《其实是一篇日常甜文》 第1章 第 1 章 《其实是一篇日常甜文》by张不一 新婚之夜,令云媚意想不到的是,沈风眠在床笫之事上竟会如此的猛浪。 自二人相识之初,沈风眠总是一副温文尔雅从容谦和的模样,加之一张清隽俊逸的绝佳皮囊和一双白皙修长、书卷气甚中的美人手,是以云媚总把他当做文弱书生看待,甚至从没在床笫之事上对他有过期待,料想着洞房当夜他定会草草了事,孰料竟…… 红烛料厚,几乎摇曳了一整夜,火光十足的生龙活虎,从起初的生涩尴尬到后来的渐入佳境,投在墙壁上的玉景交缠缭乱晃动不休,直至天色将明才逐渐归于沉寂。 云媚浑身绵软,香汗淋漓,凌乱的乌发紧贴在了白里透红的鬓边,但她并不喜欢带着汗水睡觉,讨厌这种潮湿黏腻的滋味。少时练功,哪怕是再累再晚她也要沐浴完再睡,然而洞房却比练武功还要消耗体力,甚至已经透支了,沈风眠才刚在她身边躺下,云媚就已经闭上了双眼,不多时就睡熟了。 她睡得还很安心,绝对可以说是她成为麒麟门弟子以来睡得最踏实最安心的一觉,虽然睡在她身边的只是一位丝毫不通武学的平凡男子,但却可以肯定,他不会趁她睡梦之际要她性命。 云媚之所以会选择嫁给沈风眠,看中的就是他的温柔和平凡。她不想再过那种刀光剑影朝不保夕的日子了,现在的她,只想平淡安稳地度过余生,沈风眠就是最好的选择。 骤然放松下来,云媚竟一夜无梦,一觉睡到了日上三竿,再度睁开眼睛时,身旁已经无人了,云媚赶忙翻身坐起,却又因猝不及防的痛感而猛皱了一下眉头。 “嘶……”云媚的贝齿咬住了下唇,倒吸了一口气,不只是因为那处疼,连带着腰和腿也是疼的,像是被装满了货的大马车碾压过一遍。 再回想昨夜的旖旎光景和自己那时的反应,云媚有些羞耻有些难为情,但更多的是奇怪,沈风眠明明只是一位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怎就会有那么好的体力?竟连她这种自幼习武之人都难以招架,他甚至深谙人体的穴位弱点,知道该掐哪里会精准的令人发麻发软失去力气。 遥想她上一次双腿酸软到不受控的打颤,还是幼时练童子功的时候,马步一扎就是几个时辰,待到第二天早起,滋味就如同现在一般,又痛又沉。 “区区一个洞房,竟令麒麟门首席杀手几乎断了腰废了腿,这事儿要是传出去,岂非要让仇家们笑话死?尤其是湛凤仪,定会用尽这世间最优美最华丽最有水平的辞藻狠狠羞辱我一番。”云媚担心又不服气地在心里想,但转而又自我安慰道,“谁又会知道云媚就是梅阮呢?更不会有人知晓,梅阮其实是个女人。湛凤仪更猜不出来。” 湛凤仪这辈子都不可能知道她是谁。 云媚安心了许多,迅速穿好了衣服,一瘸一拐地下了床。身上还黏兮兮的,她本想赶紧去打水洗澡,但床褥上还残留有昨夜旖旎的痕迹,感觉还是先把床单被褥浸泡起来为好,待洗完澡之后就便于搓洗了。 云媚正要动手拆床单,身后忽然响起了脚步声。云媚一听就知晓,这绝对是凡夫俗子的脚步声,因为习武之人走起路来几乎是悄无声息的。 云媚一回头,就看到了沈风眠。 沈风眠天生玉颜,身形挺拔,气质俊秀,穿着一袭淡雅的青色长衫,乌发半披半束,整个人看起来既儒雅又干净,像极了一株伫立在阳春三月当中的飘逸碧柳。 “我来吧。”沈风眠立即朝着云媚走了过去,主动夺走了她手头的活计,并温声道,“热水已经烧好了,娘子可以直接去沐浴。” 一声突如其来的“娘子”令云媚猝然一愣,她还是不太习惯这种称呼,觉得尴尬又突兀。过了好大一会儿之后,云媚才点了点头,却还是下意识地回了声“多谢”,带着些许生疏,然后才拿着衣物离开了。 沈风眠一直在收拾被褥,直至云媚离开房间,他才起身回头,看向了空荡荡的房门,剑眉微蹙,眸光深邃,若有所思。 沈风眠的家是一处掩映在葱郁竹林中的小院,院中三间瓦房,其中一间是庖屋。浴桶也放在了庖屋当中。 云媚沐浴过后,换上了干净的衣裙,才刚一推开庖屋的木门,就看到了坐在小院当中搓洗床单的沈风眠。 他曲着一双长腿,坐在一张低矮的小板凳上,身前是浸泡着床单被褥的大木盆。他挽着衣袖,露出来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臂,正在细致地搓洗,手法相当娴熟,显然是个擅长操持家务的主。 云媚的脑海中忽然冒出来了一个词:贤良淑德。 初春的井水依旧冰冷刺骨,沈风眠的双手早已红透,云媚见状赶忙走了过去,并急问道:“你怎么不用热水洗?”问完才意识到,热水早就被她用完了。 沈风眠却浑不在意:“无妨,本就是做粗活的手,没那么娇贵。”说着又抬起了脑袋,傻笑着看向了云媚,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犹如玻璃珠一般干净清澈。 云媚穿着一件茶白色的窄袖衣裙,虽是粗布制作,但架不住她的身形窈窕,领如蝤蛴,硬是把粗布麻衣传出了蜀绣锦缎的质感。她的肌肤还天生瓷白,一双杏仁眼十足清冷,带着股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感,犹如俯视众生的谪仙。 有许多人临死之前,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双不带任何**与情绪的冷漠眼眸。 是以每当沈风眠用这种单纯真挚的目光看向她时,云媚的内心深处总是会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亏欠感。这个文弱小书生肯定想不到,他娶回家的,是一位杀人不眨眼的恶魔。 云媚这辈子欺骗过很多人,唯独只有沈风眠会令她产生愧疚心理,因为他实在是太干净了太善良了,如同一块未经雕琢的洁白璞玉。 一股夹杂着寒意的春风忽然刮过,沈风眠赶忙从矮凳上站了起来,急慌慌地说:“你的头发还没干,我去拿巾帊。”正欲离去之际,忽然又改了主意,一把拉住了云媚的手,不由分说地拉着她往屋子里走,“回房,外面冷。” 他的手十分冰凉,却修长有力,一股熟悉的感觉猝然从两人贴合在一起的手掌心传入了云媚的心头,令她不由晃了神。 被群敌包围那晚,湛凤仪那家伙也曾这么坚定不移地握紧过她的手,誓与她同进退。 真像是湛凤仪的手,但是,怎么可能呢?湛凤仪杀起人来比她还狠,是一尊镇在麒麟门上的狠厉修罗,怎么可能会和沈风眠这种文弱书生有相似之处? “我真是魔怔了。”云媚自嘲地想,“人家湛凤仪可是高贵的金枝玉叶,心比天还高,根本看不上我这种人。” 云媚这辈子听到过的最伤人的一句话,就是出自湛凤仪那张淬了毒一样的嘴:“本王当初真是猪油蒙了心,才会救下你这遗臭万年的祸害。” 其实后面还有一句更伤人的话,但云媚选择了遗忘,不然这话就会变成一根扎在心里的倒刺,一回想起来就会变得怨怒横生,却又无计可施,因为她杀不掉湛凤仪,她甚至都不知道湛凤仪到底长什么模样。 进到堂屋之后,沈风眠让云媚坐在了桌边,自己去拿了一条干净的绵帕,站在了云媚的身后,认真仔细又细致地替云媚擦起了头发。 云媚却有些难为情:“不必如此,我没那么娇气。” “和娇气无关。”沈风眠温声回道,“当男子的,总是要对自己的娘子好。” 云媚的心尖猛然一软,下意识地攥紧了搭在膝头的双手,既愧疚又感动。这就是她从不后悔嫁给沈风眠的原因,虽说她暂时对他没什么男女之情,但他总是待她很好。 嫁人过日子,最不重要的就是情爱,只要他对她好就成。 “对了。”沈风眠忽然想到了什么,一边给云媚擦着湿头发一边说,“晌午过后,我要去溪西镇送趟货。” 一条穿山而过的小溪分隔开了两座镇子,一镇名叫溪西,一镇名叫溪东。 沈风眠在溪东镇上经营着一家冥器铺,因着手艺好诚信实惠,在十里八乡颇有名气,常有隔壁镇上的人家前来订货。 云媚却担忧了起来:“近期官府发了告示,崖下林附近有山贼出没,好些商人和路人都被劫道了。” 从溪东镇去溪西镇必须要经过崖下林。 沈风眠安抚道:“哪个山贼会想不开来劫棺材和冥器?” 云媚还是有些不放心:“要不我陪你同去?” “不用,有石头陪我呢。”沈风眠道,“铺子里也不能没有人守着。” “石头”就是沈风眠铺子里雇佣的小伙计,大名“卢时”。 冥器铺和其他行当的性质还不一样,衣食住行都可以挑时间,唯独死人不挑时间,阎王说要带人走就必须走,所以铺子里得经常有人守着才行。 云媚道:“就不能让石头守着店,让我陪你去?”石头那小子一脸憨相,也不像是能防御山贼的样子。 沈风眠无奈一笑:“哪有让自己娘子新婚第一天就去给死人送棺材的道理?” 云媚哼了一声,不满地嘀咕了句:“瞎讲究,到时候要是真遇到了山贼,十个你也不够他们分的。” 沈风眠:“放心吧,你的相公没那么倒霉。” 算了,好言难劝该死的鬼。云媚当了太多年的杀手,心肠还是有些冷硬,眼瞧着自己劝不住沈风眠,就开始变得冷漠了,事不关己地想着:“真要是让你遇到山贼了,也是你的命,是你该死,大不了我再换个地方改嫁就是,凭我这姿色和骗人的手段,再找个对我好的老实人也不难。” “娘子在想什么?” 沈风眠冷不丁地发问,语调虽然不疾不徐,温柔轻缓,但却总有一股绵里藏针的犀利感觉,像是能够直刺云媚的内心。 云媚的呼吸一滞,目光下意识地闪烁了起来,好在她背对着沈风眠,不然定会暴露自己的慌张和心虚,但她回话的语气和语速却一点也不露心虚,还尽显女儿家的柔弱和担忧:“人家可是新婚之妇,当然是在担心相公的安危,相公若真遇到了危险,可让我怎么独活?” 沈风眠垂眸,抬手,轻轻拈住了云媚那微微泛红的耳珠,一边用指腹揉捏着一边十足笃定地说:“娘子不必杞人忧天,我定不会让娘子再嫁他人。” 云媚的耳朵痒痒的,内心虚虚的:“我、我没说我要改嫁。” 沈风眠:“也没这么想么?” 云媚:“当然没有。” 沈风眠:“好,我相信娘子!” 云媚立即舒了口气,像是侥幸通过了一项突击考察,但说来也奇怪,沈风眠这家伙看起来也就是一个心思单纯的小书生,怎能够如此敏锐地洞察人心? 难不成是装出来的单纯? 云媚正要试探一番,沈风眠忽然开口,用一种询问的语气对她说:“对了娘子,住在村西的李二邀我明晚去他三舅家用饭,我能去么?” 云媚的脸色一沉,坚决道:“不能!” 沈风眠不解:“为何?” 云媚没好气:“你是个傻子么?李二是个赌徒,还欠着你十两银子,他三舅家就是个赌窝,明摆了是要设局坑骗你,你去了等于羊入虎口!” 沈风眠好像还蛮想去的:“可是、可是李二好像是真心邀请我,不像是会骗我的样子,而且、而且随意揣测邻里的行为是不是不太好?有违仁义之道……” 云媚:“……”我真是脱裤子放屁多此一举,竟然会怀疑你这没脑子的家伙是在装单纯。 云媚打消了试探的念头,冷冷道:“那你去吧,去了就别再回来了,李二若是威胁我让我拿钱去赎你,我也不可能去,我才不要一个笨蛋相公。” 沈风眠一下子就蔫了:“那好吧,我不去了。”听起来还有些闷闷不乐。 怎么,你还委屈上了?云媚回头,看向了沈风眠。 此时此刻的沈风眠正低垂着眼眸,微微抿着薄唇,眼睫毛又浓又翘,犹如蝴蝶的双翼,在白皙的眼底打下了一道浅浅的暗影,薄唇粉嫩莹润,像是用世间上好的水种翡翠雕琢出来的,比女人的唇还要漂亮诱人。 看着他这幅受气包小媳妇的模样,云媚的心软了一下,安抚道:“我又没说不让你跟李二吃饭,我只是说不让你去李二他三舅家吃饭,你若一定要和李二吃饭的话,可以邀请李二来咱们家吃,我亲自下厨给你们做饭吃。” 沈风眠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当真?” 这是被哄好了?还怪好哄的呢。云媚一边在心里沾沾自喜着,一边用力点头:“当真!” 沈风眠嘿嘿一笑:“娘子你真好!” 他傻笑起来的模样更显得纯良无害了,一双俊美的凤眼微微弯卷,粉唇勾起,露出来了两颗洁白可爱的小虎牙,脸颊上还有一对儿浅浅的酒窝,看起来真清纯啊,像是一朵出水芙蓉。 云媚在当杀手的时候,就有一个臭毛病,喜欢调戏各种长得好看的人,并且不分男女——是以梅阮在江湖上的名声相当之烂,甚至被冠以了“采花刺客”的辱称。 对此辱称,云媚却觉得不公平,她从来没有侵犯过任何人,从来都只是摸摸人家的小手亲亲人家的小脸而已,至于那些咬定她夺人清白的事情,纯属污蔑,明明是那些人自己行为不端,却偏要诬赖在她的身上。 但这臭毛病偏偏还改不掉。 看着沈风眠,云媚的心忽然痒痒了起来,控制不住地并起了左手食指和中指,漫不经心地朝着他勾了勾。 沈风眠不明就里地眨了眨眼睛,神色天真无邪,却还是毫不迟疑地弯下了腰,朝着云媚俯身。 云媚忽然抬首,轻轻地在他那清俊的脸颊上亲啄了一下。 沈风眠一愣,垂眸看向了云媚的眼睛。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云媚顿感自己好似看到了一片璀璨的星空。沈风眠的眼仁漆黑又明亮,起初是广阔的沉静的,后续则燃烧起了熊熊暗火。 这种炙热的眼神云媚相当之熟悉,昨晚一整夜,他都是这种明亮锋利的眼神,不加任何掩饰,原始气息十足,如同一只开启了捕猎模式的野兽。 他喷出的鼻息也开始变得滚烫了,扑在她的面颊上,不由得令她面红耳齿心有余悸。 他周身散发出的强劲气场也已经她团团包围,好似她已是他的掌中之物。 云媚暗道不妙,正欲撤离,却晚了一步,沈风眠已将她的下巴攥入了自己的掌心中,瞬间堵住了她的唇,纵情深吻了起来。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这,就是喜欢调戏人的后果【狗头】 麒麟门首席:他都长成那样了,我要是能忍住不调戏他,我就不是个女人! * 设定虽然比较江湖,但其实就是一篇日常小甜文啦,虽然也有一些剧情线,但所有剧情线都是为了感情线服务,主要还是男女主嗯嗯啊啊(bushi!)的轻松日常,希望大家看得开心看得幸福,小张给您们鞠躬了。(开文大吉,下章更新前在第一章留评发红包~) ps:本文是架空文,私设非常多,就图个乐呵,请勿介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他灵巧又强势地撬开了她的牙关,极其忘我地与她唇齿纠缠。 云媚全然没想到会发展到这一步,相当之猝不及防,无措地怔愣了好大一会儿,才无计可施地闭上了眼睛,一点点地回应起了沈风眠的吻。 不得不说,这书生在男女之事上还怪贪欲的,甚至可以说是狂野,全无平日里的温文尔雅和清纯斯文。 她与他一个坐着一个站着,一个直着腰一个弓着腰,弓着腰的那个反而更加气定神闲游刃有余,全然占据了主导地位。 云媚的腰肢又渐渐泛起了酸,双肺的空气也像是要被榨干了一般,双腿不由自主地想要并起,却被沈风眠用膝盖抵挡着,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故意的还是无意的。 云媚总觉得他是故意的,但又一想他那副可怜巴巴的受气包似得小媳妇模样,又感觉他不是这种会故意使坏的人。 一吻终了,沈风眠还有些依依不舍,似昨晚那般。他将额头抵在了云媚的额头上,喘息未平,嗓音沙哑,语气却一如既往的可爱单纯:“我就知晓,娘子最喜欢我了。” 云媚都被他这股傻劲儿给逗笑了:“你怎么看出来的?”我自己都没看出来。 沈风眠:“不然娘子为何会主动亲我?” 云媚心道:“笨蛋,我那是在调戏你。”但是常言道伸手不打笑脸人,云媚也不想打击自己的单纯相公,便顺着他的意思点了点头:“嗯,我就是最喜欢你了,不然也不会嫁给你。” 沈风眠又笑了,眼睛亮亮的,一对儿虎牙尖巧可爱,笑得傻气又满足。 云媚忽然好愧疚,感觉自己在玩弄一个善良人的真心,既残忍又罪恶,更何况,自己都已经嫁给他了,何必要以一种戏谑凉薄的心态对待他?既然想要好好过日子,就该踏实些。 云媚认真地自我反思了一番,而后,握住了沈风眠的手,温声道:“你晌午想吃什么,我去给你做。” 其实她早饭还没吃,但现在已经距离晌午更近了。 沈风眠笑着回答:“什么都行,只要是娘子做的,我都爱吃。” 云媚柳眉一蹙,嗔怒道:“你不可以跟外面那些野男人一样学的花言巧语,一点都不可爱了!” 沈风眠慌张解释道:“我没有花言巧语,我说的全是实话!” 云媚想了想,道:“那,我给你烙油饼吃?多给你烙几张,下午带在路上吃。” 沈风眠乖巧又老实地点了点头:“嗯。” 随后,云媚就去了庖房生火和面,沈风眠继续坐在院子里洗床单被罩。 灶台临窗,云媚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沈风眠。他穿着一件青色长衫,曲着一双长腿坐在矮凳上,双袖上挽,露出来了一双白皙修长的手臂,浓墨一般的乌发半披半束,徐徐清风拂过,他的发丝和柔软的衣摆一同随风飘逸,整个人看起来干净又俊逸。 “其实他也挺好的。”云媚垂下了眼眸,一边揉面一边心想,“虽然有些单纯有些傻气,但愿意真心待我,还有赚钱养家的本事,算是个良人了。” 油热之后,云媚将擀好的大饼摊在了热锅上,而后一面照看着油锅,时不时拿锅铲翻动一番以防饼糊,一面切肉切菜,准备再炒俩可以配着油饼吃的热菜。下午沈风眠还要舟车劳顿地去送货,晌午得让他吃好些。 云媚一共烙了四张大饼,两张晌午饭吃,两张用油纸包裹住了,让沈风眠和石头去溪西镇送货的时候带上充饥。 今日天气不错,碧空如洗,艳阳高照,沈风眠就将木桌搬进了小院里。云媚将切好的饼子装进了藤编食盘中,放在了木桌中央,阳光照耀下,刚出锅的葱花饼色泽金黄,表皮酥脆,内里暄软,还散发着一股浓郁的葱油香味,十足诱人。 配菜是一盘凉拌胡瓜、一盘酱炒鸡蛋和缸豆炒腊肉。 云媚还煮了一锅清白豆腐汤。 “竟然这么丰盛。”沈风眠诧异地说。 其实云媚也没觉得自己做了很多道菜,孰料摆上桌之后竟如此满登登。 “是你这桌子太小了。”云媚道,“才三道菜而已,就放不下了。”又说,“日后若是家里来客了,或是添人口了,这桌子还不够用呢。” 沈风眠一脸懵懂:“添人口?日后娘子的亲眷也会来跟我们一起住么?” 云媚怀疑这家伙是在故意装傻,但他那双黑亮的凤眼又实在是过于纯真了,一点都不像是装的。 可能是,真的纯吧。 纯粹点也好。 云媚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我没有家人。” “我也没有。”沈风眠眨了眨眼睛,奇怪不已,“何来添人口之说?” 云媚无奈:“笨蛋,你不要孩子了么?”她向来务实,他们两个现在既已成了婚,又有了夫妻之实,就不得不考虑添人口的问题了,除非他们俩的身体不行,但身体不好的那个肯定不是她,她厉害着呢!不过通过昨晚洞房的情况来看,沈风眠这家伙的身子骨也不差,所以孩子的到来肯定是迟早的事情。 沈风眠恍然大悟,当即朗笑着向自己娘子承诺:“等我从溪西镇回来就重新打一张木桌,打张大的!” “嗯。”云媚满意点头,在桌边坐了下来,从藤编食盘中拿了一张饼子,递给了沈风眠,略带期待地说,“快尝尝味道。” 沈风眠迅速将油饼接了过来,连吹都没吹,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一下子就被烫了舌头,却还在努力地夸赞自己娘子的手艺:“好吃!特别好吃!” 舌头是真被烫到了,都要甩抽筋了,话都说得含糊不清。 云媚哭笑不得:“尝出来味儿了么你就说好吃?” 沈风眠:“尝出来了,真尝出来了!” 云媚嗔了他一眼:“傻样儿。”说罢,又给沈风眠盛了一碗豆腐汤,放到了他的面前,“烫,吹吹再喝。” 沈风眠用力点头:“嗯!” 小夫妻俩正吃着晌午饭,家里忽然来了客,是沈风眠店里的小伙计卢时拉着骡车来了。 骡子停在了院门口,后面拉了一辆木板车,车上放着一口黑黢黢的崭新大棺材,棺材里面还摆放着纸人元宝等些许冥器。 云媚先看到了卢时,立即从桌边站了起来,询问道:“石头吃饭了么?” 卢时肤色麦黄,头束马尾,穿着一件灰色的过膝粗麻长衫,是位二十岁出头的精壮小伙子。他的五官端正,身姿挺拔,绝对算得上是仪表堂堂,但云媚总觉得这小伙子有点儿憨,因为他的脑筋好像不会打弯,干啥事儿都直来直去的。 “没吃的话就一起。”沈风眠道,“你小子有口福,今日的饭菜十分丰盛。” 卢时嘿嘿一笑,立即朝着院中的小桌跑了过去:“多谢老板!多谢老板娘!” 云媚和沈风眠异口同声:“洗手去!” “哦。”卢时正在奔跑的脚步立即打了个弯,朝着院中的水井拐了过去。 吃过午饭,沈风眠和卢时就准备上路了,正欲出发之际,小院中忽然传来了云媚的喊声:“等一下!” 正欲挥骡子的鞭子立即悬在了沈风眠的手中。 云媚急慌慌地从屋子里跑了出来,怀中还抱着一件披风。沈风眠立即从车头跳了下来。 云媚跑到了沈风眠的面前,当先将披风披在了他的身上,一边帮他系领口的绳子一边叮嘱:“山里凉,穿厚点。” 沈风眠微笑着点头:“嗯。” 卢时坐在板车上,将一切目睹在了眼中,心说:王爷从小气血旺盛,哪怕着凉啊?该担心的是他容易上火。 云媚又将挎在手腕上的小包袱塞进了沈风眠的怀里,严肃叮嘱道:“你若真遇到了山贼,就把这个包袱打开,若没遇到就罢了。” 沈风眠奇怪道:“这包袱里装的是什么?竟然还能防山贼?” 云媚:“说了你也不懂,何必多问?” 沈风眠:“好吧,那我就不问了。” 还蛮乖巧的——云媚满意地想,而后叮嘱道:“路上当心,若是送完货天太晚了,就在溪西镇上住一晚,别赶夜路,危险。” 沈风眠却说:“那怎能行?谁家男人会舍得让自己的新婚妻子独守空闺?” 云媚的脸颊一红,羞臊地看了一眼卢时,又嗔怒着瞪了沈风眠一眼:“你少在这里胡说八道。” “我没胡说八道。”沈风眠很认真地说,“我就是不想和你分开。” 云媚的心跳忽然错漏了一拍,望着沈风眠那双黑白分明的眼睛,竟莫名有些羞涩,垂下眼眸的同时,低声呢喃道:“那我等你回来。”多晚都会等。 沈风眠勾唇一笑,用力点头:“嗯,我肯定会回来!” 骡车上坐着的卢时绝望望天,忍不住在心中腹诽:搞什么啊,就去溪西镇送趟货,快的话俩时辰就能赶回来,怎么整得跟生离死别一样?哎,要么江湖上总说呢,英雄难过美人关,杀伐果断的靖安王都快变成矫情精了……不对,应该说从遇到梅阮开始,王爷就变得有点不正常了,时而疯狂暴怒时而郁郁寡欢,时而对着梅花树傻笑时而又咬牙切齿地发誓自己一定要杀了梅阮,生动形象地将“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这句酸诗表现了个淋漓尽致。 沈风眠和卢时上路之后,云媚就回到了庖房里,晌午用过的锅碗瓢盆都还没刷,她便搬着木盆坐到了水井边,正低头洗着碗,忽然冷喝一声:“李二,你欠我们当家的那十两银子打算什么时候还?” 李二是他们的同村人,住在村西头,生得干瘦,贼眉鼠眼,油头黄牙,十分猥琐,平日里也没个正经营生,不是在赌场里挥霍从爹妈那里抢夺的棺材本就是跟着一群混混打架闹事,是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地痞子。 李二还一直馋涎云媚的美色,自从沈风眠和卢时离开之后,李二就一直躲在篱笆后偷看云媚。 云媚本懒得和他这种泼皮无赖计较,孰料他竟得寸进尺,欲想翻越篱笆,偷偷窜入屋子里躲藏起来。 家中还只有云媚自己,这李二显然是怀了淫贼歹心。云媚就不能再继续放任下去了。 李二正骑在篱笆头上,还特意跑到了院子后方去翻,万没想到云媚的听觉竟这么敏锐,一下子就把他给歹了个正着,吓得他手脚一僵,直接从篱笆头摔了下来,掉进了院子里。 云媚压根懒得回头看他,手中洗碗的动作都没停顿一下,厌恶驱逐道:“赶紧从我们家离开,不然要你好看!” “嘿嘿,都是街坊邻里,沈家娘子何必这么凶?”李二却压根儿没将云媚的威胁放在眼中,不过是一位独自在家的娇软妇人,能有多大的能耐? 李二一边拍着自己衣服上沾着的土灰一边不怀好意地接近云媚,细长的贼眼还一直盯在云媚白皙纤长的后颈上,一边猥琐贪婪地看着,一边下流地设想着抚摸她肌肤的曼妙滋味。他还察觉到,云媚洁白的颈间还残留着一块块暧昧的红痕,显然是昨晚和沈风眠洞房时留下的痕迹。 沈风眠那傻小子,真有艳福。云媚这**的身子一看就水润,其中滋味定爽极了……李二的思想逐渐开始浮想联翩了起来,呼吸也越来越粗沉,淫、邪歹念也越来越强烈浓厚。 反正沈家的这处小院距离村里其他几户人家都远,还在一片葱郁的竹林里,他就算是在这里强占玷污了云媚,也没人能发现。沈风眠那货看着就是个软蛋,就算是事后知道了,也不能拿他怎么样。 李二的算盘打得很好,眼瞧着就要扑向云媚,从背后抱住她了,一把土沙骤然袭来,直扑李二的双眼。 李二猝不及防,瞬间被迷了眼,下一瞬,云媚的胳膊肘就狠狠地顶撞上了李二的小腹,力道之大几乎要将李二的腹部捅穿,李二吃痛,惨叫一声,然而这声惨叫尚未落下,云媚的肩膀就已经撞向了他的胸口,直接将他整个人都撞飞了出去。 那李二就如同断了线的木偶似得,扑通一声沉重落地,浑身上下的骨头都要被摔断了,疼得连嚎叫的力气都没有,只有倒吸冷气的份儿。 云媚却没再理会他,甚至都没有再看他一眼,重新坐回了矮凳上,继续洗刷起了碗筷:“不想死的话,就赶紧滚出我家。” 她的嗓音低沉,清冷,毫无人世间的**和情绪,犹如一把锋利冰冷的刀。 李二瞬间不寒而栗,连滚带爬的离开了沈家小院,却越想越不甘心,越想越怨怒。不过是一个来路不明的臭婊子,装什么高洁圣女?老子还碰不得你了? 老子迟早要弄死你这臭、婊、子!连带你男人也一起弄死! 李二一瘸一拐地走在竹林中,脸色越来越阴沉,眼神也越来越阴毒,犹如一条滑腻冰冷的毒蛇。他忽然想到,自己有一赌友,去了威虎寨当山贼,常干打家劫舍的害人勾当。 李二阴险一笑,心中有了复仇计划。 先让山贼杀了沈风眠,再引着山贼去沈家院子,到时云媚就是一寡妇,不被那群山贼折磨到死也得活脱脱地被扒下一层皮。 今天依旧发红包,下章更新前在本章留评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沈风眠和卢时驾驶着骡车,一路向西而去,原本不到一个时辰就赶到溪西镇,却因车轴忽然脱落耽搁了许久。 待到他们二人合力修好板车,继续上路时,天色已经临近黄昏了。 “爷,我感觉咱们天黑之前应该是赶不回去了。”卢时的真实身份是靖安王府的一等护卫。卢时他爹是老王爷生前留下的参谋,是以卢时自小就是湛凤仪的伴读兼护卫,相当了解湛凤仪的脾气品性,也是唯一一个亲眼见证他们光风霁月的小王爷到底是如何一步步被梅阮逼疯的人。 沈风眠不假思索:“回不去也要回。” 虽然这回答也在卢时的预料之内,但卢时还是忍不住在心里感慨了句:麒麟门首席果然还是有手段,把小王爷训得服服帖帖。 随即卢时又说:“那就要赶夜路了,可能会遇到山贼,最近他们这一伙儿人挺嚣张的。” “嚣张就嚣张吧。”沈风眠浑不在意地将鞭子扔给了卢时,而后便跳进了车后的棺材里,“我睡一会儿。” 卢时:“……真遇到了该咋办啊!” 沈风眠直接合上了棺材盖,冷漠又简洁的音调漫不经心地从棺盖与棺材的缝隙间传了出来:“杀。” 卢时是一位完美的执行者:“是!” 沈风眠又交代了句:“尽量挑平坦的路走,没事儿少喊我。” “是。”卢时照旧应了下来,但还是不受控制地在心中腹诽道:看来昨晚的洞房还是蛮激烈的,看给小王爷累的吧,大白天的都开始睡觉了,这梅阮也是,也不知道节制一下,太野蛮了,一点都没有大家闺秀的风范! 不过江湖女子,野蛮一点也正常,起码比江湖男子强。想当初,小王爷宣称自己喜欢男人的时候,靖安王府的天都要塌了,老王爷留下的那群辅佐之臣们相伴去到了老王爷的牌位前,无一不跪地流涕,痛表自责,自责他们没有教育好小王爷,愧对于老王爷临终前的嘱托和厚望。 好在梅阮是个女人。 不对,应该说好在王爷喜欢的是梅阮而不是特定的男女性别。 但话又说回来了,小王爷和梅阮的初识其实并不愉快,甚至可以说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那还是三年前,小王爷体内的毒药才刚被弥迦大师以内力镇压,便接到了麒麟门要刺杀平淮侯的消息。 对天下局势来说,平淮侯的身份举足轻重,平淮侯若遇险,时局定会失去平衡,天下必定大乱。是以平淮侯绝不能死。 这天下唯一能够阻止麒麟门的,唯有镇压在其上的那尊修罗。 但人人皆知的那尊修罗其实是老王爷湛钰。可自从老王爷被人设计陷害身亡之后,麒麟门便再无了忌惮,越发凶残张狂了起来,竟连皇亲国戚都敢刺杀。 听闻要去刺杀平淮侯的刺客,就是麒麟门新晋首席梅阮。 常言道江山代有才人出,各领风骚数百年。梅阮就是那年最为独领风骚的一位江湖客,武林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她的鼎鼎大名。麒麟门杀手们的排位制也相当残酷,只有成功杀死上一位首席和所有挑战者,才能够晋升独一无二的首席之位。 可想而知梅阮的武功到底有多深不可测、心肠到底有多冷硬,说她是个杀人如麻的恶魔也不为过。 但在那时,无一人知晓梅阮其实是个女人,就连他们的小王爷湛凤仪也不曾知晓。 麒麟门刺杀平淮侯的行动事发时,小王爷才刚经历过长达三年的烈毒折磨,众人皆劝说他暂时不要去敌对梅阮,先将身子养好了再说,小王爷却天生心高气傲,绝不允许麒麟门在他眼皮子底下横行肆意。但卢时知晓,小王爷其实是为了维护老王爷的荣耀,他绝不允许麒麟门颠覆老王爷含辛茹苦维持好的秩序。 小王爷不顾众人阻拦,独自一人去会见了梅阮。 结局是小王爷一战天下名,成功阻拦了梅阮刺杀平淮侯的行动,十足威风十足光鲜亮丽,但这只是表相,是世人对于胜负的定义。 修罗的乌金扇没能沾血,没能一举杀死梅阮,于小王爷来说就是战败,因为老王爷湛钰从不会让敌人活着从乌金扇下逃生,更何况,小王爷还被梅阮踢断了三根肋骨打肿了半张脸,半死不活地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起身。从小到大,小王爷还没吃过这种亏。 自此之后,小王爷就记恨上了梅阮。与此同时,梅阮也记恨上了小王爷,因为刺杀平淮侯的行动是梅阮晋升成为麒麟门首席刺客后所接下的第一桩任务,她本想凭借刺杀皇亲国戚的举动稳固自己的地位,孰料却被小王爷半路截了胡。 两人就这么互相记恨上了对方,恨之入骨,恨不得将彼此杀之而后快。梅阮曾不止一次地夜袭过靖安王府,专为刺杀小王爷而来;小王爷则是屡次三番地去阻截梅阮的刺杀任务,绝不让梅阮好过。两人之间的梁子就这么越结越深。 小王爷每次面见梅阮时,都会覆面而去,美其名曰是保持神秘感增加威慑力,但其实大家都知道,他就是担心梅阮会小瞧他,因为他长得实在是太美太清纯了,那张脸一看就不像是个狠人,所以必须戴上张牙舞爪的面具增强气势。 虽然梅阮也总是覆面而去,但人家梅阮是必须要覆面,当刺客的,最忌讳的就是被人看到真实面容。任何看到刺客真容的人,都得死。 长达三年的时光里,小王爷和梅阮都不知道彼此的真实容貌,但就是这么一对儿连对方长什么样都不知道的冤家,却是不共戴天的仇敌。 卢时他们本以为他们的小王爷会和梅阮就这么一直不死不休的纠缠下去,但谁知道,小王爷的红鸾星竟然被梅阮给打劫了,最可怕的是,他甚至不在乎梅阮是男是女……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小王爷改变了对梅阮的态度呢?是不是从梅阮去刺杀荆州总督那件事情开始?那个荆州总督叫什么来着?当初小王爷为什么也要杀他来着? 卢时一边挥鞭赶路,一边回想往事,不知不觉间就走到了崖下林。顾名思义,这是一片生长于悬崖底部的树林。一条小路曲折穿梭于茂密幽深的树林之间,两侧皆是高耸入云的峭壁,可谓是一条虎口路。 晴天时,崖下林的光线还尚可,起码能看得清路,夜里或阴天时,崖下林就又是另外一番景象了,昏暗阴冷大雾弥漫,阴森的不像是阳间,是以大多数人都会趁着天朗气清时赶路。 一片浓云忽然遮盖住了日头,卢时眼前的景色一下子就暗淡了下来,加之临近黄昏,树林中的温度也在骤降,薄雾渐起,又阴又冷,林风一吹,激的卢时的后脖子上瞬间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但卢时并不害怕,他从小就傻大胆,甚至敢在大半夜去坟地里睡觉,他现在就是冷,真后悔没给自己带件披风,羡慕小王爷,还有人给惦记着带披风……感觉我也应该找个媳妇儿。 卢时一边自己给自己搓着手臂一边认真思考着找媳妇儿的事儿,林间的气氛忽然肃杀了起来,刹那间噤若寒蝉。卢时的感知极为灵敏,立即住了车,松弛的神色瞬间变得锋利无匹:“不知是哪位绿林好汉,为何深藏于林中不出?” 没过多久,周围的茂密树林中就发出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不过眨眼间,一群手拿枪刀利刃的山贼就从树丛中窜了出来,将卢时所驾驶的骡车包围了。 为首的是一位身穿黑衣、虎背熊腰豹眼壮汉,壮汉的身下还骑着一匹高大的白马,不知是从哪个商队里抢来的。壮汉的手中还握着一柄长杆大刀,威风凛凛地坐在马背上,蛮横倨傲地盯着坐在骡车上的卢时,嗓门洪亮粗糙:“不想死的话就把财货留下,不然,哼哼。”话音未落,他就举起了手中的长杆大刀,毫不客气地将锋利的刀尖对准了卢时,“当心你的脑袋!” “呸!做你大爷的臭脚丫的春秋大梦吧!”卢时本就是个暴脾气,直接抽出了藏于板车底下的细刃长刀,身形一闪就朝着那豹眼壮汉飞扑了过去。 豹眼壮汉大惊失色,全没想到这位年轻的农夫竟有如此迅猛的身手,但这豹眼壮汉也不是吃素的,迅速挥刀抵挡,刀刃相交,当即就发出了一声铿锵金鸣。 卢时的虎口一麻,心道不妙,这豹眼壮汉的内功极深,是个难对付的狠角色。 余下的众多山贼们见此状况,立即举着刀枪朝着板车上的那口大棺材冲了过去,根据伥鬼仔通报,这棺材里装的根本不是冥器,而是价值连城的黄金珠宝! 卢时惊愕,立即收了剑,飞扑着回到了骡车上,以一敌十抵御山贼。山贼们瞧见卢时这幅紧张的样子,越发笃定棺材中藏着金银珠宝,越发奋力地与卢时拼杀了起来,无一不双目猩红,尽显贪婪,势必要将宝物抢夺到手! 对方人多势众,卢时虽能够抵挡得了一时,却无法尽数将山贼们击退,那群山贼们还颇有战术,竟用车轮战术对抗上了卢时,卢时的体力渐渐不支,身上逐渐挂了彩。 那豹眼壮汉始终气定神闲地坐在高头大马上,只待卢时被山贼们从骡车上逼退了下来,他猛然蹬踹了一下马腹,高举长刀,大喝着冲向了卢时,目光狠毒杀气腾腾,誓要将卢时这不知好歹的农夫削首! 卢时立即横剑抵挡,细长的银剑却被壮汉的长柄大刀死死压制住了,彷如抵抗着千钧巨石,令卢时不由得目眦欲裂额冒冷汗。因体力不支,他又渐渐落了下风,锋利无情的刀刃一寸寸地压向了他的眉心,眼瞧着就要命丧黄泉。 卢时无计可施,当即大喊了一声:“爷!救命!” 豹眼壮汉放声大笑:“哪怕你认老子当爷爷,爷爷我今日也要用你的头盖骨舀酒喝!” 只听“嘭”的一声响,半掩着的棺盖骤然飞起,一道修长清影如鬼魅般迅捷无声地从棺材内飞了出来,下一瞬,他就落在了豹眼壮汉的马头上,身形清隽衣袂蹁跹,弓似鹰爪的嶙峋五指如泰山压顶般摁在了豹眼壮汉的头盖骨上。 豹眼壮汉只觉得一股强大的压迫感覆顶而来,他甚至都没有感知到死亡的气息,死亡就来临了。 “咔嚓”一声脆响,壮汉的脑袋瞬间转到了背后去,死亡的前一刻,他看到了一张白皙俊美的容颜,一双漆黑冰冷、如幽潭般深不见底的冷厉凤眼,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一声平淡又厌弃的“聒噪”。 “扑通”一声响,壮汉的尸体从马背上摔落了下来,沉重地砸在了地上。其余山贼们见状无一不胆战心惊,如遭雷击。 沈风眠轻飘飘地从高高的马头上跳了下来,眼底带着些许困倦的青痕,一边打着哈气朝骡车走,一边简洁慵懒地交代卢时:“杀干净。”回棺材的途中,还顺手拍死了几个山贼。 余下的那些山贼们早已被吓破了胆,卢时不费吹灰之力就解决完了所有,之后卢时又贴心地替小王爷盖好了棺盖,免得他睡觉的时候着凉,但是在继续出发之前,卢时却忽然犯了难,看着这一地东倒西歪的尸体,犹豫再三,还是没忍住打扰了小王爷的好眠:“爷,这些尸体怎么办?” 沈风眠那漫不经心的语调缓缓自棺盖和棺材的狭窄缝隙中传出:“怎么?你还打算替这群山贼收尸?” 卢时赶忙说:“那到是没打算,但这一地死人,直接扔在这里好像也不是个事儿……” 沈风眠:“官府自有办法,无需你来操心。” “哦。”卢时就没再考虑处理尸体的事情了,立即挥动了长鞭,加速朝着溪西镇赶……哎,实在是耽搁太久了,今天肯定要走夜路了,晚上还那么冷,王爷有披风我可没有。我还是得尽快找个媳妇儿。 山贼的插曲并没有阻碍卢时那颗想要找体贴媳妇儿的心,他一边驱赶着骡子快跑,一边在心里合计着最佳人选的标准,不知不觉间就驶出了崖下林。 然而崖下林中,却还意外地留有一活口。 李二面色如土,瑟瑟发抖地瘫坐在草丛中,身前的地面一片濡湿,早已被吓得尿了裤。裆。 李二就是那个向山贼通报棺材中藏有金银珠宝的伥鬼仔,他跟随着山贼们前来此地,躲藏在草丛中偷看,打得是亲眼目睹沈风眠惨死在乱刀下的模样,好在日后向云媚形容,故意刺激她报复她的歹毒主意。 孰料沈风眠的真实面目竟如此残忍狠厉,如同嗜血修罗。 李二早已胆战心惊,三魂六魄几乎被吓飞了走了一半,在草丛中瘫坐了大半晌,才逐渐找回了些许神志。 他本打算直接回去报官,但行至半路,却忽然改变了主意。沈风眠杀的是作恶多端的山贼,于官府而言,相当于为民除害,官府不仅不会严惩沈风眠,反而还会奖赏他。 李二死都见不得沈风眠好,心念一转,果断改了脚程,迅速朝着威虎寨——山贼的大本营——的方向跑了过去。 威虎寨一共有五位当家人,是拜过把子的异性兄弟。 方才被沈风眠杀死的那位豹眼壮汉是威虎寨的三当家,若是将其死讯通报给威虎寨,其余四位当家定不会放过沈风眠,连带着他婆娘云媚也要遭殃。 李二的脸上逐渐流露出了阴森笑意。沈风眠就算是再厉害,还能以一己之力对付整个威虎寨么?这回一定能让沈风眠死无葬身之地,让云媚那个臭。婊。子生不如死! 山贼:[小丑][小丑][小丑] * 还是下章更新前在本章留评送红包~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云媚洗涮好锅碗瓢盆,整理完庖房,便锁了院门,去了镇上。 溪东镇距离他们所住的村子不远,也就一炷香的脚程。因受过重伤,云媚的内力虽不及当初,但基本功还在,走起路来极为矫捷轻盈,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抵达了溪东镇。 沈风眠所经营的那间冥器铺位于镇子最东头,云媚才刚打开店铺大门,官府的人就找上门来了。 云媚诧异万分,下意识心虚了起来,毕竟她有着一段见不得光的过往,面对官差时,总是会做贼心虚,但她从不会暴露自己的底气不足,就好比当初她第一次与湛凤仪交战,明明早已被打出了内伤,但为了不失底气,硬是强撑到两人交战结束,分别十八丈远之后才吐血。 糊弄区区一个小捕头就更游刃有余了。 云媚客气随和地朝着来人一笑:“赵捕头所来何事?” 赵捕头穿着一身青黑色官服,面容有些严肃,语气却又有些惆怅:“也没什么旁的事情,就是按照县太爷的要求,挨家挨户的提醒一番,近期休要随意穿行崖下林,威虎寨的那群山贼越来越猖獗了。” 云媚听出了言外之意:“莫非他们近期又作案了?” 赵捕头无奈点头:“就在前天夜里,又有一行商队被劫道了,加上镖师一共二十一人,尽数横尸山野……哎,夺人钱财也就罢了,何必伤人性命?真是造孽!” 云媚知晓县里的人手有限,无法抵抗威虎寨的众多山贼,便询问道:“县太爷可将此事报上到了府衙去?” 赵捕头:“早已呈报,但剿匪并非儿戏,知府大人定也要谨慎安排妥当之后才会谴兵来此。” 云媚面露愁容,叹息着说:“看来这段时间大家只能各自小心些了。” 赵捕头叹着气点头,又让跟在身后的小捕快给云媚分发了一张传单,而后便带着人离开了,继续去下一家商户做提醒。 传单上的内容也和近期的山贼事件有关,无非就是一些叮嘱大家加强防范的注意事项,云媚也懒得看,随手就将传单放在了柜台上,然后就拿着账簿盘点起来了铺子里的存货。 今天的生意一般,整个下午都清清冷冷的,只卖出去了一对儿纸人和一兜纸元宝。云媚点完货后就变得无所事事了起来,便坐回了柜台后,注意力又在不经意间被那张传单吸引了。 衙门为了提高大家的防范意识,传单上的字迹都是用醒目的朱红色墨汁写的,看起来血淋淋的,不由得令人胆战心惊。 云媚的心中原本没有产生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也不怎么担心牵挂沈风眠,毕竟她已经把自己的梅花印给了他,但凡那些山贼识相,就一定不敢对梅阮要庇护的人动手。因为江湖上皆知,但凡敢对携带梅花印的人动手,梅阮定会在事后屠戮他满门。 云媚甚至还心安理得地趴在柜台上补起了觉,但可能是写在传单上的字迹太过刺目,一下子就刺进了她的脑海里,她竟做起了噩梦。 她梦到,山贼的头目中有一人是她的仇家,那人见到沈风眠出示的梅花印后不仅没有高抬贵手放他一马,反而恼羞成怒,一刀就将沈风眠开膛破肚……临死前,浑身是血的沈风眠还在惨叫:“娘子救我!” 云媚瞬间从噩梦中惊醒,额头和背后早已渗出了一层冷汗,呼吸紧张急促,心中存留着强烈的余悸。再扭脸一看门外的天色,竟已到了黄昏,夕阳都要落山了。 沈风眠竟还未回来,不会真的遇到山贼了吧? 云媚再也坐不住了,简直就是从凳子上弹起来的,匆匆关了店铺之后,她便一路疾跑着去到了镇子上最大的一家客栈,向店家租了匹上好的骏马,快马加鞭地驶向了崖下林。 当她抵达崖下林时,天色几乎已经黑透,借着微薄的月光,她看到树林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尸体。 云媚赶忙下了马,一具接一具尸体的查看了起来,确认其中没有沈风眠之后,她不由得长舒了口气,极度混乱的头脑也跟着冷静了下来。 其中一具壮汉的尸体吸引了云媚的注意力。纵观满地尸首,唯独这壮汉的死状最为凄惨,整颗脑袋都被扭到了背后去。云媚又特意摸了一下壮汉的颈骨,竟是被极为干脆利落地被扭断了,可想而知下手之人的狠厉残暴。 并且,人类的骨头极为坚固,并非书中写得那般一砍就断,更何况是一位身强体壮的成年男子的骨头。能够如此干脆利落的扭断他的颈骨,下手之人的武力定十分高强,指似钢爪,腕若铁筹。 云媚忽然想到了一人,湛凤仪。 云媚继续查看了起来,余下几具尸首,一大部分是被长剑砍死的,另外有几具尸体则是被一掌拍碎了心肺,当场吐血而亡。 云媚越发笃定了自己的猜测,除了湛凤仪的流云掌,这天下再也不会有人能够使出此等内力深厚的掌法了。 而云媚之所以如此笃定,是因为她曾不止一次地吃过流云掌的亏。第一次交手就被湛凤仪打出内伤,正是因为中了他的流云掌,幸亏她的内力也足够深厚,及时护住了心脉,不然早死在他手里了,但纵使如此,她还是半死不活在床上躺了大半个月才能起身。 云媚的神色逐渐凝重了起来,黑亮的眼眸中翻滚强烈的怨念和怒火,眼底还隐藏着几分委屈和不甘——好你个湛凤仪,竟然还敢在我面前出现! 我定要杀了你,不然难消心头之恨! 云媚迅速翻身上马,杀气腾腾地冲出了崖下林,本欲去追踪湛凤仪,孰料却在半途遇到了折返而归的沈风眠和卢时。 夜色深沉,夜路漆黑,还是沈风眠先看到了云媚,当即兴奋大喊一声:“娘子!娘子!”同时还在奋力的挥舞着手臂,好像这么黑的情况下云媚真的可以看到他一样。 卢时心说:王爷现在真像是个傻子。 云媚唯恐吓到沈风眠,立即收敛了浑身的杀气,又整理好了表情之后,才调转了马头,朝着骡车所在的方向跑了过去。 沈风眠从车头跳了下来,拔腿朝着云媚奔跑。待二人汇合之后,云媚从高头大马上跳了下来,沈风眠立即握住了她的手,惊喜不已地说:“娘子是特意来找我的么?” 云媚下意识地抬起了脑袋。每当沈风眠靠近自己时,她都有种很违和的感觉,因为沈风眠的身形相当挺拔颀长,如同俊秀青松,与他那副单纯柔弱的品性截然不同,所以她不得不抬首仰望他,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云媚又说:“下午赵捕头来了店里一趟,说威虎寨的那群山贼近期频繁犯案,不仅越货还杀人,我不放心你,就来找你了。” 沈风眠的笑容灿烂,虎牙可爱,双眼闪亮亮的,像是一对璀璨的明星:“我就知道娘子最喜欢我了!” 云媚忍俊不禁:“瞧你那傻样吧。” 沈风眠紧握住云媚的手,与她十指相扣,很认真地说:“只要娘子喜欢我,哪怕真变成傻子我也愿意。” 卢时无奈地在心里叹了口气:爷,您根本就不用再变傻子,您现在看起来就是个傻子。 要是换做旁人说这话,云媚肯定觉得那人是在油嘴滑舌,但沈风眠不一样,沈风眠的底色是干净的皎洁的,所以云媚绝不怀疑他的真心,反而还会因为他的话语而感动。 这世间最能打动人的,就是一颗干净的真心,尤其是对于云媚来说。她自幼拜入麒麟门,早已见惯了杀戮和欺骗,一颗干净的真心对她来说弥足珍贵。 云媚也握紧了沈风眠的手,温声道:“天黑了,咱们就不赶夜路回去了,在溪西镇上住一宿,明早再回。” 其实她是担心沈风眠看到崖下林的那堆尸体会害怕。现在天色已彻底黑透,几乎不可能有人赶夜路,至少也要等到明早才会有过路人发现那堆尸体并呈报官府。待官府收了尸之后再回去也不迟。 沈风眠毫不迟疑地点了头:“嗯,我全听娘子的!” 随后三人便又回到了溪西镇上,找了家客栈落脚。 夜色渐浓,盥沐过后,小夫妻二人便就了寝。 这是他们第二次同床共枕,但说实话,云媚还是有些不习惯。除了初入麒麟门时和其他弟子一同睡大通铺的那段时光,她从未和其他任何人一起躺在一张床上睡过觉。在嫁人之前,她甚至不允许其他人上她的床,除了湛凤仪,但那也不是她邀请他上的,是他自己…… 一想到这件事,云媚就更烦躁了。 时至今日,她还是对那件事耿耿于怀,真是后悔没有当场刺死湛凤仪那个混蛋,尤其是在睡不着的夜晚。 越想睡越睡不着,越是睡不着越是回想起糟心事儿。 要不、干点什么转移一下注意力?数绵羊?不不不,数绵羊没意思,还是设想一下湛凤仪在她手下的一百零八种死法吧,这更有意思一些,不过话又说回来了,她上回想到第几种了来着? 沈风眠自然能够察觉到云媚的烦躁,虽然不知她为何失眠,但他自己也睡不着觉,还十足燥热。 他正是血气方刚的年龄,心爱之人就躺在他的身侧,简直如同一朵暗夜幽兰,媚而不自知地散发着一股似有若无的馨香,时刻充盈着他的鼻端,令他心猿意马魂不守舍……若是毫无反应的话,他简直不是个男人。 但他不知道、她想不想要。 两人同床共枕,却各有各的烦躁。 暗夜中,沈风眠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而后,轻轻开口,试探着问:“娘子,你睡了吗?”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云媚立即睁开了眼睛:“没呢,怎么了?” 沈风眠浑身燥热,却还在竭力保持着呼吸的平稳,意欲徐徐图之:“没什么,就是好奇,你给我的那个小包袱里到底装了什么?” 云媚诧异:“你没打开过么?” 沈风眠乖乖巧巧地回答说:“你只说让我遇到山贼时打开,我没遇到山贼,肯定不能打开。” “真老实啊。”云媚情不自禁地在心里感叹道,而后说:“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就是一块破牌子而已。” 沈风眠:“破牌子?什么样的破牌子?” 云媚犹豫再三,叹了口气:“罢了,让你看看吧。”说罢她又从床上坐了起来,披衣下地,重新点燃了蜡烛,明亮的烛光瞬间盈满了整间客房。 云媚拿起了那个小包袱,回到了床边,坐下,当着沈风眠的面打开了,里面装着一枚打造成五瓣梅花形状的玄铁令牌。 沈风眠将令牌拿了起来,翻了个面,看到令牌的背面还刻印着一个“阮”字,呼吸猛然一滞。 他早已猜到了会是梅花印,但亲眼见到之后,还是情不自禁的喜悦满足。 梅阮嫌少会祭出自己的梅花印,但凡让她拿出梅花印的人,都是她极其珍视在意的人。 她在意他。超在意的! 但他并未将这份激动和喜悦表露出来,再度抬眸时,一双漆黑明亮的眼眸中就只剩下了天真和好奇:“这是什么东西?” 云媚想了想,道:“本以为是护身符,现在看来,可能会引来杀身之祸,以后还是不要轻易拿出来了。”此时的她已经非彼时的她,当年那个睥睨江湖的梅阮早已不复存在,威慑力自然也大不如前,再贸然拿出梅花印,怕是会招来仇敌。 孰料沈风眠却说:“可我喜欢这块牌子。” 云媚不解:“不就是一块破牌子么,你喜欢它什么?” 沈风眠:“无关其他,只因这是娘子送我的第一件礼物。” 云媚的心跳一顿,心尖却猛然一颤,整颗心都跟着变软了,双颊上也逐渐染上了一抹绯红。 认真思索一番后,她柔声说:“那等咱们回家之后,我就在你的里衣上缝个小口袋,把这块玄铁牌子装进去,当护心镜用。” 沈风眠用力点头:“嗯!” 云媚笑了一下,而后便重新把小包袱系了起来,正准备去熄灯之时,沈风眠忽然握住了她的手腕,慌张急切道:“娘子你别走。” 云媚无奈:“我不走,我只是去熄灯。” 沈风眠蹙眉,面露痛苦:“我不想让你熄灯,我好难受。” 云媚担忧,立即追问:“你哪里难受?” “这里。”沈风眠终于图穷匕见,拉住云媚的手,让她摸向了自己。 云媚刹那间面红心跳,只觉得自己触碰到了一件刚刚从火炉上拿出来的凶悍武器,当即用力地抽回了自己的手,没好气地说:“你这家伙一点也不老实!” 沈风眠一脸无辜:“可我真的很难受,我都难受很久了,方才我以为你困了,都没敢打扰你……” 云媚羞臊无比:“你、” 沈风眠再度握住了云媚的手腕,满含哀求地看着她:“娘子,我真的很难受……” 他的眉头微蹙,目光柔弱,粉润的薄唇微抿,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云媚的心不由自主地就软了,一边微挣着手腕一边红着脸说:“那你也得让我去把灯烛熄了。” 沈风眠却答非所问,目不转睛地看着云媚,一双凤眼漆黑又明亮:“娘子,你真的是因为担心我,所以才特意赶来找我的么?” 云媚:“那不然呢?” 沈风眠勾唇而笑,白皙俊美的脸颊上当即露出来了一双浅浅的酒窝,看起来满足极了,像是一只小狗。 云媚双颊绯红,嗔了他一眼:“傻样。”又说,“现在能让我去把烛火熄了么?” 沈风眠不置可否,忽然抬起了另外一条手臂,将白皙修长的手扣在了云媚的后脑上,用力将她勾向了自己,微一歪头,便用炽热的吻堵住了她的双唇。 云媚挣了几下,不得自由,只能无奈地任由他对自己为所欲为,敷衍地回应着他。 沈风眠的眼底一沉,不满她的敷衍,像是惩罚似得,用力地在她的下唇上咬了一口。 云媚吃痛,还恼火了起来,心道:“你这文弱弱的家伙竟敢挑衅我梅阮?亲不死你!” 正愁睡不着觉没事儿干呢! 云媚猛然抬起手臂,用力地勾住了沈风眠的脖子,本欲一举将他压在床上,孰料竟被他反扑了,还被他用单手攥住了双腕,高举过头顶压在了枕头上。 云媚不可思议,百思而不得其解,怎么一入到床帏中,沈风眠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一下子从乖巧单纯的小绵羊变成了压迫感十足的野兽。 总而言之,她又被压制了,如同昨夜洞房那般。他的吻如同疾风暴雨,热烈又绵长,还不允许她不认真回应,一刻钟的小差都不允许她开,要求她全心全意地想着他,身心皆装满他,占有欲极强。 唇齿纠缠的过程中,云媚渐渐闭上了自己的双眼,不知不觉间就沉浸在了其中,感觉犹如下起了濛濛细雨,滋润着她那干枯崩裂的内心,贫瘠的土地开始变得富足,春草生根发芽,万物开始复苏。 或许是两情相悦的滋味,或许不是,云媚暂时分辨不清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总之她是欢喜和满足的。她也从不抗拒他,哪怕是在第一次洞房时。 冰雪消融,葱郁森林中,干涸的小溪间也逐渐充盈起了清泉,鱼水相欢,叮咚作响。 等到思绪短暂的恢复了些许清明之时,她已变得极为坦荡了,深色的被褥映衬着她那雪白的肌肤和曼妙的曲线,像是一尊上等羊脂玉雕琢出来的女神像,雪顶两朵红梅盛放。 云媚的眼神也是迷离的,面颊两团绯红,像是喝醉了酒,沉浸着绵绵情意。沈风眠的眼眸却始终黑亮,犹如在丛林中捕猎的兽。 梅花被采颉,在风中耸动,云媚却还在惦记着熄灯的事情,将藕节般白皙的手臂搭在了眼前,呢喃着说:“我、我想把烛火熄掉。”烛光太过明亮,将她暴露无遗,她有些羞耻。 沈风眠弓身低头,将唇贴近了云媚的耳畔,炙热的鼻息喷在云媚的耳廓上,令她半个身子都软了,他的嗓音低沉粗哑,再无了平日里的单纯天真,一字一顿极尽霸道和猖狂:“我要看着你。” 云媚越发羞耻,却无计可施,索性把双眼闭紧了,赌气说:“随你便吧。” 不随他的便也不行。 客栈提供的蜡烛质量绝佳,竟足足燃烧了两个时辰。金色的温暖火光笼罩着交缠的身影,伴随着声声似泣似悦的莺啼,景色十分旖旎。 蜡烛自然熄灭之后,房中的春色才渐渐止息。 云媚真是想不明白,沈风眠的体力怎就如此之好,竟能一次接一次地折腾,如同饕餮一般不知餍足,实在是与他平日里的表现不符。 平日里,他总是穿着一袭干净飘逸的青衫,用和衣服同色的发带束头,身形挺拔俊秀又清隽,整个人书卷气十足,犹如一株伫立在春风中的白玉兰树,一点也不像是体力很好的样子。 但是在脱下衣服之后,他又是另外一幅模样。他的肌肤天生玉色,身材却不瘦弱,反而十足强健,像极了练家子。尤其是腰身处,无一丝赘肉,反而肌理分明,结实劲瘦,像是一头公狼的腰,力量感十足。 起初云媚很是奇怪,但后来想想,他毕竟是个手艺人,打棺材的木料那么沉重,又整日里和死人的用物接触,若是没有一副硬朗的身子骨,也入不了这个行当。 更何况,人的体力好又不代表他的胆子大不单纯,只能说明他是一个血气方刚的正常男人,总比在床上敷衍了事来得强。 最后一次结束后,云媚已经累极,烦躁失眠的症状也被调理好了,一闭上眼睛就进了梦乡。 在半梦半醒之际,她恍惚地感受到沈风眠在咬她的耳朵,语气低沉又不容置疑地对她说:“梦里也要是我。” 困极了的云媚已经分辨不清这到底是现实还是梦境了,呢喃着点了下脑袋:“嗯。” 沈风眠的声音又起:“知道我是谁么?” 云媚:“是相公……”她的声音越来越小,越来越低,话音未落就已进入了梦乡。 然而却没梦到自己相公,反而梦到了湛凤仪。 沈风眠:不可以梦到别的男人,湛凤仪除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云媚这辈子第一次和男人同睡一席,就是和湛凤仪。 那还是许久之前的事情,她和湛凤仪那家伙难得冰释前嫌,只因他们有着一位共同的刺杀目标,而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不眠不休地蹲守了数日,他们才找到了下手的机会。解决完目标之后,他们本应立即分道扬镳,但奈何二人都实在是太困太累了,竟不约而同地去到了一座废弃于荒林间的破庙中。 本就是她先来到的,是她辛辛苦苦地跑到大老远的河边去打了水,辛辛苦苦地将灰尘扑扑的破门板擦干净了,辛辛苦苦地收拾完了蛛网丛生的供台,辛辛苦苦地将擦干净的破门板铺在了供台上,孰料才刚刚枕着胳膊躺下,湛凤仪不请自来。 他穿着一袭束腰黑衣,戴着黄金修罗面具,乌发束成了高马尾,飘逸的发丝随着步伐摆动,挺拔的身姿背对着夕阳的金辉,大步流星地走进了破庙。 他的腰间还别着那把令整个麒麟门都闻风丧胆的乌金扇。 云媚本以为他是来杀她的,一边在内心唾弃他是个背信弃义的下作小人,一边按兵不动地装睡,打算杀他个猝不及防。 孰料湛凤仪竟不是来杀她的。他直接跳上了供台躺在了她的身后,倒头就睡,温热的鼻息直往她雪白的后颈上喷。 女子没有喉结。为了掩盖自己的女子身份,云媚时常会在自己的脖子上缠挂一条黑色丝巾,但是在来到这座破庙之后,她便放松了警惕,取下了丝巾,更没想到湛凤仪会如此的不客气,连声招呼也不打就往她的床上躺。 虽然他没有睁眼看她,但却比睁眼看了还要令云媚羞恼。 她总归是个女子,哪里能容忍这种逾矩行径?当即怒不可遏,一脚就把湛凤仪踹下了地。 湛凤仪毫无防备,直接摔了个狗吃屎,从地上站起后恼怒万分地质问道:“你为何要踹我?” 她当时虽然覆着面,但面纱下的双颊早已红热沸腾,忍不住地破口大骂:“谁让你这混蛋上来的?我允许你上来了么?” 湛凤仪虽戴着面具,但还是相当明显的一愣:“都是男人,你瞎扭捏什么?” 她下意识地慌张了起来:“我,我没扭捏!”又迅速反咬一口,“做什么事情都要讲究个先来后到,明明是我先到来的,这门板也是我擦干净了之后放上来的,你说睡就睡,岂非是在坐享其成?!” 湛凤仪当即哑口无言,她甚至能感受到他的不甘心和不服气,但她却毫不意外,因为他总是这么心高气傲,总觉得自己高人一等,哪里会考虑其他人的感受?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湛凤仪最终竟认可了她的说法,转身就往破庙外走,傲气十足地说:“小爷我从不占人便宜。” 她原以为他走了之后就不会再回来了,不由得舒了口气,重新躺回了门板上,放心地睡起了觉,哪知睡着睡着,竟被饿醒了。 她鲜少会被饿醒,除非闻到了吃食的味道。 破庙的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诱人的肉香味儿,睁开眼睛一看,竟是湛凤仪在大殿上烤野鸡。 他曲着一双优越的长腿,坐在一块石头上,身前是热气腾腾的篝火,木架上串着一只正被烤到金黄流油的野鸡。 她却忽然好生气:“你这是何意?”明知她已经好几日没吃上一顿饱饭了,所以故意馋她? 湛凤仪一边翻转木架一边回答:“你出睡觉的门板我出果腹的野味,咱俩谁也不占谁便宜。” 她:“我又没说我要吃你给的东西!” 湛凤仪浑不在意:“那你就看着爷吃,爷也可以看着你睡。” 她:“……” 最可恶的是,野鸡烤好之后,他竟真的不分给她,举着木架在石头上转了个身,背对着她,取掉戴在脸上的面具后,独自一个人香喷喷地吃了起来,边吃还边大声感慨:“啧啧啧,真香,真美味,外酥里嫩满嘴流油,吃不到的人可惜喽!” 弄得她想睡觉都睡不着,气得咬牙切齿,就在她正准备拔剑杀人的时候,湛凤仪忽然从石头上站了起来,她一惊,也赶忙从门板上坐了起来。 湛凤仪已重新戴上了面具,手里的烤野鸡还足足剩了大半只,并且还不是直接用嘴吃剩下的,而是用匕首切分出来的。 “你到底吃不吃?”他语调随性地问。 她犹豫再三,还是觉得没必要和自己的肚子较劲儿,先吃饱了再说,便从门板上跳了下来。 湛凤仪把烤鸡扔给了她,自己跳到了门板上去,倒头就睡,但并没有全然霸占门板,泾渭分明地给她空出来了半张。 她恨恨地咬了咬牙,不甘心地坐到了石头上,背对着湛凤仪,去掉了覆面的黑纱,狼吞虎咽地吃起了烤鸡。她确实是饿坏了。 本来吃得挺开心的,但湛凤仪那张嘴,简直是这个世界上最煞风景的东西。 吃饱了之后,她便重新戴上了面纱,纠结再三,还是决定躺到门板上去睡觉,不然就相当于拱手把自己辛辛苦苦给弄好的栖息之地让给湛凤仪了。她绝不能便宜了湛凤仪。更何况,她现在急需大睡一觉蓄养精力。 但是在躺到门板上之前,她拔出了自己的长剑,咚的一声钉在了二人之间,并冷声告诫湛凤仪:“你若敢越界,我便一剑捅穿你!” 湛凤仪却没回话,他一动不动地背对着她、枕着手臂而躺,呼吸绵长均匀,像是早已睡熟了。 云媚这才放心地躺了上去,枕着胳膊背对湛凤仪,还谨慎地与他之间隔开了些许距离。 孰料她才刚刚闭上眼睛,湛凤仪那充满了戏谑的嗓音倏地从她身后响起:“梅兄勿要担忧,小爷我素来对男人不感兴趣,但小爷我也绝非始乱终弃之人,你我既已同了床共了枕,哪日梅兄要是忽然变女子了,小爷我定娶梅妹当王妃,用八抬大轿娶你进门。” 他的语调还相当的吊儿郎当,显然是在奉承她揶揄她。 虽然他不知晓她是女子,但是站在她的角度来说,这话语简直和调戏无异。 她真是气急,一刻钟也不想和他多待,直接从门板上坐了起来,跳下供台后头也不回地拔剑就走,还放了狠话:“下次再见,我定杀你!” * 云媚缓缓地睁开了眼睛,一时间竟不知自己身处何地,思绪尤在睡梦中,醒来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我可没当王妃命。 湛凤仪那家伙高傲的很,根本瞧不上我。 又怔愣了好大一会儿,云媚才回想到自己昨晚和沈风眠一同借宿在了溪西镇的某家客栈里。 睡前她还在和自己的相公恩爱欢好,睡着之后竟梦到了别的男人,若是让相公知道了,他定会恼羞成怒吧? 只希望她昨晚没有说梦话,可别喊湛凤仪的名字。 旋即云媚就红了脸,用力地甩了甩自己的脑袋,懊恼不已地心想:湛凤仪算是个什么东西?我怎么就梦到他了呢?又凭什么要在梦里喊他的名字?我、我又不喜欢他! 我肯定不喜欢他! 云媚心虚又烦躁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正准备穿衣服的时候,一直紧闭着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了。 里间和外间隔着一道屏风,虽不能一眼窥见来人是谁,但云媚却能够分辨脚步声。 来人正是她的相公,沈风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云媚越发的心虚了起来,唯恐沈风眠会察觉出什么,立即将与湛凤仪有关的一切回忆从脑海中抛了出去,而后温柔唤道:“相公。” “娘子你醒啦!”沈风眠那欢快的语调立即从外间传来,“我刚去管店小二要了两桶热水,你可以沐浴了。” 他总是对她这么温柔体贴……云媚又开始愧疚了起来,一边在心中发毒誓自己以后再也不会想湛凤仪了,一边关切询问道:“那你呢?” 沈风眠:“我已经洗完了。” 云媚:“我问你用的是凉水还是热水。” 沈风眠:“呃、凉水。”唯恐云媚会生气似得,他又慌忙解释了一句,“但是、但是天气已经不那么冷了,我用凉水也不冷的!” 可云媚还是生气了:“你总是这样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以后不可以再用冷水洗澡,万一激着了怎么办?变成不能动的残废了怎么办?要我伺候你一辈子么?” 沈风眠:“哦……”感觉他还怪委屈的,声音都变得闷闷不乐了起来,像是要哭了。 云媚心说:“这也太娇气了,跟小媳儿妇似得,随便凶两句都不行,还得要人哄。” 但不哄好像又不行,显得自己怪跋扈的,而且万一他真哭了,她可不知道该怎么办。 云媚又赶紧温声细语地说了句:“人家也是担心你。” 沈风眠的语调这才复又变得轻松欢快了起来:“我就知道娘子最心疼我了!”而后就兴冲冲地拎着木桶走进了里间,将干净的热水倒进了早已兑好凉水的浴桶里。 沐浴的时候,云媚才忽然意识到了一件事:那两只木桶出奇之大,都快能塞进去一个三五岁的小孩儿了,装满热水后定重若千钧,沈风眠那家伙竟能同时提两只,还感觉轻轻松松的。 他又没有武力傍身,真是天生神力。 待云媚沐浴完,夫妻二人就收拾东西离开了客房,去到了一楼大堂。 沈风眠点了两碗阳春面一笼蒸饺作为早饭,云媚奇怪道:“石头呢?不用喊他下来吃饭?” 沈风眠道:“娘子不必惦记他,他早已吃过了。” 云媚:“那他人呢?” 沈风眠:“我让他先骑马回去了。” 云媚有些发愁:“那咱们俩不就只能驾着骡车走了?”骡子可比马慢多了。她向来雷厉风行,根本容忍不了骡子的磨叽。 “娘子是想骑马么?”沈风眠顿时面露愧色,低头垂眸,声音紧张,像是一个犯了错误的小孩儿似得,“因为骡子走得慢,所以我才让石头把骡车留下来了,这样我就能和娘子并肩坐在一起,慢慢地走回家了。”最后,又可怜巴巴地说了句,“我只是想和娘子多待一会儿。” 云媚的心一下子又软了,赶忙说道:“我没说我想骑马,骡车也挺好的,慢一些就慢一些吧,现在刚好是阳春三月,路边的花儿都开了,咱们刚好可以一边赶路一边赏花。” 沈风眠抬起了头,双眉微蹙,眼神中依旧流露着惭愧,赧然不已地对云媚说:“娘子不必迁就我,娘子若想骑马的话,可以直接在这里买一匹骑回去,让我自己驾着骡车回去就好,我不嫌孤单,我也不害怕,我肯定可以的!” 他的表情明明娇弱极了,如同出水芙蓉一般我见犹怜,但是在说最后三句话时,却突然变得坚强了起来,一股充斥着倔强的坚强。 云媚一看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害怕,又唯恐她会担心他,所以才故作坚强,弄得云媚既愧疚又心疼,立即安抚道:“好啦,不要再多想了,我真的不想骑马,我就想和相公一起驾着骡车回去。” 沈风眠那暗淡的眼神一下子就变得明亮了起来:“当真?” 云媚用力点头:“嗯!”又道,“再说了,你大老远地跑来这里送一趟货才能挣几个钱?怎么说买马就买?知道一匹马有多贵么?也太不会过日子了。” 沈风眠却笑了,莹润的粉唇一牵,露出来了一对尖利可爱的小虎牙:“嗯,娘子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以后就和娘子一起学过日子!” 看着他那副傻样儿,云媚也情不自禁地牵起了唇角,心里莫名暖洋洋美滋滋的,还相当的满足。 在遇到沈风眠之前,她的内心早已一片枯槁,从不奢求也不期待自己的未来会有多光鲜亮丽,更不期待自己会幸福。 她只是想活着,想摆脱血腥的过往,摆脱麒麟门的追杀,所以才会选择嫁人,隐姓埋名于乡野之间,毕竟,这世间肯定无人能够将鼎鼎大名的刺客梅阮与相夫教子的普通农妇联系在一起。 之所以会嫁给沈风眠,也只是因为他是最合适的人选,而不是因为喜欢。 但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沈风眠竟会给她带来不一样的人生风景。 未来的日子也并非黯淡无光,她竟开始对自己以后的人生产生了期待。 用过早饭后,小两口便上了路。他们并肩坐在了板车的车头,驾驶着简单朴素的骡车,慢悠悠地朝着家的方向赶。 路径集市时,沈风眠跳下了板车,去买了好些吃食零嘴回来,一股脑地全塞进了云媚的怀中,殷切十足地说:“娘子路上吃。” 云媚哭笑不得:“我哪里吃得了这么多?”再说了,才刚刚吃完早饭啊。 沈风眠却振振有词:“骡子走得慢,肯定要耽搁咱们吃晌午饭。” 云媚无奈,只好照单全收。将那些吃食零嘴全部放进挂在骡子身上的搭袋里之后,她忽然想到了什么,问沈风眠:“昨日的油饼你吃完了么?” 沈风眠:“当然吃完了!” 云媚本想说要是没吃完的话就晌午先紧着油饼吃,免得饼子被捂坏了浪费粮食,孰料沈风眠竟早就吃完了,便没再多话,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 沈风眠却又很认真地对她说了句:“那可是娘子亲手给我烙的饼,还是在咱们婚后给我做的第一顿饭,我肯定连一粒饼渣都不会剩。” 云媚的心尖又猛然一颤,莫名怪感动的。他会郑而重之地对待她所付出的一切,哪怕只是一顿简单的饭,一块剩下的饼和一枚破铁牌子。 旋即云媚又觉得自己好没出息,明明都已经是历经几番生死的人了,早已见惯了大风大浪,竟还会为了这些细微末节的小事儿感动。要是让她的那些仇家见到了她如此多愁善感的那一面,肯定会笑话死她。 但是在沈风眠重新坐上板车之后,云媚又情不自禁地伸出了自己手,主动牵住了他的手,一边在心里唾弃着自己没出息,一边与沈风眠手心儿贴手心儿的十指相扣。 他们肩并肩坐在车头,骡子慢悠悠地拉着车向前走,沁凉的春风慢悠悠地吹,白云慢悠悠地浮动,碧空如洗艳阳灿烂,一切都是如此的宁静曼妙。 云媚向来雷厉风行,根本容忍不了骡子的磨叽,但此时此刻的她,竟全然不觉得郁闷烦躁,反而乐乐陶陶,倍感逍遥。 骡车驶出镇子后,是一条夹在葱郁树林间的土路,道路两侧载满了花树,有杏花树,樱花树,桃花树,玉兰花树,海棠花树。 春回大地,百花盛开,争奇斗艳,一棵棵盛放的花树如同一朵朵坠落在人间的璀璨云霞一般,绚丽多彩美不胜收。 道旁还有许多赏花采花的游人,几乎所有女子的云鬓边都别着一朵鲜艳娇嫩的花朵。 忽然间,沈风眠停下了骡车,又从车头上跳了下去:“娘子且等我一下。” 在云媚奇怪的眼神中,沈风眠朝着一株盛开的海棠花树跑了过去,在枝头挑三拣四了一番之后,兴冲冲地摘了一朵饱满欲滴的淡粉色海棠花回来,插在了云媚的乌发间,骄傲十足地说:“我娘子簪花的模样比她们都好看!” 云媚的双颊一热,嗔道:“少说些胡话,当心被旁人听去笑话咱们俩。” 沈风眠:“我说的都是实话,谁敢笑话?” “油嘴滑舌!”云媚红着脸将脑袋扭到了一边去,佯怒着不看沈风眠。 沈风眠傻笑着坐回了云媚身边,重新握住了云媚的手:“我娘子就是比仙子还美!” 云媚当然知道自己长得美,但从小到大却鲜少有人夸赞她长得美,因为她是刺客,鲜少会露出自己的真容,更何况,她还是以男儿郎的身份混迹江湖,更不可能会有人夸赞她的美貌了。如同鲜花盛开在了荒野中。 沈风眠接二连三的夸赞不由得令云媚面红耳赤无所适从:“少说些浑话吧,赶紧驾车回家!” 沈风眠:“哦。”但却又忍不住说了句,“娘子你不必害羞,美人本来就是要被夸赞的,这世间也少不得美人的点缀,不然古往今来的文人墨客哪能写出许多流芳百世的佳作?就好比《洛神赋》一般。娘子若是不习惯的话,我日后多夸夸你便是,不麻烦的。” 云媚的脸更红了:“我没要你夸。” 沈风眠:“我偏要夸,我自己的娘子我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想怎么夸就怎么夸!” 云媚哼了一声:“其实你一点也不老实。” 沈风眠侧头,认真地看着云媚,道:“娘子,男人就没有老实的。” 他的那双凤眼极为干净清澈,又黑又亮,犹如玻璃珠一般;高挺的鼻梁之下是一抹粉润的薄唇,整个人看起来单纯极了,结果竟然能说出来“男人就没有老实的”这种老江湖才会说出口的话。 由此可见,男人果然就没有老实的。 云媚的俏脸一下子就冷了下来:“那你见到了其他漂亮女子也会如此不吝啬地夸赞么?也会如同喜欢我一样喜欢她们么?” 沈风眠:“当然不会!” 云媚:“我才不信,男人就没有老实的,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沈风眠却说:“娘子此言差矣,不老实和见异思迁完全是两个不同的概念,不可同日而语!” 云媚面若寒霜:“那你倒是说说,不老实和见异思迁怎么就不是一个概念了?”又在心里说道:我梅阮可不是好惹的,你若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我定打断你的腿! 换做旁人,定会畏惧于云媚此时此刻的冷酷气场,但沈风眠却丝毫不怕,不慌不忙地说道:“见异思迁是品行问题,于爱人来说,是为不忠;于婚约来说,是为不义。不忠不义之事,只有无耻之辈才做的出来,和‘不老实’千差万别。” 云媚蹙眉:“那不老实又是何意?” 沈风眠将唇附在了云媚的耳畔,咬字轻缓声色低沉:“娘子昨晚舒服么?娘子若舒服极了,那我便是不老实。” 云媚:“……”她的面颊瞬间滚烫,又羞耻万分,下意识地左顾右盼,唯恐有路人听到这话。 好在大家的注意力都在路边的花上,暂时无人注意到他们这对打情骂俏的小夫妻。 但云媚还是相当羞臊,红着脸气鼓鼓地瞪了沈风眠一眼:“你少胡说八道!” 沈风眠粉唇一抿,微微蹙眉,面露委屈:“我才没有胡说八道,明明就是娘子昨夜自己喊的,接连喊了好几遍‘好舒服’,我都记得呢。” 云媚:“……”男人果然没有老实的! 云媚的脸都要沸腾起来了,气得只想动手打沈风眠,但终究还是没舍得动他一下,只是赌气地将双臂抱在了胸前,将脸别到了一旁去:“不理你了!” 沈风眠却牵起了唇角,洁白的双颊上当即露出来了一对浅浅的小梨涡,看向云媚的眼睛又黑又亮:“娘子昨晚梦到我了么?” 云媚的呼吸一滞,瞬时心虚愧疚了起来,下意识地将抱在胸前的手臂放了下去,重新握住了沈风眠的手,嘴上信誓旦旦地说着:“当然梦到了。”却始终不敢拿睁眼看他,实在是底气不足。 沈风眠先傻笑了一下:“我就知道娘子最喜欢我了!”但紧接着,却又突然说了句,“但娘子昨晚肯定也梦到别人了。” 云媚的心在刹那间跳到了嗓子眼,却坚称:“我没有!” 沈风眠:“娘子骗人,我都听到你喊他名字了!” 云媚浑身上下的血液瞬间凝固,心脏更是要跳出嗓子眼了:“我、我喊谁名字了?” 沈风眠:“湛凤仪。” “……” 云媚:湛凤仪你坏事做尽! #男人就没有老实的[狗头][狗头][狗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