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日微醺》 1 春日DAY1 他们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 《春日微醺》 by时汀 晋江文学城原创/请支持正版 01. 夜色融融,清凉的晚风吹散酷暑最后一丝炎热。 漆黑的夜空中看不到一颗星子,只有寡淡的月光高高悬在天幕上,安静地俯视着这座繁华都市的热闹喧嚣。 平城市中心最繁华的地段,一处私人院落内,衣香鬓影,灯火辉煌。 明亮的灯光落在院落中央的泳池上,清澈的池水被光亮照得波光粼粼。边上,几个衣着精致的女人组成一道惹眼的风景线。 可细听,几人柔声细语,言笑晏晏,谈论的却是主人家的八卦。 “那个是不是薄屿辞?”其中一个女生指向门口一道挺拔的身影。 其他人循着她指的方向望去,便看到一道身影浴在半明半昧的光线中。 清冷的月光斜在男人身上,勾勒出他挺拔的身型。 饶是只看身材,他都是人群间是最出众的那个,更何况长相。 男人的五官轮廓立挺,眉眼深邃,鼻梁间一副金丝边眼镜将整个人的气质衬得清寂疏冷了几分。 他只和身边人低谈几句,便阔步离开了庭院,并无半分留恋。 女生的目光似是黏在那道身影上,柔柔弱弱的声音中掺着遗憾:“怎么那么快就走了呀?” “是啊,薄大哥的生日宴,他怎么呆了十分钟不到就走了?” “又不是亲兄弟,他能来已经很给面子了。”轻轻一声哼笑,几个女生将目光聚到中央那个女生的身上。 白悦宜端坐在众人中央,有一搭无一搭地玩弄着垂在耳边的卷发,似乎很享受这般众星捧月的感觉。 “你们没听说么?他为了不和孟颜昕联姻,随便找了个女人订婚。” 薄家和孟家都是平城鼎有名的世家豪门,当初听说薄屿辞要和孟家二小姐孟颜昕联姻,不少想要嫁进薄家的千金小姐都羡慕嫉妒恨了许久,却又无奈何。 如今听闻两人的联姻即将破灭,几人瞬间点燃八卦之魂,尤其是对那个莫名跳出来的“随便找的女人”。 “随便找的?” “是啊,”白悦宜嗤笑了声,难掩语气中的不屑,“听说是从哪个乡下找来的土丫头,根本登不上台面。薄老爷子为这事气得要命。” “哎呀,就算不想和孟家联姻,也不能这么随便找个女人结婚呀。” “是啊是啊。估计是为了应付家里,过不久就会离婚吧。” “就算这样,也不能这么草率吧?什么乱七八糟的女人啊,要是昕昕知道了,以她的脾气,不得到薄家大闹一通?”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似是关心,实际各怀心思。 “谁知道,”白悦宜耸耸肩,扬唇轻笑,“有戏看咯。” 晚风拂过,将几人的调笑声吹散在盛夏静寂的夜空中。 - 刚下飞机,平城的热浪便扑在肌肤上。 宋时晚轻蹙眉尖,似乎对北方的气候并不适应。 正值盛夏,平城的高温达到峰值,连空气都被热浪扭曲成肉眼可见的气流,在地表上缓慢流动着。天空像是被洗涤过一般,明亮湛蓝,没有一丝游云。 “宋小姐,这边。” 大抵是第一次来平城,或许说,第一次来北方城市,宋时晚好奇地打量着机场四周。炎热干燥的环境已然让她白皙的胳膊上浮起一层细汗。四周的一切都与她对“城市”的印象不同,没有温润适宜的气候,没有随处可见的法国梧桐……一切都是明亮的,刺眼的,咄咄逼人的。 宋时晚从小在苏镇长大,即便读大学也是在不远的苏市。毕业后,她又回到苏镇工作生活,帮阿婆打理店面,一直在南方生活,从未到过北方的城市。 她自然清楚南北方城市的差异,但切身体会后,还是会惊讶原来差别如此之大。 见宋时晚没有反应,蒋珊又唤了声:“宋小姐?” “啊,抱歉。”宋时晚回过神,眸子一弯,朝蒋珊笑了笑。 宋时晚长得很漂亮,典型的江南美人。烟眉杏眼,玉颊樱唇,尤其笑起来时,双眸一弯,似是含情。她穿了身玉色山水纹旗袍,剪裁考究质地精良的旗袍衬得她肤白胜雪,骨肉匀停。似是古典画中走出的美人,聘聘袅袅,引人浮想联翩。 饶是蒋珊身为女人,都忍不住多看她几眼。 蒋珊是薄屿辞的助理之一,特地被他派去苏镇接宋时晚来平城的。 这位宋小姐说好听点,是薄屿辞将来的未婚妻,说难听点,是他随便找来对付家族的合约妻子。 蒋珊原本像其他人一样,都不太看好这位未来的总裁夫人。薄家在平城什么地位,薄屿辞在薄家又是什么地位?这样没什么出身不知从哪儿找来的小姑娘,哪里有能力配上今后的位置? 可这两天的相处下来,蒋珊只觉得替眼前的美人惋惜。 那么一个岁月静好的单纯美人儿,将来只能在豺狼虎豹中夹缝生存。她那弱柳扶风的小身板,怎么可能经得住平城的大风大浪? 蒋珊暗自咬了咬牙,不禁倒戈疼惜起眼前的美人来。人家在小镇生活得幸福美满,薄屿辞肯定是觊觎人家的美貌,非要占为己有才硬是把人家娶回来的! ——她家总裁可真不是人!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宋时晚自然不知道蒋珊心中的小九九,将蒋珊拎起的行李箱又重新接了回来,笑意温婉:“我自己拿就好。” “那怎么行。”蒋珊还有点沉浸在愤慨中,语气有点冲,“你那么瘦,这点事我来做就行。” 宋时晚柔柔弱弱地笑了:“瘦不代表没力气。我自己来就好,不太习惯麻烦别人。” 蒋珊拗不过她,只好将行李箱重新递给宋时晚。 看着宋时晚文文弱弱一小只,却依旧什么事都亲力亲为的模样,蒋珊难免再次感慨—— 看看!看看!多么礼貌又善良的小美人!薄屿辞可真不是人! 宋时晚虽然瘦弱,力气却不小。她从小被阿婆一人带大,阿婆年纪大,很多事都是她来做的。 她还真不像蒋珊想象中那样肩不能扛手不能提。 两人从vip通道出来,宋时晚问蒋珊:“今天会见到阿……” 宋时晚顿了顿,改口道:“……薄先生吗?” 蒋珊蹙了下眉,似乎是在回忆薄屿辞的行程。顿了几秒,她回道:“薄总下午开完会有个应酬,晚些应该能见到。” “啊,好。”宋时晚应了声。 不知为何,听到晚些才能见到薄屿辞时,宋时晚莫名松了口气。 上次见面——如果不算前些日子他回苏镇见自己那一面的话——应该是在七八年前吧? 他变得和印象里完全不一样了,宋时晚仔细回想起几个月前见过的薄屿辞,比印象里高了很多,眉目硬朗了很多,也……陌生了很多。 ——像是某个高高在上的大人物,可望而不可即。 “实在不好意思,”见宋时晚走神,蒋珊以为她因为薄屿辞不来而感到失落,连忙安慰道,“薄总平时工作比较忙,没法亲自来接你。” “啊,没事。”宋时晚弯眸,朝她温软一笑,“我知道的。” 看看!看看!美人多么善解人意温柔体贴!她都能想象到两人婚后薄屿辞冷漠无情夜不归宿,小美人温柔乖巧在家等待的可怜画面了! 越想越替她生气! 蒋珊显然不知道自己的想法和宋时晚早已背道而驰。 沉默片刻,她还是忍不住提醒宋时晚:“宋小姐,这里不比苏镇。人心隔肚皮,很多时候大家都是为了自己的利益活着,你不要太轻信别人,让自己吃亏。” “我像是那种会让自己吃亏的人吗?”宋时晚眉眼一弯,好笑道。 蒋珊默默腹诽—— 像。尤其像那种被卖了都不知道,还傻乎乎给人数钱的单纯小美人。 但她也不好说太明白,蒋珊只道:“你刚过来人生地不熟,凡事多留心眼。如果真遇到什么事,一定要告诉薄总。” 宋时晚笑了笑。 她和薄屿辞不过是各取所需的合约婚姻。她在平城和其他人不熟,和薄屿辞又有几分相熟? 虽然两人将成为夫妻,但她依旧是孑然一人,只能依靠自己,薄屿辞才不会为了自己的一点琐事浪费时间。 不过这些她没法和蒋珊说,宋时晚便打趣道:“昨天你还和我讲,有事情可以找你。怎么现在就打算不管我啦?” “哎呀!”蒋珊实在受不住那双含笑的漂亮眸子就这么明晃晃地望着自己,脸上不禁红了好几分。她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一本正经地解释,“当然不是呀!我当然希望你遇到事情可以来找我啦,千万不要憋在心里,不然我也会担心的。” 宋时晚本就是和她开玩笑,没想到蒋珊会这么正经地向自己解释。 她初见蒋珊时便被她雷厉风行的女精英模样惊艳到,本以为她会很严厉,没想到这么可爱。 宋时晚笑意更甚,亲昵地挽住蒋珊的胳膊:“放心啦,我不会有事的。” 两人有说有笑地走到机场的地下车库,蒋珊很快找到那辆连号5个“8”的劳斯莱斯。 薄屿辞的司机正站在敞开的后备箱旁边,恭敬地等候两人。 见两人过来,他主动帮宋时晚搬运行李箱。 可宋时晚亲力亲为惯了,不习惯麻烦别人。她谢绝了司机的好意,独自将手中那个28寸的行李箱放进了后备箱中。 蒋珊看着她瘦瘦弱弱一小只,小身板还没有箱子显大,实在想不到宋时晚干起活来会如此干净利落。 她忍不住感慨:“宋小姐,谁要是娶了你,真的太幸福了。” 宋时晚朝她眨眨眼:“你要是男人,我就嫁给你。” “这话可不能乱说。”蒋珊好笑道,“要是让薄总听到了,我可就卷铺盖走人了。” “不会的。”宋时晚吃吃笑起来,“薄先生哪有那么小气,他不会介意——” 宋时晚和蒋珊有说有笑,正准备上车那一刻,她怔愣在原地,那句说了一半的“他不会介意这种事”吞回去也不是,吐出来也不是。 后座的男人一身笔挺的黑色西服,俊朗的脸上不带丝毫神情。 他微微偏过头,金丝边眼镜下,一双浓墨般深沉的眸一动不动地望向她。 薄屿辞目光凉凉地打量她片刻,淡声道:“宋小姐,不好意思。我就是那么小气。” 作者有话要说:  蒋珊的想象:婚后薄总冷漠无情夜不归宿,小美人温柔乖巧独守空房。 实际—— 薄总:嫣嫣QAQ什么时候回家QAQ 嫣嫣:在忙,勿cue:D 【排雷须知,请仔细!】 SC,双初恋,1v1,he,别再问了,啾咪~! ②**型豪门霸总文,男女主设定大概就是老谋深算的恋爱脑霸总x外表温柔实则白切黑的事业型女主(dge.jpg) ③大概就是个平淡温馨的小甜文!老套剧情,爱情童话,别要求太多。 ④所有资料来源于网络,也有瞎编的!别带脑子看!别带脑子看!别带脑子看!毕竟作者写的时候也没带脑子(。 ⑤如果不喜欢,可以选择红叉,不要难为自己!也无需告知作者!晋江好文千千万,总有一款你爱看~(当然,喜欢的话请多多表白作者,她很不要脸,会很开心嘻嘻) ⑥以上排雷内容请认真仔细三遍!请三遍!请三遍!爱你们(比心 强推机油@一只薄薄的悬疑言情《夏日瑰宝》!文案如下: 还有什么比从小到大婉婉有仪、品学兼优,明礼守法的好公民因为一个不靠谱的实习,被当成文物贩子抓走更倒霉的呢? 哦,还真有,那就是——抓她的人居然还是她曾经暗恋过的,她研究生导师的儿子沈斯珩。 正在经历这一切的夏曈恨不得用脚趾将地球掏空。 * 沈教授得知自己得意门生夏曈实习时遭遇的坎坷,大手一挥把她丢去了文物犯罪侦查大队实习,并且三令五申让自家儿子沈斯珩好好照顾她。 沈队人长得帅,工作能力强,在古董字画方面建树极高。 他什么都好,可惜长了一张嘴。 没几天,夏瞳来队里实习。 小姑娘乖巧好看,性格好脾气软,说话温声细语的,待人接物很有耐心,同事们都挺喜欢她的。 在得知沈队他老爷子指定让他好好照顾夏瞳时,同事们都替小姑娘捏了把汗。 ——就沈队那张嘴,估计不出一周,准能把人小姑娘气跑。 事实也是如此,自从夏瞳来了之后,沈队明明对她关心有加,偏偏不会好好说话,每次都惹的人家跟他置气。 为此同事们没少调侃沈队,就凭他这张嘴,这辈子脱单困难。 没几个月,某天同事在走廊看见沈队和夏曈两人。 只见沈队单手插兜走在夏曈身后,桃花眼中漾着笑意,漫不经心道:“夏小瞳,我的早安吻呢?” 同事幸灾乐祸:沈队居然这么调戏人家?看着吧,人小姑娘准得锤他。 果然,夏曈脸色又羞又红,转过身抬手锤他胸口。 “你失忆了吗?还是说刚才我在车里亲的是狗?” 同事:? 打扰了,我才是狗,单身狗的狗。 2 春日DAY2 去领证 车上的氛围安静地诡异。 蒋珊跟在薄屿辞身边有段时间了,十分了解他的脾气。 这么安静,百分百生气了。 她没想到薄屿辞会过来,明明按照行程表,这个时间段他有两场会议才对。 宋时晚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薄屿辞,不禁局促了许多。 她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悄悄抬起眸,打量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他们两人离着有段距离,看上去似乎很生疏。 实际上确实很生疏。 上次见面还是她18岁那年,他从国外读书回来,来苏镇看望奶奶。他从国外给她带了生日礼物,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薄屿辞从小性子就冷,不爱说话,可那时的他还带了几分清隽的书卷气,还是邻家那个让人感到亲近的哥哥。 可这回见面,他似乎变了许多。 全然没有了少年时的青涩。傲岸,冷漠,高不可攀。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薄屿辞神色冷淡地望着前方。 宋时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一直知道薄屿辞长得很好看,但好像并没有这么认真地打量过。 即使只是半张侧脸,可依旧很好看。 他的五官轮廓英挺利落,尤其眼睛最好看。眼型偏长,眼尾略弯,深邃而立体。只肖轻描淡写地瞥你一眼,眼神似醉非醉,仿若一潭令人耽溺的深渊。 他习惯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浅色的细边镜框更使他的气质疏冷禁欲了几分。 格外诱人。 “在看什么?” 薄屿辞冷淡的嗓音扯回宋时晚的思绪,她怔了怔,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沉默片刻,她小声对他解释:“我……就是想和你说,刚刚是开玩笑的。” “嗯。”薄屿辞淡淡应了声,“我不是在开玩笑。” 宋时晚愣了下,一时间搞不懂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但他这么严肃一人,确实不像是爱开玩笑的。 宋时晚局促地捏了捏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声音更小了:“……对不起。” 薄屿辞侧头瞥她一眼。宋时晚无助地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像是易碎的蝴蝶翅膀,轻轻颤抖着,模样委屈极了。 他刚刚确实有些生气。特地推了两个会议来机场接她,她却笑着说要嫁给别人。 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薄屿辞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不悦。 还有那句“薄先生”。 ——两人已经陌生到这个程度了么? 可看她这副拘谨又可怜的模样,胸口仅剩的那一丁点不悦瞬间消失全无。 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 或许,他对于她来说,也是陌生的。 - 车子穿过两排高耸的法国梧桐,缓缓停在一处私人宅邸前。 阳光将翠绿的树叶照得几近透明,在石板路上洒下一地碎金似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薄屿辞在平城有好几处私人房产,但这处作为婚房的别墅,却是他新买的。 国内顶级设计师的作品,仿园林式设计,小桥流水,粉墙黑瓦,既保留了古式庭院的韵味,又增添了几分现代化的时尚感。 宋时晚从车中出来时,被眼前的景致惊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并没有离开苏镇,没有离开家。 她随着薄屿辞一同进入别墅,里面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不知是清楚她的喜好,还是两人眼光相似,别墅内的装修风格简单淡雅却不失精致,完全符合她理想中家的样子。 这份舒适感削弱了几分她初来乍到的不安与局促,令她安心了许多。 薄屿辞让早已等候在别墅中的阿姨带着宋时晚在家里简单转了一圈,熟悉环境。 蓉姨是他特意从老宅带回来照顾宋时晚生活起居的。蓉姨为人细心能干,而且也是苏镇人,对宋时晚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相对会更了解些。 看完一层的环境,蓉姨引路带宋时晚上二层:“太太,卧室在二层,我带你过去。” 薄屿辞见两人要上楼,嘱咐道:“蓉姨,一会儿帮太太收拾下东西。我还有个电话会,晚些吃晚饭。” “好。”蓉姨应下。 宋时晚对“太太”这个称呼还不适应,脸颊红了红。她小声道:“不用,我自己收拾就好。” 刚刚搬行李的时候她就不愿别人帮忙,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薄屿辞神色淡然地询问:“怎么?” “没、没什么。”宋时晚讪讪地摆了摆手,“我不想麻烦蓉姨,自己来就好。” 薄屿辞扫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沉声道:“以后需要你适应的地方还很多,就从这件事开始吧。” 宋时晚抿抿唇,只好应下。 顿了顿,宋时晚轻声道:“那个……我有个问题。” 薄屿辞:“嗯?” 宋时晚白皙的皮肤染上一抹清浅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们……是住一个房间么。” 薄屿辞侧头看向她。 他目光笔直地望向她,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宋时晚一时间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他似是揶揄地勾了下唇角,淡声道:“我在客房。” “啊,好。”听他这么说,宋时晚舒了口气。 她暂时还没做好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男人共住一室的准备。 薄屿辞见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蓦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只是婚前。” 本以为她会羞赧地找借口含混过去,没成想宋时晚这回没有犹豫,一本正经地朝他点点头:“好。” 薄屿辞没想到宋时晚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惹得他耳根染上一抹薄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沉默地侧过头。 宋时晚其实没想那么多。 两人虽然是合约夫妻,但归根结底落在“夫妻”二字上。既然自己答应了他的条件,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她心里清楚,也会好好履行一个作为妻子的职责。 只是需要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一时无话。 宋时晚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和蓉姨一起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收拾好东西,已经快到晚饭时间。 宋时晚无事可做,便去厨房陪蓉姨准备饭菜。 蓉姨本不想让她插手,但耐不住她磨自己,两人便一人洗菜一人切菜,顺便聊聊家常。 宋时晚干活很麻利,没一会儿便将青菜洗净,又把蓉姨买的一斤活虾处理干净。 蓉姨道:“太太,怪不得先生喜欢你。这么贤惠,以后他要享福咯。” 蓉姨在薄家干了很久,从没见过哪位太太小姐愿意下厨房,动作还这么麻利的。 宋时晚笑了笑,将处理干净的大虾放进空盘中。 她心里清楚,薄屿辞并不喜欢自己。 他会娶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或许说,他们有各自的利益。 宋时晚恍然想到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薄屿辞敲开她的家门,将一纸合约放在桌上,告诉她自己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和他结婚。 那时家里的店面出了事,面临着高额的赔偿金和关门的危险,而她自己也被无良公司坑害,所有的烂摊子堆在她面前,一筹莫展。 薄屿辞告诉她,自己可以提供资金支持,而他,正好也需要一位没有背景的妻子帮他摆脱其他人的束缚,彻底掌控整个集团。 她是他最好的选择。 宋时晚对薄家纷杂的关系并不算特别了解,但她清楚苏镇那家绣店是阿婆生前最惦念的,为了保留下来店面,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需要这笔钱。 宋时晚并没有思考太久,便接受了薄屿辞的提议。 不过这些宋时晚没法和蓉姨讲,只是一笑了之。 薄屿辞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和她结婚的。他看重的是自己一清二白的背景,和对资金的迫切渴求。 …… 薄屿辞下楼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蓉姨去了客厅收拾,只剩宋时晚一人坐在餐厅内,等他一起吃饭。 见他下来,宋时晚弯起眸,笑着起身迎他:“会议还顺利么?快来坐,我煮了汤,先喝碗汤再吃饭吧。” 薄屿辞有一瞬的恍惚。 好像这样的场景并不真实,像是梦里。 宋时晚去厨房盛汤,见汤凉了,她点着灶台的火,将煮好的汤重新加热。 她扫了眼走到餐厅的薄屿辞,轻轻抿了下唇。 方才一直有其他人在,她虽然对环境感到陌生,但其实也还好。 此时只剩他们两人相处,她莫名有些发憷。 她好像真的有点怕他。 明明小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十几年的光景,他们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又云泥之别。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宋时晚不自觉思考起来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丝毫没注意到薄屿辞也进了厨房。 “抱歉,让你久等了。” 淡淡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像是不经意间拨动的大提琴弦,质感厚重,低沉悦耳。 他将衬衫袖挽起,一丝不苟地叠在小臂上方,露出一节劲瘦好看的手臂线条。 明明是工作时的衬衫西裤的精英装扮,每一处的线条都熨帖得恰到好处,可此时却被他穿出了几分居家的味道。 薄屿辞垂着眸,认真地帮她将微凉的饭菜加热。他没有注意到宋时晚侧头悄悄渡过来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对她道:“嫣嫣,帮我拿下盘子。” “嫣嫣”是宋时晚的乳名,家里只有长辈这么叫她。刚认识的时候,宋时晚不喜欢管薄屿辞叫“哥哥”,只唤他“阿辞”,薄屿辞便故意随着其他长辈一起叫她“嫣嫣”,久而久之宋时晚便习惯了。 如今只有几个相熟的阿姨会这么叫她。 宋时晚微微怔了一怔。 好像,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陌生。 心底的紧张和生疏感被他那声“嫣嫣”消散了几分,宋时晚将盘子递给他,薄屿辞淡声问:“这里感觉还习惯么。” “嗯。”宋时晚点点头,这里不论是环境还是蓉姨、蒋珊,她都很喜欢,原先对未知环境的恐惧感已经渐渐消失了。 “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如果我不在家,和蓉姨说也可以。” “放心,”宋时晚弯了弯眸子,“我没事的。” 薄屿辞微微颔首:“不用太担心。结婚的事情有专人负责,你只需出席就好。我后面会很忙,你一个人在家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管你。如果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蒋珊会提前和你确认行程。” “好。”宋时晚应下,又问道,“那……我自媒体账号的事情?” 她比较担心这个问题。 宋时晚上大学时注册了个自媒体账号。本来是图好玩,偶尔发一发自己的刺绣作品。可随着她作品数量增多,渐渐积累起一些粉丝。当初年少不懂事,有个自媒体公司来找她签约,她没想那么多就签了。可谁承想,签的合同全是坑,随着她粉丝数量越来越多,对方开始觊觎她的账号。 这个账号是宋时晚自己一点点做起来的,对方根本没怎么管过她,此时让她交出账号,又用合同压她,宋时晚自然不愿意。 薄屿辞目光寡然地扫她一眼,默了默,他慢条斯理道:“已经安排好了。等你解约后,我朋友会帮你解决后续的事情,签一个可靠的新公司。” 听他说已经安排妥当,宋时晚放下心来。 宋时晚轻声道了谢:“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么?” 薄屿辞沉默片刻。 其实并没有什么她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他只希望宋时晚在这里舒适安稳,把这里当成家。 不过…… 有件事他确实介意。 薄屿辞眉尖微蹙,淡声开口:“以后不要——” 话音还未落下,宋时晚已然将热好的汤盛出一碗端给他,笑盈盈道:“阿辞,尝尝我煮的汤。” ——不要称呼我“薄先生”。 薄屿辞怔了怔,微微抿唇,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接过宋时晚递来的汤。 是她特意煮的甜汤。 薄屿辞轻抿一口,温热甜润的糖水一路滑到胃中,暖融融甜丝丝的。 他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角。 盛完汤,宋时晚疑惑地问:“不要什么?” “……没什么。” 宋时晚眨眨眼,既然薄屿辞没有什么特别嘱咐的事情,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 她没再纠结,轻声问:“那明天什么安排呀?” 薄屿辞又抿了口汤,淡声回道:“去领证。” 作者有话要说:  薄总: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早点结束分居:) 感谢在2023-03-30 19:26:43~2023-03-31 11:27: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薄薄不想长胖qaq、八野真、奶叻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Yany0 10瓶;奶叻粿 6瓶;栀夏、沐你个大辰辰吖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3 春日DAY3 怎么,反悔了? “去……去领证?”宋时晚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她来平城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才会到结婚这一步。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从母胎sl到已婚的实质性转变会来得这么快。 见她神色怔愣,薄屿辞揶揄地挑了挑眉:“怎么,反悔了?” “不、不是,”宋时晚慌忙道,“只是我以为前期还会有些其他的准备工作,比如……见见家长之类的?” 听见“家长”二字,薄屿辞的眉头不自觉地压低几分。 他淡声道:“不耽误。我母亲那边已经提前说过了,她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休养,我们过段时间再去看她。其他人不用见。” “啊,”宋时晚小心翼翼地问,“那阿爹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薄屿辞的眉尖蹙得更紧了。 沉默片刻,他道:“领了证再和他说。” 宋时晚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没再追问,温声细语道:“好,我都听你的。” 薄家关系太复杂,宋时晚暂时了解得也不多。 薄家在平城的产业十分庞大,是平城的顶级豪门之一,家中的利益关系也十分复杂。薄老爷子娶了三任妻子,膝下子孙无数,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使用一切手段。 薄屿辞的父亲薄霄盛是薄家长子,薄明丞退休后将集团交给长子打理。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集团内部风卷云涌,分管其他产业的叔伯一直暗中觊觎着那个最顶端的位子。 薄霄盛意外去世后,位置空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那个位子上。 薄屿辞坐到现在的位置并不容易,其中有多少暗礁险滩,又有多少尔虞我诈,宋时晚不敢想,但不难想。 他和孟氏的联姻,也是家里人的手笔。 看似是门当户对的合作共赢,实际上,这个孟氏是他二婶的娘家人,不过是想用联姻的手段间接控制他手中的权利罢了。 个中利弊连宋时晚这个外人都能想明白,更何况薄屿辞。 薄屿辞不需要通过外力稳固自己的权利,也不愿任人拿捏。就算没有这个孟家二小姐,也会再冒出来个赵家小姐李家小姐,所以为了摆脱这些人,他才选中了宋时晚这么个没背景没身份的普通人结婚,以绝后患。 虽说是薄屿辞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实际上宋时晚的处境很尴尬。 她根本不受薄家人待见。 - 和薄屿辞领完证的那个中午,他便去了外地出差。 宋时晚本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结婚后生活,却发现似乎除了生活环境外,她和单身时候没什么两样。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的婚礼定在了农历六月十六,一切从简。 婚礼全部交由专人准备,宋时晚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情,只需等薄屿辞回来一起试婚纱,之后乖乖等着办婚礼就行了。 距离婚礼还有段时间,薄屿辞不在家,就她一个人。她无聊的时候会去逛一逛平城有名的景点,尝尝当地的美食,渐渐也习惯了北方城市干燥炎热的夏日。 从城隍庙回来,宋时晚给店里的阿姨打了个视频语音。 这段时间她不在苏镇,店铺交给了信得过的阿姨打理。 视频接通后,宋时晚朝杨钰萍扬了扬手里的特产点心,笑眯眯道:“杨阿姨,我今天去了城隍庙,买了好多点心。晚些时候我寄回去,你记得分给大家呀。” 杨钰萍瞧了瞧她手中的点心匣子,嗔怪道:“瞎花钱。” “没有,很便宜的。”宋时晚笑意更甚,“我看网上都说城隍庙旁边这家老字号最好吃。” “都是骗外地游客的,你也信。”杨钰萍好笑地叹了声,“在那边玩得开心吗?” “开心。”宋时晚点点头。她抽出一小盒桃花酥,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袋,从里面取了一小块,咬了一口。 酥皮没什么味道,却很好地中和了桃花糖馅的甜腻,口感软绵清新。 宋时晚很喜欢这种甜口的小点心,她鼓着腮帮将那口点心咬碎吞下,连脸上的笑意都变得甜丝丝的:“杨阿姨,这个真的很好吃。” “吃慢点吃慢点。”面上虽然嫌弃,杨钰萍嘴上还是忍不住关心,“在那边开心就好。店里的事不用担心,我们一切都好。” 桃花酥不大,宋时晚很快吃完了一个。她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的点心碎屑,对杨钰萍道:“没事就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不要瞒我。” “知道了知道了。人不大点怎么比你阿婆还操心。”杨钰萍嗔怪道,“你放心,阿辞帮忙把订单的事解决了,现在一切回到正轨了,不会有岔子的。” 宋时晚弯了弯眸,又问:“对了,杨阿姨。我的绣架寄来了么?” “寄了寄了,说是这两天就到。”杨钰萍道,“还有你拍视频那些东西,我都一起寄过去了。” 顿了顿,杨钰萍问:“你合同的事,解决了么?” 怕杨钰萍担心,宋时晚连忙道:“解决了。阿辞帮我找了新的签约公司。明天新公司那边有人和我一起去解约,等我解了约就可以签新公司继续做视频了。” “那就好。”杨钰萍点点头。一提到薄屿辞,她不禁感慨,“阿辞人真不错,是真心喜欢你。你和阿辞踏实过日子,你阿婆也放心了。” 杨钰萍就住宋时晚家附近,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薄屿辞虽然只在苏镇呆了几个月,可杨钰萍对薄家两个兄弟印象很好。 得知薄屿辞和宋时晚在“交往”,还二话不说帮她解决了家里的事,杨钰萍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在杨钰萍眼里,他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宋时晚笑了笑,杨钰萍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杨钰萍看出她心不在焉,碎碎念道:“我说你不要不爱听。天天就知道埋头绣东西,结了婚以后可不能这样,要多把精力放在家庭和丈夫身上,知道吗?阿辞对你那么好,可不要凉他的心。” 见她又要搬出贤妻良母那套,宋时晚赶忙打断她,好笑道:“阿辞工作很忙的,才没时间关心这些。” “他工作忙你才更应该多关心他,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呀!”杨钰萍嗔怪地瞪她一眼,“你就不听话吧!到时候可别回来和我哭,说什么阿辞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知道啦。”宋时晚笑着应下。 和杨钰萍撒了会儿娇,她才依依不舍挂掉电话。 - 翌日,平城老城区一栋破旧的写字楼里。 写字楼三层,公用厕所对面的大门上,挂了“畅乐娱乐”几个字样。 内部空间不大,员工也不算多,但放眼望去,公司内部的装修十分气派,乍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进门左转的会客厅里,一个谢顶中年男人施施然坐在沙发正中央,旁边的小沙发上,坐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 女生无聊地抠着新做的美甲,满脸不耐地看了眼对面的时钟,娇滴滴的语气仿佛能掐出一汪水来:“时晚真的会来?” “当然。”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女生两条又长又白的腿上转了一圈,“听说从老家特意赶过来的,平城那路上多堵你不清楚?别着急嘛。” 女生“啧”了声:“估计连地铁都坐不明白吧。” 两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女生又问:“她账号以后真的给我啦?” “那当然,”张志坤咧嘴笑了笑,“以后你就是‘时晚’。” 蒋竹月是张志坤新签的小网红,人长得漂亮,会点刺绣。公司内部开了会,决定让蒋竹月以后就用“时晚”这个名字做个人品牌,多发些露脸视频,吸引更多流量。而宋时晚就在幕后提供作品就好。 想到宋时晚,张志坤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听话,不知好歹。张志坤作为她的签约经纪人,在她小有名气后帮她拉了不少活动和合作。她挑三拣四不说,但凡需要本人出席的活动她一个都不参加。 别问,问就是没时间。 后来直播经济大热,张志坤想让她直播带货,可她推三阻四就是不愿意做,好不容易开了次直播,连个脸都没露,互动也没有,一声不吭就知道在那儿绣她那破玩意儿。 要不是看她那些破玩意儿还能吸引点流量,张志坤理都不想理她。 现在是什么时代?看脸的时代! 就她那无聊的内容迟早让人看烦,迟早被其他博主取代! 为了她的账号好,公司才让蒋竹月替她露脸的,谁承想宋时晚一点也不领情,还和他们闹解约。 闹屁闹,合约白纸黑字在那呢,就她那么个连城都没进过的小村姑,有什么可闹的。 ——真要闹起来,还不是要把账号还给公司,再赔一大笔违约金?她赔得起么?! 张志坤冷嗤一声,恨不得把鼻孔仰到天上去。 他又忍不住瞟了眼一旁的蒋竹月,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听有个见过宋时晚的小博主提起过,说本人长得不怎么样。 张志坤估计也是,不然为什么每次让她露脸的活动都躲躲闪闪的,不肯参加? 肯定见不得人呗! 不定丑成什么样呢! 张志坤又哼了声。 旁边的蒋竹月抠着指甲,脸上也是不屑:“谁要当‘时晚’呀?这名字也太土了。” “土是土了点,但流量还不错。”张志坤笑容谄媚,已经想好之后要怎么给蒋竹月打造个人IP了。 ——最美非遗继承人,听上去又正能量又吸引眼球,不错不错。 “也是,我凑合用吧。”蒋竹月哼哼了声,像是卧薪尝胆吃了什么大亏似的。她眨眨眼,转头问张志坤,“那时晚要是不同意,闹的话怎么办?” “闹?”张志坤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能闹出什么花儿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3-31 11:27:32~2023-04-01 20:19: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国家一级保护废物、白菜鹿小姐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白鸟一双·啾啾、泡泡蓝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烟雨芳菲 36瓶;八宝粥、栀夏、白鸟一双·啾啾、不给糖吃就胡闹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4 春日DAY4 谁能想到竟是如此的美人…… 写字楼下的咖啡厅里,工作日的上午,人并不多。 宋时晚站在菜单前凝眉思考了许久,最后终于做好决定,点了杯热可可和美式。 收银的小哥年纪不大,大概是附近大学过来兼职的学生。 他偷偷打量了宋时晚好几眼,见她笑盈盈地和自己说话,耳根迅速红了几分,慌忙低下头帮她点单。 点完单,宋时晚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 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礼貌地询问联系方式,宋时晚还是那副清浅的笑意,朝他扬了扬手上的结婚戒指,将他打发走了。 宋时晚从包里翻出手机,找到一个备注是“Ara-秦雨蓉”的微信,给她发了消息。 对方回得很快,告诉她马上到。 秦雨蓉是Ara传媒的签约经纪人,等宋时晚和旧公司解约后会将她签到自己麾下。虽然Ara传媒刚成立不久,规模也不算大,但在业内却小有名气。尤其作为业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秦雨蓉培养了不少头部红人。 这几天两人一直有联系,通过两人的交流,宋时晚觉得秦雨蓉比之前签她的那个负责人要专业靠谱多了。 本来今天宋时晚是想自己来公司谈解约的事的,但秦雨蓉听说后,二话不说要求陪同她一起过来,帮她处理。 没一会儿,一个短发戴墨镜,一身职业装的女人进入咖啡厅。 秦雨蓉很快锁定了宋时晚的位置。见到本人,她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往日处变不惊的模样。 她来之前了解过宋时晚的资料,不论是哪个平台都没有她的照片。 不愿露脸的博主很多,秦雨蓉本没在意,但今天见到本人还是被她温雅昳丽的容貌惊艳了一把。 就像是坠落凡尘的仙子,清雅灵动,巧笑倩兮。即使是多看一眼都像是玷污了她。 秦雨蓉走到宋时晚身边,宋时晚嫣然一笑,将桌上的美式递给秦雨蓉:“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点的。” “谢谢,我都可以。”秦雨蓉接过咖啡向她道了声谢。 她端坐到宋时晚对面,简单和宋时晚沟通了下当前的情况,而后递过一份合同:“等协商一致解除合约后,你就可以签过来了。以后我会带专业的团队和你共同运营账号,绝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 宋时晚接过秦雨蓉递来的合同,垂眸扫了眼。她抿了下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秦雨蓉快速捕捉到她神色的变化,不由轻笑了声:“放心,我们公司要比你之前签的那家专业多了,合同法务审核过,不会有坑的。” “那……我这边给法务团队审核一遍再签约,可以么?” 这是薄屿辞前两天叮嘱她的。以后不论任何签什么合同都要长个心眼,让公司的法务团队帮她过一遍,不然哪天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虽然好像……她已经把自己卖给他了? 秦雨蓉扫了她一眼,笑道:“当然可以。你放心,谢总特意嘱咐过,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沟通。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以你的意愿为第一位。合同也没有任何问题。” 宋时晚颔了颔首,向她道谢。 秦雨蓉见她温温软软的模样,笑意更甚:“说实在的,对方就是看你好说话才肆意妄为。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以后有任何问题随时和我说,不要顾虑。” - “坤哥坤哥!你什么时候新签了个仙女姐姐啊?!”前台行政冒冒失失跑进会客厅,满眼冒光得问张志坤。 张志坤正凑在蒋竹月身边和她说话,疑惑得抬起头:“说什么呢啊?” 前台指了指大门的位置:“门口有个美女找你,巨好看!” 张志坤也挺奇怪,他手下长得漂亮的小网红确实挺多,但公司里的同事见过好几面,早就见怪不怪了。怎么突然跑出来个美女找他,还能让同事这么激动? 不过有美女亲自送上门,张志坤自然乐得。 他趾高气昂地站起身,对前台道:“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和你去看看。” 张志坤跟她一起去了前台,一边走一边嘲讽她没见过世面。 等他走到门口,一眼便瞧见站在中央的女人,眼睛恨不得都直了。 以他文化程度不高的造诣,他只能想到四个字—— 仙女下凡。 女人穿了件浅米色新中式长裙,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明明是很简单随意的造型,却被她穿出了写意画的意境,少一分寡然,多一分刻意。 她气质仙然,眉眼长得极好看。温柔的目光宛若一道轻轻拂过的春风,令人如痴如醉,忍不住沉溺于温柔乡。 张志坤愣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他有些尴尬地扫了眼其他人,而后走到宋时晚面前,不自觉放柔了语调:“你好。请问你找我?” 宋时晚微微颔首:“你好,我们约了今天上午见面。” 张志坤彻底愣住了。 隔了许久,他才不确定地问:“你……你是……时晚?” …… 会客厅里,是无声的沉寂。 秦雨蓉最先打破沉默:“张先生,我们今天是来谈宋小姐解约事宜的。” 张志坤的目光一直落在宋时晚身上舍不得挪开。 听秦雨蓉说完,他谄媚道:“什么解约?今天不是来谈小月替晚晚出镜的事么?” 张志坤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身旁的蒋竹月。 明明刚刚看着挺顺眼的,此时越看越觉得寡然无味。 思及此,张志坤连忙道:“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晚晚自己出镜也可以的。晚晚外形条件很不错,多发些出镜的视频,流量肯定爆。” “不好意思,张先生。”秦雨蓉压根没搭理他,不容置喙道,“我们是来谈解约事宜的。” 张志坤这才拿正眼瞧她:“你是什么人?跟你有关系?” 秦雨蓉面无表情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Ara传媒的经纪总监秦雨蓉,也是宋小姐未来的经纪人。” Ara传媒张志坤听说过,一个富二代开着玩的m机构。 靠几个臭钱签了堆头部网红才在圈里混出的名气,有什么可嘚瑟的。 “秦总监,您说笑了。”张志坤嗤笑道,“我们可没打算解约。晚晚一直是我们家的博主,我们自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正式提出解约。”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宋时晚轻描淡写地打断两人对话。 张志坤怔了怔,讪笑道:“晚晚,你在说什么呀?咱们有事好商量,别被外人看了笑话不是?你听我的,我不让小月替你出镜了,你自己出镜,咱们账号肯定能做起来。什么解不解约,到不了那步。” “坤哥——!”旁边的蒋竹月也不高兴了,生气地吼了一声,“你不是答应过我,账号给我做吗?!” 张志坤瞪了她一眼,此时越看她越不顺眼:“你别跟这儿裹乱!我们在聊晚晚的账号,跟你有什么关系?!滚滚滚,给我出去!” 蒋竹月被张志坤搡了一把,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 她愤怒地瞪了张志坤一眼,满是委屈地跑出会客厅。 张志坤压根懒得理她,回头对宋时晚谄媚地笑:“晚晚,你别理她。咱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过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提,咱们好商量。” 宋时晚长相面善,尤其一双笑眼总是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好说话。 张志坤心想,只要宋时晚松口,管她和秦雨蓉约好了什么,都不重要。 她的合同压在自己手里,以后还是要听他的话。 宋时晚弯了弯眸,还是那副温柔的笑意。正当张志坤以为宋时晚要答应他时,却听她道:“张先生,我们之前在微信沟通过,你说过叫我解约的。” “那是因为——”张志坤张了张嘴。 ——那是因为你长得丑还不听话。 这话张志坤没说出口。他实在没想到推三阻四不愿露脸的时晚竟是如此的美人儿。 顿了顿,张志坤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晚晚,你要想清楚。我之前和你说过,如果你要解约的话,按照合同,账号是归公司所有,不然你要赔高额违约金的。你的情况我大概也有所了解,你确定赔得起?” “张先生说笑了。”秦雨蓉嗤笑,“不过是一点违约金罢了,我们当然赔得起。但张先生,望你能悉知,根据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即使咱们走到司法程序这一步,你们也不占理,最终账号还是会归还给晚晚。” “你说什么!”张志坤兀自扬高语调,“秦总监,白纸黑字的合同压在那里,这账号就是我们公司的!” 秦雨蓉冷笑道:“张先生。是我法盲还是您法盲?晚晚的账号具有人身属性,即使和你们签了合同,账号也不归贵公司所有。更何况你们在后期并没有提供实际的运营工作,这个账号都是晚晚独自做起来的,你是怎么想当然以为自己可以侵占他人劳动成果的?” “你——!”张志坤被她噎得一时语塞。 他们公司做的时间早,也没那么正规。当初签的一大批网红走的都是这个合同模板。虽然也闹过解约纠纷,但那些网红名气不算大,没什么水花,最后全都老老实实按照合同规定把账号交回来了。 谁能想到今天会遇到块硬骨头。 “张先生,和气生财。”秦雨蓉换了个惬意的姿势,“咱们大家也没必要撕破脸,好聚好散。今天你和晚晚解除合约,省得咱们日后走司法程序浪费时间。” 张志坤神色凛然:“不好意思,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秦雨蓉:“那叫个能做得了主的人来。你们老板赵祥能不能做主?” 会客厅内突然陷入沉默。 隔了良久,张志坤脸色难堪道:“赵总今天有事,你们约改天来吧。” 秦雨蓉似乎对他的说法并不意外。 都是职场老油条,谁不懂打太极。 秦雨蓉两条长腿交叠,朝张志坤晃了晃握在手中的手机:“没事,我们等他忙完。或者……用不用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张志坤脸色更难堪了。 他沉默许久,似乎是在挣扎什么。最后,他还是缴械投降,站起身,沉默地出了门。 过了会儿,张志坤灰头土脸地和一个男人走进会客厅。 那人看见秦雨蓉,立马换上一副和和气气的笑,快步走过去和她握了握手:“哎呀,小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赵总,”秦雨蓉微微颔首,“谢总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哎呀,不敢不敢。谢总实在是我辈之楷模,年少有为!你跟谢总说,下次有机会我请他吃饭,合作合作。”赵祥笑容殷切,他扫了眼空空如也的茶几,神色一凛,“小张,怎么也不给秦总倒水?” 张志坤瘪了瘪嘴,出门叫行政给两人倒茶。 赵祥坐到秦雨蓉旁边:“小秦,这事呢,小张刚跟我都说了。一个网红而已,谢总想要,拿去就是。是小张不懂事,你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赵祥话中有话,秦雨蓉只当没听出来,笑道:“还是赵总深明大义。” 她从包里翻出一份解除协议,拍在桌上:“既然这样,解除协议我们已经拟好了,赵总看看没问题就签字盖章吧。” 赵祥睨了眼桌上的白纸,笑容在唇边僵了几秒。但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泰然自若,笑眯眯道:“行,没问题。” 秦雨蓉好整以暇:“赵总不用走个流程什么的,让法务过一遍?” “不用不用,解除协议而已,谢总还能坑我不成?”赵祥笑眯眯道。 送走秦雨蓉和宋时晚,端着茶水回来的张志坤望了望两人离开的方向,犹豫着问:“赵总……就这么同意了?” 赵祥敛了方才和善的笑,乜他一眼:“不然?你以为真闹起来咱们耗得过他们?” “这也太憋屈了吧!”张志坤不爽地叹了声,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你也知道?”赵祥冷哼一声,“解除协议?你真他妈也是个人才,公司成立这么久,这还是第一个解除协议的!” 张志坤早已没了方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怂了怂脖子,任由赵祥咒骂。 在张志坤印象里宋时晚虽然不听话,但其实沟通起来态度挺好的。本以为是个随意揉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一声不吭给他带来这么大个“惊喜”。 赵祥骂痛快了,这才长长舒一口气。 张志坤小心翼翼问:“那……咱们这回就算了……?” “算了?”赵祥白了他一眼,“想挺美!今年的年终奖你就别想了。至于谢景泽那边——” 赵祥一想到那个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就敢在他脸上耀武扬威的败家富二代,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也忍够了,新仇旧账一起算。 “真当自己是个祖宗,想要什么别人都得跪在地上献给他?”赵祥嗤了声,“我不要的,他也别想要。” - “蓉姐,今天谢谢你。”从电梯出来,宋时晚轻声和秦雨蓉道谢。 秦雨蓉摆摆手:“有什么可谢的,都是我该做的。” 她垂眸睨了宋时晚一眼,揶揄道,“这次回去可要好好看合约,确认没问题了早点联系我。” 宋时晚脸颊一红,声音更小了:“好。” 事情解决得顺利,秦雨蓉心情甚好。 她见宋时晚被自己打趣得满脸通红,心情更好了。 “行了。”一直挂着职业表情的秦雨蓉终于笑了出来,“早点回去休息吧。正好我开车来了,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宋时晚连忙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哪儿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更何况谢总特意嘱咐过,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到家。” “真的不用,其实有司机来接我……”她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咦?” 作者有话要说:  司机小薄,竭诚为您服务:D 5 春日DAY5 这算是邀请么? 大门旁边,斜倚着一抹挺拔的身影。 中午的阳光充足,透过偌大的玻璃门漫了进来。金色的光影打在男人周身,像是晕开一抹淡淡的光圈。 男人长相俊朗,气质矜贵,凡是经过门口的女生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可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神色一直冷冷清清的,直到看到宋时晚的身影,才有了些许波动。 他朝宋时晚轻轻招了招手。 宋时晚朝秦雨蓉指了指薄屿辞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人来接我了。” 秦雨蓉心领神会,和她道别后快步离开了。 宋时晚走到薄屿辞身边,他淡声问:“还顺利么。” 宋时晚朝他点点头,笑道:“很顺利。你不是在出差么,怎么会在这里?” “来接你。”薄屿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示意宋时晚和他去停车场。 ——她当然知道他是来接自己的呀。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为什么会来接她吗?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么?”宋时晚问。 薄屿辞淡声解释:“提前结束就赶回来了。” “哦。”宋时晚应了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 怪怪的。 明明两人已经是夫妻关系了,却好像和陌生人一样生疏。 “在想什么?” 宋时晚恍恍地抬起头,一双漂亮温婉的眸中蕴着一抹茫然。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薄屿辞低低地道了声:“小心。” 他拉住宋时晚的手,轻轻一带,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后面一辆汽车驶了过去。 宋时晚缓了缓神,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轻声向薄屿辞道谢,薄屿辞只淡淡地“嗯”了声。 他并没有松开宋时晚的手,而是牵着她一直走到车位旁边。 严格意义讲,这不算两人第一次牵手。 但上一次,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少年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穿梭在雨后的石板路小巷,记忆里是春日雨后的青草味,清澈又纯粹。 这回不一样。 男人宽厚而又温暖的掌心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似乎还能感受到指尖粗粝的触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 宋时晚脸颊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温度,不知所措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上车前,薄屿辞自然而然地松开她,帮她打开车门。 一切都十分自然,似乎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任何不妥。 宋时晚上了车,脸颊那抹红晕始终不散。 她小声对薄屿辞道:“有点热。” 薄屿辞垂眸睨了眼她微红的脸颊,低声解释:“这里没树荫,车子晒了会儿有点烫。一会儿就好了。” 他对前排的司机道:“赵叔,麻烦开下空调。” 呼呼作响的冷气瞬间吹散了车内干燥炎热的空气,宋时晚抬手摸了摸脸颊,似乎温度也随之消却了不少。 她简单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了薄屿辞,而后将秦雨蓉给自己的合同拿给他。 “你说过,所有合同要过法务的。” 薄屿辞接过合同,斜斜地睨她一眼:“这话倒是记得听清楚。” “我记忆力一向很好的。”宋时晚眨眨眼,一时间分不清他话中的意味。 薄屿辞轻扯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垂下眸,翻阅合同。 薄屿辞看得很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文件间,像是精心雕琢的白玉,温润修长。 看了会儿,他阖上文件:“不用过法务了。放心,他不会坑你。” “她?”宋时晚问,“蓉姐么?” 薄屿辞屈指弹了下合同封面,道:“我朋友。他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以后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 宋时晚好笑道:“总给人家添麻烦不好吧?” “没关系,”薄屿辞慢条斯理道,“他没少给我添麻烦,正好帮我把他欠的债讨回来。” 宋时晚弯起眸:“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很好?”薄屿辞轻挑眉梢,不掩嫌弃的神色,而后,他轻叹一声,“一般。造孽才会认识他。” 他神色中的嫌弃并非真的嫌弃,倒像是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在宋时晚的印象中薄屿辞的神色总是淡淡的,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波澜不惊。这还是她这些天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起伏,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薄屿辞问她。 “没什么。”宋时晚抿着唇边的笑意,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的朋友,应该都很优秀吧。” 薄屿辞略一沉思,淡声回:“要看怎么比较。和我比还差些,和其他人比,确实还可以。” 宋时晚吃吃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自恋的。” 薄屿辞面不改色:“事实。” 不知为何,宋时晚还挺喜欢此时的他。 似乎离自己没有那么遥远了。 - 回到家,宋时晚让杨钰萍帮忙寄的东西也到了。 是她刺绣时常用的工具,体积比较大,蓉姨帮她搬到了一直闲置的阳光房。 这个房间是薄屿辞特地叫人空出来给宋时晚工作用的,带落地窗,四周装饰色彩淡雅清香的鲜花绿植。 房顶做过特殊处理,既不会暴晒绣品,光线又充沛明媚,使人一整天呆在这里都不厌烦。 吃过午饭,宋时晚开始收拾工具。她将卷绷和绣架摆在阳光房中央,针、线、绣地等小物放在随手易取的地方。 等整理完全部东西,已是下午。 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漫了进来,在鱼骨拼接的地板上洒下一片晃动的光影。宋时晚打开半扇窗户,微风溜了进来,吹起两边的白色纱幔。 她懒洋洋地舒展腰身,享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薄屿辞进来时,宋时晚正在选线,绿叶掩映间,大片的光影在她身后慢悠悠地晃动着。她穿了件居家的亚麻质地长裙,墨色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完美地融入这幅美好的画面之中。 肆意,慵懒,漫不经心。 却隐隐约约挟着一抹勾人的韵味。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想靠近,却又不忍破坏这般静谧美好的画面。 宋时晚余光打量到门口的薄屿辞,轻轻“咦”了声:“咦?阿辞,你怎么来了?” 薄屿辞恍然回过神,走到宋时晚身边。 宋时晚正在纠结绣线的颜色,见薄屿辞过来,干脆问他:“这几个颜色,哪个更好看些?” 薄屿辞哪儿看得出几个颜色的区别,随便选了个顺眼的。 宋时晚本来还挺纠结的,看到薄屿辞选的颜色,旋即弯了弯眸:“咦,我也觉得这个更好些,看来我们眼光一样嘛。” 薄屿辞轻轻咳了声,没多说什么。 宋时晚选好颜色,正准备回秀架旁边开始工作。可刚刚选线时薄屿辞是站在她身后选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会儿转身,她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两人离得很近,宋时晚能嗅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清冽的木质香。 他个子很高,宋时晚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正脸。她仰起脑袋,薄屿辞也垂着眸在看她。 刚刚帮她选颜色时,薄屿辞的手就搭在桌子边沿,此时她转过身,意识到两人很近时又不自觉向后退了一小步。这会儿她腰线抵在木桌边沿上,薄屿辞的手抵在一旁,两人离得很近,远远望去,更像是被他困在怀里了。 宋时晚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她耳根染着清浅的红晕,轻声问:“你不是……要去休息么?” “睡不着,过来看看。”低沉带了些嘶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像是一壶封尘多年的醇酒,清冽又醇厚。 这还是这么多天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似乎他再稍微低下些头,两人的气息便能交织在一起。宋时晚不敢瞎想,小心翼翼地朝薄屿辞指了指绣架的位置:“我要去干活了。” 薄屿辞似乎并没意识到她在纠结什么,她这副模样倒像是自己能生吞活剥了她似的。他轻轻挑了下眉梢,反问她:“为什么不去?” 宋时晚脸上又红了红,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了一步,逃出那一方狭小的空间。 坐到绣架前,那抹一直萦绕在鼻尖令人面红耳赤的木质香才消却。宋时晚轻轻松了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卷绷那幅只完成了一半的作品上。 薄屿辞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身靠在刚刚宋时晚靠过的地方,双手环在胸前,神色淡然地看着宋时晚坐在那里分丝。 宋时晚手上没闲着,余光瞥到他,好笑着问:“你要在这里看么?” “嗯。”薄屿辞微微颔首。 宋时晚笑道:“会很无聊的。” 薄屿辞问:“你觉得无聊?” 宋时晚愣了愣,朝他摇摇头。 薄屿辞淡声道:“你不觉得,我也不会。” 宋时晚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怔愣许久,而且朝他轻轻笑了笑。 她没再和薄屿辞闲聊,专注于面前的绣品。 她每每执起针线,都会将十二分精力倾注于面前的作品上。这也是为什么宋时晚会说“无聊”。想要完成一幅高完成度的苏绣作品,除了前期的设计、选好看合适的色彩搭配,更多的,是一针一针重复的刺绣动作。外人看到的是作品的美轮美奂,却看不到背后付出的是重复的、看起来十分无聊的,但又不能有一分一毫偏差的机械性工作。 宋时晚刺绣时无法分心在别的事情上,而且不论是大作品还是小作品,都需要消耗一个人无数的精力与时间。苏绣是需要慢下来、耐下心来的工作,一分一秒都不能着急。所以在张志坤看来,她的直播视频无聊透顶。 太多人和她说过,她在做一件”无聊“的事,但宋时晚和他们不一样,她本身性格就有些温吞,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消磨在一针一线之间,更喜欢在完成一幅作品时的成就感。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宋时晚抬头时,窗外已经黑魆魆一片。她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颈,舒展脊背。她下意识看了眼薄屿辞方才站的地方,却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知为何,心里难掩一抹失落的情绪。这种情绪毫无由来,但宋时晚感受到了。 或许,她在期望薄屿辞和“那些人”不太一样吧。 宋时晚轻轻叹了声,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正准备收拾东西,清越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宋时晚毫无准备,显然被这声沉沉的嗓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发现薄屿辞正站在她身后,认真地打量着这幅还未完全完成的作品。 “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宋时晚苦笑着问。 薄屿辞斜睨她一眼,不由地勾了下唇角:“是你太专注了。刚刚蓉姨来叫你吃饭,你都没有理会。” 宋时晚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手里的工具,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哎?蓉姨什么时候来过?” 宋时晚确实有这个毛病,一绣起东西来,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就像是沉浸在独属于自己和绣品的一小方空间内,再无外物。 薄屿辞沉吟片刻,回道:“在你绣第二只飞鸟的时候。” 宋时晚脸上红了红,那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她问:“那你吃过了么。” “没有。等你一起。” 宋时晚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虽然两人相处不算太久,但她清楚薄屿辞每天作息都极其规律,吃饭时间也很规律。她没想到因为自己耽误了他的吃饭时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不会。”薄屿辞认真道,“我认真感受了一下午。不无聊,很有趣。” “哎?”宋时晚眨眨眼。她没想到薄屿辞会用“有趣”来评价,不由地轻轻扬起唇畔。 蓉姨帮两人热了晚饭。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对了下未来几天的行程。 薄屿辞对宋时晚道:“明天行程有变,先和我回趟老宅。” “哦,好。”宋时晚应了声。 她清楚回老宅意味着什么,一时间有些沉默。 薄屿辞道:“不用怕。明天跟着我,少说少做。” 宋时晚颔首:“好。” “后天我有个论坛会,晚上要应酬,不用等我吃饭。” “嗯。” “大后天去试婚纱。” “啊……好。”宋时晚一一应下。她想了想,对薄屿辞道,“如果你太忙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薄屿辞蹙了下眉。 宋时晚看出他神色中的不悦,连忙解释道:“我怕你忙,耽误你时间。” 薄屿辞斩钉截铁回:“不会。” “那就好。”宋时晚轻轻舒了口气。顿了顿,她又想到另一件事,问,“那……你今天要搬回主卧么?” 一时再次陷入沉默。 宋时晚有些懊恼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这也不能怪她嘛,谁让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宋时晚正欲解释,便见薄屿辞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淡地渡了过来。 良久,他轻轻勾了下唇角,慢条斯理地问:“嫣嫣,这算是邀请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3-04-02 11:00:19~2023-04-03 20:32: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零度可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明天一定减肥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6 春日DAY6 是你说结婚以后搬回主卧…… 宋时晚:……? 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慌忙解释:“不、不是!是、是你说的结婚以后搬回主卧的呀。” 薄屿辞唇边抿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将去了骨的鱼夹给她,隔了许久才慢条斯理道:“我最近应酬多,回来得晚。等婚礼后再说吧。” 宋时晚讷讷地点点头,恨不得将透红的脸颊埋进碗里。 - 翌日,宋时晚特地起了一大早,精心装扮了番,才和薄屿辞一同前往薄家老宅。 说不紧张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 她特意着了件质地精良的中式旗袍,月白色旗袍手工绣墨色兰花纹,修身的线条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型,远远望去,似一朵亭亭而立的白玉兰,娉婷婉约,气质仙然。 从车上下来,等在一旁的佣人为两人展开遮阳伞。宋时晚眉眼微弯,温声道了谢。 站在旁边的管家原本面上严肃,看到宋时晚温柔的笑意,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地柔软了几分。他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薄屿辞弯了下手臂示意宋时晚,宋时晚心领神会,轻轻勾住他的胳膊。 管家在前面为两人领路,薄屿辞见宋时晚心不在焉,侧头问她:“在想什么?” 宋时晚扫了他一眼,顿了顿,小声对他道:“我在想,新婚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听她这般说,薄屿辞喉间溢出一声微不可查的笑意。 宋时晚轻蹙眉尖,有些不满:“你笑什么。” 她往薄屿辞身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装得像些,一会露馅怎么办?” “嫣嫣,我们就是新婚夫妻。”薄屿辞淡声道。 宋时晚怔了怔,良久才反应过来,薄屿辞的意思是,他们就是新婚夫妻,不用装。 可是……宋时晚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她也不清楚新婚夫妻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根据从小到大看过的文艺作品,新婚夫妻好像都是甜蜜的,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的。 他们两人,哪有半点这个样子? 恨不得说三句话就开始互相沉默了。 不过宋时晚也装不出那副甜甜蜜蜜,恩爱有加的模样。那样的薄屿辞她也不敢想象。 太奇怪了。 还是此时这样最合适。 穿过停车场所在的偏院,宋时晚才发现薄家老宅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管家带着两人穿过一处长廊,经过偌大的花园,才能到达会客厅。 听说这里曾是古时某个亲王府邸,当年薄老爷子斥巨资买下,就是为了讨薄家大奶奶徐岚的欢心。徐岚最是喜欢这种古式建筑,当初两人的爱情故事轰动整个平城。可就算当初的感情轰轰烈烈,也抵不过岁月弄人。 后来薄明丞出轨被徐岚发现,不管怎么央她求她,可徐岚不为所动。徐岚正儿八经的名门出身,虽然性子温婉,落落大方,骨子里却有股刚烈劲儿。她执意与薄明丞离婚,并搬回了故里苏镇休养。而后薄明丞也并未与小三有何结果,苦苦等待多年都没能将徐岚接回来。再之后,他娶了与徐岚性格一般温仪淑德的二太太喻曼柔,直至喻曼柔生病去世,又与在舞会上认识的年轻貌美的三太太蒋晓兰相恋结婚,育下三个孩子。 薄老爷子前后三任妻子,膝下子嗣众多,其中立场不同,利益纠缠。 表面风光的薄家背后实则暗暗钩织着一张巨大的、复杂的网,在黑暗处,静静地注视着跌落这张网中的人。 - “怎么还没来?”孟向卉摇着一柄折扇,忍不住瞟了眼门口的方向。 屋内的冷气呼呼作响,可阳光透过落地窗漫进屋内,尤其洒在孟向卉所在的角落里,使她心烦气躁,不停张望着大门口。 “那女人会跟来?”她扫了眼端坐在对面的几个女人,最先打开这个话题。 没人愿意最先开启这个话题。虽然她们大部分人对薄屿辞带回来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并不满意,但归根结底,那是薄屿辞自己的家事,她们没有左右他的权利。 倒是孟向卉不管这些。她是薄屿辞二叔薄霄宇的夫人,也是孟氏嫡亲,当初孟氏和薄家的联姻就是她极力撮合的。她本想靠着这层关系,让一向窝囊的丈夫和自己在薄家混得更硬气些,谁知薄屿辞不声不吭娶了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她自然百般不乐意。 “听阿辞说,会带她回来。”说话的是薄屿辞的大伯母,唐静芙。 既然孟向卉先开了这个口子,大家也没了顾忌。 坐在主位的是薄明丞的三夫人蒋晓兰,她自然是向着自家儿媳的,不满道:“他就是为了气他爷爷,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农村丫头回来。” “可不是!”孟向卉附和。 “兰姨,话不能这么说。”唐静芙温婉地弯起眉眼,她轻叹了声,“不过阿辞确实有些闹脾气了,结婚的事,不该这么儿戏。” “我倒觉得,他娶个自己喜欢的没什么不好。” 说话的是薄屿辞的堂嫂,乔语姗。她说这话时,语气含着一抹嘲弄,不像是支持,倒像是看戏。 孟向卉瞪了她一眼,没理她,对蒋晓兰和唐静芙道:“听说两人订了农历六月十六结婚,既然没结,就还有的商量。” 唐静芙轻轻颔首赞同:“今天先看看这个女孩子,不行就再劝劝阿辞。” 孟向卉不乐意了:“他能带回什么好货色?我们昕昕家世好,学历高漂亮又有教养,他怎么就看不上了?” “哟。”乔语姗笑着插了一嘴,“你家货色最好。” “你——!”孟向卉懒得与她争辩,转向蒋晓兰,娇嗔道,“妈,你看她!” 蒋晓兰自然也不喜欢乔语姗的语气。可乔语姗虽尊称她一声奶奶,却和她没有任何直系关系。更何况她当年上位的手段并不算光彩,自己生的孩子要不不争气要不就是年纪太小,薄明丞向来看好不是自己亲生的老大老二,她在家里只有地位,背地里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她呢。 这也是为什么她极力主张薄屿辞与孟氏的婚事。 在她看来,孟氏算是半个家里人,以后有了孟氏帮衬,她在家中的地位便会更受人尊敬。 “行了。你和小辈较什么劲儿。”蒋晓兰轻叹一声。 倒是一旁唐静芙板起眉眼:“语姗,怎么说话呢。” 乔语姗轻抿唇角,笑盈盈对唐静芙道:“妈,我和二婶婶开玩笑呢,您怎么当真了。” …… 几个女人依旧你一嘴我一舌讨论着,一旁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没有讨论八卦的兴致,聊的都是经济形势和公司这个季度的报表。 偶然聊到薄屿辞的婚事,观点倒是和各自妻子不谋而合。 屏风后面,整个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张不惹眼的小沙发。 沙发上一大一小两个男生倒是不为其他人所扰。 年纪大些的男生二十四五的模样,长得和薄屿辞有三分相像,却是副风流纨绔的做派。他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嚼着口香糖,手里拿着一只switch正在快速操作。趴在他旁边的男孩只有十二三岁,脸微圆,看上去乖巧斯文。他认真看着年长男生的操作,不时指挥:“往上走,我记得上面有个月亮。” 薄屿宸不屑地瞟他一眼,似乎一个小屁孩的指手画脚让他很没面子,他故意重重的嚼了几下口香糖,继续按照自己之前的操作走。 “哎──你怎么不听我的──!”小男孩也有点急,无意听见几个大人的谈话,他的思绪很快被拉开,朝薄屿宸重重的叹了声气,故意压低声音,“哎,我也不喜欢他娶回家的女人!” 薄屿宸见他一副少年老成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戏弄地吹了声口哨:“哟,二哥娶谁,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啊,我是他长辈。”薄霄宴一板一眼道。 别看他只有十几岁,却是薄屿辞和薄屿宸实打实的“小叔叔”,是薄明丞和蒋晓兰最小的儿子。 薄屿宸对他的辈分实属接受无能。 “你连见都没见过,就不喜欢?”薄屿宸揶揄地问。 薄霄宴郑重地摇摇头:“不喜欢。我觉得昕昕姐姐就很好,那个女人不论哪方面都比不上昕昕姐姐。” 薄屿宸打趣他:“你管孟颜昕叫姐姐,二哥管你叫小叔,那二哥管孟颜昕叫什么?他俩结婚不是乱辈儿了?” “你──!”薄霄宴气结,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 见他被自己怼得不说话,薄屿宸得意洋洋,挑衅地朝小男孩扬扬眉。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管家的身影。薄屿宸最先看到,不禁狡黠地眯起眼睛,吹了声口哨:“二哥来了。” 话音刚落,一行人齐齐止住话头,望向门口。 最先进来的是薄屿辞,其他人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笑盈盈和他打招呼,可实际上,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将余光瞟向他身后的门口,有探究,有好奇,也有不屑。 宋时晚跟在薄屿辞身后,款款进入会客厅。面对众人的目光,她面上风轻云淡,实则掌心已然沁出汗意。好在来之前她做过功课,对薄家人或多或少有所了解,不至于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懵懵然。 宋时晚随在薄屿辞身后,落落大方地与其他人打了招呼。 她静静将其他人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也做好了不被薄家人待见的准备。 果然,孟向卉模样笑盈盈的,最先发难:“阿辞,怎么带女朋友回来也不提前和家里说一声?” 薄屿辞淡声道:“不是女朋友,是妻子。我们已经领证了。” 孟向卉惊得说不出话,不远处的薄屿宸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他把switch扔给薄霄宴,一手抄进裤兜里,慢悠悠踱了过来。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宋时晚伸出手,笑眯眯道:“嫂嫂好。” “你好。”宋时晚和他打了招呼。 孟向卉眉头紧锁:“阿辞,结婚不是小事,你爷爷知道这件事么?” “二婶。”薄屿辞垂下眸。即使薄屿辞对她用的是尊称,但在气场上却是全然的压迫。薄屿辞淡声道,“我结婚的事,我自己做主便好。” 孟向卉紧抿住唇,一时不敢再说些什么。 一旁的唐静芙替她解围,温声道:“阿辞,宋小姐第一次来,先带她和你爷爷打声招呼吧。” 唐静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薄屿辞身旁的宋时晚。女孩亭亭玉立,仪态大方,倒是与薄屿辞还算般配。 她并非薄屿辞的亲生母亲,对公司事务和家里的门门道道也不关心,她只是将薄屿辞看做自家孩子,希望他能找一个与之相配的妻子,而非和爷爷置气随便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 她对宋时晚的家世不算满意,但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讨厌的地方。 薄屿辞微微颔首,面对唐静芙时眉目间的凌厉也温和了几分。 一旁的管家却开口:“先生今天不太舒服,说是二少爷回来后不用去打招呼了,午饭也不用等他,先生晚些再用餐。” 按照礼节,薄屿辞每次回来第一件事都应该先去薄老爷子那里报道。可这回,老爷子摆明了不想见他,不想见他带回来的人。 其中意味所有人心知肚明。 薄屿辞不悦地蹙起眉,一时间,气氛更加凝重了。 倒是宋时晚不太在乎。她本就是薄屿辞的合约妻子,是来帮他挡联姻的,又不是来让薄家人喜欢自己的。薄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在她看来无关痛痒。 她轻轻捏了捏薄屿辞的掌心,示意他不要置气。 今天薄屿辞本不想回来的,是唐静芙好说歹说将他劝回来的。 薄屿辞一向敬重薄明丞,不论是家族事业还是为人处世上,他都严格按照薄老爷子的准则行事。唯独结婚这件事,不愿低头。他本以为今天回来,薄明丞会在结婚的事上松口,至少,先见见他的妻子。谁承想薄明丞一点面子都不愿给,直接闭门不见。 原本涌上的情绪在对上宋时晚目光的瞬间,意外地烟消云散了。 宋时晚微微仰着头,一双温婉明媚的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见他低头看向自己,宋时晚眉眼一弯,温润地笑了起来。 她纤细的指尖抵在他的掌心,温热,柔软。 薄屿辞轻叹一声,将她的手裹进掌心。 唐静芙最先打破凝固的气氛,温声道:“阿辞,你爷爷今天确实不太舒服。既然他这么说了,咱们就先去吃饭吧。毕竟宋小姐第一次来,是客,他也怕自己身体不适,怠慢了宋小姐。” “就是,”孟向卉笑眯眯附和,“阿辞,爸可不是故意针对你们。我们今早去见他的时候,他确实身体不太舒服。” 唐静芙扫了她一眼。 孟向卉若无其事地朝她眨眨眼,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薄屿辞直接无视了孟向卉的阴阳怪气,朝唐静芙颔了颔首。 孟向卉也不介意,在两人经过时,故意朝宋时晚挑衅般冷笑了下。 孟向卉看宋时晚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薄明丞对她闭门不见,在孟向卉看来,就是一个信号,一个让她心安理得针对宋时晚的信号。 - 一行人去了餐厅。 薄家餐桌上的礼仪繁杂诸多。即使孟向卉这种富家小姐刚嫁入薄家时,对薄家繁复的礼仪规矩都有几分不适,更何况宋时晚这种出身乡野的丫头。 孟向卉做好了看宋时晚笑话的准备。 甫一进入餐厅,孟向卉便故意对宋时晚道:“宋小姐,你是客,既是第一次来,今天以你为大,你先请。” 孟向卉这话说完,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宋时晚的身上,似乎是有意等待她的回答。 薄家餐桌以左为尊,长幼有序,就餐时的位置有严格的要求,依次入座,不得有半点差池。 暂不论客不客的道理,就连薄屿辞掌权后,在家中无论吃饭行事也要遵从长幼秩序,不得随便行事,更何况她这个刚过门的妻子?虽然薄明丞不在,但蒋晓兰也是主,往上还有叔伯兄嫂,怎么也轮不到宋时晚来挑选座位。 薄家讲究礼数教养,他们是绝不会允许薄屿辞带一个没有礼教的女人回家的。 孟向卉摆明了是想让宋时晚当众出丑,让其他人数落她的不是。 然而宋时晚并未如她意。 她挽着薄屿辞的胳膊,朝孟向卉笑道:“二婶婶,你说笑了。我是阿辞的妻子,不是外人,自然也没有选座的道理。蒋奶奶先落座才是。” 宋时晚虽是第一次来薄家,但对薄家的礼节,尤其是餐桌礼仪十分熟悉。 薄家的餐桌礼节大多是徐岚规定的,繁文缛节太多,平常人很难适应。但宋时晚小时候常去徐岚家里吃饭,虽然她一开始也很讨厌这些礼节,但无奈阿婆和徐岚关系好,总要带她过去,渐渐的,她也就习惯了这一套。 孟向卉想在这件事上看她笑话,还真无法如愿。 继续说下去倒显得孟向卉不懂礼节了,孟向卉笑了笑,没再应声。 宋时晚随着薄屿辞一并落座,丝毫没有对繁多的规矩感到惊讶和不适应,反倒处理得恰到好处,没有任何露怯惹人笑话的地方。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就连往日最讲究规矩礼仪的唐静芙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更别提看宋时晚不顺眼的孟向卉了。 没看到宋时晚的笑话,孟向卉多少有些不爽。 她笑眯眯地问宋时晚:“宋小姐,你是哪里人呀?” 宋时晚回:“我是苏镇人。” “苏镇啊。”孟向卉故作一副思索的模样,不屑地勾了下嘴角,“听说风景还不错,不过太远了,我还没去过呢。” 宋时晚笑了笑,没应声。 薄屿辞给宋时晚夹了块她喜欢吃的莲藕丸子,漫不经心对孟向卉道:“时晚就住在奶奶家旁边,奶奶经常去她家做客。” 薄屿辞口中的“奶奶”指的是薄家大奶奶徐岚。虽然她和薄明丞已经离婚了,但是在薄家中的位置一直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就连薄明丞的现任妻子蒋晓兰,都要敬她几分。 见他将徐岚搬了出来,孟向卉唇边的笑意凝固。她讪讪道:“哎哟,原来是这样啊。那宋小姐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应该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吧?” 宋时晚抿了下唇。 她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书香门第出身。她父母在她出生后不久便意外去世,家里只有阿婆一人将她独自抚养长大。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宋时晚从不觉得是件多么羞于启齿的事。她和阿婆相依为命,自力更生,阿婆又与人为善,她家与邻里的关系一直很好。 她一直很满足自己的生活,也觉得很幸福。 可似乎在这些人眼里,她的出身并不好。 默了片刻,宋时晚望向孟向卉,很认真对她道:“我父母走得早,是阿婆带大我的。我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只是普通家庭,阿婆有家绣店,她去世后绣店一直是我在经营。” “哦,这样啊。”孟向卉不掩神色中的鄙夷,冷嘲热讽道,“我还以为宋小姐是什么名门出身,原来家里只是开绣店的呀。” 宋时晚向来温和的目光蓦然凛了几分。 她其实并不在乎薄家人对自己的态度,怎么说她都无所谓。但这不代表她好欺负,也不代表孟向卉可以随意评判阿婆毕生心血。 宋时晚眨了眨眼睛,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煦的笑意:“开绣店有什么不好吗?我听说蒋阿婆认识阿爹前也是自己开了家花店,自力更生自给自足,难道不应受人尊敬么?” 听她说完,蒋晓兰脸上一凛,孟向卉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堪。 蒋晓兰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名门”出身,早些年用自己的积蓄在富人区开了家花店,认识了些富家小姐。后来和朋友参加一场慈善舞会,凭借婀娜的舞姿和年轻美貌吸引了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薄明丞,这才嫁进了薄家。 如果孟向卉嫌弃宋时晚的工作,就是嫌弃蒋晓兰。 哪里有儿媳嫌弃婆婆的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向卉恹恹闭上嘴。 “扑哧”一声,一旁的薄屿宸忍不住笑出声。 旁边几个小辈本是心照不宣地默默看戏,见薄屿宸如此不顾忌地笑出声,不免埋怨地望他一眼。 孟向卉脸色更难看了,想和薄屿宸理论,却被薄屿宸先发制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嫂,你刚刚讲那个笑话也太好笑了。没忍住,真没忍住。” 坐在他旁边被莫名当枪使的乔语姗:“?” 她嗔怪地瞪了薄屿宸一眼,却没戳穿他的谎话。 孟向卉一口气堵在胸口,想朝他发作也不是,不发作自己又憋着难受。 等其他人转移注意力,薄屿宸偷偷翻出手机,忍不住给薄屿辞发了个“大拇指”的微信表情:【小嫂嫂看着战斗力负五渣,没想到这么厉害,以后家里可好玩了!】 作者有话要说:  正(也不是那么正)人君子·薄总(dge.jpg) 感谢在2023-04-03 20:32:11~2023-04-04 11:52: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糖果船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吃粥少女 4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7 春日DAY7 初恋 薄屿辞自然没有回他。 薄家饭桌上规矩严格,断不能在饭桌上玩手机。也就薄屿宸这种不受规矩管束的敢这个时候偷玩手机。 孟向卉恹恹闭上嘴,没再找宋时晚麻烦。 气氛一下落入诡异的沉默。 唐静芙见气氛僵硬,便随意找着话题与宋时晚聊天,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那宋小姐是在苏镇认识阿辞的?” 她本是随意找的话题,可问出来后便觉得哪儿不对劲,仔细想了想,她又接着道:“我记得阿辞在苏镇没有呆很久吧?回来以后就出国念书了,后来又一直在他爸爸身边做事。之前问他,还说谈恋爱耽误工作呢。既然宋小姐一直在苏镇,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啊……”宋时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唐静芙这个问题简直直击灵魂。 ——毕竟她和薄屿辞根本没谈过恋爱。 她不过是他花钱找来的合约妻子,哪里来的“恋爱”一说? 她甚至没有过恋爱经验。 之前没有人问过,宋时晚从没想过,原来两人还要“谈恋爱”的。 她噎了噎,有些无助地望向薄屿辞。 薄屿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她又悄悄打量了眼对面的唐静芙,唐静芙认真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是真的好奇,并不是有意为之。 宋时晚不由地攥了下裙摆,掌心沁出些许汗意。 她咬了下唇瓣,犹豫着该怎么编这个故事,便听身旁的薄屿辞嗓音淡淡,轻描淡写地回道:“初恋。” 听他说罢,宋时晚连忙点头应和:“啊……对,初恋。” “初恋?”唐静芙眨眨眼,不由笑道,“那会儿你们年纪还小,在读书吧。” “对……”宋时晚声音越来越小。 她这初恋初得确实够早,那会她才多大呀,哪里懂什么叫“恋爱”。 可谎话都说出去了,宋时晚也没法收回,只能顺着这个谎话继续往下编:“那个时候还在读书不懂事,年纪小也不懂这些。后来……后来阿辞回国我们又在一起了,他比较忙,一直是异地恋,但是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所以最近考虑结婚……” 宋时晚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离谱。她也没想到自己可以不打草稿随随便便编出一个“恋爱故事”。 她悄悄打量了下一旁的薄屿辞,怕他因为自己这离谱的“恋爱故事”而生气,可薄屿辞不仅没生气,反倒扫了她一眼,眸中尽是隐忍的戏谑笑意。 她更感到羞赧,轻轻抿了下唇瓣,不再吱声。 但两人的小动作落在别人眼里,倒像是夫妻间恩爱的证明。 唐静芙还是第一次见薄屿辞这般。 往日里他总是冷冷清清的,从不会顾及其他人,可此时他眼中似乎满是自己的新婚妻子,悉心照料,这样的他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她对宋时晚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讨厌,但既然薄屿辞真心喜欢,就没有再劝说的必要。 唐静芙完全没有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只对宋时晚语重心长道:“阿辞平时性子冷,很少对谁这么上心。看得出来你们确实关系很好。但是宋小姐,结婚和谈恋爱不同,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你们连家里人都不说就这么冲动结婚,是不是对未来婚姻有些不负责?更何况,我们家的情况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结婚这件事你们应该从长计议才是。” 宋时晚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说孟向卉的冷嘲热讽她能轻松应对,唐静芙就像一块藏着针的柔软棉花,无论怎么看都温温柔柔的,将手伸过去却能扎人。 她的每一句话都稀疏平常,却叫人无法反驳。 宋时晚张了张嘴,犹豫着该怎样说,便听身边薄屿辞淡声道:“不用了,大伯母。结婚是我们两人的事,不会有更改。” “阿辞……”唐静芙看向薄屿辞,他的神色很淡,目光却是说一不二的坚定。唐静芙温声劝诫,“阿辞,不要冲动行事,这事等你爷爷定下了,于你于宋小姐而言都是好事。” 薄屿辞不容置喙:“爷爷那边我会处理好,您不必操心。” 唐静芙抿了下唇。 她清楚薄屿辞的性格,决定的事情绝不会反悔。 …… 吃过午饭,薄屿辞被其他叔伯叫到书房聊天谈工作。宋时晚虽然是他的新婚妻子,却不好跟着,只得和唐静芙她们几个女人一起,在偏院的茶室陪她们喝茶打麻将。 宋时晚不会打麻将,只肖在旁边乖巧地陪着。其他几人就像是将她当成了空气,自顾自地聊着。都是些贵妇小姐爱聊的话题,宋时晚插不上话,也不感兴趣。 偶尔理她几下,也是孟向卉和蒋晓兰在挑她的刺。 茶室呆得实在有些闷,宋时晚借口去卫生间,从茶室逃了出来透气。 今天平城的天气不太好,刚下过小雨,整个院子都湿漉漉的。 但后院的月季花开得正盛,雕栏画壁掩映在繁花之间,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有种温润的美感。 宋时晚在廊内坐了会儿,一手支颐,闲闲地望着雨珠一滴滴顺着檐牙滴入面前的池中,惊扰了游鱼。 看着池中游鱼在涟漪间游来游去,她觉得有趣,不禁翘起唇畔。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声稚嫩的嗓音打断宋时晚的思路,她抬起头,薄家那位小叔叔正凶巴巴地望着他。 虽然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流,但他的眼神中明晃晃地充斥着对她的厌恶。 不过宋时晚对他那点小心思一点也不在乎,反倒是朝他扬起眸,笑着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薄霄宴被她的笑搞得不知所措,顿了顿,继续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朝她扬起下巴:“和你有关系么。” “那我为什么在这里,和你也没有关系。”宋时晚笑意更甚。 薄霄宴是薄明丞最小的儿子,是薄家的心肝宝贝。家里人都宠他,还没人这么和他说过话。 他有点生气,又有点不知所措,他气乎乎地“哼”了声,转身打算离开。 “哎,小家伙。”宋时晚蓦地叫住他。 薄霄宴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谁是‘小家伙’!”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宋时晚弯起眸,忍不住逗他。 薄霄宴其实对占薄屿辞和薄屿宸辈分的便宜并没有多大兴趣,但此时不知怎的,他特别想占这个便宜:“你应该叫我‘小叔叔’!” 宋时晚忍不住笑。 薄霄宴更生气了。意识到宋时晚不过是觉得逗弄自己有趣,他不想再搭理她。宋时晚又叫住他:“别生气呀。我刚见你叫阿辞陪你下棋,他现在在忙,我陪你,怎么样?” 薄霄宴顿了顿。 他狐疑地盯着宋时晚,生怕她又是逗弄自己:“你会?” 宋时晚点点头:“会一点。反正我一个人无聊,要不要一起?” 薄霄宴眼珠子一转。虽然他不喜欢宋时晚,但赢她几局好像也不错。 薄霄宴带宋时晚穿过两个院子,走到后院的小花园。 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远比偏院的景观壮观美丽数倍。苍松翠竹,怪石嶙峋,潺潺的溪水声珑璁悦耳,随着微风一并拂过。 北方的园林与宋时晚在苏镇常见的并不相同,少了几分婉约清秀,多了几分粗犷的气派。 薄霄宴见她看得出神,不屑地“嘁”了声,似乎是在嘲讽她没见过世面。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凉亭,脸上写满了骄傲:“那是我和阿辞下棋的地方。” 宋时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假山掩映间有一方小小的石洞,旁边有泉水缓缓泻下,一座小小的雕花凉亭立于石洞中间。 她随着薄霄宴踩着池中央凸起的石块越过浅池,走到石洞中。从那边换了个角度看向园中的风景,偶有泉水顺着微风吹进石洞之中,怡然惬意,着实奇妙。 凉亭中央摆着玉石雕刻的桌椅,桌上一副国际象棋。 宋时晚简单收拾了下,款款坐到薄霄宴对面。 “你真的会?”薄霄宴还是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宋时晚弯起眸:“玩两把不就知道了。” “好吧。”薄霄宴扬了扬脑袋,一本正经道,“我是男子汉,先让你一把。” 宋时晚被他故作深沉的模样惹得咯咯直笑。 两人将棋盘摆好,宋时晚先走。 宋时晚的国际象棋是薄屿辞教的,小时候总下不过他,但走法策略倒是和他学了不少,陪小孩下棋,绰绰有余。 眼看自己要输了,薄霄宴唇瓣紧抿,他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我让着你的!” “嗯,下把别让我了。”宋时晚弯着眸,吃掉他的国王。 两人重开一把,这回薄霄宴比平时都要认真几分。 不成想,又输了。 薄霄宴不愿承认自己又输了一把棋,催促着宋时晚再开一局。 就这么输了三四把,薄霄宴终于没了耐心,开始和宋时晚耍小孩脾气:“你为什么都不让着我!我不玩了!” 宋时晚故意问:“我为什么要让你?” “我还是小孩啊!阿辞都会让着我!”薄霄宴不满地瞪她。 平时薄屿辞明里暗里给他放水,不会让他输一整天。哪像眼前这个坏女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赢他。他还是个小孩,至于这么针对他嘛! “可你是长辈呀,不该你让我吗?”宋时晚压根不吃他倚小卖小这一套,模样笑吟吟的,反倒是用薄霄宴之前说过的话回他。 “你!”薄霄宴吃了瘪,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会凶巴巴地瞪她。 宋时晚垂着眸子,将棋子归位,笑盈盈对薄霄宴道:“怎么不玩了?来,我们再来一把。” 薄霄宴不想再输给她了,干脆耍脾气:“我不和你玩!你看不出来吗?我根本不喜欢你!” 薄霄宴本以为宋时晚会生气,会凶他,这样他就能去和薄屿辞告状了,没准薄屿辞一生气,就不和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了。 可他没想到,宋时晚的神色变都没变,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我知道呀。” 薄霄宴噎了噎,半天才吐出一句:“──那你还粘着我做什么?” 宋时晚托着下巴,将最后一颗皇后棋归位。她朝薄霄宴粲然一笑:“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把‘不喜欢’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呀。我知道他们都不喜欢我,但是和他们说话好累哦,还是和你交流最简单。” “你——”薄霄宴一时间被宋时晚整不会了。 以他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个明明知道自己被讨厌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人。 他“你”了半天,最后只能气馁地憋出一句:“你看上去不太聪明。” “那你还输。”宋时晚嗔道,“我们再来一把。” “我不!”薄霄宴输怕了,但嘴硬。 见他真的怕了,宋时晚歪着脑袋想了想,从手包中翻出两块梅子糖递到薄霄宴面前:“这样吧。你再陪我玩两把,我给你糖吃。” 薄霄宴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一时间学的礼教修养什么都忘了。 他凶巴巴的:“你是把我当小孩儿么?!我才不爱吃糖!” 宋时晚眨眨眼:“你刚刚不说自己是小孩吗?” 薄霄宴再次遭受暴击。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不满,只能气哼哼地双手环胸,表示自己现在非常生气。 宋时晚也不在意,遗憾地将梅子糖收了回去:“可惜了,阿辞很喜欢这糖呢。” 薄霄宴顿了顿,他耷拉下眼帘,看着宋时晚将糖果塞进包里,正要拉拉链时,他终于忍不住,扭捏地问道:“阿……阿辞很喜欢这个糖?” 他都不知道薄屿辞会喜欢这种甜甜的食物。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 薄霄宴眼睛亮了亮,不敢置信地看向宋时晚。 实际上,他有点怕薄屿辞。 虽然他很喜欢薄屿辞,总喜欢黏在他身边看他做事,听他说话。可在薄霄宴幼小的心里,薄屿辞总是离自己远远的。 听说薄屿辞和自己一样喜欢吃糖,薄霄宴总觉得好像冥冥之中离他近了许多。 宋时晚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呀。” 她确实没骗他,或者说,没有完全骗他。薄屿辞小时候喜欢吃甜口的食物,尤其喜欢吃苏镇特产的梅子糖。小时候下棋下不过他,宋时晚总会贿赂他两块糖,叫他给自己放水。只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薄屿辞喜欢什么,她并不知道。 薄霄宴吞了吞口水,仅剩的那点自尊终于被打败了,他傲娇地扬起小下巴:“就……就两把,而且我要赢!” “好。”宋时晚弯起眸子。 …… 薄屿辞回来时,便见宋时晚坐在凉亭里陪着薄霄宴下棋。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撑在玉石椅上,斜斜地倚着。薄纱披肩滑落在她的肩头,模样随性又慵懒,她却浑然不觉似的,低低垂着纤长的睫毛,眼底盛满了笑意。 方才在餐厅一直未见她如此舒适自然的模样,不知为何,薄屿辞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薄屿辞轻轻咳了一声,顺着池边凸起的石路慢悠悠踱到湖心亭。 见到他,宋时晚笑意更甚,低低唤了声“阿辞”。 听到宋时晚和薄屿辞打招呼,正耍赖悔棋的薄霄宴蓦地转过头,确认宋时晚没有诓他后,薄霄宴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笔直地站在一旁,恭敬地唤了薄屿辞一声。 ──严肃的模样像极了等待检阅的士兵。 薄屿辞微微颔首,对他道:“阿宴,你母亲一直在找你。” “知、知道了。”薄霄宴微不可查地应了声。 见这小家伙方才还狐假虎威如今蔫成了小兔子,宋时晚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薄霄宴气得瞪她一眼。 见他半天不动换,薄屿辞淡声问:“还不去?” “这就去!”薄霄宴连忙回他。 经过薄屿辞身边时,薄霄宴几经内心挣扎,最终,他下定决心,将宋时晚给自己的糖塞了薄屿辞一颗。 薄屿辞微微一怔,可看清掌心的梅子糖时,他不由轻轻翘了下唇畔。 虽然很微小的表情变化,但薄霄宴捕捉到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薄屿辞对自己笑!原来宋时晚没有骗自己,他真的喜欢! 原本那点紧张瞬间消失殆尽,薄霄宴像只兔子似的活蹦乱跳地离开了。 等他离开,宋时晚依旧咯咯直笑。 她指了指薄屿辞手中的糖果,托着腮,对薄屿辞道:“我拿来骗小孩子的,没想到他会给你。” 薄屿辞垂眸打量着桌上的残局,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和阿宴跑这里来了?” “啊,”宋时晚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看了看他,小声道,“屋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薄屿辞轻叹了声。他敛着眸,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糖果。 良久,他淡声道:“嫣嫣,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可能会让你受些委屈,抱歉。” 宋时晚眨眨眼。 她没想到薄屿辞会这样说。 她既然答应以合约的形式与他结婚帮他挡联姻,就做好了被他家里人排挤厌恶的准备。换句话说,这只是她该履行的义务之一罢了,她从没觉得是委屈。 宋时晚一手撑着下巴,朝薄屿辞莞尔:“我没事的。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帮你挡那些亲戚么?他们喜不喜欢我,和我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薄屿辞不悦地压低眉尖。 他深沉的眸中似乎隐忍着某种情绪,但最后他没说什么,只道:“不是这样,以后不要再这样说自己了。我当然希望他们喜欢你。” 宋时晚并不懂他话中意味,只当薄屿辞希望她以自己妻子的身份可以给亲戚一个好印象。 她弯起眸,笑着打趣:“那也太难为我了。你看,就连你那个小叔叔都不喜欢我。” 她指了指已经走远的薄霄宴。 薄屿辞顺着她的方向望去,薄霄宴正在和家里的阿姨说些什么,看到不远处的宋时晚望向自己,朝她做了个鬼脸。 宋时晚忍俊不禁。 薄屿辞收回目光,对宋时晚道:“阿宴很喜欢你。” “哪有,他一点也不喜欢我。”宋时晚吐槽。 宋时晚很喜欢小孩,在苏镇也常受小孩欢迎和喜爱,没想到这回倒是在薄霄宴这里碰了壁,多少有些懊恼。 薄屿辞道:“我很少见他和人撒娇,只有信任的人才会这样。他一向怕我,从未和我撒过娇。” 宋时晚笑盈盈道:“哪有。他很喜欢你,是你一直板着脸,他才怕你。” “我板着脸?”薄屿辞蹙了下眉。 “对呀,你现在就板着脸,很吓人的。”宋时晚轻轻俯过身,纤细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的眉心。她的声音很轻很软,笑吟吟的,像是一道温煦的春风落在他心尖,“不要总皱着眉,会长皱纹的。” 薄屿辞轻咳一声,含混地应付过去。 没人注意到,他耳根微微红了几分。 “你也怕我?”薄屿辞淡声问她。 宋时晚怔了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怕”还是“不怕”。 默了片刻,她干脆坦诚道:“是有一点。” 她轻轻指了下薄屿辞手中的梅子糖,笑意温软:“拿了我的糖,可不许凶我。” 薄屿辞好笑地叹了声。他将手中那块梅子糖塞进兜中:“好。” “刚刚棋下了一半,陪我下完?”宋时晚问。 “好。” “那你拿了我的糖,要让我。” 薄屿辞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顿了顿,他轻声道:“好,让你一局。” 天气似乎好了许多。天空被雨水洗涤得一尘不染,薄如蝉翼的阳光将盛开的月季花照得闪闪发光。 清风拂过,静谧的花园中只剩潺潺水声和鸟儿动听的啁啾声。 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宋时晚蓦然想到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端正地坐在自己对面,朝她摊开掌心,唇边含着一抹得逞的笑意:“嫣嫣,不哭。一颗糖让你一局,如何?” 那个下午,亦如这个下午一样,阳光明媚。 8 春日DAY8 平时就很好看,今天更好…… 周六,宋时晚和薄屿辞一起去试婚纱。 婚纱是按照宋时晚的喜好和身型找专门的设计师定做的。 她之前来量过尺寸,这回是来试穿成品的。等试穿过后,设计师进行最后调整,就能拿到最终成品了。 宋时晚对这次试穿还挺期待的。 当初无论是设计还是版型,设计师完全遵循了她的喜好与意见,满足了她对婚纱的所有幻想。 虽说两人是合约结婚,但说没有一丁点期待肯定是假的。 尤其是踏入婚纱店那一刻,宋时晚对自己的婚礼莫名开始期待起来。 不论是婚纱,还是薄屿辞选的婚礼地点,她都很喜欢。 婚纱店坐落在金融街最繁华的地段。 虽然之前宋时晚已经来过两次,但每次过来,她都会再次被琳琅满目的雪白色的婚纱所吸引。 仿佛这里与现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度,这里是个完美的,只有幸福的童话世界。 尤其这次薄屿辞还陪她一起过来了。 宋时晚跟在他身侧,偷偷扫了他一眼。 他们真的要结婚了。 设计师助理引着两人进入vip休息室。偌大的休息室被精心布置过,欧式宫廷风设计,复古,华丽。天花板做拱形设计,雕着精致的金色壁画,画上是爱神和丘比特的模样。休息室四周点缀白纱和白色的芬德拉玫瑰,在这里仿佛置身于婚礼殿堂,不由得使人感到庄严崇敬。 设计师将着着婚纱的人形台摆在了休息室的最中央。 甫一进入休息室,宋时晚便被中央的婚纱所吸引。 ——完全是她梦想中的样子。 纯白色的婚纱做抹胸落肩袖设计,腰间线条勾勒精致,曳地裙摆上,是手工绣制的花瓣,细碎的钻石点缀其间。在灯光的照耀下,整条婚纱熠熠闪光。 单看一条裙子,薄屿辞并未感到特别。 但当宋时晚在设计师助理的帮助下换上婚纱后,他才感受到这条裙子的魅力。 眼前的女孩就像误入尘间的仙子,一尘不染,美好得不像话。 薄屿辞喉结微滚,下意识松了松颈间的领带。 宋时晚指尖轻轻摆弄着裙摆,有些羞赧。 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复杂的礼裙,多少有些不知所措,怕穿在自己身上很奇怪。 她小心翼翼问薄屿辞:“还合适么?”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良久才缓过神,意识到失态,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很好看。” 宋时晚的脸颊更红了。 洁白的婚纱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脸颊上的红晕也愈发明显,像是一朵盛开的红玫瑰,艳醴夺目又引人遐想连篇。 “宋小姐,真的特别特别好看!”蒋珊在一旁忍不住赞叹道。 饶是她一个女生看了都觉得特别惊艳,更何况男人了。 薄屿辞扫了她一眼。 意识到自己有些破坏氛围,蒋珊立马噤了声。 她把手中的首饰盒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对薄屿辞道:“项链我带过来了,我先回车上,有事您随时叫我。” 说罢,她忍不住又瞟了眼宋时晚穿婚纱的模样,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设计师帮宋时晚做了细微调整,叫助理记录好需要修整的地方后,她对宋时晚道:“还有套敬酒服,我去给你拿。” “好。”宋时晚向她道谢。 设计师和助理出了休息室后,房间里只剩宋时晚和薄屿辞两人。 不知怎的,宋时晚总觉得此时的气氛很诡异。 房间一瞬间变得燥热起来,她用手当做扇子轻轻扇了扇,可脸上那抹绯红始终下不去。 她不敢看薄屿辞,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大概是这间屋子的装修像极了婚礼现场,她又穿着婚纱,似乎总是有抹旖旎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流转。 一时无话,两人这么干站着也很奇怪。 宋时晚干脆指了指琉璃茶几上的首饰盒,轻声道:“我戴上项链试试吧。” “好。” 宋时晚穿着拖尾长裙,一个人不方便挪动。薄屿辞便帮她拿出项链,递给她。 是条做工精致繁复的鸽子血红宝石项链,中间点缀数颗钻石,璀璨夺目。听说曾是某欧洲皇室的结婚礼物。 薄屿辞特意拍下,将其作为订婚礼物送给她,配她这条婚纱刚刚好。 项链有些沉,宋时晚自己戴不上。她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薄屿辞终于看不下去,淡声道:“我来帮你。” “好。”宋时晚没再挣扎,轻轻应了声。 她将手中的项链递给薄屿辞,伸手把披在身后的长发随意挽了个髻,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薄屿辞俯身,悉心地帮她戴好项链。 贴在肌肤上的宝石又沉又凉,宋时晚轻轻吸了口气。 “怎么了?”薄屿辞问她。 两人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宋时晚顾不上脖颈间的凉意,脸颊更红了:“没、没事……” “好、好看么?”她轻声问。 “嗯。”薄屿辞淡淡地应了声。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他的声色深沉醇厚,带着一抹隐隐约约,勾人的味道。 薄屿辞比她高了很多,宋时晚的目光正巧落在他的喉结上。 随着他应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她的视线忍不住被那抹干净利落的线条所吸引,跟着一起上下移动。 ——如果咬一口会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宋时晚怔愣片刻,她被这个坏想法搞得脸颊滚烫。 可他就像是故意的一般,喉结再次滚动起来。 他嗓音沉沉,在她耳畔道:“很好看,平时就很好看,今天更好看。” 周身的空气像是在那一瞬间被抽离,四周流转着暧昧的气息。 宋时晚只觉得呼吸一促,大脑中不自觉产生旖旎的画面。 她慌张地抬起眸,薄屿辞就像与她有心电感应一样,目光低垂,在她的眸子、鼻梁和唇畔慢悠悠地打着转。 他离她又近了几分,似是在引诱,又像是在等待她的允许,一直没有进一步动作。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宋时晚浑浑噩噩的想,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发丝顺着她松手的动作像瀑布一般泻下,盖住薄屿辞落在她腰间的手。 与此同时,温润炽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瓣上。 四周瞬间被他身上那抹清淡的、好闻的木质香侵袭,宋时晚不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吻不似他给人的那般冷漠之感,而是温柔的,滚烫的。 他轻轻吻着她,诱着她。 宋时晚只觉自己像一团棉花,软软地落在他的怀抱中。 这是她第一次接吻,她有些不知所措,青涩而又害羞地回应着他。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气息变得有些细碎沉重,唇齿间沾染着他的气息,滚烫,诱人。 宋时晚混混沌沌地意识到,她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不舍。 这样难以启齿的想法令她脸颊烧得更加厉害,她的目光也变得无措。 薄屿辞本已松开了些许,可垂眸瞥见她那双湿漉漉的眼泛着微红,羞涩而又无辜地望向自己时,心中已然压制住的欲.火再次翻腾起来。 搭在她腰间的手再次收拢,他将她抵在墙边,嗓音嘶哑地唤了她一声:“嫣嫣……” “嗯。”宋时晚含混地应了声。 正当薄屿辞俯身,想再次亲吻她时,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宋时晚的手机,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 薄屿辞轻轻蹙了下眉,不悦地想要放开宋时晚,可宋时晚却没松手,抬眸望着他,小声道:“可能是骚扰电话吧,不用管。” 有道理。 总不能为了个骚扰电话破坏兴致。 听她这么说,薄屿辞没再理会沙发处的吵闹声,俯身再次吻住她的唇。 “哎,有电话——”设计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风风火火地走进试衣间,便见到墙边相拥的两人。 意识到自己似乎煞了风景,她又急忙掉头,打算当做无事发生一样赶紧溜人。 可被她和电话这么一搞,屋里流转的暧昧氛围早就消失殆尽。 薄屿辞松开了宋时晚,宋时晚也一脸羞赧,轻声道:“打了这么久,应该不是骚扰电话吧。我接个电话。” 说完,她红着脸逃离了他的桎梏。 电话是秦雨蓉打来的。 宋时晚接起电话,秦雨蓉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抱歉……”宋时晚下意识扫了眼薄屿辞的方向,有些心虚,“刚刚在试婚纱,没听到……” “试婚纱?你要办婚礼?”秦雨蓉顿了顿,“新婚快乐!” 还没等宋时晚道谢,秦雨蓉又继续道:“不过你还是赶快看下微博吧,不然连婚礼都办不踏实。” “发生什么事了?”宋时晚蹙了下眉尖,疑惑地问。 “有营销号恶意造谣你的黑料,现在已经顶上热搜了!这个爆料发得很突然,你最好赶快了解下!你能不能来公司?咱们互相沟通下真实情况,才好出具体应对方案。” 她的黑料? 宋时晚眉尖蹙得更紧了。 她虽然粉丝不少,但在如今发达的社交媒体网络上,那点粉丝简直不足为奇。她又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公众人物,为什么有人会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关注她,泼她脏水? “怎么了?”薄屿辞见她眉头紧锁,询问道。 “没,没事。”宋时晚捧着电话,稍稍侧过身压低声音,对秦雨蓉道,“我马上去公司。” “好,我把地址发给你,在公司等你。” 挂掉电话,宋时晚搜了下秦雨蓉给的地址。 好在公司地址与她所在的地方不远,她给秦雨蓉发了微信,告诉她自己十分钟后到。 宋时晚让设计师帮忙脱掉婚纱,火急火燎地换回自己的衣服,又捡起沙发上的包包。 薄屿辞抱臂站在一侧,冷淡地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并且拒绝了设计师帮她试敬酒服的提议。 他终于忍不住,沉声问:“你要去哪儿?” 宋时晚回过神,见薄屿辞脸色阴沉地站在角落。 她顿了顿,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抬起脚尖,轻轻啄了下他的唇角。 ——似是补偿刚刚那个没能继续的吻。 莫名地……被她安抚了。 薄屿辞紧蹙的眉尖松散了几分,他揉揉眉心,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温和了几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宋时晚不想让他担心,只道,“蓉姐那边有急事,我处理好就回来,很快。” 还未等薄屿辞回复,她转身快步离开婚纱店。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嫣嫣大概是第一个试婚纱时候丢下霸总的哈哈哈哈哈! 薄总:能怎么办,老婆做什么都是对的QAQ 感谢在2023-04-04 12:08:34~2023-04-06 10:15:2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尼尼 8瓶;陌晨希、明天一定减肥、狐狸的椰子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9 春日DAY9 你到底生什么气呢?…… 金融街最昂贵的地段,最高的那座写字楼。 写字楼23层,Ara传媒总裁办公室内,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正懒洋洋地靠着老板椅,长腿交叠,随意地搭在办公桌上。 窗外天气明媚,明亮的阳光透过整排落地窗洒了进来,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像是镀了层耀眼的金边。 可惜对面的人无心欣赏他的俊颜,甚至有些看腻了。 秦雨蓉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谢景泽伸了个懒腰,像个大爷似的开始指挥:“小秦,阳光太晒了,帮我拉下窗帘。” 秦雨蓉:“……” 谢景泽说完,大剌剌地拿起手机,游戏里的角色刚好复活。 “谢总,刚刚和你说的事,到底怎么办。” 谢景泽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挑,只肖眨眨眼,就能惹得一众女生芳心暗许。可惜他这双好看的眼此时一个劲儿地黏在游戏画面上,压根没时间抬眼瞅秦雨蓉一眼。 “小秦啊,这应该是你的工作,没必要向我汇报吧?”谢景泽慢条斯理地控制着角色,连语气也慢悠悠的,似乎秦雨蓉刚才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你这个样子,会让我怀疑你工作能力退步了。” 秦雨蓉蹙着眉尖:“舆论的事,我自然能解决。时晚的账号一直很干净,这个时候突然出问题,你想不明白是谁搞的事?” “搞就搞呗。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她的账号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运营,一定要重视。” 秦雨蓉道:“我自然会重视。” 实际上,如果不是谢景泽提前嘱咐过,时晚的账号还没有走完法务流程,又闹出这么大的疏漏,他们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财力成本帮她解决,秦雨蓉从专业的角度会建议公司放弃她。 但既然谢景泽交代过,她自然尽心尽力,和宋时晚一起把账号做好,帮她解决所有问题。 “但你是不是也应该重视?”秦雨蓉斜斜地睨了谢景泽一眼,冷笑道,“这事闹这么大,你朋友那边,好交代么?” “嘶……”谢景泽皱了皱眉,秦雨蓉正要继续说下去,就听谢景泽在那边喃喃自语,“这帮人怎么搞的,又团灭了!还是得靠我啊!” 秦雨蓉:“……” 这人真没救了。 她叹了声气,懒得和谢景泽掰扯。正巧宋时晚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已经到门口了,秦雨蓉连招呼都没和谢景泽打一声,快步离开他的办公室。 秦雨蓉走后,谢景泽一番犀利的操作,在水晶下收割敌方五个人头,将对方团灭。 而后,他一个人杀到敌方高地,打下水晶。 画面出现“Victry”的字样,他幽幽叹了一声,顺手给那个评分2.5的队友举报拉黑一条龙操作。 秦雨蓉说的还真有道几分道理。 谢景泽一想起薄屿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当初在学校那次,自己不小心弄坏了他钥匙上的一个小挂件——谢景泽甚至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了——薄屿辞就狠心断了他三年抄作业的特权,谢景泽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敢不重视。 薄屿辞这人心狠得要命,谁清楚他知道老婆被欺负这事后,能干出什么事来? 那会儿自己这座小土地庙不也得跟着遭殃?! 其实宋时晚账号出问题,是谁在背后搞的鬼不难猜。唯一和她有利益冲突的,就是她曾经签的那家畅乐娱乐。 宋时晚的账号谢景泽看过资料,各方面数据都不错,也有商业价值,对方肯定不愿放弃这个香饽饽。既然现在放弃了,就打算搞个鱼死网破,谁也不好过。 谢景泽歪着脑袋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他勾了下唇角。 他退出游戏,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备注是“畅乐赵祥”字样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谢景泽立马换上一副殷切的笑意,与对方寒暄起来:“哎呀,赵总,好久没联系您啊,最近怎么样?生意还不错吧?” 赵祥接到谢景泽的电话,立马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给自己打电话,架子一下子端起来了:“谢总,真是好久不见。有事么?” “哎呀,赵总英明神武,我找赵总有事赵总一算就算出来了。” “小谢啊,这事不是我说你,那个小网红我们为什么解约?还不是作风有问题!你说你眼光,怎么想签这种人啊?”赵祥啧啧两声,惬意道,“不过那个小网红确实长得挺漂亮,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会签也不奇怪。” 赵祥故意在谢景泽面前拿乔,谢景泽也不介意,笑眯眯道:“赵总说笑了,我哪儿是那种人啊。” “不过这小网红作风不好,我看你们也别签了吧。”赵祥颠倒黑白,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已经爆出她和我们公司纠纷的问题,你再接手,对你们公司影响也不好吧?”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啊……”谢景泽故作纠结。 “你不会……非签不可吧?” 赵祥笑了声,语调都猥琐起来,“你跟人家……” 谢景泽立马止住他的话头,笑道:“赵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不过确实有点原因,答应人家了,不好反悔嘛。” 虽然谢景泽说得含糊,但赵祥立马会意。谢景泽这人就是典型的纨绔富二代,仗着家里有几个破钱,风流无度,有事没事就和某个小明星闹个绯闻,上个热搜。 谢景泽也从不表态,对所有绯闻一概不承认,也不澄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估计这回对人家做了什么,又许诺了什么。 赵祥笑了笑,没搭话。 谢景泽道:“赵总,给个面子,手下留情。” 赵祥揣着明白装糊涂:“小谢,这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事跟我们没关系,那小姑娘自己不检点,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再不赶快撇清关系,一会儿脏水泼我们身上了,我们可洗不清了啊!” “这样吧,赵总。”谢景泽和和气气道,“我听说你一直想接星辉的盘和明丞集团合作。我认识人也不多,刚好认识他们老板。这样,我晚上正好有个局,请了明丞的薄总,我给你搭个线,你卖我个面子,行不行?” 赵祥一听这话,谢景泽是真认怂了。 他得意洋洋地哼了声,心里想着,姜还得是老的辣,臭小子还想玩过我? 赵祥原本的设想是,把那个账号搞臭,自己不要的东西,谢景泽也别想要。他以为谢景泽会放弃这个网红,可他没想到,原来这个网红在谢景泽那里如此宝贝,谢景泽甚至心甘情愿给自己送资源也要保住这个网红。 那可是薄家啊,平城无数人都梦寐以求,想要攀上的薄家。 赵祥心里大喜,自己可算是揪住谢景泽的小辫子了。 可面上,他还和谢景泽端着。他故作思索片刻,而后一副很伤脑筋的语气道:“哎呀,小谢,我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明天我让手底下人发个声明,帮那姑娘好好说说话。不过你也知道,这事对我们公司影响可太大了,哎!” “自然自然,”谢景泽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今晚我得多敬您两杯!” 挂掉电话,谢景泽勾起唇角。 他悠然自得地将一双长腿翘到办工作,惬意地靠在老板椅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落地窗外的风景上。 23层的高度,视野宽阔,远远望去,只有天空和游云。 今儿天气可真不错。 - 是夜,市中心最大的平盛酒店。 谢景泽招呼完前来赴约的几位老总,坐到主座旁边。 主座上的男人一脸阴沉,气场凛冽,无论谁来搭话都一概没有好脸色。 几个想要来攀关系的人笑脸相迎,最后都被他可怖的气场吓跑了。 “祖宗,你干嘛一直沉着脸。”谢景泽坐到薄屿辞身边,好笑着问。 虽然薄屿辞总是冷着个脸,但谢景泽跟他相处得久了,一眼就能看出薄屿辞心情好还是差。 薄屿辞双手环胸,没有理他。 今晚的应酬他本不想来,可宋时晚自从离开婚纱店后,一直没有回来,电话打不通,谢景泽又可劲儿催,他才不得不来赴这个局。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宋时晚到底因为什么事那么紧急,急到可以推掉他们试婚纱的行程。 难道是……因为他亲了她,让她觉得唐突,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可如果她不愿意,离开前又为什么要亲自己? 薄屿辞眉头紧蹙,始终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呀,宋小姐账号的事我们肯定给你解决好,你愁什么啊,你还不相信我?” “账号?”薄屿辞扯回思绪,蹙眉望向谢景泽。 谢景泽愣了愣:“你不是因为这事生气?” “她账号又出问题了?你到底有没有办事能力。”薄屿辞嗓音冷淡,语气不掩嫌弃。 仿佛下一秒,他就能让谢景泽那个小工作室倒闭。 谢景泽赶快转移话题:“跟我真没关系!所以……你到底生什么气呢?” 薄屿辞冷冷道:“今天试婚纱,她试一半急匆匆走了。” “s?”谢景泽不明所以。 薄屿辞眼神又冷了几分,乜他一眼:“她连敬酒服都没试就走了。” 谢景泽:“……?” ……就因为这么点破事??? k,fine。 是他嘴欠。 他在嘴边比了个“掌嘴”的姿势,便听薄屿辞冷声问:“所以,她账号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见话题又转了回来,谢景泽只好如实交代:“宋小姐没跟你说?” 薄屿辞颔首。 他了解宋时晚的性格,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她走之前没跟他说,应当是不想让他知道,给他添麻烦。 薄屿辞蹙了下眉,难道现在自己在她心里还是“别人”? 谢景泽从兜里摸出手机,他找到造谣的营销号,点开给薄屿辞看:“有人在网上黑她。不过你放心,我们这边已经控制舆论了,一定会严惩造谣的人。” 薄屿辞点开微博,里面明晃晃的标题恶心又扎眼。 【知名网红靠抄袭火出圈,只为□□富豪,传闻曾在高校内做“公交车”】 【传统艺术不是小网红当外围的遮羞布】 【凭借营销成为“知名网红”,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论如今网红素质门槛有多低】 …… ——这些人是怎么敢的?! 他眉尖压得更低了,冷声问:“谁干的?” 谢景泽正要回,便见赵祥笑眯眯地进了包间。 谢景泽连忙殷切地迎了过去,将他带到薄屿辞身边。 看到薄屿辞,赵祥原本端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卸了下来,他恭敬地哈着腰,笑容谄媚:“薄总真是年轻有为,我仰慕您很久了!” 薄屿辞漫不经心扫他一眼,没有理会赵祥的恭维。 他的耐心几乎要消磨干净了,薄屿辞目光清淡地渡到谢景泽那边,似乎在说“这人是谁?有屁快放没事赶快给老子滚”。 谢景泽脸上还挂着那副殷切的笑,不紧不慢地给两人介绍:“赵总,这位就是明丞集团的薄总,也是时晚的丈夫。薄总,这位是畅乐娱乐的赵祥赵总,给你老婆签霸王合同,后来又在网上找水军造谣给她泼黑水的那个人。” 赵祥:“……?” 作者有话要说:  小谢,搞事第一人:D 感谢在2023-04-06 10:15:23~2023-04-07 12:24:3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糯米鸡叽叽 3个;烟熏樱桃、狐狸的椰子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吃栗子的小菇凉、陌晨希、故城旧巷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10 春日DAY10 过来 从婚纱店去公司的路上,宋时晚大概了解了热搜的情况。 起因是某个明星发了张自拍,有个自称是宋时晚粉丝的人跑去人家微博底下评论说人家穿着丑,还不如小网红穿得好看,然后对宋时晚一通彩虹屁。 人家粉丝自然不乐意,一帮人气势汹汹和这个人吵了起来。 好笑的是,下面竟然又出现了好几个自称是宋时晚粉丝的人加入骂战,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宋时晚只觉得可笑。她平时发条视频底下都不会这么热闹,凭空怎么变出这么多“她的粉丝”,又精准摸到人家微博“帮她说话”? 总之两方交战,自然吵得不可开交。 再加上那个明星后援团十分强大,火力极猛。他们找到宋时晚的账号,发现她压根连脸都没露过,就是一堆脑残粉在那儿踩一捧一无脑吹,更生气了。 一群人开始人肉她,攻击她,说她故意炒作,说她没文化素质低,粉丝素质也低。 闹得最热闹的时候,某个所谓的“知情人”突然跳出来爆料,说她的账号纯营销,所有作品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作品。还有所谓的“之前认识的人”附和,说她在学校就小有名气,和男同学乱搞,后来靠着小有姿色当了小网红,给人陪酒当小三。 一时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就像是什么盛大的狂欢派对一样,无数人开始猜测她,揣度她,试图凭借着细枝末节,扒出她的“全部身世”。 有人说她因为长得太丑所以不敢露脸;有人有理有据地“分析”,扒出她曾是以前陪酒某高管黑料中的女主角;有人笑嘻嘻出来证明自己睡过她;也有人说她作品都是别人的,发的视频都是故意立人设,把自己说得那么年轻又那么厉害,怎么可能…… 宋时晚其实很少使用社交媒体。她作为“时晚”在网上的资料寥寥,她也从未在视频中露过脸。 她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她认为没必要。 她建这个账号的初衷是想分享自己的作品,是想让更多人认识苏绣,了解苏绣,或许可以爱上苏绣。作品本身才是重要的,做作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实际上并不重要。 更何况她也不喜欢将太多**分享给其他人,所以网上关于她个人的资料其实很少。 宋时晚本以为这样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让自己远离许多祸端,可她没想要,这反而成为了祸端,让别人对她产生了许多莫名的猜忌。 说什么的都有,她在那一瞬间仿佛变成了无数人,拥有无数面孔。 #时晚#的话题很快被顶上热搜。就在这时,她的前签约公司畅乐娱乐也跳了出来。 他们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说时晚平时就是趾高气昂的,耍大牌的,她向他们索求最好的资源,对他们的资源挑挑拣拣,这还不够,她还无视公司合同,强行逼迫公司解约云云。 面对之前所谓的“爆料”,他们含糊其辞,仿佛默认了爆料的真实性。 见到前公司“实锤”,那些骂她的人就像是获了一道圣旨似的,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对她的谩骂更加汹涌猛烈。 宋时晚的微博粉丝暴涨,后台收到无数言语肮脏的私聊。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微博,出神地看着电梯上跳跃的数字。 不难看出,从最开始就是有人操控的。如果不是这些人在背后雇水军买数据,以她微不足道的知名度事情不会闹大。再加上这种掺了些颜色的八卦一向喜闻乐道,看热闹的人向来感兴趣的不是八卦背后的真相,而是八卦本身。 电梯停在20层,宋时晚顺着指示标找到Ara传媒。 与畅乐相比,这里更气派,也更专业。 秦雨蓉已经在前台等她。 看到宋时晚,她二话不说,带着宋时晚去了会议室。 里面有团队的其他人等候。 简单打了招呼,宋时晚坐到秦雨蓉身边。 她将所有事都解释给秦雨蓉,确定网上全部内容都是造谣后,秦雨蓉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如果确定那些都是造谣,事情就好办了。 她把目前公司这边的进展同步给宋时晚,而后对她道:“我们这边能做的事其实很局限,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你本人出面对谣言做出解释,这样我们控制舆论,找出背后造谣者,后续工作更好展开。如果只靠我们的话,舆论可以控制,但真相永远无法说清。” 宋时晚点点头:“好,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那就好,只要你愿意出面,事情就简单了。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秦雨蓉找了人协助宋时晚写澄清的稿子,并布置好之后的工作。 事情算是有了解决办法,她扫了眼宋时晚,顿了顿,对她道,“网上那些言论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些人就是为了发泄情绪罢了,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意识到秦雨蓉是在安慰自己,宋时晚朝她弯了弯眸:“嗯,我知道。” 见她这会儿还笑得出来,秦雨蓉轻轻叹了声。 也不知道该说她是性格太好,还是内心太强大。 宋时晚似是想到什么,忽地对秦雨蓉道:“蓉姐,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你说。” 宋时晚认真道:“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背后谁在搞鬼我们都清楚。我不想和对方表面和气了,我想揭露他们做的事,不让其他博主再被他们欺骗了。但是这么做肯定会挑起争端给你添麻烦。如果你觉得这样没必要的话,就算了。” 秦雨蓉颇为惊异地看向她。 在她印象里,宋时晚总是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即使吃亏,她通常也会独自默不出声地吞下,不愿与人争执,也不愿给人添麻烦。但此时她的眼神里却有股狠劲儿,像是战场上的英勇的将士,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 她这般模样倒是把秦雨蓉骨子里那股斗志激了起来。 实际上,赵祥这么做针对的可不止宋时晚一人,亦是针对他们公司,想给她,给谢景泽一个下马威。 赵祥老奸巨猾,手段卑劣,绝不是好对付的人。 可那又如何?秦雨蓉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不好对付,他们也不好惹。想斗?那就斗呗。他们又不怕他! 思及此,秦雨蓉朝宋时晚坚定地点点头:“好,我支持你。” - 24小时之内是平息舆论最黄金的时间段。 公司有自己的摄影棚。 确定好澄清稿,做好后续应对措施后,秦雨蓉带着宋时晚去了摄影棚做直播回应谣言。 秦雨蓉已经提前让宋时晚在社交媒体上做了直播公告,此时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工作人员还在做最后的调试。 布置好灯光,秦雨蓉想让宋时晚试下设备。 结果在棚子里转了一圈,秦雨蓉都没见她人影。 秦雨蓉出了摄影棚,便见宋时晚呆在楼道的角落里,指尖紧紧攥着稿纸,一板一眼念叨着稿子上的内容。 她轻笑着叹了声,走到宋时晚面前,对她道:“别紧张,上面的内容不用背那么清楚。记住几个重要的信息点,一会儿用自己的话说,别漏信息点就行。” 她扫了眼宋时晚紧张的神色,好笑道:“你死记硬背,反倒让人觉得不真诚。” “啊,好。”被秦雨蓉这么一笑,宋时晚脸颊红了几分,不过心里的紧张感倒是褪却的了不少。 她又默默看了好几次稿子,才满意地将稿子收起来,和秦雨蓉一起回到棚子里。 一切准备就绪,宋时晚坐到镜头面前。见她坐得板板正正像是来做新闻报道的,秦雨蓉好笑地指导她坐得放松些。 给她讲了下直播时候需要注意的事项,秦雨蓉让工作人员打开直播。 直播开启的那一瞬间,宋时晚便看到无数评论刷了上去,她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蹲她的直播,而且还是这么多人。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蹲直播的大多是来吃瓜看热闹的。 #时晚#的标签已经在热搜上挂挺长时间了,这里锤一点,那里锤一点,这事在吃瓜群众眼里已经基本尘埃落定,没什么反转可言了。 见她发了微博说开直播,一群人就是想来凑个热闹,看看传得这么风风火火的时晚本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看看她还能作什么妖。 可没想到打开直播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个仙女姐姐! 端坐在镜头前的女人烟眉杏眼,肤白胜雪。她只穿了件素色长裙,没有繁复华丽的装饰,却依旧衬得她气质温婉端庄。她眉眼间含着温润的笑,其间多了些许茫然和羞涩,可正是这般模样使她更像是无意间跌入尘世的仙子,美丽清澈,令人不忍触碰。 ——这叫“小有姿色”????说这话的人怕不是玉帝下凡??? 不知是谁先叫了声“仙女姐姐”,后面一水儿人开始刷屏“仙女姐姐好”。 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宋时晚羞涩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这还是宋时晚第一次本人面对摄像头,在许多人面前露脸,讲话。 她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和不停刷过的评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直播视频是工作人员调的,开了美颜。宋时晚很少自拍,更没用过直播软件上的美颜功能,她看着视频里缩了一大圈的脸和过度磨皮,怎么看怎么不适应,她小心翼翼问对面的工作人员:“那个……我看自己好奇怪,可以调一下吗?” 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调试,评论区里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我就说是开了美颜吧】 【开个美颜就仙女姐姐了,买的水军吧】 【说谁水军呢?有本事你开美颜也这么好看啊!】 【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 …… 简单沟通后,工作人员将美颜关掉,宋时晚觉得画面里的自己看着舒服多了。 她和工作人员道了谢,又扫了眼旁边的秦雨蓉,秦雨蓉朝她比了个“没事”的口型,让她继续。 美颜一关,直播间里更热闹了。 ——嚯,这比开着美颜还漂亮啊!!!如果说刚刚开着美颜功能还有一点传统意义上尖下巴大眼睛的美,此时的宋时晚美得更自然更真实,褪却了那些人为造就的美感,更具独特的韵味。 “仙女姐姐”几个字样刷得更汹涌了。 这回宋时晚更不知所措了。 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刚刚背的稿子好像全部消失了,她有些茫然地望向秦雨蓉,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 秦雨蓉也在随时注意直播间的动向,如果情况不对,会让公关团队随时帮忙引导舆论导向。 但看目前情况,宋时晚本人就是最好的引导,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再加上她这波无意识的举动,更吸引了吃瓜群众的好感。 她叫人打了提示板,让宋时晚放轻松,和评论区先互动互动,随便聊什么都行。 宋时晚只好重新将目光放回评论区。 评论刷得很快,大多是和她表白,夸她漂亮的。 宋时晚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几分。 她不好意思地回复评论:“不是素颜,今天化了妆。我平时画得比较淡,所以可能看着像没画。” 【哈哈哈哈主播也太实诚了吧】 【仙女姐姐长得好美!】 【主播和网上说得感觉一点也不像,性格好可爱啊】 【呜呜呜老婆素颜肯定也超美!】 【老婆!!】 【表白老婆!】 …… “……老婆?”宋时晚浏览着评论,看到下面开始刷屏这两个字,不自觉读出声。 【哈哈哈老婆好可爱!】 【老婆嫁我!!】 【老婆yyds!!】 宋时晚从没被人这么叫过,就连薄屿辞都没有这么称呼过她。 她脸颊滚烫,连忙对着屏幕摆摆手。摆完手,她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对着镜头做动作很奇怪,立马又收回手。她下意识将双手绞在一起,轻轻摩挲了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 宋时晚继续道:“你们不要这么叫我,如果我先生看到会生气的。啊……对,今天会化妆也是因为早上和我先生去试婚纱,想让自己好看些。” 聊到婚纱,宋时晚似乎没那么紧张了。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早上试的那套婚纱,真的很好看,完全是她理想中的样子,还有那个吻…… 想到那个吻,宋时晚的脸颊再次滚烫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畔。 她笑得漫不经心,却被看直播的人捕捉到了。 这一笑,直播间刷得更厉害了。 【老婆笑起来好美!!老婆好可爱!!】 【等等,我听到了什么??老婆已经结婚了???】 【美女怎么都英年早婚QAQ】 【老婆笑得好甜好幸福啊!】 【笑死,微博上还锤人家被包养,人家过得很幸福好吧?】 【主播本人和照片完全不一样吧?那个偷拍根本没这气质啊!】 【我看是有人酸吧,自己配不上美女,就说人家被包养】 【对!!有些男的就爱造女生黄谣,笑发财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我是来看有没有反转的】 【默默吃瓜+1】 …… 和评论里的网友聊了会儿天,宋时晚渐渐适应了直播的状态,也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她切入正题:“今天开直播,是想和大家聊一下近期网上对本人造谣的事情。大家应该知道,我从没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过自己的生活和照片。一是因为我一直——甚至到现在——都认为我做这个账号的初衷是想和大家分享我的作品,并不需要透露过多个人生活信息。” “另一个是因为,”宋时晚歪了下脑袋,模样十分娇憨,“我新学了个词,叫‘佛系’,我平时比较佛系,不太习惯向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生活。但我发现,越是沉默,越是什么都不说,越会引起无端的猜忌。” “网上很多人的猜测我都看过了,有些是我,有些不是我。现在我想和大家好好介绍下我自己。”宋时晚挺直背脊,神色也严肃了几分,“我叫时晚,今年25岁,本科就读于苏大美院油画专业。我5岁开始和阿婆学刺绣,家里在苏镇有一家绣店,期间也参加过各种专业比赛。我的学历和作品大家不论是在网上还是在我家的店里都能找到,不存在偷别人作品营销一说。不论是以前还是以后,我向大家保证视频里发布的每个作品都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绝不会存在造假行为。” 【哈哈哈哈晚晚做自我介绍的样子好像在面试啊】 【啊啊啊老婆好优秀prprpr】 【果然是学姐!!学姐油画国画都超厉害!我听说之前两专业教授还抢过人哈哈哈哈】 【同听说+1!之前参加活动看过学姐的作品也和学姐聊过天!学姐本人真的超温柔超优秀,和网上说得完全不一样k??】 【谁还没看过学姐那个双面绣!我天真的太nb了!!!】 【苏美!!我的dream院校!!】 【我网上查了下,确实没问题!btw女神素颜拍照也好上相啊!】 【wc我现在就在苏镇!求地址!明天去逛逛!】 “目前我和先生在平城生活,我先生是我的初恋,在此之前我没有交往过任何其他人。网上对我不好的言论皆属谣言,我和我的团队一定会找出背后造谣的人,追责到底。 “至于我的团队,我于本月初与畅乐娱乐公司解约,并签约Ara传媒。我与畅乐签约期间,账号内全部内容由我一人构思、拍摄、剪辑、运营,公司并未参与过我的内容制作,期间合作的推广视频确系公司联系合作,但每个视频依旧是我自己产出内容,公司只负责审核,内容发布后公司照常分成,并且根据目前我已知的信息,公司分成比例远高于市场普遍分成比例。这些都有记录,贵公司如果有争议,后续我会提供图片证据。 “另外,畅乐指出我对公司挑三拣四的具体事件应该是公司塞给我的广告推广内容,我在接受前都会进行挑选和试用,只会接适合我账号受众以及我自己认为不错的产品进行推广。这种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认为是对支持我的人负责任的表现,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至于拒绝出席公司帮忙申请的活动,是因为当初我的主业并非自媒体,而是家里的店面。当时店里比较忙,我没有时间参加,所以都拒绝了。 “和畅乐解约是因为公司认为我经常拒绝参加活动,公司认为我不够配合,想将我的账号交予其他博主运营,让对方‘成为我’。这个账号是我亲手做起来的,我并不想将它轻易交给其他人。而后公司又以合同为由,想要抢夺我的账号并以高额违约金威胁我。以上叙述全部属实,如有任何问题欢迎该公司指正。 “在此,我也呼吁所有经受不公平待遇的博主不要忍气吞声。账号是具有一定人身属性的,具体事情要具体分析,不要被无良公司的一纸合同吓到。如果有被畅乐这种无良公司欺负的博主,欢迎来和我交流,我和我的团队很愿意为大家提供法律支持,我也一定会和畅乐这种无良公司抗争到底。” 【wc我就觉得那公司发言茶里茶气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也不能偏听偏信吧,还是希望主播能提供证据】 【晚晚叙述逻辑清晰,我觉得没毛病!倒是那个公司发言颠三倒四的!这波我站晚晚!】 【不站队了不站队了,别一会又出现反转】 【我站神仙姐姐!之前我有个朋友也签了这家公司,被恶心坏了】 【楼上,说出你朋友的故事】 【老婆好美!!!!】 …… 评论区内说什么的都有,十分热闹。 宋时晚扫了眼评论,见愿意相信她的人还是很多的,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继续道:“证据我和现在的团队正在整理,后续我会发在我所有社交账号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不要求所有人都相信我,但我一定要说出我所知的全部真相。 “至于我后续规划,工作重心会放在自媒体上。我也很有幸签约了现在的团队。未来我会和我的团队为喜欢我的人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 【呜呜呜期待神仙姐姐未来的视频!!】 【老婆可以多出镜嘛!我好爱你的颜(花心)(花心)】 【补充补充,我也爱老婆的作品嘿嘿!】 【哪里能买到啊?刚刷完视频!作品都好美!】 【之前看主播的视频,真的太nb了!】 …… 评论刷得很快,但那条颜狗发言的评论被宋时晚扫到了。 她不由地轻笑了声,眉目间那抹严肃的神情淡了几分,转而换上她往日温柔的神色:“我还是更希望大家关注我的作品,而不是我本人。我很小就和阿婆学刺绣,它真的很有魅力,阿婆一直的愿望是希望更多人了解它,爱上它,我的心愿也是如此。” 【呜呜呜老婆笑起来好美!!老婆能不能多笑一笑!!老婆说什么都对!】 【老婆美老婆的作品也美!!】 【我爱老婆和苏绣一辈子!!!】 【老婆别光看她,老婆看看我!】 【我从晚晚还没粉丝的时候就一直关注晚晚,你们这群刚来的不许和我抢老婆!】 【晚晚!永远支持你!】 宋时晚被不停刷过的“老婆”评论逗得咯咯直笑,原本严肃紧张的氛围淡了不少。 直播的氛围和时长远远超出预期,后续还有其他工作要做,秦雨蓉朝宋时晚打了个手势,让她尽快结束直播。 宋时晚会意,朝着镜头温温柔柔笑了起来:“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支持,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最后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不知道最开始在小芷微博下评论的人是否真的是一直关注我的朋友,如果是的话,我希望喜欢我的人也可以喜欢并尊重其他女孩子。每个女孩子都有迷人的地方,不要进行没有必要的比较。另外,我其实一直是小芷的粉丝,她主演的电影《独行之旅》下个月4号会在电影院上映,希望大家和我一样支持她。当然,如果最开始挑起争端的人是有意为之,我和小芷一定会追责到底。” 苏芷是最开始评论被攻击的女明星,秦雨蓉提前与其团队做过沟通,答应在直播流量最好的时候帮其宣传电影,对方免费做了波宣传,稳赚不赔,自然也就接受了秦雨蓉的道歉。 下播后,宋时晚终于松了口气。 秦雨蓉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打趣道:“你还挺适合做直播的。” “我都快紧张死了。”宋时晚苦笑着弯了弯眸子。 秦雨蓉拍拍她的肩:“你做得很好,今天直播效果超出了我的预期,后续工作也好进展了。后面的事交给我们,你回去踏实休息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宋时晚还是等秦雨蓉他们做完后续的工作才离开。 秦雨蓉他们剪完录播的视频并用公司账号发布声明。宋时晚的回应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再加上公关团队的支持,#时晚澄清#的词条一跃进入热搜前排,并得到了大部分吃瓜群众的认可。 舆论一下调转了方向。 宋时晚到家后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屋里一片漆黑。 忙碌了一整天,回到这个已经渐渐习惯的空间后,她轻轻舒了口气,似乎这才真正安心下来。 她蹑手蹑脚地换了鞋,正思考着开灯会不会吵到薄屿辞他们休息,却见客厅的落地灯亮了。 不远处的光线中,站着一个高大的,熟稔的身影。 宋时晚眨眨眼,轻声问:“你……还没睡?” 客厅的落地钟正好敲响第十一下声响。 薄屿辞垂眸望着她,良久,他轻轻叹了一声,淡声道:“过来。” 11 春日DAY11 婚礼 宋时晚有些不明所以。 她顿了顿,轻声问:“你……一直在等我?” 薄屿辞没有回答,只淡声重复了遍:“过来。” 宋时晚犹豫片刻,还是朝薄屿辞走了过去。 他还穿着出门时那件衬衫。 衬衫袖被他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上方,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冲散了他往日给人的淡漠感,莫名地让人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宋时晚走到他身边,借着灯光才看到他脸上带着些许懒散的倦意。 周身还有淡淡的酒气,大抵是晚上有应酬,回来后又一直在等她。 宋时晚有些愧疚,她从婚纱店出来得急,把他一人扔在那里。后来薄屿辞给自己发消息,她一直忙着直播的事,回复的内容都很简单,并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那句“抱歉”还未说出口,宋时晚蓦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薄屿辞轻轻将她抱进怀里。 “嫣嫣,我一直在。” 他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沉。 宋时晚愣了愣,恍然意识到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轻轻应了声,伸手环住他的背,将脑袋抵在他的肩窝上。 等她的这段时间里,薄屿辞载了微博,翻遍了所有和她有关的内容。 那些无端的猜忌和谩骂,以及事不关己的猥琐言论他全都看到了,他想象不出她一个人的时候是如何承受这些的。 其实那些内容宋时晚也都看到了。 但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不是不在乎,也不是不难过,只是她清楚,在乎和难过没有用。 那些人不会因为她受了委屈而收回这些难听的话语,也不会因为她在乎这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问题,替自己澄清。 至于那些人信与不信,她也无法左右。 宋时晚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独自面对所有的困难了。 但当薄屿辞告诉她,他一直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排斥这种感觉。 原来,她也有地方可以哭,可以委屈呀。 心里仅剩那一丁点难过的情绪消散了。 宋时晚不禁翘了翘唇角,轻声对他道:“我没事,都已经解决了,别担心。” “嗯,都解决了。”薄屿辞淡淡地应了声,他依旧抱着她,没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 宋时晚拍了拍他,柔声道:“我真的没事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薄屿辞松开她,却没放她走。 他垂眸睨着她,淡声道:“今天是不是还有件事没做完。” “什么事?”宋时晚怔了怔,思索片刻,蓦地想到自己婚纱试了一半就离开这件事,她讪讪地弯了弯眸,“你说的是敬酒服?我看了,很好看,应该没有问题。” “不是。”他淡淡地回。 “那……” 宋时晚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被薄屿辞重新抱进怀里。 他吻上她的唇,将她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清冷的月光顺着宽阔的落地窗洒在木地板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光影。 偶有知了聒噪的叫声在耳畔响起。 宋时晚却对四周的环境浑然不觉,唯一的感觉,就是他的怀抱莫名得温暖。 - 事情很快迎来了转机。 宋时晚的直播和提供的证据获得了大部分网友的支持,不仅如此,许多被畅乐坑害过的小博主纷纷勇敢地站了出来指责公司的无良行为,证实了宋时晚所说的内容全部属实。 舆论很快调转风向,开始批判无良媒体公司和那些蹭热度造谣的人。 秦雨蓉的团队也没闲着,很快揪出了背后造谣的人并且着手起诉流程。 而畅乐却没有像秦雨蓉和宋时晚所想的那样负隅顽抗。 畅乐就像是开始摆烂一样,没有任何动作,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赵祥这波操作不仅没有如他预期,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搞臭了自己公司,还帮宋时晚和她所在的Ara传媒名声大噪,彻底出圈。就连官方媒体都出来公开赞扬她支持她,将她称为“最美非遗继承人”。 一时间,宋时晚的账号粉丝数暴涨,无数邀约、采访纷至沓来。 秦雨蓉也挺开心,自家公司没花什么成本,靠着赵祥这波骚操作,不仅让宋时晚的账号身价连番数倍,就连Ara传媒在业内都名声大噪。 …… 距离婚礼越来越近,宋时晚也变得越来越忙。 好在秦雨蓉事先帮她空出档期,不然连自己的婚礼可能都没时间参加。 两人的婚礼并不复杂,婚礼地点定在了平城郊区一处小教堂内。 传统的西式婚礼,简单而温馨。 宋时晚在平城没什么熟人,两人邀请的人也不多,大多是薄屿辞相熟的朋友。 薄家除了薄屿宸和薄屿辞的母亲以外,没有其他人参加。 其实那些人参不参加对宋时晚没有任何影响,只是让宋时晚意外的是,薄屿辞的母亲并没有像其他那些亲戚一般反对两人的婚姻,反倒对她很满意。 婚礼当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暖融融的阳光漫过乳白色的教堂顶,透过玫瑰花窗,洒在教堂内。 教堂内,有专门请的管弦乐队演奏乐曲。 悠扬的曲调像是在明媚的阳光中打着旋,而后又轻快地落在交谈的人们耳边。 交谈声,音乐声,和谐地编织在一起,教堂内的氛围轻松又温暖。 随着几声钢琴小调,人们交谈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只剩《结婚进行曲》庄严神圣的曲调回响在整间教堂。 说不紧张是假的。 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那些音符就好像全部落在了宋时晚的心脏上,每分每秒都在提醒她,这是她的婚礼。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薄屿辞。 他今天穿了身纯白色的燕尾礼服,一如既往的挺拔俊朗。但浅色的礼服似是掩住了他往日的淡漠凌厉,反倒衬得他眉眼温润柔和了几分。 他也在看她,似乎也有些紧张。 他一向沉稳自持,不乱方寸,这还是宋时晚第一次见他展现出几分局促的模样。 见他亦是如此,她不禁轻笑。 看到她的笑靥,薄屿辞微怔。 他不由地挺直腰背,朝她轻轻勾了下唇角。 没有人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若是看到,也会觉得是夫妻间的含情脉脉,温柔又宠溺。 花童领路,宋时晚跟在他们身后,朝薄屿辞的方向走去。 期间经过宾客,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又蓦地紧张起来。 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温柔的,祝福的。 宋时晚小心翼翼地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应着他们的祝福。 宋时晚走到薄屿辞身边,他不着痕迹地牵过她的手。 似是抚慰,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宋时晚下意识朝他身边凑得更近了些,心底的紧张情绪也消散了许多。 牧师站在两人面前,一板一眼地念着誓词。 他具体说了什么,宋时晚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恍恍惚惚记得薄屿辞牵着她的手温热宽厚,记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说了那句“我愿意”,记得他们互换了婚戒,记得他们在众人面前拥吻…… 她真的结婚了。 即使领证、试婚纱,甚至昨天和薄屿辞一起来看教堂时,她都没有像现在如此这般切实的感受。 宋时晚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梦幻,又很真实。 似乎只有经历了这般庄严的、圣洁的仪式,他们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 婚礼结束后,是宴请亲朋的酒宴。 薄屿辞的母亲身体不好,婚礼结束后她便提前离开了,并没有参加之后的酒宴。 没有长辈出席,参加酒会的都是关系相熟、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大家无话不谈,气氛十分活跃。 宋时晚玩得也很开心,再加上薄屿宸和谢景泽这种没正行的忽悠,她跟在薄屿辞身边,被这群人灌了不少酒。 结束时,她已经有些醉了。 宴会结束得晚,到家时已然夜里。宋时晚醉眼朦胧,脚下像是踩着一团棉花般跌跌撞撞的,只能靠薄屿辞将她回她的房间。 房间灯骤亮的那一刻,宋时晚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用掌心遮住光线:“阿辞,太亮了。” 大抵是醉酒的缘故,她对灯光十分敏感。 “难受。”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薄屿辞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娇憨的模样,不由轻轻笑了声。 他故意将宋时晚抵在墙边,她的背脊撞在开关上,“咔嗒”一声,房间再次落于黑暗。 “谁叫你喝那么多酒。”他嗓音醇冽,似乎比她刚才喝过的所有酒都要诱人。 宋时晚有点委屈,不满地回他:“明明是你朋友叫我喝的。” 薄屿辞挑眉:“他们让你喝你就喝?自己不知道醉?” “可是你也喝了很多呀。”宋时晚小声抗议。 明明他比自己喝得还多,怎么还来责备自己了? “可我没有醉。”薄屿辞轻笑道。 “……” 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回宋时晚不反驳了,她满脸通红地嘟囔道:“……开心嘛。” 她这般模样实在可爱,薄屿辞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开心就好。” 他的动作惹得宋时晚咯咯直笑。 大抵是喝醉的缘故,她没有往常那么怕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仰头望他:“开心。真的很开心。” 只有月光顺着树梢漫进屋内。 微弱的光芒落在她一双笑盈盈的眸中,像是将浩瀚的星辰都揉碎了进去,熠熠发光。 薄屿辞垂眸看着她,喉间发痒。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终于将目光落在她微启的唇瓣上。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宋时晚忽地止住笑意。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纤长的睫毛随着宋时晚的动作轻轻颤了几下,她缓缓扬起眸,一动不动地望向他。 那双蕴着水雾的眸对上他沉沉的目光。 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作者有话要说:  t d r nt t d~that''''s a estin (dge.jpg 下章入v啦~感谢小可爱们一直以来的支持!! 为了庆祝入v,下章会有红包~爱你们啾咪咪!^3^ 预收《偏偏梦你》求个收藏呀~ 文案如下: 青梅竹马/暗恋/轻松欢脱 阮稚和江屿白从小一起在大院长大,同个幼儿园,同个小学,同个中学,甚至连大学都要报在同一个。 云中的人都知道,稳坐六年校草宝座学神一般存在的江学长性格孤傲,却有个小尾巴天天黏着他。 他不仅不嫌弃,每天还不厌其烦地接她上下学,陪她写作业,把她当做亲妹妹照顾。 阮稚也是这样以为的。 她陪江屿白上下学,给他带早饭,陪他做作业。 在他失意的时候陪伴他,在他翘课溜出去看梦寐以求的科技展时帮他打掩护。 她一直把江屿白看作亲哥哥,以为两人亲得像一家人。 甚至连高三那年填报志愿,都想和江屿白报到同一所学校,陪他一同完成梦想。 可当阮稚屁颠屁颠跑去找他,想告诉他这个消息时,却听到他和舍友聊到自己。 两人打着游戏,江屿白的语气满是漫不经心的嘲弄:“谁说是我妹妹了。邻居家的小家伙,怪黏人的。” 阮稚这才明白,江屿白从没有把她当做“一家人”看待。 在他心里,她不过是个“邻居家黏人的小家伙”。 - 一片真心错付,阮稚毅然决然切断了和江屿白的全部联系,并且报考了城市另一边的大学。 然而入学第一天,阮稚就在校园里遇到了原本本校保研的江屿白在办理入学手续。 看到阮稚,江屿白眼底蕴着阴鸷,似笑非笑地问:“在躲我?” …… 后来阮稚彻底爆发了。 她找到天天在自己面前晃荡,没事找事的江屿白,怒冲冲和他对峙:“既然你不把我当妹妹,干嘛阴魂不散!逗我好玩是么?!” 江屿白摸摸她的脑袋,笑得散漫:“什么妹妹?这不是等我家的小白菜长大呢么。” 阮稚:“?” #我把你当亲哥哥你却把我当白菜拱?# #今天江狗拱到白菜了吗?# #还没(微笑)# 12 春日DAY12 腰上那颗痣 夏季的夜晚, 蝉鸣聒噪。 屋里的冷气似乎坏了,只有呼呼作响的声音,却没有一丁点凉爽的感觉。 宋时晚只觉得屋里燥得厉害, 她的身上滚烫,他身上亦是如此。 薄屿辞俯身, 吻上她的唇瓣。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唇齿, 与她缠绵。 四周的空气一瞬间抽离,鼻尖只剩他身上熟稔的木质香和醉人的红酒香气。 他的吻不似先前那般温柔,猛烈, 汹涌,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就好似席卷而至的暴风雨,试图将她整个人侵略, 吞噬。 宋时晚的感官因为醉酒的缘故变得异常敏感, 只肖被他轻轻挑弄, 心尖便会漾开阵阵涟漪, 更何况是如此凶猛的侵袭。 不知何时被他抱到床边。 宋时晚正对着他, 坐在他的腿上。她低着头, 不由自主回应着他的吻。他的领结被她扯散, 原本熨帖的衬衫皱皱巴巴,最顶上的几颗纽扣散落,隐约露出一片坚实的肌肉。 她的裙子也十分凌乱。 连衣裙的拉链被他开到背脊处,只靠着两根细细的肩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若不是长发遮掩,雪白的肌肤暴露无遗。 正当他要进一步动作, 宋时晚轻轻哼了声, 有些不悦道:“阿辞,你的腰带硌到我了。” 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连带着语气也软绵绵的。 薄屿辞低低笑了声, 并没有纠正她,那并不是他的腰带。 理智在一瞬间抽回。 薄屿辞没再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松开宋时晚,嗓音有些嘶哑:“嫣嫣,今天太晚了。早些休息吧。” 宋时晚蹙了下眉。所有的感官都被他撩拨到最亢奋到状态,她不明白薄屿辞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放过自己。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一双眸氲着湿漉漉的水汽,眼角漾着诱人的红意。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声问:“书上不都说,婚礼当晚要入洞房么。” 她的模样实在勾人,薄屿辞含混地应了声,却没动她。 宋时晚又靠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尖,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有些无辜地问:“你……不想么?” 不是不想,只是,薄屿辞不想在她喝醉的时候碰她。 此时的她已经失去理智,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想她后悔。 他希望她心甘情愿。 “嫣嫣,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薄屿辞撩开她额前粘了薄汗的凌乱碎发,轻声道。 “我知道。”宋时晚快速回道。 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两人离得很近,炽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宋时晚的目光一点一点在他的眸子、鼻梁、唇瓣上流转,隔了许久,她轻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因为喝醉了才敢。不然我会怕。” “怕我?”薄屿辞喉结微滚,沉声问。 宋时晚轻轻摇了下脑袋。 她闭上眼,低头吻上他的唇:“怕疼。你……轻一点。” - 第二天醒来时,宋时晚只觉得整个人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漫过薄被,漫过她雪白的肌肤。 她的身上□□,脖颈间还留着昨晚的痕迹,但她浑然不觉,只抬手将被子往上带了一些。 没太睡醒,她往薄屿辞的怀里凑了些,卷着困意的语调软绵绵的:“阿辞,我想再睡会。” 顿了顿,宋时晚恍地意识到什么,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抓住被子,往上一扯。 她满脸通红,努力用被子遮住脸。 旁边逸出一声轻笑。 “你……你笑什么。”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脸颊就像是被火块烧过似的,火辣辣得烫。 “那你躲什么?” “……” 宋时晚没回答,探出一双眸,偷偷打量他。 薄屿辞已然穿戴整齐,正在一旁查看助理发来的合同文件。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他扫了她一眼,淡声问:“不是要再睡会儿?” 头顶的声音清冷平静,丝毫不见昨晚的失控模样。 就好像……昨晚床上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不、不睡了。”宋时晚快速收回目光,努力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 她顺着床沿往地上瞟了瞟自己昨晚随手丢下的衣服,却发现枕边已然放好一套崭新的睡裙和内衣物。 她扫了眼那套衣物,脸颊再次烧起温度。 纠结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卷着薄被去卫生间更换衣服。 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薄屿辞抿起一抹笑意。 昨晚她在自己面前有多大义凛然,今天就显得有多怂。 明明该见过的都见过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防谁。 不过薄屿辞没拆穿她,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宋时晚在卫生间换好衣服。 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哪里都不舒服。 她蓦地想起几天前,自己信誓旦旦和秦雨蓉说办完婚礼第二天就能投入工作。 怪不得当时她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也幸好她坚定得给自己多放了天假…… 宋时晚望着镜中的自己,颈间还留着昨晚的痕迹。 白皙的脸颊再次染上绯红,她接了冷水扑在脸上,下意识用水蹭了蹭颈间的红印。 可除了些许的痛感外,什么也没蹭掉。 “……” 做那种事会让脑子变笨吗?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会觉得可以用水蹭掉…… 好在薄屿辞给她拿的睡裙有领子。 她努力用两片薄薄的布料遮住身上的痕迹,确定不算明显后,才磨磨蹭蹭地洗漱。 吃过早饭,宋时晚去了书房。 虽然今天秦雨蓉没有给她安排工作,但她在家呆着无聊,还是打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因着那次直播的缘故,宋时晚不仅账号火了,家里的绣店也火了。 前段时间宋时晚和杨钰萍通过电话,说自从宋时晚在网上发布澄清视频后,家里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客人,还有很多人表达了想学习苏绣的意愿,问她能不能在店里学习。 家里的店面其实一直都有专门的课程培养绣娘,阿婆生前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有更多人了解苏绣,爱上苏绣。她不希望这项手艺消失。 所以街坊邻里但凡有谁家的姑娘想要学习苏绣,她都尽心尽力教导。苏镇上许多绣娘,都是阿婆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 但阿婆一直认为苏绣是件慢工细活,需要长时间的磨炼才能绣出好的作品,所以她的课程向来繁杂沉重,教的学生大多都要学个几年甚至几十年,和她学习的绣娘也是为了学门手艺,讨生计用的。 宋时晚自然知道,如今的年轻人大多并不需要这项手艺来“讨生计”,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好奇和感兴趣,真让他们静下心来学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刺绣,肯定很多人坐不住。 但这不代表不能学。 浅尝辄止的尝试也可以激发浓厚的兴趣,如果能让更多人有机会亲身尝试,更近距离了解到苏绣的美,那对传统手艺未来的发展未尝不是件好事。 宋时晚和杨钰萍沟通后,两人决定在店里增加一个体验课程的项目,宋时晚也打算在自媒体账号中出一些系统的教学视频。 正好这两天不忙,宋时晚便打算整理下课程框架。 她到书房后,发现自己的东西被整理到了边上,薄屿辞的电脑则摆在了中间。 薄屿辞之前很少在家,也很少用家里的书房,所以书房大多时候是宋时晚在用。 平时都是她用,她就不常收拾,经常是一堆顺手用到的办公用品大剌剌地摆在桌上。 估计是这两天他在家办公,实在看不下去,才帮她把东西收拾了下。 宋时晚没太在意,走到书桌旁,把他的东西收拾到了一旁。 薄屿辞常戴的那副金丝边眼镜也在旁边。 宋时晚捡起桌上那副眼镜。 她突然有些好奇,薄屿辞这副眼镜到底有没有度数。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戴眼镜的,但偶尔不戴眼镜,好像对他日常做事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他戴上眼镜后,气质确实会变得不一样。 多了几分疏冷禁欲感,不易亲近。 宋时晚漫不经心地想,是不是这副眼镜能帮他在职场树立威信,更有领导气质,所以才戴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戴上眼镜。 她自己是有些度数的,但不高,连一百度都不到,并不影响她日常生活和工作,所以平时她并不习惯戴眼镜。 但薄屿辞眼镜的度数确实要比她的度数高出许多,她戴上眼镜后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脑袋也晕乎乎的。 宋时晚没站稳,下意识伸手扶住一旁的书桌。 “在干什么?”门口蓦然响起薄屿辞的声音,宋时晚连眼镜都来不及摘掉,怔愣地抬起头。 薄屿辞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打量着她。 见自己的眼镜架在她的鼻梁上,他兀自扬了下唇角,揶揄地问:“戴我眼镜做什么?” 宋时晚怔了怔,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似的,脸颊一下子红了。 她讪讪地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所答非所问:“你眼镜落在这里了。” 薄屿辞慢悠悠踱到她身边,接过眼镜。 他又问了遍:“戴我眼镜做什么?” 两人离得很近,宋时晚身上还留着昨晚被他侵占过的痕迹,她脸颊烧得厉害,下意识有点怕他。 她往后退了半步,却发现后面是书桌,无路可逃。 她吞了吞口水,老老实实回答道:“就是想看看你眼镜多少度……” “三百多点,还好。”薄屿辞戴上眼镜,漫不经心地回道。 宋时晚的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见她有些怕自己,薄屿辞蓦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故意朝她近了一步,垂下头问:“怎么?” 温热的气息瞬间交织在一起。 宋时晚脸颊更红了,讷讷道:“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度数挺高的……你平时不戴眼镜的话,不会做事不方便么?” “习惯了。不妨碍……”薄屿辞淡声道。他又凑近了些,故意将她桎梏在怀中。 他慢条斯理地望着她,目光扫过她的眼睛、鼻梁、嘴唇、下巴,而后又慢悠悠地扫了回去。 宋时晚呼吸一窒。 身上的每个角落都在提醒她两人昨晚的暧昧与荒唐,她暂时还不太敢回想那些,僵着腰背,脸颊憋得通红。 好在薄屿辞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就在宋时晚松了口气,以为他要放过自己时,薄屿辞突然俯下了身。 炽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他的嗓音低沉,混着清浅的笑意。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道:“不妨碍……看清你腰上那颗痣。” 宋时晚:“……” 宋时晚被薄屿辞搞得心猿意马。 好在他拿了东西以后就离开书房了,并没再继续逗弄她,不然她连工作都做不踏实。 晚上有场慈善晚宴,明丞集团是主办方之一,宋时晚要以薄屿辞妻子的身份陪他一同参加。 这还是宋时晚来平城后,第一次参加这种社交晚宴。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大抵是知道她不爱热闹,她来平城的这段时间薄屿辞也没叫她陪自己出席过任何宴会。 但这回不同,这次活动是明丞集团主办,她又是薄屿辞刚过门的新婚妻子,再不参加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蒋珊帮宋时晚找了专门的造型师和化妆师。 一水儿的宴会礼服看得宋时晚眼花缭乱,她试来试去,还是觉得旗袍最合身。 因着出席宴会,她特意挑了件色彩相对艳丽的嫣红色海棠纹旗袍,明丽的颜色衬得她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蒋珊看了半天,忍不住对宋时晚道:“晚晚,以后多穿些亮色吧。你平时穿得太素了,这种颜色才更适合你。” 宋时晚对着镜子照了照,也很喜欢这件。 正巧薄屿辞进来,她笑盈盈地问:“好看么?” 薄屿辞眯了眯眼,沉默片刻,他才沉声道:“好看。” 只是可惜了,别人也能看到。 - 虽然宋时晚对晚宴并没有过多期待,但是某些参加晚宴的人倒是挺期待。 这场慈善晚宴明丞集团是主办之一,作为集团掌权人的薄屿辞自然会出席。 不仅如此,听说他会带新过门的妻子一同参加。 圈子里的名媛公子哥,对这位薄夫人充满了好奇。 毕竟,传闻中薄屿辞为了她,不顾其他人反对退掉了和孟氏的联姻。 “什么为了她啊。”听到其他人讨论八卦,白悦宜嗤笑了声,“这女人不是二哥随便找来挡联姻的吗?” 晚宴定在了近郊一处私人美术馆。 宴厅仿卢浮宫设计,四周挂的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既将宴厅装点得富丽堂皇,又彰显了与会者的品位。悬在头顶的水晶灯洒下耀眼的光芒,落在一众衣冠楚楚的富豪贵妇身上,打着领结的侍者穿梭期间,就连他们托盘上的香槟酒杯似乎都在散发光芒。 所有人都在小声交谈。 有的在聊生意,有的却是在聊八卦。 嗅到八卦的味道,一群人凑了过来。 凑在一起的几个都是关系不错的名媛公子哥,平时没什么正事,大多是凑在一起蹦迪飙车的玩咖。虽说家里都是平城有头有脸的老钱一派,但聊起薄家,多多少少有几分忌惮和向往。 “看样子,小悦知道内情?” 白悦宜轻哼了声,很快被众人围在了最中央:“不然?哪儿像你,除了泡妹还知道什么。” 被她嫌弃的纨绔公子哥也不恼,笑嘻嘻的:“薄二哥老婆你见过?赶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漂不漂亮?” “我哪儿见过。”白悦宜白了他一眼,“随便找的女人,能漂亮到哪儿去?” “二哥眼光不至于吧?” 白悦宜道:“估计是为了气薄爷爷吧,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找了个村姑来。都没什么人见过,你觉得拿得出手吗?” “这……没必要为了赌气断送自己幸福啊。” “是啊,找个丑八怪我可受不了。” “你们懂什么,这种就是图个新鲜,玩腻再扔呗。反正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好打发得很。” “有道理啊,你说我要不也找个玩玩?” …… 几个公子哥凑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顾旁边还有女生听着。 “喂,你们能不能让让。” 聊得正热闹,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他们。 几人低头一看,薄霄宴正站在旁边,一板一眼地望着他们。 看他们半天不动换,薄霄宴不悦地皱了下眉,指了指他们挡住的餐桌:“你们站在这里,别人都拿不到吃的了。” “……” 大抵只有小孩来这种场合是为了吃东西。 几人悻悻地给他让出条路。 薄霄宴对他们在聊些什么也不感兴趣,看到餐桌上的甜点,开始专心致志地挑选起来。 几人互换了个神色,有大胆的走到薄霄宴身旁,眉开眼笑地问:“小宴,薄二哥的老婆长什么样你见过么?” 薄霄宴正在认真地选甜点,听到问话,满不在乎道:“当然见过。” “那……”公子哥和其他几人对望了眼,笑嘻嘻地问,“长得漂亮吗?” 薄霄宴哪知道这些人藏着什么花花肠子,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天故意逗弄自己还不给自己赢棋的宋时晚,眉头一皱:“丑!” 听他这么说,几人又心照不宣地交换神色。 正打算继续多套些信息,薄屿宸走了过来,是来找薄霄宴的。 “祖宗,都找你呢。你跟这儿干嘛呢?” 薄霄宴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听说他们请了Bnches的甜点师,我一直想尝尝。” 薄屿宸吐槽:“就知道吃。” 薄霄宴朝他做了个鬼脸。 “阿宸,一起玩?”有人问薄屿宸。 虽然同是玩咖,但薄屿宸向来看不上这群人。 他扫了眼一旁的薄霄宴,笑得漫不经心:“今儿就算了,没看我baby sitting呢?” 薄霄宴捧着两盘蛋糕过来,给了薄屿宸一盘,不满道:“你是觉得我听不懂吗?” “你懂你懂,你比我懂。”薄屿宸咧嘴一笑,没和他掰扯。他接过薄霄宴手中的盘子,另一手牵住他,“都找你呢,一会儿二哥就到了。” “那个女人也会来?”薄霄宴仰头问。 “小嫂嫂当然会来。” 薄霄宴“哼”了声。 两人扬长而去,只剩一群公子哥小姐留在原地。 有人嗤笑:“薄二哥怎么回事?还真为了不联姻,随便找了个女的结婚?” 白悦宜满脸不屑地睨他一眼,仿佛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她道:“都说了不知道哪个村儿里找来的村丫头,又土又没见过世面,一会儿就看她丢人吧。” “哎,小悦,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这么酸呢。”其中浪荡公子哥轻笑,“我记得当初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薄二哥来着?成天往薄家跑,就为了见人家。” 提起陈年往事,大家都来了八卦的兴致。 白悦宜满脸通红,不由自主提高音量:“都八百年前的事了,瞎说什么呢!再说了,我当初是去找屿佳玩,和二哥什么关系!” 薄屿佳是薄屿辞的堂妹,孟向卉的女儿,最近刚毕业准备回国,和白悦宜关系很好。 公子哥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嘻嘻一笑。 提到薄屿佳,他露出一副猥琐的笑意:“屿佳妹妹是不是马上回国啦?” 白悦宜嫌弃地瞥她一眼:“是,关你什么事。” 男人耸耸肩,还是那个无赖的笑:“没什么,这不是关心下屿佳妹妹的感情生活嘛。” “别想了,屿佳看不上你k?” “哎,小悦,不能把你的审美放在别人身上呀。就像你觉得二哥帅,我觉得我比二哥帅啊。” 白悦宜白了他一眼:“就你这德行?你问问其他人,除了你还有别人这么觉得么。” 周围一群人哄笑。 “嘶,你这话说的。”男人嘴上埋怨,脸上却还是嬉皮笑脸的,“那周灿还觉得你比屿佳妹妹好看呢,难道也只有他这么觉得?” 被称作周灿的男人脸上一红:“你——” 白悦宜瞟他一眼,没当回事,对男人道:“就你屁话多。” 男人嘻嘻一笑。 聊起女生,几个公子哥来了劲儿,七嘴八舌讨论半天。 突然有个道:“你们看最近网上特别火那个天仙妹妹了没?” “哪个?” “就那个!好像……好像是绣花儿的!” 另个嗤笑:“你行不行啊!人家是做刺绣的,搞艺术的!苏绣第一美人’,能不能有点文化!” “对对对,就是她!不愧是第一美人,真是太漂亮了!” 旁边的女生听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悠着点?一聊到女生猥琐死了。” “就是,不就是漂亮的小网红?至于么?”另个女生附和。 “那可不是一般的小网红!”男生笑嘻嘻翻出手机,找了张照片出来,“瞧瞧这气质,仙死了!” 几个女生凑过去瞧了瞧,照片中的女生笑容晏晏,落落大方,即使她们身边不乏气质出众的美女,照片中的美人都绝对是个中翘楚,不愧“第一美人”的称呼。 白悦宜扫了眼,不屑一顾:“不就是个女的么,我看也就那样儿。你们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看到个女的就走不动道。” “哎哟,小悦妹妹,我怎么觉得你语气酸不溜秋的?”男人调戏道。 “滚。”白悦宜白了他一眼。 “不过我也就过过嘴瘾,人家天仙妹妹早结婚了。”男人收起手机,笑道。 “结婚了?”旁边公子哥一脸不可置信,“妹妹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就结婚了?” “听说是初恋,网上没什么消息,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听说也是平城的。” 公子哥砸吧下嘴,叹了声:“哎,可惜了。” 旁边有人笑他:“怎么?不结婚,找你啊?” 公子哥嬉皮笑脸的:“那当然,这年纪轻轻找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哪儿有哥哥疼她啊。” 几个男人哄笑一团。 “哎!”突然有个人眼尖地瞅见门口的女人,他拍了拍他旁边的同伴,指向门口的位置,“这不就是刚说的那个天仙妹妹?” 顺着他指的方向,众人看到刚刚进门的女人。 她比照片上还要美,烟眉黛目,玉颊樱唇,眉眼间始终隽着一抹似若含情的笑意。一袭质地精良的嫣红色立领旗袍,上绣海棠花纹。精致的线条勾勒出女人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仙姿玉色,无比动人。 原本互相调笑的公子哥在一瞬间全部静了下来,像是被勾了魂儿一般,目光全然黏在了她的身上。 谁也不敢轻易挪开视线,生怕这一挪开,美人便消失了。 “她旁边……”忽地,有个人喃喃了声。 所有人这才恍然意识到,她身旁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众人惊了又惊,她旁边站着的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不就是方才他们八卦中心的薄家掌权人,薄家二哥,薄屿辞吗??? 13 春日DAY13 晚宴 “丑”、“土”、“村姑”、“随便找的”、“没见过世面”……刚刚所有的形容词用在薄屿辞身旁的女人身上, 似乎都不贴切。 两人站在一起,用“一双璧人”、“佳偶天成”来形容似乎更为贴切。 他们就像是是宴厅中最惹眼的一道风景线,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原本打算看笑话的白悦宜也是愣了愣, 而后她哼了声,双手环在胸前:“你们至于么?不就长得漂亮点?除了这个,她哪里配得上薄家?” 旁边的公子哥扫了她一眼,一反方才与她一同看戏的态度,笑道:“小悦, 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啊?” “我嫉妒她——?!”白悦宜不由提高音量。 “嘘。”公子哥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你能不能和人家学学,温柔点?” 白悦宜:“……” 她凶狠地白了男人一眼。 …… 宴厅另一边的宋时晚并不知道发生在角落里的小插曲。 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多少有些紧张。 她挽着薄屿辞, 安静地陪在他身旁与人寒暄。 薄屿辞日常接触的都是商界名流,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为人谦逊有礼, 对宋时晚也十分和气, 渐渐的,她终于没那么紧张, 开始适应宴会厅富丽堂皇的氛围。 但适应并不代表喜欢。 虽然所有人对她都挺和气, 但宋时晚清楚,那都是因为她是“薄屿辞的妻子”。若没有这个头衔在, 这些人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几个男人拉着薄屿辞聊生意上的事,这种事女伴不好参与, 宋时晚便和其他几个女人站在一旁。 都是上了些年纪的贵妇,互相熟识,几人聊得开心,丝毫没有在意旁边的宋时晚。 宋时晚也不在意她们对自己的态度, 对融入她们的话题更是没有丝毫兴趣。 她干脆随意找个借口,换了个松快的地方呆着。 终于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宋时晚轻轻松了口气。 她半倚在墙边,趁着没人,偷偷松了松鞋子。 她虽然喜欢穿旗袍,但平时配的都是平底鞋,为了参加宴会才换了双高跟鞋。 硬邦邦的鞋底硌得她脚板生疼,左脚似乎还被磨出了泡。 眼前的景象精致奢华,穿着华服的人觥筹交错,谈笑晏晏。这样的场景宋时晚只在电视中见过。明丽的光影在她眸中闪烁,她却觉得这些离自己很远、很远。 听说宴会要到很晚才能结束,她幽幽叹口气,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有个坐着的地方。 宋时晚扫了眼旁边的餐桌,上面摆放的,都是造型精致的法式甜点。 它们就像是这场华丽宴会的装饰品,安静地呆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宋时晚看了看桌上的甜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人们。 就像是心照不宣一般,几乎没有人动过这些甜点。 ——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宋时晚向来喜欢甜食,更何况眼前的甜点造型各异,个个看着都甜美可口,让人忍不住想要尝试一番。 趁着没人注意,宋时晚走到餐桌前,挑了两块卖相最好的。 晚上出来得急,她和薄屿辞在家没吃什么东西,此时她也有些饿了。 慢条斯理吃掉一块可露丽,正准备对另一块甜点下手,宋时晚眼前忽地挡上一道阴影。 她疑惑地抬起头,朝面前的女人扬眸轻笑:“请问……有什么事么?” 白悦宜扫了她一眼,不由轻嗤:“怪不得是乡下来的,吃相真难看。” 宋时晚也不生气,笑着问:“我是碍你眼了么?” 白悦宜点头:“是,怎么样?” “那你可以不看我呀。”宋时晚笑意更甚,懒得理会她的挑衅,又慢悠悠将另一块点心吃掉。 甜丝丝的食物能使心情愉悦,就连最后那一丁点因为白悦宜莫名其妙的挑衅而不悦的心情一瞬间也消散了。 “你……”白悦宜还真没见过宋时晚这么脸皮厚的。 她本来就看宋时晚不爽,见她落单,带着几个姐妹故意来挑衅看笑话的。没想到宋时晚压根就是个战五渣,连好赖话都听不懂。 真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白悦宜环着胸,又嗤笑了声。 宋时晚见她半天不离开,轻轻蹙了下眉尖。 好不容易偷个闲,没想到还要应付眼前这个她连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 她耐着性子问:“请问还有什么事么?” “没事。”白悦宜笑了笑,“听说薄二哥新婚,特地来祝贺的。” “哦,谢谢呀。”宋时晚弯了弯眸,和她道谢。 正准备换个地方继续偷闲,白悦宜挡住宋时晚的去路,故意道:“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呀?二哥之前都没带你参加过宴会吗?” 宋时晚顿住脚步,笑道:“你刚刚不是都说了吗?我是从乡下来的。” “你……”宋时晚这么一回答反倒把白悦宜整不会了。就好像重重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轻飘飘,不得劲。她顿了顿,生气道,“你是不是听不懂好赖话?” “听得懂。”宋时晚认真点点头,反问道,“你是不是没看出来我不想理你?” “你!”白悦宜哪儿受过这气。她在家里都是受宠的那个,在外面也是姐妹间众星捧月的存在,别说故意挑衅了,所有人都不敢说她一句不好。 这个乡巴佬凭什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 她不悦地眯起眼,冷冰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宋时晚摇摇头,坦然道:“不知道。” 自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就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也挺好玩的。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也不知道二哥看上你什么了。” 白悦宜哼了声。 宋时晚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问:“你是……孟小姐?” 宋时晚的神色不由地认真了几分。 她自然知道薄屿辞有个“前未婚妻”,但也只知道对方姓孟,具体叫什么,长什么样,宋时晚并不清楚。听闻对方性格娇纵,毕竟是自己“抢”了人家的未婚夫,人家跟自己闹情绪,她能理解。 但是……那位孟小姐不是在国外么? 回国了? 宋时晚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对面的女生道:“我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种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抢了别人的男人还想在正主面前耀武扬威?” 宋时晚听明白了。 她压根不是那位孟小姐嘛,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呀。”宋时晚还是那般温软的笑意,“明明是你先来找我的。” “不过……我猜你也不是那位孟小姐。”宋时晚笑意更甚,用细白的指尖轻轻指了下白悦宜身上的礼裙,“我听阿辞说孟小姐家里很有钱,应该不会穿这种高仿的裙子来参加这种重要场合。” 白悦宜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宋时晚的话,她不由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宋时晚眨了眨眼,又重复了遍:“我说,你的裙子是假的。” “你——” “我刚刚就看了很久,现在可以肯定你这条裙子是假的了。” “你!”白悦宜本来是想给宋时晚找不痛快的,没想到这人不仅听不懂好赖话,还诬陷自己买假货? 她快速扫了眼身旁几个姐妹,凶狠地对宋时晚道:“你个乡巴佬懂什么?!这是Nyx的春季限定,全球限量的!你这辈子挣的钱都买不起一条,你懂什么?!” Nyx是近期很火的女装高定品牌,设计优雅前卫,每条裙子都是匠人纯手工缝制,产量很少,全球限定。 白悦宜身上这条就是今年春季最火的款式,方才被一众姐妹艳羡半天。现在莫名其妙跳出来个人说自己这条裙子是假的,白悦宜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宋时晚朝她认真点点头,一板一眼道:“我当然懂呀,我就是做这个的。Nyx一直以来的刺绣都参考了国内的工艺,像这里的花瓣用线太粗了,排针也不够虚,想要展现的透明感差了很多。你这条虽然做工还算精致,但工艺水准远远达不到Nyx的标准。只能说是一条不错的高仿。” “你——”白悦宜面子上挂不住,忍不住看了看身旁几个女生。 她们似乎被宋时晚的说辞说服了,全都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 白悦宜自然知道自己这条裙子是怎么搞到的。那么难定的裙子,自己排了一年都没排到,便买了条做工几乎一模一样的高仿裙子。她本想着反正就穿一次,别人也看不出来真假,既好看又能让人羡慕,一举多得。 可谁成想,竟然被眼前这个乡巴佬看出来了。 “胡扯!你个乡巴佬懂什么!”白悦宜脸上烧起火辣辣的温度,她凶巴巴朝旁边几个女生吼了声,“你们别听她胡说!” “这位小姐,是不是假的你自己心知肚明。”宋时晚拍拍白悦宜的肩,似是安慰,“当然,我看你这么傻白甜,也有可能是被人骗了。以后有时间就多读读书吧,你这个样子被骗也能理解,下次别再被人骗了。” “你!你个乡下佬!还轮不到你对我评头论足!”白悦宜哪儿受过这种气,她情绪激动,抬手就要扇在宋时晚脸上。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愤怒的一声:“你在做什么!” 白悦宜还未反应过来,胳膊便被宋时晚轻而易举地捉住。 她看着文文弱弱的,力道却不小。 白悦宜转身看了看正向几人这边走来的男人,又看了看面前的宋时晚。她想把胳膊从宋时晚手中抽出,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怒了,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按住白悦宜的胳膊,凶巴巴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白悦宜低头看了眼旁边满脸怒气的小男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薄霄宴摁着白悦宜的胳膊,气冲冲对薄屿辞道:“阿辞!她欺负你老婆!” 宋时晚眨眨眼:“……?” 白悦宜也愣住了,讪讪道:“小宴,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她呀。” “我都看到了!”薄霄宴愤慨道,“你要打她!” “我没有……”原本冲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白悦宜忽地有些委屈。 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她要打人,明明是宋时晚仗着自己和薄屿辞的关系,盛气凌人。就算她反手下来给自己一巴掌,自己都无处可躲。 白悦宜越想越委屈,泪珠顺着眼眶,差点落了下来。 她这一哭,薄霄宴也愣了,他看了看白悦宜,又看了看宋时晚,自己都不确定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你……” 他松开白悦宜的胳膊,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薄屿辞走过来。 他神色淡然地望了几人一眼,淡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落在宋时晚身上,宋时晚似乎也在看他。顿了顿,他道:“时晚说。” 薄屿辞的意思很明了,不论宋时晚说什么,他都只相信她的说辞。 白悦宜心下更难受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薄屿辞偏袒谁。虽然她刚刚明目张胆地嘲讽宋时晚,看不起她,但这些她绝不敢在薄屿辞面前说那些。 “二哥……” 白悦宜还想挣扎下替自己辩解,薄屿辞冷漠地剜了她一眼。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蔫了下去。 宋时晚握着白悦宜的手臂,很快恢复往日温婉的笑意。 她笑道:“阿宴误会了,这位小姐刚刚是在给我欣赏她的手链。”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白悦宜手上的红宝石手链。 “对、对……我们在看手链……”白悦宜讪讪。 宋时晚松开她的胳膊,故意凑近白悦宜几分。 原本脸上挂着的温软笑意突然消失,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白悦宜道:“我这是在帮你。你这巴掌扇下来,打的可不是我的脸,是薄家的脸。薄家……你惹得起么?” “你——”白悦宜一怔。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宋时晚已然放开了她。 她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意,似乎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时晚回到薄屿辞身边,挽住他。 她弯着眸,像是对薄屿辞说,又不像:“可惜呀,这位小姐的手链和裙子一样,都是假的。” - 和薄屿辞一起离开,宋时晚轻轻舒了口气。 刚刚要不是她反应得快,白悦宜那巴掌就扇下来了。 那得多疼啊。 宋时晚忍不住摸摸脸颊。 一旁的薄屿辞扫了她一眼,淡声问:“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啊……”宋时晚眨眨眼。 “就是就是!她明明就是在欺负你!”跟在两人身边的薄霄宴也终于反应过来。 白悦宜那个动作明明是要打宋时晚的,哪里是在欣赏手链。 “小家伙,和你有什么关系。” 薄霄宴目前还没有宋时晚高。 宋时晚俯身,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脸。 别说,小家伙脸圆圆的,肉也软软的,还挺好捏。 宋时晚没忍住,又多捏了两下。 薄霄宴像是被人凌.辱了似的,不悦地蹙起眉,往后跳了一步:“你好烦!我讨厌你!” 宋时晚反而笑意更甚,逗他:“讨厌我怎么还替我说话呀?” 薄霄宴嫌恶似的拍开她的手,小脸皱作一团,就是不承认自己关心她:“谁替你说话了!我就是……我就是……” 薄霄宴“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只好嘟囔道: “这是我作为长辈该做的事而已!” 宋时晚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这女人真的很讨厌,就会调戏他! 薄霄宴脸颊涨得通红,不开心地把脸扭到一边。 “行了,你在外面玩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三奶奶该着急了。”薄屿辞拍拍薄霄宴的脑袋。 薄霄宴仰头望向薄屿辞,小心翼翼辩驳:“可是母亲说我可以呆到宴会结束。” 薄屿辞轻叹一声,只好道:“那你去找阿宸玩会儿。” “可是我……”薄霄宴敛了敛眸。 和薄屿宸有什么好玩的,他就喜欢跟在薄屿辞身边。 见薄霄宴半天没听懂薄屿辞的意思,宋时晚好笑道:“他有话要单独跟我说,你先自己玩,好不好?” “啊!原来是这样!”薄霄宴这才意识到,原来薄屿辞是这个意思。 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 小家伙也太可爱了。 薄霄宴凶巴巴瞪她一眼。 这个女人真的很烦人。 薄霄宴又在两人旁边站了会儿,似乎不舍似的,最后他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离开前,他在兜里翻了翻,将什么东西塞进薄屿辞的手里。 “我在网上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一板一眼对薄屿辞道。 等薄霄宴离开,薄屿辞摊开掌心,发现里面躺着一颗梅子糖。 宋时晚也好奇地看了眼,不由得笑出声。 “我就说他很喜欢你吧。”她嗔笑道。 薄屿辞牵起宋时晚的手,将糖果放进她的掌心。 他淡声询问:“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宋时晚眨眨眼,意识到他提的是什么,她眉眼间柔和了几分:“没有必要呀。她又没有伤到我。她看上去家里应该蛮厉害的,闹太难看,以后你也不好做。” 薄屿辞将她揽进怀里。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沉声道:“以后不要考虑这些。我将你娶回来,不是让你受欺负的。” “放心,我没事。”宋时晚弯起眸,“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反倒是她,可能有些被我伤到了。” 薄屿辞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他认识白悦宜,也清楚白悦宜娇纵刻薄的性格。 刚刚怎么看都是她在欺负宋时晚。 宋时晚坏笑了下,不置可否。 她刚刚和白悦宜说她那条手链上的红宝石是假的,其实是故意的。 她学的是刺绣,又不是珠宝鉴定,哪里清楚白悦宜那条手链的真假。 但像白悦宜这种人,自大,敏感,多疑,不能接受别人说她一丁点不好。 即使宋时晚只是随口一说,她都会情绪波动,对那条手链产生怀疑。 她自己的性格就能让她受不少苦,根本不需要宋时晚多做些什么。 薄屿辞叹了声:“以后不喜欢这种活动,我们就不参加了。” 宋时晚仰头望他:“没关系呀。你不用考虑我,就算我不来,你照常参加就好。” 这种商业晚宴说白了就是用来社交,互换资源的,对薄屿辞来说,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宋时晚参不参加其实都无所谓,但薄屿辞没必要因为她不喜欢而减少这类应酬。 她作为他的合约妻子,理应支持他的工作,而不是给他的工作设障碍。 薄屿辞低低笑了声。 宋时晚有点不开心:“怎么了呀?我哪里说错了吗?” 迄今为止,她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得还算称职。 薄屿辞揉揉她的脑袋,就像刚刚揉薄霄宴脑袋那样。 他眼底浸着笑意,对宋时晚道:“嫣嫣,这种场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他扫了眼四周:“你没发现,他们都带着女伴么。” 宋时晚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确实大部分男人身边都跟着女伴。 “带不带人,带什么人,都有规矩。如果已婚的男人不带夫人出席,抑或带的是别人,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想?” 宋时晚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似乎他说得有些道理。 “那……你结婚前要怎么办?”宋时晚问。 “看情况。有些场合没那么多规矩,就自己来。如果必须带女伴的话……”薄屿辞扫了眼宋时晚,宋时晚倒是没别的情绪,只是好奇地望着他。他继续道,“就带蒋珊。” 蒋珊是薄屿辞的助理且已婚,自然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一时沉默,薄屿辞见宋时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轻笑着问:“在想什么?” “没有……”宋时晚回过神,坦然道,“我就是在想,刚刚那个女生应该是喜欢你的。之前追你的女生应该很多吧?你就没有喜欢的,想当做女伴的人吗?” 薄屿辞顿了顿,道:“有,嫣嫣。” 宋时晚眨眨眼,她还来不及深想,便听薄屿辞淡声问她:“你呢。” “呃……”宋时晚不由蹙起眉,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母胎sl的25年。 她对自己的认知一直是,踏踏实实学习,踏踏实实经营阿婆留下的绣店,平时交际很少,似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异性。 她每每看到其他人分享生活,都会感慨为什么人家可以活得那么精彩,她的生活好像就是按部就班的,平平淡淡的。 但宋时晚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思索片刻,她认真道:“好像没有哎。我身边没什么异性,也没人喜欢过我。” 薄屿辞沉沉地笑了声。 他今天好像特别爱嘲笑她。 宋时晚蹙起眉:“怎么了呀?” “没什么。”薄屿辞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可能是因为你太笨了。” 宋时晚:“……” 他才笨!他全家都笨! 不对……自己好像也算他家的…… 14 春日DAY14 他一直在等你 晚宴结束后, 有一场慈善拍卖。 慈善拍卖在宴厅旁边的小展厅内,穿过玫瑰色的走廊, 拍卖厅内已然聚集了不少人。 宋时晚随着薄屿辞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这还是宋时晚第一次参加拍卖会, 多少有些好奇。 她认真翻看着手里的拍品介绍册,问薄屿辞:“这个要怎么拍呀?” “有喜欢的?”薄屿辞问。 “还好……”宋时晚翻了翻册子,找到一页递给薄屿辞看, “这个簪子还挺好看的。不过我更好奇怎么拍。” 薄屿辞给宋时晚简单讲了下拍卖规则。 这种慈善拍卖,不像外面的拍卖行那么正规严格,相对随意些。对于参与拍卖的人来说,这更像是一种社交方式,而非纯粹的拍卖。 正好拍到那根翡翠发簪,宋时晚眼睛亮了亮,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试试吗?” 薄屿辞见她像个小孩子一般跃跃欲试, 好笑地叹了声, 将手中的号码牌递给宋时晚。 “举起来就可以了吗?”宋时晚惊喜地问。 薄屿辞颔首。 宋时晚是第一次参加拍卖, 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中的号码牌,拍卖师眼尖地看到她的牌子, 报价也随之上升。 “150万。” “160万。” “170万。” “180万。” …… 宋时晚觉得好玩, 又举了次牌。 这回价格停在了220万。 拍卖厅内响起窃窃私语。 宋时晚怔了怔,四下看看,其他人似乎也在看她,不仅如此, 还有人递来一副“恭喜”的笑意。 宋时晚瞬间门紧张起来, 小声问旁边的薄屿辞:“他们……怎么不叫价了?” 薄屿辞道:“他们想让给你。” “可、可是……”宋时晚更紧张了, 她又偷偷扫了眼周围的人,压低声音对薄屿辞道,“可是我不想拍啊……” 薄屿辞好笑地问:“不想拍, 你叫价做什么?” 宋时晚老实回答:“好玩……” 薄屿辞:“……” 宋时晚第一次叫价的时候,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再跟了。她是薄屿辞的新婚妻子,今天又是薄家的主场,多多少少卖她个面子。 再跟价的,都是确实想拍这件藏品的。 可她叫了第二次价,大家心领神会,再与她争抢就是真的不懂事了。虽说这是场公平竞价的拍卖会,但其中却掺杂了许多商场上为人处世的道理。 宋时晚自然不懂这些,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薄屿辞又没有明确告诉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觉得有趣,便这样做了。 “没事,喜欢就拍。”薄屿辞安慰她。 “可是……”宋时晚眉头一皱,看上去像是快哭出来了,“这也太贵了吧……” 虽然她不懂珠宝,但二百多万买根簪子,也太离谱了。 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薄屿辞眼底染上清浅的笑意。 他捏了捏宋时晚的掌心,对她道:“不会。你喜欢就不贵。” 宋时晚哭丧着脸:“太贵了我不喜欢……” 二百块的簪子她都嫌贵,更何况后面多了四个零。 “前面这位小姐出了220万,还有先生女士要出价吗?” 拍卖师又报了次价。 正当他要落锤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价:“260万。” 对于宋时晚来说,这简直就是救世主的声音。 她眼睛亮了亮,循着声音望去,竟是白悦宜。 白悦宜挑衅地朝她挑了挑眉,宋时晚却回以感激的微笑。 白悦宜:“……” 这人怕不是傻了吧。 二百来万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能用这么点钱抢走宋时晚喜欢的东西,给自己出口恶气,那这钱花得值。 薄屿辞却不悦地蹙了下眉。 宋时晚不愿与她计较便罢了,现在她又明目张胆地挑衅是什么意思? 宋时晚心眼软,可不代表他也可以任人拿捏。 正当他要举牌,宋时晚眼疾手快摁住他:“你干嘛呀!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替我们买单,你怎么还跟她抢上了?” “她是故意的。”薄屿辞不悦道。 “管她是不是故意的,花钱的是她又不是我们。”宋时晚心态倒挺好。 “嫣嫣,”薄屿辞叹了声,“我们不缺这点钱,不要为了小钱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薄屿辞说这句话时语气轻描淡写,宋时晚甚至有一瞬间门以为他们在聊的是二百块而不是二百万。 “二百六十万两次,还有先生女士想要出价吗?” “二百六十万三次……” 宋时晚摁住薄屿辞的胳膊,朝他摇摇头。 “三百万。”忽地,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拍卖厅中的沉寂。 不大的场馆内瞬间门蔓延开窃窃私语。 “我去!”坐在薄霄宴身边的薄屿宸惊了又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的小屁孩。 薄家人基本晚宴结束时便离场了,薄霄宴和宋时晚一样,之前没参加过拍卖会,便央着家里的大人让他留下来满足下好奇心。 蒋晓兰同意了,叫薄屿宸陪他一同参加。 按照薄霄宴的年纪,其实是没法参加拍卖的。 他就是留下来凑个热闹。 工作人员过来和薄霄宴的“临时监护人”,也就是薄屿宸再三确认,确定薄霄宴是不是随便叫着玩的。 薄屿宸看看工作人员,又看看目光坚定的薄霄宴,哭丧着脸告诉工作人员他们的确要拍这件藏品。 得到他的保证,工作人员才放心离开。 “叔啊,你有这么多钱吗?!”薄屿宸急得直接上了尊称。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自己的存款,到底够不够薄霄宴这么挥霍的。 他就是个可怜卑微的临时监护人,为什么还要自己搭钱给薄霄宴充当冤大头? 薄霄宴一板一眼回道:“有啊。爸给的零花钱还富余很多。” 薄屿宸:“……” k,fine。 薄霄宴这一霸气的举动让他成了今晚最瞩目的焦点。他也不介意,乐呵呵地接受了无数人的恭维与祝福。 白悦宜没想到薄家人这么护着宋时晚,她瞬间门蔫了下去,拍卖会还没有结束就恹恹地离开了宴厅。 拍卖会结束后,薄霄宴将玉簪送给了宋时晚。 见到宋时晚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他不满地蹙了蹙眉,质问道:“你怎么回事!那个女人都在你头上蹦迪了,你还跟这儿傻乐呢。” “蹦迪”是他最近学的网络热词,具体什么意思也不太清楚。 他越想越生气,一板一眼地教训宋时晚:“我们薄家人从不允许被人这么欺负,以后不许再被那个女人欺负了!听到没有?!” 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 “你——!”薄霄宴见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气不打一处来,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哼”了声,双手环胸,“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就知道欺负我,自己在外面被人欺负,丢死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宋时晚嘴角压着笑意,心底却是暖融融的。她俯下身捏了捏薄霄宴的脸颊,眉眼间门原本揶揄的笑意温软了几分,“谢谢你呀,小叔叔。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薄霄宴:“……” 他脸颊红彤彤地扭向另一侧。 以后他再担心这个女人他就是小狗! …… 从宴会厅出来,已经临近凌晨。 家里规矩严格,薄霄宴很少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他坐在车里,靠着薄屿宸的胳膊昏昏欲睡,忽地,兜里的手机开始不停震动。 薄霄宴蹙了下眉,不开心地翻出手机。 结果发现,原来是薄屿辞给他的转账记录。 薄屿辞给他转了整整五百万,并备注:【做得好。】 - 自从婚礼后,薄屿辞便搬回了主卧。 不过,虽然两人住在一起,宋时晚却没有什么同居的真切感受。 她和薄屿辞平时都忙,并且时间门经常对不上。 薄屿辞的作息时间门十分严格。除了偶尔应酬或出差外,他每天的休息时间门绝不会超过十一点,并且五点准时起床,洗漱,晨跑,吃饭,去上班……每天都是如此,他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时间门机器严格遵循着程序设定一般,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习惯。 宋时晚则和他完全不同。 她的工作没有明确的时间门约束,她经常一去公司就呆到凌晨半夜,等她到家时候薄屿辞已经休息了,第二天起床时,他早就去公司上班了。 两人的工作都很忙,渐渐的,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周五晚上,难得下班早。 正好赶上七夕前后,宋时晚的团队也开始准备七夕的活动。正好有个品牌方邀请做节日直播,在得到宋时晚同意后,团队接下了这个工作。 活动的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宋时晚和团队开了个会再次确认了下直播当天的物料和细节。 因着都是之前确认好的内容,会议内容比较简单。 临近尾声,宋时晚给蓉姨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回家吃晚饭。 “晚晚,七夕的直播活动会进行到很晚,你那边k么?” 发完消息,宋时晚收起手机,朝同事点点头:“嗯,我没问题。” 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气氛活跃轻松了许多。 同事转了圈手里的签字笔,打趣地问:“你确定10点结束没问题?不影响你和老公过节么?” “啊……?”宋时晚顿了顿,这才意识到“七夕”是个节日,并且是个属于情侣的节日。 “婚后第一个七夕,和老公没安排么?”同事笑道。 宋时晚讪讪。 她从没过过七夕,并不知道这个节日该怎么过,薄屿辞应该也没兴趣。 他并不是个需要仪式感的人,即使过生日那天,他都是在出差中度过的,更别说什么“七夕”了。 “……能安排什么呀。”宋时晚喃喃了声。 同事结婚好几年了,在这方面轻车熟路。她椅子挪到宋时晚身边,给她传授经验:“你们刚结婚没多久,新鲜劲儿还没过呢。趁着这段时间门,还不好好安排下?” 她朝宋时晚挤了挤眼睛:“至少准备个烛光晚餐,享受下二人世界吧?到时候穿漂亮点,好好‘增进’下夫妻感情。” 宋时晚没听太明白,好奇地问:“这样就能增进感情了?” 同事嗔怪地瞪她一眼:“我说的是‘那个’。” 这回宋时晚听明白了,脸颊也随之染上一抹绯红。 她和薄屿辞都并非重欲的人,再加上工作忙,除了婚礼那晚,两人“增进感情”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是“增进感情”,实际上用“满足生理需求”来形容似乎更为准确。 “啊……那个……那个……”宋时晚不好意思谈这种话题,但也不好装不懂,支支吾吾半天,也没“那个”出所以然来。 “男人嘛,不会讨厌这种事的。”同事笑道。 她见宋时晚满脸羞赧,只当她新婚不久经验不足,没再逗她。 …… 开完会,宋时晚到家时已经八点多了。 路上有些堵,再加上会议结束前临时添了个推广活动的计划,宋时晚比预计的时间门晚了一个半小时回来。 这会儿早已过了家里的晚饭时间门。 宋时晚见餐厅黑着,以为薄屿辞已经吃完饭了,便想自己热些饭吃。 可她刚打开厨房的灯,蓉姨走了过来,嗔笑道:“啊,属猫的呀?怎么回来都没声音?” “怕吵到你们。”宋时晚笑盈盈道,“阿辞吃完啦?” “没有,先生一直在等你。” “哎?”宋时晚怔了怔。 蓉姨手脚麻利地将已经放得有些凉的饭菜热好,叫薄屿辞下楼吃饭。 见到薄屿辞,宋时晚对他道:“下次不要等我呀,你先吃。” 薄屿辞扫了她一眼,半天,才淡淡应了声。 他坐到宋时晚对面。 宋时晚正在和蓉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薄屿辞神色的变化。 “食不言。”对面忽地传来冷冷一声。 “唔。”宋时晚怔了半晌,和蓉姨对望一眼,眼神似乎在询问“他今天心情不好么”。 蓉姨照顾薄屿辞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但她没点破,笑吟吟地离开了。 宋时晚收了声,乖乖吃饭。 气氛莫名得凝重。 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薄屿辞轻叹,淡声询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宋时晚小心翼翼回:“食不言。” 薄屿辞:“……” 彻底被她气笑了。 看到他眉眼间门松动几分,宋时晚小声道:“不要生气嘛。让你等久了,对不起。” “没有等很久。下次直接发消息给我就好,我等你。” 宋时晚眨眨眼。 原来……是在气这个? 她嗫嚅了声:“你也没有给我发过消息呀……干什么因为这点事生气。” “需要的话,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发消息汇报行程。” “不、不需要。”宋时晚脸颊红了几分,“我要你的行程做什么呀。” 薄屿辞道:“下次有什么事都直接发消息给我就好。” “知道啦。”宋时晚应下。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安静地吃了会儿饭,宋时晚想起同事提起的七夕节。 虽然她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实感,但毕竟两人是夫妻,是不是偶尔也应该过个节日……? 更何况,她确实有点好奇情侣之间门到底该怎么过情人节。 宋时晚抿了下唇,犹豫片刻,她开口:“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薄屿辞淡声道。 宋时晚顿了顿,最终还是道:“我没什么要说的,你说吧。” 薄屿辞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七夕”感兴趣的人。 他工作那么忙,自己要是用这点小事打扰他,他估计会不悦吧? 她自己也并非那种非要过什么情人节,非要仪式感的女生。 因为这点小事让两人闹不愉快,没必要。 薄屿辞轻咳了声,问:“下周三有时间门么?晚上一起吃顿饭。” “下周三?”宋时晚蹙了下眉,并没有意识到下周三是什么日子。 当不当正不正的,为什么一定要一起吃顿饭? “嗯。”薄屿辞淡淡应了声,沉默片刻,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周四我要去帝都出差,周三想和你吃顿饭再走。” “可以呀。”宋时晚点点头,“不过我们最近在准备七夕活动,下周会比较忙,我那天尽量早点回来。” 顿了顿,她又犹豫着问:“你……” “嗯?” 宋时晚摇摇头:“没事。” 自己都提到七夕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多半对这个节日没兴趣。思及此,宋时晚没再提起这茬。 - 七夕当天是个工作日,周三。 这段时间门宋时晚一直在准备七夕的视频,和品牌方沟对直播事宜,期间门还有两个拍摄采访的工作,每天她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周末都没时间门休息,浑浑噩噩地根本不知道哪天是哪天。 终于熬到活动当天,秦雨蓉陪宋时晚一起去了品牌方准备的场地做直播。 见她化妆时神色有些恍惚,秦雨蓉对她道:“等今天直播结束,给自己放两天假,好好睡个觉吧。” “啊……”宋时晚恍恍惚惚抬起头,“不用呀,我没事的。” 秦雨蓉好笑道:“这么拼干嘛?别把自己累坏了。” “不会,我身体很好。”宋时晚一边说着,一边朝秦雨蓉举起胳膊,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 她做这个动作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细胳膊细腿儿的,只会让人觉得心疼。 两人都笑了。 秦雨蓉刚签宋时晚的时候,也没想过她这么拼。那会儿她听谢景泽说是朋友拜托的,便想当然地将她当成一个想当小网红玩玩的富家小姐。 可没想到,宋时晚工作起来比自己还拼,无论大小活动,只要是她认为不错的,都会接下。每次出内容,不论是前期策划还是后期剪辑,她都会细心参与,对自己每条视频的内容都绝不敷衍。 宋时晚甚至已经取代自己,成为公司内大家一致认可的新的“拼命三娘”了。 化完妆,宋时晚和工作人员对了下直播台本,便在休息室等着开播。 虽然她这段时间门开过几次直播,但除了那次澄清直播外,其他时候其实都不太用她说话,只需坐在那里踏踏实实绣作品,偶尔和评论区的粉丝聊聊天就好。 她比较喜欢这种直播形式,秦雨蓉也不会逼迫她在直播间门强行营业。 不过这回是品牌方的活动,邀请了几位垂直领域的博主一同参加,直播期间门,品牌方准备了一些采访和小游戏用来活跃气氛,对于宋时晚这种小社恐来说,多少还是会有些发憷。 好在主持人很专业,整场气氛轻松愉快,再加上受邀嘉宾不止她一个,宋时晚跟在其他人旁边,渐渐融入了直播间门的氛围。 等直播结束,远远超过预计的10点了。 “晚晚,一会儿一块儿吃宵夜呀?” 回到休息室,一个刚刚一起做直播的博主问她。 宋时晚有些累了,这会儿只想回家赶快睡觉。 她笑着拒绝了。 另个同行的博主笑着打趣:“你当人家晚晚和你一样母单?人家要回去和老公过七夕的。” “没有没有。”宋时晚捡起桌上一直在充电的手机,正巧看到锁屏上显示的“星期四”,笑道,“我先生今天出差,我就是想早点回去休息。” 宋时晚顿了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有些犹豫地问:“今天……周四?” 那昨天不应该是周三么?薄屿辞不是约了她周三晚上一起吃饭?可他明明昨晚有应酬没有回家吃饭啊? “严格来讲确实是周四,不过现在刚凌晨,周三刚过去三分钟啊。”同行的博主笑道,“晚晚,你是不是过糊涂了?” 宋时晚确实是过糊涂了。 她到此刻才意识到,薄屿辞口中的“周三”和“七夕”是同一天。 她慌忙打开微信,发现薄屿辞给她发了无数消息。 【到哪儿了?】 【还多久?】 【在哪儿?】 【在忙?】 【我去接你?】 【怎么不回消息?】 …… 【我十二点的飞机,先不等你了。】 消息停在这条。 宋时晚心脏突突直跳,她恍惚地意识到,自己不仅没有信守承诺,而且还是在七夕这么重要的日子。 不不不,薄屿辞那种性格应该不会在乎什么七夕吧? 他只是恰好周四出差,约在了周三和她吃饭而已。 可他之前出差,也没有要求过她陪自己吃饭呀…… 宋时晚魂不守舍,和其他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匆匆赶回了家。 一进门,宋时晚便感觉到餐厅与以往不同。 四周有点点光亮,像是漫天飞舞的萤火,她打开餐厅的灯,发现餐桌也被精心布置过。 红酒,烛光,旁边还有一束她最爱的百合花。 看见餐厅亮灯,蓉姨从房间门里出来:“太太,你回来了?” 宋时晚没像往常那般笑盈盈回她,而是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蓉姨扫了眼餐桌,心领神会。她轻轻叹了声,道:“先生让我都倒掉,但我怕你晚上回来想吃宵夜,就没动。这些都是先生亲手做的,他一直在等你,差点误了飞机。” 宋时晚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全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她又看了看蓉姨,一时间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尖像是梗着什么,难受得要命。 15 春日DAY15 想给你个惊喜 周四的晚上, 帝都的街上一如既往堵城一条长龙。 车灯汇成的两条红线延绵至远方,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使夏季的夜晚更加炎热烦躁。 坐落在市中心的帝都饭店,富丽堂皇, 人声鼎沸。 似乎隔绝了窗外的聒噪与烦闷, 包厢内的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薄屿辞端坐在正对包厢房间门的位置, 身边坐的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房间里最惹眼的那个。 他神色淡漠,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每每有人到他身边敬酒, 他却都来者不拒。 其他人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能陪着笑, 维持着表面和谐热络的氛围。 酒局结束时已然将近凌晨。 薄屿辞喝了不少酒, 此时有些醉了。 即便从酒局离开,薄屿辞还是那副淡漠冰冷的模样。 陪他出差的助理跟在他身边, 默不作声。 他跟了薄屿辞好几年, 早已了解他的脾气。虽然他常年喜怒不形于色,但很少有这般低气压的状态,也很少在应酬的时候喝这么多酒。 就像是在宣泄心中隐忍的某种情绪。 但任向阳作为助理,没有权利干涉薄屿辞的私事。他什么也没说, 只沉默地跟在薄屿辞身边。 车上是死一般的沉寂。 薄屿辞一手支颐,撑在车窗边,另只手微微扯下领带。 刚下了场小雨, 空气湿润,混着泥土的味道。 薄屿辞开了半扇车窗,漫不经心地望着外面掠过的景色,繁华的都市, 灯光混着湿漉漉的雨水,迷离而朦胧,却又显得格外冷清。 酒店离饭店并不远。上楼时,他的步履有些踉跄。 任向阳眼疾手快,想扶他,薄屿辞却淡声拒绝了:“我没事。” 他神色寡然地睨了眼旁边的任向阳:“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虽然应了下来,任向阳却没走,沉默地跟在薄屿辞身后将他送上顶层的总统套房。 一直将他送到门口,任向阳才安心地离开。 房卡在感应器上晃了两下。薄屿辞指尖微顿,定了定神后,才慢条斯理地打开房门。 房门开启的那个瞬间,被酒精浇得异常敏感的感官察觉到一丝异样。 屋内流转着淡淡的玫瑰香气,与之前屋内清雅的香氛味道完全不同。 有细微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星星点点,像是落入尘间的繁星。 薄屿辞蹙了蹙眉,他打开客厅的灯,竟发现宋时晚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穿了身明艳的酒红色缎质鱼尾裙,与她平日素雅的风格完全不同。但这身穿在她身上不显俗艳,反倒衬得她肤白似雪,容貌艳醴。 整间屋子被她摆满了红玫瑰,偶有光芒在玫瑰间闪烁,绚丽夺目。 可再耀眼,都不及妻子昳丽的笑靥耀眼。 原本装修清冷单调的房间在她和玫瑰花海的装点下,愈发明亮雍容。 ——是自己喝醉,出现幻觉了吧? 薄屿辞神色恍然,难以相信眼前美艳的景象是现实。 见他怔愣地站在原地,宋时晚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唇边绽开一抹明丽的笑意:“阿辞,七夕快乐。” 四周落入沉寂。 宋时晚意识到薄屿辞心情似乎并不太好,她双手绞在一起,战战兢兢地望着他。 她的目光湿漉漉的,像是沾染了方才的雨水般,氲着朦胧的水汽,显得有些无助可怜。 良久,薄屿辞掩唇轻笑了声。 他的目光游移到另一边,耳根不由地染上一层绯红。 他没想到宋时晚会出现在这里。原本郁积在胸口的那股闷气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竟然奇迹般地悉数消散。 见薄屿辞笑,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宋时晚更加局促了,红着脸颊,轻轻攥了下裙角。 她还是第一次穿这般性感暴露的裙子,多少有些不适应。 但之前同事和她说这种装扮有助于“增进夫妻感情”,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有意爽约的,我以为……” “没事。”薄屿辞淡声打断她。 薄屿辞清楚,宋时晚并不是那种会随意爽约的性格。她没有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难得抽空想陪她过个节日,她却没能来赴约,薄屿辞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可他没想过,宋时晚会特意跑来他出差的城市,特意将房间装点一番,补上昨晚未赴的约。 他喉结微滚,顿了顿,对宋时晚道:“嫣嫣,过来。” 宋时晚听话地走了过去。 她抬手,温热的指尖落在他的眉心,声线温软:“不要生气了嘛。生气不好看。” 薄屿辞将她抱进怀里。 宋时晚顺势环住他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薄屿辞低声问她。 宋时晚乖乖答道:“早上,坐第一班航班过来的。” 从平城到帝都坐飞机三个小时,如果是早上第一班航空,她在帝都已经呆了很久了。 她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薄屿辞微微蹙眉,有些心疼道:“在这里等多久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等多久我都愿意。”宋时晚笑道。她脸颊微红,小声道,“想给你个惊喜。今天我们一起过七夕,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 帝都的夜色总是繁华旖旎的。 刚下过一场小雨,模糊了远方的万家灯火。站在23层眺望,都市的繁华尽收眼底,影影绰绰,美不胜收。 宋时晚静静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这般繁荣喧嚣的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与静谧质朴的小镇不同,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那些斑斓的灯光仿佛永远不会熄灭,高耸的大厦似乎离天际很近。 美得炫目,容易令人沉溺。 薄屿辞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间。 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神色淡然地望着远方五彩斑斓的灯光。 似乎那些都离他很远,只有怀里温软的触感能带来真实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宋时晚微微侧了下头。随着她的动作,她的唇瓣蹭过他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 她疑惑地问:“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看风景嘛?” 她答应薄屿辞今晚陪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可宋时晚没想到,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叫她陪自己一起看夜景。 薄屿辞松开了她些,忽地笑了:“你还想做什么?” “没、没有。”宋时晚脸上滚起灼灼烫意,忍不住想起那天同事说的“增进感情”。 她还以为……那种事情是七夕节夫妻间的必备项目。 她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光点上。 她脸颊上的烫意依旧,被他这样一搞,宋时晚总觉得自己思想不够端正。 薄屿辞自然知道宋时晚指的是什么。 故意逗她的。 见她耳根都染上薄红,薄屿辞忍不住勾了勾唇,心情莫名添了几分愉悦。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发丝,淡声道:“我明早还有个会。你也赶了一天的路,早些休息吧。” “啊……好。”宋时晚喃喃地应了声。 这怎么和她以为的七夕不一样啊?心里没由来得有几分失落,可宋时晚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失落什么? 果然自己……思想不够端正啊。 …… 宋时晚从家出来得急,什么行李也没带。 此时时间又晚了,出去买套新的换洗衣物似乎也不现实。好在薄屿辞带了多余的衣物,宋时晚从中挑了件崭新的衬衫,当睡衣穿。 洗过澡,她怕薄屿辞等得着急,连头发都没吹太干,便匆匆出了浴室。 “阿辞,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软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薄屿辞刚和任向阳通电话核对完后两天的行程。等他转身时,便看到宋时晚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衬衫,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她本就瘦弱,男士衬衫穿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她身上还氤氲着水汽,尤其那双眼,烟波荡漾。 她垂在胸前的墨发并未完全吹干,有水珠顺着滴落,浸湿她身上的白色衬衫,几乎要将那层薄薄的衣料染成透明。 大抵是浴室太热的缘故,她雪白的脸颊晕着两抹殷红。 薄屿辞的目光沉了几分,没有回她。 见他半天没理自己,宋时晚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她这般清纯可人的模样就像是从水墨画中拓下的美人,朦胧雅致,亦真亦幻,实属勾人。 即便薄屿辞一向禁欲自持,眼前旖旎的画面在脑海中依旧挥之不去。 ……早知道就不当什么正人君子了。 他掩唇轻咳了声,淡声道:“好。”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宋时晚又歪了下脑袋:“还不去吗?” 薄屿辞不置可否,去了浴室。 冲了把冷水澡,胸口翻滚的欲.火终于浇灭了些许。 等他从浴室出来,宋时晚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她问薄屿辞:“你明天除了开会,还有其他安排么?” “怎么?” 宋时晚朝他扬了下手中的手机,弯起眸子:“我第一次来帝都,正好蓉姐给我放了两天假,明天我想去转转。你和我一起吗?” 薄屿辞坐到她身边,看了看她手机里的照片。 都是些所谓的“旅游圣地”、“网红打卡地”,无论何时人都很多,骗游客的。 但是她想去,薄屿辞没有驳她的期待。 “明天下午要见个重要的客户,晚上有个应酬。” “这样呀……”宋时晚有些遗憾。一个人玩总没有两个人一起有趣。但她第一次到平城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游玩的,倒也没太所谓。 薄屿辞俯身吻了下她额顶的发丝,淡声道:“明晚的应酬可以推掉。” 他伸手在宋时晚的手机上划了下,点进一家餐厅的介绍:“听说这家餐厅不错,明晚陪你去试下。” “啊……好。”宋时晚顿了顿,喃喃地应了声。 薄屿辞离她很近,他给她指餐厅的时候另一只手是撑在她身后的,虽然并未碰到她,却似是将她笼进怀中。 他身上还沾染着湿漉漉的水汽,若有似无的沐浴露的味道飘到她的鼻尖。 木调香混着马鞭草的清香味道,清澈而醇冽,令人上瘾。 宋时晚被他搞得心猿意马,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薄屿辞并未发现她的异常,确定好第二天的行程,他对宋时晚道:“好了,今天早点休息吧。” “嗯。”宋时晚含混地应了声。 薄屿辞关了卧室的灯,一瞬间,四周陷入黑暗。 黑暗中,宋时晚用手背贴了贴微热的脸颊。 幸好他关灯关得及时,不然自己此时的模样着实丢人。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宋时晚摁灭手机屏幕,躺到床上。 薄屿辞将她捞进怀里。 宋时晚背对着他,任由他抱着自己。 万籁俱寂,只有朦胧的月色在屋内安静地流转着。 薄屿辞抱着她,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摩挲着,似是无意,又像是在哄她睡觉。 可衣料轻薄,粗粝的指腹在她敏感的地带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每一下都像是在挑战她的感官。 心里那抹异样的情绪愈发浓烈,宋时晚呼吸窒了窒。 终于,她忍不住,转过身,往他怀中凑了些。 她仰头望他,那双漂亮的眸像是覆了一层朦胧的月光,亮盈盈的,迷离又勾人。 她嗓音有些哑,又有些软,轻声问他:“明天早上的会……不能晚点去吗?” 16 春日DAY16 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宋时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 薄屿辞早已离开酒店,去开会了。 这段时间连轴转,再加上昨晚一直折腾到很晚才昏昏沉沉睡去, 她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简单洗漱,吃过午饭,宋时晚出发去了景点。 时间原因,她没有去太远的景点, 只在市区内相近的景点转了转。 虽然不是旅游旺季, 也不是休息日, 但景点里依旧人流如织。宋时晚在几个所谓的“必去景点”逛了逛, 便被摩肩接踵的游客挤得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天色有些阴, 她干脆在附近的胡同里找了家小店休憩。 书店不大,人也不多, 但是装修得极有格调。她点了杯可可,随便捡了本感兴趣的画册,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等薄屿辞来接她时, 已然夜幕低垂, 华灯初上。 宋时晚收起画册,将它放回原处, 又将桌上还剩一口,已经凉了的可可饮尽。桌上摆放的小架子上放着画展的宣传册, 她从里面抽了一张, 对薄屿辞道:“走吧。” 两人出了书店。 这两天帝都的天气阴晴不定, 总会淅淅沥沥下起小雨, 又不知何时停止。 平城气温要比帝都高出许多,宋时晚来的时候只穿了简单的t恤仔裤,除了那件小礼裙外, 并没有额外带衣服。 小雨刚停,室外还有些凉意。 宋时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薄屿辞见她穿得单薄,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 “我没事……” 薄屿辞将她揽进怀里,淡声道:“这样就不冷了。” 宋时晚抿了下唇,乖乖地窝在他怀中。 车子进不了胡同,两人只能顺着错综复杂的小路走去主路上坐车。 帝都的胡同纵横交错,即使拿着导航,也需要仔细辨认哪条小路能走哪条小路不能走。 再加上这里并非旅游开发过的胡同,只是普通居民区,偶有道路没有经过修缮,泥泞不堪。 “小心。” 薄屿辞扶着宋时晚,悉心地替她领路。 宋时晚小心翼翼跟在他身边,迈过水坑。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薄屿辞蹙了蹙眉。 他有些洁癖,并不喜欢这种尘土飞扬的小路。 “这里人少呀。”宋时晚不像薄屿辞那么嫌弃这里,倒是觉得这种歪歪扭扭的小路很有趣,总是不知道哪个转角会遇到小惊喜。她笑吟吟道,“C''''estvie.” 这是宋时晚很小的时候和薄屿辞学的一句法语。 “这就是生活”的意思。 那时他住在苏镇,正在学法语和西语。宋时晚觉得有趣,便央着他教了自己几句。 具体学过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这句她记得最清楚。 那个时候薄屿辞因为家里的事情,一直阴郁寡言。每每见他不开心,她都会笑盈盈和他说一句“C''''estvie”。 她的发音并不标准,一开始薄屿辞还会一板一眼地纠正她。可宋时晚却浑然不觉,依旧按她的喜欢发音,久而久之他不再纠正她,并且像是有魔力一般,每每听到这句,他的坏心情都会莫名消散。 或许,这就是宋时晚面对生活的态度吧。 薄屿辞不由地笑出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轻笑着打趣:“你的发音愈发离谱了。” “哪有,我觉得很正宗呀。”宋时晚嘻嘻笑了笑,并不在意。 她朝薄屿辞扬了扬手里的宣传册:“而且这里有惊喜呀。我刚刚看的那个画册里有个画家的作品我很喜欢,正好过两天有她的画展到平城巡展。如果今天没来这里的话,可能就错过了呢。” “喜欢就好。”他淡笑道。 宋时晚眨眨眼,问:“你陪我去吗?” 薄屿辞扫了眼她手中的宣传册,立体主义画派风格,乍看上去色彩浓重,画面杂乱无章,分崩离析,着实不是他的审美风格。 但看到宋时晚略带期待的眼神,他微微颔首:“好。” 吃饭的地方离书店不远,薄屿辞让任向阳提前帮忙订了靠窗的位置。 餐厅紧邻帝都古城遗址,全景落地窗外,能看到护城河对岸的红墙绿瓦。 夜幕降临,城墙边亮起点点灯火,影影绰绰,勾勒出古城的模样。 都市繁华,灯红酒绿。唯有这座古式宫殿安静地屹立在嚣嚷中,泰然自若,亘古不变。 宋时晚拍了几张照片。 这习惯她是最近刚养成的。秦雨蓉叫她平时多拍点照片,在社交账号上多分享分享生活,有助于提高粉丝粘度。 宋时晚平时没有拍照的习惯,对于她来说,用照片记录不如用心去感受来得更真切。 但这是她的工作,渐渐的,她也养出了拍照的习惯。 只不过她还是不太擅长自拍,很少在账号上发本人出镜的照片,经常被粉丝念叨,让她多发点自己的照片。 等她忙活完,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薄屿辞给她夹了个她一直想尝的特色虾球,淡声道:“先吃吧。” “嗯。”宋时晚点点头,用一旁的热毛巾擦净双手,才执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这家餐厅在帝都鼎鼎有名,不仅景致一流,并且是国内为数不多的黑珍珠三钻餐厅。 菜品既保留传统特色,又融入创新,不论是摆盘还是味道都十分出色。 一顿饭吃得愉悦,宋时晚一不小心吃得有些撑。 时间还早,她便对薄屿辞道:“一会我们出去转转吧。” 薄屿辞颔首,道:“正巧我见他们说古城墙最近开放夜景参观了,我们去那里吧。” “好呀。”宋时晚眼睛亮了亮,笑着应道。 餐厅离古城的东嘉门不远,过了护城河再走一段距离便是了。 夜晚的帝都依旧热闹,尤其古城边上,往来都是游人。 雨已经停歇有段时间了,空气中那抹湿漉漉的凉意被微风吹散。那股独属于北方城市夜晚的暑热再次涌了出来。 好在旁边有河水,偶有微风拂过水面,带来一丝凉爽。 东嘉门外,都是在排队等待登城墙的游客。 宋时晚和薄屿辞没有别的事做,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排在队尾。 不知过了多久才排到两人。 薄屿辞去买门票,宋时晚便在一旁等他。 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走到宋时晚身旁,满脸羞涩地问:“小姐姐,你一个人吗?我们在团购门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宋时晚还未来得及拒绝,薄屿辞已然买了票回来。 他一把将宋时晚拉到自己身边,满脸阴沉地对男生道:“她不是一个人。” 男生怔愣半晌,面前的男人眼神阴鸷,气场过于强大。 看上去就不好惹。 他脖子根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了声“抱歉”,一溜烟跑回去和同伴汇合了。 直到检完票,薄屿辞都阴着一张脸。 见他这般模样,宋时晚忍不住笑:“你做什么很生气的样子。” 薄屿辞冷冰冰扫她一眼:“你说呢?” 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人家就是差个人一起买票,有什么可生气的。” “现在差一个人买票,一会儿就能差个人一起玩。” 宋时晚好笑地叹了声,捏捏他的掌心。 这人平时看着无欲无求,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没想到占有欲还挺强。 见她眉眼间始终缀着笑意,薄屿辞轻叹。 他牵住宋时晚的手,十指相扣。像是宣示主权般,再也没从她身边离开半步。 夜色融融,他们跟随人群慢悠悠前进。 他们牵着手,走得很慢,却很惬意。似乎和普通情侣没什么不同。 古城墙上的风景很奇妙,一边是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一边是红墙绿瓦庄严静谧的古式建筑。 帝都的古建筑与苏镇清雅秀丽的园林不同。宋时晚虽在平城见过北方的古代庭院,也见过薄家老宅那幢威严的亲王府旧址。但这里的建筑更加宏伟雄大,震撼人心。 它安静地伫立在这里,任由风卷云涌,岁月更迭,它就这样威严地伫立在历史的长河中,看淡了功名利禄,生离死别。 宋时晚静静地凝视着它,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良久,她轻声问薄屿辞:“你还记得临塘巷里那个‘鬼宅’吗?” “嗯。”薄屿辞淡声道。 苏镇,临塘巷里有个破败不堪的院落,曾是一个吴姓富商的宅邸。 后因前朝年间一次走水,院子被烧毁,一直破破败败,延续至今。 听说前段时间市政府有意修缮保护,工程已在推进。但在他们年少时,那里是孩子间出了名的“鬼宅”。 宋时晚总是喜欢跑到那里玩,每次都是薄屿辞去帮她的阿婆将她捉回家。 提起少年时的往事,两人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顿了顿,宋时晚道:“之前我在那里遇到过一个从帝都来的哥哥。他和我说帝都的建筑和那里不一样,但是都很好看。我那个时候的梦想,就是一定要到帝都看一看,到底哪里不一样。” 宋时晚一边说着,一边扬了扬唇角,眼角却莫名地有些酸涩。 那个时候无忧无虑,那座明媚温润的小镇就是她的全部。她好奇外面的世界,总是梦想着见更广袤的山海。可当她真的实现了这个梦想,却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渺小。 薄屿辞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嗓音有些哑,低声问:“那……现在见过了,什么感觉?” “那个哥哥说得没错,确实不一样,都很漂亮。”宋时晚伸手环住薄屿辞的背,她顿了顿,小声道,“只不过……这个梦想太大了,我接不住。” 天气明明很炎热,两人即使牵着手,手心都会微微沁出汗意。 可宋时晚不知为何,被他抱在怀里,只感到了令人舒适的温暖。 “不怕。还有我呢。”薄屿辞揉揉她的脑袋,语气是少有的温柔。 “阿辞,谢谢你。”她轻声道。她把脑袋靠在他的怀里,问他,“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薄屿辞没有回答。 良久,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小声道:“嫣嫣,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 与帝都古城的静谧庄严不同,平城市中心的MIX酒吧内人声鼎沸,灯光炫目。 二层的VIP包间内扫着五颜六色的炫光,音浪滚滚,气氛达到最**。 孟颜昕被众人拥簇在最中央,她手中的香槟酒瓶喷射出白色泡沫,酒水洒在她的手上和**的短裙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笑着将酒分给其他人。 她今早的飞机到达平城,甫一下飞机,她便联络了无数关系亲近的姐妹在MIX酒吧为她接风洗尘。 孟颜昕长得很漂亮。即使被一众美艳**的姐妹包围,她依旧是最出挑的那个。 孟颜昕长了张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漂亮,尤其一双圆而滚的杏核眼像是揉碎了一把星辰,璀璨耀眼。 她爱笑,笑容明亮又自信,即便不认识她的人初见时,都能看出她从小浸淫在优渥的条件中养成的那份明艳和娇纵。 “昕昕,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大家都特别想你。”白悦宜坐到孟颜昕身边,亲昵地抱住她。 孟颜昕反手抱了抱她:“小悦,我也好想你呀。” 孟颜昕和白悦宜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同在一个圈子里,塑料姐妹花嘛,该做的样子也要做到位。 “你这次回国是呆几天就走,还是打算回来发展啦?” “在外面玩够了,当然要回来了。” 白悦宜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孟颜昕在圈里是出了名的交际花。无论是家世还是长相,她在平城可以算得上是“第一名媛”。她仿佛天生带着光环,无数人追捧她,艳羡她。 但自从她出国后,白悦宜在圈里努力经营自己,渐渐地,也成了最中央的那个人物。她享受被人追捧恭维的感觉,可孟颜昕一回国,那些原本拥簇在她周围的人瞬间黏在了孟颜昕的周围。 她似乎轻而易举,便能得到自己苦心经营数年的东西。 白悦宜故作关切道:“哎呀,你在法国呆得多好呀,怎么突然想回国了?” 孟颜昕笑了笑:“小悦,你喝醉了吧?我一直在意大利。” “哎呀哎呀!我喝醉了,是意大利,佛罗伦萨,对吧。” 孟颜昕笑了笑,没搭茬。 白悦宜多半也觉得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那你回国,什么打算呀?” “没什么打算。”孟颜昕不甚在意道,“先把婚退了,玩两年,创个业什么的。” 听到“退婚”,白悦宜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亮:“退婚?你不知道吗?薄家早就把婚退了。” “薄家已经退了?”孟颜昕蹙了蹙眉,灌了口酒,“薄屿辞退的?” 白悦宜点点头。 孟颜昕还真不知道这事。 一是她在国外玩得开心,根本没关心国内的事情;二是她早前因为联姻的事和她妈早就闹掰互删好友了,根本没人通知她薄家已经退婚了。 早知道这样,她就在国外再多玩几个月再回来了。 不过薄屿辞退了也好,省得她在和家里浪费口舌。 孟颜昕又灌了口酒,满不在乎道:“算他懂事。” 白悦宜抿了下唇。 她蹙起眉,故作忧愁道:“昕昕,也就你心眼软。薄家这么欺负你你都忍了?” “你什么意思?” 白悦宜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她满面愁容道:“你知道薄家怎么退婚的吗?二哥不知道从哪儿随便找了个女人回来,宁愿得罪你家,也要娶那个女人。” “什么?薄屿辞结婚了?!”孟颜昕终于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她不悦地蹙紧眉尖。 “是啊,”白悦宜连忙点头,添油加醋,“他就是特意为了退掉和你的婚约,才火速结婚的。” 孟颜昕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们都见过那个女人,说实话,真的比不上你。”白悦宜想到那天宋时晚得意洋洋的劲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就一个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薄家的人都护着她? “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找回来的,土了土气的,什么都不懂,一点礼教也没有。你不知道,”白悦宜忿忿道,“她自从嫁进薄家,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明明什么都不是,还趾高气昂的,那天还故意欺负我来着。” 白悦宜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巴巴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见孟颜昕将信将疑,她委屈道:“姐妹们都看到了,不信你问她们。” 虽说那天是白悦宜故意挑事,但比起宋时晚,她们还是更怕白悦宜些。坐在边上几个女生连忙附和,说了宋时晚一堆坏话。 孟颜昕越听越气。 薄屿辞什么意思?就为了不和她联姻,随便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回家?搞得好像她多想和他结婚似的,这不是故意让她在别人面前丢人么?! 她好歹是个女孩子,她不要面子吗?他这么不顾及她的颜面,叫她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别人不得看死她的笑话了?! 孟颜昕哪受过这种气,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薄屿辞还是个男人么?!不行,我得好好找他理论理论。” 孟颜昕气愤地翻出手机,准备和薄屿辞好好理论一番。 可她连消息都没发出去。薄屿辞早就将她的好友删除了。 孟颜昕:“……” “啪”的一声,她将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碴四溅飞起,吓得其他人瞬间噤了声。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孟颜昕,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屋里灯光炫目,摇滚乐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可气氛却降到了冷点。 行,薄屿辞。敢退她的婚,找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是吧? 他不给她留面子,也别想叫她给他和他那个亲亲老婆留面子。 孟颜昕没了玩闹的心情。 愤怒地捡起丢在一旁的包包,摔门而出。 等她走后,所有人都疑惑地对望了一眼。 白悦宜唇角噙着笑,笑意盈盈对众人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玩。昕昕说她今天买单。” ——终于有好戏看了。 就以孟颜昕这嚣张跋扈性格,绝对不会让那个叫宋时晚的女人好过。 到时看薄孟两家的笑话,一定精彩。 想跟她斗?还嫩了点。 白悦宜不屑地勾了下唇角,目光冷戾。 17 春日DAY17 “未婚妻” 周末, 平城市立美术馆。 宋时晚换了票,独自走进展厅。 薄屿辞本答应陪她一同看展,奈何临时有个会议。工作要紧, 宋时晚便没让他陪自己。 她看得出来, 实际上薄屿辞对这个展览并不感兴趣。 立体主义作品, 风格都是抽象的, 割裂的。尤其这次画展的女画家朱莉·罗西,她的作品无论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是主题本身,都是激进的、猛烈的, 很多对她不了解的人乍看这些画, 都会觉得难以欣赏。 甚至很多宋时晚的朋友都不理解,她明明看上去温婉柔弱,为何会喜欢这种风格强烈的作品。 宋时晚不想耽误薄屿辞的时间, 让他陪自己看一场或许会让他感到煎熬的展览。 但薄屿辞过意不去,答应晚上来接她, 带她去那家她喜欢的餐厅。 这次的展览布置沿袭了画家风格, 深色与高饱和度颜色的碰撞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 瞬间将观众带入画家的世界, 沉浸感十足。甫一进入展厅, 她便被眼前的场景吸引。 宋时晚在展厅里泡了好久, 仔仔细细将画家生平和每幅画的简介读完, 才不舍地进入下一个展厅。 她看得很慢, 每幅画前面都要驻足许久, 研究画家的用色, 研究她对几何体解构的方式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这些对画面建构的技巧是否能融入到刺绣中。 不知不觉,她走到一幅名为《丹尼尔·罗西》的画前。 虽然这幅画的创作手法与画家之前的风格一致,但这幅画的色调明显变得明快了许多。 朱莉的风格大多悲观而又激进, 她关心政治,关心民众,关心女性,大部分的作品都反映了当时社会底层民众的挣扎与反抗,充满力量。 但这幅画不同,这幅画风格明快,笔触轻松,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喜悦与爱意。 宋时晚不由地看了进去。 忽地,身后传来相机拍摄的声音。 宋时晚收拢思绪,下意识回过身,发现身后的女生正在拍她面前的作品。 女生长得很漂亮。瓜子脸,杏核眸,皮肤白皙,像极了橱窗里的瓷娃娃,美丽精致。她捧着单反相机,身后随意挎着C家的春季限定包包,见宋时晚望了过来,她扬起精致的眉眼,粲然一笑。 画家风格小众,展厅内的观众并不多。宋时晚参观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所以她一直都看得很慢,不怕影响到其他观众。 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这种参观方式,没有注意到自己影响到了别人。 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女生的镜头,宋时晚向后退了几步,歉意道:“抱歉。” “是我该说抱歉。”女生笑容明媚,收起单反相机,“实在太好看了,没忍住。” 宋时晚温柔地笑了下,并没有意识到女生所谓的“好看”实际上并非全然指画。 灯光昏暗的艺术长廊,立体主义画派经典作品,和一位懂得欣赏艺术的旗袍美人,这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实在无法抉择,到底是那幅画作,还是赏画人更引人入胜。 她走到宋时晚旁边,十分自然地与宋时晚交谈起来。 她对宋时晚道:“这是朱莉作品里,我最喜欢的一幅。” 宋时晚轻笑着问:“为什么?” “她的风格很有个性,我很喜欢。可惜大部分题材太过尖锐,我对那些敏感的话题不感兴趣,倒是更喜欢面前这幅。”女生认真盯着画,慢悠悠道,“这幅画画的是她的丈夫,听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而后相伴一生,非常幸福。这幅画里夹杂的感情,更加真实。” 宋时晚随她一同仰起头,认真看向画作。 确实,这幅画无论是笔触还是用色,都要比其他作品更加明快,画家创作时的喜悦之情跃然纸上,连看画的人都能感受到。 “你呢?”女生歪了下脑袋,一双滚圆明亮的眸子笑盈盈地望向宋时晚,“你喜欢哪幅?” 宋时晚语气温和道:“我倒是更喜欢那幅《女神降临》,画面很有冲击力,能看出她是个很勇敢有力量的女性。” 宋时晚所说的,是朱莉·罗西另一幅代表作,是对当时政府的批判,也是女生口中所谓的“不感兴趣的敏感话题”。 然而女生并没有因为和她审美不同而不悦,反而笑着,学宋时晚刚刚的口吻问道:“为什么?” 宋时晚歪着脑袋想了想,回道:“可能因为我性子太软吧,很羡慕朱莉这样有个性又勇敢的女性。” 女生朝她摆了摆手指,故作老成道:“这话我可不认同。不能从表面判断一个人的全部。” 宋时晚弯着眸子打量她一眼,唇边止不住笑意。 两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延展开话题,仿佛是一对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任谁也看不出来两人不过只认识了几分钟。 或许,连认识都谈不上。 两人从朱莉聊到西方其他画家,又从古典画派聊到现代艺术。得知宋时晚这是第一次见西方油画真迹,女生扭头望向她:“哎?真的吗?” 宋时晚点点头,坦然道:“嗯,我从苏镇过来。我们那里除了一个苏绣艺术馆,没有其他展览。要看展览要去很远的苏市市区,可惜那里展览也很少,几乎没有西方艺术家的作品。” “苏镇吗?”女生若有所思,“……我还没有去过呢。听说那里很漂亮,人也温柔漂亮。果然传闻里都是真的。” 宋时晚微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上去像是在夸我,谢谢。” 女生笑意更甚,弯起的眸中像是揉碎了星辰。她坦率道:“你没听错,确实是在夸你。我从进门就注意到你了,总是忍不住想看你。” 宋时晚笑吟吟地又道了声谢,对女生道:“你也是,很漂亮。” 女生嘻嘻一笑,坦然地接受了她的夸赞:“当然,‘美女相吸’嘛。” 宋时晚被她的话语逗笑,不禁吃吃笑了起来。 女生问宋时晚:“那你来这里是旅游吗?还是出差应该是出差吧……这里什么好玩儿的都没有,不推荐来这里旅游。” 她的直白坦率让宋时晚忍俊不禁:“不是,我先生住在这边。” “先生?”女生蹙了下眉,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是“老公”的意思,她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结婚了?!” 宋时晚点点头。 女生“啧”了两声,不掩遗憾:“怎么美女都结婚这么早呀!真是便宜那些狗男人了!你有没有好好挑一挑?别一时冲动呀。” 见她比自己还要操心自己的婚事,宋时晚不由笑出声。 她笑着对女生道:“放心,我先生人很好。” “那就行。”女生盯着她,见她笑意温柔,女生弯了弯眸子,“看得出来,你和你先生感情很好,肯定很幸福。” “哎?”宋时晚眨眨眼,并不知道女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感情很好”。 幸福吗? 宋时晚并不清楚。 她和薄屿辞不过是合约结婚,互相之间并非因为“喜欢”而在一起。不过,薄屿辞确实对她很好,她也在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 不过这些她没法和女生讲,只能一笑了之。 女生瞟了眼她止不住上扬的唇瓣,不禁随她一起翘起嘴角:“真好,我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陪伴彼此一生的那种,就像朱莉和丹尼尔一样。” 她忍不住抬头,满脸艳羡的看了眼墙上的画作。 宋时晚笑吟吟道:“肯定可以的。” 见她眉眼温柔,女生也不由地回以笑意:“你真好,谢谢。可惜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她叹了声,苦涩地说道:“而且我的家庭也不允许。他们只想让我和他们选的人在一起。” 宋时晚疑惑地问:“他们选的人,你不喜欢吗?” 提到这个,女生立马换上一幅嫌弃,义愤填膺地对宋时晚道:“当然不喜欢!你不知道他们给我挑的什么人!又老又丑,听说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你说,我难道就配这种人么?!” “哎?”宋时晚不可置信,“既然这样,你家里人为什么还要你和这种人在一起啊?” 女生认真想了想,似乎是没想到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因为他有钱吧。” 嗯……确实是个可以理解的原因。 但女生无论是气质还是装扮都能看出她优渥的家庭条件,再怎样家里也不至于为了钱让她嫁给这样的人吧? 那得多有钱啊。 宋时晚想象不到。 “反正我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和他结婚,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对吧!”女生愤愤不平。 宋时晚认真想了想。 嗯……当初答应薄屿辞结婚的要求,似乎……就是因为他有钱。 女生显然没有注意到宋时晚微妙的神色变化,自顾自地下了结论:“你肯定不会!你和你先生那么幸福,怎么会和那种人结婚呢。” 宋时晚笑了笑,对女生道:“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找到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她的笑靥如寒冬中温煦的阳光,清浅又温暖。 女生见她明晃晃地朝自己笑,不由害羞地笑了下:“哎呀,你真的好温柔。谢谢,你也是。”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慢悠悠逛着画展。 她们从爱情聊到理想,从西方艺术聊到东方美学……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女生在讲,宋时晚静静在旁边听着,但很多想法两人不谋而合,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故友一般,无话不谈。 原本漫长的时间仿佛转瞬间消逝。 很快,两人便逛完了全部展览。 从美术馆出来,女生意犹未尽,对宋时晚道:“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知道这边有家特别好吃的餐厅,我带你去。” 宋时晚弯了弯眸,可她晚上已经约了薄屿辞,只能拂掉女生的好意:“晚上可能不太行。我和先生已经约好了。或者……你和我们一起?” 女生好笑道:“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做什么,我才不要当电灯泡。” “不会的。只是吃饭而已。” “不了不了,”女生连连摆手看,她不由感慨,“我们下次再约,今晚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听到“二人世界”,宋时晚的脸颊不由地红了几分,她轻笑道:“不是什么‘二人世界’,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 见她脸红,女生笑意更甚:“都害羞了,还说不是!” 她弯起眉眼,目光不由地温柔几分:“你和你先生感情真的很好,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珍惜你,让你幸福。” “谢谢。”宋时晚腼腆地笑了笑。 “要是他敢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对付渣男可有一套。”女生哼了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我们加个好友吧,有时间一起玩。” 女生翻出手机,扫了宋时晚的微信。 她一边操作着手机申请好友,一边对宋时晚道:“正好下周有个秀,我约了第一排的位置,我们一起去吧。是Nyx的,你应该会感兴趣。” 宋时晚确实对Nyx的走秀很感兴趣。 她弯了弯眸,没有拒绝:“好。” “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女生问。 “宋时晚。时间的时,夜晚的晚。” 女生不禁感慨:“‘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几时重’*,哎呀,果然人美名也美呀!” 这一路女生不掩对她美貌的喜爱之情,夸她五官长得好看,夸她眼睛漂亮,夸她身材好,夸她穿衣有品位,夸她头□□亮……总之能夸的地方被她夸了一遍,就连眼尾那颗清浅的小痣都被她翻来覆去夸了好几遍。 宋时晚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张扬明艳,从不掩饰自己感情的女孩子,对她也十分喜欢。 她已然习惯了女生信手捏来的夸赞,笑吟吟地问:“你呢?” “我叫——”女生还未说完,余光瞟到不远处朝两人走来的一抹身影。 那抹挺拔端正的身影着实眼熟,她不禁压低眉尖。 见那人最终停在两人面前,女生惊愕的语气夹杂着嫌恶和嘲讽:“薄叔叔?您这万乘之尊,怎么会纡尊降贵来这种地方了?” 薄屿辞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孟颜昕。 他神色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不悦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颜昕翻了个白眼,若不是自己有笔账要和他好好算算,她才懒得搭理他。 三人之间,只有宋时晚一脸懵然:“阿辞……你们认识?” 薄屿辞将宋时晚揽到自己身边。似是嫌恶,他远远拉开与孟颜昕的距离,淡漠道:“没事的话,离她远一点。” 孟颜昕也怔了怔。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宋时晚口中的那位“先生”竟是薄屿辞。 哎?等等。 宋时晚就是昨晚白悦宜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她和白悦宜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更何况,白悦宜也没说过,她是这般美人! 要知道是宋时晚这般美人,她昨晚哪儿还至于生气啊? 不……她还是生气! 薄屿辞这个狗男人何德何能,娶这么个大美人回家!她恨不得原地立刻马上取代他的位置,和美人一起回家QAQ! - 坐上车,宋时晚和薄屿辞之间的气氛安静地诡异。 宋时晚这会儿终于理清了薄屿辞与方才那个女生的关系。 听两人的谈话,刚刚那个女生应该是薄屿辞退婚的那位孟氏集团的二小姐,孟颜昕吧? 外界传闻中这位孟小姐骄纵跋扈,不好招惹,可宋时晚仔细回忆着两人方才相处的细节,倒是觉得她开朗明艳,可爱得紧,一点也不像别人口中那样。 “嫣嫣。”忽地,薄屿辞叫了她一声,打破车内的静谧。 他扫了眼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宋时晚。 怕她多想,薄屿辞淡声道:“我和孟颜昕虽然有婚约,但都是家里的安排,我们两人并不相熟。” 宋时晚仰起头,眨了眨眼。 意识到薄屿辞是在向自己解释,她扬眸道:“嗯,我知道。” 薄屿辞睨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道:“她从小性格骄纵,被家里宠坏了。如果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不用忍耐,告诉我便是。” “不会,我觉得她人很好,也很容易相处呀。” 人很好?大概也只有宋时晚这样不愿与人争执的性格才会觉得孟颜昕好相处。 “不过……”宋时晚顿了顿,笑着瞥了眼薄屿辞。她有些好奇,又有些揶揄地问,“她为什么管你叫‘叔叔’?” 薄屿辞:“……” 这事还要从两家决定联姻说起。 薄屿辞今年29岁,孟颜昕比他小五岁。 他本就比孟颜昕大了几岁,再加上孟颜昕被家里宠坏,骄纵又单纯,总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儿,对于她来说,早早接手家族事业,总是冷漠寡言的薄屿辞根本不像是同龄人,更像是叔伯辈的。 两人互不待见,得知家里非要两人联姻后,孟颜昕便嘲讽他“老叔叔”。 薄屿辞自然不会和这种心理年龄还没上初中的人计较,渐渐的,她便叫顺口了。 宋时晚见他一脸郁闷,抿了下唇瓣,咯咯直笑:“话说回来,我和她年纪相仿,我是不是应该……”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薄屿辞语气硬邦邦地打断她:“不许。” 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 当初徐岚让她叫薄屿辞“哥哥”,她不愿,非要学着大人管他叫“阿辞”;如今倒是要学人家管他叫“叔叔”了? ——他就那么显老么? 大抵是最近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即使薄屿辞总是冷着一张脸,宋时晚渐渐也能分清他的情绪。他现在的模样不像真生气,有点像在闹别扭。 莫名有些可爱。 她忍住笑意,无辜地望了望他:“不叫就是了。” 宋时晚实在没有想到,孟颜昕口中的相亲对象会是薄屿辞。她还记得方才孟颜昕义愤填膺的模样。 她本以为,孟颜昕家里介绍的对象长得实在差强人意,哪里知道她对“又老又丑”的定义竟是薄屿辞这样的。 他都算“丑”的话,还能有哪个男人算作“好看”? 见宋时晚独自一人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薄屿辞不禁蹙起眉,无奈道:“孟颜昕是不是还和你说了别的。” “没有。”宋时晚连忙摇头。 她抬手掩唇,心虚地将目光游移到窗外。 “嫣嫣,过来。”薄屿辞捏了捏眉心。 宋时晚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紧紧挨着车门。 她不敢再笑了,弱弱地回:“真的没有。”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宋时晚没办法,只好朝他挪了一点点距离。 见他脸色阴沉,她又委屈巴巴地挪了一点点。 她就像只温温吞吞的小乌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挪到他身边,薄屿辞蹙了下眉,干脆伸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强迫她坐到自己腿上。 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和自己面对面。 宋时晚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委屈巴巴地讨饶:“对不起,我错了。” 薄屿辞慢悠悠地弯了下唇角,问:“错哪儿了。” “……不该笑。” 她好可怜呀,结婚以后连笑的自由都没有了。 薄屿辞轻哂,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莫名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食指与拇指抵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又问:“还有呢。” “没、没有了。” 他提醒:“刚刚在笑什么。” “真的没什么……”宋时晚讪讪。 背脊蓦地感到一股力量,宋时晚被他摁进怀里,不得不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两人脸对着脸,炽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薄屿辞轻轻笑了声,宋时晚还未反应过来他在笑些什么,便感受到背上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摸索着连衣裙的拉链,而后慢悠悠地解开。 她的脸颊蓦然燃起火辣辣的烫意,心里羞耻极了。 这又不是家里……更何况,车子还在行驶呀! 那只手又慢悠悠搭到排扣上。 “在笑什么。”他哑着嗓子,又问了遍。 温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窝,她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绷直腰背。 “真的没有……”她温软的语气似是带了些许的哭腔,宋时晚发誓,她绝不是故意出卖朋友的,“我、我只是想起,她说自己的相亲对象又老又丑,还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才、才笑的……” 宋时晚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原来孟颜昕口中的“别的女人”……是自己……? 薄屿辞低低笑了声,似乎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反而掐紧她的腰,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尖。 他的嗓音低哑,慢条斯理地问:“那请问这位‘别的女人’……是怎么认为的?” 18 春日DAY18 girls tim…… 宋时晚和薄屿辞并未去约好的那家餐厅, 而是回家吃的晚饭。 晚上洗过澡,宋时晚坐到床上。 手机正在床头充电,她捡起手机, 确定满电后, 她拔掉电源线,缩进温暖的被窝里。 夏风顺着并未关严的玻璃门缝吹了进来, 裹着几句低沉的交谈声, 掀起窗纱。 宋时晚瞟了眼露台的方向,薄屿辞接了个商务电话,正在那里打电话。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 薄屿辞扫了她一眼, 怕吵到她,顺手将门关严。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浴室出来的缘故,宋时晚脸颊红扑扑的。 等薄屿辞关上门,她收回目光。 她略微思索了会儿,打开手机上的微信。 她翻出下午刚加的孟颜昕的微信, 聊天框内还停留在系统默认的“您已加对方为好友”,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宋时晚顿了顿,又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虽然薄屿辞和孟颜昕的婚约是家里指定的,两人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 但归根结底,两人之间有过婚约, 并且是薄屿辞一声不吭退婚的。 站在孟颜昕的角度思考, 一个女生被对方以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的方式取消掉婚约, 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今天下午两人相处得很愉快,宋时晚并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影响到两人的关系,可一时间, 她又不知道该和孟颜昕说些什么。 还未等她想清楚,聊天框内突然蹦出一条消息。 Eine:【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去逛街吧~】 宋时晚望着聊天框内的消息,眨眨眼。 似乎……孟颜昕并没有被下午的事情影响。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宋时晚弯了弯眸子,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着。 她回道:【好呀,不过我明天有个拍摄,晚些时间可以吗?】 Eine:【可以啊,给我个地址,我去接你。】 宋时晚将拍摄地址和时间安排发了过去,孟颜昕回了个“k”的表情包。 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互道完晚安,宋时晚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正好薄屿辞打完电话回来。他关上露台门,余光扫到宋时晚抱着手机,唇角止不住地上翘。 他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宋时晚将手机扣在床头柜上,往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那双漂亮的眸。 她的眸里漾着笑意,对薄屿辞道:“明天和朋友约了去逛街。” “逛街?”薄屿辞有些疑惑,并不清楚为什么逛街会让她这般开心。 他躺到宋时晚旁边,将她捞进怀里,淡笑着问:“逛街这么开心么?” 宋时晚扬眸望他,笑着点点头:“对呀。” - 第二天的拍摄比想象中顺利。宋时晚收拾完东西,正好收到孟颜昕发来的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 宋时晚没敢耽误,匆匆下了楼。 八月底的平城,高温像是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炙烤着整座城市。 阳光明媚,热浪在地平线上扭曲成肉眼可见的气流缓缓升向空中。 甫一出了大楼,宋时晚便看到停泊在院子最中央的那辆火红色拉法。 那辆车本就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外型又实在惹眼,往来的行人无一不被它所吸引,忍不住打量一眼。待看清半倚车门旁的漂亮女人时,更为惊艳。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吊带配黑色亮片短裙,肩头随意搭了件亮粉色小香风外套。孟颜昕懒洋洋地倚在车门旁,性感的装扮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型,她就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在阳光的照耀下,精致漂亮,闪闪发光。 看到宋时晚,孟颜昕摘下鼻梁上的茶色墨镜,大咧咧朝她招了招手。 宋时晚朝她走了过去。 “我这车怎么样?”她笑嘻嘻帮宋时晚拉开副驾的车门。 “很漂亮。”宋时晚弯了弯眸。她顺着孟颜昕的动作坐到副驾。 孟颜昕满脸骄傲:“我为了接你,可是特意开了最爱的车哦。” 宋时晚吃吃笑了起来。 见宋时晚笑个不停,孟颜昕心情甚好。她挂好挡,朝宋时晚wink了下:“坐好,宝贝。” 一声轰鸣,拉法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火红色的影子。 工作日的下午,环路上车并不多。 孟颜昕恨不得开出职业选手的水准,快得飞起。 呼啸而过的狂风吹乱宋时晚的长发,她伸手将发丝随意挽起。 孟颜昕扫了她一眼,眼底缀着笑意:“你还好吧?不舒服的话我开慢点。” “还好,”宋时晚弯了弯眸子,“我第一次坐,感觉还蛮好玩的。” 即使在这种心跳加速的情况下,她的笑容依旧温温柔柔的。 要不是在开车,孟颜昕真想一直盯着她看。 孟颜昕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路况上。 她抽空和宋时晚聊天:“你不会第一次坐跑车吧?薄屿辞他不开车带你出来玩吗?” 宋时晚确实第一次坐跑车,也是第一次体验所谓的“推背感”,像极了在游乐园中坐过山车的感觉,刺激又好玩。 “阿辞不爱开这种车,平时都是司机开车。”宋时晚对孟颜昕道。 孟颜昕“啧”了声,满脸嫌弃:“我跟你说,薄屿辞这人无聊得很,也就你性格好能忍他,要是换别人早被他烦死了。” “还好啦。”宋时晚笑笑。 “那你来平城这么久,他是不是都没带你好好玩过?” 宋时晚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呀,玩过的。平城大部分景点我都去过了。” 孟颜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些破地儿有什么可去的,我说的不是这种。”顿了顿,她叹了声,“哎,我估计就以他那性格也没带你好好玩过,以后跟我混,我带你去平城最好玩的地儿。” “最好玩的地方?”宋时晚有点好奇,“哪里呀?” 孟颜昕嘻嘻一笑:“平尊大厦109层去过吗?” “平尊大厦?不是只有108层吗?” 平尊大厦是平城最高的建筑,也是旅游景点之一,宋时晚在刚到平城时就去登顶参观过。 但她明明记得大厦只有108层。 孟颜昕一脸高深莫测地“啧”了声:“那是对游客开放的。109层只对vip开放,尤其夜里,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我跟你说,那里的夜店是平城tp1,特别好玩,尤其是夏天泳池开放的时候,好多身材巨好的帅哥,有时间我带你蹦迪去。” “……哎?”宋时晚怔怔地眨了眨眼。 孟颜昕扫了眼宋时晚泛红的脸颊,揶揄地问:“怎么?薄屿辞不会不让你去玩吧?” 宋时晚有点语无伦次:“不、不是……他、他不管我……只是……” ——只是她没想到孟颜昕所谓的“好玩”是去夜店看裸.体帅哥…… 宋时晚满脸纯情,孟颜昕没再逗她:“晚晚,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宋时晚还在思索如何拒绝孟颜昕的好意,含糊地应了声。 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孟颜昕好笑道:“你不会还在想裸.模吧?我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 “我、我没有!”宋时晚被她调侃得脸更红了。 “行了,不逗你了,说正经的。”孟颜昕正了正神色,难得认真道,“我想和你说,我和薄屿辞确实认识,但根本不熟,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俩订婚完全是家里的意思,实际上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联系。我希望我和他订过婚这件事不要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当然,我更希望不会影响到咱俩的关系……你懂我意思吧?” 宋时晚怔了怔,她当然明白孟颜昕的意思。 她旋即弯起眉眼:“当然。” 孟颜昕扫了她一眼,见她还是那副率真又温柔的笑意,轻笑着叹了声:“真是的,你性格也太好了吧。不过也就是你人美心善,才被薄屿辞那个天天臭着个脸的家伙骗回家的。你说说,哎,我要是个男生该多好,我一定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绝对轮不到那家伙。” 宋时晚吃吃笑出声:“你不要打趣我了。阿辞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对我很好的。是我比较幸运。” “哎哟哎哟,这会儿就不乐意,开始替他说话啦?”孟颜昕故意揶揄她。 宋时晚原本就红扑扑的脸颊此时更红了:“哪、哪有……” “行了,不逗你了。今天我们girls’ time,不提臭男人!” …… 孟颜昕开车带宋时晚去了自己最常去的商场逛街。 国泰是平城最顶尖的商场之一,这里奢侈品云集,是名媛贵妇消遣时光和金钱的好去处。 甫一进入车库,宋时晚便看到地下车库停着的一水儿豪车。 然而即便这里跑车如云,比起孟颜昕这辆火红色的法拉利都略逊一筹。 宋时晚其实不常逛商场。 在苏镇时,大商场就那么一两家,偶尔和朋友逛一逛,并不常去。来了平城后,她逛商场的次数更少了。 她本身就没有特别热衷于逛街,薄屿辞也不会陪她来这种地方消磨时光。再加上家里缺了什么都有专人采购,她又不常买衣服,每个季度从品牌送来的新款目录中挑几件自己喜欢的便足够了。 她为数不多几次逛街还是初来平城对哪里都好奇的时候,还有偶尔陪朋友和同事吃饭的时候。 不过即使逛街,宋时晚和朋友也常是随便逛逛消磨时间罢了。像孟颜昕这种战斗力惊人的宋时晚还是第一次遇到。 对于孟颜昕来说,“价格”似乎只是一串数字,无论这串数字是长是短,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是她喜欢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拿下。 在陪她买了十二条裙子、八双鞋、三件外套、五个包后,宋时晚隐晦地问:“我们要不要歇一歇……?” 孟颜昕让SA帮忙摘下正在试的项链,眨眨眼:“你累了?” “还好……”宋时晚看了看一旁的店员,悄声对孟颜昕道,“我觉得你刚刚买的那条项链就很好看,这条是不是可以不要了?” “这条不好看嘛?”孟颜昕对着镜子又比划了下,“可是这条和刚才那条风格不同哎,这条就很适合那种见前男友时候拽出二五八万的气势,告诉他老娘过得很好。” 宋时晚:“……昕昕,有没有可能……你连现男友暂时都还没有?” 孟颜昕:“……” ……虽然有点道理,但莫名扎心。 “但是我可以时刻准备着……?”孟颜昕心虚地瞟了眼宋时晚。 她又在脖颈处比划了下,随口问了价格。 听完价格,孟颜昕激动地对宋时晚道:“晚晚,这条项链才三十万哎!我之前买了条还没这个好看,都七八十呢。” 宋时晚:“……?” 她似乎有点小骄傲? 宋时晚指了指项链上的钻石:“上面连颗整钻都没有,都是碎钻,不值这个价呀。” “不会的,小姐。”旁边的店员连忙解释,“虽然都是碎钻,但是总克拉数并不低。况且我们家向来卖的是设计和工艺,这条项链非常漂亮,价格也很划算。” 孟颜昕被店员说得都要心动了,宋时晚连忙按住她:“昕昕,三十万可以买十条喜欢的裙子,五个包包,海岛度假一个月,还有富贵和招财三年的猫粮。” “富贵”和“招财”是孟颜昕最近养的猫猫,一只德文一只布偶。 猫猫都很漂亮,但名字着实接地气,孟颜昕说起这种名字比较好养活。 一想到家里的猫猫,孟颜昕的心都要融化了。 嗯,好像冷静点了。 孟颜昕将项链还给店员,店员脸上虽扬着笑却十分僵硬。 她扫了眼一旁的宋时晚,不甘心地将项链收了起来。 她又拿出另一条递给孟颜昕:“这条也很好看,您要不要试试?” 宋时晚抢先一步制止了:“暂时不用了,我们去看看别的,谢谢。 再让孟颜昕看下去估计回家的时候她买的项链都能堆成小山了。 等店员帮孟颜昕包另一条项链时,孟颜昕问宋时晚:“你今天怎么都不买东西?没有喜欢的吗?” “嗯。”宋时晚点点头。 “可是刚才你试的那条裙子很适合你啊,为什么不买?” 宋时晚坦言:“太贵了,不值得。” “贵吗?”孟颜昕回忆了下价格,“我记得还好呀。薄屿辞不会连这点零花钱都不给你吧?连裙子都不给你买,这种男人不能要!” 宋时晚好笑道:“不是,是我不喜欢。” 宋时晚和孟颜昕不同,她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底气。 结婚时,薄屿辞给过她一张卡。但是宋时晚很少用。 虽然她知道薄屿辞并不缺这点钱,也清楚他为自己花的钱足够多了,多到自己一辈子都还不起,但她还是想能少花他一点钱就少花点。 更何况现在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她的账号也小有起色,她挣的钱足够自己生活,并不需要他养活自己。 宋时晚道:“那条裙子虽然好看,但是工艺不复杂,我自己都能做,为什么要花冤枉钱呀。” 孟颜昕有些惊讶:“你会做衣服?” 宋时晚点点头:“之前学过一点。刚刚那条裙子打版不复杂,主要是上面的手工刺绣比较精致,但是对我来说并不难。” “我刚刚一直在研究上面的刺绣,”孟颜昕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其实我对国内的刺绣并不了解,之前上学的时候研究法绣比较多。我一直觉得国内的刺绣平面感太强,图案过于写实以至于少了很多创造力。但是刚刚那条裙子的设计倒是挺有趣的。” “确实,”宋时晚弯了弯眸子,“中西方的刺绣发展演变至今,差异化很大,国内的风格精致,讲究意象,西方的没那么讲究手法,但是抽象立体,同时运用珠宝、贝壳这类小物做点缀,大大丰富了设计的多样性,更适合服装设计。各有优缺点。但我们现在的中式刺绣在服装上的运用还是有些局限,应当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性。” “我也是这样想的。”孟颜昕点点头,“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做一些新的尝试。” “是的,只是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有机会可以好好研究下。”孟颜昕挽住宋时晚的胳膊,做了个摆烂的表情,“不过我最近刚写完论文,实在不想动脑子,以后再说吧。” 宋时晚轻轻笑了声。 “话说回来,”孟颜昕忽地想到什么,“我都还没有给你送过见面礼。” 她指了指展示柜里的项链,对宋时晚道:“你选条项链吧!正好和我刚刚买的那条凑一对儿。” 宋时晚笑着拒绝了:“哪里有那么多讲究,不用。” “不行,这是我的原则。你要是不选的话我就自己选了。” 孟颜昕向来慷慨,即使关系一般的,只要她处得开心对对方都会十分大方,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圈里受欢迎的原因。 宋时晚摇摇头,坦言道:“我不要,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不喜欢。” 她说这话时店员正好将项链包好,给两人送过来。 听到她的话,店员扫了宋时晚一眼,眼神带了些许的鄙夷。 刚才就嫌这贵嫌那贵的,这么穷酸,逛什么奢侈品。 注意到她的目光,孟颜昕凶巴巴瞪了她一眼:“怎么?你是有话要说?” 店员微微一怔:“没、没有。” 顿了顿,她用手比划了下远处一个小柜台,脸上还挂着职业笑容:“我们那边还有些便宜的首饰,小姐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到那边看下。” 店里人不多,但店员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说这话时,其他人多少都听到了,忍不住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眼神里夹杂着探究和嘲弄的神色。 孟颜昕哪儿受过这种气,她忍不住扬高音调,冷声质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们不配看这些是吗?” “没有没有,是这位小姐刚刚说这边的首饰比较贵的,我只是想推荐些更适合她的。”她故意压重“适合”二字,似是嘲讽。 “你——!” “算了。”宋时晚拉住孟颜昕,眉眼间还是那抹温柔的笑意,“她说的没错,我确实觉得这家店太贵了。” 店员笑着朝两人鞠了个躬。 宋时晚能假装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孟颜昕可受不了。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更没有人敢说她“只适合便宜的货色”。 她没了在这家店消费的心情,面无表情道:“你们这家店,是新开的吧?一个在国内外都没什么名气的设计师品牌,好意思说自己是奢侈品,谁给你的脸?” 店员只当她在无能狂怒,脸上又挂回那副职业假笑:“小姐,这里是公共场合,请您注意您的言辞。” “怎么?实话还不让说了?”孟颜昕冷笑了声。她翻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她将店名和员工工牌号告诉对方,而后挂掉电话,慢条斯理道:“看人下菜碟是不是也要先看清人?说话前有没有了解过,这栋楼姓什么?” 店员微微一怔,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店铺负责人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连连向孟颜昕道歉,还叫另一个店员将方才孟颜昕看上的项链全都给她包装好送给她。 孟颜昕戴上墨镜,摆出一副“老娘不好惹”的架子,双手环在胸前:“我缺你们家这点破玩意儿?你家店员说了,我们只配看那边的便宜货色,要不你把那边便宜的都包给我吧。” 从始至终,店员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身旁的负责人,负责人满脸严肃:“你被开除了,从明天起不用来上班了。这个月工资财务会结给你。” 店员:“?” 孟颜昕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这栋商场姓孟,我刚好,也姓孟。” 春日DAY2 车上的氛围安静地诡异。 蒋珊跟在薄屿辞身边有段时间了,十分了解他的脾气。 这么安静,百分百生气了。 她没想到薄屿辞会过来,明明按照行程表,这个时间段他有两场会议才对。 宋时晚也没想到这么快就会见到薄屿辞,不禁局促了许多。 她两只手不安地绞在一起,悄悄抬起眸,打量了身边的男人一眼。 他们两人离着有段距离,看上去似乎很生疏。 实际上确实很生疏。 上次见面还是她18岁那年,他从国外读书回来,来苏镇看望奶奶。他从国外给她带了生日礼物,但也仅此而已,并没有过多的交流。 薄屿辞从小性子就冷,不爱说话,可那时的他还带了几分清隽的书卷气,还是邻家那个让人感到亲近的哥哥。 可这回见面,他似乎变了许多。 全然没有了少年时的青涩。傲岸,冷漠,高不可攀。 似乎是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薄屿辞神色冷淡地望着前方。 宋时晚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她一直知道薄屿辞长得很好看,但好像并没有这么认真地打量过。 即使只是半张侧脸,可依旧很好看。 他的五官轮廓英挺利落,尤其眼睛最好看。眼型偏长,眼尾略弯,深邃而立体。只肖轻描淡写地瞥你一眼,眼神似醉非醉,仿若一潭令人耽溺的深渊。 他习惯戴一副金丝边眼镜,浅色的细边镜框更使他的气质疏冷禁欲了几分。 格外诱人。 “在看什么?” 薄屿辞冷淡的嗓音扯回宋时晚的思绪,她怔了怔,迅速收回目光,低下头。沉默片刻,她小声对他解释:“我……就是想和你说,刚刚是开玩笑的。” “嗯。”薄屿辞淡淡应了声,“我不是在开玩笑。” 宋时晚愣了下,一时间搞不懂他指的到底是什么。 但他这么严肃一人,确实不像是爱开玩笑的。 宋时晚局促地捏了捏交缠在一起的手指,声音更小了:“……对不起。” 薄屿辞侧头瞥她一眼。宋时晚无助地低着头,纤长的睫毛像是易碎的蝴蝶翅膀,轻轻颤抖着,模样委屈极了。 他刚刚确实有些生气。特地推了两个会议来机场接她,她却笑着说要嫁给别人。 明明知道她是在开玩笑,可薄屿辞还是控制不住内心的不悦。 还有那句“薄先生”。 ——两人已经陌生到这个程度了么? 可看她这副拘谨又可怜的模样,胸口仅剩的那一丁点不悦瞬间消失全无。 这里对于她来说,是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 或许,他对于她来说,也是陌生的。 - 车子穿过两排高耸的法国梧桐,缓缓停在一处私人宅邸前。 阳光将翠绿的树叶照得几近透明,在石板路上洒下一地碎金似的光影,随着微风轻轻晃动。 薄屿辞在平城有好几处私人房产,但这处作为婚房的别墅,却是他新买的。 国内顶级设计师的作品,仿园林式设计,小桥流水,粉墙黑瓦,既保留了古式庭院的韵味,又增添了几分现代化的时尚感。 宋时晚从车中出来时,被眼前的景致惊住了。 有那么一瞬间,她恍惚觉得自己并没有离开苏镇,没有离开家。 她随着薄屿辞一同进入别墅,里面的一切都已经布置妥当。 不知是清楚她的喜好,还是两人眼光相似,别墅内的装修风格简单淡雅却不失精致,完全符合她理想中家的样子。 这份舒适感削弱了几分她初来乍到的不安与局促,令她安心了许多。 薄屿辞让早已等候在别墅中的阿姨带着宋时晚在家里简单转了一圈,熟悉环境。 蓉姨是他特意从老宅带回来照顾宋时晚生活起居的。蓉姨为人细心能干,而且也是苏镇人,对宋时晚的生活习惯、饮食习惯相对会更了解些。 看完一层的环境,蓉姨引路带宋时晚上二层:“太太,卧室在二层,我带你过去。” 薄屿辞见两人要上楼,嘱咐道:“蓉姨,一会儿帮太太收拾下东西。我还有个电话会,晚些吃晚饭。” “好。”蓉姨应下。 宋时晚对“太太”这个称呼还不适应,脸颊红了红。她小声道:“不用,我自己收拾就好。” 刚刚搬行李的时候她就不愿别人帮忙,凡事都要亲力亲为。 薄屿辞神色淡然地询问:“怎么?” “没、没什么。”宋时晚讪讪地摆了摆手,“我不想麻烦蓉姨,自己来就好。” 薄屿辞扫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沉声道:“以后需要你适应的地方还很多,就从这件事开始吧。” 宋时晚抿抿唇,只好应下。 顿了顿,宋时晚轻声道:“那个……我有个问题。” 薄屿辞:“嗯?” 宋时晚白皙的皮肤染上一抹清浅的红晕,有些不好意思地问道:“我们……是住一个房间么。” 薄屿辞侧头看向她。 他目光笔直地望向她,神色没有丝毫波澜,宋时晚一时间拿不准他到底在想什么。 良久,他似是揶揄地勾了下唇角,淡声道:“我在客房。” “啊,好。”听他这么说,宋时晚舒了口气。 她暂时还没做好和一个不算太熟悉的男人共住一室的准备。 薄屿辞见她一副松了口气的模样,蓦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轻描淡写地补充道:“只是婚前。” 本以为她会羞赧地找借口含混过去,没成想宋时晚这回没有犹豫,一本正经地朝他点点头:“好。” 薄屿辞没想到宋时晚答应得这么痛快,反倒惹得他耳根染上一抹薄红,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应对。 他沉默地侧过头。 宋时晚其实没想那么多。 两人虽然是合约夫妻,但归根结底落在“夫妻”二字上。既然自己答应了他的条件,该做什么,该怎么做,她心里清楚,也会好好履行一个作为妻子的职责。 只是需要些时间做好心理准备罢了。 一时无话。 宋时晚并没有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和蓉姨一起回房间收拾东西了。 收拾好东西,已经快到晚饭时间。 宋时晚无事可做,便去厨房陪蓉姨准备饭菜。 蓉姨本不想让她插手,但耐不住她磨自己,两人便一人洗菜一人切菜,顺便聊聊家常。 宋时晚干活很麻利,没一会儿便将青菜洗净,又把蓉姨买的一斤活虾处理干净。 蓉姨道:“太太,怪不得先生喜欢你。这么贤惠,以后他要享福咯。” 蓉姨在薄家干了很久,从没见过哪位太太小姐愿意下厨房,动作还这么麻利的。 宋时晚笑了笑,将处理干净的大虾放进空盘中。 她心里清楚,薄屿辞并不喜欢自己。 他会娶她,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 或许说,他们有各自的利益。 宋时晚恍然想到那个阴雨绵绵的下午,薄屿辞敲开她的家门,将一纸合约放在桌上,告诉她自己能解决她的燃眉之急。 而他唯一的要求,就是和他结婚。 那时家里的店面出了事,面临着高额的赔偿金和关门的危险,而她自己也被无良公司坑害,所有的烂摊子堆在她面前,一筹莫展。 薄屿辞告诉她,自己可以提供资金支持,而他,正好也需要一位没有背景的妻子帮他摆脱其他人的束缚,彻底掌控整个集团。 她是他最好的选择。 宋时晚对薄家纷杂的关系并不算特别了解,但她清楚苏镇那家绣店是阿婆生前最惦念的,为了保留下来店面,她愿意付出一切代价。 她需要这笔钱。 宋时晚并没有思考太久,便接受了薄屿辞的提议。 不过这些宋时晚没法和蓉姨讲,只是一笑了之。 薄屿辞并不是因为喜欢她才和她结婚的。他看重的是自己一清二白的背景,和对资金的迫切渴求。 …… 薄屿辞下楼时,饭菜已经准备好了。蓉姨去了客厅收拾,只剩宋时晚一人坐在餐厅内,等他一起吃饭。 见他下来,宋时晚弯起眸,笑着起身迎他:“会议还顺利么?快来坐,我煮了汤,先喝碗汤再吃饭吧。” 薄屿辞有一瞬的恍惚。 好像这样的场景并不真实,像是梦里。 宋时晚去厨房盛汤,见汤凉了,她点着灶台的火,将煮好的汤重新加热。 她扫了眼走到餐厅的薄屿辞,轻轻抿了下唇。 方才一直有其他人在,她虽然对环境感到陌生,但其实也还好。 此时只剩他们两人相处,她莫名有些发憷。 她好像真的有点怕他。 明明小时候关系还不错,只是十几年的光景,他们竟然变得如此陌生又云泥之别。 这种感觉有点微妙。 宋时晚不自觉思考起来到底是怎么发展成这样的,丝毫没注意到薄屿辞也进了厨房。 “抱歉,让你久等了。” 淡淡的嗓音在她身侧响起,像是不经意间拨动的大提琴弦,质感厚重,低沉悦耳。 他将衬衫袖挽起,一丝不苟地叠在小臂上方,露出一节劲瘦好看的手臂线条。 明明是工作时的衬衫西裤的精英装扮,每一处的线条都熨帖得恰到好处,可此时却被他穿出了几分居家的味道。 薄屿辞垂着眸,认真地帮她将微凉的饭菜加热。他没有注意到宋时晚侧头悄悄渡过来的目光,十分自然地对她道:“嫣嫣,帮我拿下盘子。” “嫣嫣”是宋时晚的乳名,家里只有长辈这么叫她。刚认识的时候,宋时晚不喜欢管薄屿辞叫“哥哥”,只唤他“阿辞”,薄屿辞便故意随着其他长辈一起叫她“嫣嫣”,久而久之宋时晚便习惯了。 如今只有几个相熟的阿姨会这么叫她。 宋时晚微微怔了一怔。 好像,他也没有想象中那么陌生。 心底的紧张和生疏感被他那声“嫣嫣”消散了几分,宋时晚将盘子递给他,薄屿辞淡声问:“这里感觉还习惯么。” “嗯。”宋时晚点点头,这里不论是环境还是蓉姨、蒋珊,她都很喜欢,原先对未知环境的恐惧感已经渐渐消失了。 “有什么问题可以和我说。如果我不在家,和蓉姨说也可以。” “放心,”宋时晚弯了弯眸子,“我没事的。” 薄屿辞微微颔首:“不用太担心。结婚的事情有专人负责,你只需出席就好。我后面会很忙,你一个人在家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不会管你。如果有需要你配合的地方,蒋珊会提前和你确认行程。” “好。”宋时晚应下,又问道,“那……我自媒体账号的事情?” 她比较担心这个问题。 宋时晚上大学时注册了个自媒体账号。本来是图好玩,偶尔发一发自己的刺绣作品。可随着她作品数量增多,渐渐积累起一些粉丝。当初年少不懂事,有个自媒体公司来找她签约,她没想那么多就签了。可谁承想,签的合同全是坑,随着她粉丝数量越来越多,对方开始觊觎她的账号。 这个账号是宋时晚自己一点点做起来的,对方根本没怎么管过她,此时让她交出账号,又用合同压她,宋时晚自然不愿意。 薄屿辞目光寡然地扫她一眼,默了默,他慢条斯理道:“已经安排好了。等你解约后,我朋友会帮你解决后续的事情,签一个可靠的新公司。” 听他说已经安排妥当,宋时晚放下心来。 宋时晚轻声道了谢:“其他还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么?” 薄屿辞沉默片刻。 其实并没有什么她需要特别注意的地方,他只希望宋时晚在这里舒适安稳,把这里当成家。 不过…… 有件事他确实介意。 薄屿辞眉尖微蹙,淡声开口:“以后不要——” 话音还未落下,宋时晚已然将热好的汤盛出一碗端给他,笑盈盈道:“阿辞,尝尝我煮的汤。” ——不要称呼我“薄先生”。 薄屿辞怔了怔,微微抿唇,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他接过宋时晚递来的汤。 是她特意煮的甜汤。 薄屿辞轻抿一口,温热甜润的糖水一路滑到胃中,暖融融甜丝丝的。 他微不可查地弯了下唇角。 盛完汤,宋时晚疑惑地问:“不要什么?” “……没什么。” 宋时晚眨眨眼,既然薄屿辞没有什么特别嘱咐的事情,她也不是刨根问底的性格。 她没再纠结,轻声问:“那明天什么安排呀?” 薄屿辞又抿了口汤,淡声回道:“去领证。” 春日DAY3 “去……去领证?”宋时晚惊得说不出话来。 她以为她来平城只是第一步,后面还有许多事情需要处理,才会到结婚这一步。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从母胎sl到已婚的实质性转变会来得这么快。 见她神色怔愣,薄屿辞揶揄地挑了挑眉:“怎么,反悔了?” “不、不是,”宋时晚慌忙道,“只是我以为前期还会有些其他的准备工作,比如……见见家长之类的?” 听见“家长”二字,薄屿辞的眉头不自觉地压低几分。 他淡声道:“不耽误。我母亲那边已经提前说过了,她最近身体不好需要休养,我们过段时间再去看她。其他人不用见。” “啊,”宋时晚小心翼翼地问,“那阿爹那边……真的没关系吗?” 薄屿辞的眉尖蹙得更紧了。 沉默片刻,他道:“领了证再和他说。” 宋时晚注意到他神色的变化,没再追问,温声细语道:“好,我都听你的。” 薄家关系太复杂,宋时晚暂时了解得也不多。 薄家在平城的产业十分庞大,是平城的顶级豪门之一,家中的利益关系也十分复杂。薄老爷子娶了三任妻子,膝下子孙无数,每个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使用一切手段。 薄屿辞的父亲薄霄盛是薄家长子,薄明丞退休后将集团交给长子打理。看似风平浪静,但实际上,集团内部风卷云涌,分管其他产业的叔伯一直暗中觊觎着那个最顶端的位子。 薄霄盛意外去世后,位置空出,所有人都把目光放在了那个位子上。 薄屿辞坐到现在的位置并不容易,其中有多少暗礁险滩,又有多少尔虞我诈,宋时晚不敢想,但不难想。 他和孟氏的联姻,也是家里人的手笔。 看似是门当户对的合作共赢,实际上,这个孟氏是他二婶的娘家人,不过是想用联姻的手段间接控制他手中的权利罢了。 个中利弊连宋时晚这个外人都能想明白,更何况薄屿辞。 薄屿辞不需要通过外力稳固自己的权利,也不愿任人拿捏。就算没有这个孟家二小姐,也会再冒出来个赵家小姐李家小姐,所以为了摆脱这些人,他才选中了宋时晚这么个没背景没身份的普通人结婚,以绝后患。 虽说是薄屿辞明媒正娶的妻子,但实际上宋时晚的处境很尴尬。 她根本不受薄家人待见。 - 和薄屿辞领完证的那个中午,他便去了外地出差。 宋时晚本以为自己会很不适应结婚后生活,却发现似乎除了生活环境外,她和单身时候没什么两样。无拘无束,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两人的婚礼定在了农历六月十六,一切从简。 婚礼全部交由专人准备,宋时晚没什么特别需要做的事情,只需等薄屿辞回来一起试婚纱,之后乖乖等着办婚礼就行了。 距离婚礼还有段时间,薄屿辞不在家,就她一个人。她无聊的时候会去逛一逛平城有名的景点,尝尝当地的美食,渐渐也习惯了北方城市干燥炎热的夏日。 从城隍庙回来,宋时晚给店里的阿姨打了个视频语音。 这段时间她不在苏镇,店铺交给了信得过的阿姨打理。 视频接通后,宋时晚朝杨钰萍扬了扬手里的特产点心,笑眯眯道:“杨阿姨,我今天去了城隍庙,买了好多点心。晚些时候我寄回去,你记得分给大家呀。” 杨钰萍瞧了瞧她手中的点心匣子,嗔怪道:“瞎花钱。” “没有,很便宜的。”宋时晚笑意更甚,“我看网上都说城隍庙旁边这家老字号最好吃。” “都是骗外地游客的,你也信。”杨钰萍好笑地叹了声,“在那边玩得开心吗?” “开心。”宋时晚点点头。她抽出一小盒桃花酥,慢条斯理地拆开包装袋,从里面取了一小块,咬了一口。 酥皮没什么味道,却很好地中和了桃花糖馅的甜腻,口感软绵清新。 宋时晚很喜欢这种甜口的小点心,她鼓着腮帮将那口点心咬碎吞下,连脸上的笑意都变得甜丝丝的:“杨阿姨,这个真的很好吃。” “吃慢点吃慢点。”面上虽然嫌弃,杨钰萍嘴上还是忍不住关心,“在那边开心就好。店里的事不用担心,我们一切都好。” 桃花酥不大,宋时晚很快吃完了一个。她抽了张纸巾擦掉手上的点心碎屑,对杨钰萍道:“没事就好。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说,不要瞒我。” “知道了知道了。人不大点怎么比你阿婆还操心。”杨钰萍嗔怪道,“你放心,阿辞帮忙把订单的事解决了,现在一切回到正轨了,不会有岔子的。” 宋时晚弯了弯眸,又问:“对了,杨阿姨。我的绣架寄来了么?” “寄了寄了,说是这两天就到。”杨钰萍道,“还有你拍视频那些东西,我都一起寄过去了。” 顿了顿,杨钰萍问:“你合同的事,解决了么?” 怕杨钰萍担心,宋时晚连忙道:“解决了。阿辞帮我找了新的签约公司。明天新公司那边有人和我一起去解约,等我解了约就可以签新公司继续做视频了。” “那就好。”杨钰萍点点头。一提到薄屿辞,她不禁感慨,“阿辞人真不错,是真心喜欢你。你和阿辞踏实过日子,你阿婆也放心了。” 杨钰萍就住宋时晚家附近,算是从小看着她长大。薄屿辞虽然只在苏镇呆了几个月,可杨钰萍对薄家两个兄弟印象很好。 得知薄屿辞和宋时晚在“交往”,还二话不说帮她解决了家里的事,杨钰萍对他的印象更好了。 在杨钰萍眼里,他们是青梅竹马,两情相悦。 宋时晚笑了笑,杨钰萍说什么,她便应什么。 杨钰萍看出她心不在焉,碎碎念道:“我说你不要不爱听。天天就知道埋头绣东西,结了婚以后可不能这样,要多把精力放在家庭和丈夫身上,知道吗?阿辞对你那么好,可不要凉他的心。” 见她又要搬出贤妻良母那套,宋时晚赶忙打断她,好笑道:“阿辞工作很忙的,才没时间关心这些。” “他工作忙你才更应该多关心他,把心思放在他身上呀!”杨钰萍嗔怪地瞪她一眼,“你就不听话吧!到时候可别回来和我哭,说什么阿辞不理你了。” “好好好,我知道啦。”宋时晚笑着应下。 和杨钰萍撒了会儿娇,她才依依不舍挂掉电话。 - 翌日,平城老城区一栋破旧的写字楼里。 写字楼三层,公用厕所对面的大门上,挂了“畅乐娱乐”几个字样。 内部空间不大,员工也不算多,但放眼望去,公司内部的装修十分气派,乍看上去,还挺像那么回事。 进门左转的会客厅里,一个谢顶中年男人施施然坐在沙发正中央,旁边的小沙发上,坐着个长相甜美的女生。 女生无聊地抠着新做的美甲,满脸不耐地看了眼对面的时钟,娇滴滴的语气仿佛能掐出一汪水来:“时晚真的会来?” “当然。”中年男人翘着二郎腿,目光毫不避讳地在女生两条又长又白的腿上转了一圈,“听说从老家特意赶过来的,平城那路上多堵你不清楚?别着急嘛。” 女生“啧”了声:“估计连地铁都坐不明白吧。” 两人心领神会地笑了笑,女生又问:“她账号以后真的给我啦?” “那当然,”张志坤咧嘴笑了笑,“以后你就是‘时晚’。” 蒋竹月是张志坤新签的小网红,人长得漂亮,会点刺绣。公司内部开了会,决定让蒋竹月以后就用“时晚”这个名字做个人品牌,多发些露脸视频,吸引更多流量。而宋时晚就在幕后提供作品就好。 想到宋时晚,张志坤忍不住撇了撇嘴。 不听话,不知好歹。张志坤作为她的签约经纪人,在她小有名气后帮她拉了不少活动和合作。她挑三拣四不说,但凡需要本人出席的活动她一个都不参加。 别问,问就是没时间。 后来直播经济大热,张志坤想让她直播带货,可她推三阻四就是不愿意做,好不容易开了次直播,连个脸都没露,互动也没有,一声不吭就知道在那儿绣她那破玩意儿。 要不是看她那些破玩意儿还能吸引点流量,张志坤理都不想理她。 现在是什么时代?看脸的时代! 就她那无聊的内容迟早让人看烦,迟早被其他博主取代! 为了她的账号好,公司才让蒋竹月替她露脸的,谁承想宋时晚一点也不领情,还和他们闹解约。 闹屁闹,合约白纸黑字在那呢,就她那么个连城都没进过的小村姑,有什么可闹的。 ——真要闹起来,还不是要把账号还给公司,再赔一大笔违约金?她赔得起么?! 张志坤冷嗤一声,恨不得把鼻孔仰到天上去。 他又忍不住瞟了眼一旁的蒋竹月,小姑娘长得可真漂亮。 听有个见过宋时晚的小博主提起过,说本人长得不怎么样。 张志坤估计也是,不然为什么每次让她露脸的活动都躲躲闪闪的,不肯参加? 肯定见不得人呗! 不定丑成什么样呢! 张志坤又哼了声。 旁边的蒋竹月抠着指甲,脸上也是不屑:“谁要当‘时晚’呀?这名字也太土了。” “土是土了点,但流量还不错。”张志坤笑容谄媚,已经想好之后要怎么给蒋竹月打造个人IP了。 ——最美非遗继承人,听上去又正能量又吸引眼球,不错不错。 “也是,我凑合用吧。”蒋竹月哼哼了声,像是卧薪尝胆吃了什么大亏似的。她眨眨眼,转头问张志坤,“那时晚要是不同意,闹的话怎么办?” “闹?”张志坤冷笑道,“我倒要看看她能闹出什么花儿来!” 春日DAY4 写字楼下的咖啡厅里,工作日的上午,人并不多。 宋时晚站在菜单前凝眉思考了许久,最后终于做好决定,点了杯热可可和美式。 收银的小哥年纪不大,大概是附近大学过来兼职的学生。 他偷偷打量了宋时晚好几眼,见她笑盈盈地和自己说话,耳根迅速红了几分,慌忙低下头帮她点单。 点完单,宋时晚选了个靠窗的位置坐。 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走过来,礼貌地询问联系方式,宋时晚还是那副清浅的笑意,朝他扬了扬手上的结婚戒指,将他打发走了。 宋时晚从包里翻出手机,找到一个备注是“Ara-秦雨蓉”的微信,给她发了消息。 对方回得很快,告诉她马上到。 秦雨蓉是Ara传媒的签约经纪人,等宋时晚和旧公司解约后会将她签到自己麾下。虽然Ara传媒刚成立不久,规模也不算大,但在业内却小有名气。尤其作为业内有名的金牌经纪人,秦雨蓉培养了不少头部红人。 这几天两人一直有联系,通过两人的交流,宋时晚觉得秦雨蓉比之前签她的那个负责人要专业靠谱多了。 本来今天宋时晚是想自己来公司谈解约的事的,但秦雨蓉听说后,二话不说要求陪同她一起过来,帮她处理。 没一会儿,一个短发戴墨镜,一身职业装的女人进入咖啡厅。 秦雨蓉很快锁定了宋时晚的位置。见到本人,她微微一怔,但很快恢复了往日处变不惊的模样。 她来之前了解过宋时晚的资料,不论是哪个平台都没有她的照片。 不愿露脸的博主很多,秦雨蓉本没在意,但今天见到本人还是被她温雅昳丽的容貌惊艳了一把。 就像是坠落凡尘的仙子,清雅灵动,巧笑倩兮。即使是多看一眼都像是玷污了她。 秦雨蓉走到宋时晚身边,宋时晚嫣然一笑,将桌上的美式递给秦雨蓉:“我不知道你喜欢什么,随便点的。” “谢谢,我都可以。”秦雨蓉接过咖啡向她道了声谢。 她端坐到宋时晚对面,简单和宋时晚沟通了下当前的情况,而后递过一份合同:“等协商一致解除合约后,你就可以签过来了。以后我会带专业的团队和你共同运营账号,绝不会再出现类似情况。” 宋时晚接过秦雨蓉递来的合同,垂眸扫了眼。她抿了下唇,似乎想说些什么。 秦雨蓉快速捕捉到她神色的变化,不由轻笑了声:“放心,我们公司要比你之前签的那家专业多了,合同法务审核过,不会有坑的。” “那……我这边给法务团队审核一遍再签约,可以么?” 这是薄屿辞前两天叮嘱她的。以后不论任何签什么合同都要长个心眼,让公司的法务团队帮她过一遍,不然哪天把自己卖了都不知道。 ——虽然好像……她已经把自己卖给他了? 秦雨蓉扫了她一眼,笑道:“当然可以。你放心,谢总特意嘱咐过,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沟通。我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都会以你的意愿为第一位。合同也没有任何问题。” 宋时晚颔了颔首,向她道谢。 秦雨蓉见她温温软软的模样,笑意更甚:“说实在的,对方就是看你好说话才肆意妄为。你放心,今天的事情我帮你解决,以后有任何问题随时和我说,不要顾虑。” - “坤哥坤哥!你什么时候新签了个仙女姐姐啊?!”前台行政冒冒失失跑进会客厅,满眼冒光得问张志坤。 张志坤正凑在蒋竹月身边和她说话,疑惑得抬起头:“说什么呢啊?” 前台指了指大门的位置:“门口有个美女找你,巨好看!” 张志坤也挺奇怪,他手下长得漂亮的小网红确实挺多,但公司里的同事见过好几面,早就见怪不怪了。怎么突然跑出来个美女找他,还能让同事这么激动? 不过有美女亲自送上门,张志坤自然乐得。 他趾高气昂地站起身,对前台道:“瞧你没见过世面的样子。我和你去看看。” 张志坤跟她一起去了前台,一边走一边嘲讽她没见过世面。 等他走到门口,一眼便瞧见站在中央的女人,眼睛恨不得都直了。 以他文化程度不高的造诣,他只能想到四个字—— 仙女下凡。 女人穿了件浅米色新中式长裙,乌黑的秀发用一根玉簪随意挽起。明明是很简单随意的造型,却被她穿出了写意画的意境,少一分寡然,多一分刻意。 她气质仙然,眉眼长得极好看。温柔的目光宛若一道轻轻拂过的春风,令人如痴如醉,忍不住沉溺于温柔乡。 张志坤愣了许久。好不容易回过神,他有些尴尬地扫了眼其他人,而后走到宋时晚面前,不自觉放柔了语调:“你好。请问你找我?” 宋时晚微微颔首:“你好,我们约了今天上午见面。” 张志坤彻底愣住了。 隔了许久,他才不确定地问:“你……你是……时晚?” …… 会客厅里,是无声的沉寂。 秦雨蓉最先打破沉默:“张先生,我们今天是来谈宋小姐解约事宜的。” 张志坤的目光一直落在宋时晚身上舍不得挪开。 听秦雨蓉说完,他谄媚道:“什么解约?今天不是来谈小月替晚晚出镜的事么?” 张志坤一边说着,一边看了眼身旁的蒋竹月。 明明刚刚看着挺顺眼的,此时越看越觉得寡然无味。 思及此,张志坤连忙道:“其实我仔细想了想,晚晚自己出镜也可以的。晚晚外形条件很不错,多发些出镜的视频,流量肯定爆。” “不好意思,张先生。”秦雨蓉压根没搭理他,不容置喙道,“我们是来谈解约事宜的。” 张志坤这才拿正眼瞧她:“你是什么人?跟你有关系?” 秦雨蓉面无表情地做了自我介绍:“我是Ara传媒的经纪总监秦雨蓉,也是宋小姐未来的经纪人。” Ara传媒张志坤听说过,一个富二代开着玩的m机构。 靠几个臭钱签了堆头部网红才在圈里混出的名气,有什么可嘚瑟的。 “秦总监,您说笑了。”张志坤嗤笑道,“我们可没打算解约。晚晚一直是我们家的博主,我们自家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我正式提出解约。”一直在旁边没说话的宋时晚轻描淡写地打断两人对话。 张志坤怔了怔,讪笑道:“晚晚,你在说什么呀?咱们有事好商量,别被外人看了笑话不是?你听我的,我不让小月替你出镜了,你自己出镜,咱们账号肯定能做起来。什么解不解约,到不了那步。” “坤哥——!”旁边的蒋竹月也不高兴了,生气地吼了一声,“你不是答应过我,账号给我做吗?!” 张志坤瞪了她一眼,此时越看她越不顺眼:“你别跟这儿裹乱!我们在聊晚晚的账号,跟你有什么关系?!滚滚滚,给我出去!” 蒋竹月被张志坤搡了一把,差点从沙发上摔下去。 她愤怒地瞪了张志坤一眼,满是委屈地跑出会客厅。 张志坤压根懒得理她,回头对宋时晚谄媚地笑:“晚晚,你别理她。咱们之间可能有什么误会,说开了就过去了。你有什么需要尽管和我提,咱们好商量。” 宋时晚长相面善,尤其一双笑眼总是含着一抹若有似无的温柔笑意,任谁看了都会觉得她好说话。 张志坤心想,只要宋时晚松口,管她和秦雨蓉约好了什么,都不重要。 她的合同压在自己手里,以后还是要听他的话。 宋时晚弯了弯眸,还是那副温柔的笑意。正当张志坤以为宋时晚要答应他时,却听她道:“张先生,我们之前在微信沟通过,你说过叫我解约的。” “那是因为——”张志坤张了张嘴。 ——那是因为你长得丑还不听话。 这话张志坤没说出口。他实在没想到推三阻四不愿露脸的时晚竟是如此的美人儿。 顿了顿,张志坤正襟危坐,摆出一副严肃的态度:“晚晚,你要想清楚。我之前和你说过,如果你要解约的话,按照合同,账号是归公司所有,不然你要赔高额违约金的。你的情况我大概也有所了解,你确定赔得起?” “张先生说笑了。”秦雨蓉嗤笑,“不过是一点违约金罢了,我们当然赔得起。但张先生,望你能悉知,根据我们手中掌握的证据,即使咱们走到司法程序这一步,你们也不占理,最终账号还是会归还给晚晚。” “你说什么!”张志坤兀自扬高语调,“秦总监,白纸黑字的合同压在那里,这账号就是我们公司的!” 秦雨蓉冷笑道:“张先生。是我法盲还是您法盲?晚晚的账号具有人身属性,即使和你们签了合同,账号也不归贵公司所有。更何况你们在后期并没有提供实际的运营工作,这个账号都是晚晚独自做起来的,你是怎么想当然以为自己可以侵占他人劳动成果的?” “你——!”张志坤被她噎得一时语塞。 他们公司做的时间早,也没那么正规。当初签的一大批网红走的都是这个合同模板。虽然也闹过解约纠纷,但那些网红名气不算大,没什么水花,最后全都老老实实按照合同规定把账号交回来了。 谁能想到今天会遇到块硬骨头。 “张先生,和气生财。”秦雨蓉换了个惬意的姿势,“咱们大家也没必要撕破脸,好聚好散。今天你和晚晚解除合约,省得咱们日后走司法程序浪费时间。” 张志坤神色凛然:“不好意思,这件事我做不了主。” 秦雨蓉:“那叫个能做得了主的人来。你们老板赵祥能不能做主?” 会客厅内突然陷入沉默。 隔了良久,张志坤脸色难堪道:“赵总今天有事,你们约改天来吧。” 秦雨蓉似乎对他的说法并不意外。 都是职场老油条,谁不懂打太极。 秦雨蓉两条长腿交叠,朝张志坤晃了晃握在手中的手机:“没事,我们等他忙完。或者……用不用我现在给他打个电话?” 张志坤脸色更难堪了。 他沉默许久,似乎是在挣扎什么。最后,他还是缴械投降,站起身,沉默地出了门。 过了会儿,张志坤灰头土脸地和一个男人走进会客厅。 那人看见秦雨蓉,立马换上一副和和气气的笑,快步走过去和她握了握手:“哎呀,小秦,什么风把你吹来了?” “赵总,”秦雨蓉微微颔首,“谢总让我代他向您问好。” “哎呀,不敢不敢。谢总实在是我辈之楷模,年少有为!你跟谢总说,下次有机会我请他吃饭,合作合作。”赵祥笑容殷切,他扫了眼空空如也的茶几,神色一凛,“小张,怎么也不给秦总倒水?” 张志坤瘪了瘪嘴,出门叫行政给两人倒茶。 赵祥坐到秦雨蓉旁边:“小秦,这事呢,小张刚跟我都说了。一个网红而已,谢总想要,拿去就是。是小张不懂事,你可千万别跟他计较。” 赵祥话中有话,秦雨蓉只当没听出来,笑道:“还是赵总深明大义。” 她从包里翻出一份解除协议,拍在桌上:“既然这样,解除协议我们已经拟好了,赵总看看没问题就签字盖章吧。” 赵祥睨了眼桌上的白纸,笑容在唇边僵了几秒。但他很快恢复了往日的泰然自若,笑眯眯道:“行,没问题。” 秦雨蓉好整以暇:“赵总不用走个流程什么的,让法务过一遍?” “不用不用,解除协议而已,谢总还能坑我不成?”赵祥笑眯眯道。 送走秦雨蓉和宋时晚,端着茶水回来的张志坤望了望两人离开的方向,犹豫着问:“赵总……就这么同意了?” 赵祥敛了方才和善的笑,乜他一眼:“不然?你以为真闹起来咱们耗得过他们?” “这也太憋屈了吧!”张志坤不爽地叹了声,端起一杯茶水一饮而尽。 “你也知道?”赵祥冷哼一声,“解除协议?你真他妈也是个人才,公司成立这么久,这还是第一个解除协议的!” 张志坤早已没了方才那副不可一世的模样,怂了怂脖子,任由赵祥咒骂。 在张志坤印象里宋时晚虽然不听话,但其实沟通起来态度挺好的。本以为是个随意揉捏的软柿子,没想到一声不吭给他带来这么大个“惊喜”。 赵祥骂痛快了,这才长长舒一口气。 张志坤小心翼翼问:“那……咱们这回就算了……?” “算了?”赵祥白了他一眼,“想挺美!今年的年终奖你就别想了。至于谢景泽那边——” 赵祥一想到那个二十多岁年纪轻轻就敢在他脸上耀武扬威的败家富二代,气就不打一处来。忍也忍够了,新仇旧账一起算。 “真当自己是个祖宗,想要什么别人都得跪在地上献给他?”赵祥嗤了声,“我不要的,他也别想要。” - “蓉姐,今天谢谢你。”从电梯出来,宋时晚轻声和秦雨蓉道谢。 秦雨蓉摆摆手:“有什么可谢的,都是我该做的。” 她垂眸睨了宋时晚一眼,揶揄道,“这次回去可要好好看合约,确认没问题了早点联系我。” 宋时晚脸颊一红,声音更小了:“好。” 事情解决得顺利,秦雨蓉心情甚好。 她见宋时晚被自己打趣得满脸通红,心情更好了。 “行了。”一直挂着职业表情的秦雨蓉终于笑了出来,“早点回去休息吧。正好我开车来了,送你回家。” “不用不用,”宋时晚连忙摆手,“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哪儿行。你一个人我不放心。更何况谢总特意嘱咐过,一定要把你安全送到家。” “真的不用,其实有司机来接我……”她的话还未说完,门口一抹熟悉的身影吸引了她的目光,“——咦?” 春日DAY5 大门旁边,斜倚着一抹挺拔的身影。 中午的阳光充足,透过偌大的玻璃门漫了进来。金色的光影打在男人周身,像是晕开一抹淡淡的光圈。 男人长相俊朗,气质矜贵,凡是经过门口的女生都忍不住多打量几眼。 可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他的神色一直冷冷清清的,直到看到宋时晚的身影,才有了些许波动。 他朝宋时晚轻轻招了招手。 宋时晚朝秦雨蓉指了指薄屿辞的方向,有些不好意思道:“有人来接我了。” 秦雨蓉心领神会,和她道别后快步离开了。 宋时晚走到薄屿辞身边,他淡声问:“还顺利么。” 宋时晚朝他点点头,笑道:“很顺利。你不是在出差么,怎么会在这里?” “来接你。”薄屿辞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沉默地示意宋时晚和他去停车场。 ——她当然知道他是来接自己的呀。 重点难道不应该是,为什么会来接她吗? “你不是明天才回来么?”宋时晚问。 薄屿辞淡声解释:“提前结束就赶回来了。” “哦。”宋时晚应了声,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和他聊些什么。 怪怪的。 明明两人已经是夫妻关系了,却好像和陌生人一样生疏。 “在想什么?” 宋时晚恍恍地抬起头,一双漂亮温婉的眸中蕴着一抹茫然。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薄屿辞低低地道了声:“小心。” 他拉住宋时晚的手,轻轻一带,把她拉到自己身边。 后面一辆汽车驶了过去。 宋时晚缓了缓神,这才意识到刚刚发生了什么。 她轻声向薄屿辞道谢,薄屿辞只淡淡地“嗯”了声。 他并没有松开宋时晚的手,而是牵着她一直走到车位旁边。 严格意义讲,这不算两人第一次牵手。 但上一次,已经是很早很早以前。少年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穿梭在雨后的石板路小巷,记忆里是春日雨后的青草味,清澈又纯粹。 这回不一样。 男人宽厚而又温暖的掌心将她的手完全包裹,似乎还能感受到指尖粗粝的触感。 这种感觉很奇妙。 宋时晚脸颊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温度,不知所措地任由他牵着自己的手。 上车前,薄屿辞自然而然地松开她,帮她打开车门。 一切都十分自然,似乎他并不觉得这样的动作有任何不妥。 宋时晚上了车,脸颊那抹红晕始终不散。 她小声对薄屿辞道:“有点热。” 薄屿辞垂眸睨了眼她微红的脸颊,低声解释:“这里没树荫,车子晒了会儿有点烫。一会儿就好了。” 他对前排的司机道:“赵叔,麻烦开下空调。” 呼呼作响的冷气瞬间吹散了车内干燥炎热的空气,宋时晚抬手摸了摸脸颊,似乎温度也随之消却了不少。 她简单把今天的情况告诉了薄屿辞,而后将秦雨蓉给自己的合同拿给他。 “你说过,所有合同要过法务的。” 薄屿辞接过合同,斜斜地睨她一眼:“这话倒是记得听清楚。” “我记忆力一向很好的。”宋时晚眨眨眼,一时间分不清他话中的意味。 薄屿辞轻扯唇角,意味不明地笑了下。 他垂下眸,翻阅合同。 薄屿辞看得很认真,骨节分明的手指抵在文件间,像是精心雕琢的白玉,温润修长。 看了会儿,他阖上文件:“不用过法务了。放心,他不会坑你。” “她?”宋时晚问,“蓉姐么?” 薄屿辞屈指弹了下合同封面,道:“我朋友。他是这家工作室的老板,以后你有任何问题都可以找他。” 宋时晚好笑道:“总给人家添麻烦不好吧?” “没关系,”薄屿辞慢条斯理道,“他没少给我添麻烦,正好帮我把他欠的债讨回来。” 宋时晚弯起眸:“看来你们关系很好。” “很好?”薄屿辞轻挑眉梢,不掩嫌弃的神色,而后,他轻叹一声,“一般。造孽才会认识他。” 他神色中的嫌弃并非真的嫌弃,倒像是带了几分无可奈何。 在宋时晚的印象中薄屿辞的神色总是淡淡的,不论遇到什么事都波澜不惊。这还是她这些天第一次见他神色如此起伏,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怎么?”薄屿辞问她。 “没什么。”宋时晚抿着唇边的笑意,歪着脑袋想了想,道,“你的朋友,应该都很优秀吧。” 薄屿辞略一沉思,淡声回:“要看怎么比较。和我比还差些,和其他人比,确实还可以。” 宋时晚吃吃笑道:“看不出来,你还挺自恋的。” 薄屿辞面不改色:“事实。” 不知为何,宋时晚还挺喜欢此时的他。 似乎离自己没有那么遥远了。 - 回到家,宋时晚让杨钰萍帮忙寄的东西也到了。 是她刺绣时常用的工具,体积比较大,蓉姨帮她搬到了一直闲置的阳光房。 这个房间是薄屿辞特地叫人空出来给宋时晚工作用的,带落地窗,四周装饰色彩淡雅清香的鲜花绿植。 房顶做过特殊处理,既不会暴晒绣品,光线又充沛明媚,使人一整天呆在这里都不厌烦。 吃过午饭,宋时晚开始收拾工具。她将卷绷和绣架摆在阳光房中央,针、线、绣地等小物放在随手易取的地方。 等整理完全部东西,已是下午。 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漫了进来,在鱼骨拼接的地板上洒下一片晃动的光影。宋时晚打开半扇窗户,微风溜了进来,吹起两边的白色纱幔。 她懒洋洋地舒展腰身,享受着阳光洒在脸上的感觉。 她很喜欢这个地方。 薄屿辞进来时,宋时晚正在选线,绿叶掩映间,大片的光影在她身后慢悠悠地晃动着。她穿了件居家的亚麻质地长裙,墨色长发随意挽在脑后,完美地融入这幅美好的画面之中。 肆意,慵懒,漫不经心。 却隐隐约约挟着一抹勾人的韵味。 男人喉结微微滚动,想靠近,却又不忍破坏这般静谧美好的画面。 宋时晚余光打量到门口的薄屿辞,轻轻“咦”了声:“咦?阿辞,你怎么来了?” 薄屿辞恍然回过神,走到宋时晚身边。 宋时晚正在纠结绣线的颜色,见薄屿辞过来,干脆问他:“这几个颜色,哪个更好看些?” 薄屿辞哪儿看得出几个颜色的区别,随便选了个顺眼的。 宋时晚本来还挺纠结的,看到薄屿辞选的颜色,旋即弯了弯眸:“咦,我也觉得这个更好些,看来我们眼光一样嘛。” 薄屿辞轻轻咳了声,没多说什么。 宋时晚选好颜色,正准备回秀架旁边开始工作。可刚刚选线时薄屿辞是站在她身后选的,她并没有注意到。这会儿转身,她差点撞进他的怀里。 两人离得很近,宋时晚能嗅到他身上隐隐约约的清冽的木质香。 他个子很高,宋时晚要微微仰头才能看到他的正脸。她仰起脑袋,薄屿辞也垂着眸在看她。 刚刚帮她选颜色时,薄屿辞的手就搭在桌子边沿,此时她转过身,意识到两人很近时又不自觉向后退了一小步。这会儿她腰线抵在木桌边沿上,薄屿辞的手抵在一旁,两人离得很近,远远望去,更像是被他困在怀里了。 宋时晚的心跳不自觉地漏了一拍。 她耳根染着清浅的红晕,轻声问:“你不是……要去休息么?” “睡不着,过来看看。”低沉带了些嘶哑的声音在她头顶响起,像是一壶封尘多年的醇酒,清冽又醇厚。 这还是这么多天两人离得最近的一次,似乎他再稍微低下些头,两人的气息便能交织在一起。宋时晚不敢瞎想,小心翼翼地朝薄屿辞指了指绣架的位置:“我要去干活了。” 薄屿辞似乎并没意识到她在纠结什么,她这副模样倒像是自己能生吞活剥了她似的。他轻轻挑了下眉梢,反问她:“为什么不去?” 宋时晚脸上又红了红,小心翼翼往旁边挪了一步,逃出那一方狭小的空间。 坐到绣架前,那抹一直萦绕在鼻尖令人面红耳赤的木质香才消却。宋时晚轻轻松了口气,努力将注意力放在卷绷那幅只完成了一半的作品上。 薄屿辞似乎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反身靠在刚刚宋时晚靠过的地方,双手环在胸前,神色淡然地看着宋时晚坐在那里分丝。 宋时晚手上没闲着,余光瞥到他,好笑着问:“你要在这里看么?” “嗯。”薄屿辞微微颔首。 宋时晚笑道:“会很无聊的。” 薄屿辞问:“你觉得无聊?” 宋时晚愣了愣,朝他摇摇头。 薄屿辞淡声道:“你不觉得,我也不会。” 宋时晚没想到他会如此回答,怔愣许久,而且朝他轻轻笑了笑。 她没再和薄屿辞闲聊,专注于面前的绣品。 她每每执起针线,都会将十二分精力倾注于面前的作品上。这也是为什么宋时晚会说“无聊”。想要完成一幅高完成度的苏绣作品,除了前期的设计、选好看合适的色彩搭配,更多的,是一针一针重复的刺绣动作。外人看到的是作品的美轮美奂,却看不到背后付出的是重复的、看起来十分无聊的,但又不能有一分一毫偏差的机械性工作。 宋时晚刺绣时无法分心在别的事情上,而且不论是大作品还是小作品,都需要消耗一个人无数的精力与时间。苏绣是需要慢下来、耐下心来的工作,一分一秒都不能着急。所以在张志坤看来,她的直播视频无聊透顶。 太多人和她说过,她在做一件”无聊“的事,但宋时晚和他们不一样,她本身性格就有些温吞,喜欢把时间和精力消磨在一针一线之间,更喜欢在完成一幅作品时的成就感。 不知不觉,天色暗了下来。 宋时晚抬头时,窗外已经黑魆魆一片。她扭了扭有些酸痛的脖颈,舒展脊背。她下意识看了眼薄屿辞方才站的地方,却发现他已经不在那里了。 不知为何,心里难掩一抹失落的情绪。这种情绪毫无由来,但宋时晚感受到了。 或许,她在期望薄屿辞和“那些人”不太一样吧。 宋时晚轻轻叹了声,不懂自己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 她正准备收拾东西,清越的嗓音在她身后响起:“明月出天山,苍茫云海间。” 宋时晚毫无准备,显然被这声沉沉的嗓音吓了一跳,她转过身,发现薄屿辞正站在她身后,认真地打量着这幅还未完全完成的作品。 “你怎么走路没声啊!”宋时晚苦笑着问。 薄屿辞斜睨她一眼,不由地勾了下唇角:“是你太专注了。刚刚蓉姨来叫你吃饭,你都没有理会。” 宋时晚站起身,慢条斯理地收拾着手里的工具,有点不好意思地问:“哎?蓉姨什么时候来过?” 宋时晚确实有这个毛病,一绣起东西来,什么也听不到什么也感受不到,就像是沉浸在独属于自己和绣品的一小方空间内,再无外物。 薄屿辞沉吟片刻,回道:“在你绣第二只飞鸟的时候。” 宋时晚脸上红了红,那应该是很早之前的事了。 她问:“那你吃过了么。” “没有。等你一起。” 宋时晚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八点多了。虽然两人相处不算太久,但她清楚薄屿辞每天作息都极其规律,吃饭时间也很规律。她没想到因为自己耽误了他的吃饭时间,不好意思道:“对不起……耽误你时间了。” “不会。”薄屿辞认真道,“我认真感受了一下午。不无聊,很有趣。” “哎?”宋时晚眨眨眼。她没想到薄屿辞会用“有趣”来评价,不由地轻轻扬起唇畔。 蓉姨帮两人热了晚饭。 两人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对了下未来几天的行程。 薄屿辞对宋时晚道:“明天行程有变,先和我回趟老宅。” “哦,好。”宋时晚应了声。 她清楚回老宅意味着什么,一时间有些沉默。 薄屿辞道:“不用怕。明天跟着我,少说少做。” 宋时晚颔首:“好。” “后天我有个论坛会,晚上要应酬,不用等我吃饭。” “嗯。” “大后天去试婚纱。” “啊……好。”宋时晚一一应下。她想了想,对薄屿辞道,“如果你太忙的话,我自己去也可以的。” 薄屿辞蹙了下眉。 宋时晚看出他神色中的不悦,连忙解释道:“我怕你忙,耽误你时间。” 薄屿辞斩钉截铁回:“不会。” “那就好。”宋时晚轻轻舒了口气。顿了顿,她又想到另一件事,问,“那……你今天要搬回主卧么?” 一时再次陷入沉默。 宋时晚有些懊恼自己似乎又说错话了。 这也不能怪她嘛,谁让他总是一副冷冰冰的表情,让人猜不透到底在想什么。 宋时晚正欲解释,便见薄屿辞缓缓抬起头,目光清淡地渡了过来。 良久,他轻轻勾了下唇角,慢条斯理地问:“嫣嫣,这算是邀请么?” 春日DAY6 宋时晚:……? 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些什么,她慌忙解释:“不、不是!是、是你说的结婚以后搬回主卧的呀。” 薄屿辞唇边抿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他将去了骨的鱼夹给她,隔了许久才慢条斯理道:“我最近应酬多,回来得晚。等婚礼后再说吧。” 宋时晚讷讷地点点头,恨不得将透红的脸颊埋进碗里。 - 翌日,宋时晚特地起了一大早,精心装扮了番,才和薄屿辞一同前往薄家老宅。 说不紧张不在乎那肯定是假的。 她特意着了件质地精良的中式旗袍,月白色旗袍手工绣墨色兰花纹,修身的线条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型,远远望去,似一朵亭亭而立的白玉兰,娉婷婉约,气质仙然。 从车上下来,等在一旁的佣人为两人展开遮阳伞。宋时晚眉眼微弯,温声道了谢。 站在旁边的管家原本面上严肃,看到宋时晚温柔的笑意,脸上的神色也不由地柔软了几分。他微微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 薄屿辞弯了下手臂示意宋时晚,宋时晚心领神会,轻轻勾住他的胳膊。 管家在前面为两人领路,薄屿辞见宋时晚心不在焉,侧头问她:“在想什么?” 宋时晚扫了他一眼,顿了顿,小声对他道:“我在想,新婚夫妻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听她这般说,薄屿辞喉间溢出一声微不可查的笑意。 宋时晚轻蹙眉尖,有些不满:“你笑什么。” 她往薄屿辞身边凑近一点,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道:“不装得像些,一会露馅怎么办?” “嫣嫣,我们就是新婚夫妻。”薄屿辞淡声道。 宋时晚怔了怔,良久才反应过来,薄屿辞的意思是,他们就是新婚夫妻,不用装。 可是……宋时晚皱了皱眉头,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虽然她也不清楚新婚夫妻到底该是什么样子的,但根据从小到大看过的文艺作品,新婚夫妻好像都是甜蜜的,恨不得每时每刻都黏在一起的。 他们两人,哪有半点这个样子? 恨不得说三句话就开始互相沉默了。 不过宋时晚也装不出那副甜甜蜜蜜,恩爱有加的模样。那样的薄屿辞她也不敢想象。 太奇怪了。 还是此时这样最合适。 穿过停车场所在的偏院,宋时晚才发现薄家老宅远比自己想象中要大得多得多。管家带着两人穿过一处长廊,经过偌大的花园,才能到达会客厅。 听说这里曾是古时某个亲王府邸,当年薄老爷子斥巨资买下,就是为了讨薄家大奶奶徐岚的欢心。徐岚最是喜欢这种古式建筑,当初两人的爱情故事轰动整个平城。可就算当初的感情轰轰烈烈,也抵不过岁月弄人。 后来薄明丞出轨被徐岚发现,不管怎么央她求她,可徐岚不为所动。徐岚正儿八经的名门出身,虽然性子温婉,落落大方,骨子里却有股刚烈劲儿。她执意与薄明丞离婚,并搬回了故里苏镇休养。而后薄明丞也并未与小三有何结果,苦苦等待多年都没能将徐岚接回来。再之后,他娶了与徐岚性格一般温仪淑德的二太太喻曼柔,直至喻曼柔生病去世,又与在舞会上认识的年轻貌美的三太太蒋晓兰相恋结婚,育下三个孩子。 薄老爷子前后三任妻子,膝下子嗣众多,其中立场不同,利益纠缠。 表面风光的薄家背后实则暗暗钩织着一张巨大的、复杂的网,在黑暗处,静静地注视着跌落这张网中的人。 - “怎么还没来?”孟向卉摇着一柄折扇,忍不住瞟了眼门口的方向。 屋内的冷气呼呼作响,可阳光透过落地窗漫进屋内,尤其洒在孟向卉所在的角落里,使她心烦气躁,不停张望着大门口。 “那女人会跟来?”她扫了眼端坐在对面的几个女人,最先打开这个话题。 没人愿意最先开启这个话题。虽然她们大部分人对薄屿辞带回来的这个来历不明的女人并不满意,但归根结底,那是薄屿辞自己的家事,她们没有左右他的权利。 倒是孟向卉不管这些。她是薄屿辞二叔薄霄宇的夫人,也是孟氏嫡亲,当初孟氏和薄家的联姻就是她极力撮合的。她本想靠着这层关系,让一向窝囊的丈夫和自己在薄家混得更硬气些,谁知薄屿辞不声不吭娶了个不知哪里来的女人,她自然百般不乐意。 “听阿辞说,会带她回来。”说话的是薄屿辞的大伯母,唐静芙。 既然孟向卉先开了这个口子,大家也没了顾忌。 坐在主位的是薄明丞的三夫人蒋晓兰,她自然是向着自家儿媳的,不满道:“他就是为了气他爷爷,不知从哪里找了个农村丫头回来。” “可不是!”孟向卉附和。 “兰姨,话不能这么说。”唐静芙温婉地弯起眉眼,她轻叹了声,“不过阿辞确实有些闹脾气了,结婚的事,不该这么儿戏。” “我倒觉得,他娶个自己喜欢的没什么不好。” 说话的是薄屿辞的堂嫂,乔语姗。她说这话时,语气含着一抹嘲弄,不像是支持,倒像是看戏。 孟向卉瞪了她一眼,没理她,对蒋晓兰和唐静芙道:“听说两人订了农历六月十六结婚,既然没结,就还有的商量。” 唐静芙轻轻颔首赞同:“今天先看看这个女孩子,不行就再劝劝阿辞。” 孟向卉不乐意了:“他能带回什么好货色?我们昕昕家世好,学历高漂亮又有教养,他怎么就看不上了?” “哟。”乔语姗笑着插了一嘴,“你家货色最好。” “你——!”孟向卉懒得与她争辩,转向蒋晓兰,娇嗔道,“妈,你看她!” 蒋晓兰自然也不喜欢乔语姗的语气。可乔语姗虽尊称她一声奶奶,却和她没有任何直系关系。更何况她当年上位的手段并不算光彩,自己生的孩子要不不争气要不就是年纪太小,薄明丞向来看好不是自己亲生的老大老二,她在家里只有地位,背地里还不知道别人怎么看待她呢。 这也是为什么她极力主张薄屿辞与孟氏的婚事。 在她看来,孟氏算是半个家里人,以后有了孟氏帮衬,她在家中的地位便会更受人尊敬。 “行了。你和小辈较什么劲儿。”蒋晓兰轻叹一声。 倒是一旁唐静芙板起眉眼:“语姗,怎么说话呢。” 乔语姗轻抿唇角,笑盈盈对唐静芙道:“妈,我和二婶婶开玩笑呢,您怎么当真了。” …… 几个女人依旧你一嘴我一舌讨论着,一旁几个西装笔挺的男人没有讨论八卦的兴致,聊的都是经济形势和公司这个季度的报表。 偶然聊到薄屿辞的婚事,观点倒是和各自妻子不谋而合。 屏风后面,整个房间的角落里还有一张不惹眼的小沙发。 沙发上一大一小两个男生倒是不为其他人所扰。 年纪大些的男生二十四五的模样,长得和薄屿辞有三分相像,却是副风流纨绔的做派。他大剌剌地翘着二郎腿,嚼着口香糖,手里拿着一只switch正在快速操作。趴在他旁边的男孩只有十二三岁,脸微圆,看上去乖巧斯文。他认真看着年长男生的操作,不时指挥:“往上走,我记得上面有个月亮。” 薄屿宸不屑地瞟他一眼,似乎一个小屁孩的指手画脚让他很没面子,他故意重重的嚼了几下口香糖,继续按照自己之前的操作走。 “哎──你怎么不听我的──!”小男孩也有点急,无意听见几个大人的谈话,他的思绪很快被拉开,朝薄屿宸重重的叹了声气,故意压低声音,“哎,我也不喜欢他娶回家的女人!” 薄屿宸见他一副少年老成忧心忡忡的模样,不禁戏弄地吹了声口哨:“哟,二哥娶谁,关你什么事。” “当然关我事啊,我是他长辈。”薄霄宴一板一眼道。 别看他只有十几岁,却是薄屿辞和薄屿宸实打实的“小叔叔”,是薄明丞和蒋晓兰最小的儿子。 薄屿宸对他的辈分实属接受无能。 “你连见都没见过,就不喜欢?”薄屿宸揶揄地问。 薄霄宴郑重地摇摇头:“不喜欢。我觉得昕昕姐姐就很好,那个女人不论哪方面都比不上昕昕姐姐。” 薄屿宸打趣他:“你管孟颜昕叫姐姐,二哥管你叫小叔,那二哥管孟颜昕叫什么?他俩结婚不是乱辈儿了?” “你──!”薄霄宴气结,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怼回去。 见他被自己怼得不说话,薄屿宸得意洋洋,挑衅地朝小男孩扬扬眉。 不一会儿,门口出现管家的身影。薄屿宸最先看到,不禁狡黠地眯起眼睛,吹了声口哨:“二哥来了。” 话音刚落,一行人齐齐止住话头,望向门口。 最先进来的是薄屿辞,其他人面上装作若无其事,笑盈盈和他打招呼,可实际上,所有人都或多或少将余光瞟向他身后的门口,有探究,有好奇,也有不屑。 宋时晚跟在薄屿辞身后,款款进入会客厅。面对众人的目光,她面上风轻云淡,实则掌心已然沁出汗意。好在来之前她做过功课,对薄家人或多或少有所了解,不至于面对这么多陌生人懵懵然。 宋时晚随在薄屿辞身后,落落大方地与其他人打了招呼。 她静静将其他人神色的变化尽收眼底,也做好了不被薄家人待见的准备。 果然,孟向卉模样笑盈盈的,最先发难:“阿辞,怎么带女朋友回来也不提前和家里说一声?” 薄屿辞淡声道:“不是女朋友,是妻子。我们已经领证了。” 孟向卉惊得说不出话,不远处的薄屿宸忍不住吹了声口哨。 他把switch扔给薄霄宴,一手抄进裤兜里,慢悠悠踱了过来。 他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朝宋时晚伸出手,笑眯眯道:“嫂嫂好。” “你好。”宋时晚和他打了招呼。 孟向卉眉头紧锁:“阿辞,结婚不是小事,你爷爷知道这件事么?” “二婶。”薄屿辞垂下眸。即使薄屿辞对她用的是尊称,但在气场上却是全然的压迫。薄屿辞淡声道,“我结婚的事,我自己做主便好。” 孟向卉紧抿住唇,一时不敢再说些什么。 一旁的唐静芙替她解围,温声道:“阿辞,宋小姐第一次来,先带她和你爷爷打声招呼吧。” 唐静芙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薄屿辞身旁的宋时晚。女孩亭亭玉立,仪态大方,倒是与薄屿辞还算般配。 她并非薄屿辞的亲生母亲,对公司事务和家里的门门道道也不关心,她只是将薄屿辞看做自家孩子,希望他能找一个与之相配的妻子,而非和爷爷置气随便找个不三不四的女人带回家。 她对宋时晚的家世不算满意,但现在看来倒也没什么讨厌的地方。 薄屿辞微微颔首,面对唐静芙时眉目间的凌厉也温和了几分。 一旁的管家却开口:“先生今天不太舒服,说是二少爷回来后不用去打招呼了,午饭也不用等他,先生晚些再用餐。” 按照礼节,薄屿辞每次回来第一件事都应该先去薄老爷子那里报道。可这回,老爷子摆明了不想见他,不想见他带回来的人。 其中意味所有人心知肚明。 薄屿辞不悦地蹙起眉,一时间,气氛更加凝重了。 倒是宋时晚不太在乎。她本就是薄屿辞的合约妻子,是来帮他挡联姻的,又不是来让薄家人喜欢自己的。薄老爷子对她的态度,在她看来无关痛痒。 她轻轻捏了捏薄屿辞的掌心,示意他不要置气。 今天薄屿辞本不想回来的,是唐静芙好说歹说将他劝回来的。 薄屿辞一向敬重薄明丞,不论是家族事业还是为人处世上,他都严格按照薄老爷子的准则行事。唯独结婚这件事,不愿低头。他本以为今天回来,薄明丞会在结婚的事上松口,至少,先见见他的妻子。谁承想薄明丞一点面子都不愿给,直接闭门不见。 原本涌上的情绪在对上宋时晚目光的瞬间,意外地烟消云散了。 宋时晚微微仰着头,一双温婉明媚的眸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见他低头看向自己,宋时晚眉眼一弯,温润地笑了起来。 她纤细的指尖抵在他的掌心,温热,柔软。 薄屿辞轻叹一声,将她的手裹进掌心。 唐静芙最先打破凝固的气氛,温声道:“阿辞,你爷爷今天确实不太舒服。既然他这么说了,咱们就先去吃饭吧。毕竟宋小姐第一次来,是客,他也怕自己身体不适,怠慢了宋小姐。” “就是,”孟向卉笑眯眯附和,“阿辞,爸可不是故意针对你们。我们今早去见他的时候,他确实身体不太舒服。” 唐静芙扫了她一眼。 孟向卉若无其事地朝她眨眨眼,丝毫不觉得自己说的有什么问题。 薄屿辞直接无视了孟向卉的阴阳怪气,朝唐静芙颔了颔首。 孟向卉也不介意,在两人经过时,故意朝宋时晚挑衅般冷笑了下。 孟向卉看宋时晚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薄明丞对她闭门不见,在孟向卉看来,就是一个信号,一个让她心安理得针对宋时晚的信号。 - 一行人去了餐厅。 薄家餐桌上的礼仪繁杂诸多。即使孟向卉这种富家小姐刚嫁入薄家时,对薄家繁复的礼仪规矩都有几分不适,更何况宋时晚这种出身乡野的丫头。 孟向卉做好了看宋时晚笑话的准备。 甫一进入餐厅,孟向卉便故意对宋时晚道:“宋小姐,你是客,既是第一次来,今天以你为大,你先请。” 孟向卉这话说完,其他人都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落在宋时晚的身上,似乎是有意等待她的回答。 薄家餐桌以左为尊,长幼有序,就餐时的位置有严格的要求,依次入座,不得有半点差池。 暂不论客不客的道理,就连薄屿辞掌权后,在家中无论吃饭行事也要遵从长幼秩序,不得随便行事,更何况她这个刚过门的妻子?虽然薄明丞不在,但蒋晓兰也是主,往上还有叔伯兄嫂,怎么也轮不到宋时晚来挑选座位。 薄家讲究礼数教养,他们是绝不会允许薄屿辞带一个没有礼教的女人回家的。 孟向卉摆明了是想让宋时晚当众出丑,让其他人数落她的不是。 然而宋时晚并未如她意。 她挽着薄屿辞的胳膊,朝孟向卉笑道:“二婶婶,你说笑了。我是阿辞的妻子,不是外人,自然也没有选座的道理。蒋奶奶先落座才是。” 宋时晚虽是第一次来薄家,但对薄家的礼节,尤其是餐桌礼仪十分熟悉。 薄家的餐桌礼节大多是徐岚规定的,繁文缛节太多,平常人很难适应。但宋时晚小时候常去徐岚家里吃饭,虽然她一开始也很讨厌这些礼节,但无奈阿婆和徐岚关系好,总要带她过去,渐渐的,她也就习惯了这一套。 孟向卉想在这件事上看她笑话,还真无法如愿。 继续说下去倒显得孟向卉不懂礼节了,孟向卉笑了笑,没再应声。 宋时晚随着薄屿辞一并落座,丝毫没有对繁多的规矩感到惊讶和不适应,反倒处理得恰到好处,没有任何露怯惹人笑话的地方。她的一举一动都被众人看在眼里,就连往日最讲究规矩礼仪的唐静芙都挑不出任何毛病来,更别提看宋时晚不顺眼的孟向卉了。 没看到宋时晚的笑话,孟向卉多少有些不爽。 她笑眯眯地问宋时晚:“宋小姐,你是哪里人呀?” 宋时晚回:“我是苏镇人。” “苏镇啊。”孟向卉故作一副思索的模样,不屑地勾了下嘴角,“听说风景还不错,不过太远了,我还没去过呢。” 宋时晚笑了笑,没应声。 薄屿辞给宋时晚夹了块她喜欢吃的莲藕丸子,漫不经心对孟向卉道:“时晚就住在奶奶家旁边,奶奶经常去她家做客。” 薄屿辞口中的“奶奶”指的是薄家大奶奶徐岚。虽然她和薄明丞已经离婚了,但是在薄家中的位置一直是其他人无法比拟的。就连薄明丞的现任妻子蒋晓兰,都要敬她几分。 见他将徐岚搬了出来,孟向卉唇边的笑意凝固。她讪讪道:“哎哟,原来是这样啊。那宋小姐父母都是做什么的?应该也是书香门第出身吧?” 宋时晚抿了下唇。 她并不是什么所谓的书香门第出身。她父母在她出生后不久便意外去世,家里只有阿婆一人将她独自抚养长大。家里虽然不富裕,但宋时晚从不觉得是件多么羞于启齿的事。她和阿婆相依为命,自力更生,阿婆又与人为善,她家与邻里的关系一直很好。 她一直很满足自己的生活,也觉得很幸福。 可似乎在这些人眼里,她的出身并不好。 默了片刻,宋时晚望向孟向卉,很认真对她道:“我父母走得早,是阿婆带大我的。我家不是什么书香门第,只是普通家庭,阿婆有家绣店,她去世后绣店一直是我在经营。” “哦,这样啊。”孟向卉不掩神色中的鄙夷,冷嘲热讽道,“我还以为宋小姐是什么名门出身,原来家里只是开绣店的呀。” 宋时晚向来温和的目光蓦然凛了几分。 她其实并不在乎薄家人对自己的态度,怎么说她都无所谓。但这不代表她好欺负,也不代表孟向卉可以随意评判阿婆毕生心血。 宋时晚眨了眨眼睛,脸上重新挂上那副温煦的笑意:“开绣店有什么不好吗?我听说蒋阿婆认识阿爹前也是自己开了家花店,自力更生自给自足,难道不应受人尊敬么?” 听她说完,蒋晓兰脸上一凛,孟向卉的脸色也变得十分难堪。 蒋晓兰也不是什么所谓的“名门”出身,早些年用自己的积蓄在富人区开了家花店,认识了些富家小姐。后来和朋友参加一场慈善舞会,凭借婀娜的舞姿和年轻美貌吸引了比自己年长许多的薄明丞,这才嫁进了薄家。 如果孟向卉嫌弃宋时晚的工作,就是嫌弃蒋晓兰。 哪里有儿媳嫌弃婆婆的道理? “我不是那个意思……”孟向卉恹恹闭上嘴。 “扑哧”一声,一旁的薄屿宸忍不住笑出声。 旁边几个小辈本是心照不宣地默默看戏,见薄屿宸如此不顾忌地笑出声,不免埋怨地望他一眼。 孟向卉脸色更难看了,想和薄屿宸理论,却被薄屿宸先发制人:“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大嫂,你刚刚讲那个笑话也太好笑了。没忍住,真没忍住。” 坐在他旁边被莫名当枪使的乔语姗:“?” 她嗔怪地瞪了薄屿宸一眼,却没戳穿他的谎话。 孟向卉一口气堵在胸口,想朝他发作也不是,不发作自己又憋着难受。 等其他人转移注意力,薄屿宸偷偷翻出手机,忍不住给薄屿辞发了个“大拇指”的微信表情:【小嫂嫂看着战斗力负五渣,没想到这么厉害,以后家里可好玩了!】 春日DAY7 薄屿辞自然没有回他。 薄家饭桌上规矩严格,断不能在饭桌上玩手机。也就薄屿宸这种不受规矩管束的敢这个时候偷玩手机。 孟向卉恹恹闭上嘴,没再找宋时晚麻烦。 气氛一下落入诡异的沉默。 唐静芙见气氛僵硬,便随意找着话题与宋时晚聊天,试图缓解尴尬的气氛:“那宋小姐是在苏镇认识阿辞的?” 她本是随意找的话题,可问出来后便觉得哪儿不对劲,仔细想了想,她又接着道:“我记得阿辞在苏镇没有呆很久吧?回来以后就出国念书了,后来又一直在他爸爸身边做事。之前问他,还说谈恋爱耽误工作呢。既然宋小姐一直在苏镇,你们……是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啊……”宋时晚一时间不知该如何作答。 唐静芙这个问题简直直击灵魂。 ——毕竟她和薄屿辞根本没谈过恋爱。 她不过是他花钱找来的合约妻子,哪里来的“恋爱”一说? 她甚至没有过恋爱经验。 之前没有人问过,宋时晚从没想过,原来两人还要“谈恋爱”的。 她噎了噎,有些无助地望向薄屿辞。 薄屿辞似乎并没有注意到她的目光。 她又悄悄打量了眼对面的唐静芙,唐静芙认真地等待着她的回答,是真的好奇,并不是有意为之。 宋时晚不由地攥了下裙摆,掌心沁出些许汗意。 她咬了下唇瓣,犹豫着该怎么编这个故事,便听身旁的薄屿辞嗓音淡淡,轻描淡写地回道:“初恋。” 听他说罢,宋时晚连忙点头应和:“啊……对,初恋。” “初恋?”唐静芙眨眨眼,不由笑道,“那会儿你们年纪还小,在读书吧。” “对……”宋时晚声音越来越小。 她这初恋初得确实够早,那会她才多大呀,哪里懂什么叫“恋爱”。 可谎话都说出去了,宋时晚也没法收回,只能顺着这个谎话继续往下编:“那个时候还在读书不懂事,年纪小也不懂这些。后来……后来阿辞回国我们又在一起了,他比较忙,一直是异地恋,但是我们感情一直很好,所以最近考虑结婚……” 宋时晚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离谱。她也没想到自己可以不打草稿随随便便编出一个“恋爱故事”。 她悄悄打量了下一旁的薄屿辞,怕他因为自己这离谱的“恋爱故事”而生气,可薄屿辞不仅没生气,反倒扫了她一眼,眸中尽是隐忍的戏谑笑意。 她更感到羞赧,轻轻抿了下唇瓣,不再吱声。 但两人的小动作落在别人眼里,倒像是夫妻间恩爱的证明。 唐静芙还是第一次见薄屿辞这般。 往日里他总是冷冷清清的,从不会顾及其他人,可此时他眼中似乎满是自己的新婚妻子,悉心照料,这样的他自己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她对宋时晚说不上满意也说不上讨厌,但既然薄屿辞真心喜欢,就没有再劝说的必要。 唐静芙完全没有质疑这个故事的真实性,只对宋时晚语重心长道:“阿辞平时性子冷,很少对谁这么上心。看得出来你们确实关系很好。但是宋小姐,结婚和谈恋爱不同,可不是你们两个人的事情,是两个家庭的事。你们连家里人都不说就这么冲动结婚,是不是对未来婚姻有些不负责?更何况,我们家的情况和其他人不太一样,结婚这件事你们应该从长计议才是。” 宋时晚怔了片刻,不知该如何回答。 如果说孟向卉的冷嘲热讽她能轻松应对,唐静芙就像一块藏着针的柔软棉花,无论怎么看都温温柔柔的,将手伸过去却能扎人。 她的每一句话都稀疏平常,却叫人无法反驳。 宋时晚张了张嘴,犹豫着该怎样说,便听身边薄屿辞淡声道:“不用了,大伯母。结婚是我们两人的事,不会有更改。” “阿辞……”唐静芙看向薄屿辞,他的神色很淡,目光却是说一不二的坚定。唐静芙温声劝诫,“阿辞,不要冲动行事,这事等你爷爷定下了,于你于宋小姐而言都是好事。” 薄屿辞不容置喙:“爷爷那边我会处理好,您不必操心。” 唐静芙抿了下唇。 她清楚薄屿辞的性格,决定的事情绝不会反悔。 …… 吃过午饭,薄屿辞被其他叔伯叫到书房聊天谈工作。宋时晚虽然是他的新婚妻子,却不好跟着,只得和唐静芙她们几个女人一起,在偏院的茶室陪她们喝茶打麻将。 宋时晚不会打麻将,只肖在旁边乖巧地陪着。其他几人就像是将她当成了空气,自顾自地聊着。都是些贵妇小姐爱聊的话题,宋时晚插不上话,也不感兴趣。 偶尔理她几下,也是孟向卉和蒋晓兰在挑她的刺。 茶室呆得实在有些闷,宋时晚借口去卫生间,从茶室逃了出来透气。 今天平城的天气不太好,刚下过小雨,整个院子都湿漉漉的。 但后院的月季花开得正盛,雕栏画壁掩映在繁花之间,蒙着一层湿漉漉的水雾,有种温润的美感。 宋时晚在廊内坐了会儿,一手支颐,闲闲地望着雨珠一滴滴顺着檐牙滴入面前的池中,惊扰了游鱼。 看着池中游鱼在涟漪间游来游去,她觉得有趣,不禁翘起唇畔。 “你在这儿做什么?” 一声稚嫩的嗓音打断宋时晚的思路,她抬起头,薄家那位小叔叔正凶巴巴地望着他。 虽然两人从未有过任何交流,但他的眼神中明晃晃地充斥着对她的厌恶。 不过宋时晚对他那点小心思一点也不在乎,反倒是朝他扬起眸,笑着问:“你又为什么在这里?” 薄霄宴被她的笑搞得不知所措,顿了顿,继续摆出一副凶巴巴的表情朝她扬起下巴:“和你有关系么。” “那我为什么在这里,和你也没有关系。”宋时晚笑意更甚。 薄霄宴是薄明丞最小的儿子,是薄家的心肝宝贝。家里人都宠他,还没人这么和他说过话。 他有点生气,又有点不知所措,他气乎乎地“哼”了声,转身打算离开。 “哎,小家伙。”宋时晚蓦地叫住他。 薄霄宴不高兴了:“你怎么这么没礼貌!谁是‘小家伙’!” “那我应该怎么叫你?”宋时晚弯起眸,忍不住逗他。 薄霄宴其实对占薄屿辞和薄屿宸辈分的便宜并没有多大兴趣,但此时不知怎的,他特别想占这个便宜:“你应该叫我‘小叔叔’!” 宋时晚忍不住笑。 薄霄宴更生气了。意识到宋时晚不过是觉得逗弄自己有趣,他不想再搭理她。宋时晚又叫住他:“别生气呀。我刚见你叫阿辞陪你下棋,他现在在忙,我陪你,怎么样?” 薄霄宴顿了顿。 他狐疑地盯着宋时晚,生怕她又是逗弄自己:“你会?” 宋时晚点点头:“会一点。反正我一个人无聊,要不要一起?” 薄霄宴眼珠子一转。虽然他不喜欢宋时晚,但赢她几局好像也不错。 薄霄宴带宋时晚穿过两个院子,走到后院的小花园。 眼前的景致豁然开朗,远比偏院的景观壮观美丽数倍。苍松翠竹,怪石嶙峋,潺潺的溪水声珑璁悦耳,随着微风一并拂过。 北方的园林与宋时晚在苏镇常见的并不相同,少了几分婉约清秀,多了几分粗犷的气派。 薄霄宴见她看得出神,不屑地“嘁”了声,似乎是在嘲讽她没见过世面。 他指了指不远处一座凉亭,脸上写满了骄傲:“那是我和阿辞下棋的地方。” 宋时晚顺着他指的方向望去,假山掩映间有一方小小的石洞,旁边有泉水缓缓泻下,一座小小的雕花凉亭立于石洞中间。 她随着薄霄宴踩着池中央凸起的石块越过浅池,走到石洞中。从那边换了个角度看向园中的风景,偶有泉水顺着微风吹进石洞之中,怡然惬意,着实奇妙。 凉亭中央摆着玉石雕刻的桌椅,桌上一副国际象棋。 宋时晚简单收拾了下,款款坐到薄霄宴对面。 “你真的会?”薄霄宴还是一副不信任的模样。 宋时晚弯起眸:“玩两把不就知道了。” “好吧。”薄霄宴扬了扬脑袋,一本正经道,“我是男子汉,先让你一把。” 宋时晚被他故作深沉的模样惹得咯咯直笑。 两人将棋盘摆好,宋时晚先走。 宋时晚的国际象棋是薄屿辞教的,小时候总下不过他,但走法策略倒是和他学了不少,陪小孩下棋,绰绰有余。 眼看自己要输了,薄霄宴唇瓣紧抿,他支支吾吾半天,憋出一句:“我让着你的!” “嗯,下把别让我了。”宋时晚弯着眸,吃掉他的国王。 两人重开一把,这回薄霄宴比平时都要认真几分。 不成想,又输了。 薄霄宴不愿承认自己又输了一把棋,催促着宋时晚再开一局。 就这么输了三四把,薄霄宴终于没了耐心,开始和宋时晚耍小孩脾气:“你为什么都不让着我!我不玩了!” 宋时晚故意问:“我为什么要让你?” “我还是小孩啊!阿辞都会让着我!”薄霄宴不满地瞪她。 平时薄屿辞明里暗里给他放水,不会让他输一整天。哪像眼前这个坏女人,恨不得使出浑身解数赢他。他还是个小孩,至于这么针对他嘛! “可你是长辈呀,不该你让我吗?”宋时晚压根不吃他倚小卖小这一套,模样笑吟吟的,反倒是用薄霄宴之前说过的话回他。 “你!”薄霄宴吃了瘪,又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只会凶巴巴地瞪她。 宋时晚垂着眸子,将棋子归位,笑盈盈对薄霄宴道:“怎么不玩了?来,我们再来一把。” 薄霄宴不想再输给她了,干脆耍脾气:“我不和你玩!你看不出来吗?我根本不喜欢你!” 薄霄宴本以为宋时晚会生气,会凶他,这样他就能去和薄屿辞告状了,没准薄屿辞一生气,就不和这个自己不喜欢的女人在一起了。 可他没想到,宋时晚的神色变都没变,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我知道呀。” 薄霄宴噎了噎,半天才吐出一句:“──那你还粘着我做什么?” 宋时晚托着下巴,将最后一颗皇后棋归位。她朝薄霄宴粲然一笑:“因为你是唯一一个把‘不喜欢’明晃晃写在脸上的呀。我知道他们都不喜欢我,但是和他们说话好累哦,还是和你交流最简单。” “你——”薄霄宴一时间被宋时晚整不会了。 以他为数不多的人生经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应对一个明明知道自己被讨厌了还能笑得这么开心的人。 他“你”了半天,最后只能气馁地憋出一句:“你看上去不太聪明。” “那你还输。”宋时晚嗔道,“我们再来一把。” “我不!”薄霄宴输怕了,但嘴硬。 见他真的怕了,宋时晚歪着脑袋想了想,从手包中翻出两块梅子糖递到薄霄宴面前:“这样吧。你再陪我玩两把,我给你糖吃。” 薄霄宴感觉自己的自尊受到了侮辱。一时间学的礼教修养什么都忘了。 他凶巴巴的:“你是把我当小孩儿么?!我才不爱吃糖!” 宋时晚眨眨眼:“你刚刚不说自己是小孩吗?” 薄霄宴再次遭受暴击。可他又不知道怎么表达自己的不满,只能气哼哼地双手环胸,表示自己现在非常生气。 宋时晚也不在意,遗憾地将梅子糖收了回去:“可惜了,阿辞很喜欢这糖呢。” 薄霄宴顿了顿,他耷拉下眼帘,看着宋时晚将糖果塞进包里,正要拉拉链时,他终于忍不住,扭捏地问道:“阿……阿辞很喜欢这个糖?” 他都不知道薄屿辞会喜欢这种甜甜的食物。 原来……他和自己一样? 薄霄宴眼睛亮了亮,不敢置信地看向宋时晚。 实际上,他有点怕薄屿辞。 虽然他很喜欢薄屿辞,总喜欢黏在他身边看他做事,听他说话。可在薄霄宴幼小的心里,薄屿辞总是离自己远远的。 听说薄屿辞和自己一样喜欢吃糖,薄霄宴总觉得好像冥冥之中离他近了许多。 宋时晚一本正经地点点头:“对呀。” 她确实没骗他,或者说,没有完全骗他。薄屿辞小时候喜欢吃甜口的食物,尤其喜欢吃苏镇特产的梅子糖。小时候下棋下不过他,宋时晚总会贿赂他两块糖,叫他给自己放水。只不过那都是小时候的事了,现在薄屿辞喜欢什么,她并不知道。 薄霄宴吞了吞口水,仅剩的那点自尊终于被打败了,他傲娇地扬起小下巴:“就……就两把,而且我要赢!” “好。”宋时晚弯起眸子。 …… 薄屿辞回来时,便见宋时晚坐在凉亭里陪着薄霄宴下棋。她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撑在玉石椅上,斜斜地倚着。薄纱披肩滑落在她的肩头,模样随性又慵懒,她却浑然不觉似的,低低垂着纤长的睫毛,眼底盛满了笑意。 方才在餐厅一直未见她如此舒适自然的模样,不知为何,薄屿辞悬着的一颗心稍稍安定了几分。 薄屿辞轻轻咳了一声,顺着池边凸起的石路慢悠悠踱到湖心亭。 见到他,宋时晚笑意更甚,低低唤了声“阿辞”。 听到宋时晚和薄屿辞打招呼,正耍赖悔棋的薄霄宴蓦地转过头,确认宋时晚没有诓他后,薄霄宴立马从椅子上跳了起来。 他笔直地站在一旁,恭敬地唤了薄屿辞一声。 ──严肃的模样像极了等待检阅的士兵。 薄屿辞微微颔首,对他道:“阿宴,你母亲一直在找你。” “知、知道了。”薄霄宴微不可查地应了声。 见这小家伙方才还狐假虎威如今蔫成了小兔子,宋时晚忍不住吃吃笑了起来。 薄霄宴气得瞪她一眼。 见他半天不动换,薄屿辞淡声问:“还不去?” “这就去!”薄霄宴连忙回他。 经过薄屿辞身边时,薄霄宴几经内心挣扎,最终,他下定决心,将宋时晚给自己的糖塞了薄屿辞一颗。 薄屿辞微微一怔,可看清掌心的梅子糖时,他不由轻轻翘了下唇畔。 虽然很微小的表情变化,但薄霄宴捕捉到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薄屿辞对自己笑!原来宋时晚没有骗自己,他真的喜欢! 原本那点紧张瞬间消失殆尽,薄霄宴像只兔子似的活蹦乱跳地离开了。 等他离开,宋时晚依旧咯咯直笑。 她指了指薄屿辞手中的糖果,托着腮,对薄屿辞道:“我拿来骗小孩子的,没想到他会给你。” 薄屿辞垂眸打量着桌上的残局,漫不经心地问:“怎么和阿宴跑这里来了?” “啊,”宋时晚像是做了什么坏事似的,一副底气不足的模样看了看他,小声道,“屋里有些闷,出来透透气。” 见她小心翼翼的模样,薄屿辞轻叹了声。他敛着眸,漫不经心地摆弄着手中的糖果。 良久,他淡声道:“嫣嫣,我家里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段时间可能会让你受些委屈,抱歉。” 宋时晚眨眨眼。 她没想到薄屿辞会这样说。 她既然答应以合约的形式与他结婚帮他挡联姻,就做好了被他家里人排挤厌恶的准备。换句话说,这只是她该履行的义务之一罢了,她从没觉得是委屈。 宋时晚一手撑着下巴,朝薄屿辞莞尔:“我没事的。你来找我,不就是为了帮你挡那些亲戚么?他们喜不喜欢我,和我没关系,我不会在意的。” 薄屿辞不悦地压低眉尖。 他深沉的眸中似乎隐忍着某种情绪,但最后他没说什么,只道:“不是这样,以后不要再这样说自己了。我当然希望他们喜欢你。” 宋时晚并不懂他话中意味,只当薄屿辞希望她以自己妻子的身份可以给亲戚一个好印象。 她弯起眸,笑着打趣:“那也太难为我了。你看,就连你那个小叔叔都不喜欢我。” 她指了指已经走远的薄霄宴。 薄屿辞顺着她的方向望去,薄霄宴正在和家里的阿姨说些什么,看到不远处的宋时晚望向自己,朝她做了个鬼脸。 宋时晚忍俊不禁。 薄屿辞收回目光,对宋时晚道:“阿宴很喜欢你。” “哪有,他一点也不喜欢我。”宋时晚吐槽。 宋时晚很喜欢小孩,在苏镇也常受小孩欢迎和喜爱,没想到这回倒是在薄霄宴这里碰了壁,多少有些懊恼。 薄屿辞道:“我很少见他和人撒娇,只有信任的人才会这样。他一向怕我,从未和我撒过娇。” 宋时晚笑盈盈道:“哪有。他很喜欢你,是你一直板着脸,他才怕你。” “我板着脸?”薄屿辞蹙了下眉。 “对呀,你现在就板着脸,很吓人的。”宋时晚轻轻俯过身,纤细的指尖轻轻按在他的眉心。她的声音很轻很软,笑吟吟的,像是一道温煦的春风落在他心尖,“不要总皱着眉,会长皱纹的。” 薄屿辞轻咳一声,含混地应付过去。 没人注意到,他耳根微微红了几分。 “你也怕我?”薄屿辞淡声问她。 宋时晚怔了怔,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回“怕”还是“不怕”。 默了片刻,她干脆坦诚道:“是有一点。” 她轻轻指了下薄屿辞手中的梅子糖,笑意温软:“拿了我的糖,可不许凶我。” 薄屿辞好笑地叹了声。他将手中那块梅子糖塞进兜中:“好。” “刚刚棋下了一半,陪我下完?”宋时晚问。 “好。” “那你拿了我的糖,要让我。” 薄屿辞不着痕迹地勾了勾唇角,顿了顿,他轻声道:“好,让你一局。” 天气似乎好了许多。天空被雨水洗涤得一尘不染,薄如蝉翼的阳光将盛开的月季花照得闪闪发光。 清风拂过,静谧的花园中只剩潺潺水声和鸟儿动听的啁啾声。 一切都显得很美好。 宋时晚蓦然想到很多年前的某个午后,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端正地坐在自己对面,朝她摊开掌心,唇边含着一抹得逞的笑意:“嫣嫣,不哭。一颗糖让你一局,如何?” 那个下午,亦如这个下午一样,阳光明媚。 春日DAY8 周六,宋时晚和薄屿辞一起去试婚纱。 婚纱是按照宋时晚的喜好和身型找专门的设计师定做的。 她之前来量过尺寸,这回是来试穿成品的。等试穿过后,设计师进行最后调整,就能拿到最终成品了。 宋时晚对这次试穿还挺期待的。 当初无论是设计还是版型,设计师完全遵循了她的喜好与意见,满足了她对婚纱的所有幻想。 虽说两人是合约结婚,但说没有一丁点期待肯定是假的。 尤其是踏入婚纱店那一刻,宋时晚对自己的婚礼莫名开始期待起来。 不论是婚纱,还是薄屿辞选的婚礼地点,她都很喜欢。 婚纱店坐落在金融街最繁华的地段。 虽然之前宋时晚已经来过两次,但每次过来,她都会再次被琳琅满目的雪白色的婚纱所吸引。 仿佛这里与现实是两个截然不同的国度,这里是个完美的,只有幸福的童话世界。 尤其这次薄屿辞还陪她一起过来了。 宋时晚跟在他身侧,偷偷扫了他一眼。 他们真的要结婚了。 设计师助理引着两人进入vip休息室。偌大的休息室被精心布置过,欧式宫廷风设计,复古,华丽。天花板做拱形设计,雕着精致的金色壁画,画上是爱神和丘比特的模样。休息室四周点缀白纱和白色的芬德拉玫瑰,在这里仿佛置身于婚礼殿堂,不由得使人感到庄严崇敬。 设计师将着着婚纱的人形台摆在了休息室的最中央。 甫一进入休息室,宋时晚便被中央的婚纱所吸引。 ——完全是她梦想中的样子。 纯白色的婚纱做抹胸落肩袖设计,腰间线条勾勒精致,曳地裙摆上,是手工绣制的花瓣,细碎的钻石点缀其间。在灯光的照耀下,整条婚纱熠熠闪光。 单看一条裙子,薄屿辞并未感到特别。 但当宋时晚在设计师助理的帮助下换上婚纱后,他才感受到这条裙子的魅力。 眼前的女孩就像误入尘间的仙子,一尘不染,美好得不像话。 薄屿辞喉结微滚,下意识松了松颈间的领带。 宋时晚指尖轻轻摆弄着裙摆,有些羞赧。 这是她第一次穿这么复杂的礼裙,多少有些不知所措,怕穿在自己身上很奇怪。 她小心翼翼问薄屿辞:“还合适么?” 他目不转睛地望着她,良久才缓过神,意识到失态,他轻轻咳了一声,道:“很好看。” 宋时晚的脸颊更红了。 洁白的婚纱裙衬得她肌肤胜雪,脸颊上的红晕也愈发明显,像是一朵盛开的红玫瑰,艳醴夺目又引人遐想连篇。 “宋小姐,真的特别特别好看!”蒋珊在一旁忍不住赞叹道。 饶是她一个女生看了都觉得特别惊艳,更何况男人了。 薄屿辞扫了她一眼。 意识到自己有些破坏氛围,蒋珊立马噤了声。 她把手中的首饰盒放在沙发旁的茶几上,对薄屿辞道:“项链我带过来了,我先回车上,有事您随时叫我。” 说罢,她忍不住又瞟了眼宋时晚穿婚纱的模样,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设计师帮宋时晚做了细微调整,叫助理记录好需要修整的地方后,她对宋时晚道:“还有套敬酒服,我去给你拿。” “好。”宋时晚向她道谢。 设计师和助理出了休息室后,房间里只剩宋时晚和薄屿辞两人。 不知怎的,宋时晚总觉得此时的气氛很诡异。 房间一瞬间变得燥热起来,她用手当做扇子轻轻扇了扇,可脸上那抹绯红始终下不去。 她不敢看薄屿辞,总觉得哪里很奇怪。 大概是这间屋子的装修像极了婚礼现场,她又穿着婚纱,似乎总是有抹旖旎暧昧的氛围在空气中流转。 一时无话,两人这么干站着也很奇怪。 宋时晚干脆指了指琉璃茶几上的首饰盒,轻声道:“我戴上项链试试吧。” “好。” 宋时晚穿着拖尾长裙,一个人不方便挪动。薄屿辞便帮她拿出项链,递给她。 是条做工精致繁复的鸽子血红宝石项链,中间点缀数颗钻石,璀璨夺目。听说曾是某欧洲皇室的结婚礼物。 薄屿辞特意拍下,将其作为订婚礼物送给她,配她这条婚纱刚刚好。 项链有些沉,宋时晚自己戴不上。她尝试了几次,都以失败告终。 薄屿辞终于看不下去,淡声道:“我来帮你。” “好。”宋时晚没再挣扎,轻轻应了声。 她将手中的项链递给薄屿辞,伸手把披在身后的长发随意挽了个髻,露出雪白修长的脖颈。 薄屿辞俯身,悉心地帮她戴好项链。 贴在肌肤上的宝石又沉又凉,宋时晚轻轻吸了口气。 “怎么了?”薄屿辞问她。 两人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脸颊,宋时晚顾不上脖颈间的凉意,脸颊更红了:“没、没事……” “好、好看么?”她轻声问。 “嗯。”薄屿辞淡淡地应了声。 不知是她的错觉还是什么,他的声色深沉醇厚,带着一抹隐隐约约,勾人的味道。 薄屿辞比她高了很多,宋时晚的目光正巧落在他的喉结上。 随着他应声,凸起的喉结上下滚动,她的视线忍不住被那抹干净利落的线条所吸引,跟着一起上下移动。 ——如果咬一口会怎么样? 突如其来的想法让宋时晚怔愣片刻,她被这个坏想法搞得脸颊滚烫。 可他就像是故意的一般,喉结再次滚动起来。 他嗓音沉沉,在她耳畔道:“很好看,平时就很好看,今天更好看。” 周身的空气像是在那一瞬间被抽离,四周流转着暧昧的气息。 宋时晚只觉得呼吸一促,大脑中不自觉产生旖旎的画面。 她慌张地抬起眸,薄屿辞就像与她有心电感应一样,目光低垂,在她的眸子、鼻梁和唇畔慢悠悠地打着转。 他离她又近了几分,似是在引诱,又像是在等待她的允许,一直没有进一步动作。 两人的呼吸交织在一起,宋时晚浑浑噩噩的想,他们已经是夫妻了,有什么不可以的。 这样想着,她不由自主地闭上眼,伸手环住他的脖颈。 发丝顺着她松手的动作像瀑布一般泻下,盖住薄屿辞落在她腰间的手。 与此同时,温润炽热的气息落在她的唇瓣上。 四周瞬间被他身上那抹清淡的、好闻的木质香侵袭,宋时晚不由地心跳漏了一拍。 他的吻不似他给人的那般冷漠之感,而是温柔的,滚烫的。 他轻轻吻着她,诱着她。 宋时晚只觉自己像一团棉花,软软地落在他的怀抱中。 这是她第一次接吻,她有些不知所措,青涩而又害羞地回应着他。 时间不知过了多久,她的气息变得有些细碎沉重,唇齿间沾染着他的气息,滚烫,诱人。 宋时晚混混沌沌地意识到,她似乎并不讨厌这种感觉,甚至,有些不舍。 这样难以启齿的想法令她脸颊烧得更加厉害,她的目光也变得无措。 薄屿辞本已松开了些许,可垂眸瞥见她那双湿漉漉的眼泛着微红,羞涩而又无辜地望向自己时,心中已然压制住的欲.火再次翻腾起来。 搭在她腰间的手再次收拢,他将她抵在墙边,嗓音嘶哑地唤了她一声:“嫣嫣……” “嗯。”宋时晚含混地应了声。 正当薄屿辞俯身,想再次亲吻她时,丢在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是宋时晚的手机,不知是谁打来的电话。 薄屿辞轻轻蹙了下眉,不悦地想要放开宋时晚,可宋时晚却没松手,抬眸望着他,小声道:“可能是骚扰电话吧,不用管。” 有道理。 总不能为了个骚扰电话破坏兴致。 听她这么说,薄屿辞没再理会沙发处的吵闹声,俯身再次吻住她的唇。 “哎,有电话——”设计师的声音在门口响起,她风风火火地走进试衣间,便见到墙边相拥的两人。 意识到自己似乎煞了风景,她又急忙掉头,打算当做无事发生一样赶紧溜人。 可被她和电话这么一搞,屋里流转的暧昧氛围早就消失殆尽。 薄屿辞松开了宋时晚,宋时晚也一脸羞赧,轻声道:“打了这么久,应该不是骚扰电话吧。我接个电话。” 说完,她红着脸逃离了他的桎梏。 电话是秦雨蓉打来的。 宋时晚接起电话,秦雨蓉焦急的声音从听筒那端传来:“怎么这么久才接电话?” “抱歉……”宋时晚下意识扫了眼薄屿辞的方向,有些心虚,“刚刚在试婚纱,没听到……” “试婚纱?你要办婚礼?”秦雨蓉顿了顿,“新婚快乐!” 还没等宋时晚道谢,秦雨蓉又继续道:“不过你还是赶快看下微博吧,不然连婚礼都办不踏实。” “发生什么事了?”宋时晚蹙了下眉尖,疑惑地问。 “有营销号恶意造谣你的黑料,现在已经顶上热搜了!这个爆料发得很突然,你最好赶快了解下!你能不能来公司?咱们互相沟通下真实情况,才好出具体应对方案。” 她的黑料? 宋时晚眉尖蹙得更紧了。 她虽然粉丝不少,但在如今发达的社交媒体网络上,那点粉丝简直不足为奇。她又不是什么特别了不起的公众人物,为什么有人会浪费时间浪费精力关注她,泼她脏水? “怎么了?”薄屿辞见她眉头紧锁,询问道。 “没,没事。”宋时晚捧着电话,稍稍侧过身压低声音,对秦雨蓉道,“我马上去公司。” “好,我把地址发给你,在公司等你。” 挂掉电话,宋时晚搜了下秦雨蓉给的地址。 好在公司地址与她所在的地方不远,她给秦雨蓉发了微信,告诉她自己十分钟后到。 宋时晚让设计师帮忙脱掉婚纱,火急火燎地换回自己的衣服,又捡起沙发上的包包。 薄屿辞抱臂站在一侧,冷淡地看着她忙忙碌碌地收拾东西,并且拒绝了设计师帮她试敬酒服的提议。 他终于忍不住,沉声问:“你要去哪儿?” 宋时晚回过神,见薄屿辞脸色阴沉地站在角落。 她顿了顿,忍不住走到他身边,抬起脚尖,轻轻啄了下他的唇角。 ——似是补偿刚刚那个没能继续的吻。 莫名地……被她安抚了。 薄屿辞紧蹙的眉尖松散了几分,他揉揉眉心,语气也不由自主地温和了几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没事,”宋时晚不想让他担心,只道,“蓉姐那边有急事,我处理好就回来,很快。” 还未等薄屿辞回复,她转身快步离开婚纱店。 春日DAY9 金融街最昂贵的地段,最高的那座写字楼。 写字楼23层,Ara传媒总裁办公室内,一个长相俊美的男人正懒洋洋地靠着老板椅,长腿交叠,随意地搭在办公桌上。 窗外天气明媚,明亮的阳光透过整排落地窗洒了进来,洒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像是镀了层耀眼的金边。 可惜对面的人无心欣赏他的俊颜,甚至有些看腻了。 秦雨蓉皱了皱眉,正要说话,谢景泽伸了个懒腰,像个大爷似的开始指挥:“小秦,阳光太晒了,帮我拉下窗帘。” 秦雨蓉:“……” 谢景泽说完,大剌剌地拿起手机,游戏里的角色刚好复活。 “谢总,刚刚和你说的事,到底怎么办。” 谢景泽长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眼尾微挑,只肖眨眨眼,就能惹得一众女生芳心暗许。可惜他这双好看的眼此时一个劲儿地黏在游戏画面上,压根没时间抬眼瞅秦雨蓉一眼。 “小秦啊,这应该是你的工作,没必要向我汇报吧?”谢景泽慢条斯理地控制着角色,连语气也慢悠悠的,似乎秦雨蓉刚才说的事情与自己无关,“你这个样子,会让我怀疑你工作能力退步了。” 秦雨蓉蹙着眉尖:“舆论的事,我自然能解决。时晚的账号一直很干净,这个时候突然出问题,你想不明白是谁搞的事?” “搞就搞呗。我之前不是和你说了,她的账号无论如何都要好好运营,一定要重视。” 秦雨蓉道:“我自然会重视。” 实际上,如果不是谢景泽提前嘱咐过,时晚的账号还没有走完法务流程,又闹出这么大的疏漏,他们需要消耗大量的人力财力成本帮她解决,秦雨蓉从专业的角度会建议公司放弃她。 但既然谢景泽交代过,她自然尽心尽力,和宋时晚一起把账号做好,帮她解决所有问题。 “但你是不是也应该重视?”秦雨蓉斜斜地睨了谢景泽一眼,冷笑道,“这事闹这么大,你朋友那边,好交代么?” “嘶……”谢景泽皱了皱眉,秦雨蓉正要继续说下去,就听谢景泽在那边喃喃自语,“这帮人怎么搞的,又团灭了!还是得靠我啊!” 秦雨蓉:“……” 这人真没救了。 她叹了声气,懒得和谢景泽掰扯。正巧宋时晚给她发了信息,告诉她已经到门口了,秦雨蓉连招呼都没和谢景泽打一声,快步离开他的办公室。 秦雨蓉走后,谢景泽一番犀利的操作,在水晶下收割敌方五个人头,将对方团灭。 而后,他一个人杀到敌方高地,打下水晶。 画面出现“Victry”的字样,他幽幽叹了一声,顺手给那个评分2.5的队友举报拉黑一条龙操作。 秦雨蓉说的还真有道几分道理。 谢景泽一想起薄屿辞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以及当初在学校那次,自己不小心弄坏了他钥匙上的一个小挂件——谢景泽甚至想不起来是什么东西了——薄屿辞就狠心断了他三年抄作业的特权,谢景泽不禁打了个寒颤。 ——不敢不重视。 薄屿辞这人心狠得要命,谁清楚他知道老婆被欺负这事后,能干出什么事来? 那会儿自己这座小土地庙不也得跟着遭殃?! 其实宋时晚账号出问题,是谁在背后搞的鬼不难猜。唯一和她有利益冲突的,就是她曾经签的那家畅乐娱乐。 宋时晚的账号谢景泽看过资料,各方面数据都不错,也有商业价值,对方肯定不愿放弃这个香饽饽。既然现在放弃了,就打算搞个鱼死网破,谁也不好过。 谢景泽歪着脑袋思索片刻,不知想到什么,忽地,他勾了下唇角。 他退出游戏,从手机里翻出一个备注是“畅乐赵祥”字样的联系方式,打了个电话过去。 没一会儿,电话接通了。 谢景泽立马换上一副殷切的笑意,与对方寒暄起来:“哎呀,赵总,好久没联系您啊,最近怎么样?生意还不错吧?” 赵祥接到谢景泽的电话,立马知道他是为了什么事给自己打电话,架子一下子端起来了:“谢总,真是好久不见。有事么?” “哎呀,赵总英明神武,我找赵总有事赵总一算就算出来了。” “小谢啊,这事不是我说你,那个小网红我们为什么解约?还不是作风有问题!你说你眼光,怎么想签这种人啊?”赵祥啧啧两声,惬意道,“不过那个小网红确实长得挺漂亮,是你喜欢的类型,你会签也不奇怪。” 赵祥故意在谢景泽面前拿乔,谢景泽也不介意,笑眯眯道:“赵总说笑了,我哪儿是那种人啊。” “不过这小网红作风不好,我看你们也别签了吧。”赵祥颠倒黑白,并不觉得自己说得有什么问题,“现在已经爆出她和我们公司纠纷的问题,你再接手,对你们公司影响也不好吧?” “哎呀这可不好办了啊……”谢景泽故作纠结。 “你不会……非签不可吧?” 赵祥笑了声,语调都猥琐起来,“你跟人家……” 谢景泽立马止住他的话头,笑道:“赵总,这种话可不能乱说啊!不过确实有点原因,答应人家了,不好反悔嘛。” 虽然谢景泽说得含糊,但赵祥立马会意。谢景泽这人就是典型的纨绔富二代,仗着家里有几个破钱,风流无度,有事没事就和某个小明星闹个绯闻,上个热搜。 谢景泽也从不表态,对所有绯闻一概不承认,也不澄清,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估计这回对人家做了什么,又许诺了什么。 赵祥笑了笑,没搭话。 谢景泽道:“赵总,给个面子,手下留情。” 赵祥揣着明白装糊涂:“小谢,这真不是我不给你面子。这事跟我们没关系,那小姑娘自己不检点,我们能怎么办?我们再不赶快撇清关系,一会儿脏水泼我们身上了,我们可洗不清了啊!” “这样吧,赵总。”谢景泽和和气气道,“我听说你一直想接星辉的盘和明丞集团合作。我认识人也不多,刚好认识他们老板。这样,我晚上正好有个局,请了明丞的薄总,我给你搭个线,你卖我个面子,行不行?” 赵祥一听这话,谢景泽是真认怂了。 他得意洋洋地哼了声,心里想着,姜还得是老的辣,臭小子还想玩过我? 赵祥原本的设想是,把那个账号搞臭,自己不要的东西,谢景泽也别想要。他以为谢景泽会放弃这个网红,可他没想到,原来这个网红在谢景泽那里如此宝贝,谢景泽甚至心甘情愿给自己送资源也要保住这个网红。 那可是薄家啊,平城无数人都梦寐以求,想要攀上的薄家。 赵祥心里大喜,自己可算是揪住谢景泽的小辫子了。 可面上,他还和谢景泽端着。他故作思索片刻,而后一副很伤脑筋的语气道:“哎呀,小谢,我也是看在你的份上,明天我让手底下人发个声明,帮那姑娘好好说说话。不过你也知道,这事对我们公司影响可太大了,哎!” “自然自然,”谢景泽还是那副笑眯眯的模样,“今晚我得多敬您两杯!” 挂掉电话,谢景泽勾起唇角。 他悠然自得地将一双长腿翘到办工作,惬意地靠在老板椅上。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落地窗外的风景上。 23层的高度,视野宽阔,远远望去,只有天空和游云。 今儿天气可真不错。 - 是夜,市中心最大的平盛酒店。 谢景泽招呼完前来赴约的几位老总,坐到主座旁边。 主座上的男人一脸阴沉,气场凛冽,无论谁来搭话都一概没有好脸色。 几个想要来攀关系的人笑脸相迎,最后都被他可怖的气场吓跑了。 “祖宗,你干嘛一直沉着脸。”谢景泽坐到薄屿辞身边,好笑着问。 虽然薄屿辞总是冷着个脸,但谢景泽跟他相处得久了,一眼就能看出薄屿辞心情好还是差。 薄屿辞双手环胸,没有理他。 今晚的应酬他本不想来,可宋时晚自从离开婚纱店后,一直没有回来,电话打不通,谢景泽又可劲儿催,他才不得不来赴这个局。 他到现在都没想通宋时晚到底因为什么事那么紧急,急到可以推掉他们试婚纱的行程。 难道是……因为他亲了她,让她觉得唐突,不想再见到自己了?可如果她不愿意,离开前又为什么要亲自己? 薄屿辞眉头紧蹙,始终思索不出个所以然来。 “哎呀,宋小姐账号的事我们肯定给你解决好,你愁什么啊,你还不相信我?” “账号?”薄屿辞扯回思绪,蹙眉望向谢景泽。 谢景泽愣了愣:“你不是因为这事生气?” “她账号又出问题了?你到底有没有办事能力。”薄屿辞嗓音冷淡,语气不掩嫌弃。 仿佛下一秒,他就能让谢景泽那个小工作室倒闭。 谢景泽赶快转移话题:“跟我真没关系!所以……你到底生什么气呢?” 薄屿辞冷冷道:“今天试婚纱,她试一半急匆匆走了。” “s?”谢景泽不明所以。 薄屿辞眼神又冷了几分,乜他一眼:“她连敬酒服都没试就走了。” 谢景泽:“……?” ……就因为这么点破事??? k,fine。 是他嘴欠。 他在嘴边比了个“掌嘴”的姿势,便听薄屿辞冷声问:“所以,她账号到底出什么问题了?” 见话题又转了回来,谢景泽只好如实交代:“宋小姐没跟你说?” 薄屿辞颔首。 他了解宋时晚的性格,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她走之前没跟他说,应当是不想让他知道,给他添麻烦。 薄屿辞蹙了下眉,难道现在自己在她心里还是“别人”? 谢景泽从兜里摸出手机,他找到造谣的营销号,点开给薄屿辞看:“有人在网上黑她。不过你放心,我们这边已经控制舆论了,一定会严惩造谣的人。” 薄屿辞点开微博,里面明晃晃的标题恶心又扎眼。 【知名网红靠抄袭火出圈,只为□□富豪,传闻曾在高校内做“公交车”】 【传统艺术不是小网红当外围的遮羞布】 【凭借营销成为“知名网红”,别给自己脸上贴金了!论如今网红素质门槛有多低】 …… ——这些人是怎么敢的?! 他眉尖压得更低了,冷声问:“谁干的?” 谢景泽正要回,便见赵祥笑眯眯地进了包间。 谢景泽连忙殷切地迎了过去,将他带到薄屿辞身边。 看到薄屿辞,赵祥原本端着的那股劲儿一下子卸了下来,他恭敬地哈着腰,笑容谄媚:“薄总真是年轻有为,我仰慕您很久了!” 薄屿辞漫不经心扫他一眼,没有理会赵祥的恭维。 他的耐心几乎要消磨干净了,薄屿辞目光清淡地渡到谢景泽那边,似乎在说“这人是谁?有屁快放没事赶快给老子滚”。 谢景泽脸上还挂着那副殷切的笑,不紧不慢地给两人介绍:“赵总,这位就是明丞集团的薄总,也是时晚的丈夫。薄总,这位是畅乐娱乐的赵祥赵总,给你老婆签霸王合同,后来又在网上找水军造谣给她泼黑水的那个人。” 赵祥:“……?” 春日DAY10 从婚纱店去公司的路上,宋时晚大概了解了热搜的情况。 起因是某个明星发了张自拍,有个自称是宋时晚粉丝的人跑去人家微博底下评论说人家穿着丑,还不如小网红穿得好看,然后对宋时晚一通彩虹屁。 人家粉丝自然不乐意,一帮人气势汹汹和这个人吵了起来。 好笑的是,下面竟然又出现了好几个自称是宋时晚粉丝的人加入骂战,把她夸得天花乱坠。 宋时晚只觉得可笑。她平时发条视频底下都不会这么热闹,凭空怎么变出这么多“她的粉丝”,又精准摸到人家微博“帮她说话”? 总之两方交战,自然吵得不可开交。 再加上那个明星后援团十分强大,火力极猛。他们找到宋时晚的账号,发现她压根连脸都没露过,就是一堆脑残粉在那儿踩一捧一无脑吹,更生气了。 一群人开始人肉她,攻击她,说她故意炒作,说她没文化素质低,粉丝素质也低。 闹得最热闹的时候,某个所谓的“知情人”突然跳出来爆料,说她的账号纯营销,所有作品都是从别人那里偷来的,根本不是自己的作品。还有所谓的“之前认识的人”附和,说她在学校就小有名气,和男同学乱搞,后来靠着小有姿色当了小网红,给人陪酒当小三。 一时间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就像是什么盛大的狂欢派对一样,无数人开始猜测她,揣度她,试图凭借着细枝末节,扒出她的“全部身世”。 有人说她因为长得太丑所以不敢露脸;有人有理有据地“分析”,扒出她曾是以前陪酒某高管黑料中的女主角;有人笑嘻嘻出来证明自己睡过她;也有人说她作品都是别人的,发的视频都是故意立人设,把自己说得那么年轻又那么厉害,怎么可能…… 宋时晚其实很少使用社交媒体。她作为“时晚”在网上的资料寥寥,她也从未在视频中露过脸。 她没有这样做,是因为她认为没必要。 她建这个账号的初衷是想分享自己的作品,是想让更多人认识苏绣,了解苏绣,或许可以爱上苏绣。作品本身才是重要的,做作品的那个人到底是谁,实际上并不重要。 更何况她也不喜欢将太多隐私分享给其他人,所以网上关于她个人的资料其实很少。 宋时晚本以为这样是一种对自己的保护,让自己远离许多祸端,可她没想要,这反而成为了祸端,让别人对她产生了许多莫名的猜忌。 说什么的都有,她在那一瞬间仿佛变成了无数人,拥有无数面孔。 #时晚#的话题很快被顶上热搜。就在这时,她的前签约公司畅乐娱乐也跳了出来。 他们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说时晚平时就是趾高气昂的,耍大牌的,她向他们索求最好的资源,对他们的资源挑挑拣拣,这还不够,她还无视公司合同,强行逼迫公司解约云云。 面对之前所谓的“爆料”,他们含糊其辞,仿佛默认了爆料的真实性。 见到前公司“实锤”,那些骂她的人就像是获了一道圣旨似的,心满意足,得意洋洋,对她的谩骂更加汹涌猛烈。 宋时晚的微博粉丝暴涨,后台收到无数言语肮脏的私聊。 她面无表情地关掉微博,出神地看着电梯上跳跃的数字。 不难看出,从最开始就是有人操控的。如果不是这些人在背后雇水军买数据,以她微不足道的知名度事情不会闹大。再加上这种掺了些颜色的八卦一向喜闻乐道,看热闹的人向来感兴趣的不是八卦背后的真相,而是八卦本身。 电梯停在20层,宋时晚顺着指示标找到Ara传媒。 与畅乐相比,这里更气派,也更专业。 秦雨蓉已经在前台等她。 看到宋时晚,她二话不说,带着宋时晚去了会议室。 里面有团队的其他人等候。 简单打了招呼,宋时晚坐到秦雨蓉身边。 她将所有事都解释给秦雨蓉,确定网上全部内容都是造谣后,秦雨蓉悬着的心放下一半。 如果确定那些都是造谣,事情就好办了。 她把目前公司这边的进展同步给宋时晚,而后对她道:“我们这边能做的事其实很局限,现在最好的解决方法就是你本人出面对谣言做出解释,这样我们控制舆论,找出背后造谣者,后续工作更好展开。如果只靠我们的话,舆论可以控制,但真相永远无法说清。” 宋时晚点点头:“好,需要我做什么我都会配合。” “那就好,只要你愿意出面,事情就简单了。后面的事情交给我们就好。”秦雨蓉找了人协助宋时晚写澄清的稿子,并布置好之后的工作。 事情算是有了解决办法,她扫了眼宋时晚,顿了顿,对她道,“网上那些言论你不要往心里去,那些人就是为了发泄情绪罢了,和你没有半点关系。” 意识到秦雨蓉是在安慰自己,宋时晚朝她弯了弯眸:“嗯,我知道。” 见她这会儿还笑得出来,秦雨蓉轻轻叹了声。 也不知道该说她是性格太好,还是内心太强大。 宋时晚似是想到什么,忽地对秦雨蓉道:“蓉姐,有件事我想征求你的意见。” “你说。” 宋时晚认真道:“既然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个地步,其实背后谁在搞鬼我们都清楚。我不想和对方表面和气了,我想揭露他们做的事,不让其他博主再被他们欺骗了。但是这么做肯定会挑起争端给你添麻烦。如果你觉得这样没必要的话,就算了。” 秦雨蓉颇为惊异地看向她。 在她印象里,宋时晚总是和和气气,温温柔柔的。即使吃亏,她通常也会独自默不出声地吞下,不愿与人争执,也不愿给人添麻烦。但此时她的眼神里却有股狠劲儿,像是战场上的英勇的将士,不到最后一刻,绝不认输。 她这般模样倒是把秦雨蓉骨子里那股斗志激了起来。 实际上,赵祥这么做针对的可不止宋时晚一人,亦是针对他们公司,想给她,给谢景泽一个下马威。 赵祥老奸巨猾,手段卑劣,绝不是好对付的人。 可那又如何?秦雨蓉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他不好对付,他们也不好惹。想斗?那就斗呗。他们又不怕他! 思及此,秦雨蓉朝宋时晚坚定地点点头:“好,我支持你。” - 24小时之内是平息舆论最黄金的时间段。 公司有自己的摄影棚。 确定好澄清稿,做好后续应对措施后,秦雨蓉带着宋时晚去了摄影棚做直播回应谣言。 秦雨蓉已经提前让宋时晚在社交媒体上做了直播公告,此时离约定好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 工作人员还在做最后的调试。 布置好灯光,秦雨蓉想让宋时晚试下设备。 结果在棚子里转了一圈,秦雨蓉都没见她人影。 秦雨蓉出了摄影棚,便见宋时晚呆在楼道的角落里,指尖紧紧攥着稿纸,一板一眼念叨着稿子上的内容。 她轻笑着叹了声,走到宋时晚面前,对她道:“别紧张,上面的内容不用背那么清楚。记住几个重要的信息点,一会儿用自己的话说,别漏信息点就行。” 她扫了眼宋时晚紧张的神色,好笑道:“你死记硬背,反倒让人觉得不真诚。” “啊,好。”被秦雨蓉这么一笑,宋时晚脸颊红了几分,不过心里的紧张感倒是褪却的了不少。 她又默默看了好几次稿子,才满意地将稿子收起来,和秦雨蓉一起回到棚子里。 一切准备就绪,宋时晚坐到镜头面前。见她坐得板板正正像是来做新闻报道的,秦雨蓉好笑地指导她坐得放松些。 给她讲了下直播时候需要注意的事项,秦雨蓉让工作人员打开直播。 直播开启的那一瞬间,宋时晚便看到无数评论刷了上去,她没想到真的有人会蹲她的直播,而且还是这么多人。 一时间,她有些不知所措。 蹲直播的大多是来吃瓜看热闹的。 #时晚#的标签已经在热搜上挂挺长时间了,这里锤一点,那里锤一点,这事在吃瓜群众眼里已经基本尘埃落定,没什么反转可言了。 见她发了微博说开直播,一群人就是想来凑个热闹,看看传得这么风风火火的时晚本人到底长什么样子,看看她还能作什么妖。 可没想到打开直播第一眼看到的竟是个仙女姐姐! 端坐在镜头前的女人烟眉杏眼,肤白胜雪。她只穿了件素色长裙,没有繁复华丽的装饰,却依旧衬得她气质温婉端庄。她眉眼间含着温润的笑,其间多了些许茫然和羞涩,可正是这般模样使她更像是无意间跌入尘世的仙子,美丽清澈,令人不忍触碰。 ——这叫“小有姿色”????说这话的人怕不是玉帝下凡??? 不知是谁先叫了声“仙女姐姐”,后面一水儿人开始刷屏“仙女姐姐好”。 直播间的人数越来越多,宋时晚羞涩地和他们打了招呼。 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 这还是宋时晚第一次本人面对摄像头,在许多人面前露脸,讲话。 她睁大眼睛,茫然地看着屏幕上的自己和不停刷过的评论,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说些什么。 直播视频是工作人员调的,开了美颜。宋时晚很少自拍,更没用过直播软件上的美颜功能,她看着视频里缩了一大圈的脸和过度磨皮,怎么看怎么不适应,她小心翼翼问对面的工作人员:“那个……我看自己好奇怪,可以调一下吗?” 有工作人员过来帮忙调试,评论区里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我就说是开了美颜吧】 【开个美颜就仙女姐姐了,买的水军吧】 【说谁水军呢?有本事你开美颜也这么好看啊!】 【仙女姐姐!】 【仙女姐姐!】 …… 简单沟通后,工作人员将美颜关掉,宋时晚觉得画面里的自己看着舒服多了。 她和工作人员道了谢,又扫了眼旁边的秦雨蓉,秦雨蓉朝她比了个“没事”的口型,让她继续。 美颜一关,直播间里更热闹了。 ——嚯,这比开着美颜还漂亮啊!!!如果说刚刚开着美颜功能还有一点传统意义上尖下巴大眼睛的美,此时的宋时晚美得更自然更真实,褪却了那些人为造就的美感,更具独特的韵味。 “仙女姐姐”几个字样刷得更汹涌了。 这回宋时晚更不知所措了。 大脑一瞬间变得空白,刚刚背的稿子好像全部消失了,她有些茫然地望向秦雨蓉,不知道自己此时该做些什么。 秦雨蓉也在随时注意直播间的动向,如果情况不对,会让公关团队随时帮忙引导舆论导向。 但看目前情况,宋时晚本人就是最好的引导,根本不需要他们出手。再加上她这波无意识的举动,更吸引了吃瓜群众的好感。 她叫人打了提示板,让宋时晚放轻松,和评论区先互动互动,随便聊什么都行。 宋时晚只好重新将目光放回评论区。 评论刷得很快,大多是和她表白,夸她漂亮的。 宋时晚的脸颊肉眼可见地红了几分。 她不好意思地回复评论:“不是素颜,今天化了妆。我平时画得比较淡,所以可能看着像没画。” 【哈哈哈哈主播也太实诚了吧】 【仙女姐姐长得好美!】 【主播和网上说得感觉一点也不像,性格好可爱啊】 【呜呜呜老婆素颜肯定也超美!】 【老婆!!】 【表白老婆!】 …… “……老婆?”宋时晚浏览着评论,看到下面开始刷屏这两个字,不自觉读出声。 【哈哈哈老婆好可爱!】 【老婆嫁我!!】 【老婆yyds!!】 宋时晚从没被人这么叫过,就连薄屿辞都没有这么称呼过她。 她脸颊滚烫,连忙对着屏幕摆摆手。摆完手,她又觉得自己一个人对着镜头做动作很奇怪,立马又收回手。她下意识将双手绞在一起,轻轻摩挲了下左手无名指上的结婚戒。 宋时晚继续道:“你们不要这么叫我,如果我先生看到会生气的。啊……对,今天会化妆也是因为早上和我先生去试婚纱,想让自己好看些。” 聊到婚纱,宋时晚似乎没那么紧张了。她的脑海里不由浮现出早上试的那套婚纱,真的很好看,完全是她理想中的样子,还有那个吻…… 想到那个吻,宋时晚的脸颊再次滚烫起来,连她自己都没注意到,自己不由自主地翘起了唇畔。 她笑得漫不经心,却被看直播的人捕捉到了。 这一笑,直播间刷得更厉害了。 【老婆笑起来好美!!老婆好可爱!!】 【等等,我听到了什么??老婆已经结婚了???】 【美女怎么都英年早婚QAQ】 【老婆笑得好甜好幸福啊!】 【笑死,微博上还锤人家被包养,人家过得很幸福好吧?】 【主播本人和照片完全不一样吧?那个偷拍根本没这气质啊!】 【我看是有人酸吧,自己配不上美女,就说人家被包养】 【对!!有些男的就爱造女生黄谣,笑发财了!】 【所以到底怎么回事?我是来看有没有反转的】 【默默吃瓜+1】 …… 和评论里的网友聊了会儿天,宋时晚渐渐适应了直播的状态,也没之前那么紧张了。 她切入正题:“今天开直播,是想和大家聊一下近期网上对本人造谣的事情。大家应该知道,我从没在社交媒体上分享过自己的生活和照片。一是因为我一直——甚至到现在——都认为我做这个账号的初衷是想和大家分享我的作品,并不需要透露过多个人生活信息。” “另一个是因为,”宋时晚歪了下脑袋,模样十分娇憨,“我新学了个词,叫‘佛系’,我平时比较佛系,不太习惯向其他人分享自己的生活。但我发现,越是沉默,越是什么都不说,越会引起无端的猜忌。” “网上很多人的猜测我都看过了,有些是我,有些不是我。现在我想和大家好好介绍下我自己。”宋时晚挺直背脊,神色也严肃了几分,“我叫时晚,今年25岁,本科就读于苏大美院油画专业。我5岁开始和阿婆学刺绣,家里在苏镇有一家绣店,期间也参加过各种专业比赛。我的学历和作品大家不论是在网上还是在我家的店里都能找到,不存在偷别人作品营销一说。不论是以前还是以后,我向大家保证视频里发布的每个作品都是我自己一针一线绣出来的,绝不会存在造假行为。” 【哈哈哈哈晚晚做自我介绍的样子好像在面试啊】 【啊啊啊老婆好优秀prprpr】 【果然是学姐!!学姐油画国画都超厉害!我听说之前两专业教授还抢过人哈哈哈哈】 【同听说+1!之前参加活动看过学姐的作品也和学姐聊过天!学姐本人真的超温柔超优秀,和网上说得完全不一样k??】 【谁还没看过学姐那个双面绣!我天真的太nb了!!!】 【苏美!!我的dream院校!!】 【我网上查了下,确实没问题!btw女神素颜拍照也好上相啊!】 【wc我现在就在苏镇!求地址!明天去逛逛!】 “目前我和先生在平城生活,我先生是我的初恋,在此之前我没有交往过任何其他人。网上对我不好的言论皆属谣言,我和我的团队一定会找出背后造谣的人,追责到底。 “至于我的团队,我于本月初与畅乐娱乐公司解约,并签约Ara传媒。我与畅乐签约期间,账号内全部内容由我一人构思、拍摄、剪辑、运营,公司并未参与过我的内容制作,期间合作的推广视频确系公司联系合作,但每个视频依旧是我自己产出内容,公司只负责审核,内容发布后公司照常分成,并且根据目前我已知的信息,公司分成比例远高于市场普遍分成比例。这些都有记录,贵公司如果有争议,后续我会提供图片证据。 “另外,畅乐指出我对公司挑三拣四的具体事件应该是公司塞给我的广告推广内容,我在接受前都会进行挑选和试用,只会接适合我账号受众以及我自己认为不错的产品进行推广。这种事情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认为是对支持我的人负责任的表现,所以在这件事上我并不认为自己做错了。至于拒绝出席公司帮忙申请的活动,是因为当初我的主业并非自媒体,而是家里的店面。当时店里比较忙,我没有时间参加,所以都拒绝了。 “和畅乐解约是因为公司认为我经常拒绝参加活动,公司认为我不够配合,想将我的账号交予其他博主运营,让对方‘成为我’。这个账号是我亲手做起来的,我并不想将它轻易交给其他人。而后公司又以合同为由,想要抢夺我的账号并以高额违约金威胁我。以上叙述全部属实,如有任何问题欢迎该公司指正。 “在此,我也呼吁所有经受不公平待遇的博主不要忍气吞声。账号是具有一定人身属性的,具体事情要具体分析,不要被无良公司的一纸合同吓到。如果有被畅乐这种无良公司欺负的博主,欢迎来和我交流,我和我的团队很愿意为大家提供法律支持,我也一定会和畅乐这种无良公司抗争到底。” 【wc我就觉得那公司发言茶里茶气的!果然不是好东西!!】 【也不能偏听偏信吧,还是希望主播能提供证据】 【晚晚叙述逻辑清晰,我觉得没毛病!倒是那个公司发言颠三倒四的!这波我站晚晚!】 【不站队了不站队了,别一会又出现反转】 【我站神仙姐姐!之前我有个朋友也签了这家公司,被恶心坏了】 【楼上,说出你朋友的故事】 【老婆好美!!!!】 …… 评论区内说什么的都有,十分热闹。 宋时晚扫了眼评论,见愿意相信她的人还是很多的,心里默默松了一口气。 她继续道:“证据我和现在的团队正在整理,后续我会发在我所有社交账号上,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我不要求所有人都相信我,但我一定要说出我所知的全部真相。 “至于我后续规划,工作重心会放在自媒体上。我也很有幸签约了现在的团队。未来我会和我的团队为喜欢我的人提供更多更好的作品。” 【呜呜呜期待神仙姐姐未来的视频!!】 【老婆可以多出镜嘛!我好爱你的颜(花心)(花心)】 【补充补充,我也爱老婆的作品嘿嘿!】 【哪里能买到啊?刚刷完视频!作品都好美!】 【之前看主播的视频,真的太nb了!】 …… 评论刷得很快,但那条颜狗发言的评论被宋时晚扫到了。 她不由地轻笑了声,眉目间那抹严肃的神情淡了几分,转而换上她往日温柔的神色:“我还是更希望大家关注我的作品,而不是我本人。我很小就和阿婆学刺绣,它真的很有魅力,阿婆一直的愿望是希望更多人了解它,爱上它,我的心愿也是如此。” 【呜呜呜老婆笑起来好美!!老婆能不能多笑一笑!!老婆说什么都对!】 【老婆美老婆的作品也美!!】 【我爱老婆和苏绣一辈子!!!】 【老婆别光看她,老婆看看我!】 【我从晚晚还没粉丝的时候就一直关注晚晚,你们这群刚来的不许和我抢老婆!】 【晚晚!永远支持你!】 宋时晚被不停刷过的“老婆”评论逗得咯咯直笑,原本严肃紧张的氛围淡了不少。 直播的氛围和时长远远超出预期,后续还有其他工作要做,秦雨蓉朝宋时晚打了个手势,让她尽快结束直播。 宋时晚会意,朝着镜头温温柔柔笑了起来:“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支持,我一定不会辜负你们的期待。最后最后,我想说的是,我不知道最开始在小芷微博下评论的人是否真的是一直关注我的朋友,如果是的话,我希望喜欢我的人也可以喜欢并尊重其他女孩子。每个女孩子都有迷人的地方,不要进行没有必要的比较。另外,我其实一直是小芷的粉丝,她主演的电影《独行之旅》下个月4号会在电影院上映,希望大家和我一样支持她。当然,如果最开始挑起争端的人是有意为之,我和小芷一定会追责到底。” 苏芷是最开始评论被攻击的女明星,秦雨蓉提前与其团队做过沟通,答应在直播流量最好的时候帮其宣传电影,对方免费做了波宣传,稳赚不赔,自然也就接受了秦雨蓉的道歉。 下播后,宋时晚终于松了口气。 秦雨蓉朝她比了个大拇指,打趣道:“你还挺适合做直播的。” “我都快紧张死了。”宋时晚苦笑着弯了弯眸子。 秦雨蓉拍拍她的肩:“你做得很好,今天直播效果超出了我的预期,后续工作也好进展了。后面的事交给我们,你回去踏实休息就好。” 话虽这么说,但宋时晚还是等秦雨蓉他们做完后续的工作才离开。 秦雨蓉他们剪完录播的视频并用公司账号发布声明。宋时晚的回应条理清晰,面面俱到,再加上公关团队的支持,#时晚澄清#的词条一跃进入热搜前排,并得到了大部分吃瓜群众的认可。 舆论一下调转了方向。 宋时晚到家后已经夜里十一点了,屋里一片漆黑。 忙碌了一整天,回到这个已经渐渐习惯的空间后,她轻轻舒了口气,似乎这才真正安心下来。 她蹑手蹑脚地换了鞋,正思考着开灯会不会吵到薄屿辞他们休息,却见客厅的落地灯亮了。 不远处的光线中,站着一个高大的,熟稔的身影。 宋时晚眨眨眼,轻声问:“你……还没睡?” 客厅的落地钟正好敲响第十一下声响。 薄屿辞垂眸望着她,良久,他轻轻叹了一声,淡声道:“过来。” 春日DAY11 宋时晚有些不明所以。 她顿了顿,轻声问:“你……一直在等我?” 薄屿辞没有回答,只淡声重复了遍:“过来。” 宋时晚犹豫片刻,还是朝薄屿辞走了过去。 他还穿着出门时那件衬衫。 衬衫袖被他一丝不苟地挽到小臂上方,暖黄色的灯光落在他的身上,冲散了他往日给人的淡漠感,莫名地让人觉得很温暖,很安心。 宋时晚走到他身边,借着灯光才看到他脸上带着些许懒散的倦意。 周身还有淡淡的酒气,大抵是晚上有应酬,回来后又一直在等她。 宋时晚有些愧疚,她从婚纱店出来得急,把他一人扔在那里。后来薄屿辞给自己发消息,她一直忙着直播的事,回复的内容都很简单,并没有告诉他发生了什么。 那句“抱歉”还未说出口,宋时晚蓦地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 薄屿辞轻轻将她抱进怀里。 “嫣嫣,我一直在。” 他的声音有些哑,有些沉。 宋时晚愣了愣,恍然意识到他应该是知道了些什么。 她轻轻应了声,伸手环住他的背,将脑袋抵在他的肩窝上。 等她的这段时间里,薄屿辞载了微博,翻遍了所有和她有关的内容。 那些无端的猜忌和谩骂,以及事不关己的猥琐言论他全都看到了,他想象不出她一个人的时候是如何承受这些的。 其实那些内容宋时晚也都看到了。 但她并没有太往心里去。 不是不在乎,也不是不难过,只是她清楚,在乎和难过没有用。 那些人不会因为她受了委屈而收回这些难听的话语,也不会因为她在乎这些事情就可以当做没发生。 既然都已经发生了,她唯一能做的就是尽快解决问题,替自己澄清。 至于那些人信与不信,她也无法左右。 宋时晚以为自己已经足够坚强,足够独自面对所有的困难了。 但当薄屿辞告诉她,他一直在她身边的时候,她发现,自己似乎也不排斥这种感觉。 原来,她也有地方可以哭,可以委屈呀。 心里仅剩那一丁点难过的情绪消散了。 宋时晚不禁翘了翘唇角,轻声对他道:“我没事,都已经解决了,别担心。” “嗯,都解决了。”薄屿辞淡淡地应了声,他依旧抱着她,没松手。 不知过了多久。 宋时晚拍了拍他,柔声道:“我真的没事了。时间不早了,早点休息吧。” 薄屿辞松开她,却没放她走。 他垂眸睨着她,淡声道:“今天是不是还有件事没做完。” “什么事?”宋时晚怔了怔,思索片刻,蓦地想到自己婚纱试了一半就离开这件事,她讪讪地弯了弯眸,“你说的是敬酒服?我看了,很好看,应该没有问题。” “不是。”他淡淡地回。 “那……” 宋时晚还未想出个所以然,便被薄屿辞重新抱进怀里。 他吻上她的唇,将她的后半句话堵了回去。 清冷的月光顺着宽阔的落地窗洒在木地板上,随着微风轻轻晃动着光影。 偶有知了聒噪的叫声在耳畔响起。 宋时晚却对四周的环境浑然不觉,唯一的感觉,就是他的怀抱莫名得温暖。 - 事情很快迎来了转机。 宋时晚的直播和提供的证据获得了大部分网友的支持,不仅如此,许多被畅乐坑害过的小博主纷纷勇敢地站了出来指责公司的无良行为,证实了宋时晚所说的内容全部属实。 舆论很快调转风向,开始批判无良媒体公司和那些蹭热度造谣的人。 秦雨蓉的团队也没闲着,很快揪出了背后造谣的人并且着手起诉流程。 而畅乐却没有像秦雨蓉和宋时晚所想的那样负隅顽抗。 畅乐就像是开始摆烂一样,没有任何动作,死一般的沉寂,仿佛默认了自己的所作所为。 赵祥这波操作不仅没有如他预期,反倒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不仅搞臭了自己公司,还帮宋时晚和她所在的Ara传媒名声大噪,彻底出圈。就连官方媒体都出来公开赞扬她支持她,将她称为“最美非遗继承人”。 一时间,宋时晚的账号粉丝数暴涨,无数邀约、采访纷至沓来。 秦雨蓉也挺开心,自家公司没花什么成本,靠着赵祥这波骚操作,不仅让宋时晚的账号身价连番数倍,就连Ara传媒在业内都名声大噪。 …… 距离婚礼越来越近,宋时晚也变得越来越忙。 好在秦雨蓉事先帮她空出档期,不然连自己的婚礼可能都没时间参加。 两人的婚礼并不复杂,婚礼地点定在了平城郊区一处小教堂内。 传统的西式婚礼,简单而温馨。 宋时晚在平城没什么熟人,两人邀请的人也不多,大多是薄屿辞相熟的朋友。 薄家除了薄屿宸和薄屿辞的母亲以外,没有其他人参加。 其实那些人参不参加对宋时晚没有任何影响,只是让宋时晚意外的是,薄屿辞的母亲并没有像其他那些亲戚一般反对两人的婚姻,反倒对她很满意。 婚礼当天,是个阳光明媚的日子。 暖融融的阳光漫过乳白色的教堂顶,透过玫瑰花窗,洒在教堂内。 教堂内,有专门请的管弦乐队演奏乐曲。 悠扬的曲调像是在明媚的阳光中打着旋,而后又轻快地落在交谈的人们耳边。 交谈声,音乐声,和谐地编织在一起,教堂内的氛围轻松又温暖。 随着几声钢琴小调,人们交谈的声音渐渐静了下来,只剩《结婚进行曲》庄严神圣的曲调回响在整间教堂。 说不紧张是假的。 进行曲响起的那一刻,那些音符就好像全部落在了宋时晚的心脏上,每分每秒都在提醒她,这是她的婚礼。 她不由自主地抬起头,望向不远处的薄屿辞。 他今天穿了身纯白色的燕尾礼服,一如既往的挺拔俊朗。但浅色的礼服似是掩住了他往日的淡漠凌厉,反倒衬得他眉眼温润柔和了几分。 他也在看她,似乎也有些紧张。 他一向沉稳自持,不乱方寸,这还是宋时晚第一次见他展现出几分局促的模样。 见他亦是如此,她不禁轻笑。 看到她的笑靥,薄屿辞微怔。 他不由地挺直腰背,朝她轻轻勾了下唇角。 没有人看到两人之间的小动作。 若是看到,也会觉得是夫妻间的含情脉脉,温柔又宠溺。 花童领路,宋时晚跟在他们身后,朝薄屿辞的方向走去。 期间经过宾客,所有人都在看她,她又蓦地紧张起来。 好在所有人的目光都是温柔的,祝福的。 宋时晚小心翼翼地挽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回应着他们的祝福。 宋时晚走到薄屿辞身边,他不着痕迹地牵过她的手。 似是抚慰,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两人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宋时晚下意识朝他身边凑得更近了些,心底的紧张情绪也消散了许多。 牧师站在两人面前,一板一眼地念着誓词。 他具体说了什么,宋时晚并没有听进去,她只恍恍惚惚记得薄屿辞牵着她的手温热宽厚,记得自己不知什么时候说了那句“我愿意”,记得他们互换了婚戒,记得他们在众人面前拥吻…… 她真的结婚了。 即使领证、试婚纱,甚至昨天和薄屿辞一起来看教堂时,她都没有像现在如此这般切实的感受。 宋时晚有些恍惚。 这种感觉很奇妙,很梦幻,又很真实。 似乎只有经历了这般庄严的、圣洁的仪式,他们才会成为真正意义上的夫妻。 - 婚礼结束后,是宴请亲朋的酒宴。 薄屿辞的母亲身体不好,婚礼结束后她便提前离开了,并没有参加之后的酒宴。 没有长辈出席,参加酒会的都是关系相熟、年纪相仿的年轻人,大家无话不谈,气氛十分活跃。 宋时晚玩得也很开心,再加上薄屿宸和谢景泽这种没正行的忽悠,她跟在薄屿辞身边,被这群人灌了不少酒。 结束时,她已经有些醉了。 宴会结束得晚,到家时已然夜里。宋时晚醉眼朦胧,脚下像是踩着一团棉花般跌跌撞撞的,只能靠薄屿辞将她回她的房间。 房间灯骤亮的那一刻,宋时晚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用掌心遮住光线:“阿辞,太亮了。” 大抵是醉酒的缘故,她对灯光十分敏感。 “难受。”她小声嘟囔了一句。 薄屿辞还是第一次见她这般娇憨的模样,不由轻轻笑了声。 他故意将宋时晚抵在墙边,她的背脊撞在开关上,“咔嗒”一声,房间再次落于黑暗。 “谁叫你喝那么多酒。”他嗓音醇冽,似乎比她刚才喝过的所有酒都要诱人。 宋时晚有点委屈,不满地回他:“明明是你朋友叫我喝的。” 薄屿辞挑眉:“他们让你喝你就喝?自己不知道醉?” “可是你也喝了很多呀。”宋时晚小声抗议。 明明他比自己喝得还多,怎么还来责备自己了? “可我没有醉。”薄屿辞轻笑道。 “……” 好像是这么回事。 这回宋时晚不反驳了,她满脸通红地嘟囔道:“……开心嘛。” 她这般模样实在可爱,薄屿辞抬手刮了下她的鼻梁:“开心就好。” 他的动作惹得宋时晚咯咯直笑。 大抵是喝醉的缘故,她没有往常那么怕他,想到什么便说什么。她伸手环住他劲瘦的腰,仰头望他:“开心。真的很开心。” 只有月光顺着树梢漫进屋内。 微弱的光芒落在她一双笑盈盈的眸中,像是将浩瀚的星辰都揉碎了进去,熠熠发光。 薄屿辞垂眸看着她,喉间发痒。 他的喉结轻轻滚动,终于将目光落在她微启的唇瓣上。 似乎是注意到他的目光,宋时晚忽地止住笑意。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纤长的睫毛随着宋时晚的动作轻轻颤了几下,她缓缓扬起眸,一动不动地望向他。 那双蕴着水雾的眸对上他沉沉的目光。 她就这样静静地望着他,静静地等待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12. 春日DAY12 腰上那颗痣 夏季的夜晚,蝉鸣聒噪。 屋里的冷气似乎坏了,只有呼呼作响的声音,却没有一丁点凉爽的感觉。 宋时晚只觉得屋里燥得厉害,她的身上滚烫,他身上亦是如此。 薄屿辞俯身,吻上她的唇瓣。他轻而易举地撬开了她的唇齿,与她缠绵。 四周的空气一瞬间抽离,鼻尖只剩他身上熟稔的木质香和醉人的红酒香气。 他的吻不似先前那般温柔,猛烈,汹涌,充斥着强烈的占有欲。就好似席卷而至的暴风雨,试图将她整个人侵略,吞噬。 宋时晚的感官因为醉酒的缘故变得异常敏感,只肖被他轻轻挑弄,心尖便会漾开阵阵涟漪,更何况是如此凶猛的侵袭。 不知何时被他抱到床边。 宋时晚正对着他,坐在他的腿上。她低着头,不由自主回应着他的吻。他的领结被她扯散,原本熨帖的衬衫皱皱巴巴,最顶上的几颗纽扣散落,隐约露出一片坚实的肌肉。 她的裙子也十分凌乱。 连衣裙的拉链被他开到背脊处,只靠着两根细细的肩带松松垮垮地挂在身上。若不是长发遮掩,雪白的肌肤暴露无遗。 正当他要进一步动作,宋时晚轻轻哼了声,有些不悦道:“阿辞,你的腰带硌到我了。” 她整个人都软绵绵的,连带着语气也软绵绵的。 薄屿辞低低笑了声,并没有纠正她,那并不是他的腰带。 理智在一瞬间抽回。 薄屿辞没再继续手上的动作。 他松开宋时晚,嗓音有些嘶哑:“嫣嫣,今天太晚了。早些休息吧。” 宋时晚蹙了下眉。所有的感官都被他撩拨到最亢奋到状态,她不明白薄屿辞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放过自己。 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一双眸氲着湿漉漉的水汽,眼角漾着诱人的红意。她目不转睛地望着他,轻声问:“书上不都说,婚礼当晚要入洞房么。” 她的模样实在勾人,薄屿辞含混地应了声,却没动她。 宋时晚又靠近了些,温热的气息扑在他的耳尖,她的声音软绵绵的,有些无辜地问:“你……不想么?” 不是不想,只是,薄屿辞不想在她喝醉的时候碰她。 此时的她已经失去理智,并不知道自己到底在做什么。 他不想她后悔。 他希望她心甘情愿。 “嫣嫣,你喝醉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薄屿辞撩开她额前粘了薄汗的凌乱碎发,轻声道。 “我知道。”宋时晚快速回道。 她双手环着他的脖颈,两人离得很近,炽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宋时晚的目光一点一点在他的眸子、鼻梁、唇瓣上流转,隔了许久,她轻声:“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就是因为喝醉了才敢。不然我会怕。” “怕我?”薄屿辞喉结微滚,沉声问。 宋时晚轻轻摇了下脑袋。 她闭上眼,低头吻上他的唇:“怕疼。你……轻一点。” - 第二天醒来时,宋时晚只觉得整个人的骨头都要散架了。 温暖的阳光透过窗棂,漫过薄被,漫过她雪白的肌肤。 她的身上□□,脖颈间还留着昨晚的痕迹,但她浑然不觉,只抬手将被子往上带了一些。 没太睡醒,她往薄屿辞的怀里凑了些,卷着困意的语调软绵绵的:“阿辞,我想再睡会。” 顿了顿,宋时晚恍地意识到什么,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不由自主地抓住被子,往上一扯。 她满脸通红,努力用被子遮住脸。 旁边逸出一声轻笑。 “你……你笑什么。”她的声音细若蚊蝇,脸颊就像是被火块烧过似的,火辣辣得烫。 “那你躲什么?” “……” 宋时晚没回答,探出一双眸,偷偷打量他。 薄屿辞已然穿戴整齐,正在一旁查看助理发来的合同文件。 见她一直盯着自己,他扫了她一眼,淡声问:“不是要再睡会儿?” 头顶的声音清冷平静,丝毫不见昨晚的失控模样。 就好像……昨晚床上那个人不是他一般。 “不、不睡了。”宋时晚快速收回目光,努力用被子将自己卷起来。 她顺着床沿往地上瞟了瞟自己昨晚随手丢下的衣服,却发现枕边已然放好一套崭新的睡裙和内衣物。 她扫了眼那套衣物,脸颊再次烧起温度。 纠结良久,她终于下定决心,卷着薄被去卫生间更换衣服。 见她这般小心翼翼的模样,薄屿辞抿起一抹笑意。 昨晚她在自己面前有多大义凛然,今天就显得有多怂。 明明该见过的都见过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防谁。 不过薄屿辞没拆穿她,只当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宋时晚在卫生间换好衣服。 浑身的骨头就像是散了架,哪里都不舒服。 她蓦地想起几天前,自己信誓旦旦和秦雨蓉说办完婚礼第二天就能投入工作。 怪不得当时她用那种眼神看自己……也幸好她坚定得给自己多放了天假…… 宋时晚望着镜中的自己,颈间还留着昨晚的痕迹。 白皙的脸颊再次染上绯红,她接了冷水扑在脸上,下意识用水蹭了蹭颈间的红印。 可除了些许的痛感外,什么也没蹭掉。 “……” 做那种事会让脑子变笨吗?她到底是怎么想的,会觉得可以用水蹭掉…… 好在薄屿辞给她拿的睡裙有领子。 她努力用两片薄薄的布料遮住身上的痕迹,确定不算明显后,才磨磨蹭蹭地洗漱。 吃过早饭,宋时晚去了书房。 虽然今天秦雨蓉没有给她安排工作,但她在家呆着无聊,还是打算给自己找点事情做。 因着那次直播的缘故,宋时晚不仅账号火了,家里的绣店也火了。 前段时间宋时晚和杨钰萍通过电话,说自从宋时晚在网上发布澄清视频后,家里每天都有慕名而来的客人,还有很多人表达了想学习苏绣的意愿,问她能不能在店里学习。 家里的店面其实一直都有专门的课程培养绣娘,阿婆生前的愿望,就是希望能有更多人了解苏绣,爱上苏绣。她不希望这项手艺消失。 所以街坊邻里但凡有谁家的姑娘想要学习苏绣,她都尽心尽力教导。苏镇上许多绣娘,都是阿婆手把手教出来的学生。 但阿婆一直认为苏绣是件慢工细活,需要长时间的磨炼才能绣出好的作品,所以她的课程向来繁杂沉重,教的学生大多都要学个几年甚至几十年,和她学习的绣娘也是为了学门手艺,讨生计用的。 宋时晚自然知道,如今的年轻人大多并不需要这项手艺来“讨生计”,对他们来说,更多的是好奇和感兴趣,真让他们静下心来学几年甚至几十年的刺绣,肯定很多人坐不住。 但这不代表不能学。 浅尝辄止的尝试也可以激发浓厚的兴趣,如果能让更多人有机会亲身尝试,更近距离了解到苏绣的美,那对传统手艺未来的发展未尝不是件好事。 宋时晚和杨钰萍沟通后,两人决定在店里增加一个体验课程的项目,宋时晚也打算在自媒体账号中出一些系统的教学视频。 正好这两天不忙,宋时晚便打算整理下课程框架。 她到书房后,发现自己的东西被整理到了边上,薄屿辞的电脑则摆在了中间。 薄屿辞之前很少在家,也很少用家里的书房,所以书房大多时候是宋时晚在用。 平时都是她用,她就不常收拾,经常是一堆顺手用到的办公用品大剌剌地摆在桌上。 估计是这两天他在家办公,实在看不下去,才帮她把东西收拾了下。 宋时晚没太在意,走到书桌旁,把他的东西收拾到了一旁。 薄屿辞常戴的那副金丝边眼镜也在旁边。 宋时晚捡起桌上那副眼镜。 她突然有些好奇,薄屿辞这副眼镜到底有没有度数。 他大多数时候都是戴眼镜的,但偶尔不戴眼镜,好像对他日常做事也没什么影响。 不过他戴上眼镜后,气质确实会变得不一样。 多了几分疏冷禁欲感,不易亲近。 宋时晚漫不经心地想,是不是这副眼镜能帮他在职场树立威信,更有领导气质,所以才戴的? 她一边想着,一边戴上眼镜。 她自己是有些度数的,但不高,连一百度都不到,并不影响她日常生活和工作,所以平时她并不习惯戴眼镜。 但薄屿辞眼镜的度数确实要比她的度数高出许多,她戴上眼镜后只觉得眼前一片朦胧,脑袋也晕乎乎的。 宋时晚没站稳,下意识伸手扶住一旁的书桌。 “在干什么?”门口蓦然响起薄屿辞的声音,宋时晚连眼镜都来不及摘掉,怔愣地抬起头。 薄屿辞站在门口,神色淡淡地打量着她。 见自己的眼镜架在她的鼻梁上,他兀自扬了下唇角,揶揄地问:“戴我眼镜做什么?” 宋时晚怔了怔,像个做了坏事的小孩似的,脸颊一下子红了。 她讪讪地摘掉鼻梁上的眼镜,所答非所问:“你眼镜落在这里了。” 薄屿辞慢悠悠踱到她身边,接过眼镜。 他又问了遍:“戴我眼镜做什么?” 两人离得很近,宋时晚身上还留着昨晚被他侵占过的痕迹,她脸颊烧得厉害,下意识有点怕他。 她往后退了半步,却发现后面是书桌,无路可逃。 她吞了吞口水,老老实实回答道:“就是想看看你眼镜多少度……” “三百多点,还好。”薄屿辞戴上眼镜,漫不经心地回道。 宋时晚的小动作被他尽收眼底,见她有些怕自己,薄屿辞蓦然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他故意朝她近了一步,垂下头问:“怎么?” 温热的气息瞬间交织在一起。 宋时晚脸颊更红了,讷讷道:“没、没什么……就是觉得度数挺高的……你平时不戴眼镜的话,不会做事不方便么?” “习惯了。不妨碍……”薄屿辞淡声道。他又凑近了些,故意将她桎梏在怀中。 他慢条斯理地望着她,目光扫过她的眼睛、鼻梁、嘴唇、下巴,而后又慢悠悠地扫了回去。 宋时晚呼吸一窒。 身上的每个角落都在提醒她两人昨晚的暧昧与荒唐,她暂时还不太敢回想那些,僵着腰背,脸颊憋得通红。 好在薄屿辞并没有进一步动作。 就在宋时晚松了口气,以为他要放过自己时,薄屿辞突然俯下了身。 炽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尖,他的嗓音低沉,混着清浅的笑意。 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她道:“不妨碍……看清你腰上那颗痣。” 宋时晚:“……” 宋时晚被薄屿辞搞得心猿意马。 好在他拿了东西以后就离开书房了,并没再继续逗弄她,不然她连工作都做不踏实。 晚上有场慈善晚宴,明丞集团是主办方之一,宋时晚要以薄屿辞妻子的身份陪他一同参加。 这还是宋时晚来平城后,第一次参加这种社交晚宴。 其实她并不喜欢这种场合,大抵是知道她不爱热闹,她来平城的这段时间薄屿辞也没叫她陪自己出席过任何宴会。 但这回不同,这次活动是明丞集团主办,她又是薄屿辞刚过门的新婚妻子,再不参加于情于理说不过去。 蒋珊帮宋时晚找了专门的造型师和化妆师。 一水儿的宴会礼服看得宋时晚眼花缭乱,她试来试去,还是觉得旗袍最合身。 因着出席宴会,她特意挑了件色彩相对艳丽的嫣红色海棠纹旗袍,明丽的颜色衬得她肤若凝脂,面若桃花。 蒋珊看了半天,忍不住对宋时晚道:“晚晚,以后多穿些亮色吧。你平时穿得太素了,这种颜色才更适合你。” 宋时晚对着镜子照了照,也很喜欢这件。 正巧薄屿辞进来,她笑盈盈地问:“好看么?” 薄屿辞眯了眯眼,沉默片刻,他才沉声道:“好看。” 只是可惜了,别人也能看到。 - 虽然宋时晚对晚宴并没有过多期待,但是某些参加晚宴的人倒是挺期待。 这场慈善晚宴明丞集团是主办之一,作为集团掌权人的薄屿辞自然会出席。 不仅如此,听说他会带新过门的妻子一同参加。 圈子里的名媛公子哥,对这位薄夫人充满了好奇。 毕竟,传闻中薄屿辞为了她,不顾其他人反对退掉了和孟氏的联姻。 “什么为了她啊。”听到其他人讨论八卦,白悦宜嗤笑了声,“这女人不是二哥随便找来挡联姻的吗?” 晚宴定在了近郊一处私人美术馆。 宴厅仿卢浮宫设计,四周挂的都是文艺复兴时期的油画,既将宴厅装点得富丽堂皇,又彰显了与会者的品位。悬在头顶的水晶灯洒下耀眼的光芒,落在一众衣冠楚楚的富豪贵妇身上,打着领结的侍者穿梭期间,就连他们托盘上的香槟酒杯似乎都在散发光芒。 所有人都在小声交谈。 有的在聊生意,有的却是在聊八卦。 嗅到八卦的味道,一群人凑了过来。 凑在一起的几个都是关系不错的名媛公子哥,平时没什么正事,大多是凑在一起蹦迪飙车的玩咖。虽说家里都是平城有头有脸的老钱一派,但聊起薄家,多多少少有几分忌惮和向往。 “看样子,小悦知道内情?” 白悦宜轻哼了声,很快被众人围在了最中央:“不然?哪儿像你,除了泡妹还知道什么。” 被她嫌弃的纨绔公子哥也不恼,笑嘻嘻的:“薄二哥老婆你见过?赶快跟我们说说,到底漂不漂亮?” “我哪儿见过。”白悦宜白了他一眼,“随便找的女人,能漂亮到哪儿去?” “二哥眼光不至于吧?” 白悦宜道:“估计是为了气薄爷爷吧,不知道从哪个穷乡僻壤找了个村姑来。都没什么人见过,你觉得拿得出手吗?” “这……没必要为了赌气断送自己幸福啊。” “是啊,找个丑八怪我可受不了。” “你们懂什么,这种就是图个新鲜,玩腻再扔呗。反正也没见过什么世面,好打发得很。” “有道理啊,你说我要不也找个玩玩?” …… 几个公子哥凑一起你一言我一语,根本不顾旁边还有女生听着。 “喂,你们能不能让让。” 聊得正热闹,一个稚嫩的声音打断他们。 几人低头一看,薄霄宴正站在旁边,一板一眼地望着他们。 看他们半天不动换,薄霄宴不悦地皱了下眉,指了指他们挡住的餐桌:“你们站在这里,别人都拿不到吃的了。” “……” 大抵只有小孩来这种场合是为了吃东西。 几人悻悻地给他让出条路。 薄霄宴对他们在聊些什么也不感兴趣,看到餐桌上的甜点,开始专心致志地挑选起来。 几人互换了个神色,有大胆的走到薄霄宴身旁,眉开眼笑地问:“小宴,薄二哥的老婆长什么样你见过么?” 薄霄宴正在认真地选甜点,听到问话,满不在乎道:“当然见过。” “那……”公子哥和其他几人对望了眼,笑嘻嘻地问,“长得漂亮吗?” 薄霄宴哪知道这些人藏着什么花花肠子,他歪着脑袋想了想那天故意逗弄自己还不给自己赢棋的宋时晚,眉头一皱:“丑!” 听他这么说,几人又心照不宣地交换神色。 正打算继续多套些信息,薄屿宸走了过来,是来找薄霄宴的。 “祖宗,都找你呢。你跟这儿干嘛呢?” 薄霄宴指了指桌上的点心:“听说他们请了Bnches的甜点师,我一直想尝尝。” 薄屿宸吐槽:“就知道吃。” 薄霄宴朝他做了个鬼脸。 “阿宸,一起玩?”有人问薄屿宸。 虽然同是玩咖,但薄屿宸向来看不上这群人。 他扫了眼一旁的薄霄宴,笑得漫不经心:“今儿就算了,没看我babysitting呢?” 薄霄宴捧着两盘蛋糕过来,给了薄屿宸一盘,不满道:“你是觉得我听不懂吗?” “你懂你懂,你比我懂。”薄屿宸咧嘴一笑,没和他掰扯。他接过薄霄宴手中的盘子,另一手牵住他,“都找你呢,一会儿二哥就到了。” “那个女人也会来?”薄霄宴仰头问。 “小嫂嫂当然会来。” 薄霄宴“哼”了声。 两人扬长而去,只剩一群公子哥小姐留在原地。 有人嗤笑:“薄二哥怎么回事?还真为了不联姻,随便找了个女的结婚?” 白悦宜满脸不屑地睨他一眼,仿佛在说“我说什么来着”。 她道:“都说了不知道哪个村儿里找来的村丫头,又土又没见过世面,一会儿就看她丢人吧。” “哎,小悦,我怎么觉得你说话这么酸呢。”其中浪荡公子哥轻笑,“我记得当初上学的时候,你是不是喜欢薄二哥来着?成天往薄家跑,就为了见人家。” 提起陈年往事,大家都来了八卦的兴致。 白悦宜满脸通红,不由自主提高音量:“都八百年前的事了,瞎说什么呢!再说了,我当初是去找屿佳玩,和二哥什么关系!” 薄屿佳是薄屿辞的堂妹,孟向卉的女儿,最近刚毕业准备回国,和白悦宜关系很好。 公子哥一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表情嘻嘻一笑。 提到薄屿佳,他露出一副猥琐的笑意:“屿佳妹妹是不是马上回国啦?” 白悦宜嫌弃地瞥她一眼:“是,关你什么事。” 男人耸耸肩,还是那个无赖的笑:“没什么,这不是关心下屿佳妹妹的感情生活嘛。” “别想了,屿佳看不上你k?” “哎,小悦,不能把你的审美放在别人身上呀。就像你觉得二哥帅,我觉得我比二哥帅啊。” 白悦宜白了他一眼:“就你这德行?你问问其他人,除了你还有别人这么觉得么。” 周围一群人哄笑。 “嘶,你这话说的。”男人嘴上埋怨,脸上却还是嬉皮笑脸的,“那周灿还觉得你比屿佳妹妹好看呢,难道也只有他这么觉得?” 被称作周灿的男人脸上一红:“你——” 白悦宜瞟他一眼,没当回事,对男人道:“就你屁话多。” 男人嘻嘻一笑。 聊起女生,几个公子哥来了劲儿,七嘴八舌讨论半天。 突然有个道:“你们看最近网上特别火那个天仙妹妹了没?” “哪个?” “就那个!好像……好像是绣花儿的!” 另个嗤笑:“你行不行啊!人家是做刺绣的,搞艺术的!苏绣第一美人’,能不能有点文化!” “对对对,就是她!不愧是第一美人,真是太漂亮了!” 旁边的女生听不下去了:“你们能不能悠着点?一聊到女生猥琐死了。” “就是,不就是漂亮的小网红?至于么?”另个女生附和。 “那可不是一般的小网红!”男生笑嘻嘻翻出手机,找了张照片出来,“瞧瞧这气质,仙死了!” 几个女生凑过去瞧了瞧,照片中的女生笑容晏晏,落落大方,即使她们身边不乏气质出众的美女,照片中的美人都绝对是个中翘楚,不愧“第一美人”的称呼。 白悦宜扫了眼,不屑一顾:“不就是个女的么,我看也就那样儿。你们男人能不能有点出息,看到个女的就走不动道。” “哎哟,小悦妹妹,我怎么觉得你语气酸不溜秋的?”男人调戏道。 “滚。”白悦宜白了他一眼。 “不过我也就过过嘴瘾,人家天仙妹妹早结婚了。”男人收起手机,笑道。 “结婚了?”旁边公子哥一脸不可置信,“妹妹看着年纪不大,怎么就结婚了?” “听说是初恋,网上没什么消息,不知道是什么人。不过听说也是平城的。” 公子哥砸吧下嘴,叹了声:“哎,可惜了。” 旁边有人笑他:“怎么?不结婚,找你啊?” 公子哥嬉皮笑脸的:“那当然,这年纪轻轻找的能是什么好东西,哪儿有哥哥疼她啊。” 几个男人哄笑一团。 “哎!”突然有个人眼尖地瞅见门口的女人,他拍了拍他旁边的同伴,指向门口的位置,“这不就是刚说的那个天仙妹妹?” 顺着他指的方向,众人看到刚刚进门的女人。 她比照片上还要美,烟眉黛目,玉颊樱唇,眉眼间始终隽着一抹似若含情的笑意。一袭质地精良的嫣红色立领旗袍,上绣海棠花纹。精致的线条勾勒出女人不堪一握的盈盈腰肢,仙姿玉色,无比动人。 原本互相调笑的公子哥在一瞬间全部静了下来,像是被勾了魂儿一般,目光全然黏在了她的身上。 谁也不敢轻易挪开视线,生怕这一挪开,美人便消失了。 “她旁边……”忽地,有个人喃喃了声。 所有人这才恍然意识到,她身旁挽着一个西装笔挺的男人。 众人惊了又惊,她旁边站着的那个“不是什么好东西”的男人……不就是方才他们八卦中心的薄家掌权人,薄家二哥,薄屿辞吗???:,,. 13. 春日DAY13 晚宴 “丑”、“土”、“村姑”、“随便找的”、“没见过世面”……刚刚所有的形容词用在薄屿辞身旁的女人身上,似乎都不贴切。 两人站在一起,用“一双璧人”、“佳偶天成”来形容似乎更为贴切。 他们就像是是宴厅中最惹眼的一道风景线,瞬间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原本打算看笑话的白悦宜也是愣了愣,而后她哼了声,双手环在胸前:“你们至于么?不就长得漂亮点?除了这个,她哪里配得上薄家?” 旁边的公子哥扫了她一眼,一反方才与她一同看戏的态度,笑道:“小悦,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啊?” “我嫉妒她——?!”白悦宜不由提高音量。 “嘘。”公子哥朝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你能不能和人家学学,温柔点?” 白悦宜:“……” 她凶狠地白了男人一眼。 …… 宴厅另一边的宋时晚并不知道发生在角落里的小插曲。 她第一次参加这种宴会,多少有些紧张。 她挽着薄屿辞,安静地陪在他身旁与人寒暄。 薄屿辞日常接触的都是商界名流,大多是四五十岁的中年人,为人谦逊有礼,对宋时晚也十分和气,渐渐的,她终于没那么紧张,开始适应宴会厅富丽堂皇的氛围。 但适应并不代表喜欢。 虽然所有人对她都挺和气,但宋时晚清楚,那都是因为她是“薄屿辞的妻子”。若没有这个头衔在,这些人连看都不会多看她一眼。 几个男人拉着薄屿辞聊生意上的事,这种事女伴不好参与,宋时晚便和其他几个女人站在一旁。 都是上了些年纪的贵妇,互相熟识,几人聊得开心,丝毫没有在意旁边的宋时晚。 宋时晚也不在意她们对自己的态度,对融入她们的话题更是没有丝毫兴趣。 她干脆随意找个借口,换了个松快的地方呆着。 终于找到一个没人的角落,宋时晚轻轻松了口气。 她半倚在墙边,趁着没人,偷偷松了松鞋子。 她虽然喜欢穿旗袍,但平时配的都是平底鞋,为了参加宴会才换了双高跟鞋。 硬邦邦的鞋底硌得她脚板生疼,左脚似乎还被磨出了泡。 眼前的景象精致奢华,穿着华服的人觥筹交错,谈笑晏晏。这样的场景宋时晚只在电视中见过。明丽的光影在她眸中闪烁,她却觉得这些离自己很远、很远。 听说宴会要到很晚才能结束,她幽幽叹口气,也不知道一会儿能不能有个坐着的地方。 宋时晚扫了眼旁边的餐桌,上面摆放的,都是造型精致的法式甜点。 它们就像是这场华丽宴会的装饰品,安静地呆在角落里,无人问津。 宋时晚看了看桌上的甜点,又看了看不远处的人们。 就像是心照不宣一般,几乎没有人动过这些甜点。 ——真是太暴殄天物了。 宋时晚向来喜欢甜食,更何况眼前的甜点造型各异,个个看着都甜美可口,让人忍不住想要尝试一番。 趁着没人注意,宋时晚走到餐桌前,挑了两块卖相最好的。 晚上出来得急,她和薄屿辞在家没吃什么东西,此时她也有些饿了。 慢条斯理吃掉一块可露丽,正准备对另一块甜点下手,宋时晚眼前忽地挡上一道阴影。 她疑惑地抬起头,朝面前的女人扬眸轻笑:“请问……有什么事么?” 白悦宜扫了她一眼,不由轻嗤:“怪不得是乡下来的,吃相真难看。” 宋时晚也不生气,笑着问:“我是碍你眼了么?” 白悦宜点头:“是,怎么样?” “那你可以不看我呀。”宋时晚笑意更甚,懒得理会她的挑衅,又慢悠悠将另一块点心吃掉。 甜丝丝的食物能使心情愉悦,就连最后那一丁点因为白悦宜莫名其妙的挑衅而不悦的心情一瞬间也消散了。 “你……”白悦宜还真没见过宋时晚这么脸皮厚的。 她本来就看宋时晚不爽,见她落单,带着几个姐妹故意来挑衅看笑话的。没想到宋时晚压根就是个战五渣,连好赖话都听不懂。 真是乡下来的,没见过世面。 白悦宜环着胸,又嗤笑了声。 宋时晚见她半天不离开,轻轻蹙了下眉尖。 好不容易偷个闲,没想到还要应付眼前这个她连是谁都不知道的女人。 她耐着性子问:“请问还有什么事么?” “没事。”白悦宜笑了笑,“听说薄二哥新婚,特地来祝贺的。” “哦,谢谢呀。”宋时晚弯了弯眸,和她道谢。 正准备换个地方继续偷闲,白悦宜挡住宋时晚的去路,故意道:“之前怎么没见过你呀?二哥之前都没带你参加过宴会吗?” 宋时晚顿住脚步,笑道:“你刚刚不是都说了吗?我是从乡下来的。” “你……”宋时晚这么一回答反倒把白悦宜整不会了。就好像重重一拳打到棉花上似的,轻飘飘,不得劲。她顿了顿,生气道,“你是不是听不懂好赖话?” “听得懂。”宋时晚认真点点头,反问道,“你是不是没看出来我不想理你?” “你!”白悦宜哪儿受过这气。她在家里都是受宠的那个,在外面也是姐妹间众星捧月的存在,别说故意挑衅了,所有人都不敢说她一句不好。 这个乡巴佬凭什么在她面前趾高气昂、盛气凌人的?! 她不悦地眯起眼,冷冰冰道:“你知道我是谁么,就敢这么和我说话?!” 宋时晚摇摇头,坦然道:“不知道。” 自己连她是谁都不知道,她就在自己面前张牙舞爪的,也挺好玩的。 “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也不知道二哥看上你什么了。”白悦宜哼了声。 宋时晚顿了顿,似是想到什么,问:“你是……孟小姐?” 宋时晚的神色不由地认真了几分。 她自然知道薄屿辞有个“前未婚妻”,但也只知道对方姓孟,具体叫什么,长什么样,宋时晚并不清楚。听闻对方性格娇纵,毕竟是自己“抢”了人家的未婚夫,人家跟自己闹情绪,她能理解。 但是……那位孟小姐不是在国外么? 回国了? 宋时晚还没思考出个所以然来,就听对面的女生道:“我是不是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们这种人是不是都这么不要脸?抢了别人的男人还想在正主面前耀武扬威?” 宋时晚听明白了。 她压根不是那位孟小姐嘛,那和她有什么关系? “我没有呀。”宋时晚还是那般温软的笑意,“明明是你先来找我的。” “不过……我猜你也不是那位孟小姐。”宋时晚笑意更甚,用细白的指尖轻轻指了下白悦宜身上的礼裙,“我听阿辞说孟小姐家里很有钱,应该不会穿这种高仿的裙子来参加这种重要场合。” 白悦宜本还想说些什么,听到宋时晚的话,她不由地瞪大眼睛:“——你说什么?!” 宋时晚眨了眨眼,又重复了遍:“我说,你的裙子是假的。” “你——” “我刚刚就看了很久,现在可以肯定你这条裙子是假的了。” “你!”白悦宜本来是想给宋时晚找不痛快的,没想到这人不仅听不懂好赖话,还诬陷自己买假货? 她快速扫了眼身旁几个姐妹,凶狠地对宋时晚道:“你个乡巴佬懂什么?!这是Nyx的春季限定,全球限量的!你这辈子挣的钱都买不起一条,你懂什么?!” Nyx是近期很火的女装高定品牌,设计优雅前卫,每条裙子都是匠人纯手工缝制,产量很少,全球限定。 白悦宜身上这条就是今年春季最火的款式,方才被一众姐妹艳羡半天。现在莫名其妙跳出来个人说自己这条裙子是假的,白悦宜脸色怎么可能好看。 宋时晚朝她认真点点头,一板一眼道:“我当然懂呀,我就是做这个的。Nyx一直以来的刺绣都参考了国内的工艺,像这里的花瓣用线太粗了,排针也不够虚,想要展现的透明感差了很多。你这条虽然做工还算精致,但工艺水准远远达不到Nyx的标准。只能说是一条不错的高仿。” “你——”白悦宜面子上挂不住,忍不住看了看身旁几个女生。 她们似乎被宋时晚的说辞说服了,全都有意无意地盯着自己。 白悦宜自然知道自己这条裙子是怎么搞到的。那么难定的裙子,自己排了一年都没排到,便买了条做工几乎一模一样的高仿裙子。她本想着反正就穿一次,别人也看不出来真假,既好看又能让人羡慕,一举多得。 可谁成想,竟然被眼前这个乡巴佬看出来了。 “胡扯!你个乡巴佬懂什么!”白悦宜脸上烧起火辣辣的温度,她凶巴巴朝旁边几个女生吼了声,“你们别听她胡说!” “这位小姐,是不是假的你自己心知肚明。”宋时晚拍拍白悦宜的肩,似是安慰,“当然,我看你这么傻白甜,也有可能是被人骗了。以后有时间就多读读书吧,你这个样子被骗也能理解,下次别再被人骗了。” “你!你个乡下佬!还轮不到你对我评头论足!”白悦宜哪儿受过这种气,她情绪激动,抬手就要扇在宋时晚脸上。 与此同时,旁边传来愤怒的一声:“你在做什么!” 白悦宜还未反应过来,胳膊便被宋时晚轻而易举地捉住。 她看着文文弱弱的,力道却不小。 白悦宜转身看了看正向几人这边走来的男人,又看了看面前的宋时晚。她想把胳膊从宋时晚手中抽出,却怎么也抽不出来。 方才那道声音的主人怒了,三步并两步跑了过来,按住白悦宜的胳膊,凶巴巴地问:“你在干什么!” “我……”白悦宜低头看了眼旁边满脸怒气的小男孩,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薄霄宴摁着白悦宜的胳膊,气冲冲对薄屿辞道:“阿辞!她欺负你老婆!” 宋时晚眨眨眼:“……?” 白悦宜也愣住了,讪讪道:“小宴,你瞎说什么呢,我怎么会欺负她呀。” “我都看到了!”薄霄宴愤慨道,“你要打她!” “我没有……”原本冲动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白悦宜忽地有些委屈。 现在这个样子哪里像她要打人,明明是宋时晚仗着自己和薄屿辞的关系,盛气凌人。就算她反手下来给自己一巴掌,自己都无处可躲。 白悦宜越想越委屈,泪珠顺着眼眶,差点落了下来。 她这一哭,薄霄宴也愣了,他看了看白悦宜,又看了看宋时晚,自己都不确定刚刚到底发生什么了:“你、你……” 他松开白悦宜的胳膊,有些懊悔自己是不是太凶了:“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薄屿辞走过来。 他神色淡然地望了几人一眼,淡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他的目光落在宋时晚身上,宋时晚似乎也在看他。顿了顿,他道:“时晚说。” 薄屿辞的意思很明了,不论宋时晚说什么,他都只相信她的说辞。 白悦宜心下更难受了。 她还是第一次见薄屿辞偏袒谁。虽然她刚刚明目张胆地嘲讽宋时晚,看不起她,但这些她绝不敢在薄屿辞面前说那些。 “二哥……” 白悦宜还想挣扎下替自己辩解,薄屿辞冷漠地剜了她一眼。 她张了张嘴,最终还是蔫了下去。 宋时晚握着白悦宜的手臂,很快恢复往日温婉的笑意。 她笑道:“阿宴误会了,这位小姐刚刚是在给我欣赏她的手链。” 她一边说着,一边看向白悦宜手上的红宝石手链。 “对、对……我们在看手链……”白悦宜讪讪。 宋时晚松开她的胳膊,故意凑近白悦宜几分。 原本脸上挂着的温软笑意突然消失,她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对白悦宜道:“我这是在帮你。你这巴掌扇下来,打的可不是我的脸,是薄家的脸。薄家……你惹得起么?” “你——”白悦宜一怔。 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宋时晚已然放开了她。 她还是那副温温柔柔的笑意,似乎方才什么也没发生过。 宋时晚回到薄屿辞身边,挽住他。 她弯着眸,像是对薄屿辞说,又不像:“可惜呀,这位小姐的手链和裙子一样,都是假的。” - 和薄屿辞一起离开,宋时晚轻轻舒了口气。 刚刚要不是她反应得快,白悦宜那巴掌就扇下来了。 那得多疼啊。 宋时晚忍不住摸摸脸颊。 一旁的薄屿辞扫了她一眼,淡声问:“刚才为什么那么说?” “啊……”宋时晚眨眨眼。 “就是就是!她明明就是在欺负你!”跟在两人身边的薄霄宴也终于反应过来。 白悦宜那个动作明明是要打宋时晚的,哪里是在欣赏手链。 “小家伙,和你有什么关系。” 薄霄宴目前还没有宋时晚高。 宋时晚俯身,笑盈盈地捏了捏他的脸。 别说,小家伙脸圆圆的,肉也软软的,还挺好捏。 宋时晚没忍住,又多捏了两下。 薄霄宴像是被人凌.辱了似的,不悦地蹙起眉,往后跳了一步:“你好烦!我讨厌你!” 宋时晚反而笑意更甚,逗他:“讨厌我怎么还替我说话呀?” 薄霄宴嫌恶似的拍开她的手,小脸皱作一团,就是不承认自己关心她:“谁替你说话了!我就是……我就是……” 薄霄宴“就是”了半天也没“就是”出个所以然来。 最后他只好嘟囔道:“这是我作为长辈该做的事而已!” 宋时晚被他逗得咯咯直笑。 这女人真的很讨厌,就会调戏他! 薄霄宴脸颊涨得通红,不开心地把脸扭到一边。 “行了,你在外面玩这么久也该回去了,三奶奶该着急了。”薄屿辞拍拍薄霄宴的脑袋。 薄霄宴仰头望向薄屿辞,小心翼翼辩驳:“可是母亲说我可以呆到宴会结束。” 薄屿辞轻叹一声,只好道:“那你去找阿宸玩会儿。” “可是我……”薄霄宴敛了敛眸。 和薄屿宸有什么好玩的,他就喜欢跟在薄屿辞身边。 见薄霄宴半天没听懂薄屿辞的意思,宋时晚好笑道:“他有话要单独跟我说,你先自己玩,好不好?” “啊!原来是这样!”薄霄宴这才意识到,原来薄屿辞是这个意思。 见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 小家伙也太可爱了。 薄霄宴凶巴巴瞪她一眼。 这个女人真的很烦人。 薄霄宴又在两人旁边站了会儿,似乎不舍似的,最后他才终于下定决心离开。 离开前,他在兜里翻了翻,将什么东西塞进薄屿辞的手里。 “我在网上找了好久才找到的。”他一板一眼对薄屿辞道。 等薄霄宴离开,薄屿辞摊开掌心,发现里面躺着一颗梅子糖。 宋时晚也好奇地看了眼,不由得笑出声。 “我就说他很喜欢你吧。”她嗔笑道。 薄屿辞牵起宋时晚的手,将糖果放进她的掌心。 他淡声询问:“刚刚为什么那么说?” 宋时晚眨眨眼,意识到他提的是什么,她眉眼间柔和了几分:“没有必要呀。她又没有伤到我。她看上去家里应该蛮厉害的,闹太难看,以后你也不好做。” 薄屿辞将她揽进怀里。 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丝,沉声道:“以后不要考虑这些。我将你娶回来,不是让你受欺负的。” “放心,我没事。”宋时晚弯起眸,“我不会让自己吃亏的。反倒是她,可能有些被我伤到了。” 薄屿辞挑眉,有些不明所以。 他认识白悦宜,也清楚白悦宜娇纵刻薄的性格。 刚刚怎么看都是她在欺负宋时晚。 宋时晚坏笑了下,不置可否。 她刚刚和白悦宜说她那条手链上的红宝石是假的,其实是故意的。 她学的是刺绣,又不是珠宝鉴定,哪里清楚白悦宜那条手链的真假。 但像白悦宜这种人,自大,敏感,多疑,不能接受别人说她一丁点不好。 即使宋时晚只是随口一说,她都会情绪波动,对那条手链产生怀疑。 她自己的性格就能让她受不少苦,根本不需要宋时晚多做些什么。 薄屿辞叹了声:“以后不喜欢这种活动,我们就不参加了。” 宋时晚仰头望他:“没关系呀。你不用考虑我,就算我不来,你照常参加就好。” 这种商业晚宴说白了就是用来社交,互换资源的,对薄屿辞来说,是他工作的一部分。 宋时晚参不参加其实都无所谓,但薄屿辞没必要因为她不喜欢而减少这类应酬。 她作为他的合约妻子,理应支持他的工作,而不是给他的工作设障碍。 薄屿辞低低笑了声。 宋时晚有点不开心:“怎么了呀?我哪里说错了吗?” 迄今为止,她觉得自己这个妻子做得还算称职。 薄屿辞揉揉她的脑袋,就像刚刚揉薄霄宴脑袋那样。 他眼底浸着笑意,对宋时晚道:“嫣嫣,这种场合有个不成文的规矩。” 他扫了眼四周:“你没发现,他们都带着女伴么。” 宋时晚随着他的目光看了一圈,确实大部分男人身边都跟着女伴。 “带不带人,带什么人,都有规矩。如果已婚的男人不带夫人出席,抑或带的是别人,你觉得其他人会怎么想?” 宋时晚听罢,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似乎他说得有些道理。 “那……你结婚前要怎么办?”宋时晚问。 “看情况。有些场合没那么多规矩,就自己来。如果必须带女伴的话……”薄屿辞扫了眼宋时晚,宋时晚倒是没别的情绪,只是好奇地望着他。他继续道,“就带蒋珊。” 蒋珊是薄屿辞的助理且已婚,自然不会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像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 一时沉默,薄屿辞见宋时晚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轻笑着问:“在想什么?” “没有……”宋时晚回过神,坦然道,“我就是在想,刚刚那个女生应该是喜欢你的。之前追你的女生应该很多吧?你就没有喜欢的,想当做女伴的人吗?” 薄屿辞顿了顿,道:“有,嫣嫣。” 宋时晚眨眨眼,她还来不及深想,便听薄屿辞淡声问她:“你呢。” “呃……”宋时晚不由蹙起眉,开始努力回忆自己母胎sl的25年。 她对自己的认知一直是,踏踏实实学习,踏踏实实经营阿婆留下的绣店,平时交际很少,似乎也没什么机会接触异性。 她每每看到其他人分享生活,都会感慨为什么人家可以活得那么精彩,她的生活好像就是按部就班的,平平淡淡的。 但宋时晚并不讨厌这种感觉。 思索片刻,她认真道:“好像没有哎。我身边没什么异性,也没人喜欢过我。” 薄屿辞沉沉地笑了声。 他今天好像特别爱嘲笑她。 宋时晚蹙起眉:“怎么了呀?” “没什么。”薄屿辞又揉了揉她的脑袋,“可能是因为你太笨了。” 宋时晚:“……” 他才笨!他全家都笨! 不对……自己好像也算他家的……:,,. 14. 春日DAY14 他一直在等你 晚宴结束后,有一场慈善拍卖。 慈善拍卖在宴厅旁边的小展厅内,穿过玫瑰色的走廊,拍卖厅内已然聚集了不少人。 宋时晚随着薄屿辞坐在最前面的位置。 这还是宋时晚第一次参加拍卖会,多少有些好奇。 她认真翻看着手里的拍品介绍册,问薄屿辞:“这个要怎么拍呀?” “有喜欢的?”薄屿辞问。 “还好……”宋时晚翻了翻册子,找到一页递给薄屿辞看,“这个簪子还挺好看的。不过我更好奇怎么拍。” 薄屿辞给宋时晚简单讲了下拍卖规则。 这种慈善拍卖,不像外面的拍卖行那么正规严格,相对随意些。对于参与拍卖的人来说,这更像是一种社交方式,而非纯粹的拍卖。 正好拍到那根翡翠发簪,宋时晚眼睛亮了亮,小心翼翼地问:“我能……试试吗?” 薄屿辞见她像个小孩子一般跃跃欲试,好笑地叹了声,将手中的号码牌递给宋时晚。 “举起来就可以了吗?”宋时晚惊喜地问。 薄屿辞颔首。 宋时晚是第一次参加拍卖,激动得心脏砰砰直跳。 她小心翼翼地举起手中的号码牌,拍卖师眼尖地看到她的牌子,报价也随之上升。 “150万。” “160万。” “170万。” “180万。” …… 宋时晚觉得好玩,又举了次牌。 这回价格停在了220万。 拍卖厅内响起窃窃私语。 宋时晚怔了怔,四下看看,其他人似乎也在看她,不仅如此,还有人递来一副“恭喜”的笑意。 宋时晚瞬间门紧张起来,小声问旁边的薄屿辞:“他们……怎么不叫价了?” 薄屿辞道:“他们想让给你。” “可、可是……”宋时晚更紧张了,她又偷偷扫了眼周围的人,压低声音对薄屿辞道,“可是我不想拍啊……” 薄屿辞好笑地问:“不想拍,你叫价做什么?” 宋时晚老实回答:“好玩……” 薄屿辞:“……” 宋时晚第一次叫价的时候,其实很多人都没有再跟了。她是薄屿辞的新婚妻子,今天又是薄家的主场,多多少少卖她个面子。 再跟价的,都是确实想拍这件藏品的。 可她叫了第二次价,大家心领神会,再与她争抢就是真的不懂事了。虽说这是场公平竞价的拍卖会,但其中却掺杂了许多商场上为人处世的道理。 宋时晚自然不懂这些,她第一次来这种地方,薄屿辞又没有明确告诉她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她觉得有趣,便这样做了。 “没事,喜欢就拍。”薄屿辞安慰她。 “可是……”宋时晚眉头一皱,看上去像是快哭出来了,“这也太贵了吧……” 虽然她不懂珠宝,但二百多万买根簪子,也太离谱了。 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薄屿辞眼底染上清浅的笑意。 他捏了捏宋时晚的掌心,对她道:“不会。你喜欢就不贵。” 宋时晚哭丧着脸:“太贵了我不喜欢……” 二百块的簪子她都嫌贵,更何况后面多了四个零。 “前面这位小姐出了220万,还有先生女士要出价吗?” 拍卖师又报了次价。 正当他要落锤的时候,突然有人喊价:“260万。” 对于宋时晚来说,这简直就是救世主的声音。 她眼睛亮了亮,循着声音望去,竟是白悦宜。 白悦宜挑衅地朝她挑了挑眉,宋时晚却回以感激的微笑。 白悦宜:“……” 这人怕不是傻了吧。 二百来万对于她来说不算什么,但如果能用这么点钱抢走宋时晚喜欢的东西,给自己出口恶气,那这钱花得值。 薄屿辞却不悦地蹙了下眉。 宋时晚不愿与她计较便罢了,现在她又明目张胆地挑衅是什么意思? 宋时晚心眼软,可不代表他也可以任人拿捏。 正当他要举牌,宋时晚眼疾手快摁住他:“你干嘛呀!好不容易有个冤大头替我们买单,你怎么还跟她抢上了?” “她是故意的。”薄屿辞不悦道。 “管她是不是故意的,花钱的是她又不是我们。”宋时晚心态倒挺好。 “嫣嫣,”薄屿辞叹了声,“我们不缺这点钱,不要为了小钱灭自己志气,长他人威风。” 薄屿辞说这句话时语气轻描淡写,宋时晚甚至有一瞬间门以为他们在聊的是二百块而不是二百万。 “二百六十万两次,还有先生女士想要出价吗?” “二百六十万三次……” 宋时晚摁住薄屿辞的胳膊,朝他摇摇头。 “三百万。”忽地,一个稚嫩的声音打破拍卖厅中的沉寂。 不大的场馆内瞬间门蔓延开窃窃私语。 “我去!”坐在薄霄宴身边的薄屿宸惊了又惊,难以置信地看着身旁的小屁孩。 薄家人基本晚宴结束时便离场了,薄霄宴和宋时晚一样,之前没参加过拍卖会,便央着家里的大人让他留下来满足下好奇心。 蒋晓兰同意了,叫薄屿宸陪他一同参加。 按照薄霄宴的年纪,其实是没法参加拍卖的。 他就是留下来凑个热闹。 工作人员过来和薄霄宴的“临时监护人”,也就是薄屿宸再三确认,确定薄霄宴是不是随便叫着玩的。 薄屿宸看看工作人员,又看看目光坚定的薄霄宴,哭丧着脸告诉工作人员他们的确要拍这件藏品。 得到他的保证,工作人员才放心离开。 “叔啊,你有这么多钱吗?!”薄屿宸急得直接上了尊称。 他在心里默默算了下自己的存款,到底够不够薄霄宴这么挥霍的。 他就是个可怜卑微的临时监护人,为什么还要自己搭钱给薄霄宴充当冤大头? 薄霄宴一板一眼回道:“有啊。爸给的零花钱还富余很多。” 薄屿宸:“……” k,fine。 薄霄宴这一霸气的举动让他成了今晚最瞩目的焦点。他也不介意,乐呵呵地接受了无数人的恭维与祝福。 白悦宜没想到薄家人这么护着宋时晚,她瞬间门蔫了下去,拍卖会还没有结束就恹恹地离开了宴厅。 拍卖会结束后,薄霄宴将玉簪送给了宋时晚。 见到宋时晚还是那副笑盈盈的模样,他不满地蹙了蹙眉,质问道:“你怎么回事!那个女人都在你头上蹦迪了,你还跟这儿傻乐呢。” “蹦迪”是他最近学的网络热词,具体什么意思也不太清楚。 他越想越生气,一板一眼地教训宋时晚:“我们薄家人从不允许被人这么欺负,以后不许再被那个女人欺负了!听到没有?!” 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 “你——!”薄霄宴见她根本没把自己当回事,气不打一处来,他“你”了半天也没你出个所以然来,最后“哼”了声,双手环胸,“以后我再也不管你了!就知道欺负我,自己在外面被人欺负,丢死人了!” “知道了知道了。”宋时晚嘴角压着笑意,心底却是暖融融的。她俯下身捏了捏薄霄宴的脸颊,眉眼间门原本揶揄的笑意温软了几分,“谢谢你呀,小叔叔。以后我会保护好自己的。” 薄霄宴:“……” 他脸颊红彤彤地扭向另一侧。 以后他再担心这个女人他就是小狗! …… 从宴会厅出来,已经临近凌晨。 家里规矩严格,薄霄宴很少这么晚了还没睡觉。 他坐在车里,靠着薄屿宸的胳膊昏昏欲睡,忽地,兜里的手机开始不停震动。 薄霄宴蹙了下眉,不开心地翻出手机。 结果发现,原来是薄屿辞给他的转账记录。 薄屿辞给他转了整整五百万,并备注:【做得好。】 - 自从婚礼后,薄屿辞便搬回了主卧。 不过,虽然两人住在一起,宋时晚却没有什么同居的真切感受。 她和薄屿辞平时都忙,并且时间门经常对不上。 薄屿辞的作息时间门十分严格。除了偶尔应酬或出差外,他每天的休息时间门绝不会超过十一点,并且五点准时起床,洗漱,晨跑,吃饭,去上班……每天都是如此,他就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时间门机器严格遵循着程序设定一般,绝不会因为任何事改变习惯。 宋时晚则和他完全不同。 她的工作没有明确的时间门约束,她经常一去公司就呆到凌晨半夜,等她到家时候薄屿辞已经休息了,第二天起床时,他早就去公司上班了。 两人的工作都很忙,渐渐的,习惯了这样的相处模式。 周五晚上,难得下班早。 正好赶上七夕前后,宋时晚的团队也开始准备七夕的活动。正好有个品牌方邀请做节日直播,在得到宋时晚同意后,团队接下了这个工作。 活动的前期工作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宋时晚和团队开了个会再次确认了下直播当天的物料和细节。 因着都是之前确认好的内容,会议内容比较简单。 临近尾声,宋时晚给蓉姨发了消息,告诉她自己回家吃晚饭。 “晚晚,七夕的直播活动会进行到很晚,你那边k么?” 发完消息,宋时晚收起手机,朝同事点点头:“嗯,我没问题。” 会议差不多该结束了,气氛活跃轻松了许多。 同事转了圈手里的签字笔,打趣地问:“你确定10点结束没问题?不影响你和老公过节么?” “啊……?”宋时晚顿了顿,这才意识到“七夕”是个节日,并且是个属于情侣的节日。 “婚后第一个七夕,和老公没安排么?”同事笑道。 宋时晚讪讪。 她从没过过七夕,并不知道这个节日该怎么过,薄屿辞应该也没兴趣。 他并不是个需要仪式感的人,即使过生日那天,他都是在出差中度过的,更别说什么“七夕”了。 “……能安排什么呀。”宋时晚喃喃了声。 同事结婚好几年了,在这方面轻车熟路。她椅子挪到宋时晚身边,给她传授经验:“你们刚结婚没多久,新鲜劲儿还没过呢。趁着这段时间门,还不好好安排下?” 她朝宋时晚挤了挤眼睛:“至少准备个烛光晚餐,享受下二人世界吧?到时候穿漂亮点,好好‘增进’下夫妻感情。” 宋时晚没听太明白,好奇地问:“这样就能增进感情了?” 同事嗔怪地瞪她一眼:“我说的是‘那个’。” 这回宋时晚听明白了,脸颊也随之染上一抹绯红。 她和薄屿辞都并非重欲的人,再加上工作忙,除了婚礼那晚,两人“增进感情”的次数屈指可数。 说是“增进感情”,实际上用“满足生理需求”来形容似乎更为准确。 “啊……那个……那个……”宋时晚不好意思谈这种话题,但也不好装不懂,支支吾吾半天,也没“那个”出所以然来。 “男人嘛,不会讨厌这种事的。”同事笑道。 她见宋时晚满脸羞赧,只当她新婚不久经验不足,没再逗她。 …… 开完会,宋时晚到家时已经八点多了。 路上有些堵,再加上会议结束前临时添了个推广活动的计划,宋时晚比预计的时间门晚了一个半小时回来。 这会儿早已过了家里的晚饭时间门。 宋时晚见餐厅黑着,以为薄屿辞已经吃完饭了,便想自己热些饭吃。 可她刚打开厨房的灯,蓉姨走了过来,嗔笑道:“啊,属猫的呀?怎么回来都没声音?” “怕吵到你们。”宋时晚笑盈盈道,“阿辞吃完啦?” “没有,先生一直在等你。” “哎?”宋时晚怔了怔。 蓉姨手脚麻利地将已经放得有些凉的饭菜热好,叫薄屿辞下楼吃饭。 见到薄屿辞,宋时晚对他道:“下次不要等我呀,你先吃。” 薄屿辞扫了她一眼,半天,才淡淡应了声。 他坐到宋时晚对面。 宋时晚正在和蓉姨聊天,并没有注意到薄屿辞神色的变化。 “食不言。”对面忽地传来冷冷一声。 “唔。”宋时晚怔了半晌,和蓉姨对望一眼,眼神似乎在询问“他今天心情不好么”。 蓉姨照顾薄屿辞这么久,自然知道他的脾气。但她没点破,笑吟吟地离开了。 宋时晚收了声,乖乖吃饭。 气氛莫名得凝重。 见她委屈巴巴的模样,薄屿辞轻叹,淡声询问:“怎么回来这么晚?” 宋时晚小心翼翼回:“食不言。” 薄屿辞:“……” 彻底被她气笑了。 看到他眉眼间门松动几分,宋时晚小声道:“不要生气嘛。让你等久了,对不起。” “没有等很久。下次直接发消息给我就好,我等你。” 宋时晚眨眨眼。 原来……是在气这个? 她嗫嚅了声:“你也没有给我发过消息呀……干什么因为这点事生气。” “需要的话,我每天都可以给你发消息汇报行程。” “不、不需要。”宋时晚脸颊红了几分,“我要你的行程做什么呀。” 薄屿辞道:“下次有什么事都直接发消息给我就好。” “知道啦。”宋时晚应下。 气氛终于缓和下来。 安静地吃了会儿饭,宋时晚想起同事提起的七夕节。 虽然她对这个节日没有什么实感,但毕竟两人是夫妻,是不是偶尔也应该过个节日……? 更何况,她确实有点好奇情侣之间门到底该怎么过情人节。 宋时晚抿了下唇,犹豫片刻,她开口:“你……” “你——” 两人异口同声。 “你先说。”薄屿辞淡声道。 宋时晚顿了顿,最终还是道:“我没什么要说的,你说吧。” 薄屿辞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对“七夕”感兴趣的人。 他工作那么忙,自己要是用这点小事打扰他,他估计会不悦吧? 她自己也并非那种非要过什么情人节,非要仪式感的女生。 因为这点小事让两人闹不愉快,没必要。 薄屿辞轻咳了声,问:“下周三有时间门么?晚上一起吃顿饭。” “下周三?”宋时晚蹙了下眉,并没有意识到下周三是什么日子。 当不当正不正的,为什么一定要一起吃顿饭? “嗯。”薄屿辞淡淡应了声,沉默片刻,他一本正经地解释,“周四我要去帝都出差,周三想和你吃顿饭再走。” “可以呀。”宋时晚点点头,“不过我们最近在准备七夕活动,下周会比较忙,我那天尽量早点回来。” 顿了顿,她又犹豫着问:“你……” “嗯?” 宋时晚摇摇头:“没事。” 自己都提到七夕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多半对这个节日没兴趣。思及此,宋时晚没再提起这茬。 - 七夕当天是个工作日,周三。 这段时间门宋时晚一直在准备七夕的视频,和品牌方沟对直播事宜,期间门还有两个拍摄采访的工作,每天她都忙得脚不沾地,就连周末都没时间门休息,浑浑噩噩地根本不知道哪天是哪天。 终于熬到活动当天,秦雨蓉陪宋时晚一起去了品牌方准备的场地做直播。 见她化妆时神色有些恍惚,秦雨蓉对她道:“等今天直播结束,给自己放两天假,好好睡个觉吧。” “啊……”宋时晚恍恍惚惚抬起头,“不用呀,我没事的。” 秦雨蓉好笑道:“这么拼干嘛?别把自己累坏了。” “不会,我身体很好。”宋时晚一边说着,一边朝秦雨蓉举起胳膊,做了个“展示肌肉”的动作。 她做这个动作实在没什么说服力,细胳膊细腿儿的,只会让人觉得心疼。 两人都笑了。 秦雨蓉刚签宋时晚的时候,也没想过她这么拼。那会儿她听谢景泽说是朋友拜托的,便想当然地将她当成一个想当小网红玩玩的富家小姐。 可没想到,宋时晚工作起来比自己还拼,无论大小活动,只要是她认为不错的,都会接下。每次出内容,不论是前期策划还是后期剪辑,她都会细心参与,对自己每条视频的内容都绝不敷衍。 宋时晚甚至已经取代自己,成为公司内大家一致认可的新的“拼命三娘”了。 化完妆,宋时晚和工作人员对了下直播台本,便在休息室等着开播。 虽然她这段时间门开过几次直播,但除了那次澄清直播外,其他时候其实都不太用她说话,只需坐在那里踏踏实实绣作品,偶尔和评论区的粉丝聊聊天就好。 她比较喜欢这种直播形式,秦雨蓉也不会逼迫她在直播间门强行营业。 不过这回是品牌方的活动,邀请了几位垂直领域的博主一同参加,直播期间门,品牌方准备了一些采访和小游戏用来活跃气氛,对于宋时晚这种小社恐来说,多少还是会有些发憷。 好在主持人很专业,整场气氛轻松愉快,再加上受邀嘉宾不止她一个,宋时晚跟在其他人旁边,渐渐融入了直播间门的氛围。 等直播结束,远远超过预计的10点了。 “晚晚,一会儿一块儿吃宵夜呀?” 回到休息室,一个刚刚一起做直播的博主问她。 宋时晚有些累了,这会儿只想回家赶快睡觉。 她笑着拒绝了。 另个同行的博主笑着打趣:“你当人家晚晚和你一样母单?人家要回去和老公过七夕的。” “没有没有。”宋时晚捡起桌上一直在充电的手机,正巧看到锁屏上显示的“星期四”,笑道,“我先生今天出差,我就是想早点回去休息。” 宋时晚顿了顿,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她有些犹豫地问:“今天……周四?” 那昨天不应该是周三么?薄屿辞不是约了她周三晚上一起吃饭?可他明明昨晚有应酬没有回家吃饭啊? “严格来讲确实是周四,不过现在刚凌晨,周三刚过去三分钟啊。”同行的博主笑道,“晚晚,你是不是过糊涂了?” 宋时晚确实是过糊涂了。 她到此刻才意识到,薄屿辞口中的“周三”和“七夕”是同一天。 她慌忙打开微信,发现薄屿辞给她发了无数消息。 【到哪儿了?】 【还多久?】 【在哪儿?】 【在忙?】 【我去接你?】 【怎么不回消息?】 …… 【我十二点的飞机,先不等你了。】 消息停在这条。 宋时晚心脏突突直跳,她恍惚地意识到,自己不仅没有信守承诺,而且还是在七夕这么重要的日子。 不不不,薄屿辞那种性格应该不会在乎什么七夕吧? 他只是恰好周四出差,约在了周三和她吃饭而已。 可他之前出差,也没有要求过她陪自己吃饭呀…… 宋时晚魂不守舍,和其他人连个招呼都没打,匆匆赶回了家。 一进门,宋时晚便感觉到餐厅与以往不同。 四周有点点光亮,像是漫天飞舞的萤火,她打开餐厅的灯,发现餐桌也被精心布置过。 红酒,烛光,旁边还有一束她最爱的百合花。 看见餐厅亮灯,蓉姨从房间门里出来:“太太,你回来了?” 宋时晚没像往常那般笑盈盈回她,而是心不在焉地看着桌上的饭菜。 蓉姨扫了眼餐桌,心领神会。她轻轻叹了声,道:“先生让我都倒掉,但我怕你晚上回来想吃宵夜,就没动。这些都是先生亲手做的,他一直在等你,差点误了飞机。” 宋时晚看了看桌上的饭菜,全是她喜欢吃的东西。她又看了看蓉姨,一时间门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心尖像是梗着什么,难受得要命。:,,. 15. 春日DAY15 想给你个惊喜 周四的晚上,帝都的街上一如既往堵城一条长龙。 车灯汇成的两条红线延绵至远方,此起彼伏的鸣笛声使夏季的夜晚更加炎热烦躁。 坐落在市中心的帝都饭店,富丽堂皇,人声鼎沸。 似乎隔绝了窗外的聒噪与烦闷,包厢内的人推杯换盏,言笑晏晏。 薄屿辞端坐在正对包厢房间门的位置,身边坐的都是帝都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无论怎么看,他都是房间里最惹眼的那个。 他神色淡漠,似乎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可每每有人到他身边敬酒,他却都来者不拒。 其他人拿不准他的意思,只能陪着笑,维持着表面和谐热络的氛围。 酒局结束时已然将近凌晨。 薄屿辞喝了不少酒,此时有些醉了。 即便从酒局离开,薄屿辞还是那副淡漠冰冷的模样。 陪他出差的助理跟在他身边,默不作声。 他跟了薄屿辞好几年,早已了解他的脾气。虽然他常年喜怒不形于色,但很少有这般低气压的状态,也很少在应酬的时候喝这么多酒。 就像是在宣泄心中隐忍的某种情绪。 但任向阳作为助理,没有权利干涉薄屿辞的私事。他什么也没说,只沉默地跟在薄屿辞身边。 车上是死一般的沉寂。 薄屿辞一手支颐,撑在车窗边,另只手微微扯下领带。 刚下了场小雨,空气湿润,混着泥土的味道。 薄屿辞开了半扇车窗,漫不经心地望着外面掠过的景色,繁华的都市,灯光混着湿漉漉的雨水,迷离而朦胧,却又显得格外冷清。 酒店离饭店并不远。上楼时,他的步履有些踉跄。 任向阳眼疾手快,想扶他,薄屿辞却淡声拒绝了:“我没事。” 他神色寡然地睨了眼旁边的任向阳:“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吧。” “好。”虽然应了下来,任向阳却没走,沉默地跟在薄屿辞身后将他送上顶层的总统套房。 一直将他送到门口,任向阳才安心地离开。 房卡在感应器上晃了两下。薄屿辞指尖微顿,定了定神后,才慢条斯理地打开房门。 房门开启的那个瞬间,被酒精浇得异常敏感的感官察觉到一丝异样。 屋内流转着淡淡的玫瑰香气,与之前屋内清雅的香氛味道完全不同。 有细微的灯光在黑暗中闪烁,星星点点,像是落入尘间的繁星。 薄屿辞蹙了蹙眉,他打开客厅的灯,竟发现宋时晚赫然出现在自己面前,笑盈盈地望着他。 她穿了身明艳的酒红色缎质鱼尾裙,与她平日素雅的风格完全不同。但这身穿在她身上不显俗艳,反倒衬得她肤白似雪,容貌艳醴。 整间屋子被她摆满了红玫瑰,偶有光芒在玫瑰间闪烁,绚丽夺目。 可再耀眼,都不及妻子昳丽的笑靥耀眼。 原本装修清冷单调的房间在她和玫瑰花海的装点下,愈发明亮雍容。 ——是自己喝醉,出现幻觉了吧? 薄屿辞神色恍然,难以相信眼前美艳的景象是现实。 见他怔愣地站在原地,宋时晚小心翼翼地走到他面前,唇边绽开一抹明丽的笑意:“阿辞,七夕快乐。” 四周落入沉寂。 宋时晚意识到薄屿辞心情似乎并不太好,她双手绞在一起,战战兢兢地望着他。 她的目光湿漉漉的,像是沾染了方才的雨水般,氲着朦胧的水汽,显得有些无助可怜。 良久,薄屿辞掩唇轻笑了声。 他的目光游移到另一边,耳根不由地染上一层绯红。 他没想到宋时晚会出现在这里。原本郁积在胸口的那股闷气在见到她的那一刻竟然奇迹般地悉数消散。 见薄屿辞笑,原本就有些紧张的宋时晚更加局促了,红着脸颊,轻轻攥了下裙角。 她还是第一次穿这般性感暴露的裙子,多少有些不适应。 但之前同事和她说这种装扮有助于“增进夫妻感情”,也不知道,他喜不喜欢。 她有些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昨天不是有意爽约的,我以为……” “没事。”薄屿辞淡声打断她。 薄屿辞清楚,宋时晚并不是那种会随意爽约的性格。她没有来,一定是有原因的。只不过,难得抽空想陪她过个节日,她却没能来赴约,薄屿辞心里多少有些失落。 可他没想过,宋时晚会特意跑来他出差的城市,特意将房间装点一番,补上昨晚未赴的约。 他喉结微滚,顿了顿,对宋时晚道:“嫣嫣,过来。” 宋时晚听话地走了过去。 她抬手,温热的指尖落在他的眉心,声线温软:“不要生气了嘛。生气不好看。” 薄屿辞将她抱进怀里。 宋时晚顺势环住他的脖颈,任由他抱着自己。 “你什么时候过来的?”薄屿辞低声问她。 宋时晚乖乖答道:“早上,坐第一班航班过来的。” 从平城到帝都坐飞机三个小时,如果是早上第一班航空,她在帝都已经呆了很久了。 她就一直在这里等着他回来? 薄屿辞微微蹙眉,有些心疼道:“在这里等多久了?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等多久我都愿意。”宋时晚笑道。她脸颊微红,小声道,“想给你个惊喜。今天我们一起过七夕,你想做什么……我都陪你。” - 帝都的夜色总是繁华旖旎的。 刚下过一场小雨,模糊了远方的万家灯火。站在23层眺望,都市的繁华尽收眼底,影影绰绰,美不胜收。 宋时晚静静地望着落地窗外的景色。 这般繁荣喧嚣的景象是她从未见过的,与静谧质朴的小镇不同,灯红酒绿,车水马龙。 那些斑斓的灯光仿佛永远不会熄灭,高耸的大厦似乎离天际很近。 美得炫目,容易令人沉溺。 薄屿辞从身后抱着她,下巴抵在她柔软的发丝间。 他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神色淡然地望着远方五彩斑斓的灯光。 似乎那些都离他很远,只有怀里温软的触感能带来真实的感受。 不知过了多久,宋时晚微微侧了下头。随着她的动作,她的唇瓣蹭过他的脸颊,温热的气息拂过。 她疑惑地问:“我们……今晚就在这里看风景嘛?” 她答应薄屿辞今晚陪他做所有他想做的事,可宋时晚没想到,他唯一想做的事就是叫她陪自己一起看夜景。 薄屿辞松开了她些,忽地笑了:“你还想做什么?” “没、没有。”宋时晚脸上滚起灼灼烫意,忍不住想起那天同事说的“增进感情”。 她还以为……那种事情是七夕节夫妻间的必备项目。 她收回目光,重新将注意力放回不远处影影绰绰的光点上。 她脸颊上的烫意依旧,被他这样一搞,宋时晚总觉得自己思想不够端正。 薄屿辞自然知道宋时晚指的是什么。 故意逗她的。 见她耳根都染上薄红,薄屿辞忍不住勾了勾唇,心情莫名添了几分愉悦。 他低下头,轻轻吻了下她的发丝,淡声道:“我明早还有个会。你也赶了一天的路,早些休息吧。” “啊……好。”宋时晚喃喃地应了声。 这怎么和她以为的七夕不一样啊?心里没由来得有几分失落,可宋时晚又搞不清楚自己到底在失落什么? 果然自己……思想不够端正啊。 …… 宋时晚从家出来得急,什么行李也没带。 此时时间又晚了,出去买套新的换洗衣物似乎也不现实。好在薄屿辞带了多余的衣物,宋时晚从中挑了件崭新的衬衫,当睡衣穿。 洗过澡,她怕薄屿辞等得着急,连头发都没吹太干,便匆匆出了浴室。 “阿辞,我洗好了。你去洗吧。” 软软的声音在身后响起。薄屿辞刚和任向阳通电话核对完后两天的行程。等他转身时,便看到宋时晚身上裹着一件宽大的衬衫,小心翼翼地望着他。 她本就瘦弱,男士衬衫穿在她身上几乎将她整个人笼罩起来。她身上还氤氲着水汽,尤其那双眼,烟波荡漾。 她垂在胸前的墨发并未完全吹干,有水珠顺着滴落,浸湿她身上的白色衬衫,几乎要将那层薄薄的衣料染成透明。 大抵是浴室太热的缘故,她雪白的脸颊晕着两抹殷红。 薄屿辞的目光沉了几分,没有回她。 见他半天没理自己,宋时晚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她这般清纯可人的模样就像是从水墨画中拓下的美人,朦胧雅致,亦真亦幻,实属勾人。 即便薄屿辞一向禁欲自持,眼前旖旎的画面在脑海中依旧挥之不去。 ……早知道就不当什么正人君子了。 他掩唇轻咳了声,淡声道:“好。” 见他迟迟没有动静,宋时晚又歪了下脑袋:“还不去吗?” 薄屿辞不置可否,去了浴室。 冲了把冷水澡,胸口翻滚的欲.火终于浇灭了些许。 等他从浴室出来,宋时晚正坐在床上玩手机。 她问薄屿辞:“你明天除了开会,还有其他安排么?” “怎么?” 宋时晚朝他扬了下手中的手机,弯起眸子:“我第一次来帝都,正好蓉姐给我放了两天假,明天我想去转转。你和我一起吗?” 薄屿辞坐到她身边,看了看她手机里的照片。 都是些所谓的“旅游圣地”、“网红打卡地”,无论何时人都很多,骗游客的。 但是她想去,薄屿辞没有驳她的期待。 “明天下午要见个重要的客户,晚上有个应酬。” “这样呀……”宋时晚有些遗憾。一个人玩总没有两个人一起有趣。但她第一次到平城的时候也是自己一个人游玩的,倒也没太所谓。 薄屿辞俯身吻了下她额顶的发丝,淡声道:“明晚的应酬可以推掉。” 他伸手在宋时晚的手机上划了下,点进一家餐厅的介绍:“听说这家餐厅不错,明晚陪你去试下。” “啊……好。”宋时晚顿了顿,喃喃地应了声。 薄屿辞离她很近,他给她指餐厅的时候另一只手是撑在她身后的,虽然并未碰到她,却似是将她笼进怀中。 他身上还沾染着湿漉漉的水汽,若有似无的沐浴露的味道飘到她的鼻尖。 木调香混着马鞭草的清香味道,清澈而醇冽,令人上瘾。 宋时晚被他搞得心猿意马,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薄屿辞并未发现她的异常,确定好第二天的行程,他对宋时晚道:“好了,今天早点休息吧。” “嗯。”宋时晚含混地应了声。 薄屿辞关了卧室的灯,一瞬间,四周陷入黑暗。 黑暗中,宋时晚用手背贴了贴微热的脸颊。 幸好他关灯关得及时,不然自己此时的模样着实丢人。 四周一下子静了下来。 宋时晚摁灭手机屏幕,躺到床上。 薄屿辞将她捞进怀里。 宋时晚背对着他,任由他抱着自己。 万籁俱寂,只有朦胧的月色在屋内安静地流转着。 薄屿辞抱着她,搭在她腰间的手轻轻摩挲着,似是无意,又像是在哄她睡觉。 可衣料轻薄,粗粝的指腹在她敏感的地带一下又一下摩挲着,每一下都像是在挑战她的感官。 心里那抹异样的情绪愈发浓烈,宋时晚呼吸窒了窒。 终于,她忍不住,转过身,往他怀中凑了些。 她仰头望他,那双漂亮的眸像是覆了一层朦胧的月光,亮盈盈的,迷离又勾人。 她嗓音有些哑,又有些软,轻声问他:“明天早上的会……不能晚点去吗?”:,,. 16. 春日DAY16 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宋时晚第二天醒来的时候,薄屿辞早已离开酒店,去开会了。 这段时间连轴转,再加上昨晚一直折腾到很晚才昏昏沉沉睡去,她一觉睡到了大中午。 简单洗漱,吃过午饭,宋时晚出发去了景点。 时间原因,她没有去太远的景点,只在市区内相近的景点转了转。 虽然不是旅游旺季,也不是休息日,但景点里依旧人流如织。宋时晚在几个所谓的“必去景点”逛了逛,便被摩肩接踵的游客挤得喘不过气来。 再加上天色有些阴,她干脆在附近的胡同里找了家小店休憩。 书店不大,人也不多,但是装修得极有格调。她点了杯可可,随便捡了本感兴趣的画册,在那里一坐就是一下午。 等薄屿辞来接她时,已然夜幕低垂,华灯初上。 宋时晚收起画册,将它放回原处,又将桌上还剩一口,已经凉了的可可饮尽。桌上摆放的小架子上放着画展的宣传册,她从里面抽了一张,对薄屿辞道:“走吧。” 两人出了书店。 这两天帝都的天气阴晴不定,总会淅淅沥沥下起小雨,又不知何时停止。 平城气温要比帝都高出许多,宋时晚来的时候只穿了简单的t恤仔裤,除了那件小礼裙外,并没有额外带衣服。 小雨刚停,室外还有些凉意。 宋时晚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薄屿辞见她穿得单薄,将身上的西装外套脱下来,披到她的身上。 “我没事……” 薄屿辞将她揽进怀里,淡声道:“这样就不冷了。” 宋时晚抿了下唇,乖乖地窝在他怀中。 车子进不了胡同,两人只能顺着错综复杂的小路走去主路上坐车。 帝都的胡同纵横交错,即使拿着导航,也需要仔细辨认哪条小路能走哪条小路不能走。 再加上这里并非旅游开发过的胡同,只是普通居民区,偶有道路没有经过修缮,泥泞不堪。 “小心。” 薄屿辞扶着宋时晚,悉心地替她领路。 宋时晚小心翼翼跟在他身边,迈过水坑。 “怎么找了这么个地方。”薄屿辞蹙了蹙眉。 他有些洁癖,并不喜欢这种尘土飞扬的小路。 “这里人少呀。”宋时晚不像薄屿辞那么嫌弃这里,倒是觉得这种歪歪扭扭的小路很有趣,总是不知道哪个转角会遇到小惊喜。她笑吟吟道,“Cestvie.” 这是宋时晚很小的时候和薄屿辞学的一句法语。 “这就是生活”的意思。 那时他住在苏镇,正在学法语和西语。宋时晚觉得有趣,便央着他教了自己几句。 具体学过什么她已经记不清了,只有这句她记得最清楚。 那个时候薄屿辞因为家里的事情,一直阴郁寡言。每每见他不开心,她都会笑盈盈和他说一句“Cestvie”。 她的发音并不标准,一开始薄屿辞还会一板一眼地纠正她。可宋时晚却浑然不觉,依旧按她的喜欢发音,久而久之他不再纠正她,并且像是有魔力一般,每每听到这句,他的坏心情都会莫名消散。 或许,这就是宋时晚面对生活的态度吧。 薄屿辞不由地笑出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他轻笑着打趣:“你的发音愈发离谱了。” “哪有,我觉得很正宗呀。”宋时晚嘻嘻笑了笑,并不在意。 她朝薄屿辞扬了扬手里的宣传册:“而且这里有惊喜呀。我刚刚看的那个画册里有个画家的作品我很喜欢,正好过两天有她的画展到平城巡展。如果今天没来这里的话,可能就错过了呢。” “喜欢就好。”他淡笑道。 宋时晚眨眨眼,问:“你陪我去吗?” 薄屿辞扫了眼她手中的宣传册,立体主义画派风格,乍看上去色彩浓重,画面杂乱无章,分崩离析,着实不是他的审美风格。 但看到宋时晚略带期待的眼神,他微微颔首:“好。” 吃饭的地方离书店不远,薄屿辞让任向阳提前帮忙订了靠窗的位置。 餐厅紧邻帝都古城遗址,全景落地窗外,能看到护城河对岸的红墙绿瓦。 夜幕降临,城墙边亮起点点灯火,影影绰绰,勾勒出古城的模样。 都市繁华,灯红酒绿。唯有这座古式宫殿安静地屹立在嚣嚷中,泰然自若,亘古不变。 宋时晚拍了几张照片。 这习惯她是最近刚养成的。秦雨蓉叫她平时多拍点照片,在社交账号上多分享分享生活,有助于提高粉丝粘度。 宋时晚平时没有拍照的习惯,对于她来说,用照片记录不如用心去感受来得更真切。 但这是她的工作,渐渐的,她也养出了拍照的习惯。 只不过她还是不太擅长自拍,很少在账号上发本人出镜的照片,经常被粉丝念叨,让她多发点自己的照片。 等她忙活完,菜也上得差不多了。 薄屿辞给她夹了个她一直想尝的特色虾球,淡声道:“先吃吧。” “嗯。”宋时晚点点头,用一旁的热毛巾擦净双手,才执起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这家餐厅在帝都鼎鼎有名,不仅景致一流,并且是国内为数不多的黑珍珠三钻餐厅。 菜品既保留传统特色,又融入创新,不论是摆盘还是味道都十分出色。 一顿饭吃得愉悦,宋时晚一不小心吃得有些撑。 时间还早,她便对薄屿辞道:“一会我们出去转转吧。” 薄屿辞颔首,道:“正巧我见他们说古城墙最近开放夜景参观了,我们去那里吧。” “好呀。”宋时晚眼睛亮了亮,笑着应道。 餐厅离古城的东嘉门不远,过了护城河再走一段距离便是了。 夜晚的帝都依旧热闹,尤其古城边上,往来都是游人。 雨已经停歇有段时间了,空气中那抹湿漉漉的凉意被微风吹散。那股独属于北方城市夜晚的暑热再次涌了出来。 好在旁边有河水,偶有微风拂过水面,带来一丝凉爽。 东嘉门外,都是在排队等待登城墙的游客。 宋时晚和薄屿辞没有别的事做,倒也不着急,慢悠悠地排在队尾。 不知过了多久才排到两人。 薄屿辞去买门票,宋时晚便在一旁等他。 有个大学生模样的男生走到宋时晚身旁,满脸羞涩地问:“小姐姐,你一个人吗?我们在团购门票,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 宋时晚还未来得及拒绝,薄屿辞已然买了票回来。 他一把将宋时晚拉到自己身边,满脸阴沉地对男生道:“她不是一个人。” 男生怔愣半晌,面前的男人眼神阴鸷,气场过于强大。 看上去就不好惹。 他脖子根瞬间涨红,支支吾吾道了声“抱歉”,一溜烟跑回去和同伴汇合了。 直到检完票,薄屿辞都阴着一张脸。 见他这般模样,宋时晚忍不住笑:“你做什么很生气的样子。” 薄屿辞冷冰冰扫她一眼:“你说呢?” 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人家就是差个人一起买票,有什么可生气的。” “现在差一个人买票,一会儿就能差个人一起玩。” 宋时晚好笑地叹了声,捏捏他的掌心。 这人平时看着无欲无求,对什么都漠不关心,没想到占有欲还挺强。 见她眉眼间始终缀着笑意,薄屿辞轻叹。 他牵住宋时晚的手,十指相扣。像是宣示主权般,再也没从她身边离开半步。 夜色融融,他们跟随人群慢悠悠前进。 他们牵着手,走得很慢,却很惬意。似乎和普通情侣没什么不同。 古城墙上的风景很奇妙,一边是高楼林立的繁华都市,一边是红墙绿瓦庄严静谧的古式建筑。 帝都的古建筑与苏镇清雅秀丽的园林不同。宋时晚虽在平城见过北方的古代庭院,也见过薄家老宅那幢威严的亲王府旧址。但这里的建筑更加宏伟雄大,震撼人心。 它安静地伫立在这里,任由风卷云涌,岁月更迭,它就这样威严地伫立在历史的长河中,看淡了功名利禄,生离死别。 宋时晚静静地凝视着它,久久无法挪开视线。 良久,她轻声问薄屿辞:“你还记得临塘巷里那个‘鬼宅’吗?” “嗯。”薄屿辞淡声道。 苏镇,临塘巷里有个破败不堪的院落,曾是一个吴姓富商的宅邸。 后因前朝年间一次走水,院子被烧毁,一直破破败败,延续至今。 听说前段时间市政府有意修缮保护,工程已在推进。但在他们年少时,那里是孩子间出了名的“鬼宅”。 宋时晚总是喜欢跑到那里玩,每次都是薄屿辞去帮她的阿婆将她捉回家。 提起少年时的往事,两人心里多少有些感慨。 顿了顿,宋时晚道:“之前我在那里遇到过一个从帝都来的哥哥。他和我说帝都的建筑和那里不一样,但是都很好看。我那个时候的梦想,就是一定要到帝都看一看,到底哪里不一样。” 宋时晚一边说着,一边扬了扬唇角,眼角却莫名地有些酸涩。 那个时候无忧无虑,那座明媚温润的小镇就是她的全部。她好奇外面的世界,总是梦想着见更广袤的山海。可当她真的实现了这个梦想,却发现原来自己是那么渺小。 薄屿辞轻轻将她拥入怀中,他嗓音有些哑,低声问:“那……现在见过了,什么感觉?” “那个哥哥说得没错,确实不一样,都很漂亮。”宋时晚伸手环住薄屿辞的背,她顿了顿,小声道,“只不过……这个梦想太大了,我接不住。” 天气明明很炎热,两人即使牵着手,手心都会微微沁出汗意。 可宋时晚不知为何,被他抱在怀里,只感到了令人舒适的温暖。 “不怕。还有我呢。”薄屿辞揉揉她的脑袋,语气是少有的温柔。 “阿辞,谢谢你。”她轻声道。她把脑袋靠在他的怀里,问他,“那你呢。你的梦想是什么?” 薄屿辞没有回答。 良久,他将她抱得更紧了些,小声道:“嫣嫣,我的梦想已经实现了。” - 与帝都古城的静谧庄严不同,平城市中心的MIX酒吧内人声鼎沸,灯光炫目。 二层的VIP包间内扫着五颜六色的炫光,音浪滚滚,气氛达到最**。 孟颜昕被众人拥簇在最中央,她手中的香槟酒瓶喷射出白色泡沫,酒水洒在她的手上和**的短裙裙摆上,她却浑然不觉,笑着将酒分给其他人。 她今早的飞机到达平城,甫一下飞机,她便联络了无数关系亲近的姐妹在MIX酒吧为她接风洗尘。 孟颜昕长得很漂亮。即使被一众美艳**的姐妹包围,她依旧是最出挑的那个。 孟颜昕长了张标准的瓜子脸,五官精致漂亮,尤其一双圆而滚的杏核眼像是揉碎了一把星辰,璀璨耀眼。 她爱笑,笑容明亮又自信,即便不认识她的人初见时,都能看出她从小浸淫在优渥的条件中养成的那份明艳和娇纵。 “昕昕,你可算回来了。我们大家都特别想你。”白悦宜坐到孟颜昕身边,亲昵地抱住她。 孟颜昕反手抱了抱她:“小悦,我也好想你呀。” 孟颜昕和白悦宜的关系说不上多好,但同在一个圈子里,塑料姐妹花嘛,该做的样子也要做到位。 “你这次回国是呆几天就走,还是打算回来发展啦?” “在外面玩够了,当然要回来了。” 白悦宜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孟颜昕在圈里是出了名的交际花。无论是家世还是长相,她在平城可以算得上是“第一名媛”。她仿佛天生带着光环,无数人追捧她,艳羡她。 但自从她出国后,白悦宜在圈里努力经营自己,渐渐地,也成了最中央的那个人物。她享受被人追捧恭维的感觉,可孟颜昕一回国,那些原本拥簇在她周围的人瞬间黏在了孟颜昕的周围。 她似乎轻而易举,便能得到自己苦心经营数年的东西。 白悦宜故作关切道:“哎呀,你在法国呆得多好呀,怎么突然想回国了?” 孟颜昕笑了笑:“小悦,你喝醉了吧?我一直在意大利。” “哎呀哎呀!我喝醉了,是意大利,佛罗伦萨,对吧。” 孟颜昕笑了笑,没搭茬。 白悦宜多半也觉得尴尬,连忙转移话题:“那你回国,什么打算呀?” “没什么打算。”孟颜昕不甚在意道,“先把婚退了,玩两年,创个业什么的。” 听到“退婚”,白悦宜像是抓住了什么似的,眼睛亮了亮:“退婚?你不知道吗?薄家早就把婚退了。” “薄家已经退了?”孟颜昕蹙了蹙眉,灌了口酒,“薄屿辞退的?” 白悦宜点点头。 孟颜昕还真不知道这事。 一是她在国外玩得开心,根本没关心国内的事情;二是她早前因为联姻的事和她妈早就闹掰互删好友了,根本没人通知她薄家已经退婚了。 早知道这样,她就在国外再多玩几个月再回来了。 不过薄屿辞退了也好,省得她在和家里浪费口舌。 孟颜昕又灌了口酒,满不在乎道:“算他懂事。” 白悦宜抿了下唇。 她蹙起眉,故作忧愁道:“昕昕,也就你心眼软。薄家这么欺负你你都忍了?” “你什么意思?” 白悦宜不着痕迹地勾了下唇。她满面愁容道:“你知道薄家怎么退婚的吗?二哥不知道从哪儿随便找了个女人回来,宁愿得罪你家,也要娶那个女人。” “什么?薄屿辞结婚了?!”孟颜昕终于不是那副漫不经心的表情,她不悦地蹙紧眉尖。 “是啊,”白悦宜连忙点头,添油加醋,“他就是特意为了退掉和你的婚约,才火速结婚的。” 孟颜昕眉头蹙得更紧了。 “我们都见过那个女人,说实话,真的比不上你。”白悦宜想到那天宋时晚得意洋洋的劲儿,气就不打一处来。就一个从乡下来的,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薄家的人都护着她? “不知道从哪个乡下找回来的,土了土气的,什么都不懂,一点礼教也没有。你不知道,”白悦宜忿忿道,“她自从嫁进薄家,就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明明什么都不是,还趾高气昂的,那天还故意欺负我来着。” 白悦宜一边说着,一边委屈巴巴地抹了抹并不存在的眼泪。见孟颜昕将信将疑,她委屈道:“姐妹们都看到了,不信你问她们。” 虽说那天是白悦宜故意挑事,但比起宋时晚,她们还是更怕白悦宜些。坐在边上几个女生连忙附和,说了宋时晚一堆坏话。 孟颜昕越听越气。 薄屿辞什么意思?就为了不和她联姻,随便找了个乱七八糟的女人回家?搞得好像她多想和他结婚似的,这不是故意让她在别人面前丢人么?! 她好歹是个女孩子,她不要面子吗?他这么不顾及她的颜面,叫她以后怎么在圈子里混?别人不得看死她的笑话了?! 孟颜昕哪受过这种气,她忍不住爆了句粗口:“薄屿辞还是个男人么?!不行,我得好好找他理论理论。” 孟颜昕气愤地翻出手机,准备和薄屿辞好好理论一番。 可她连消息都没发出去。薄屿辞早就将她的好友删除了。 孟颜昕:“……” “啪”的一声,她将手里的酒杯狠狠摔在地上。 玻璃碴四溅飞起,吓得其他人瞬间噤了声。 所有人小心翼翼地看向孟颜昕,没有一个人敢吱声。 屋里灯光炫目,摇滚乐的嘶吼声震耳欲聋,可气氛却降到了冷点。 行,薄屿辞。敢退她的婚,找个乱七八糟的女人是吧? 他不给她留面子,也别想叫她给他和他那个亲亲老婆留面子。 孟颜昕没了玩闹的心情。 愤怒地捡起丢在一旁的包包,摔门而出。 等她走后,所有人都疑惑地对望了一眼。 白悦宜唇角噙着笑,笑意盈盈对众人道:“没事没事,大家继续玩。昕昕说她今天买单。” ——终于有好戏看了。 就以孟颜昕这嚣张跋扈性格,绝对不会让那个叫宋时晚的女人好过。 到时看薄孟两家的笑话,一定精彩。 想跟她斗?还嫩了点。 白悦宜不屑地勾了下唇角,目光冷戾。:,,. 17. 春日DAY17 “未婚妻” 周末,平城市立美术馆。 宋时晚换了票,独自走进展厅。 薄屿辞本答应陪她一同看展,奈何临时有个会议。工作要紧,宋时晚便没让他陪自己。 她看得出来,实际上薄屿辞对这个展览并不感兴趣。 立体主义作品,风格都是抽象的,割裂的。尤其这次画展的女画家朱莉·罗西,她的作品无论是视觉上的冲击还是主题本身,都是激进的、猛烈的,很多对她不了解的人乍看这些画,都会觉得难以欣赏。 甚至很多宋时晚的朋友都不理解,她明明看上去温婉柔弱,为何会喜欢这种风格强烈的作品。 宋时晚不想耽误薄屿辞的时间,让他陪自己看一场或许会让他感到煎熬的展览。 但薄屿辞过意不去,答应晚上来接她,带她去那家她喜欢的餐厅。 这次的展览布置沿袭了画家风格,深色与高饱和度颜色的碰撞带来强烈的视觉冲击,瞬间将观众带入画家的世界,沉浸感十足。甫一进入展厅,她便被眼前的场景吸引。 宋时晚在展厅里泡了好久,仔仔细细将画家生平和每幅画的简介读完,才不舍地进入下一个展厅。 她看得很慢,每幅画前面都要驻足许久,研究画家的用色,研究她对几何体解构的方式甚至开始认真思考这些对画面建构的技巧是否能融入到刺绣中。 不知不觉,她走到一幅名为《丹尼尔·罗西》的画前。 虽然这幅画的创作手法与画家之前的风格一致,但这幅画的色调明显变得明快了许多。 朱莉的风格大多悲观而又激进,她关心政治,关心民众,关心女性,大部分的作品都反映了当时社会底层民众的挣扎与反抗,充满力量。 但这幅画不同,这幅画风格明快,笔触轻松,像是蕴含着无穷的喜悦与爱意。 宋时晚不由地看了进去。 忽地,身后传来相机拍摄的声音。 宋时晚收拢思绪,下意识回过身,发现身后的女生正在拍她面前的作品。 女生长得很漂亮。瓜子脸,杏核眸,皮肤白皙,像极了橱窗里的瓷娃娃,美丽精致。她捧着单反相机,身后随意挎着C家的春季限定包包,见宋时晚望了过来,她扬起精致的眉眼,粲然一笑。 画家风格小众,展厅内的观众并不多。宋时晚参观的时候身边没有其他人,所以她一直都看得很慢,不怕影响到其他观众。 久而久之,她就习惯了这种参观方式,没有注意到自己影响到了别人。 意识到自己挡住了女生的镜头,宋时晚向后退了几步,歉意道:“抱歉。” “是我该说抱歉。”女生笑容明媚,收起单反相机,“实在太好看了,没忍住。” 宋时晚温柔地笑了下,并没有意识到女生所谓的“好看”实际上并非全然指画。 灯光昏暗的艺术长廊,立体主义画派经典作品,和一位懂得欣赏艺术的旗袍美人,这本身就是一件艺术品。 实在无法抉择,到底是那幅画作,还是赏画人更引人入胜。 她走到宋时晚旁边,十分自然地与宋时晚交谈起来。 她对宋时晚道:“这是朱莉作品里,我最喜欢的一幅。” 宋时晚轻笑着问:“为什么?” “她的风格很有个性,我很喜欢。可惜大部分题材太过尖锐,我对那些敏感的话题不感兴趣,倒是更喜欢面前这幅。”女生认真盯着画,慢悠悠道,“这幅画画的是她的丈夫,听说两人从小一起长大,而后相伴一生,非常幸福。这幅画里夹杂的感情,更加真实。” 宋时晚随她一同仰起头,认真看向画作。 确实,这幅画无论是笔触还是用色,都要比其他作品更加明快,画家创作时的喜悦之情跃然纸上,连看画的人都能感受到。 “你呢?”女生歪了下脑袋,一双滚圆明亮的眸子笑盈盈地望向宋时晚,“你喜欢哪幅?” 宋时晚语气温和道:“我倒是更喜欢那幅《女神降临》,画面很有冲击力,能看出她是个很勇敢有力量的女性。” 宋时晚所说的,是朱莉·罗西另一幅代表作,是对当时政府的批判,也是女生口中所谓的“不感兴趣的敏感话题”。 然而女生并没有因为和她审美不同而不悦,反而笑着,学宋时晚刚刚的口吻问道:“为什么?” 宋时晚歪着脑袋想了想,回道:“可能因为我性子太软吧,很羡慕朱莉这样有个性又勇敢的女性。” 女生朝她摆了摆手指,故作老成道:“这话我可不认同。不能从表面判断一个人的全部。” 宋时晚弯着眸子打量她一眼,唇边止不住笑意。 两人就这样自然而然地延展开话题,仿佛是一对无话不谈的老朋友,任谁也看不出来两人不过只认识了几分钟。 或许,连认识都谈不上。 两人从朱莉聊到西方其他画家,又从古典画派聊到现代艺术。得知宋时晚这是第一次见西方油画真迹,女生扭头望向她:“哎?真的吗?” 宋时晚点点头,坦然道:“嗯,我从苏镇过来。我们那里除了一个苏绣艺术馆,没有其他展览。要看展览要去很远的苏市市区,可惜那里展览也很少,几乎没有西方艺术家的作品。” “苏镇吗?”女生若有所思,“……我还没有去过呢。听说那里很漂亮,人也温柔漂亮。果然传闻里都是真的。” 宋时晚微怔,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听上去像是在夸我,谢谢。” 女生笑意更甚,弯起的眸中像是揉碎了星辰。她坦率道:“你没听错,确实是在夸你。我从进门就注意到你了,总是忍不住想看你。” 宋时晚笑吟吟地又道了声谢,对女生道:“你也是,很漂亮。” 女生嘻嘻一笑,坦然地接受了她的夸赞:“当然,‘美女相吸’嘛。” 宋时晚被她的话语逗笑,不禁吃吃笑了起来。 女生问宋时晚:“那你来这里是旅游吗?还是出差应该是出差吧……这里什么好玩儿的都没有,不推荐来这里旅游。” 她的直白坦率让宋时晚忍俊不禁:“不是,我先生住在这边。” “先生?”女生蹙了下眉,慢半拍地意识到这是“老公”的意思,她惊讶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你结婚了?!” 宋时晚点点头。 女生“啧”了两声,不掩遗憾:“怎么美女都结婚这么早呀!真是便宜那些狗男人了!你有没有好好挑一挑?别一时冲动呀。” 见她比自己还要操心自己的婚事,宋时晚不由笑出声。 她笑着对女生道:“放心,我先生人很好。” “那就行。”女生盯着她,见她笑意温柔,女生弯了弯眸子,“看得出来,你和你先生感情很好,肯定很幸福。” “哎?”宋时晚眨眨眼,并不知道女生是从哪里看出来的“感情很好”。 幸福吗? 宋时晚并不清楚。 她和薄屿辞不过是合约结婚,互相之间并非因为“喜欢”而在一起。不过,薄屿辞确实对她很好,她也在努力成为一名合格的妻子。 不过这些她没法和女生讲,只能一笑了之。 女生瞟了眼她止不住上扬的唇瓣,不禁随她一起翘起嘴角:“真好,我也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陪伴彼此一生的那种,就像朱莉和丹尼尔一样。” 她忍不住抬头,满脸艳羡的看了眼墙上的画作。 宋时晚笑吟吟道:“肯定可以的。” 见她眉眼温柔,女生也不由地回以笑意:“你真好,谢谢。可惜我还没遇到喜欢的人。” 她叹了声,苦涩地说道:“而且我的家庭也不允许。他们只想让我和他们选的人在一起。” 宋时晚疑惑地问:“他们选的人,你不喜欢吗?” 提到这个,女生立马换上一幅嫌弃,义愤填膺地对宋时晚道:“当然不喜欢!你不知道他们给我挑的什么人!又老又丑,听说在外面还有别的女人!你说,我难道就配这种人么?!” “哎?”宋时晚不可置信,“既然这样,你家里人为什么还要你和这种人在一起啊?” 女生认真想了想,似乎是没想到什么特别的原因:“可能……因为他有钱吧。” 嗯……确实是个可以理解的原因。 但女生无论是气质还是装扮都能看出她优渥的家庭条件,再怎样家里也不至于为了钱让她嫁给这样的人吧? 那得多有钱啊。 宋时晚想象不到。 “反正我是不会因为这种理由和他结婚,如果换做是你,你也不会,对吧!”女生愤愤不平。 宋时晚认真想了想。 嗯……当初答应薄屿辞结婚的要求,似乎……就是因为他有钱。 女生显然没有注意到宋时晚微妙的神色变化,自顾自地下了结论:“你肯定不会!你和你先生那么幸福,怎么会和那种人结婚呢。” 宋时晚笑了笑,对女生道:“相信我,你一定可以找到喜欢的人,和他在一起。一定会幸福的。” 她的笑靥如寒冬中温煦的阳光,清浅又温暖。 女生见她明晃晃地朝自己笑,不由害羞地笑了下:“哎呀,你真的好温柔。谢谢,你也是。” 两人一边聊着天,一边慢悠悠逛着画展。 她们从爱情聊到理想,从西方艺术聊到东方美学……虽然大多数时候都是女生在讲,宋时晚静静在旁边听着,但很多想法两人不谋而合,就像是许久未见的故友一般,无话不谈。 原本漫长的时间仿佛转瞬间消逝。 很快,两人便逛完了全部展览。 从美术馆出来,女生意犹未尽,对宋时晚道:“晚上一起吃个饭吧,我知道这边有家特别好吃的餐厅,我带你去。” 宋时晚弯了弯眸,可她晚上已经约了薄屿辞,只能拂掉女生的好意:“晚上可能不太行。我和先生已经约好了。或者……你和我们一起?” 女生好笑道:“我和你们一起吃饭做什么,我才不要当电灯泡。” “不会的。只是吃饭而已。” “不了不了,”女生连连摆手看,她不由感慨,“我们下次再约,今晚好好享受二人世界吧!” 听到“二人世界”,宋时晚的脸颊不由地红了几分,她轻笑道:“不是什么‘二人世界’,只是一起吃顿饭而已。” 见她脸红,女生笑意更甚:“都害羞了,还说不是!” 她弯起眉眼,目光不由地温柔几分:“你和你先生感情真的很好,希望他能一直好好珍惜你,让你幸福。” “谢谢。”宋时晚腼腆地笑了笑。 “要是他敢对你不好,你跟我说,我对付渣男可有一套。”女生哼了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对了,我还没有你的联系方式呢。我们加个好友吧,有时间一起玩。” 女生翻出手机,扫了宋时晚的微信。 她一边操作着手机申请好友,一边对宋时晚道:“正好下周有个秀,我约了第一排的位置,我们一起去吧。是Nyx的,你应该会感兴趣。” 宋时晚确实对Nyx的走秀很感兴趣。 她弯了弯眸,没有拒绝:“好。” “还没问你的名字,你叫什么?”女生问。 “宋时晚。时间的时,夜晚的晚。” 女生不禁感慨:“‘朝来寒雨晚来风,胭脂泪几时重’*,哎呀,果然人美名也美呀!” 这一路女生不掩对她美貌的喜爱之情,夸她五官长得好看,夸她眼睛漂亮,夸她身材好,夸她穿衣有品位,夸她头□□亮……总之能夸的地方被她夸了一遍,就连眼尾那颗清浅的小痣都被她翻来覆去夸了好几遍。 宋时晚还是第一次见这般张扬明艳,从不掩饰自己感情的女孩子,对她也十分喜欢。 她已然习惯了女生信手捏来的夸赞,笑吟吟地问:“你呢?” “我叫——”女生还未说完,余光瞟到不远处朝两人走来的一抹身影。 那抹挺拔端正的身影着实眼熟,她不禁压低眉尖。 见那人最终停在两人面前,女生惊愕的语气夹杂着嫌恶和嘲讽:“薄叔叔?您这万乘之尊,怎么会纡尊降贵来这种地方了?” 薄屿辞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孟颜昕。 他神色冷淡地扫了她一眼,不悦地问:“你在这里做什么。” 孟颜昕翻了个白眼,若不是自己有笔账要和他好好算算,她才懒得搭理他。 三人之间,只有宋时晚一脸懵然:“阿辞……你们认识?” 薄屿辞将宋时晚揽到自己身边。似是嫌恶,他远远拉开与孟颜昕的距离,淡漠道:“没事的话,离她远一点。” 孟颜昕也怔了怔。她怎么也没想到,原来宋时晚口中的那位“先生”竟是薄屿辞。 哎?等等。 宋时晚就是昨晚白悦宜口中那个一无是处的女人??她和白悦宜说的完全不一样啊!更何况,白悦宜也没说过,她是这般美人! 要知道是宋时晚这般美人,她昨晚哪儿还至于生气啊? 不……她还是生气! 薄屿辞这个狗男人何德何能,娶这么个大美人回家!她恨不得原地立刻马上取代他的位置,和美人一起回家QAQ! - 坐上车,宋时晚和薄屿辞之间的气氛安静地诡异。 宋时晚这会儿终于理清了薄屿辞与方才那个女生的关系。 听两人的谈话,刚刚那个女生应该是薄屿辞退婚的那位孟氏集团的二小姐,孟颜昕吧? 外界传闻中这位孟小姐骄纵跋扈,不好招惹,可宋时晚仔细回忆着两人方才相处的细节,倒是觉得她开朗明艳,可爱得紧,一点也不像别人口中那样。 “嫣嫣。”忽地,薄屿辞叫了她一声,打破车内的静谧。 他扫了眼一旁低着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宋时晚。 怕她多想,薄屿辞淡声道:“我和孟颜昕虽然有婚约,但都是家里的安排,我们两人并不相熟。” 宋时晚仰起头,眨了眨眼。 意识到薄屿辞是在向自己解释,她扬眸道:“嗯,我知道。” 薄屿辞睨了她一眼,没多说什么,只道:“她从小性格骄纵,被家里宠坏了。如果有让你不舒服的地方,不用忍耐,告诉我便是。” “不会,我觉得她人很好,也很容易相处呀。” 人很好?大概也只有宋时晚这样不愿与人争执的性格才会觉得孟颜昕好相处。 “不过……”宋时晚顿了顿,笑着瞥了眼薄屿辞。她有些好奇,又有些揶揄地问,“她为什么管你叫‘叔叔’?” 薄屿辞:“……” 这事还要从两家决定联姻说起。 薄屿辞今年29岁,孟颜昕比他小五岁。 他本就比孟颜昕大了几岁,再加上孟颜昕被家里宠坏,骄纵又单纯,总像个长不大的小孩儿,对于她来说,早早接手家族事业,总是冷漠寡言的薄屿辞根本不像是同龄人,更像是叔伯辈的。 两人互不待见,得知家里非要两人联姻后,孟颜昕便嘲讽他“老叔叔”。 薄屿辞自然不会和这种心理年龄还没上初中的人计较,渐渐的,她便叫顺口了。 宋时晚见他一脸郁闷,抿了下唇瓣,咯咯直笑:“话说回来,我和她年纪相仿,我是不是应该……” 似是知道她要说什么,薄屿辞语气硬邦邦地打断她:“不许。” 宋时晚笑得更厉害了:“你知道我要说什么?” “不许就是不许。” 当初徐岚让她叫薄屿辞“哥哥”,她不愿,非要学着大人管他叫“阿辞”;如今倒是要学人家管他叫“叔叔”了? ——他就那么显老么? 大抵是最近相处的时间比较长,即使薄屿辞总是冷着一张脸,宋时晚渐渐也能分清他的情绪。他现在的模样不像真生气,有点像在闹别扭。 莫名有些可爱。 她忍住笑意,无辜地望了望他:“不叫就是了。” 宋时晚实在没有想到,孟颜昕口中的相亲对象会是薄屿辞。她还记得方才孟颜昕义愤填膺的模样。 她本以为,孟颜昕家里介绍的对象长得实在差强人意,哪里知道她对“又老又丑”的定义竟是薄屿辞这样的。 他都算“丑”的话,还能有哪个男人算作“好看”? 见宋时晚独自一人在旁边笑得乐不可支,薄屿辞不禁蹙起眉,无奈道:“孟颜昕是不是还和你说了别的。” “没有。”宋时晚连忙摇头。 她抬手掩唇,心虚地将目光游移到窗外。 “嫣嫣,过来。”薄屿辞捏了捏眉心。 宋时晚往另一个方向挪了挪,紧紧挨着车门。 她不敢再笑了,弱弱地回:“真的没有。” “过来。”他又重复了一遍。 宋时晚没办法,只好朝他挪了一点点距离。 见他脸色阴沉,她又委屈巴巴地挪了一点点。 她就像只温温吞吞的小乌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挪到他身边,薄屿辞蹙了下眉,干脆伸手将她拽进自己怀里,强迫她坐到自己腿上。 他一只手捏住她的下颌,强迫她和自己面对面。 宋时晚被他箍在怀里动弹不得,只得委屈巴巴地讨饶:“对不起,我错了。” 薄屿辞慢悠悠地弯了下唇角,问:“错哪儿了。” “……不该笑。” 她好可怜呀,结婚以后连笑的自由都没有了。 薄屿辞轻哂,见她可怜巴巴的模样,莫名起了逗弄她的心思。他食指与拇指抵在她的脸颊上,捏了捏她脸上的软肉,又问:“还有呢。” “没、没有了。” 他提醒:“刚刚在笑什么。” “真的没什么……”宋时晚讪讪。 背脊蓦地感到一股力量,宋时晚被他摁进怀里,不得不双手搂住他的脖颈。两人脸对着脸,炽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薄屿辞轻轻笑了声,宋时晚还未反应过来他在笑些什么,便感受到背上那只手慢条斯理地摸索着连衣裙的拉链,而后慢悠悠地解开。 她的脸颊蓦然燃起火辣辣的烫意,心里羞耻极了。 这又不是家里……更何况,车子还在行驶呀! 那只手又慢悠悠搭到排扣上。 “在笑什么。”他哑着嗓子,又问了遍。 温热的气息钻进她的耳窝,她身子一颤,不由自主地绷直腰背。 “真的没有……”她温软的语气似是带了些许的哭腔,宋时晚发誓,她绝不是故意出卖朋友的,“我、我只是想起,她说自己的相亲对象又老又丑,还和别的女人在一起,才、才笑的……” 宋时晚大脑一片空白,恍恍惚惚意识到哪里不太对劲。 等等……原来孟颜昕口中的“别的女人”……是自己……? 薄屿辞低低笑了声,似乎并没有放过她的打算。他反而掐紧她的腰,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尖。 他的嗓音低哑,慢条斯理地问:“那请问这位‘别的女人’……是怎么认为的?”:,,. 18. 春日DAY18 girls tim…… 宋时晚和薄屿辞并未去约好的那家餐厅,而是回家吃的晚饭。 晚上洗过澡,宋时晚坐到床上。 手机正在床头充电,她捡起手机,确定满电后,她拔掉电源线,缩进温暖的被窝里。 夏风顺着并未关严的玻璃门缝吹了进来,裹着几句低沉的交谈声,掀起窗纱。 宋时晚瞟了眼露台的方向,薄屿辞接了个商务电话,正在那里打电话。 似乎是注意到她的目光,薄屿辞扫了她一眼,怕吵到她,顺手将门关严。 不知道是不是刚从浴室出来的缘故,宋时晚脸颊红扑扑的。 等薄屿辞关上门,她收回目光。 她略微思索了会儿,打开手机上的微信。 她翻出下午刚加的孟颜昕的微信,聊天框内还停留在系统默认的“您已加对方为好友”,除此之外,一片空白。 宋时晚顿了顿,又不知道该和她说些什么。 虽然薄屿辞和孟颜昕的婚约是家里指定的,两人之间并没有感情基础。 但归根结底,两人之间有过婚约,并且是薄屿辞一声不吭退婚的。 站在孟颜昕的角度思考,一个女生被对方以和另一个女人结婚的方式取消掉婚约,心里多少会不舒服。 今天下午两人相处得很愉快,宋时晚并不希望因为这种事影响到两人的关系,可一时间,她又不知道该和孟颜昕说些什么。 还未等她想清楚,聊天框内突然蹦出一条消息。 Eine:【明天有时间吗?我们去逛街吧~】 宋时晚望着聊天框内的消息,眨眨眼。 似乎……孟颜昕并没有被下午的事情影响。 果然是自己想太多了吧。 宋时晚弯了弯眸子,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速敲击着。 她回道:【好呀,不过我明天有个拍摄,晚些时间可以吗?】 Eine:【可以啊,给我个地址,我去接你。】 宋时晚将拍摄地址和时间安排发了过去,孟颜昕回了个“k”的表情包。 两人又聊了会儿别的,互道完晚安,宋时晚才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 正好薄屿辞打完电话回来。他关上露台门,余光扫到宋时晚抱着手机,唇角止不住地上翘。 他问:“什么事这么开心?” 宋时晚将手机扣在床头柜上,往被窝里缩了缩,只露出那双漂亮的眸。 她的眸里漾着笑意,对薄屿辞道:“明天和朋友约了去逛街。” “逛街?”薄屿辞有些疑惑,并不清楚为什么逛街会让她这般开心。 他躺到宋时晚旁边,将她捞进怀里,淡笑着问:“逛街这么开心么?” 宋时晚扬眸望他,笑着点点头:“对呀。” - 第二天的拍摄比想象中顺利。宋时晚收拾完东西,正好收到孟颜昕发来的微信,告诉她自己已经到了。 宋时晚没敢耽误,匆匆下了楼。 八月底的平城,高温像是在用尽最后一丝气力炙烤着整座城市。 阳光明媚,热浪在地平线上扭曲成肉眼可见的气流缓缓升向空中。 甫一出了大楼,宋时晚便看到停泊在院子最中央的那辆火红色拉法。 那辆车本就停在最显眼的位置,外型又实在惹眼,往来的行人无一不被它所吸引,忍不住打量一眼。待看清半倚车门旁的漂亮女人时,更为惊艳。 她今天穿了件白色吊带配黑色亮片短裙,肩头随意搭了件亮粉色小香风外套。孟颜昕懒洋洋地倚在车门旁,性感的装扮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型,她就像橱窗里的洋娃娃,在阳光的照耀下,精致漂亮,闪闪发光。 看到宋时晚,孟颜昕摘下鼻梁上的茶色墨镜,大咧咧朝她招了招手。 宋时晚朝她走了过去。 “我这车怎么样?”她笑嘻嘻帮宋时晚拉开副驾的车门。 “很漂亮。”宋时晚弯了弯眸。她顺着孟颜昕的动作坐到副驾。 孟颜昕满脸骄傲:“我为了接你,可是特意开了最爱的车哦。” 宋时晚吃吃笑了起来。 见宋时晚笑个不停,孟颜昕心情甚好。她挂好挡,朝宋时晚wink了下:“坐好,宝贝。” 一声轰鸣,拉法扬长而去,只留下一道火红色的影子。 工作日的下午,环路上车并不多。 孟颜昕恨不得开出职业选手的水准,快得飞起。 呼啸而过的狂风吹乱宋时晚的长发,她伸手将发丝随意挽起。 孟颜昕扫了她一眼,眼底缀着笑意:“你还好吧?不舒服的话我开慢点。” “还好,”宋时晚弯了弯眸子,“我第一次坐,感觉还蛮好玩的。” 即使在这种心跳加速的情况下,她的笑容依旧温温柔柔的。 要不是在开车,孟颜昕真想一直盯着她看。 孟颜昕收回目光,将注意力放在路况上。 她抽空和宋时晚聊天:“你不会第一次坐跑车吧?薄屿辞他不开车带你出来玩吗?” 宋时晚确实第一次坐跑车,也是第一次体验所谓的“推背感”,像极了在游乐园中坐过山车的感觉,刺激又好玩。 “阿辞不爱开这种车,平时都是司机开车。”宋时晚对孟颜昕道。 孟颜昕“啧”了声,满脸嫌弃:“我跟你说,薄屿辞这人无聊得很,也就你性格好能忍他,要是换别人早被他烦死了。” “还好啦。”宋时晚笑笑。 “那你来平城这么久,他是不是都没带你好好玩过?” 宋时晚歪着脑袋想了想:“没有呀,玩过的。平城大部分景点我都去过了。” 孟颜昕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那些破地儿有什么可去的,我说的不是这种。”顿了顿,她叹了声,“哎,我估计就以他那性格也没带你好好玩过,以后跟我混,我带你去平城最好玩的地儿。” “最好玩的地方?”宋时晚有点好奇,“哪里呀?” 孟颜昕嘻嘻一笑:“平尊大厦109层去过吗?” “平尊大厦?不是只有108层吗?” 平尊大厦是平城最高的建筑,也是旅游景点之一,宋时晚在刚到平城时就去登顶参观过。 但她明明记得大厦只有108层。 孟颜昕一脸高深莫测地“啧”了声:“那是对游客开放的。109层只对vip开放,尤其夜里,不是随便谁都能进的。我跟你说,那里的夜店是平城tp1,特别好玩,尤其是夏天泳池开放的时候,好多身材巨好的帅哥,有时间我带你蹦迪去。” “……哎?”宋时晚怔怔地眨了眨眼。 孟颜昕扫了眼宋时晚泛红的脸颊,揶揄地问:“怎么?薄屿辞不会不让你去玩吧?” 宋时晚有点语无伦次:“不、不是……他、他不管我……只是……” ——只是她没想到孟颜昕所谓的“好玩”是去夜店看裸.体帅哥…… 宋时晚满脸纯情,孟颜昕没再逗她:“晚晚,有件事我要和你说。” 宋时晚还在思索如何拒绝孟颜昕的好意,含糊地应了声。 看她魂不守舍的模样,孟颜昕好笑道:“你不会还在想裸.模吧?我逗你的,怎么还当真了。” “我、我没有!”宋时晚被她调侃得脸更红了。 “行了,不逗你了,说正经的。”孟颜昕正了正神色,难得认真道,“我想和你说,我和薄屿辞确实认识,但根本不熟,连朋友都算不上。我俩订婚完全是家里的意思,实际上我们之间根本没有任何联系。我希望我和他订过婚这件事不要影响你们之间的感情。当然,我更希望不会影响到咱俩的关系……你懂我意思吧?” 宋时晚怔了怔,她当然明白孟颜昕的意思。 她旋即弯起眉眼:“当然。” 孟颜昕扫了她一眼,见她还是那副率真又温柔的笑意,轻笑着叹了声:“真是的,你性格也太好了吧。不过也就是你人美心善,才被薄屿辞那个天天臭着个脸的家伙骗回家的。你说说,哎,我要是个男生该多好,我一定八抬大轿把你娶回家,绝对轮不到那家伙。” 宋时晚吃吃笑出声:“你不要打趣我了。阿辞也不是你说的那样,他对我很好的。是我比较幸运。” “哎哟哎哟,这会儿就不乐意,开始替他说话啦?”孟颜昕故意揶揄她。 宋时晚原本就红扑扑的脸颊此时更红了:“哪、哪有……” “行了,不逗你了。今天我们girls’time,不提臭男人!” …… 孟颜昕开车带宋时晚去了自己最常去的商场逛街。 国泰是平城最顶尖的商场之一,这里奢侈品云集,是名媛贵妇消遣时光和金钱的好去处。 甫一进入车库,宋时晚便看到地下车库停着的一水儿豪车。 然而即便这里跑车如云,比起孟颜昕这辆火红色的法拉利都略逊一筹。 宋时晚其实不常逛商场。 在苏镇时,大商场就那么一两家,偶尔和朋友逛一逛,并不常去。来了平城后,她逛商场的次数更少了。 她本身就没有特别热衷于逛街,薄屿辞也不会陪她来这种地方消磨时光。再加上家里缺了什么都有专人采购,她又不常买衣服,每个季度从品牌送来的新款目录中挑几件自己喜欢的便足够了。 她为数不多几次逛街还是初来平城对哪里都好奇的时候,还有偶尔陪朋友和同事吃饭的时候。 不过即使逛街,宋时晚和朋友也常是随便逛逛消磨时间罢了。像孟颜昕这种战斗力惊人的宋时晚还是第一次遇到。 对于孟颜昕来说,“价格”似乎只是一串数字,无论这串数字是长是短,对她来说都不重要。只要是她喜欢的,她都会毫不犹豫地拿下。 在陪她买了十二条裙子、八双鞋、三件外套、五个包后,宋时晚隐晦地问:“我们要不要歇一歇……?” 孟颜昕让SA帮忙摘下正在试的项链,眨眨眼:“你累了?” “还好……”宋时晚看了看一旁的店员,悄声对孟颜昕道,“我觉得你刚刚买的那条项链就很好看,这条是不是可以不要了?” “这条不好看嘛?”孟颜昕对着镜子又比划了下,“可是这条和刚才那条风格不同哎,这条就很适合那种见前男友时候拽出二五八万的气势,告诉他老娘过得很好。” 宋时晚:“……昕昕,有没有可能……你连现男友暂时都还没有?” 孟颜昕:“……” ……虽然有点道理,但莫名扎心。 “但是我可以时刻准备着……?”孟颜昕心虚地瞟了眼宋时晚。 她又在脖颈处比划了下,随口问了价格。 听完价格,孟颜昕激动地对宋时晚道:“晚晚,这条项链才三十万哎!我之前买了条还没这个好看,都七八十呢。” 宋时晚:“……?” 她似乎有点小骄傲? 宋时晚指了指项链上的钻石:“上面连颗整钻都没有,都是碎钻,不值这个价呀。” “不会的,小姐。”旁边的店员连忙解释,“虽然都是碎钻,但是总克拉数并不低。况且我们家向来卖的是设计和工艺,这条项链非常漂亮,价格也很划算。” 孟颜昕被店员说得都要心动了,宋时晚连忙按住她:“昕昕,三十万可以买十条喜欢的裙子,五个包包,海岛度假一个月,还有富贵和招财三年的猫粮。” “富贵”和“招财”是孟颜昕最近养的猫猫,一只德文一只布偶。 猫猫都很漂亮,但名字着实接地气,孟颜昕说起这种名字比较好养活。 一想到家里的猫猫,孟颜昕的心都要融化了。 嗯,好像冷静点了。 孟颜昕将项链还给店员,店员脸上虽扬着笑却十分僵硬。 她扫了眼一旁的宋时晚,不甘心地将项链收了起来。 她又拿出另一条递给孟颜昕:“这条也很好看,您要不要试试?” 宋时晚抢先一步制止了:“暂时不用了,我们去看看别的,谢谢。 再让孟颜昕看下去估计回家的时候她买的项链都能堆成小山了。 等店员帮孟颜昕包另一条项链时,孟颜昕问宋时晚:“你今天怎么都不买东西?没有喜欢的吗?” “嗯。”宋时晚点点头。 “可是刚才你试的那条裙子很适合你啊,为什么不买?” 宋时晚坦言:“太贵了,不值得。” “贵吗?”孟颜昕回忆了下价格,“我记得还好呀。薄屿辞不会连这点零花钱都不给你吧?连裙子都不给你买,这种男人不能要!” 宋时晚好笑道:“不是,是我不喜欢。” 宋时晚和孟颜昕不同,她没有大手大脚花钱的底气。 结婚时,薄屿辞给过她一张卡。但是宋时晚很少用。 虽然她知道薄屿辞并不缺这点钱,也清楚他为自己花的钱足够多了,多到自己一辈子都还不起,但她还是想能少花他一点钱就少花点。 更何况现在店里的生意越来越好,她的账号也小有起色,她挣的钱足够自己生活,并不需要他养活自己。 宋时晚道:“那条裙子虽然好看,但是工艺不复杂,我自己都能做,为什么要花冤枉钱呀。” 孟颜昕有些惊讶:“你会做衣服?” 宋时晚点点头:“之前学过一点。刚刚那条裙子打版不复杂,主要是上面的手工刺绣比较精致,但是对我来说并不难。” “我刚刚一直在研究上面的刺绣,”孟颜昕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其实我对国内的刺绣并不了解,之前上学的时候研究法绣比较多。我一直觉得国内的刺绣平面感太强,图案过于写实以至于少了很多创造力。但是刚刚那条裙子的设计倒是挺有趣的。” “确实,”宋时晚弯了弯眸子,“中西方的刺绣发展演变至今,差异化很大,国内的风格精致,讲究意象,西方的没那么讲究手法,但是抽象立体,同时运用珠宝、贝壳这类小物做点缀,大大丰富了设计的多样性,更适合服装设计。各有优缺点。但我们现在的中式刺绣在服装上的运用还是有些局限,应当去尝试更多的可能性。” “我也是这样想的。”孟颜昕点点头,“你不觉得很有趣吗?做一些新的尝试。” “是的,只是这个过程并不轻松。” “有机会可以好好研究下。”孟颜昕挽住宋时晚的胳膊,做了个摆烂的表情,“不过我最近刚写完论文,实在不想动脑子,以后再说吧。” 宋时晚轻轻笑了声。 “话说回来,”孟颜昕忽地想到什么,“我都还没有给你送过见面礼。” 她指了指展示柜里的项链,对宋时晚道:“你选条项链吧!正好和我刚刚买的那条凑一对儿。” 宋时晚笑着拒绝了:“哪里有那么多讲究,不用。” “不行,这是我的原则。你要是不选的话我就自己选了。” 孟颜昕向来慷慨,即使关系一般的,只要她处得开心对对方都会十分大方,这也是为什么她在圈里受欢迎的原因。 宋时晚摇摇头,坦言道:“我不要,这里的东西太贵了我不喜欢。” 她说这话时店员正好将项链包好,给两人送过来。 听到她的话,店员扫了宋时晚一眼,眼神带了些许的鄙夷。 刚才就嫌这贵嫌那贵的,这么穷酸,逛什么奢侈品。 注意到她的目光,孟颜昕凶巴巴瞪了她一眼:“怎么?你是有话要说?” 店员微微一怔:“没、没有。” 顿了顿,她用手比划了下远处一个小柜台,脸上还挂着职业笑容:“我们那边还有些便宜的首饰,小姐如果喜欢的话可以到那边看下。” 店里人不多,但店员说话的声音不算小,说这话时,其他人多少都听到了,忍不住朝两人的方向看了一眼。 眼神里夹杂着探究和嘲弄的神色。 孟颜昕哪儿受过这种气,她忍不住扬高音调,冷声质问道:“怎么,你觉得我们不配看这些是吗?” “没有没有,是这位小姐刚刚说这边的首饰比较贵的,我只是想推荐些更适合她的。”她故意压重“适合”二字,似是嘲讽。 “你——!” “算了。”宋时晚拉住孟颜昕,眉眼间还是那抹温柔的笑意,“她说的没错,我确实觉得这家店太贵了。” 店员笑着朝两人鞠了个躬。 宋时晚能假装听不懂她的阴阳怪气,孟颜昕可受不了。她长这么大还没人敢这么和她说话,更没有人敢说她“只适合便宜的货色”。 她没了在这家店消费的心情,面无表情道:“你们这家店,是新开的吧?一个在国内外都没什么名气的设计师品牌,好意思说自己是奢侈品,谁给你的脸?” 店员只当她在无能狂怒,脸上又挂回那副职业假笑:“小姐,这里是公共场合,请您注意您的言辞。” “怎么?实话还不让说了?”孟颜昕冷笑了声。她翻出手机,拨了通电话。 她将店名和员工工牌号告诉对方,而后挂掉电话,慢条斯理道:“看人下菜碟是不是也要先看清人?说话前有没有了解过,这栋楼姓什么?” 店员微微一怔,还未等她反应过来,店铺负责人便匆匆忙忙赶了过来。 他连连向孟颜昕道歉,还叫另一个店员将方才孟颜昕看上的项链全都给她包装好送给她。 孟颜昕戴上墨镜,摆出一副“老娘不好惹”的架子,双手环在胸前:“我缺你们家这点破玩意儿?你家店员说了,我们只配看那边的便宜货色,要不你把那边便宜的都包给我吧。” 从始至终,店员一脸懵逼,根本不知道这短短几分钟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疑惑地看向身旁的负责人,负责人满脸严肃:“你被开除了,从明天起不用来上班了。这个月工资财务会结给你。” 店员:“?” 孟颜昕朝她笑了笑:“不好意思,这栋商场姓孟,我刚好,也姓孟。”:,,. 19. 春日DAY19 怕我把你老婆拐走啊?…… 从店里出来,孟颜昕还是很不爽。 看她满脸写着不高兴,宋时晚好笑地戳了戳她眉心:“和那种人生气做什么,皱着眉都变丑了。” 孟颜昕嗔怪地乜她一眼:“她那么阴阳怪气,你还笑得出来!” 宋时晚眉眼间门依旧缀着温柔的笑意,打趣地问:“不笑,难道要哭吗?” “就是因为你脾气好,这些人才欺负你。” “他们喜欢说什么就说嘛,我又不会掉块肉,他们也不会长块肉。”宋时晚歪着脑袋想了想,“哎,要是能掉肉也好呀。” 孟颜昕道:“真不知道该说你心态好还是蠢。” 宋时晚弯了弯眸,娇嗔道:“讨厌,你才蠢。” 被宋时晚这么一搞,孟颜昕那口堵在胸口的闷气竟消散了不少。 她挽住宋时晚,笑道:“没事,你安心做你的笨蛋美人,以后在平城我罩着你。” 孟颜昕默默在心底将这家首饰店拉入黑名单。但她一时间门又不知道送宋时晚什么礼物好。 她问宋时晚:“礼物你到底想要什么呀?” “我不要。”宋时晚坚定地拒绝了。 “不行。”孟颜昕蹙了下眉尖,故意摆出一副生气的表情,“我现在心情不好,不送你礼物会很生气。” 宋时晚哭笑不得。 实在无法拒绝,她思索片刻,对孟颜昕道:“我刚刚看到楼上有个皮具DIY体验店,感觉很有意思,我们去做手工吧。” “你喜欢这个呀?”孟颜昕有些惊讶。不是惊讶宋时晚喜欢做手工,而是惊讶她会选择这个作为礼物。 孟颜昕经常送朋友礼物,偶尔图省事也会问对方想要什么。 大部分人都是要些奢侈品珠宝之类的,孟颜昕不缺钱,对方选什么她便送什么,从不会计较礼物的价格。 但宋时晚还是第一个叫她陪自己做手工的。 孟颜昕多少感到新奇。 “对呀,我觉得很有意思。”宋时晚弯了弯眸,回道,“而且自己做的,你不觉得很有心意嘛?” “确实。”孟颜昕若有所思点点头,“那我们做完互相送给对方吧。” “好呀。”宋时晚笑着应下。 国泰顶层是个新开的潮流街,里面大多是些私人经营的潮流艺术品和体验店,许多年轻人喜欢来这里打发时间门。 她们找到那家皮具DIY体验店。 店铺不大,里面却挤满了人。 大部分人都专注于手上的工作,屋内弥漫着皮革独特的味道,似是被明媚的光线照射的缘故,味道温暖。 时间门的缘故,两人只来得及做小挂件。 孟颜昕望着琳琅满目的展示品,问宋时晚:“我们做那个呀?” “都行,听你的。”宋时晚弯了弯眸。 这是孟颜昕今天听到宋时晚说得最多的一句话。每每她问宋时晚想逛哪家店的时候,她都会说“都行,听你的”。 孟颜昕好笑道:“你怎么什么都听我的。” “因为我真的都可以呀。” 孟颜昕叹了声。再问下去估计宋时晚哪个都会说“好”,孟颜昕干脆替她做了主:“我们做星座款吧。” “好呀。” 果然,她就知道。 孟颜昕无奈地乜宋时晚一眼,问她:“你是什么星座呀?” 宋时晚对星座没有研究,思索半天也没思索出个所以然来。 她干脆道:“我生日是6月26日。” “呀!巨蟹座呀。”孟颜昕很快算出了她的星座,粲然一笑,“我是双鱼,水象星座很般配呢。” 宋时晚不了解,但依旧笑盈盈的:“是嘛。” “对呀。”孟颜昕没再纠结,选了两个星座款挂件,付了款。 她在意大利学的服装设计,辅修过箱□□具制作,做个小挂件对她来说信手捏来。 宋时晚倒是第一次接触,认真地听店里的老师讲解基础知识。 为了方便一会儿的制作,宋时晚将乌黑的秀发挽起。被挽成髻的秀发松松垮垮地搭在她的身后,有几缕碎发垂了下来,遮住她那双漂亮的桃花眸。她却浑然不觉似的,一手松松地支着脑袋,目不转睛地听着讲解。 安静恬然的模样,像极了水墨画中拓下的古典美人。 宋时晚听得专心,孟颜昕便在一旁撑着下巴,看她看得专心。 大概了解了制作工序,宋时晚余光扫到一旁的孟颜昕,便见她一脸迷妹地望着自己。 宋时晚疑惑地问:“你在看什么?” 孟颜昕毫不掩饰,坦然道:“看你呀。” “看我做什么?”宋时晚好笑道。 “好看呀!” 宋时晚轻叹了声,打趣道:“你多看一看镜子,也很好看的。” 孟颜昕嘻嘻一笑,不禁又感慨了次:“你说我要是个男生该多好,我就把你藏在家里,就我一个人天天看着你!” 宋时晚忍俊不禁,笑着应和她:“你要是男生,我就嫁你。” “真的?”孟颜昕眼睛亮了亮,她故意问,“那我和薄屿辞,你选谁?” “幼稚。”宋时晚娇嗔地乜她一眼,没再和她进行这个幼稚的对话。 宋时晚做手工时非常专注。 虽然她是第一次制作皮具,但上手非常快。 她很喜欢动手做这些小玩意儿,小时候就经常做些小玩偶小模型之类的,渐渐的,做出来的东西也有模有样。 很快,一条小鱼成型。 宋时晚本想给薄屿辞也做一个。 但转念一想,他应该会嫌这种东西幼稚吧? 她还记得小时候,自己就喜欢做这些手工小玩意儿。 当时薄屿辞要回平城,她特意做了个黏土娃娃的钥匙链送给他当做告别礼物。 那时她做得很用心,也很喜欢,但都过这么久了,薄屿辞应该早就丢掉了吧? 宋时晚敛了敛眸,不知为什么有点难过。 但这种情绪消失得很快。薄屿辞本就不喜欢这种花里胡哨的小玩意儿,再加上她那个时候年纪小,做的手工歪歪扭扭的,其实挺丑的。 被他丢掉也是应该的。 “晚晚!”蓦地,旁边一声惊呼。 宋时晚还未反应过来,手中锋利的削边器刺入她的指尖。 血花顺着尖锐的利器涌了出来,宋时晚吃痛,轻轻“唔”了一声。 “怎么这么不小心!”孟颜昕连忙放下手中的工具,查看她的伤口。 “刚刚走神了。”宋时晚道。 听到她们的动静,工作室的老师也走了过来。她带着宋时晚洗净伤口,又翻出药箱帮她消毒处理好。好在宋时晚方才用的力气比较小,伤口不算深。 全都处理好,孟颜昕松了口气。她拽着宋时晚的手翻来覆去看了好几遍,确认没事了,才放下心:“你想什么呢,这么出神。” 宋时晚讪讪:“没、没什么。” 孟颜昕叹了口气:“要不我帮你弄最后一点吧?” “不用,小伤口没事的。”宋时晚朝她弯了弯眸。 “那你小心点,这回别再走神了。” 宋时晚:“嗯,不会的。” 这回她全神贯注地将注意力放在小挂件上,不敢再东想西想。 孟颜昕那份早就做好了,她怕宋时晚再出事,干脆坐在旁边监督她。 很快,宋时晚那份也做好了。 这是她第一次做真皮挂件,和展示品多少有些出入。两条小鱼似乎一大一小,还有条身子的线条歪歪扭扭的。 她看了看孟颜昕做的小螃蟹挂件,又看看自己的小鱼,脸颊登时红了一片:“那个……要不下回我重新做个好看的再送你吧。” 孟颜昕拿过桌上的小鱼挂件,左翻翻右看看,爱不释手:“为什么呀?这个很好看啊!你第一次做怎么就这么可爱呀!相比之下我那个好普通哎。” “哪有……” 孟颜昕把挂件拿给宋时晚看:“你看,这个小鱼眼睛大大的,和我一样!超可爱!” 宋时晚本以为孟颜昕是在安慰自己,但看她笑眯眯的模样似乎是真的喜欢。 宋时晚弯起眉眼,唇边绽开温柔的笑意:“你喜欢就好。” “当然喜欢!而且这是我们第一次一起做手工的重要回忆,我一定会好好保存的。”孟颜昕翻出钥匙,将小鱼挂了上去,“我做的你也要收好哦。” “当然!”宋时晚弯了弯眸子。 她小心翼翼地将小螃蟹也挂在了自己的钥匙圈上,不知为何,心底暖暖的。 宋时晚来平城也有一段时间门了,认识了许多人。 大家对她都很好,她也很感激遇到的每个人。 但像孟颜昕这样,能让她毫无顾虑地敞开心扉,能陪她做一些“无聊的事”的人,并没有。 大家都很忙,有自己的工作,有自己的烦心事,宋时晚不想用自己的事情占用其他人太多时间门和情绪。 所以她努力对每个人好,但又保持着适当的距离,不去打扰别人的生活。 但孟颜昕明晃晃地告诉她,不要怕,她一直在,不论开心还是不开心的事都可以和她分享。 就像冬日里的小太阳,温暖又明媚。 宋时晚鼻尖有些发酸。 见她眼眶泛红,孟颜昕笑着问:“怎么了呀?” 宋时晚摇了摇脑袋,嗫嚅道:“没事。” “怪多愁善感的。”嘴上虽是嫌弃,孟颜昕却伸手抱住宋时晚,笑道,“之前觉得你像个温柔的姐姐,没想到实际上傻乎乎的,怎么那么可爱。” 本来酝酿的情绪被她这么一搞,悉数消散。 宋时晚眉眼微弯,笑着锤了下她:“你才傻呢。” - 孟颜昕将宋时晚送回家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那抹火红色的影子在黑魆魆的夜幕下,被染成了暗红色,像是褪却了意气风发时的猖狂肆意,沉稳低调了许多。 车子缓缓压过石板路,终于开到别墅门口。 遥遥望去,门口伫着一抹挺拔清俊的身影。 孟颜昕最先注意到那抹身影,不禁“啧”了声。 宋时晚随后也注意到了。 她轻轻“咦”了声。 薄屿辞从没有在家门口等过她。 有时她从公司回家晚,薄屿辞会等她回来再去休息。但每次都是在家里等她,并不会在门口迎接她。 宋时晚不明白他今天为什么会在门口等她,孟颜昕倒是猜了个**不离十。她蹙起眉,不悦道:“他是怕我把你拐走吗?” 宋时晚:“?” ……不至于吧? 但是想想她今天提了不下三次带她去平尊109看帅哥男模的事,宋时晚又觉得薄屿辞确实应当担心下孟颜昕可能哪天会把她“带坏”。 车子停在门口。 薄屿辞亲自帮宋时晚打开车门。 驾驶座上的孟颜昕看到他,满是鄙夷:“怎么,怕我把你老婆拐走啊?” 薄屿辞根本没有理会,淡声询问:“不是说七点回来?” 宋时晚笑盈盈地回道:“我们临时去看了场电影。” “不会吧,你家还有‘宵禁’呀?也太封建了吧?”孟颜昕阴阳怪气。 薄屿辞:“……” 他目光清冷地扫了孟颜昕一眼。饶是孟颜昕无所畏惧,也被他强大的气场震得头皮发麻。 她缩了缩脖子,没敢再随便说话。 “晚晚。”孟颜昕摘掉安全带,抱了下宋时晚,“下周的秀别忘了。” “嗯。”宋时晚笑了笑,“不会忘的。” 两人腻歪半天,薄屿辞实在看不下去了,不耐地敲了敲车窗:“你家没有‘宵禁’么?还不赶快走。” 孟颜昕嘻嘻一笑,满脸写的都是“关你屁事”。 好不容易把她送走,薄屿辞牵住宋时晚手,和她一起回家。 两人并肩走在一起,宋时晚仰起头,疑惑地问:“你怎么会在门口?” “担心你。” “担心我?”宋时晚好笑道,“有什么可担心的呀。” 薄屿辞斜斜地睨她一眼,捏了捏她的掌心:“怕你受欺负。” 宋时晚微怔,旋即她唇边抿起一抹笑意:“昕昕怎么会欺负我,你想多啦。” “昕昕?”薄屿辞微不可查地蹙了下眉。 两个人已经熟到这般地步了么?他想起方才宋时晚笑盈盈的模样,似乎自从她来平城后,他都没见过她这样开心。 薄屿辞莫名有些不悦。像是宣示主权般,他牵着她的手微微收紧,将她整只手裹进掌心。 指尖忽地摩挲到她食指上裹着的绑带一样的物件,薄屿辞眉尖收拢,低头看了眼,赫然发现她的食指上绑了一张创可贴。 明明早上出门时候还没有。 他沉声问:“怎么回事?” 宋时晚垂眸看了眼食指上的绷带,脸颊不由自主地涨起几分薄红:“没事。下午做手工的时候不小心扎到的。” 薄屿辞眉尖蹙得更紧了些,他不由放柔了语气,心疼地问:“疼不疼?” 宋时晚摇摇头:“伤口很小,已经不疼了,你放心。” 薄屿辞轻叹了声,将她的手裹进掌心:“一会儿回家再消次毒,以后注意些,别再伤到自己了。” “嗯。”宋时晚轻声应下。 顿了顿,薄屿辞神色蓦然严肃几分。他沉声道:“你第一天和孟颜昕出去就受伤,她是怎么照顾你的?以后不要再和她出去了,太危险。” 宋时晚:“?”:,,. 20. 春日DAY20 他喜欢一个人会是什么…… 回到家,薄屿辞帮宋时晚将手上的伤口又消了遍毒。 其实伤口的血早已止住,几乎都要愈合了。但薄屿辞不放心,非要亲自确认一遍才行。 帮她换了一张新的创可贴,宋时晚笑盈盈道:“你看,我都说了伤口很浅。” 看他一脸凝重,宋时晚弯起眸子,抬起指尖轻点他微蹙的眉宇:“别生气嘛。下次我小心些就是了。” 薄屿辞抿了下唇:“还敢有下次?” 宋时晚:“……” 她讪讪地笑了笑。 “以后注意,不要再让自己受伤了。”薄屿辞无奈嘱咐。 “嗯,让你担心了。”宋时晚颔首,似是讨好,她伸手环上他的脖颈,踮起脚尖轻轻亲了下他的唇角。 她眸中始终漾着清浅的笑意。 薄屿辞轻叹了声。 明明受伤的是她,自己却不知道上心,还是一副笑容和煦的模样,不知该说她心大还是傻。 他揽住她的腰,俯身加深了这个吻。 大抵是觉得自己理亏,宋时晚乖乖地倚在他的怀中给他亲。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晕晕乎乎地发现薄屿辞的手掌已然顺着腰侧解开的拉链探至她的内衣排扣。 轻轻松松将其解开。 她脸颊滚烫地搡了他一下,小声道:“今天不行。” 她的力道不重,但薄屿辞感受到了。 他停了手上的动作,嗓音暗哑:“怎么?” “还有幅作品没绣完。明天要寄回去的。”宋时晚道,“而且阿爹的寿宴贺礼还没有开始绣,再不绣就来不及了。” 半个月后是薄明丞的寿宴,于情于理宋时晚都应陪薄屿辞一同参加。虽说薄明丞不待见自己这个孙媳,至今都未曾见过宋时晚一面,但宋时晚作为小辈,还是精心准备了寿礼。 他不悦地拧起眉,沉声道:“我说过,你没有必要讨好我家的任何人。” “不是讨好。”宋时晚道,“阿爹寿宴本来就是件开心的事,当然要好好准备的。” 妻子识大体自然是件好事,但薄屿辞还是不愿松开她。 他道:“明天再说。你的手受伤了,应当好好养伤才是。一会儿再受伤怎么办。” 宋时晚吃吃笑了起来。 “这也叫伤呀?我小时候学刺绣的时候你又不是没见过,这点小伤算什么。” 宋时晚并不算手巧的人,小时候和阿婆学刺绣,学得很慢,经常把自己弄伤。好在她有毅力,又肯下功夫,虽然比别人学得慢,但勤奋努力,渐渐能独立完成一幅优秀的作品。 薄屿辞住在苏镇的那段时间,经常能看到她纤细的指尖绑满绷带。有时,她的伤口还是他帮忙处理的。 他尤记得当初帮宋时晚处理伤口时,曾问过她疼不疼。 明明银针扎进指尖那一瞬间她疼得眼睛都冒出泪花了,可她还是笑吟吟地告诉他,不疼。 薄屿辞骂她傻,她又凶巴巴地瞪他,说他才傻。 印象中的小丫头比现在还要瘦小,粉面丹唇,笑起来眼睛会弯成两道月牙,清澈又有点倔强。 他心尖酸涩,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轻轻摩挲着。 宋时晚抬手,与他十指相握,记忆中的少年与他渐渐重叠,她不由地抿起一抹笑意。 记忆中的少年清澈挺拔,在那个大家都幼稚又爱玩的年岁,他总是眉眼清冷,安安静静地呆在角落,将大家都讨厌的宽大的校服穿得板板正正。 即便这样,他都是最引人注目的存在。 当时的小巷,许多同龄的女生都暗暗喜欢着薄家的两兄弟。 那时她年纪小,不懂这些,但她清楚薄屿辞和看上去不一样。他沉默寡言,不爱交际,可实际上很温柔。 他会在阿婆训她后偷偷塞给她梅子糖,悉心地帮她处理手上的伤口,会教她下棋学英文,会一边生气她跑出去偷玩,一边又小心翼翼地背她回家。 他从不会直白地表达自己的感情,却又时时刻刻展现着对她的好。 记忆里的他清隽温柔,像是邻家的大哥哥。如今时光将他的棱角打磨得更加清晰凌厉,没了那分少年的稚气,眉宇间多了几分成熟与矜贵,更有男人的味道。 她以为如今的他早已不是记忆里那个少年,变得高高在上,不可僭越。 可似乎,他还是曾经那个少年。只是褪却了那抹温润的少年气,实际上,还是那个清清冷冷,却又细心温柔的他。 宋时晚的目光在他的脸上缓缓游移,一点一点,滑过每一处线条。 她从未想过,自己会嫁给他,成为他的妻子。 “我记得。”薄屿辞轻叹一声,语气似是嫌弃,却又多了几分无奈与宠溺,“以前笨,现在也笨。” 明明应当是个挺温情的气氛,被他一说,宋时晚不满地瞪圆眼睛:“你才笨呢!嫌我笨做什么娶我?你更笨。” 薄屿辞轻笑:“就是因为你笨,才娶你的。” 宋时晚轻轻锤了他一下,力道不大。她嗔怪道:“当初你和清川哥哥总是嫌我笨欺负我,我那时最讨厌你们俩。” 宋时晚说完,猛然意识到什么,忽地止住声。 她小心翼翼地打量着薄屿辞的神色,果然见他神色沉了几分。 不该提的。 她抿了下唇,连忙转移话题:“以后不许说我笨,我一点都不笨。” “嗯,嫣嫣最聪明。” 明知道他是在故意揶揄自己,宋时晚还是伸手环住他的腰。 薄屿辞将她揽进怀里,紧紧抱住她。 两人谁也没说话。 隔了会儿,宋时晚轻声道:“阿辞,谢谢你。” “谢什么。”薄屿辞淡声问。 “谢谢你愿意帮我。”宋时晚脑袋靠在他宽厚的胸膛,小声道,“如果不是你愿意帮我,可能阿婆的店已经没有了,我也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 “嫣嫣,夫妻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可是当初你能有很多选择,但我没有……如果不是你愿意帮我,我不会有现在的生活,认识现在的朋友。所以还是要谢谢你。更何况……” 薄屿辞无奈地叹了声,打断她的话:“嫣嫣,你就是我最好的选择。” 宋时晚不清楚薄屿辞所说的“最好的选择”究竟意味着什么,但无论如何,她都感激他给予自己的这一切。 她抿了下唇,没再继续往下说。 薄屿辞问她:“更何况什么?” “更何况……”宋时晚顿了顿,她摇了摇头,笑着道,“没什么……我忘了要说什么了。” 薄屿辞好笑地望着她,他抬手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软肉。她似乎比以前胖了些许,脸颊的肉也软软的。 还是圆润一点比较好,平时看上去瘦瘦弱弱的,让人心疼。 “以后不要再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了。”薄屿辞温声对她道。 “嗯。”宋时晚点点头。 她敛起眸,没再多说什么。 “行了,赶快去干活吧。早点休息。” 薄屿辞松开宋时晚,没再强迫她做其他事。在他看来,那种事应当是属于两个人的事,她不愿意,他不想勉强。 薄屿辞离开后,宋时晚倚在餐桌边,出神地看着他离开的方向。 四周漆黑寂静,只有窗外蟋蟀的鸣叫声。 她望着楼梯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更何况,他们只是合约夫妻。 宋时晚没敢说,也没必要说。 他们确实是夫妻,但只是因为利益而结婚的合约夫妻。 她不清楚薄屿辞口中“最好的选择”是指的什么,但她知道,他可以有其他选择。 她会和他结婚,会在这里,不过是因为他需要一个人帮他挡家里的纷争。 在平城生活的这段时间,宋时晚似乎在慢慢忘却这件事。 大抵是因为薄屿辞对她很好,其他人对她也很好,她逐渐融入了这里的生活,甚至快要忘了当初为什么来这里。 她好像,在渐渐对这里产生“家”的感觉。 这种感觉她并不讨厌,但内心深处,她却觉得产生这样的感觉很危险。 会让她忘记自己是怎么来到这里的,让她在薄屿辞面前得意忘形。 那样的她,很可能被他讨厌。 他需要的,应当是个乖乖听话,对他有所帮助的妻子,而不是一个得寸进尺的女人。 宋时晚再次扫了眼薄屿辞离开的方向。 结婚后的这段时间里,薄屿辞对她很好。好得超出她的想象。 他没有保留地为她付出自己的耐心和时间,陪伴她,照顾她,毫无疑问是一个称职的丈夫。 但宋时晚清楚,薄屿辞会对她这么好,不是因为“喜欢”,而是因为他本身就是这般好。 就像小时候那样,明明表面清清冷冷,但他比谁都要细心,温暖,有责任感。 他会对她好,只不过因为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换句话说,如果当初他选了其他人协议结婚,他也会对那个人这般好。 心尖腾起一抹微妙的情绪,但很快消散了。 宋时晚并没有反应过来那抹莫名的情绪,到底是什么。 她微微蹙了下眉尖。 怪怪的。 但她突然有些好奇。 好奇如果薄屿辞喜欢一个人,又会是什么样子。:,,. 21. 春日DAY21 还没送你新婚礼物 周末,平城市中心有一场Nyx的高级成衣秀。 这场活动主要是为了答谢品牌高级客户,办得十分低调奢华。 这还是宋时晚第一次参加时装秀场,多少有些好奇和紧张。 她提前到达会场,给孟颜昕打电话时,大小姐还在家里慢悠悠做造型。 “你先进去吧。”孟颜昕不紧不慢地看了眼时间,“我还有大概……嗯……一个多小时吧。” 宋时晚:“……” 走秀下午三点开始,现在两点,大小姐这是打算压轴出场了。 大抵是上回第一次见面,孟颜昕为了给宋时晚留个好印象,她当时努力踩点到的,比往常都要收敛许多。宋时晚此时还不知道,孟大小姐其实是个迟到大户,不管大小活动,绝对是压轴闪亮登场的那个。 不过宋时晚对孟颜昕的迟到倒是没太多想法,在这件事上她比较“严于律己宽以待人”,正好秀前有个小展览她想逛逛,挂了电话后,她没再杵在门口等孟颜昕,将邀请函递给工作人员后便进了展览。 展览不大,只有三个展厅,主要是Nyx近几年的成衣作品,门口还有个拍照留念的区域。 宋时晚进入展厅时,已经有不少人了。 参加这次走秀的都是Nyx的高级客户,大多是名媛小姐和明星网红,还有些圈内和品牌关系不错的设计师和媒体。 宋时晚对拍照没有太大的兴趣,但如今也算是个小有名气的网红,几个媒体见到她,拉着她拍了几张照片。 为了今天的秀场,宋时晚特意穿了件质地精良的竹月色水仙纹丝绸旗袍,旗袍一侧开衩设计,一双修长笔直的腿若隐若现,腰肢曼妙,引人无限遐想。她的容貌昳丽,清雅婉丽,饶是周围不乏长相惊艳的美人,她伫立在人群中,依旧是最出挑的存在。 她一出现在会场,就吸引了许多目光。 有些是好奇,有些是不屑。 “她是谁啊?” “不是前段时间小火的那个网红吗?虽然火了一阵,也不至于受邀参加这次的秀吧。” …… 在场的几个网红基本都是网上爆火的T1级别的大网红,宋时晚虽有些名气,但和她们比起来实在相差甚远。 几个知道她的十分鄙夷,还有些过来和她互换了联系方式。 周围议论纷纷,宋时晚并未在意。 拍完照,她便进了展览,仔细参观起来。 展览主要是Nyx历年的作品和发展史,尤其是最后一个展厅主要讲解的是Nyx引以为傲的成衣刺绣工艺,宋时晚认真研究了许久。 差不多到了走秀开始的时间,工作人员笑着告诉她走秀结束后还可以继续参观展览,宋时晚才不舍地离开最后一个展厅。 进入秀场后,宋时晚便被眼前的景象惊艳到了。 秀场空间不大,灯光昏暗,四周是全息山水画动态投影,中央是以传统工艺印、绣、染的丝绸锦缎飘扬,整体以水墨调为主,浓墨倾泻,雾起四周,仿若仙境。 她顺着邀请函上标注的位置坐下。 这次的秀场有严格的位置安排,第一排的位置都是安排给SVIP级别的客户,更别说宋时晚坐的位置是视野最好的那个。 周围再次响起窃窃私语。 “她到底什么来头啊?坐那个位置。” “乱坐的吧,真是乡巴佬。” “那位置……不是昕昕的么?” 身旁的姐妹拍了拍白悦宜,白悦宜顺着她指的方向望了过去,不由眯了眯眼。 她从一进门就看到宋时晚了。 宋时晚当时也看到了她,还朝她笑了笑,故意挑衅。 白悦宜本就不爽,见她坐在孟颜昕的位置上,忽地,不屑地挑起唇角。 孟颜昕是各大奢侈品的常客,与许多知名设计师交好,听说和Nyx的创始人更是关系亲密,每次这种秀场对方都会将最好的位置留给她。 常看秀的人都知道哪个位置视野最好,孟颜昕会坐哪里,不难想。 宋时晚估计是不知道这里的位置都有安排的,只当那里视野好又没人坐,便坐在了那里。 谁敢坐孟颜昕的位置啊?就以她那个大小姐脾气,就连她们其他人都不敢惹,更别提宋时晚这个抢了人家男人的人了。 想起前几天孟颜昕愤然离场的模样,白悦宜心里好不痛快。 一会儿要有好戏看咯。 她朝身边的薄屿佳指了指不远处的宋时晚,笑着道:“那个就是你新嫂嫂。” 薄屿佳和孟颜昕前后脚回国,还没见过宋时晚。 但她早早从白悦宜这里听闻了她的“事迹”,对这位新嫂嫂嗤之以鼻。 她和薄屿辞关系算不上多亲近,但好歹一家人,薄屿佳想不明白薄屿辞为什么非要娶个乡巴佬回家,给家里丢人。虽然她也不喜欢孟颜昕,但总比这种要家世没家世,要学识没学识的女人强。 要她说,她觉得白悦宜和孟颜昕的条件不相上下,还比她性格好,她倒挺希望和白悦宜成一家人的。 可惜薄屿辞眼光太差。 薄屿佳顺着白悦宜指的方向忘了过去,便见宋时晚端庄温婉地坐在那里。即便周围都是气质出众的名媛小姐,她依旧不落俗尘。 模样……还行。 但薄屿辞那种眼高于顶的人,怎么可能会找个模样差的。 宋时晚长得好看,不难想到。可其他方面,要什么没什么。 也不知道薄屿辞到底图她什么把她娶回家。 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薄屿佳“嘁”了声:“我以为多好看呢,就还行吧,没你好看。” “就你嘴甜。”白悦宜嘻嘻笑了笑,亲昵地挽住她的胳膊,“她真的很蠢,那里应当是孟颜昕的位置吧?” “确实。这女的是真的什么也不懂啊?也太给我哥丢人了吧。” “你说,一会儿孟颜昕会不会和她打起来?” “有可能。”薄屿佳道,“就孟颜昕那个性格能让别人坐她的位置?哎——?孟颜昕之前不是和我哥有过婚约,她知道那女的和我哥结婚,把她家婚退了么?” “知道啊。”白悦宜眼睛一弯,给她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 薄屿佳也笑了起来:“那一会儿可好玩了啊。” 两人做好了看戏的准备,端坐在不远处的宋时晚还是一脸岁月安好,似乎并不知道此时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没一会儿,孟颜昕终于到了。 她今天穿了一件Nyx高定小礼裙,白色单肩短裙上绣水墨繁花纹,微微收紧的腰部设计勾勒出她玲珑曼妙的身材,雍容典雅,又不失灵动。 孟颜昕本就长得极美,甫一出现,便成为众人瞩目的焦点。 所有人都知道孟颜昕喜欢姗姗来迟,受众人瞩目的秉性,对她踩着开场点进入会场的行为早已司空见惯。 见她往宋时晚身旁走,不少人望了过去。 虽然一部分人并不了解她和宋时晚的私人恩怨,但常在平城看秀参加活动的网红小明星都知道这种活动都有个不成文的规矩,一些特定的位置会留给特定的人。 宋时晚坐的那个位置,显然应当有特定的人。 而孟颜昕,就是那个特定的人。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孟颜昕平日从不会因为迟到和人道歉,但她发现宋时晚是那种出门一定会提前到的性格,和她完全相反,多少有些不好意思。 让美人等自己,她实在于心不忍。 白悦宜死死盯着两人的方向。 然而孟颜昕并没有那晚的暴躁愤怒,反而始终笑盈盈的模样,并且将自己的位置让给了宋时晚,转而坐在了宋时晚身边的位置。 就孟颜昕往常那个性格,从没给别人让过位置。 如果让,也必须是别人让给她。 ——怎么回事?孟颜昕不知道宋时晚是谁吗? 正常秀她都没有看进去。 白悦宜时不时看向孟颜昕和宋时晚的位置,两人几乎整场都在聊天,大部分时间是在聊模特身上的礼服,偶尔不知道聊到什么, 看到两人言笑晏晏,岁月静好的模样,白悦宜胸口腾起一阵烦躁。 明明自己是来看戏的,两人这是在搞什么?跟她演姐妹情深是么?? “小悦,你看这件裙子怎么样?”薄屿佳的声音扯回白悦宜的思绪,她望向秀台上模特身着的长裙。 藕荷色纱制打裥领长裙,手工绣制的花朵精致立体,星星点点点缀在裙摆上,温婉又梦幻,简直是白悦宜的梦中情裙。 “你不是一直想要这种感觉的裙子。” “这条太好看了。” 白悦宜一下子没了看戏的心情,满心满眼都是眼前的礼裙。 这次是Nyx的高级客户答谢秀,每条高定礼裙全球都只一条。 走秀结束后会按照客户级别自由选择喜欢的款式订制。原则上,每个客户只选一条,但像某些顶尖客户,她们就是原则。 走秀结束后,白悦宜将写好的秀款编号递给工作人员。 正巧她喜欢的那条礼裙前面没有人订,工作人员和她约好量尺寸的时间。 白悦宜心情舒畅了许多,原本想要看戏却没看成的郁闷心情一扫而空。 正好见宋时晚和孟颜昕出来,她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 两人聊了会儿秀上的款式,得知孟颜昕订了三条裙子,白悦宜满脸羡慕:“哎呀,真羡慕你!我只订了一条,但是那条是我最喜欢的,能订到自己最喜欢的款式我就很满足啦。” “也很好啦。”孟颜昕虽然和白悦宜关系一般,但好歹是塑料姐妹,笑眯眯道,“其实这季的款式都挺好看的,要不是晚晚在,我估计会再订几条。” 提到这个,孟颜昕想起自己和宋时晚断绝关系的一分钟,凶巴巴瞪她一眼。 宋时晚满脸无辜看了看她。 不过孟颜昕也不是真生气,过了方才那股上头的劲儿,其实她已经冷静下来了。 自从上次一起逛街后她就发现了,宋时晚的眼光极好,她赞同自己买的款式都是自己特别喜欢的,而她不让自己买的,孟颜昕事后想想,确实属于那种自己买回来以后可能会后悔的。 只不过自己不缺钱,每次后悔了顶多扔在一边不穿罢了。 而刚刚被宋时晚劝住的那几条裙子,也属于自己买完会后悔的款式。 有这钱还不如给招财富贵多买两个罐头。 哎呀,自己怎么这么宜家宜室啊,越来越完美了呢。 白悦宜扫了宋时晚一眼,不掩轻蔑:“哎呀,昕昕你又不缺这点钱。不过也能理解,从村里来的,没见过什么世面嘛,总把这点小钱当回事。” 宋时晚笑了笑,没搭理她。 孟颜昕反倒不乐意了,她不像宋时晚脾气软,什么都能忍,不悦地蹙起眉:“你什么意思?” 白悦宜故作无辜道:“昕昕,你不会还不知道吧?她就是二哥为了和你退婚,新过门的妻子呀。” 孟颜昕又不傻,立马听出了白悦宜话外的意思。 现在想来,当初故意说宋时晚坏话挑事的人就是她,这会儿多半又是想故意挑起两人间的争端。 就算对面那个人不是宋时晚,孟颜昕也不想便宜白悦宜这种人看笑话。 她亲昵地挽上宋时晚的手臂,笑眯眯道:“哎呀,原来是这样!我还真不知道呢。” “对了!晚晚,我还没有送你结婚礼物呢。”孟颜昕转向宋时晚,“刚刚有条裙子你不是特别喜欢,就当做我送你的新婚礼物吧!” 孟颜昕叫来一旁的工作人员,告知对方自己要加订一条裙子。 而她订的裙子,正是方才白悦宜洋洋得意告诉孟颜昕自己订上的那条。 孟颜昕本就和Nyx的主设计师相熟,又是品牌老客户,工作人员自然不敢怠慢,只得遗憾地告诉白悦宜裙子被订,让她再选另一条。 白悦宜怔愣许久:“你——” 孟颜昕笑了笑:“不好意思呀,这条裙子晚晚也喜欢,可惜她不想订。要不是她‘总把小钱当回事’,也轮不到你呀。” 说罢,孟颜昕挽着宋时晚,聘聘袅袅地离开了。 白悦宜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不由地握紧拳头,可想发脾气,又不知道该朝哪儿发。 那天薄屿辞和薄霄宴护着宋时晚的态度白悦宜看到了,如今孟颜昕也护着她。 不就是个乡下来的村丫头么!凭什么其他人都把她当块宝! 见好姐妹被欺负,薄屿佳也有些生气。 薄屿佳拍拍白悦宜的肩膀,安慰她:“没关系,一件衣服而已。就算我哥再喜欢她,孟颜昕不介意有什么用?就我爷爷那冥顽不化的脾气你还不知道?我家永远不会接受她的。小人一时得志,别和她计较。”:,,. 22. 春日DAY22 说话要算数 薄明丞的寿宴在九月中旬。 每年薄老爷子寿辰薄家都会大办,一是庆生,二是与各界关系联络感情。 今年的寿宴一如既往在薄家老宅举行。 临出门前,宋时晚依旧在紧张得挑选衣服。 虽然薄屿辞和她说过,不必讨好薄家人,宋时晚也并非想要刻意逢迎,但毕竟是长辈寿辰,她不想给薄明丞留下不好的印象。 原本选好的礼裙最终被她舍弃,她思忖良久,还是准备穿旗袍。 宋时晚从自己一水素雅的旗袍中选出一条颜色最为明丽的。胭脂色旗袍绣蝴蝶暗纹,颜色鲜艳却又不张扬,既适合出席长辈生宴,又不会太过喧宾夺主。 正巧薄屿辞来衣帽间拿领带,宋时晚看见他,问:“这身好看吗?” 薄屿辞看向她。 这个颜色穿在其他人身上,薄屿辞多半会觉得严艳俗,但穿在宋时晚身上,不仅没有一丁点媚俗劲儿,反倒典雅韵致,温婉端庄。 轻盈的旗袍勾勒出她窈窕的身型,随着她的一举一动,轻轻摆动的裙摆犹如翩跹起舞的蝴蝶,摇曳生姿,引人浮想联翩。 “好看。”他的喉结微滚,声线不自然地沉了几分。 听他说好看,原本有些不确定的宋时晚放下心来,从首饰盒中取了一支白玉簪。 “我帮你。”薄屿辞走到她身边。 宋时晚将玉簪递给他,薄屿辞却没有帮她戴上,而是握在手中,随后从身后抱住她。 突如其来的怀抱吓了宋时晚一跳,她从镜中看向薄屿辞,他正好也从镜中看向她。 “别闹。”她嗓音温软,“再不走来不及了。” “时间还早。” 男人的声音犹如清风拂过的琴弦,低醇悦耳。宋时晚那根心弦也随之被撩动。 他一只手抱着她,另一只手轻车熟路地解开旗袍前襟的盘扣,而后探向侧边的拉链。宋时晚喜欢穿旗袍,久而久之,薄屿辞对旗袍的构造也十分了解,尤其了解如何褪下它。 柔软的唇瓣轻轻蹭过她的脸颊,最终若有似无地落在她的耳垂处。 温热的气息钻进耳窝,宋时晚倒吸一口气。 他太了解她的身体,触碰的都是她最敏感的地方。 宋时晚靠在他炽热的怀抱中,整个人都仿若化作一泓春水。 仅存的最后一丝理智告诉她现在不是时候,她扯住薄屿辞缓慢游移至裙摆开衩处的手,声线软绵绵的:“现在不行……” “那什么时候‘行’?”他嗓音低沉地问。 宋时晚抿了下唇,脸颊涨红道:“等……等回来。” 薄屿辞轻轻挑起唇畔。 他从善如流地停下手中的动作,又吻了下她的耳尖,这才满意地松开她:“说话要算数。” 薄屿辞说完,帮她穿戴整齐。 宋时晚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他方才是故意的。 她嗔怪地瞪他一眼,薄屿辞唇边噙着笑,淡声道:“别动,我帮你戴簪子。” 他摊开手中的玉簪给宋时晚看,宋时晚垂眸睨了一眼,又乖乖地杵在原地,任由他摆弄。 这回薄屿辞没再逗弄她,悉心地帮她将簪子戴在挽好的髻上。 - 到薄家老宅时,已有不少人抵达。 与上次回来时的安静冷清不同,此时的庭院内热闹非凡。 院子被佣人们精心装点过一番,又是夏花盛放的季节,天空明媚,百花绽放,整个院子姹紫嫣红,喜庆祥乐。 来参加寿宴的大多是与薄家交好的富商政要,家庭聚会,大家相对从容随意,聚在花园内谈笑晏晏。假山林石间,几个小孩追逐嬉闹,入眼皆是一派繁荣祥和的景象。 与几位相熟的叔伯简单寒暄后,薄屿辞和宋时晚去了正殿。薄家人正在那里接待宾客。 宋时晚上次来薄家,其实并没有见到所有人人。今天薄老爷子生日,人到得比较齐,有几人她之前并未见过。 薄屿辞带她打了招呼,他的小姑拉着宋时晚,很是喜欢。 薄冉慈今年36岁,将全部精力放在科研工作上,很少回家。 这回回来,也是因为薄明丞寿宴,特地请了天假。 她之前都是在新闻采访上见到宋时晚,对她很喜欢,这回见到本人,拉着她便不愿松手了。 大抵是工作原因,薄冉慈的好奇心和求知欲特别强,和宋时晚探讨了半天双面绣的技法工艺,薄屿辞来找宋时晚好几次,薄冉慈都不撒手。 薄冉慈笑他:“怎么?一分钟都离不开你老婆啊?” 薄屿辞无语地睨她一眼,只好乖乖把宋时晚让给她。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都没注意到薄明丞已然进了前殿。 屋内一下子安静许多,只剩两人低低交谈的声音。 不知是谁轻轻咳了声,薄冉慈抬起头,笑盈盈叫了声:“爸,生日快乐!” 薄冉慈是薄明丞唯一的女儿,在家极尽宠爱。但她性子里带了根反骨,很是叫薄明丞头疼。 她亲昵地挽住薄明丞的胳膊,薄明丞冷着脸训她:“没大没小。” 薄冉慈咯咯直笑,不甚在意。 与薄冉慈的大咧不同,宋时晚站在原地,整个人崩得笔直,她声音软糯地叫了声“阿爹”,而后顿了顿,才战战兢兢补一句:“生辰快乐。” 薄明丞严厉地扫她一眼,没有理会。 薄老爷子今年八十有余,身躯凛凛,样貌堂堂,丝毫看不出岁月在他身上流过的痕迹。 他的气场十分强大,举手投足间流露着浑然天成的王者之风,气势逼人。 薄屿辞和薄爷爷的性格很像,但宋时晚在薄屿辞身边这么久,都未曾感到过如此强大的压迫感。 她不禁攥了攥掌心的薄汗。 好在薄明丞直接无视了她,宋时晚轻轻松了口气。她甘愿被薄明丞无视,也不想面对他。 她小心翼翼回到薄屿辞身边,此时似乎只有他旁边才能给她安全感。她死死拽着薄屿辞的胳膊,见她满脸紧张和不知所措,薄屿辞眼底压不住笑意。 “你笑什么!”见他嘲笑自己,宋时晚凶巴巴瞪他一眼,语气却是一如既往的绵软,“我要被吓死了。” 薄屿辞轻挑眉梢,这丫头这会儿倒是挺横。 宋时晚其实之前见过薄明丞一面。 是在徐岚去世的时候。 那时徐岚住在苏镇,身边没什么亲人,只有几个阿姨照看。去世后,因着阿婆与徐岚交情好的缘故,后事都是宋时晚与几个阿姨照料的。 葬礼那天,薄明丞亲自前去拜祭。 不过那会儿宋时晚对他没有什么概念,只知这位长辈气场强大,在平城很有势力,是徐阿婆曾经的丈夫。接待时,她恭恭敬敬叫了声“阿爹”后,便再无交际。 未曾想过,有一天会成为一家人。 薄明丞到后,其他人将他拥簇一团,纷纷献上手中的贺礼。一群人将自己送的礼物说得天花乱坠,像极了为博皇帝心欢,争相斗艳的佳丽三千。 薄屿辞牵着宋时晚的手,也要过去。 宋时晚扯住他,小声道:“算了吧。晚点你给阿爹拿去就好。” “怎么?”薄屿辞轻挑眉梢,“是谁说要给爷爷留个好印象的?” 宋时晚抿了下唇,这会儿倒是怂了:“心意到了就行,其他不用强求。” 薄屿辞捏了捏她的掌心,淡笑道:“嫣嫣,想要的东西要学会争取。” 顿了顿,他正了正神色,继续道:“再说,这礼物是你熬了大半个月准备的,一番心意,不要辜负。” 薄明丞近日喜欢摆弄前朝瓷器,此次寿宴,薄屿辞给他准备了一对前朝宫廷的花瓶作为寿礼,薄明丞很是喜欢。 但因着薄屿辞擅自结婚的缘故,他并未表现出来,还是那副面色沉沉的模样,只淡声叫身旁的管家把东西放到书房。 “爷爷,时晚今天第一次见您,特意为您准备了贺寿礼。”薄屿辞牵着宋时晚的手,毕恭毕敬对薄明丞道。 他叫人把宋时晚准备的礼物拿给薄明丞,薄明丞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 是宋时晚亲自绣的一幅花鸟图,画面上一只翎羽艳丽的桐花凤展翅飞向盛开的杜鹃花。 整幅作品素雅简洁,画上的飞鸟灵巧生动,花朵娇艳雅致,能看出绣画的人技艺之高超。 其他人也凑了过来。 众人都知薄明丞对薄屿辞这个新婚妻子颇有微词,没人敢随意吱声,只薄冉慈赞叹道:“好漂亮呀!” 宋时晚挽着薄屿辞,微微垂眸,害羞得脸颊红了几分。 薄明丞意味不明地看了宋时晚一眼。 见薄明丞不为所动,一旁的孟向卉笑道:“哎呀,之前网上把你吹得沸沸扬扬,我看绣的东西也就那样呀。” 没人敢接话,孟向卉朝一旁的蒋晓兰递了个神色:“妈,你看怎么样?” 蒋晓兰笑容和蔼:“绣得不错,只是,这画面小气了些,阿辞,这种花鸟图送你爷爷做寿礼是不是不合适?” “就是的,怪不得乡下来的,送的东西都小气。”薄屿佳也道。 薄屿辞不悦地蹙起眉,想要与她们争论,却被宋时晚按了下来。她温温柔柔道:“这幅作品我是思虑许久才绣的,希望阿爹喜欢。” “就是,什么小气不小气的。”薄冉慈白了孟向卉一眼,她平日最看不惯她的尖酸刻薄又计较的模样,讽道,“是你看不明白吧?这画上绣的是五彩瑞鸟桐花凤,寓意吉祥,时晚一片心意,你们看不懂,当真爸看不懂?” “你——” “够了。”薄明丞厉声喝住两人。 孟向卉洋洋得意地朝薄冉慈挑了挑眉,做好了看宋时晚笑话的准备。 然而,薄明丞凌厉的眉眼间有了些许松动。 他垂眸睨了宋时晚一眼,淡声询问:“这幅,和小岚卧室里挂的那幅是一起的?” 宋时晚恭恭敬敬回道:“是同一系列。只不过那幅是我阿婆早些年绣来送给徐阿婆的生贺礼,这幅是我绣的。” 这幅贺礼是宋时晚深思熟虑后选择的主题。徐岚生前最喜欢阿婆送她那幅杜鹃桐花凤,画面中杜鹃盛放,一只桐花凤立于枝杈间仰头赏花。 两幅作品交相呼应,一只小鸟抬头,一只小鸟俯身望它,其中寓意不言而喻。 薄明丞是多情而又深情的,这些年来,他心里最惦念的,就是自己的结发妻子,徐岚。在他眼中,徐岚就是他心头盛放的杜鹃,温婉灵动,念念不忘。 “小岚最喜就是杜鹃。”他喃喃了声。 四下一片寂静。方才张牙舞爪的孟向卉吓得一言不发。 就连蒋晓兰这个名正言顺的妻子都不敢在薄明丞眼前说他前妻徐岚一句不是,更何况孟向卉这个小辈。 她说宋时晚的作品小气,不就是在说徐岚小家子气? 她战战兢兢看向薄明丞,他似乎陷在回忆中,并没有搭理她的心思。 孟向卉轻轻松了口气,而后怒气冲冲瞪向宋时晚。 这丫头看着单纯温柔,实则心思好不深沉。她自知薄明丞对她什么态度,便讨巧拿徐岚说事,想在薄明丞面前博得好感? 可就算薄明丞心里再惦念徐岚,她和徐岚非亲非故,想耍这点小心思在薄明丞面前摆弄,真当薄明丞看不出来? 薄明丞神色淡然地望向宋时晚。 他对宋时晚有印象。 虽说印象不深,但那声温软的“阿爹”还是唤起了他点点回忆。 徐岚也是苏镇人,早些年他的爷爷还在世时,徐岚便温温柔柔地唤“阿爹”,而后两人分开,便再也没听谁这般称呼过。 再次听到,还是在苏镇,一个小姑娘这般唤他。 他对那小姑娘的印象不算深,但听说是徐岚邻居家的孩子,关系很好,徐岚去世后是她忙前忙后亲自操办的后事。 印象里小姑娘娇小瘦弱,乖巧有礼,其他印象,便没有了。 薄明丞没有想到,再次见面,她成了薄屿辞的妻子。 他心间情绪有些复杂。 良久,他淡声对管家道:“把这幅和漱玉斋那幅花鸟图摆在一起吧。” 漱玉斋是薄明丞专门摆放古玩珍宝的地方,只有他最珍重的物品才会放在那里。 孟向卉几人惊了又惊,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薄明丞虽然没多说什么,但其中意味不尽明了。 他是接受宋时晚了。 薄明丞淡声对薄屿辞道:“末了宴会结束,阿辞陪我去茶寮喝茶下把棋。” 顿了顿,他继续道,“带上妻子一起。”:,,. 23. 春日DAY23 喜欢 从屋里出来,宋时晚终于松了口气。 虽然她之前就做好了薄老爷子不好相处的准备,但如此近距离地接触本人还是被他极具压迫感的气场吓得不行。 还好他似乎并不讨厌自己。 阳光明媚,宋时晚原本紧张的心情也明媚了许多。 她随着薄屿辞,陪他应酬了几位合作伙伴,等几人离开,薄屿辞淡声问她:“你要不要去吃点东西?” 早上因着紧张又怕吃太多礼裙会显肚子的缘故,她早上只吃了一点东西。 此时确实有些饿了。 宋时晚仰头问他:“可以吗?” 薄屿辞揽着她的腰,好笑道:“为什么不可以?” 指尖在她纤细的腰肢上轻轻摩挲了下,似乎比之前又瘦了些。 他轻叹了声,捏了捏她腰间所剩无几的肉,对她道:“去吃些东西吧。” “嗯。”宋时晚笑着应下。 她最近工作压力大,嘴上没什么控制,其实吃得比往常要多许多。 只不过她属于一焦虑就容易掉秤的体质,所以体重并没有被她不节制的饮食所影响。 薄屿辞还有应酬,便没有陪宋时晚一起去吃东西。 宋时晚倒是不介意,满心满眼都是餐桌上的食物。 今天是家庭聚会,又是自助式餐点,此时餐桌旁聚了不少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吃东西聊天,氛围十分随性。 宋时晚站在餐桌旁,纠结了半晌到底是选中式还是西式,最后干脆放弃纠结,每样喜欢吃的食物都选了一点。 “你也太能吃了吧?”身旁响起熟稔的声音。 宋时晚没回头,便知站在旁边的人是谁,她笑吟吟对孟颜昕道:“这个小排很好吃哎,你要不要来一点?” 孟颜昕扫了眼餐盘中的能量炸弹,咽了咽口水:“女人,你太罪恶了,离我远一点。” “你不觉得看着都很好吃吗?”宋时晚问。 孟颜昕看看她手中的瓷盘被堆成了小山,又看看自己盘子里的绿色菜叶,突然有点羡慕嫉妒恨:“你吃这么多都不会长胖的吗?” 宋时晚满脸无辜:“我最近瘦了两斤。” 孟颜昕:“……” ——好讨厌她们这些天生的瘦子! 她陪在宋时晚身边,眼睁睁看她将桌上卖相好的菜全都夹了一遍,最后还放了两块甜点。 她暗暗咬了咬牙,忍痛拒绝了宋时晚的甜点邀请。 两人挑了处空着的餐桌。 宋时晚问:“你自己来的?” “没有,和我爸妈还有我哥一起来的。”孟颜昕随便指了一处,漫不经心回道。她问宋时晚,“薄叔叔怎么没和你一起?” “他还有应酬,我饿了就先过来吃东西了。” 孟颜昕无语:“你真是心大。” “怎么了嘛。”宋时晚弯了弯眸。 吃饭不积极,思想有问题。 孟颜昕:“你说怎么了。他故意把你支开,自己跑去偷会美女了。” “你吓唬我。”宋时晚笑意更甚。她没太在意,打趣着问,“有我美吗?” 孟颜昕嗔怪地乜她一眼:“那确实没有。” 她用手中的叉子指了个方向,“你自己看咯。” 宋时晚本以为她是在逗弄自己,没想到孟颜昕说的是真的。 她顺着孟颜昕指的方向望去,确实看到薄屿辞正和一个女人聊天。 女人一身干练的红色西装,蜜棕色卷发被她高高地束起,虽然从她们的角度只能看到女人半张侧脸,却难掩她出众的气质与美艳的长相。 即使站在一众男人之间,她的气场都不输分毫。 她似乎是天生的冷美人,总是给人一种冷冰冰的感觉,只偶尔与薄屿辞聊天时,会抬一抬唇角。 宋时晚眨眨眼,忍不住研究起女人西装外套上精致的刺绣花纹。 “看什么呢?”孟颜昕在宋时晚眼前摆了摆手。 “没什么。”宋时晚收回目光,认真对孟颜昕道,“你不觉得她衣摆上那只凤凰设计得很好看?” 孟颜昕:“?” 她着实没想到宋时晚的关注点竟然在那里。 她对宋时晚道:“你能不能上点心?看见那个女的没有,霍氏集团的千金霍妍,毕业以后在家族企业工作,26岁就接手了她爸的位置,现在是霍氏集团的CEO。” 宋时晚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夸赞道:“好厉害呀……” 孟颜昕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拧了宋时晚一把:“你没见她一直往你老公身边贴?你还不赶快过去看紧点儿?” “哪是你说的那样。”宋时晚好笑道。 霍妍和薄屿辞之间不知隔了多少人,两人看上去就是正常的商业应酬,哪有孟颜昕说得那么离谱。 孟颜昕道:“那是因为你不知道。她当初可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过,就喜欢你老公那样的,非他不嫁。” “唔。”宋时晚又看了过去。 宋时晚不傻。她自然是能看出来霍妍对薄屿辞是有好感的。 两人之间虽然保持着友好的距离,薄屿辞对她与对其他商业伙伴的态度也并未有任何不同,但那位素来不苟言笑的冷美人,每每与他交谈时,都会不由自主地笑起来。 但也仅此而已。 宋时晚并不认为自己有权利限制薄屿辞与其他异性的相处。更何况,他向来稳重自持,绝不会有任何逾越的行为。 只是…… 宋时晚不由地将目光落在霍妍身上,迟迟无法挪开。 薄屿辞并不是个话多的人,尤其与异性话更少。 但和霍妍,似乎两人总是能有某个共同的话题聊到一起。 霍妍长得漂亮,家世好,年纪轻轻又极其优秀。她和薄屿辞有共同话题,性格上又有些许相似,而且还明确地向他表达过心意。 如此优秀的人,薄屿辞为什么没有接受? 如果连这样优秀的女生他都不喜欢,那他又会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宋时晚不知为何,心尖莫名涌过一股酸涩。 她突然觉得自己似乎配不上薄屿辞。 他各方面都极出众,应当找个像霍妍那样和他门当户对,一样优秀的女生才对。 而不是自己这种要家世没家世,甚至还需要依靠他帮自己还钱的人。 在两人的合约关系里,她似乎什么都无法提供给他。 宋时晚敛了敛眸,收回目光。 “你想什么呢!”孟颜昕见她情绪低落,蹙起眉,“别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你现在应该打起精神战斗才对,到底在想什么呀!” “没,我什么也没想。”宋时晚收敛情绪,扬眸朝她笑道,“你才是不要想乱七八糟的。阿辞和那位霍小姐只是工作应酬,又没有什么出格的举动。” “你心是真大。”孟颜昕叹了声,“那别的女人觊觎你老公,你也不介意啊?” “不……”宋时晚顿了顿。 她猛然发现,她内心深处会介意,而且特别介意。 这种感觉之前从未有过。 她和薄屿辞是协议结婚,并没有什么感情基础。 结婚前,薄屿辞就与她讲过,婚后她愿意做什么就做什么,自己不会管她。 宋时晚当时心底便默认,婚后他愿意做什么,自己也不会管。 他愿意与谁交往,愿意几点回家,出去和什么人做了什么事,她从不过问。 她起初确实并不在意。 一是她了解薄屿辞的为人,并不会做任何出格的事;二是她认为两人只是合约结婚,自己只要做好分内的事即可,其他的事情都与她无关。 可此时,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介意这种曾经在她看来微不足道的事情。 明明她心里清楚,两人什么关系都没有,可她还是介意,别的女生也会看到他的好,介意那个女生看上去要比自己优秀许多。 那种感觉很奇怪,酸酸涩涩的。 她觉得很难受。 那句“不介意”怎么也说不出口。 “原来你在这儿!我找了你半天!”身后响起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 宋时晚和孟颜昕同时看向声音的来源,薄霄宴一张小脸涨得红彤彤,望向宋时晚。 跟在他身后“babysitting”的薄屿宸满脸无奈,对宋时晚道:“嫂嫂,他是来打小报告的。” “我才不是!”薄霄宴气鼓鼓瞪了薄屿宸一眼。 薄屿宸吹了声口哨。 虽然嘴上说着“不是”,但薄霄宴还是火急火燎给宋时晚通风报信:“你到底怎么回事!你看到阿辞旁边那个女人了吗?阿辞已经跟她聊了十五分钟了,你都不管管吗?” 孟颜昕撑着下巴,在旁边附和:“就是就是。你看,小孩子都能看出来。” “我——” 宋时晚还未来得及应声,薄霄宴继续打薄屿辞的“小报告”:“前两天,那个女人还和阿辞一起开会来着,她主动找阿辞说了七次话,还有还有!开完会她找阿辞吃饭,阿辞拒绝了!” 薄霄宴眼珠子转了转,似乎是在认真思考还有什么遗漏的事件。 宋时晚见薄霄宴这么一本正经打小报告的模样,都来不及思考心底那抹异样的感觉到底是为何,她好笑道:“你慌慌张张的,就是要和我说这些?” “不然呢?!”薄霄宴气乎乎瞪她一眼,心底骂这女人真笨,“那个女人真的很讨厌,总是找阿辞说话,我看着都生气!你都不管吗?” 宋时晚眨眨眼,终于听明白了:“你这是……在担心我呀?” “谁担心你啊!”薄霄宴见她还是往日那副慢条斯理的模样,更气了,“你这么笨,阿辞迟早和别人跑了!” 顿了顿,薄霄宴有些不高兴地问:“你是不是……不喜欢阿辞啊?” 宋时晚怔了怔。 心脏砰砰直跳。 方才那抹让她摸不着头脑的情绪瞬间豁然开朗。 原来……那是“喜欢”的感觉。:,,. 24. 春日DAY24 贪心 宋时晚一向对感情木讷。 在同龄女生对爱情片津津乐道,情窦初开的时候,她最喜欢看的是恐怖片;在大学同学忙着恋爱享受生活的时候,她埋头画画刺绣。 她比同龄人情窦初开的年纪都要晚,等她上大学后懵懵懂懂了解什么是“爱情”的时候,对身边的异性也没有太多兴趣。 她觉得谈恋爱很麻烦,和一个自己并不算相熟的异性展开一段关系,需要消耗太多时间和精力,如果有这个时间,还不如多绣几幅作品,可以卖钱。 不是没有男生追过她,只是她木讷地辨不出对方的意思,只有对方明确说“喜欢”后,她才知道原来对方是喜欢自己的。 只是,她对那些男生,没有过喜欢的感觉。 或许她很早前就已经喜欢薄屿辞了,只是自己没有意识到。 他一直对自己很好,无论是年少时在苏镇,还是如今。 没有哪一个男生会像他那般,有足够的耐心陪她,哄她,所以后来每当有异性追求她时,她都会下意识认为,这个人连那个对自己很好的邻家哥哥的一半都做不到,他们所谓的“喜欢”过于廉价。 只是她懵懵懂懂地将它视为“友情”,把他当做那个性格很好的邻家哥哥,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他对自己的照顾。 宋时晚讷讷地抬起头,看向不远处的薄屿辞。 似是心电感应,他蓦地侧过脑袋,与她对视。 男人如雪松般挺拔周正,轮廓深邃的五官干净而清冽,即使伫立在人群中,依旧是最耀眼的那个。他单手抄着兜,漫不经心地望着她。金丝边眼镜下那双勾人的桃花眼似若含情,又似无情。 他的目光很淡,穿越重重人群,似乎浓墨般的瞳仁中只有她的倒影。 宋时晚的脸颊不由自主地染上一抹绯红。 她慌张地转移视线,手腕却被人扼住。 薄霄宴不由分说地拽着她往薄屿辞的方向走。 “你干嘛呀……”宋时晚下意识往回抽自己的手腕。 “我受不了了!”薄霄宴不满道,“你怎么那么蠢,老是叫别人欺负你。” “谁欺负我了呀。” “那个女的,还有之前那个。你能不能让我省点心,不要总叫我帮你看着阿辞。” “你……”宋时晚好笑地叹了声。 虽说嘴上说着不去,但她还是不由自主地跟着薄霄宴走了过去。 见两人过来,薄屿辞朝一旁聊得正酣的男人比了个手势,淡声询问两人:“怎么过来了?” “因为……”薄霄宴方才光顾着打小报告了,一头热将宋时晚拉了过来,压根没想过找什么借口把那个叫霍妍的女人从薄屿辞身边支开。 他支支吾吾半天,干脆指着宋时晚道:“她说她想你了!” 宋时晚:“?” 薄屿辞:“?” 周围传出几声调笑,有个男人打趣薄屿辞,说他果然新婚不久,妻子这么黏他。 旁边的霍妍脸色沉了沉,但神色还是一如既往地淡,默默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人群。 薄屿辞和宋时晚的脸颊纷纷燃起几分燥意。 薄屿辞眉眼松了松,清浅的笑意中含着几分揶揄:“真的?” 宋时晚哪里会说这种话。 她支支吾吾半天,这会儿又不好说“不是”,只得含混地点点头:“嗯。” 旁边的调笑声更大了。 薄屿辞牵起她的手,朝其他几人比了个手势:“抱歉,我先走了。” 其他人满脸堆笑打趣几句,但也识趣地没再留他。 从人群中离开,薄屿辞一直牵着她的手。 宋时晚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边,动都不敢乱动一下。 看出她的局促,薄屿辞不着痕迹地弯了下唇畔。 大概是刚刚被薄霄宴乱说话搞害羞了。 他捏了捏宋时晚的掌心,淡声问:“要不要去逛逛?” “去哪里?”宋时晚仰头问他。 薄屿辞想了想,压低声线对她道:“没有其他人的地方。” “啊,好。”宋时晚脸上的薄红愈发明显。 薄屿辞对薄霄宴道:“阿宴,我带嫣嫣随处逛逛。你先自己玩一会儿。” 薄霄宴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嫣嫣”是宋时晚的小名。薄屿辞从未在家人面前这么称呼过她,薄霄宴一时间有点不适应。 “好。” 薄霄宴功成名退,临走前不忘朝宋时晚比了个“加油”的手势。 宋时晚:“……” 薄霄宴离开后,薄屿辞带宋时晚去了别院。 他在老宅住了二十多年,对这里的地形相当熟悉,也清楚哪里此时空无一人。 薄屿辞牵着宋时晚的手,慢悠悠沿着缦回的长廊散步。 这里空旷宁静,一步一景,美不胜收。 池边的荷花开得正盛,薄如蝉翼的阳光洒落在花瓣间,像是釉上了一层蜜糖色的光泽,整个荷塘都闪闪发光。 茂盛的荷叶间偶有涟漪绽开,宋时晚顺着望去,几条红色的锦鲤在其间穿梭着,轻快地摆动着尾巴。 她和薄屿辞在一旁的水榭中坐了会儿。 宋时晚斜斜地倚在栏边,看那几条游鱼穿梭,十分有趣。 清风拂过,吹起她的发丝。 隔了会儿,薄屿辞淡声问她:“刚刚你和阿宴过去做什么?” 宋时晚拢回思绪,她单手撑着下巴,望向他。 ——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总不会是,真的想我了吧。”薄屿辞低低笑了声。 他坐到宋时晚身边,一手随意地搭在木栏上,陪她一起看游鱼。 余光便能打量到那张熟稔而又英俊的侧脸,宋时晚脸颊的温度怎么也无法被清风吹散。 她努力收回视线,呢喃道:“不可以吗?” 薄屿辞侧了下头,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他本以为那不过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宋时晚真的承认了。 唇边的笑意更甚。 他淡声道:“嫣嫣,过来。” 宋时晚看了看他,没有动。 隔了会儿,她往薄屿辞身边一点点挪了过去,最后还是满脸羞赧地坐到他腿上。 薄屿辞揽住她的腰,就那么仰头望着她。 目光在她的眉眼间慢慢描摹着,宋时晚有些不好意思,小声问:“怎么了。” 自从意识到自己的心意后,她的感官似乎变得异常敏感。 他的每个细微的动作,每个眼神,她都会忍不住关注。 宋时晚顿了顿,还是问出憋在心里的话:“他们说,那个霍小姐,喜欢你?” 原来是因为这个。 薄屿辞浅浅笑出声。 他看着宋时晚,慢条斯理地解释道:“可能吧。她之前说过,我拒绝了。很早之前的事了。” “哦……”宋时晚敛敛眸。 “怎么?”薄屿辞轻挑眉梢,“吃醋了?” 宋时晚点点头:“……有一点。” 她这般坦率是薄屿辞没想到的。 薄屿辞心底划过一抹莫名的愉悦,他伸手压住宋时晚的手腕,迫使她微微俯下了身。他仰起头,吻上她的唇。 他的吻清浅而温柔,宋时晚轻轻回应着他。 温热的气息交缠着,呼吸渐渐变得细碎。 他嗓音低哑,对她道:“你不喜欢的话,以后我不会和她合作了。” “不用。”宋时晚摇摇头,“我只是觉得,她那么优秀,你都看不上。你到底……喜欢什么样的女生。” “你说呢。”薄屿辞轻笑着问。 “我不知道。”宋时晚语气有点失落。 她满脑子都是霍妍那张美艳的脸。 就连她一个女人看到都会心动不已,更何况霍妍无论是家世还是能力都很强,完全配得上他。像她这种,任何想要的男人都能唾手可得吧? 跟她相比,自己的条件真的差太多了。 这么完美的女人他都看不上,他到底会喜欢什么样的女人?他是不是真像别人说得那样,没有心,不会对任何人动情? 或许……他当初选择和自己结婚,就是因为她不喜欢他。 因为她需要的,只有钱。她会乖乖听他的话,从不奢求不属于她的东西。 他能给她一切想要的东西,但没有时间和心思陪她玩爱情游戏。 他似乎,对那种事情并没有兴趣。 可她已经开始不满足于已经拥有的,开始贪念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了。 她想要的,变多了。 如果薄屿辞知道自己是这样的人,他会不会很失望? 明明他对她一向很好,或许在他心里,她一直是温婉的,乖巧的,听话的。可实际上,她自私,贪婪,奢望得到那个最难得到的东西。 “真是傻瓜。”薄屿辞好笑得叹了声。 他将宋时晚拉进怀里,再次吻上她的唇。 宋时晚被他亲得昏昏沉沉的,她双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向他索取。 她很少这么主动。 每次都是乖乖配合他而已。 浓墨般的眸子晦暗几分,心底有什么在轰然崩塌,只肖她轻轻挑弄,他便会败得溃不成军。 只是,她并不知道自己之于他,有多么大的威力。 滚烫的手掌顺着旗袍轻薄的裙摆探了进去,抚上她细嫩的肌肤。 ——这是他今天最想做的事情。 “不要在这里……”宋时晚呼吸一窒,轻轻嘤咛了声。 四下寂静无人,随风飘动的柳枝遮掩住水榭中的风情。 …… 宋时晚想,她就是很自私,那又如何。 她已经拥有很多了,但她还是贪心。 贪心的,想要他的心。 - “阿辞他们人呢?” 薄霄宴回到薄屿宸身边后,打了会儿游戏机。 几个游戏的任务都刷完了,薄屿辞和宋时晚还没逛回来。 他收起游戏机,问旁边的薄屿宸。 薄屿宸带小孩儿带得无聊,正和孟颜昕有一搭无一搭地插科打诨。 俩人聊得开心,根本没在意薄屿辞和宋时晚去哪儿了。 毕竟他们两人一直不现身,用脚指头都能想干嘛去了。 但这话他没法和薄霄宴讲,薄屿宸支支吾吾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扯谎。 “我要去找他们!”薄霄宴转身要走。 一旁的孟颜昕撑着下巴,一只手轻而易举地拎住薄霄宴的衣领。 她笑道:“他和晚晚下棋去了,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下棋?”薄霄宴蹙了下眉,“下棋为什么不叫我?” 孟颜昕笑意更甚:“人家夫妻俩下下棋交流交流感情,叫你这个小屁孩做什么?” “我不是小屁孩。”薄霄宴不满地反驳。 他开始和孟颜昕抱怨上次和宋时晚下棋,她一次都不让自己,但是自己已经学了新的战术下次一定能赢她云云。 他没再嚷着要去找两人,毕竟人家要享受二人世界,他虽然年纪小,但也懂这个道理。 不过……薄霄宴确实单纯地以为两人真的是去下棋聊天了。:,,. 25. 春日DAY25 如何追男人 从老宅回来,薄屿辞便去帝都出差了。 生活和往常一样平淡而忙碌,可心底却有什么在悄悄发生变化。 往常薄屿辞出差,宋时晚并不在意,只叫他路上注意安全。 可这回同样是两天的出差,她却觉得像两个月一般漫长,时不时查看消息,希望他能早些回来。 可越是看手机,宋时晚越是发现,两人似乎,真的没什么感情。 前段时间有个新婚的同事请她们吃喜糖,宋时晚正好在公司,就过去凑了个热闹。 大抵是新婚的缘故,同事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嘴上虽似抱怨,却止不住上扬的嘴角。 她说她老公太黏人,每天都会发一堆消息轰炸她。但他会关心她吃没吃饭,公司冷不冷,和她分享自己在公司遇到的人和事。他每天车接车送,乐此不疲,逢年过节还会给她准备小惊喜。 当时宋时晚听完,并没想太多。 可这会儿想起同事说的那些,发现那才是爱情该有的模样。 会有摩擦,有矛盾,但心里放的都是对方。每每提及对方,眼里都是幸福的笑意。 宋时晚从没经历过这种阶段。 她和薄屿辞之间,好像真的只是合约关系。 别说平常的关心了,他们甚至连夫妻间的矛盾都没有。 他们之间往来的信息很少,从不会互相报备行程,更不会关心对方每天吃了什么,遇到了什么事。顶多是按时下班回家时,会问对方回不回家吃晚饭。 每次的交流恨不得不超过三句话。 薄屿辞本就不是话多的人,他的消息也极简洁,只会有事说事,不聊其他。 宋时晚也不是爱聊天的性格,回完消息,便无下文。 宋时晚撑着下巴,指尖来回滑动着两人的聊天信息。 越看,越觉得沮丧。 她想给薄屿辞发些什么,可又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她怕打扰他开会,又怕他觉得自己发的东西很无聊。 宋时晚幽幽叹了口气,旁边的同事扫了她一眼,笑道:“怎么啦?脚本写得不顺利?” 宋时晚道:“没有,已经写完了。” 不仅写完了视频脚本。 宋时晚最近都会来公司坐班。 早上到公司后,她满脑子都是薄屿辞。 虽说她雄心壮志地下定决心要让薄屿辞也喜欢上自己,可到了实操环节,她瞬间被打回原形。 别说追人了,她连恋爱的经验都没有,根本不知道怎样做才能让异性喜欢自己。 她甚至打开了搜索网页,像个好学的小学生一样,一板一眼地搜索起“如何追求喜欢的男性”。 搜索网页是这样告诉她的—— 一,长得好看已经成功一半,爱笑的女孩子更加招人喜欢。 很好,她至少成功一半了。 二,小女生才靠告白,成熟女人靠诱惑。要学会欲擒故纵,不经意的撩拨让男人欲罢不能。 宋时晚:“……” 她紧紧蹙起眉头。说了半天,也没告诉她怎么“诱惑”,怎么“擒”,怎么“纵”啊。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追男人,像是骗对方上床。 这种事……还用它教? 三,做男人擅长的事,会让他感到你充满魅力。了解对方喜好,投其所好。 薄屿辞擅长的事……好像她都做不来吧? 总不会让她去开个公司吧……宋时晚欲哭无泪。如果真让她去开个公司,到时候可能不是让他刮目相看,是得靠他填补亏空了。 再说了,按照网上说的,霍妍也很擅长他做的事,薄屿辞如果真觉得这样的女生有魅力,怎么会不喜欢霍妍呢?哪里还轮得到她。 pass。 四,要常出现在他面前,注意自己的打扮,不要一成不变,要给男人新鲜感。 嗯……宋时晚摸摸下巴。这一点她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两人每天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他真的不会嫌烦么? 五,要学会在节日当天制造惊喜,男人偶尔也需要浪漫。 宋时晚:“……” 别说惊喜了,她上次连七夕都直接忘记了。这不是等于告诉她已经被宣判死刑? 宋时晚面无表情地关掉网页。 顿了顿,她再次翻开薄屿辞的微信聊天框。 上面的对话还停留在三天前,薄屿辞叫她不要忘记薄老爷子的寿辰。 宋时晚回了个—— 她看向自己回复的那个冷漠无情的“好”字还加了个句号,一阵头疼。 人家小女生和男生聊天都可可爱爱的,什么“人家想你啦”,“不好嘛”,“亲亲”……再配一堆可可爱爱的颜文字。到她这里直接继承了薄屿辞的冷漠无情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结束的对话,绝不用两个字。 她握着手机翻来覆去输入删除,想给他发点什么内容,又不知道该发些什么。 她在输入框打下“想你了”三个字,想了想,硬着头皮改成“有点想你啦”,沉默片刻,宋时晚面色严肃地删掉这行字。 她实在过不了心里那道坎,估计薄屿辞看到,也会觉得她被什么脏东西附身了。 最后,她还是将“想你了”三个字委婉地改成了“在干嘛”。 网上不都说,这句话的意思就是“想你了”吗? 薄屿辞回得也挺快,就两个字,开会。 宋时晚:“……” 很好,话题结束。 她懊恼地放下手机。 果然,感情的事比工作还要麻烦,还不如工作。 所以宋时晚放下手机后,就全身心专注于工作,完全将感情的事抛诸脑后。 同事问她的时候,她已经写完了脚本,核对了三期视频内容,画了一张设计图,并且规划好了后半个月的视频更新内容。 “那你愁什么呢。”同事笑着问。 “没什么,就是……”宋时晚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总不能说,不知道让老公怎么喜欢自己吧。 同事笑吟吟地问:“是不是和老公吵架了?” “算是吧……”听她这么说,宋时晚干脆点点头,顺着她的话道,“就是感觉他最近……不太喜欢我?有什么办法能让他喜欢我吗?” “宝贝儿,”同事滑着电脑椅坐到宋时晚旁边,伸手挑了下她的下巴,“怎么对自己这么没自信?你好好看看自己长相,哪个男人会不喜欢你?” 宋时晚想了想,薄屿辞接触的异性一个比一个漂亮,自己的长相在他眼里应该算是普通吧? 她和同事说了,同事摸摸下巴:“也是。说实话,你老公那种条件,身边诱惑肯定很多。不过我觉得家里有你这么个美人儿,外面那些妖精也入不了你老公的法眼。” 另一个同事上洗手间回来,正好听到两人的对话,笑着加入:“我跟你说啊,男人都一个德行。再漂亮看久了都会腻,晚晚,你别往心里去,不是你的问题。” “确实,你得小心点,千万别是外面有人了。” “应、应该没有。”宋时晚讪讪。 “不是外面有人,那你为什么会觉得他不喜欢你了?最近对你态度太冷淡,还是……”同事朝她挤了挤眼睛,压低声音,“不碰你了?” “都、都没有。”宋时晚脸颊染上一抹绯红。 怎么感觉……话题有点扯远了? “啊?那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啊。”同事不解。 另一个同事道:“嗐,结婚久了,没新鲜感了呗。晚晚,男人都这样,有时候你也得给他们找找新鲜感,这样才会延长爱情的保质期。” 她们聊的真的是一回事嘛?? 宋时晚眉头紧蹙,自己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毕竟同事在感情方面比她经验丰富太多,宋时晚还是虚心地请教:“新鲜感……要怎么做呀?” “制造点小惊喜,找找之前热恋时候的感觉呗。实在不行……穿性感点。”同事朝她wink了下。 宋时晚脸颊更红了。 这样……他就会喜欢自己了嘛? - 虽然觉得同事提到的方法不太靠谱,但宋时晚还是决定尝试一番。 薄屿辞出差回来的那个晚上,她推掉了所有工作,提前在家准备,等他回来。 自从工作变多后,宋时晚很少下厨做饭,上次亲手做饭还是在薄屿辞生日的时候。 虽说她做饭,也只是一起吃了顿饭而已,其他什么也没有。 这回她特意将餐厅装点了番,选了瓶上好的红酒,并买了束花。 薄屿辞到家的时候,宋时晚正抱着一捧红玫瑰,将它们装进玻璃花瓶中。 她眉眼间含着笑意,全神贯注地插着玫瑰,鲜艳的花朵衬得她的眉眼愈发雍容明艳,就连往日里那抹和煦温润的笑意似乎都染上一抹旖旎勾人的味道。 她穿了一件米色吊带丝绸睡裙,轻薄贴身的布料勾勒出她曼妙的身型,瓷白色的肌肤裸露在外,隐约可见胸前圆润丰满的弧度。 薄屿辞偏了下脑袋。 即使是家居服,宋时晚往常也会选择温婉得体的款式。她从未在家穿过如此轻薄性感的衣物,一时间他有些不适应。 但薄屿辞并未多说什么。 宋时晚插好花,见他回来,她匆匆跑到他身边,接过他手中的行李箱。 “我帮你吧。”她温声道。 她一边说着,一边主动帮他脱下西装外套,解开领带。 “出差很辛苦吧?我做了你爱吃的菜,一会先吃饭吧。” 薄屿辞默不作声,望着她一反常态的殷勤。 见他一直盯着自己,宋时晚有些不好意思了。 她脸颊燃起火辣辣的温度,不自觉地伸手攥了下裙摆:“……怎么了?很奇怪么?” 她怕自己的意图过于明显,画蛇添足地解释道:“就、就是最近想换换风格。” “不会,很好看。”薄屿辞淡声道。 他伸手揽住她的腰,微一用力,将她抱到玄关柜上。 薄屿辞往她身边贴了几分,将她牢牢桎梏在怀中。 他垂眸望着她,清淡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打着圈。 宋时晚心里打起了退堂鼓,小心翼翼地问:“怎么了?” 薄屿辞的目光沉了几分,慢条斯理地问:“嫣嫣,你是不是……最近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事?” “没有呀。” 宋时晚眨眨眼,不知道薄屿辞为什么会这么想。 她低下头,伸手绕住他的领带。指尖在柔软的布料间绞弄着,她脸颊滚烫,小声道:“就是觉得你最近太辛苦了……我们结婚这么久……我、我作为妻子应该做些什么。” “不会。”薄屿辞淡声道,“你没必要做这些。” 宋时晚蹙了下眉,她伸手环住他的脖颈,轻声问:“你不喜欢吗?那你喜欢我做些什么呀?” “什么也不用做,做你想做的事就好。” “可是……”宋时晚顿了顿,仰头轻轻亲了下他的唇角,“我想做的事,就是让你喜欢呀。” 薄屿辞怔了怔。 见她笨拙地讨好着自己,薄屿辞终于明白了她的意图。 他眼底不由地盈满笑意。 他本想说些什么,转念又起了逗弄她的心思。 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薄屿辞微微俯身,两人的气息迅速交织在一起。 空气似乎在那一瞬间抽离,只剩下对方滚烫的体温。 他垂着眸,浓墨般深不见底的眸子一动不动地打量着她的眉眼。 良久,他轻轻笑了声,沉声道:“现在这些,还不够。” “那……” 后半句话还没说完,便被他堵了回去。 他将她抵在墙边,滚烫的手掌顺着那层薄薄的衣料探进她最敏感的地带。 宋时晚身子一颤,不由收紧勾着他的手臂。 她恍恍惚惚,意识朦胧,终于想明白同事这方法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这哪里是和他走心啊,这不还是走肾吗?!:,,. 26. 春日DAY26 老婆好可爱 是夜。 晚风吹起落地窗边的轻纱,伴着清冷的月光在空中飞舞着。 宋时晚身上只虚虚地搭了层薄被,她抱着薄屿辞,吹进室内的风有些冷,她忍不住将他的身体当做供暖源,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薄屿辞伸手,将她捞进自己的怀中。 折腾了半宿,宋时晚已经累得昏昏欲睡。她朦朦胧胧中,想起自己今天的目的明明是要和他走走心,让他意识到自己的好,让他喜欢上自己。 也不知道怎么南辕北辙的,话都没能说上几句,就被他骗上了床。 这狗男人是不是只想和自己走肾,不想和她走心啊? 宋时晚有点懊恼。 不该这么轻而易举被他骗到手的。 她又往薄屿辞的怀里蹭了蹭。 毛茸茸的发丝蹭在他的胸口处,薄屿辞似乎将她抱得更紧了些,但宋时晚意识朦胧,已经注意不到这些了。 没关系。 她混混沌沌地想着。 他已经属于自己了。 属于他们的时间还很长。 他总会喜欢上自己的。 发自内心的喜欢。 这样想着,她窝在他怀里,安然地睡着了。 薄屿辞抱着她,微微垂下头。 下巴垫在她柔软的发顶,他揽着她的手有一搭无一搭地摩挲着她细嫩的皮肤。 她又挪了挪脑袋,发丝蹭着他的胸口,隔着一层薄薄的衣料,酥酥痒痒的。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上的动作停止了,紧紧将她揽进怀里。 四周寂静,只有她匀长的呼吸声。 他低下头,轻轻亲吻了下她的头顶。 他的嗓音低沉,带了些庆幸,又有些无奈。 似乎,只有他能听到自己的声音:“傻丫头,你终于注意到我了。” - 最近几天,薄屿辞的心情似乎都不错。 就连上班时候对下属的态度都温和了许多。 蒋珊和任向阳几个人忍不住凑在一起讨论。 他们几个对薄屿辞近日奇怪的态度都心生畏惧,总觉得在他身上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 正巧谢景泽来找薄屿辞谈事,蒋珊见到他后,鬼鬼祟祟把他拉到一旁,对他道:“薄总最近好像被下降头了,你一会儿进去时候小心点,不要被他吓到。” 谢景泽:“?” 他莫名其妙地推开总裁办的大门,便见薄屿辞疏懒地窝在落地窗边的沙发中,手中捧着手机。 明媚的阳光顺着透明的玻璃窗落了下来,落在他唇边温润的笑意上。 谢景泽:“……” 果然被什么下降头了。 “你跟这儿傻乐什么呢。” “没什么。”薄屿辞回完宋时晚最后一条消息,收起手机。 这段时间,两人的交流明显多了起来。 之前宋时晚很少给他发信息,大多时候都是简单报备下行程。 有时,她甚至给蓉姨发消息,也不愿多给他发一条。 薄屿辞虽然有些不乐意,但毕竟他也不是话多的人,渐渐适应了两人的交流方式。 最近,宋时晚对他的态度明显改观,经常主动发消息给他。 不限于每天的行程安排,偶尔看到什么好玩的,都会分享给他。有时看到喜欢的展览或者活动,也会发给他,小心翼翼地问他愿不愿意陪自己去。 这样的她实在太过可爱,薄屿辞每条都会认真回复。 偶尔还会逗弄她,问她算不算约会。 宋时晚思忖良久,一板一眼地给他回:【……应该算吧?】 ——老婆真是太可爱了。 今天她和孟颜昕出去逛街,新买了条睡裙,特意发照片给他让他帮忙挑选。 薄屿辞纠结片刻,还是决定不装什么正人君子,选了最性感的那条。 谢景泽走过去,大剌剌坐到薄屿辞对面。那双裹在西装裤中笔直修长的腿随性地交叠在一起,阳光漫过他那双浸着笑意的桃花眼,风华灼灼。 他揶揄道:“听说你被下降头了,笑成这样,是不是被脏东西附身了。” 薄屿辞冷冷地睨他一眼,淡声道:“跟你这种没谈过恋爱的人说不明白。” 谢景泽:“……” 这怎么还人身攻击上了?? 谢景泽虽然绯闻女友众多,其实连女生的小手都没碰过。 当初参加活动,不知是哪家狗仔拍到他和一个女明星走在一起,第一天便被挂上了热搜。 那女明星没什么名气,但谢景泽的家世不一般,营销号写得有鼻子有眼,一下就把那个小明星带火了。 可实际上,谢景泽连她是谁都不知道。 那张照片是借位拍的,他刚好经过那里,被狗仔抓拍到,看着还挺像那么回事。 小明星的团队吓疯了,本以为谢景泽会出面解决这件事,谁承想,他不承认也不否认,就这么把事默认下来了。 再之后,蹭谢家小公子的热度能上热搜这事在圈子里众人皆知。 时不时总有些女星网红跑他旁边来搞个绯闻热搜什么的,谢景泽也挺好说话,哪个都没澄清。 他这么做,不过是给家里看的。 谢家情况与薄家不相上下,谢景泽的一哥心狠手辣,为了掌权公司不惜陷害手足,谢家大哥就是被他搞下去的。谢景泽表面摆出一副沾花惹草不问正事的纨绔公子哥姿态,就是为了让谢一哥对他放下戒备,在家里谋得一条生存之路。 谢景泽看上去对什么都满不在乎,吊儿郎当,实际上心思比谁都要细腻缜密。 “结了婚才骗人家姑娘和你谈恋爱,我看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谢景泽吹了声口哨,大剌剌靠在沙发上。 蒋珊进来给两人送了茶和水果,临走前,还不忘向谢景泽比了个“注意人身安全”的眼神。 谢景泽插了块蜜瓜,笑吟吟编排薄屿辞:“你家薄总没事,就是老树开花,终于有个姑娘不嫌弃他愿意嫁他,他在这儿偷着乐呢。” 薄屿辞:“……” 蒋珊扫了眼最近被下降头的薄屿辞。 嗯……确实。 宋时晚简直人间仙女,美丽善良温柔又贤惠,才受得了这男人。 等蒋珊走后,薄屿辞面无表情道:“御城科技那笔投资,别想了。” “哎?为什么?”谢景泽差点被嘴里那块蜜瓜噎到。 薄屿辞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慢条斯理道:“没开过花儿的老树不值得信任。” “……”谢景泽“呸”了声,“我可比你小三岁,这里老树只有你一个。” 两人插科打诨了一阵,终于聊到正事上。 谢景泽表面开了个不务正业的传媒工作室,随便混混日子,实际是近年来国内迅速崛起的巨鹿资本的幕后创始人。六年前,巨鹿资本以投资了当时名不见经传如今已成国内tp1的游戏公司赛荷科技一战成名。 巨鹿资本行事低调,但战绩显赫,外界皆传其背后有位神秘的操控者,是业内极有声望的大佬,殊不知当年谢景泽投资不被外人看好的赛荷科技时,只有一十岁。 聊完工作上的事,谢景泽话锋一转,对薄屿辞道:“薄清川马上要回国了,这事你知道么?” “薄清川”三个字落在薄屿辞的耳中,令他不悦地蹙起眉尖,不悦地问:“他要回国?回来做什么。” “不知道。”谢景泽从手机里找出一条消息,递给薄屿辞,“说是演出,谁知道呢。” 薄屿辞扫了眼屏幕上的标题,大概是知名钢琴家回国演出云云。 他的眉尖压得更低了。 薄清川是薄屿辞的哥哥。 准确说,是同父异母,他父亲在外的私生子。 薄霄盛年轻时多情浪荡,遇到薄屿辞的母亲后才收心顾家。本来一家三口幸福美满,却不想温宛筠怀孕时,结婚前的情人带了个孩子过来。 那孩子是她偷偷生下来的。她本想母凭子贵,却没想到孩子出生没多久就查出绝症,实在走投无路,才来求薄霄盛收.养.孩.子.的。 毕竟是亲生骨肉,外加女人没多久便去世了,薄霄盛没办法,只好偷偷收留了孩子,把他寄养在苏镇的母亲身边。他不敢告诉温宛筠,一直隐瞒着。 直到很久后,温宛筠才发现这件事。 争执,嘶吼,漫无止境的东西撞击碎裂的声音,那是薄屿辞第一次见温润的母亲发脾气,也是他十六岁时最晦暗的记忆。 所有这些都是薄清川带来的。 他第一次见到薄清川的时候,比他高半头的男生干净清冽,笑意温润。 他的模样温和亲切,说出的话却像涂了毒药的针,狠狠扎在薄屿辞的心脏上。 他笑吟吟地说:“我没人要,很好,现在你也没人要了。” 十年前徐岚将他送到德国念书,断了他和薄家的一切联系。 自那以后,薄屿辞努力将这个人从记忆中清除,薄清川也没再和国内有任何联系。 这回突然回国,不知为何。 谢景泽提醒他:“你现在位置还不稳固,公司一堆烂摊子。薄清川这个时间点回来,是不是来搅浑水的,真不好说。” 他顿了顿,继续道:“他虽然是私生子,但从法律上讲,他和你一样,有薄家的继承权。” 薄屿辞目光沉了沉。 如果薄清川这次回来,真的只是回国演出还好。 但以薄屿辞对他的了解,薄清川绝不是那种岁月静好各自相安的性格。 这番回国,他必然要搅弄些风浪,才善罢甘休。 “没事,我会注意。”薄屿辞淡声道。 十几年前,薄清川试图抢走属于他的一切,没有成功。 这回,他也不会成功。:,,. 27. 春日DAY27 不想再将心意藏在心底…… 夜晚,平尊大厦109层。 炫目的灯光,**的音乐填满这个平城最高的地方。 耐不住孟颜昕磨自己,外加上从未去过酒吧的好奇,宋时晚最后还是和她一起来了这里。 只不过孟颜昕唬她的成分比较多,酒吧里虽然有个偌大的泳池,却没她说得那么夸张,并没有什么男模裸.泳。人家是正儿八经的酒吧,又不是什么声.色场所。 为了这事,孟颜昕笑她半天。 进门时宋时晚紧紧拽着她的胳膊,生怕自己被生吞活剥。孟颜昕当初随口和她编的内容,没想到宋时晚这傻孩子当真了。 今天酒吧里有特别活动,主办方准备了场泡沫派对。粉红色的泡沫倾泻而下,填满了整个泳池,暧昧昏暗的灯光,震耳欲聋的摇滚乐,整个气氛被推向最**。 空气中弥漫着香甜的味道,所有人都聚在泳池边,玩得正嗨。 宋时晚坐在VIP包间内的角落里,没有参与这场狂欢派对。 一开始的新鲜劲儿过去后,她便没了活动的**,只想窝在沙发里,看看落地窗外繁华的都市夜景。 星罗密布的灯火勾勒出这座城市的轮廓,车水马龙的繁荣景象似乎离她很远又似乎很近,整座城市静谧而美好。 这里是观赏城市夜景最佳的观景点,可酒吧里的其他人似乎都没有注意到这点。 这里就像是在夜幕中绽放的绚烂烟火,拼尽全部气力燃烧着全部的热情与光彩,明天清晨,所有的一切都会悄无声息地消弭在天幕中。 宋时晚并不是很喜欢热闹。对于她来说,她更喜欢宁静的夜晚。 窝在沙发里看看书或者电影,偶尔薄屿辞会陪她一起。 这样的夜晚虽然平淡,却舒适温馨。 是宋时晚最喜欢的。 她给薄屿辞发了消息。 问他应酬结束没有。 薄屿辞问她怎么了。 宋时晚撑着下巴,捧着手机思索了会儿,最后还是把那句“有点无聊了”改成“想你了”。 而后,点了发送键。 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宋时晚自觉脸皮越来越厚。之前做不出的事,说不出口的话,如今都能毫无负担地做出来,说出来,偶尔撩拨他一下。 只是每次撩拨的结果都会以上床结束,宋时晚也不知道这样的撩拨到底算成功还是失败。 薄屿辞回得很快:【马上到。】 宋时晚垂眸看着他回复的消息,不禁弯了弯唇角。 她来平尊109,薄屿辞是知道的。 一是确实没来过这种地方真的好奇,一是想试探下他的态度。如果他不喜欢自己来这种地方,宋时晚是坚决不会来的。 只不过薄屿辞对她的态度一向放纵,她想去哪里便去,从不管束。 但他答应她不管多晚都会亲自来接她回家。 一时间宋时晚也拿不准主意,薄屿辞到底是关心她,还是不在乎她。 不过一切发展似乎还算顺利,她觉得再过段日子,总会把他拿下。 想想也是好笑。 她连自己的丈夫都要费尽一番心力才能拿下,她在感情方面真的是连小学生都不如。 她收起手机,孟颜昕正好回来拿酒。 见宋时晚恹恹地窝在沙发里,她坐了过去:“困了?” “有一点。”宋时晚对她道,“我有点想回去了。” 孟颜昕看出宋时晚并不适应这里的环境,便也不强迫她留下来,道:“那你回去早点休息。我把你送回去吧?” 宋时晚笑着拒绝了:“不用,阿辞会来接我。” 虽然她不喜欢这种吵闹的环境,但孟颜昕很喜欢。宋时晚并不想因为自己破坏孟颜昕玩闹的兴致。 听说薄屿辞会来接她,孟颜昕放下心来,没再提送她回去这事。 但她还是陪宋时晚到门口等薄屿辞过来。 平尊109算是平城最顶尖的夜店之一,虽然来往的人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但架不住里面总是夹杂着几个衣冠禽兽。再加上宋时晚这副我见犹怜的模样,今天没少有男的过来搭讪。 正常搭讪还好,宋时晚都笑盈盈拒绝了。 可她太过老实,遇到那种油腔滑调花样多的,压根不知道该怎么拒绝,每次都得靠孟颜昕帮忙挡下。 孟颜昕在圈里是出了名的夜店小皇后,对这帮男的手段了解个七七八八,每次都能换着法儿把人轰走。她实在不敢留宋时晚一个人在外。 就这么会儿功夫,孟颜昕已经挡走了波前来搭讪的男人。 正巧见薄屿宸到吧台取酒,孟颜昕干脆把他叫过来陪两人。 一般这种有异性在身边的,敢来搭讪的都是少数。再加上薄屿宸这人没正行又和薄屿辞是兄弟,就算有男的敢过来搭讪宋时晚,也会被他想方设法挡走。 “你没和薄叔叔说是我带你来的吧?” 总算有片刻宁静,孟颜昕耷拉着脸,做了个赴死的表情。 本来是想带宋时晚出来好好玩一趟的,但宋时晚和这种地方的不匹配程度着实超过她的预期。 连她自己都觉得不该带宋时晚来这种地方,要是薄屿辞知道一堆男的骚扰他老婆,还不得把她和那帮男的一起碎尸万段。 “没有,”宋时晚见她一副蔫蔫的表情,好笑道,“我说是我自己想来的。” “那就好。”孟颜昕舒了口气,“一会儿他到之前我先撤了,薄屿宸你顶上,不然我怕薄屿辞骂我带坏他老婆。” “我哥一会儿来?”薄屿宸挑了挑眉,帮两人要了两杯柠檬水,递到她们面前,“他连夜店门儿冲哪儿开都不知道,他会来这种地方?” “他来接晚晚啊。”孟颜昕忍不住赞叹了句,“像你哥这种好男人可不多了,你跟你哥好好学学。” “等等,”薄屿宸狐疑,“我们说的是我一哥?” “不然呢?”孟颜昕白了他一眼,“不得不说,你哥这人看着挺无聊,但是对晚晚确实不错,果然专一和深情是男人最好的嫁妆。” “深情?”薄屿宸差点被酒呛到。他眉毛拧在一起,忍不住思考这两个字和薄屿辞是怎么挂钩的。 “对啊,对我们晚晚一心一意的,多好。”孟颜昕感慨。 和薄屿辞一起长大,薄屿宸见过薄屿辞从小坚韧不拔的顽强毅力,也见过他踩着薄家一众人走到顶端的狠戾手腕。 用什么词形容他,薄屿宸都觉得不夸张。 但众多的形容词中,绝不会有“深情”这一字。 只有一次,薄屿宸见他喝醉,叫了一个女孩的名字。 他想,那应该是薄屿辞喜欢的人。但最后,也没见他与哪个女人有任何感情纠葛。 薄屿辞就像个冷漠无情的机器,眼中只有薄家最顶端的位置。他绝不会耽溺在儿女情长中,为了那个位置,他付出了一切,包括个人感情。 他会娶宋时晚,也不过是为了摆脱家里的束缚,彻底掌控自己的权利。 说白了,都是为了利益罢了。 他下意识扫了眼一旁的宋时晚。 宋时晚似乎也注意到他微妙的目光,与他对视一眼,抿了下唇,收回视线。 宋时晚应当也知道薄屿辞娶她的原因。 只是这些,不好向孟颜昕说。 薄屿宸没有点透,连忙嬉皮笑脸打了个哈哈糊弄过去了:“我哥深情?怎么可能,我可比他深情多了。” “你神情?你是对你每个小女朋友都深情吧?”孟颜昕并未发现异常,鄙夷道,“你就成天和那个姓谢的混在一起吧,你俩一个比一个会乱搞。” 薄屿宸扯起笑:“你别这么说谢哥,他不是那种人,是你不懂他。” “哟呵,你是不是被他洗.脑了。”孟颜昕讽道。 他们这圈人一起长大,互相不能说特别要好,但还算相熟,偶尔也会约着一起玩。 在孟颜昕看来薄屿宸和谢景泽这两人就是臭味相投,没个正行。虽然她对薄屿辞也没什么好印象,但至少在她看来还是个比较正经的人,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和谢景泽这种不靠谱的人关系要好。 谢景泽平时就没正行儿,也不知是脾气好还是没心没肺,孟颜昕每次和他斗嘴,他总是笑意疏懒,一副不在乎的样子,就像是重拳砸在棉花上,轻飘飘的,吵不起来,不得劲。 再加上他那副欠揍的招桃花的模样,让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孟颜昕之前用年纪攻击薄屿辞,到谢景泽这里直接把他剔除人类范围内,尊称一声“谢狗”。 这人是真的狗,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给薄屿宸洗了脑,让他忠心耿耿跟着他混。 “哎,我跟你说不清,你总会知道的。”薄屿宸懒洋洋地笑了笑。 话题被薄屿宸成功带跑偏,两人乱七八糟聊了一堆,并没有人注意到一旁宋时晚略带落寞的神色。 有个朋友来找孟颜昕,薄屿宸在,孟颜昕便放心地把宋时晚交给他帮忙照看,千叮咛万嘱咐要把人安安全全交到薄屿辞手中才能离开。 薄屿宸嘴上抱怨,但还是留在那里陪宋时晚一起等薄屿辞。 孟颜昕离开后,两人相顾无言。 宋时晚有一搭无一搭玩弄着手中的玻璃杯,目光落在里面飘飘浮浮的柠檬片上。 薄屿宸方才就注意到宋时晚神色不对劲,只是没说罢了。 顿了顿,他淡声道:“嫂嫂,刚刚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一时沉默。 宋时晚突然开口:“我听他说之前有喜欢的人,你知道是谁吗?”。 薄屿宸怔了怔,没想到宋时晚连这件事也知道。 他摇摇头,顿了顿,他反问宋时晚:“你问这个做什么?” “……没什么,”宋时晚脸颊染上薄薄的绯红,“就是想知道……是什么样的女生。” 薄屿宸抿了下唇。 他清楚,宋时晚已经将自己推入了某个无法脱离的深渊。 沉吟片刻,薄屿宸对宋时晚道:“嫂嫂,其实你和我哥为什么结婚,我多少知道。你人挺好的,我就和你明说了。我哥这人,理智冷静的可怕,认准的人和事绝不会轻易动摇。你就不要想那么多了……其实,你们结婚前有次我哥喝多了,一直在叫一个女生的名字,但是……” 他扫了眼宋时晚,欲言又止。 宋时晚明白了他的意思。 ——但是那个人不是她。 宋时晚敛起眸子,纤长的睫毛轻轻颤了颤。 她知道薄屿辞之前有喜欢的人,也想过就算他之前喜欢那个人,不代表会长久喜欢一辈子。 如今两人结婚,自己才是他的妻子,与他相伴一生的人。她有自信,总有一天可以让薄屿辞喜欢上自己。 但听到薄屿宸这么说,宋时晚心里还是会有几分失落。 薄屿宸晚上喝得有些醉,说话也没遮拦。 此时见宋时晚那张温婉柔弱的脸上拓着落寞,他才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他本是好意提醒她,毕竟像他们这种家庭的人,谈感情实在可笑。 婚姻不过是将家族利益最大化的手段之一,像薄屿辞这样精明的商人,绝不会浪费这次用婚姻整合资源的机会,会选择宋时晚,他一定有自己的考量。 可宋时晚向往的,他哥不一定给的了。 但表达的方式并不妥。 薄屿宸比了个扇巴掌的动作,不由自主放柔声音,劝诫道:“嫂嫂,你也不用太往心里去。我哥这人就是事业心太强,对感情的事其实挺不上心的。你看他最后不也没和那个女生在一起,而是娶了你——” 这话越解释越有问题,薄屿宸连忙收了声。 默了默,他叹了声:“其实吧,我觉得你们俩维持现在的状态就挺好,你别太当真也别太走心,我们这种家庭你也了解,真正能走心的人并不多。在这种环境,你每一步都要走得很小心,不然受伤的终究是自己。” “谢谢。”宋时晚轻轻应了声。她知道薄屿宸并非故意,但说不难过,肯定是假的。 她有点不甘心地问:“你还记得那个女生叫什么吗?” 薄屿宸苦笑道:“我还真不记得了,你当我没说,别再惦记这事了行不?” 宋时晚抿了抿唇,囫囵地朝薄屿宸点点头。 晚上宋时晚喝了些酒,不多,但染了几分醉意。 不知是不是酒精的作用,心思变得异常敏感。 她的心底蔓延开难以名状的苦涩,她想不明白,薄屿辞明明有喜欢的人,又为什么要娶自己。 就因为当初她只图他的钱,省事又好掌控? 他到底是太低估自己了,还是太高估她了? 她又不是冷血动物,也会动情的啊…… - “在聊什么?” 身后响起熟稔的声音,宋时晚和薄屿宸回过头,见薄屿辞站在两人不远处。 酒吧内灯光暗昧,他的眉眼看不太清,却依旧掩不住他清隽淡漠的气质。 周围弥漫着混着酒精的香甜味道,猛烈地刺激着感官。他款款立在那里,浑身散发着致命的诱人的气息。 宋时晚的目光忍不住落在他的身上。 她将心底那抹失落压了回去,朝他扬起唇角:“随便聊一聊。” 薄屿宸见到他,不禁呼了口气。 刚才他似乎把事情搞砸了,实在不敢和宋时晚再说太多。 他和薄屿辞打了个招呼,把宋时晚交给他后便匆匆离开了。 从平尊大厦出来,浓稠的夜色一片寂静,只有微风拂过枝头沙沙作响的声音。 最近平城明显降温,昼夜温差很大。 宋时晚出门时只穿了件连衣裙和薄薄的针织外套,此时有些冷。 她冻得打了个哆嗦,仅剩的那点醉意也被晚风吹散了。 薄屿辞将西装外套脱下,套在她肩头,宋时晚仰头问他:“你不冷吗?” “不冷。”薄屿辞淡声道。 “那陪我走一会可以吗?”宋时晚轻声问。 夜店的音乐和灯光震得她头疼,再加上喝酒的缘故,此时她大脑里晕乎乎的。 新鲜的空气让她好受了不少。 薄屿辞微微颔首,怕她冻到,将她搂得更紧了些。 两人慢悠悠顺着马路走着。 街上空无一人,暖橙色的路灯投在地上,黝黑的柏油马路似是泛着粼粼波光。 宋时晚很喜欢这样的状态。 她并不需要多么热闹喧嚣的氛围,不需要多么紧张刺激的生活,她只想和喜欢的人在一起,安安静静,度过每个平淡又幸福的时光。 她不由自主牵起薄屿辞的手。 “怎么了?”薄屿辞侧头望她。 宋时晚摇了摇头。薄屿宸的话再次在她脑海中浮现,她心里乱作一团。 “今天玩得开心么。”薄屿辞问她。 宋时晚恍惚收拢思绪,朝他点点头。 “开心就好。”薄屿辞淡声道。 虽然孟颜昕这个没正行的总是带着宋时晚乱玩和他抢老婆,薄屿辞对此很不爽。 但宋时晚玩得开心就好。 他希望宋时晚在自己身边,每天都是开心幸福的。 宋时晚忽地抱住他。 薄屿辞微微一怔,反手将她抱进怀中。 “怎么了?”他低声问。 “我……”宋时晚欲言又止。 这是她第一次喜欢上一个人,第一次向喜欢的人表白。 心脏砰砰直跳,像是有什么东西堵在喉咙里,那句表达心意的话怎么也无法说出口。 她还是没有勇气说出来。 宋时晚深深呼了口气,对他道:“我们明晚去曲廊庭吃饭吧……我有很重要的话想和你说。” 曲廊庭是平城郊区一家黑珍珠一钻级别的餐厅,风景雅致,菜系清淡可口,是宋时晚最喜欢的一家餐厅。 薄屿辞道:“什么话,这里说不行么。” 宋时晚的脸颊霎时间染上绯红:“是、是很重要的话,当然要在一个很正式的场合。” 她的语气温温软软的,落在薄屿辞的心尖,瞬间融化。 “有多正式?” 薄屿辞轻轻笑了声,温热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尖,宋时晚脸颊更红了。 她嗔怪道:“要穿正装那种正式。” “好,明晚在曲廊庭等你。” 薄屿辞收紧双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嗯。”宋时晚轻轻应了声。 明晚,是她给自己的最后期限。 宋时晚不想再将自己的心意藏在心底了。 不论他接受也好,拒绝也罢,她都要坦诚自己的心意。 就算他心里还有那个喜欢的人也没关系。 她有足够的耐心和时间,等他看到自己。 等他整颗心里只装下她一人。 - 翌日,下午五点半。 还没到正常下班时间,蒋珊敲开总裁办的门,将一叠文件拿给薄屿辞。 薄屿辞正在衣架边系领带,见她进来,淡声道:“蒋珊,帮我把那条宝蓝色的领带拿过来。” 蒋珊将文件放到桌上,颇为惊异地看了薄屿辞一眼。 总裁办的角落里,有个小型衣帽间,平时薄屿辞出门应酬换衣服,都在那里。 本来换衣服不是件稀奇的事,稀奇的是,蒋珊有生之年竟然会看到薄屿辞在镜子前摆弄半天。 就跟女生出门,纠结半天穿什么似的,他手边放了几条领带和外套,但似乎都不太满意。 蒋珊从旁边的抽屉里翻出薄屿辞说的那条领带,递给他。 那条领带是宋时晚送他的,还有一对搭配的袖扣。 系好领带,换上西装外套,他对这身十分满意。 蒋珊立在一旁看他换完衣服,毕恭毕敬对他道:“云星那边的项目方案送过来了,在桌上。” 薄屿辞颔首:“行,明天看。” 蒋珊:“?” 今天的薄屿辞不正常。 不对,这段时间的薄屿辞都不正常! 平时都是宁愿加班通宵也绝不会把文件拖到第一天的主儿,今!天!居!然!早!退! 见她一直站在原地不动,薄屿辞扫她一眼:“还有事?” “没、没!”蒋珊恍恍惚惚回过神,恢复往日职业的状态。 她也不好八卦薄屿辞的私事,和他简单对了下之后的工作,便识趣地离开了。 蒋珊离开后,薄屿辞再确认自己装扮没有任何不妥帖的地方,才出发前往曲廊庭。 从昨天宋时晚的态度来看,她所谓的“重要的事”,应当是件会让他心情愉悦的好事情。 想到这里,薄屿辞不由地翘起唇畔。 明明窗外是死气沉沉的阴雨天,可落在他的眼中,却生动又明媚。 曲廊庭在平城近郊。 薄屿辞到达时,小雨淅淅沥沥地下了起来。 距离两人约好的时间还有一阵,宋时晚还没有到。 侍者将他带到宋时晚定好的位子,那是两人第一次来这里时坐的位置,也是宋时晚最喜欢的位置。 靠窗,僻静,从这里可以看到庭院中缦回的廊腰和潺潺流水,风景秀丽。 宋时晚预定的时候应该嘱咐过服务生,让他们帮忙布置。 几个服务生正在忙活,忽地,身后响起一个温润的男声:“阿辞?好巧。” 薄屿辞循声望去,高大的男人款款立在他面前。 他唇边浸着温润的笑意,眉眼间,与薄屿辞有几分相似。 薄清川朝他淡淡笑着:“好久不见。”:,,. 28. 春日DAY28 阿辞,我们一起回家吧…… 看到薄清川时,薄屿辞不由地蹙起眉尖。 他自然知道薄清川回国的事,却没想到,回来得这么快,还是在这个时候偶遇。 十几年没见,对面的人却依旧不显生疏。 薄清川比印象中高了不少,一头清爽的墨色短发,永远洗得白得发亮的衬衫上没有一丝褶皱,他站得笔直而端正,唇边永远挂着一抹温煦有礼的笑意,如竹如松,清隽优雅。 尤其眉眼,最为熟悉。 薄清川和薄屿辞眉眼间如出一辙,他们都继承了薄霄盛那双轮廓精致深邃的眉眼,只是薄屿辞的目光总是偏冷,寡然,而薄清川总是带着温温和和的笑意,看上去,更让人感觉亲切。 曾经年少时两人站在一起,街坊邻里都会说,徐阿婆家的两兄弟,老大总是笑眯眯的,性格和善好相处,老二性格太过内敛,不好相处。 薄清川也垂着眸,不着痕迹地打量着对面的薄屿辞。 多年未见,明明他依旧比自己矮半头,可薄屿辞浑身散发着那股冷然睥睨的气场,像是高高在上俯视着他,压得人喘不过气。 薄清川最讨厌他这副模样。 但他目光一如既往的温润谦和。 从小薄清川就学会了如何收敛自己的情绪,如何给自己戴上一副和善的面具。 他和薄屿辞不一样,他从出生开始就是错误的,是遭人唾弃的,他需要小心翼翼,每一步都思虑谨慎,才可以在人群中生存。不像薄屿辞,从出生就是天之骄子,他不用收敛自己的情绪,不用对任何人低下头颅,他永远是高高在上睥睨众生的那个人。 “我本想过两天不忙的时候去拜访,没想到今天会在这里见到。”薄清川笑容和煦道。 薄屿辞没有理会他虚假的客套。 良久,他淡漠地开口:“突然回来做什么。” 薄清川道:“巡演,顺便看看家人。” 薄屿辞审视地盯着他。 他冷冷地嗤了声:“家人?这里没有你的家人。” “有啊。”薄清川不恼,还是那副笑意,“你,还有爷爷。我也姓薄,自然也是家里的一份子。” 薄屿辞目光一凛。 他的神色沉了几分,冰冷的口吻中带着薄怒:“薄清川,这里不是你家。” 薄清川笑吟吟的:“怎么不叫哥哥了?” 薄屿辞不愿理会,神色鄙夷地挪开视线。 薄清川笑意更甚。 他永远知道该怎么惹怒薄屿辞。 薄屿辞虽然从小性子冷,沉默寡言,但从不会掩藏情绪。 相处久了,他的情绪很好辨别,也很好激怒。 薄清川慢条斯理道:“当然,不止为了演出。听说爸走了,你接替了他的位置。我心想着,我也是他的儿子,是不是,应当比你更有资格坐在那个位置上?” 谈起薄霄盛去世的事,薄清川的神色很平静,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 “砰”的一声闷响,薄屿辞握紧的拳头砸在桌子上。 正在布置的服务员闻声皆是一愣,而后互相对视一眼,假装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继续收拾。 薄清川却似乎早就知道薄屿辞的反应,笑意盈盈的,纹丝不动。 薄屿辞怒不可遏地瞪着他,良久,他的情绪渐渐平复下来,恢复往日淡漠的神色。 他轻笑了声,尽是鄙夷:“你就是为了这个位子回来的?薄清川,你太高估自己了。” 天色阴沉,窗外下着淅沥的小雨。雨丝打在落地窗上,密密麻麻,状似可怖。 薄清川淡淡地望着薄屿辞鄙夷的神色,情绪没有丝毫起伏。 他弯起眉眼,笑容谦和而温润:“当然。薄家那么大的家业谁不想分一杯羹?不试试怎么知道。” 说罢,他清淡的瞳仁中染上几分寒意。 薄屿辞一动不动地望着他,良久,他淡漠而疏离道:“尽管试试。” 明明他才是辈分小的那个,要不情不愿管自己叫哥哥的。 明明拥有了一切的人是他,可他却还是要在自己面前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态,嘲讽他,厌恶他。 薄清川心底轻哂。 但他的不屑与厌恶只有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往日温润和煦的笑容。 他笑道:“不说这些。我听说你结婚了,恭喜啊。” 顿了顿,他继续道:“今天来这里也是为了和嫣嫣庆祝纪念日吧?我也好久没见她了,正巧今天见一见。” 薄屿辞眼底明显浮上一丝不悦。 他的语气蓦然鸷戾了几分:“你离她远一点。” “怎么了这是?”薄清川眨眨眼,故作不解,“你会和嫣嫣认识,不也是因为我和嫣嫣关系好的缘故么?” 薄屿辞神色冰冷。 薄清川笑了笑,语调慢而缓,看似慢条斯理,实际却像是一根毒针狠狠地扎在薄屿辞的命脉上。 他轻叹了声,有些无奈道:“阿辞,你从小就爱和我抢东西,现在连嫣嫣都不放过。” 薄屿辞冷声打断他:“嫣嫣不是物品,注意你的措辞。” 薄清川还是那副温润的笑意,无所谓地耸耸肩。 他笑着问:“怎么,怕我抢走?” 他永远知道薄屿辞的命脉在哪里。 薄清川往前一步,站到薄屿辞面前,那双永远含着温润笑意的眸子忽地盈满了嘲弄与狡诈。 他勾了勾唇,一字一顿:“你当嫣嫣为什么会选择你?阿辞,只是因为你和我长得有几分相像罢了。” -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 天色昏暗,片片乌云压了下来,一望无际,似是将整个天幕掩埋。 雨丝毫无节奏地拍打着落地窗,像是一条条细鞭杂乱无章地抽打在他的心尖,愈发烦躁。 薄屿辞垂着眸,漫不经心玩弄着手中那张糖纸。 这是他很早前留下的习惯,他随身会带两颗梅子糖,每每神经紧绷时,都不自觉会咬一颗,并将包裹糖果的那张纸反反复复折叠又展开,用来缓解紧张的情绪。 酸酸甜甜的口感在舌尖蔓延,原本紧绷的情绪终于渐渐平复。 他不经意地抬起头,透过落地窗,见到款款立在回廊中那抹熟悉的身影。 宋时晚今天穿了条红色鱼尾礼裙。 大抵是昨晚和他说过是“很正式的场合”的缘故,她精心打扮了一番。 她收起手中的长柄黑伞,轻轻抖掉水渍,眉尖微皱地将雨水打湿的秀发重新整理整齐。 但恼人的雨水并未将她变得狼狈。 相反,她就像是在阴暗的环境中绽放的一朵红玫瑰,将整个世界都照得绚烂明媚。 薄屿辞原本阴沉的情绪也明媚起来。 他指尖的动作微顿,薄屿辞快速起身,想去门口迎接。 可还未等他走几步,他便看到一抹身影立在宋时晚面前。 看到来人,宋时晚先是一惊,而后弯起眉眼,脸上漾开甜甜的笑意。 对面的男人也是一脸温煦的笑意,眉眼间,与薄屿辞有几分相似。 两人不知聊了什么,宋时晚脸上的笑意更甚。 而后,男人不由分说地将她抱进怀里。 ——阿辞,嫣嫣选择你,只是因为你和我长得有几分相像罢了。 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没由来地令人窒息。 薄清川其实说得没错。 和宋时晚从小一起长大的是他,关系更亲密的也是他。 就连宋时晚愿意亲近自己,也是因为他。 薄屿辞甚至不清楚,当初宋时晚那般轻易答应了自己结婚的提议,会不会正如薄清川所说的,也是因为他。 指尖不由地松开,那张糖纸顺着他的动作缓缓飘到地上。 薄屿辞目光沉沉地望着眼前这幕。 而后,他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 - 烟雨朦胧的三月。 十几年前的那个南方小镇的春日,也如今天一般,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 只是那里的小雨与北方城市的不同,淅淅沥沥的小雨笼罩着整座静谧的小镇,打湿翠绿的叶子,打湿春日盛开的繁花,打湿一幢幢白墙黑瓦的江南小筑。 有几叶扁舟驶在细长的小河中,淅淅沥沥的雨水打湿船头,在青绿色的小河中泛起点点涟漪。穿着蓑笠的船夫慢悠悠地划着小船,互相聊着家长里短,似乎对这天气浑然不觉。 一切都被雨水浇得湿漉漉的,温润,安逸。 薄屿辞从徐宅跑出来时,迎面撞上一个小丫头。 小丫头只有十几岁的模样,举着一把油纸伞,另一只手中拿着什么,小心翼翼地护在怀中。 她穿了件米色中式对襟上衣和黑色百褶长裙,梳了对儿精致的蝎子辫。 都说南方的女孩长得水灵,对面的小姑娘亦是如此。 粉面丹唇,一双明眸清澈而灵动。 她歪了下脑袋,声音似黄鹂鸟一般婉转动听:“清川哥哥?” 顿了顿,她又道:“哎——不对,你不是。” 薄屿辞没有理会,径直走出徐宅的大门。 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他没有拿伞。身上的薄毛衣和刘海悉数被雨水打湿,刘海黏在他的额前,模样狼狈极了。 徐岚从屋里追了出来:“阿辞——!” 她看到园中廊内款款而立的薄清川,又看见站在门口满脸疑惑的宋时晚,顿了顿,埋怨地对薄清川道:“阿川,还不赶快去找你弟弟!” “哎。”薄清川温顺地应下,慢悠悠起身朝屋里走,“我去找把伞。你身子不好,我去找他。” 明明薄屿辞是被他气走的,可薄清川却浑然不觉似的,笑意盈盈的模样仿佛真的是个贴心大哥。 徐岚叹了声,催他快点。 她一边催促,一边咳嗽了两声。 徐岚上了年岁,身子又弱,淋不得雨。她虽然焦急,也只能让薄清川出门去寻薄屿辞回来。 宋时晚随着薄清川一起进了屋,将阿婆嘱咐的刺绣拿给徐岚。 她娇滴滴地问:“阿婆,刚刚那个人是谁呀。” “清川的弟弟。”薄屿辞离开时没有拿伞,徐岚怕他淋雨感冒,心中满是焦急。 她没有太多理会宋时晚的心思,摸摸她的脑袋,温声道,“嫣嫣自己玩一会,等阿婆把他找回来,再招待你。” 宋时晚乖巧地摇摇脑袋:“阿婆不用管我,先找弟弟。” 她伸长了脖子往外探,对薄清川的弟弟满是好奇。 看上去,和薄清川长得很像。 一样好看。 她干脆跑到薄清川身边,笑盈盈对徐岚道:“我和哥哥一起去找吧。” 徐岚知道宋时晚喜欢黏着薄清川,没有阻拦,只嘱咐道:“阿川,看好嫣嫣,别让她和阿辞淋雨。” “知道了。”薄清川笑着应下了。 从徐宅出来,宋时晚好奇地问:“清川哥哥,为什么我之前没有见过弟弟?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呀?” 薄清川敛起往日在徐岚面前那抹温和的笑意,不屑地勾了下唇角:“我也不知道啊。” “他看上去好像有些不高兴。”宋时晚回忆起方才少年神色清冷的模样,不由地蹙了下眉尖。 “是么。”薄清川笑容散漫。 他的步伐缓慢,似乎并不着急找到薄屿辞的下落。 对他来说,薄屿辞是生是死,都不重要。 他不清楚薄屿辞为什么突然跑来苏镇。 他母亲去世了,父亲不要他,甚至连见他一面都不愿意。 外面的人都在传,说他母亲不检点,说他是没人要的私生子。只有徐岚不嫌弃他,将他视如己出,悉心照料。 现在,就连他唯一的亲人,自己这个所谓的弟弟都要抢走吗? 雨越下越大,朦胧的雨雾笼住黑瓦白墙,一切都显得缥缈,不真实。 宋时晚眼尖地瞅见角落里的少年,她扯了扯薄清川的衣袖,指向那边:“哥哥,他在那里。” 薄清川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永远高昂着头颅的少年此时尽是落魄。 薄清川蹙了下眉,举着伞柄的指尖微顿,而后,眼底漫开微冷的寒意。 原来,这个夺走自己一切的天之骄子也会如此狼狈。 “他淋湿了。”宋时晚见他蜷在角落中,浑身浸染着水汽,整个人看上去可怜极了。 她仰头望向薄清川,询问道:“阿婆不是让你赶快把他接回家吗?” “嗯。”薄清川应了声,没有动换。 “你不过去吗?”宋时晚又问。 “嗯。”薄清川又应了声。 他心底微疼,却又混着难以言说的快意,他想看薄屿辞落魄的模样,想看他和自己一样。 薄清川神色淡淡地看着浑身湿透的少年,并未迈开脚步。 …… 薄屿辞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 薄霄盛和温宛筠吵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每天家里都像是世界末日一般,弥漫着冷漠与无尽的争吵。 终于,以温宛筠的离家出走而结束。 他和薄霄盛大吵了一架,斥责他不负责的行为。 薄霄盛盛怒之下,冷漠地告诉他,温宛筠不要的是他们两个人。 薄屿辞愣了好久,才意识到,原来自己也被抛弃了。 虽然后来温宛筠对自己一气之下离开他的行为很是懊悔,极尽可能地补偿他,但那都是后话。 他浑浑噩噩从家里跑了出来,坐上了前往苏镇的大巴。 等他冷静下来时,大巴已然抵达这座陌生的小镇。 薄屿辞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来这里。 或许是在和薄霄盛置气,也或许是想见见薄清川,那个只存在在大人口中的,所谓的“哥哥”。 薄屿辞说不上对他的情绪。有怨恨,也有好奇。 他们都是大人之间的游戏中无辜的受害者,他恨薄清川的存在毁了他们家原本的和谐,却也没那么恨他。 年少的他,甚至想知道这个所谓的“哥哥”到底长什么样子,是否好相处。 他和薄屿宸也并非亲生兄弟,但年纪相近,相处得很融洽。 或许……他和薄清川也可以相处融洽。 得知他离家出走,跑到苏镇后,薄霄盛拜托徐岚帮忙照顾他一段时间。 他和温宛筠之间的烂摊子还没处理好,实在没有心力管薄屿辞。 他甚至置气地表示,如果温宛筠不愿要这个家,那他也不想要这个家了。 他抛弃的孩子,又不止薄屿辞一个。 薄霄盛赌气的话被薄屿辞听到了,薄清川也听到了。 往日里总是笑容温顺和气的少年眼底划过一丝讥诮,笑吟吟对他道:“我没人要,很好,现在你也没人要了。” 雨水朦胧了视线。 薄屿辞知道,薄清川就在不远处,冷漠地看着他的笑话。 他们都是存在在这个世界上的笑话罢了。 谁也不比谁好哪去。 雨越下越大,整个天空都阴沉沉的。 厚重的乌云压得很低,仿佛将他整颗心脏都要压碎。 忽地,头顶的雨水消失了。 薄屿辞恍惚地睁开眼,被雨水打湿的长睫轻轻颤了颤。 梳着蝎子辫儿的女孩立在他面前,手中的油纸伞高高悬在他的头顶。 她长得很漂亮,肤若凝脂,五官精致,尤其那双乌黑的眼睛亮盈盈的,仿佛揉碎了整个宇宙的星辰。 她笑盈盈地望着他,唤了声:“弟弟。” 薄屿辞:“……” 怎么看,自己都要比她大好几岁吧。 “不要叫我弟弟。”他的声音清冷,大抵是淋了雨的缘故,声线中夹杂着轻微的颤抖。 女孩蹙了下眉,不解道:“可是清川哥哥管你叫弟弟呀。” “我不是他弟弟。”薄屿辞淡漠地收回视线。 女孩眉头蹙得更紧了。她年纪还小,想不明白薄家复杂的关系。 想不明白便不想了。 “好吧。”宋时晚重新绽开笑靥。 她的笑容如明媚的春光,挤破压在他心底那抹厚重的乌云。 她朝薄屿辞伸出手,学着徐岚那般唤他:“阿辞,我们一起回家吧。”:,,. 29 春日DAY29 那你喜欢我么 宋时晚的笑容僵在了唇角。 她恍恍惚惚意识到薄清川抱了自己, 快速将他推开。 原本见到故人的怀念与喜悦骤然消失,她蹙起眉,语气不由严厉了几分:“薄清川!你在国外就学了这些回来?” 薄清川松开她,唇边还是那抹温煦的笑意。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落地窗的方向, 那里的身影已然消失。他的笑意更甚, 不自觉放松了下筋骨:“怎么了?你小时候不总吵着要我抱吗?” “那是小时候!”宋时晚嗔怪地瞪他一眼。 那都是多早前的事了, 四岁, 还是五岁? 那会儿她年纪小,邻家的哥哥长得又漂亮,宋时晚就爱跟在他身后一起玩。可现在怎么能和小时候一样。 宋时晚严肃地对他道:“我已经结婚了。” “阿辞管你这么严?”薄清川笑了笑,打趣着问。他朝宋时晚比了个“投降”的动作, 朝她道歉:“行了,我知道错了。确实是在国外学的礼仪, 习惯了, 以后注意。” “这还差不多。”宋时晚嘟囔一句,刻意拉开了两人间门的距离。她问薄清川, “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回国演出, 正好约了朋友在这里吃饭。”薄清川解释道, 他垂眸望着宋时晚,问, “你呢。” 宋时晚弯了弯眸,道:“我和阿辞约了在这里吃饭。” “这样啊。”薄清川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他故意隐瞒了方才见过薄屿辞的事情,假装什么都不知道。他笑意温润道,“忘了说,新婚快乐。” “谢谢。” 薄清川没再久留,对宋时晚道:“我要去接我朋友了,有时间门再聊。下次有时间门请你和阿辞吃饭。” “好……”宋时晚下意识应下, 顿了顿,她扯住正要离开的薄清川的衣袖,仰头望他。宋时晚抿了抿唇,沉吟片刻,她道,“清川哥,吃饭就算了吧。还有,你能不能答应我一件事?这次回来就不要去见阿辞了……他并不想看到你。” 薄清川敛眸。他静静地望着宋时晚,半晌,苦笑了声:“嫣嫣,你还是这么向着他?” 宋时晚一板一眼道:“我是他的妻子,当然要向着他。” 薄清川轻叹:“我又不会把他吃了,你这么紧张做什么。” 宋时晚蹙了下眉尖。 她清楚薄清川的为人,表面上对谁都和和气气的,实际上心思深沉。 尤其对薄屿辞,他总是有着无名的迁怒与嫉妒,总是想尽办法地给他惹麻烦。 宋时晚意识到什么,突然问他:“你这次回来,只是为了演出么?” 薄清川怔了怔。他偏了下脑袋,温和的笑容中带着一抹无辜,笑着问:“怎么这么问?” 正巧薄清川的朋友到了,薄清川不着痕迹地转移话题。 他简单给两人做了介绍,而后对宋时晚道:“有机会再聊吧,我们先进去了。” 他从兜里翻出两张演出邀请函,笑着递给宋时晚:“本来给朋友准备的,先给你吧。可以和阿辞一起来。” “你——” 合着刚刚自己说的话,他都没听进去? 宋时晚蹙了下眉,但碍着他朋友在,没多说什么。 薄清川走后,宋时晚扫了两眼手中的音乐会邀请函。 她轻轻抿了下唇,而后将两张邀请函扔到了垃圾桶里。 - 宋时晚在餐厅里等了一阵,一直不见薄屿辞的身影。 她不知为何,心底腾上一丝烦躁的情绪。 她翻出手机,给薄屿辞发了条消息,问他到哪里了。 隔了会儿,薄屿辞才回复:【嫣嫣,对不起。临时有事,今天不能赴约了。】 宋时晚握着手机,出神地看着那条消息半晌。 她有些失落,但清楚工作的事情要比这顿饭重要。 她贴心地回了个:【好,没事的,下次再约。】 而后收起手机。 她预定餐桌时特意嘱咐过服务员帮忙布置。 桌上铺了花瓣和蜡烛,十分温馨浪漫。 可此时宋时晚没了欣赏景色和吃饭的心情,干脆什么也没吃,匆匆回了家。 薄屿辞一直没有回家。 不论宋时晚给他发什么消息,他也没再回复。 他从没有过这样。 之前就算长时间门无法回复她的消息,他也会提前告诉她自己因为什么才无法及时回复。 宋时晚心底的那抹失落逐渐变成担忧,她给薄屿辞打了几个电话,一直没有接通。 直到凌晨,宋时晚窝在沙发中昏昏欲睡,手机突然响了。 对面说了什么她没太注意,只记得提了个市中心酒吧的名字。 宋时晚匆匆赶了过去。 酒吧是VIP制的,里面人很少。 宋时晚和门口的保安简单说明情况,保安才将她放了进去。 她很快找到了薄屿辞。 他半弓着身子窝在吧台的角落里,一手支颐,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地转弄着玻璃酒杯。 薄屿辞微垂眼帘,昏暗的灯光在他眼底拓下一抹落寞的阴影。 宋时晚微微蹙了下眉。 说不生气和难过是假的。 明明她鼓足了巨大勇气想要向他表达自己的心意,她穿了自己最喜欢的礼裙,画了最满意的妆,殷切地在餐厅期盼着他。 可他不仅没有赴约,还欺骗了自己。 他根本没有什么工作上的急事,而是一个人跑到酒吧宿醉,甚至还是酒保给她打的电话,让她把人带回家,她才知道的。 宋时晚怒冲冲走过去,打算好好和他吵一架。 可薄屿辞显然是喝醉了,望向她时,他的眼底氲着一抹猩红和茫然。 那双往日深沉的眸此时没了聚焦,像是蕴着一层水雾,迷惘,易碎。 “嫣嫣……”他低声喃喃了一句。 原本的怒气被他温温柔柔的一声低喃冲散,宋时晚快要被他气笑了。 醉成这样,原来还能认出她来。 宋时晚走过去扶他,好笑地叹了声:“醉成这样,亏你还认得出我来。” “嗯。”薄屿辞轻轻应了声,伸手抱住她,“老婆。” 不知怎的,心底的愤怒消失一大半。 ——至少人没事就好。 旁边的酒保笑着打趣:“你别信他的。他见谁都这么叫。他从来了就自己一个人喝闷酒,喝到现在。再喝下去我都怕他酒精中毒。” 宋时晚疑惑地问:“他几点来的?” 酒保想了想,回道:“**点吧,具体时间门我没注意。” 喝了这么久? 宋时晚怔了怔,不由蹙起眉尖:“你一个人跑来喝酒做什么?我们不是约好了一起吃晚饭吗?” 薄屿辞没有回她,只是紧紧抱着她。 他没有回答,反倒驴唇不对马嘴地问她:“嫣嫣,你会不会不要我。” 他的声音很小,有点委屈。 真的是喝多了。 宋时晚好笑道:“你喝多了,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知道。”他小声道。 平日里的薄屿辞从不会这样,也不会说这种话。 此时的他,就像个脆弱懵懂的少年,小心翼翼地抱着心爱的玩具,生怕弄丢一般。 宋时晚心底一软,她伸手环住他的背,轻声回他:“不会。” “不要丢下我一个人。”他的声音闷闷的,似乎还有些颤抖。 薄屿辞将脑袋埋在她的肩窝上,鼻尖是她身上熟悉的栀子花香,好闻,令人安心。 他收拢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紧得宋时晚透不过气。 他对宋时晚道:“我怕你离开我,怕你和薄清川一起离开。” 宋时晚怔了怔,对他的话莫名其妙:“你在说什么呀?” 宋时晚忽地想起晚上在曲廊庭与薄清川的偶遇,恍恍意识到什么,她问薄屿辞:“你见过薄清川了?” “嗯。”薄屿辞轻轻应了声。 怪不得。 宋时晚终于知道薄屿辞为什么会自己一个人跑来喝闷酒了。 每每遇到和薄清川有关的事,他总是轻易被对方迁怒。他们互相太了解对方了,薄清川总是知道该用什么样的方法让薄屿辞生气。 他们两人对对方的情绪很复杂,宋时晚也是在长大以后意识到的。 当初薄屿辞淋雨生了一场大病,是薄清川彻夜未眠悉心照顾,他会陪薄屿辞下棋,放学路上给他带喜欢的糕点,但也会在他面前说狠毒的话,毫不遮掩地展现自己对他的嫉妒与厌恶。 薄屿辞会和他吵架,会在徐岚面前打薄清川的小报告,但也会因为别人嘲笑薄清川是私生子和对方打架。他从未用“私生子”这个词称呼过薄清川,甚至在薄清川出国留学后,以徐岚的名义偷偷给他寄过生活费。 说是兄弟,两人互相看不顺眼;说厌恶对方,两人却又会默默惦念。 他们就一直以这样奇怪的方式相处着,直到薄清川定居国外。 薄清川这回突然回国,即使真的只是回国巡演,以他的秉性,也会给薄屿辞找麻烦。 薄屿辞抱着她,久久不愿松开。 他低声道:“他说,你和我在一起是因为我和他长得像。嫣嫣,你喜欢他吗?” 宋时晚哭笑不得:“我要是喜欢他,为什么不和他在一起?你真是喝多了。” 薄屿辞满眼迷茫。 他酒喝得太多了,混沌的大脑根本思考不出来两人到底在说些什么。 只是宋时晚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他又问:“那我和他长得像么?” 见他还在纠结这个问题,宋时晚好笑地拍拍他的背,哄他:“不像,你比他好看。” 薄屿辞似乎很满意这个答案,轻轻笑了声。 他就这么抱着她,仿佛世界上剩下的全部事物都与他无关。 只要她在自己身边就好。 不知过了多久,宋时晚突发奇想,突然问他:“那你喜欢我么?” “嗯,喜欢。”薄屿辞想也不想,轻声应道。 宋时晚微微一怔,心跳不由地漏了一拍。 薄屿辞将她抱得很紧,像是抱着什么珍贵的宝物,小心翼翼的。 宋时晚不确定地问:“真的?” “嗯,真的。”薄屿辞又轻轻应了一声。 顿了顿,她试探性地问:“那你喜欢薄清川么?” “嗯,喜欢。”薄屿辞又应了声。 宋时晚:“……” 她又试探:“那……洛雷斯·乌姆里奇呢?” “嗯,喜欢。” 还是同样的答案。 薄屿辞甚至不知道这个名字出自哪里。 那是宋时晚很讨厌的一个电影中的角色。 宋时晚:“……” 她到底脑子是多抽,才会试图让一个酒鬼对自己表白,还会相信他的话啊??? …… 从酒吧回来,薄屿辞一直跟在宋时晚身边。 无论她做什么事,他都要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生怕她从自己身边悄无声息地离开似的。 他紧紧抱着她,翻来覆去问她同样的问题,问她会不会离开自己。 直到后半夜,才沉沉地睡去。 宋时晚窝在他的怀里,借着微弱的月光,望向他精致的眉眼。 即使在睡梦中,他依旧蹙着眉,她伸手,轻轻点在他收拢的眉尖。 她从没见过他这般脆弱,薄屿辞也从不将脆弱的一面展现在其他人面前。 即使在她面前,他也总是扮演着带给她无尽安全感的角色。 可此时的他,面上掩不住的失落与脆弱。 宋时晚不希望看到他这样,不希望他难过。 顿了顿,宋时晚翻身捡起床头的手机,找到那个已经多年未联系过的电话号码。 30 春日DAY30 宋时晚是他最大的弱点…… 昨晚那场小雨淅淅沥沥下到清晨。 早上九点, 小雨终于停歇。 雨水将整座城市洗涤,薄如蝉翼的阳光洒了下来,整座城市笼罩在明媚的光线中, 清澈透亮, 熠熠发光。 宋时晚循着手机上的导航, 拐进平城剧院旁一条小路。 小路上的水渍几乎被阳光晒干, 只剩几处浅浅的水洼。偶有水珠顺着两旁茂盛的榕树枝叶滴落,宋时晚收起手中的雨伞,找到那家叫“Rest”的咖啡馆。 咖啡馆不大,装修却十分精致文艺。 宋时晚很快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一株阔叶琴叶榕遮住了男人大半的身影,绿叶掩映间, 能看到他精致安适的侧颜, 与抵在瓷白咖啡杯上的修长手指。 有女店员怯懦懦地走过去问他要合影, 男人微微一笑,和善地答应了她的请求。 等女店员离开后, 宋时晚才面无表情地坐到薄清川对面。 薄清川见到她,不掩唇边的笑意, 将桌上另一个白瓷杯推到她面前:“给你点了你喜欢的热可可。” 宋时晚冷着脸道了声谢,而后将热可可往薄清川的方向推了下,与自己拉开距离。 薄清川默不作声地看着她的小动作, 唇边的笑意不减。 宋时晚与他开门见山:“你这次回来,到底是为什么。” “嫣嫣, 我特意推迟了早上的彩排, 你就是为了问这个?”薄清川笑盈盈的,“和你说了,巡演。” 早上宋时晚给他打来电话约他见面时,薄清川并不意外。 他知道宋时晚为什么突然找他。只不过, 他没想到宋时晚会来找他。 “既然只是巡演,你去找阿辞做什么?” “我没有特意找他,确实是偶然碰到的。”薄清川笑道,“嫣嫣,可能这就是缘分吧。就在你们约会的那家餐厅。” 宋时晚怔了怔。 所以……昨晚薄屿辞去过曲廊庭? 她恍恍想到昨晚薄清川突然的拥抱,意识到什么:“你——你当时是故意的!” 薄清川含着笑,默认了。 “你——!” 宋时晚很少因为什么事而生气,可此时薄清川风轻云淡的模样显然激怒了她。 她好不容易和薄屿辞的关系更近了一步,结果全被薄清川毁掉了。 看薄屿辞昨晚的态度,明显是非常介意的。宋时晚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还有没有机会和薄屿辞解释清楚。 宋时晚整张脸冷了下来,眼底蕴着怒意:“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我为什么这么做,你不知道么?”薄清川微微一笑,故作受伤的表情,“嫣嫣,他明知道我一直喜欢你,还要娶你。你说,他是不是故意的?” 薄清川唇边含着温煦的笑意,可那抹笑意中,没有半分感情。 宋时晚面无表情地听着他所谓的“表白”,只觉得可笑:“喜欢我?薄清川,你懂什么叫喜欢吗?” 薄清川并不生气:“我不懂,那你懂吗,嫣嫣?又或者……阿辞懂吗?” 薄清川撑着下巴,一动不动地看向宋时晚。他慢条斯理道:“嫣嫣,你有没有想过,阿辞当初会娶你,可能只是因为他什么都喜欢和我抢,包括你。” 宋时晚微怔。 她确实不知道薄屿辞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两人现在是夫妻。 两人之间,也不会存在薄清川这个人。 她蹙起眉,严肃地对薄清川道:“薄清川,你以为阿辞和你一样心思阴暗?他根本不在乎你。” “哦?你确定?” 见宋时晚有一瞬的犹豫,薄清川心下了然。 他愉悦地弯起眉眼,突然感觉有趣起来。 宋时晚这傻丫头从小对男女感情就木讷。当初读书的时候,有几个男生见她长得漂亮又爱跟在薄清川身后,便故意和薄清川打好关系。 宋时晚就真当他和那群男生关系好。 有次,其中一个男生给她写了封情书,宋时晚以为那男生是想让她帮忙转交给薄清川,她把男生写给她的情书递给薄清川,还傻乎乎地问,你们男孩子之间都喜欢写信交流吗? 后来几年,薄清川因着这事笑话了她好久。 薄屿辞喜欢宋时晚,这事薄清川一直知道。 他当初不敢表白,故意用手段把她骗回家这事,薄清川也知道。 他们两人都曾见过宋时晚拒绝男生时的模样,一向温婉的她对不喜欢的男生向来狠戾,决绝。 她最讨厌异性以“喜欢”的名义缠着自己。 而薄屿辞,怕宋时晚讨厌自己。 也正是因为这样,薄清川才敢故意在薄屿辞面前用自己和宋时晚的关系向他挑衅。 薄清川清楚,宋时晚是薄屿辞的软肋,是他最大的弱点。 只是,薄清川是真没想到,宋时晚这傻丫头到现在都没有意识到薄屿辞喜欢她。 他甚至不清楚到底是自己这个弟弟藏得太好了,还是宋时晚真的太木讷。 但也正因如此,才给了他故意挑拨的余地。 薄清川开始有些好奇,宋时晚到底什么时候才能意识到薄屿辞喜欢了她十几年。 越来越有趣了。 见他脸上始终挂着那抹云淡风轻的笑,宋时晚抑不住心底的怒意。 宋时晚道:“我确定。阿辞不是你这样的人,他比你好一千倍,一万倍,他值得被喜欢,也值得现在得到的一切。” 薄清川对宋时晚的冷嘲热讽并不恼,只是淡笑着道:“这些话你不该对我说,该对阿辞说。他听到,可能会很感动吧。” 他话中含着嘲弄的意味,宋时晚只当听不出,冷声道:“薄清川!对不起你的人根本不是阿辞。他对你如何,你自己心里清楚,你为什么总是不肯放过他?” 修长的指尖抵在白瓷杯上,一下一下,轻轻敲击着,发出清脆的声响。 薄清川恨薄屿辞,嫉妒薄屿辞拥有的一切,却也没那么恨他。 他清楚薄屿辞所有的弱点,总是不可避免地伤害他。但让薄清川更加难受的是,薄屿辞亦是知晓他的弱点在哪里,却从不会像他一样,以此为攻击的武器。 薄屿辞越是这样,薄清川越觉得自己卑劣,比不上他。他对自己越是厌恶,越是抑制不住地想要将薄屿辞一起拉向深渊。 说是针对薄屿辞,不如说是将他们两人一起搞得遍体鳞伤。 薄清川撑着下颌,漫不经心道:“嫣嫣,父债子偿,你没有听说过么?更何况,我只是想要拿回本该属于我的东西。” “这里没有属于你的东西。”宋时晚一板一眼道。 “没有么?”薄清川眨眨眼,颇为无辜道,“我也是薄家的一份子,薄霄盛走了,遗产里总该有我一份吧?阿辞现在拥有的,不该是我的么?” 宋时晚轻轻笑了声:“薄清川,你还记得你曾经说过的话么?你嫌薄家的东西脏,你想要的,根本不是阿辞拥有的财产,你只是想伤害他。” 薄清川没有说话。 确实,他对薄家的财产没有太大兴趣。 对他来说,薄家的一切都是肮脏的,卑鄙的,令人不齿的。 但是…… 薄清川轻轻笑了声。 他慢条斯理道:“嫣嫣,你高看我了。没有人能拒绝权利和金钱的诱惑。” “你真的想要这些?”宋时晚轻哂,“薄清川,你想要的早就得到了。是你自己不知道满足。” 薄清川不屑地勾了下唇角,眼底染上几分寒意:“我想要的?你知道我想要什么么。” “我知道。”宋时晚望向他,目光笃定,“清川哥,你想要的不过是家人罢了。” “你母亲走得早,父亲又不要你,你生气,你怪罪阿辞,我都能理解。但你真的缺少爱么?徐阿婆把你带到大,从没有因为你的出身嫌弃过你,她对你一直很好。当年你要学钢琴,她二话不说就给你备了一架,后来又送你出国深造,她对你的好,你也不记得么?” “你和阿辞都是她的家人,你觉得,她如果知道你对阿辞做这种事,会不会寒心?” 薄清川轻笑了声。 他将目光转向窗外,不愿与宋时晚对视。 他实在没想到宋时晚会把徐岚搬出来。 如果说宋时晚是薄屿辞最大的弱点,那徐岚就是薄清川的软肋。 徐岚将他亲手带大,对他照顾有加。薄清川虽恨薄家的人,恨薄屿辞,却对徐岚恨不起来。 在他心里,徐岚是他唯一的家人,唯一值得他珍惜的人。 可就连徐岚去世,他都没法陪在她身边,没法以家人的身份参加她的葬礼。 他只能偷偷回国,在角落里看着那个所谓的她的丈夫,所谓的她的家人给她举行葬礼,而这些人陪伴她的时间明明还没有他长。 他恨薄家的人,他对薄家的财产没有一丁点兴趣,薄家的一切都让他觉得肮脏,鄙夷,他不惜得要。 但他不想让薄家的人好过。 他们讨厌他,嫌弃他,那他就要出现在这些人面前,恶心他们。 宋时晚望着他,一字一顿:“你接下来要做的事,会让徐阿婆对你失望至极。清川哥,你觉得呢?” 薄清川默不作声。 沉默半晌,他苦笑了声,朝宋时晚比了个“投降”的手势:“好了嫣嫣,我真是败给你了。阿辞到底是什么福气,把你娶回家。” 他叹了声,笑着对宋时晚道:“我知道了,现在也冷静了,绝对不会做让阿婆生气的事。这下你放心了吧?” 毕竟,他只有徐岚这一个家人。 如果连她都不愿认自己了……薄清川不敢想。 宋时晚不确定地望着他:“那你……巡演完就离开?” “嗯。演完出我就回德国,这下你满意了吧?”薄清川顿了顿,很快恢复往日和煦温润的笑容。 他撑着下巴,揶揄地朝宋时晚挑了挑唇角:“不过……我们两人的关系,到时只能靠你和阿辞解释了。” “你——!” 不停震动的手机提示音打断两人。 宋时晚扫了眼来电显示,是杨钰萍打来的电话。 她皱了下眉,杨钰萍很少给她打电话,除非是店里出了急事。 她怨怼地扫了眼对面薄清川,薄清川还是那副慢条斯理的笑,垂了下眸,示意她接电话。 宋时晚默了默,接起电话。 电话那端传来焦急的声音,但不是杨钰萍本人打来的。 “你说什么?!杨阿姨她……好,我现在尽快往回赶。”宋时晚捧着手机,眉头紧紧地蹙起。 宋时晚来不及理会薄清川,连招呼都没打一声,只简单比了个手势,便拎着包包和外套,径直离开了咖啡馆。 薄清川没有拦她,只是透过落地窗,神色淡淡地望向她匆匆离开的身影。 良久,他苦笑着叹了一声。 31 春日DAY31 幼稚的占有欲 薄屿辞醒来时已经临近中午。 昨晚喝了太多酒, 此时头疼欲裂,他甚至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到家的。 薄屿辞洗了个澡,换了身干净的衬衣西裤。 下楼时, 他依旧没有看到宋时晚的身影, 只有蓉姨在餐厅准备午饭。 见他下来,蓉姨招呼他过去吃午饭:“先生醒了?正好菜准备好了, 下来吃午饭吧。” 薄屿辞走到餐厅, 接了杯白水。 他一边喝水, 一边问:“嫣嫣呢?” “太太早上就出门了。”蓉姨正在厨房盛菜, 有一搭无一搭和他聊着天。 “昨晚我自己回来的?” “太太去接的你。”蓉姨道, “十一点左右出去的吧, 后来我睡着了, 不知道你们几点回来的。” 薄屿辞怔了怔。 昨晚是宋时晚接他回来的? 他一点印象都没有了。 他昨晚到底喝了多少酒,自己已经不记得了。 他只记得自己脑海里全部都是薄清川抱着宋时晚的画面,胸口像是堵着什么一般窒息。一杯一杯的威士忌灌下肚, 后来发生的事情,他便记不清了。 “太太早上打了通电话, 走得急急忙忙的, 早饭都没怎么吃就走了。”蓉姨随口唠叨着, “什么事能急得饭都顾不上吃呀。” 薄屿辞淡声问:“她去哪儿了?” 蓉姨摇了摇头:“不知道。就听她和电话那头提了嘴……青年路那边?” 薄屿辞蹙起眉尖。 青年路在市中心。 如果说那条路上有什么地标性建筑, 那就是平城剧院。 薄清川的演出, 就在平城剧院。 薄屿辞的眉头蹙得更紧了。 他按了按因为宿醉而突突直跳的太阳穴,沉着脸走到玄关, 随手套了件外套:“我去找她。” 还未等蓉姨答话, 他便匆匆离开了。 蓉姨端着炒菜从厨房出来的时候,只听到“砰”的一声关门声。 她顿了顿,不免叹了声:“哎, 你们这些年轻人!到底什么事急成这样,连口饭都来不及吃。” 薄屿辞走得急,车钥匙是随手从门口的储物盒中捡的。 等他走到停车库时,才发现自己拿了辆跑车的钥匙。 那辆柯尼塞格是他十八岁时薄明丞送给他的生日礼物。这车他只开过一两次,还是当初刚拿驾照时,朋友哄着他开的。 一开始是舍不得开,后来年纪大了不喜欢这种高调的车型,便再也没开过。 但毕竟是薄明丞送他的成年礼,薄屿辞一直好好收藏着,车子养护得很好,此时停在车库的最里面,崭亮如新。 时间紧迫,他没再换车钥匙,直径上了那辆车。 薄屿辞点着车子,余光瞥到后视镜上悬挂的人偶挂件。 薄屿辞不由自主地抬手,轻轻摩挲了下小挂件。 粗粝的黏土质感有些硌手。上面的黏土小人看上去是手工做的,歪歪扭扭的,并不精致。 人偶身上还有一条裂缝,像是用胶水重新粘黏过。 这个做工粗糙的小挂件与这辆豪车相比,着实显得突兀。 挂件是他从苏镇离开时,宋时晚送给他的。 是她亲手做的。 薄屿辞一直很珍惜,挂在了自己的钥匙上。 后来因着什么事黏土小人被磕坏了一角,他小心翼翼地粘合起来,再也不敢挂在钥匙上。 薄明丞送给他这辆车后,他便将小挂件挂在了后视镜上。 对于他来说,这两样东西都是他最珍贵的礼物。 薄屿辞收回目光,沉默地将车开出停车库。 他不清楚自己昨晚到底和宋时晚说了什么,她今早才会早早离开,去找薄清川。 肯定是些很难听的话。 薄屿辞甚至能想象到,自己醉酒后凶狠地质问她与薄清川的关系,强势地宣示主权,以及宋时晚对自己失望和厌恶的眼神。 他心中懊悔,他想告诉宋时晚昨晚他喝多了,说的那些都不是他的真心话。 他并不想伤害她,更不想逼迫她离开自己。 其实冷静下来后,薄屿辞便意识到薄清川说的那些话不过是在故意激怒自己。 这明明是薄清川经常做的事,为什么自己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掉入他的陷阱? 不论宋时晚到底有没有喜欢过薄清川,这段时间的相处才是最真切的。 薄屿辞清楚,宋时晚看向他时,看到的是他,而非薄清川。 到底是为什么,会轻易落进薄清川的圈套。 “哔”的一声,刺耳的声音响彻整条街道。 已然绿灯,前面的司机不知在做什么,慢悠悠不肯挪动。 薄屿辞暴躁地一拳砸在喇叭上,像是在宣泄心中愤怒的情绪。 前面的车子终于缓缓移动,旁边没车,薄屿辞直接打灯踩油门,一声轰鸣超了过去。 正值平城一年一度的音乐季,平城剧院内一派热闹的景象。 明天有场钢琴独奏的演出,台前台后满是工作人员忙碌的身影。 薄屿辞直接从后台找到薄清川的休息室。 他这一路自始至终冷着脸,即使工作人员想提醒他这里不得随便入内,都被他浑身散发的骇人气场所震慑,怯懦懦地给他指引去往休息室的路。 有悠扬的曲调从休息室中流淌而出。 薄屿辞不顾工作人员的阻拦,直接破门而入。 流淌的音符在那一瞬间戛然而止,薄清川错愕地抬起头,但看到薄屿辞那一刻,他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薄屿辞不由分说地扯住他的衣领,微一用力,便将人高马大的男人从钢琴凳上拎了起来。 “哐”的一声,伴随着音符杂乱的响声,薄清川被他摁在了钢琴上。 “《圣母颂》?薄清川,你这种人弹得好这首曲子么。”薄屿辞轻哂。 工作人员简直被眼前的一幕吓傻了,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惊慌地看向薄清川。 没想到薄清川不仅不害怕,甚至还有心情安慰她:“没事,别害怕。帮我们把门带上吧。” 工作人员走后,薄清川收回目光,望向薄屿辞,唇边还挂着那抹和煦的笑意:“阿辞,打我可以,别毁钢琴。” 薄屿辞终于松开手。 薄清川从钢琴上起身,重重舒了口气。 刚刚薄屿辞手劲太大,勒得他差点窒息。 薄屿辞冷声问:“嫣嫣呢。” “嫣嫣在哪里,你不知道?”薄清川笑了笑。他合上钢琴的盖子,慢条斯理道,“嫣嫣没和你说么?看来她对你很失望,不愿要你了。” “你——!”薄屿辞不禁攥紧拳头,沉默半晌,他才渐渐平息胸口的怒火。 他目光阴鸷地望着薄清川,沉声道:“薄清川,你想做什么就冲我来,别去招惹嫣嫣。” 薄清川也在看他。 薄清川的目光温和平静,含着清浅的笑意,似乎能将他看透一般。 “明明是她主动来找我的,阿辞,嫣嫣好像更喜欢我一些。” 薄屿辞再次扯住他的衣领,将他摁在墙上。 他的眼神是前所未有的阴冷可怖,就连薄清川都有一瞬的怔愣。 而后,他轻轻笑出声。 每每提及宋时晚,向来沉稳理智的薄屿辞总是能被他轻而易举地激怒。 薄屿辞的弱点太明显了,明显到薄清川都觉得招惹他太过无趣。 “阿辞,说实话,嫣嫣比你有趣多了。”薄清川笑吟吟的,“我之前怎么不知道她这么可爱?要知道的话,我就追她了,这样可能就没你的事了。” 薄屿辞冷笑:“薄清川,你这种人配不上她。” “不试试怎么知道?”薄清川垂下眼眸,慢条斯理地朝薄屿辞勾了勾唇角,“要不……我们比一比?” 薄屿辞眼神一戾,手中的力道不由地加重几分。 他狠狠将薄清川摁在墙上,每个字都像锋利的刀,剜在薄清川的心头:“薄清川,我一直不动你,不代表动不了你。你以为我不知道这几年每年你都会偷偷跑回国?你信不信,我不仅能让你身败名裂,还能让你回不了国。” 顿了顿,薄屿辞弯起唇角,一字一顿道:“更不要说……苏镇了。” 薄清川垂眸,冷漠地盯着薄屿辞。 薄屿辞也在看他,阴鸷的目光中含着不容置喙的决绝。 “阿辞,你是觉得我会怕你么。”薄清川没了以往的温煦笑意。 “那你试试。” 薄清川冷冷道:“那是我的底线。” “你一直在触碰我的底线。” 薄清川沉默了。 薄屿辞一直知道他的弱点,只是不愿与他计较罢了。 他就像在看一个困在笼中的跳梁小丑,他永远是俯视众生,将别人玩弄在股掌之中的那个人,还要做出一副施舍怜悯的姿态。 真是令人讨厌啊。 薄清川轻轻哂了声。 “我再问你一遍,她人呢。” “嫣嫣回苏镇了。”薄清川道。 薄屿辞不再理会他。 他松开薄清川,从兜里翻出手机。 他刚刚出来得急,根本没看手机。 这才发现宋时晚给自己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有急事回苏镇一趟,可能要在那边待一阵,晚些回平城。 薄屿辞不由地蹙起眉。 他给宋时晚回了消息,问她出了什么事。 宋时晚没有回复。 薄屿辞眉尖拢得更紧了。 他问薄清川:“嫣嫣回苏镇做什么?” 薄清川耸了耸肩,方才宋时晚离开得匆忙,他也没来得及问。 他笑道:“她没告诉你么?可能是发现你这人浑身上下全是缺点,怪讨人厌的,不想要你了吧。” 薄屿辞懒得理会薄清川的挑拨,他收起手机,快速离开休息室。 走到门口时,他顿了顿,冷声对薄清川道:“以后不许叫她嫣嫣。” “那我要叫什么?”薄清川好笑道。 薄屿辞一板一眼道:“叫弟妹。” 薄清川:“……” 这人的占有欲也过于幼稚了吧。 - 宋时晚赶着最近一班火车转大巴回到苏镇时,已经是下午了。 她来不及耽搁,从大巴上下来,便奔去了镇医院。 家里店铺出了事,杨钰萍急火攻心,直接昏倒在了店里。 听说当时一片混乱,店铺只能暂时关门,一群人将杨钰萍送到了医院。 好在杨钰萍没有生命危险。 等一切忙完,已然深夜。 店里另一个阿姨心疼宋时晚刚赶火车回来又跟着她们忙活一下午,便叫她赶快回去休息。 宋时晚本想陪着杨钰萍,但明早还有店里的事要处理,只能麻烦阿姨陪一晚上。 甫一走出镇医院的大门,宋时晚打着瞌睡,跌跌撞撞不小心撞到门口一道身影上。 “对不起……”她轻声道歉,正要躲开却被男人揽入怀中。 宋时晚讷讷地仰起头,看清男人的长相,她不敢置信地睁大眼睛—— “阿辞……你怎么在这里?” 32 春日DAY32 最喜欢的人 薄屿辞抱着宋时晚, 久久没有松开。 虽然宋时晚不知道为什么会在苏镇见到薄屿辞,但她眼眶一红,隐忍许久的情绪终于爆发出来。 她环住他的背, 在他怀中哭得泣不成声。 一直联系不上宋时晚, 薄屿辞干脆赶来苏镇,想当面询问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他直接去了镇中心宋时晚家的绣店, 结果发现那里关门了。 好在四周都是相熟的街坊邻里,有个热心肠的阿姨告诉他,上午有两个小混混在店里闹事,动静闹得很大,管店的杨钰萍被吓到,心脏病复发直接昏厥过去, 一群人把她送去了医院, 这才关了店。 薄屿辞意识到宋时晚不告而别, 应当是为了这件事,他匆忙赶到镇医院。 他不知道宋时晚具体在哪里, 又联系不上她, 只好一直等在医院大门口。 好在,终于等到了她。 宋时晚哭得厉害。 薄屿辞从未见她这般哭过。 宋时晚一直坚强又独立。即使当初店铺出事, 被人在网络上构陷, 她都能很冷静地处理。 她并不是不害怕。 只是那时, 她必须独自一人扛下全部,她必须强大、表现得临危不惧。 就像今天的事故, 她是所有人的主心骨, 她要镇定,要处理好一切,其他人才不会感到害怕。 实际上, 她害怕得要命。 她捏着那张病重通知单时手都在颤抖。 可此时不一样。 此时薄屿辞在她身边,她不再是独自一人,也不需要做最勇敢、肩负一切的那个人,她可以肆无忌惮向他发泄自己的情绪,肆无忌惮展露她的胆怯。 宋时晚知道,薄屿辞会陪着自己,会成为自己的依靠。 薄屿辞心下一软,他拍了拍宋时晚的背,嗓音温柔:“别怕,有我在呢。” “嗯。”宋时晚轻轻应了声。 她将脑袋埋在薄屿辞胸前,紧紧抱着他,不愿撒手。 夜色压了下来,清冷的月光洒在枝杈间。 四周很静,只剩下蝉鸣声和她的抽泣声。 不知过了多久,宋时晚将情绪狠狠发泄出来,这才逐渐平复心情。 她轻轻挣开他的怀抱,借着路边微弱的灯光,看到他衬衫上濡湿一片,她满脸羞赧地嗫嚅道:“抱歉……我……” “没事。”薄屿辞揉了揉她的脑袋,温声问,“好些了么?” “好些了。”宋时晚点点头。她问薄屿辞,“你怎么会在这里呀?” 薄屿辞道:“一直没有你的消息,有些担心你。” 宋时晚更加羞赧:“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薄屿辞好笑道:“干什么总和我说对不起?嫣嫣,夫妻之间这些都是应该的。” “夫妻”一字落在宋时晚心间,就像是燃起一团温暖的火焰,将她从头到脚都烤得暖融融的。 她轻声对薄屿辞道:“我今天早上……” “我知道,你去找薄清川了。” 宋时晚怔了怔:“你怎么知道?” 薄屿辞牵起她的手,轻轻捏了捏她掌心的软肉:“先不说这些,饿不饿?” “有点。” 宋时晚一下午都没吃东西,只在火车上啃了两口面包。 此时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噜叫了起来,两人同时低下头,宋时晚不好意思地瞅了眼薄屿辞。 薄屿辞笑着问:“想吃什么?” 宋时晚认真想了想:“想吃……你做的饭。” 薄屿辞好笑道:“这个点儿了,哪来得及做饭。今天随便吃些,明天给你做吧。” 宋时晚向来好说话。 可此时不知怎的,她只想对他撒娇,让他迁就自己:“不要,就想吃你做的。方便面也可以。” 薄屿辞拿她没办法,将她揽进怀里,笑着应下。 从镇医院到宋时晚居住的平安巷并不远,路上有家小超市,两人顺路买了些吃的。 平安巷在苏镇的老城区。 近几年老城区改建修缮,相隔不远的几条巷弄已经开工,暂时还没轮到宋时晚家这边。 宋时晚不知道自己家这套老房子会不会纳入政府的修缮改建计划,但她其实心底还是挺不希望这里改变的。 这套房子虽然又老又小,墙皮都已经潮得发霉了,但她在这里呆了一十多年,这里保存了她全部儿时美好的记忆。 她怕房子一拆一改,一切都变味了。 宋时晚用钥匙打开紧锁的大门,示意薄屿辞进来。 虽然房子冷清破旧,但里面的东西一应俱全,打扫得十分干净。 搬到平城的这几个月里,宋时晚偶尔不忙的时候会回苏镇呆一两天,看看家里的店,在这里住一住,所以家里东西备得很齐全,随时可以住人。 薄屿辞在苏镇居住时,常来这里做客。他对这里也十分熟悉。 他随宋时晚进了屋,便叫宋时晚先去休息,等做好饭再叫她。 宋时晚虽然有些累了,但她不知为何,就是不想薄屿辞离开自己的视线。 她和薄屿辞一起去了厨房,薄屿辞拿她没办法,只好叫她在旁边乖乖呆着,没让她上手。 时间太晚,实在来不及准备太复杂的菜系,薄屿辞只煮了两碗面。 两碗清汤面上桌,热腾腾的香气扑面而来。 宋时晚确实饿了,一时间也顾不上其他,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吃慢点。”薄屿辞好笑地抽了张纸巾递给她,“今天随便吃点儿,明天再给你做其他的。” 宋时晚囫囵地吞下面条,问他:“明天你也在这里吗?” “嗯,”薄屿辞颔首,“说好陪你的。” 不知是不是被面汤的热气熏的,宋时晚脸颊红扑扑的。她埋下头,默不作声继续吃面。 隔了会儿,她见薄屿辞一直望着自己,嗫嚅地问:“你为什么不吃?” “不饿。你吃饱了就好。”他一手支颐,一动不动地望着她,好似只要不注意,她便会消失似的。 宋时晚好笑地将另一碗面推到薄屿辞跟前:“一碗面而已,搞得好像我家揭不开锅似的。” 薄屿辞笑了笑,拾起桌上的筷子,慢条斯理地吃了起来。 吃过晚饭,薄屿辞去厨房收拾,宋时晚简单整理了下床铺。 家里只有两间卧室,一间是阿婆生前居住的,另一间是宋时晚的屋子。 薄屿辞不愿住阿婆那屋,又不愿找旅馆住,偏要和她住一个房间。 宋时晚没办法,只得无奈答应。 她倒不是不想和薄屿辞住一起,只是她那房间不大,这么多年一直没有装修过,还是小时候的模样,里面只有一张单人床。 她身材娇小,那张双人床足够她休息。但薄屿辞一米八几的大个子非要和她挤一张单人床,那张床明显狭小局促了许多。 可薄屿辞不管这些,偏要和她挤一张床。 宋时晚也就没拒绝。 毕竟她也想和他一起睡。 夜凉如水,月色顺着窗帘的罅隙溜进屋内。 一切收拾妥当,两人进了卧室,关上灯。 黑暗中,宋时晚蜷在薄屿辞的怀中,忍不住地笑。 薄屿辞抱着她,指尖有一搭无一搭摩挲着她的发丝。听见她闷闷的笑意,他无奈地问:“你笑什么。” “没什么。”宋时晚揶揄道,“床还没有你人高。” “确实。这里该换床了。” 宋时晚抬起头望他,一双漂亮的眸子被月光照得亮盈盈的。 她嗔怪道:“让你出去住你又不愿意,还怪我的床小。” “不然?”薄屿辞轻挑眉梢,“难道要怪我长得高么?” 薄屿辞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低下头,下巴抵在她的肩窝上。有几缕毛茸茸的碎发蹭着他的脸颊痒痒的。 良久,他沉声道:“嫣嫣,早上知道你去找薄清川的时候,我还以为你要离开我了。” 宋时晚眨眨眼,不由漾开笑意。 她轻声道:“昨晚不是答应过你,不会离开的。” “对不起,”薄屿辞轻声向她道歉,“我昨晚喝了太多酒,如果说了很难听的话,不是我的本意。我不想伤害你。” 宋时晚顿了顿,弯起眸问他:“你昨晚说过什么,不记得了么?” “嗯。”薄屿辞轻声应道。 宋时晚又止不住地笑。 明明自己在很认真跟她道歉,她居然笑成这样。 薄屿辞轻轻捏了下她腰上的软肉,无奈道:“又笑。” “唔。”宋时晚敏感地往旁边躲了躲,她嗔怪地瞪他一眼,终于努力憋住笑意。 顿了顿,宋时晚伸手环住他的背,又往他怀里凑了些许。 她故意逗弄他:“你昨晚没有说难听的话,你只是和我说,我是你全世界最最最最最喜欢的女生,这些不会是骗我的吧?” 这种话明显不会从薄屿辞口中说出。 宋时晚就是故意逗他,想看他羞赧的模样。 果然,薄屿辞蹙起眉尖,似乎对这种过于露骨的言语十分怀疑与嫌弃。 宋时晚又笑了起来。 不知为什么,自从晚上见到他以后,她总是忍不住笑。 她正要告诉他,他没说过这种话,是她瞎编的,便听薄屿辞道:“嗯,虽然我不记得了,但没有骗你。” 宋时晚微微一怔。 她难以置信地望向薄屿辞,张了张嘴,却说不出半句话。 今天的他,没有喝醉。 他意识清醒,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心脏倏地快速跳动着,像是有无数烟花在心尖绽放。 宋时晚还是不敢相信,她讷讷地看着薄屿辞,似乎想从他的脸上看出端倪。 顿了顿,她不确定地问:“你、你说什么?” “我说,”薄屿辞将她拉近,低头,温软的唇瓣轻轻拂过她的唇角。 温热的气息交织在一起,他轻轻亲了亲她的唇瓣,一字一顿,很认真地对她道:“嫣嫣,你是我全世界最最最喜欢的人。” 33 春日DAY33 我爱你,一万遍…… 宋时晚彻底怔住。 薄屿辞并非一个喜欢展露情绪的人, 他向来沉稳内敛,就连“喜欢”二字,都从未向任何人宣之于口, 更不要说如此露骨的表白。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狂跳,整个人就像是飘浮在云端, 飘飘然的,不真实。 宋时晚伸手抱住他,迟迟不肯松开。她怕自己松手,他就会消失,方才的一且都是一场不真实的美梦。 过了许久,宋时晚才小声回他:“阿辞,你也是我最喜欢的人。” 他低低笑了一声,嗓音低醇,十分勾人。 “真的?” 宋时晚仰头看他, 明亮的眸中满是认真:“真的。” 薄屿辞笑意更甚。 宋时晚想了想,想到他那晚和自己说的话, 怕他误会, 便又说:“我喜欢你, 因为你是你, 和其他人无关。我从来没有喜欢过薄清川,你和他完全不一样, 我不喜欢他。” 薄屿辞无奈地叹了声, 有些不悦道:“嫣嫣, 这种时候你一定要提别的男人的名字么。” “不行,我要和你说清楚。”宋时晚抬手环住他的脖颈,主动吻上他的唇,“我不想你误会。” “我知道。嫣嫣, 就算你喜欢过他,我也不介意。”他与她轻轻厮磨,嗓音低哑,“只要你现在属于我,我就知足了。” 宋时晚有点不高兴:“不行,我很介意。我没有喜欢过他,也没有喜欢过别人,我只喜欢你。” 听她这么说,薄屿辞低笑了声,收拢手臂,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他的舌尖探入她的口中,温柔地在唇齿间辗转厮磨,与她缠绵。 宋时晚被他亲得意.乱.情.迷,像是一滩水化在他的怀抱中,顺从地回应着他。 就在他即将更深入的时候,她突然咬了下他的舌尖。 薄屿辞吃痛,松开了她一些。 他不悦地蹙了下眉,低声问:“怎么了。” 宋时晚推了他一下,小声道:“这里不行。” “为什么?” 宋时晚轻轻笑了声:“我这张床受不住。” 他笑了下,低头咬了下她的耳垂。炽热的气息碾过她微红的耳尖,惹得她浑身酥软。 “不试试怎么知道?” …… 窗外月光皎洁,清辉洒在平静的河面上,波光粼粼。 晚风拂过,停泊在水面的木船随着阵阵涟漪摇荡。 不知几时,宋时晚窝在薄屿辞怀中,困意席卷全身,她轻轻打了个哈欠。 薄屿辞拍了拍她的背,轻声哄她:“睡吧。” 宋时晚摇摇头,又往他的怀里蹭了蹭。 隔着轻薄的布料,她毛茸茸的发丝蹭在他的胸口,痒痒的。 深隽的下颌线条有明显的滚动,他低下头,低哑的嗓音中夹杂着清浅的笑意:“再不睡,就别想睡了。” 宋时晚抬头,凶巴巴地乜他一眼。 怪不得这家伙晚上去找隔壁的阿爹借男士家居服时特意要了两套,还塞了钱。 他早有预谋做坏事,压根没想还人家。 她拧了他一把,娇嗔道:“阿婆要是知道你在我这里做坏事,肯定打你。” “不会,”薄屿辞把她捞进怀里,得意地挑起眉梢,“赵奶奶如果知道我们结婚,一定很开心。” 宋时晚脸颊微红,没吱声。 “怎么了?”薄屿辞捏了捏她的脸颊,轻声问。 “没什么。”宋时晚嗫嚅了声,没回答。 很早很早之前,那时宋时晚刚考上大学没多久,好像就是十八岁生日那天。 阿婆曾跟她说,自己现在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她赶快带个男朋友回家。 宋时晚正在拆礼物,漫不经心地对阿婆道,自己还小,也不认识什么男生,没想过这些。 阿婆扫了眼桌上那条粉宝石项链,半开玩笑地说,她觉得薄屿辞就不错。 宋时晚笑着睨她一眼,没当回事。 那时的她根本没考虑过自己有朝一日会嫁给他。他们之间相差太多,她也不认为薄屿辞会喜欢自己。 没想到,真的被阿婆说中了。 宋时晚轻轻叹了声。 人生果然很奇妙。 宋时晚突然有些好奇,薄屿辞当初为什么会选择自己。 她抬起头,环住他的脖颈,疑惑地问:“阿辞,你当时为什么会和我结婚?” 这么明显的答案她看不出来吗? 薄屿辞轻挑眉梢,反问:“你觉得呢?” 宋时晚歪着脑袋思考良久,失落地晃了晃脑袋:“我想不出来。当时你说我是最好的选择,可比我条件好符合你要求的女生很多。更何况,你不是有喜欢的人,为什么不选她而是选了我呢?” 薄屿辞蹙起眉尖:“我喜欢的人?” “嗯……有人和我说,你之前有喜欢的人,我一直很好奇到底是什么样的女生,你为什么当初没有和她在一起呢?” “谁和你说的?” “唔……”宋时晚顿了顿,没告诉他到底是谁。 毕竟薄屿宸当时也是好心告知,她如果告诉薄屿辞,感觉像是在出卖人家。 她一本正经地扬起下巴:“你是想转移话题吗?现在的重点,不该是你喜欢的那个女生吗?刚刚还说夫妻之间要坦诚,现在又想骗我。” 薄屿辞轻轻笑了声。 他方才在床上所谓的“坦诚”,可不是这个意思。不过,他也没什么不能和她“坦诚”的。 薄屿辞低头吻了下宋时晚的额头,轻声道:“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我已经把她娶回家了?” 宋时晚怔了又怔。 她想告诉薄屿辞自己知道很多事,不要想说些好听的话骗过自己。 可她猛然想起薄屿宸的话,又想起那晚薄屿辞喝醉,见谁都喊“嫣嫣”的模样。 “嫣嫣”是她的小名,薄屿辞很少在外这般称呼她,只有两人独处时,才会这样唤她。薄屿宸并不知道,“嫣嫣”是她的小名。 所以……他喜欢的人,一直都是自己? 他当初处心积虑与她结婚,不是因为她的出身,不是因为她好掌控,而是因为……喜欢? 她怔得说不出话。 良久,她讷讷地问:“你、你为什么不早和我说呀?” 薄屿辞没有回答,反问道:“如果当初我便说喜欢你,你会答应么?” “我……”宋时晚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回答。 那时的她还未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多半会被他的表白吓到。 但是……她又不讨厌他,没准会接受呢。做什么藏得那么深,搞得她后来笨拙地讨他欢心,还傻乎乎地以为他并不喜欢自己。 薄屿辞望着她,认真对她道:“嫣嫣,我不介意你并不喜欢我,但我害怕被你讨厌。我不想……你讨厌我。” 宋时晚不满道:“我为什么要讨厌你……我不讨厌你。” 薄屿辞轻笑:“我可是见过你拒绝别人的样子。” 她长得漂亮性格又好,中学很多男生喜欢她。宋时晚每每都会认真地拒绝对方,但时间久了,她便烦了,有时回家会向薄屿辞吐槽那些向她表白的男生,告诉他那些男生的行为让她很困扰,她很讨厌这样。 早知道……早知道就不和他说这些了。 宋时晚脸颊微红,她扭捏地游移开目光,小声嘟囔道:“你又不是别人……” 薄屿辞微怔。 原来在她心里,自己一直都不是“别人”。 他扬起唇畔,轻轻吻了下她的额头。 “所以……你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宋时晚好奇地问。 薄屿辞撑着下巴,垂下眼眸。 他的目光在她的脸上温柔地描摹着,不知过了多久,他轻声道:“第一面。” 烟雨三月,粉面丹唇的小姑娘眸光宛如揉碎的星辰一般明亮。 她笑盈盈地唤他“阿辞”,轻柔的声音落在他的心湖,掀起阵阵涟漪。 那个烟雨朦胧的江南,从此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梦。 那个站在雨中的小姑娘,也成为他心尖尖上的人,再也装不下其他。 宋时晚想起,刚结婚的时候,唐静芙问两人是怎么在一起的。 薄屿辞的回答是“初恋”。 当时的她以为,那不过是薄屿辞随意编纂的理由。 没想到,他的答案是真的。 她的眼眶忽地湿润,宋时晚环住他的脖颈,将脑袋埋进他的怀中。 她的肩膀轻轻抽动着,薄屿辞怔了怔,抬手拍拍她的背,好笑道:“哭什么,傻丫头。” 曾经的一点一滴慢慢涌入宋时晚的脑海,她突然发现,那些她长久以来早已适应的他的好,其实都是他无声的告白。 他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陪伴着她。而她却傻乎乎的,没有察觉丝毫。 为什么不早些告诉她。 如果她早些知道他的心意,就不会让他等得那么苦。 而她,为什么没有早点注意到他的心意。 宋时晚哭得泣不成声。 她呜呜咽咽地对他道:“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要、要是我早点知道……我就……对不起……” 薄屿辞拍拍她的脑袋,轻笑:“傻丫头,现在也不晚。” 他唯一的愿望,便是她平安喜乐。 其他再无他求。 宋时晚紧紧抱住他:“阿辞,我爱你。” 如果可以,她想将“我爱你”说一万遍,回应他一直以来的心意。 薄屿辞扬起唇畔。 他将妻子揽入怀中,再也不肯松手。 “嫣嫣,我也爱你。” 34 春日DAY34 还是18岁的他更招人…… 宋时晚这觉睡得很沉, 梦里的她还是十几岁的模样,穿着短褂百褶裙,喜欢让阿婆给她梳蝎子辫。 她和薄屿辞坐在徐阿婆家的回廊里, 廊外淅沥的小雨打在芭蕉叶上,偶有雨丝顺着廊檐飘了过来,将她的刘海打湿。 薄屿辞坐在她旁边看书,她蹲在地上,用刚采的几朵野花编戒指。 编好一个, 她笑盈盈地递给他,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 两人说了什么她并没有听清。 少年笑意温润, 一手撑着长椅, 俯身轻轻亲吻她的唇瓣。 少年的吻温柔而青涩,但这个吻并没有持续很久。 宋时晚迷迷糊糊间, 听到薄屿辞唤她:“嫣嫣,该起床了。” 宋时晚蹙了下眉尖, 在床上打了个滚。 宽厚的掌心覆上她的脸颊。 大抵是刚洗过手的缘故,他的掌心凉凉的, 将她激醒。 宋时晚猛地睁开眼。 眼前冷峻的面容与梦中笑意温润的少年重叠, 两人有些像,又有些不像。 岁月将他的轮廓雕琢得更加成熟俊朗, 也更加淡漠无情。 此时的薄屿辞满脸严肃,问她:“你不是要早起去店里?” 唔。 她还是更喜欢梦里的薄屿辞。 更何况,那个吻才刚刚开始。 宋时晚下意识伸手摸了摸唇瓣。 那可是独属于18岁的他的初吻呀。 到底是什么滋味,她还没感受到, 就这么消失了。 见她躺在床上一边摸着嘴巴一边傻笑,薄屿辞无奈地问:“在想什么?还不起?” “没、没什么。” 宋时晚挣扎地坐起身。 果然,还是18岁的薄屿辞更可爱。 见她满脸怨念地看着自己, 薄屿辞好笑地捏捏她的脸:“乖,起床了。” 宋时晚迷迷糊糊地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昨晚睡得太晚,她还没太睡醒,带了些许的起床气、 她口吻略带撒娇道:“那你抱我起来。” “好。”他轻笑了声。 宋时晚没想到他这么轻易答应,脸颊微微染上一抹红晕。 唔。 现在的他好像也还不错。 还没等她在心里夸奖完,薄屿辞一只胳膊伸到她的膝盖窝下,微一用力,将她整个人从床上腾空抱起。 “你——!” 这回宋时晚彻底被他的动作吓醒了。 她只是叫他抱自己起床,不是叫他公主抱呀! 这个动作实在太羞耻了。 她整个人蜷在他的怀里,脸颊涨得通红。 宋时晚锤他:“你、你放我下来!” “不是叫我抱你?”薄屿辞低低笑了声,并未将她放下来。 “不、不是这个意思呀!”宋时晚动都不敢动一下,只得眼睁睁见他将自己抱到卫生间。 “用我帮你洗漱么。”他揶揄地问。 “不、不用……我、我错了。”宋时晚垂下眼帘,委屈巴巴。 薄屿辞将她的拖鞋拿了过来,宋时晚从洗漱台上蹦跶下来,穿上拖鞋,乖乖洗漱。 薄屿辞正在餐厅摆弄早点,宋时晚咬着牙刷,从门口打量他一眼。 见他背对着自己,宋时晚忍不住朝他的背影做了个凶巴巴的表情。 果然,还是十八岁时的薄屿辞青涩又可爱,更招人喜欢。 现在的他就是个老坏蛋。 老坏蛋起了一大早,去巷尾的餐铺给她买了她最爱的灌汤包和糖粥。 闻到食物的香气,宋时晚勉为其难原谅了他。 - 吃过早饭,宋时晚便去了商业街上的绣店。 薄屿辞早上还有个电话会议,他答应宋时晚等开完会便去找她。 宋时晚倒是无所谓,店里的情况虽然叫人头疼,但毕竟是她的事,她并不想因此耽误薄屿辞的工作。 绣店刚开门,并非旅游旺季,原本就门可罗雀的店面更是冷清得可怜。 店里只有乔莉莉一个人,她也是刚到,正在店里收拾。 看到宋时晚,她像是看到救世主一般迎了上去。 “晚晚姐,昨天那些人说今天还要来,怎么办呀!” 乔莉莉是典型南方女孩,说话轻声细语,还带了些哭腔,看上去无助极了。 宋时晚抱了抱她:“别怕,不是有我呢。” 乔莉莉点点头,简单和宋时晚讲了下昨天的情况。 其实昨天在医院,听其他人七七八八讲完她大概也了解了,但看到店里一片狼籍,宋时晚还是不禁蹙起眉尖。 前几个月店里腾出一块区域专门做刺绣体验课程,当时宋时晚在课程设计上花了一番心思,既有趣味性,又适合初学者了解刺绣工艺和文化,课程推出后反响不错。 尤其是旅游旺季时,许多游客会特意到店里体验。 店里顾客多了起来,往来的人员也变得复杂了。 昨天有两个小混混来店里上体验课,乔莉莉见两人凶神恶煞的不好招惹便问杨钰萍怎么办。 虽然两人看着不好惹,但毕竟花了钱,没有不接待的道理,杨钰萍便照常接待了两人。结果两人一直骂骂咧咧,吓走了好几个带孩子的顾客不说,其中一个不小心扎破了手指,便开始掀桌子扔东西,嘴里骂着脏话,要他们赔偿。 杨钰萍一开始好言安抚,但对方似乎铁了心找事,非要他们高额赔偿精神损失费,不赔的话便扬言让她们的生意做不下去。 这两人在镇上也是出了名的,听说其中一个脸上带疤的还是从局子里刚放出来的,之前手上还有人命。 杨钰萍被他们吓坏了,气急攻心,一下子倒在了店里。 一时间,店里乱作一团。 救护车、警察全来了,街上一群人围观。 见差点闹出人命,两人嘻嘻一笑,当没事人似的被警察带走了。 临走前,其中一个还故意放狠话,说他们这几天都会过来“看看”,直到他们赔偿。 虽说被警察带回去批评教育了一番,但对他们这种经常被请去“喝茶”的小混混来说,哪会真的害怕。 两人嬉皮笑脸接受一番教育便放出来了。 毕竟这种人闹成什么样有什么处罚心里有数,知道警察拿他们也无奈何。 昨天关门关得急,店里还没来得及收拾,此时地上一片狼藉。各种缎纱绣地,丝线材料被胡乱地扔在地上,许多作品也被人踩坏了。 宋时晚抿了下唇,默不作声地带着乔莉莉一起收拾。 乔莉莉边收拾边掉眼泪,宋时晚见状,过去抱住她。 她拍了拍乔莉莉的背,柔声安抚:“没事的,一切都会过去的。” 乔莉莉点点头,抬手抱住宋时晚。 宋时晚比她还要瘦一些,乔莉莉抱着她,只觉宋时晚文文弱弱的,看上去比自己还需要人保护。 可就是这样的她,此时却给自己带来了莫大的安全感。 乔莉莉带着哭腔:“晚晚姐,要是没你我们可怎么办呀。” 其实宋时晚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种人她见过,无赖得要命,软硬都不吃。她并不知道该如何处理,但此时她是所有人的支柱,必须要坚强起来。 乔莉莉抹掉眼泪。 有宋时晚在,她也没昨天那般害怕了,她对宋时晚道:“晚晚姐,我跟你说个事。” “你说。” 乔莉莉思考了下,对宋时晚道:“虽然我没有证据,但是直觉认为,昨天的事和如真绣坊脱不了干系。” “如真绣坊”也在商业街上,离宋时晚家的绣店不远。绣店老板叶如真曾是宋时晚阿婆最有天赋的徒弟之一。但因为理念不和,叶如真自立门户,在阿婆的绣店对面开了家“如真绣坊”。 因着叶如真年轻漂亮又会来事,结交了当地富商,她的绣坊开得越来越大,短短几年内便成为商业街上最大的绣店。 宋时晚家的绣店其实是打不过她家的,阿婆也并没有将对方当做“竞争者”的意思。 在她看来,更重要的是不让这门手艺消失,而非争个“第一”。 正因如此,阿婆乐善好施,一生致力于手艺的传承,带出了一大批技艺卓越的绣娘。这些绣娘有的留在苏镇发展,有的则在全国各地,乃至国外发展,让阿婆在业内颇负名气。 叶如真无论如何努力,都无法取代阿婆的名望,干脆将昔日的师父视为“假想敌”,总是明里暗里给宋时晚家的绣店使绊子。 当初绣店面临倒闭,也是叶如真暗中动用自己在当地的关系,逼迫她们搬走。 只是这些宋时晚没有直接证据,无法与对方对峙。 乔莉莉的猜测不能说完全没有根据。 如果说上次真的是叶如真动的手脚,她不仅没能逼迫宋时晚闭店,反而宋时晚在网上爆火后,家里绣店客流量和订单量暴增,对叶如真来说冲击巨大。 以叶如真的性格,绝不会善罢甘休。 但这些都只是猜测,她们根本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与叶如真有关,宋时晚也不想因为和她关系不合的缘故,就把什么坏事都推到叶如真身上。 她对乔莉莉道:“这种事不好凭空猜测,先解决眼前的吧。后面我们多留心。” “好吧。”乔莉莉嘟起嘴。 话音刚落,两个小混混模样的男人吊儿郎当地走了进来。 其中一个嘴角有道疤痕,看上去凶神恶煞的。 见宋时晚和乔莉莉两人蹲着收拾东西,其中一个咧嘴一笑:“哟,今天怎么只剩两个小美人了?” 乔莉莉小声对宋时晚道:“晚晚姐,就是他们两人。” 宋时晚蹙起眉,起身朝两人走去:“闹也闹够了,你们还想做什么?” “不想做什么,我昨天受了伤,你们是不是该赔偿?”刀疤男咧嘴一笑。 他伸出手给宋时晚看自己的手指,上面隐约可见一个几乎快要愈合的针眼。 宋时晚耐着性子,从收银台旁边翻出一张创可贴,面无表情地递给男人:“赔偿。” 男人看着创可贴,皱了下眉,凶神恶煞地盯着宋时晚:“你他妈打发叫花子呢?!” 宋时晚也不怵他:“你也知道自己是叫花子?” 她冷笑了声:“昨天我们的员工没有任何操作不当,你要道歉我们也道歉了。你想要赔偿也可以,我们走司法程序,你可以起诉我们。” “哄傻子呢?”刀疤男咧嘴,露出一排黄牙,“你们要是不赔偿,我就天天在门口转悠,让你们做不成这生意。” “我们做不成生意更没钱赔你,你图什么呢。”宋时晚顿了顿,轻哂道,“难不成,我们做不成生意,有其他人给你钱?” 刀疤男怔了怔,他不置可否,只笑吟吟道:“我不跟你这个小丫头废话。把你们老板娘叫回来,我跟管事的说。” “我就是。” 刀疤男顿了顿,颇为惊异地看了眼宋时晚,而后笑得更猖狂了:“我听说这家店的老板娘长得极美,今天一见果然如此,要不,你把自己赔给我,我勉为其难原谅你们。” 他一边说着,一边伸手想要勾宋时晚的下巴,被宋时晚眼疾手快躲掉了。 宋时晚冷冷瞪着他:“我们已经报警了,更何况店里有监控,劝你不要在这里闹事。” 刀疤男没想到她态度如此强硬,抬起旁边一个装饰花瓶做势要砸在地上:“你当老子怕你?等老子办完事就算天王老子来了也没用!” 他正要扔花瓶吓唬宋时晚,手腕便被人死死攥住。 而后,他身后响起冷冷一声:“那你听没听说过,这家店老板不好惹?” 35 春日DAY35 一直在 “你他妈什么人?!”刀疤男用力一挥, 想要挣脱束缚,却被薄屿辞死死箍住手腕。 “不是说了。这家店的老板。”薄屿辞淡声道。 他稍稍用力,刀疤男便立马呲牙咧嘴起来:“疼疼疼——!” “虎哥!”旁边的小弟想冲上来,却被薄屿辞狠狠地剜了一眼。 眼前男人的气场过于强大, 小弟愣了几秒, 腿抖得根本不听使唤。 看他这么没用, 刀疤男不屑地啐了一口。 他铆足气力,甩开薄屿辞的手。 薄屿辞微一歪头, 活动了下手腕。 随着他的动作, 指关节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他慢条斯理地问:“要打架?试试?” 江虎自知打不过他, 面上虽还是那副凶神恶煞的模样,却始终没敢动换。 不是说这家店都是女的么?唯一一个看店的男人是个老头, 别说打架了,走路都困难。 今天这自称老板的男的又是从哪里蹦出来的? 江虎来不及过多思考,指了指薄屿辞和宋时晚,凶神恶煞道:“今天老子心情好,不跟你们这种黑店计较。把钱准备好,下次来我们可就不是这么和气了。 他勾了勾唇,冷笑一声:“老子有的是方法让你们倒闭。” 说罢, 江虎带着小弟离开了。 等两人离开, 大气不敢喘一下的乔莉莉这才松了口气, 迅速跑到宋时晚身边:“晚晚姐, 你有没有受伤?!” 薄屿辞也快步走去, 关切地问道:“受伤了没有?” 宋时晚朝两人摇摇头,笑道:“我没事。” “真是乱来。”薄屿辞叹了声,将手中的包装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他来绣店的路上, 顺便去了商业街的糕点店给宋时晚买了些她喜欢吃的糕点。就耽误了这么几分钟,没想到她差点被小混混欺负。 薄屿辞心有余悸,目光落在她身上,满是自责和心疼。 “我真的没事。”宋时晚见他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好笑道,“倒是你刚刚在瞎说什么,什么老板呀。” “怎么?”薄屿辞轻挑眉梢,“不准我随嫁过来?” 原本紧张的氛围渐渐消散。 宋时晚扑哧一声笑出来。 “还笑。”薄屿辞无奈地乜她一眼,“刚才那种情况不知道躲着点,还逞能激怒他,如果我没有赶到,他伤害你怎么办?” “我心里有数。”宋时晚眨眨眼,朝他摊开藏在背后的右手。里面赫然躺着一把银质小剪刀。 是方才宋时晚拿创可贴时顺手藏在手里的。 “他要敢过来,我就用这个扎他大腿。正当防卫总没错吧?” 薄屿辞扫了眼她手中的剪刀,苦笑着叹了声。 明明看上去文文弱弱的,没想到宋时晚这会儿会这么莽。 他拿走宋时晚手中的剪刀放到安全的地方,而后屈指弹了下她的脑门。 “唔!”宋时晚猝不及防,虽然他力道不重,却还是吓了她一跳。她捂着脑门,凶巴巴瞪他一眼,“干嘛呀!” 薄屿辞无奈道:“你伤到自己怎么办?以后不要这么莽撞。” “不会的,”宋时晚不满道,“你不在的时候我也要保护自己保护店里其他人呀,我心里都有数的。” 薄屿辞微怔。 他突然不敢想象,他不在的那段漫长岁月中,她独自一人都要面对什么。 宋时晚无论什么时候都笑盈盈的,即使当初被网暴,她回家后都笑着安慰他自己没事。昨晚也是这样,明明哭得泣不成声,可很快便恢复往日笑意温柔的模样,好像那双瘦弱的肩膀可以扛起一切,什么都压不倒她。 “嫣嫣。”薄屿辞轻轻唤了她一声。宋时晚还未反应过来,便落入温暖的怀抱。 她讷讷地扯着他的衣摆,有些羞赧地嗫嚅道:“干嘛呀,旁边还有人看着呢。” 薄屿辞拍拍她的背,温声道:“没什么。就是想告诉你,我会一直在。” 宋时晚漾起一抹笑意,也不管身旁是不是有其他人了,她抱住他,一时间不愿撒手。 - 只是……宋时晚没想到,薄屿辞所说的“一直在”并未骗她,是真的“一直在”。 自从经过那天早上的事情后,薄屿辞干脆推掉平城的全部工作,真真的7x24小时陪在宋时晚身边。 不论她看店还是去医院照顾杨钰萍,薄屿辞都会陪她一起。 时间久了,其他人看到两人,都会笑着和宋时晚打趣一句,你老公可真黏你。 宋时晚讪讪,而后嗔怪地乜薄屿辞一眼。 虽然这样安全感爆棚,但…… 宋时晚认真想了想,一时间竟然没思考出什么坏处来。毕竟她最近莫名对薄屿辞产生很强的依赖感,一会儿看不到他,还有点想他。 只不过薄屿辞不仅自己陪在她身边,还第一时间从老宅调来好几个保镖。 几个西装革履带着墨镜的彪形大汉把她一包围,那爆棚的安全感简直要把她挤得喘不过气来。 实在有点吓人。 那阵仗不仅能吓跑小混混,还能吓跑顾客。 一早上没人敢进店后,宋时晚认真严肃地和薄屿辞讨论了这个问题。 薄屿辞扫了眼门口那对儿黑衣墨镜身型壮硕的门神,沉吟片刻。 确实搞得店里不像什么正经生意。 他干脆叫人换了身保安的装扮守在门口,另两个换上便衣在店里扮员工和顾客。 虽然几人的压迫感依旧,但至少没那么吓人了,甚至有女顾客进店以后悄摸摸问宋时晚,找那么多肌肉帅哥看店是不是什么新的营销方式。 宋时晚:? 她想了想,找到收银台一边看合同一边面无表情帮忙收银的薄屿辞,悄咪咪问他能不能再多调几个帅哥保镖过来。 薄屿辞:“……” 听上去更不像什么正经生意了。 江虎又来过两次。 第一次他带了一帮兄弟过来,几人手里拿着喇叭,不仅准备以多欺少,还打算游街抹黑店铺,让宋时晚生意做不下去。 结果刚进门,就被人高马大的保镖扔了出来。 几个人都是混街头的,面对经过专业训练的保镖,他们这群人的伎俩实在是小打小闹。一群人瞬间人作鸟兽散,别说在店里挑事了,就连狠话都没机会放。 第二次江虎是自己去的。 这回他长了个心眼,先乔装打扮了一番打探情况。如果那群人高马大的人全都撤离,他再带着兄弟几个过来闹事。结果他发现,那几个人还在店里,不像宋时晚雇来做戏的。 江虎站在角落里,目光不由地落在门口那个身型挺拔,面容冷峻的男人身上。 沉默片刻,他转身离开。 江虎顺着商业街走了没几步,便停在一家名为“如真绣坊”的店铺门口。 店里生意兴隆,江虎双手抄兜,慢悠悠踱进店铺。 叶如真正在招待客人,看到江虎,她神色一凛,放下手头的事,快步走到门口。 她压低声音,恶狠狠瞪他一眼:“你来这里做什么!” 她搡了江虎一把,把他推出大门。两人来到商店旁边一处隐秘的小道,叶如真这才扬声骂他:“你是怕别人不知道我们的关系么?!来这里做什么!” “不做什么。”江虎从兜里翻出钱包,把里面剩下的几张红票票悉数塞进叶如真手里,“你让我干的事我不做了,这些钱还你,剩下的也不要了。” “你爱做不做,老娘找别人去。”叶如真瞟他一眼,接过钱数了数,不禁蹙起眉,“就剩这些了?其他钱呢?” 江虎啐了一口,从兜里掏出一个不知什么牌子的烟盒,抽了一根咬在嘴里,点燃。他哼哼唧唧道:“之前你让我干的我都干了,还心疼这点钱?” 叶如真哼了声:“我是叫你想办法让那家绣店倒闭,我看她家生意没什么影响,你到底行不行呀?” “叶如真,算了吧。”江虎轻叹一声。 他混社会混了这么久,清楚什么人好欺负,什么人不好欺负。 无论如何,那家绣店背后的靠山绝不简单,不是他这种人说动就能动得了的。 叶如真从江虎手里抽出一根烟,叫他给自己点上。 她冷笑:“江虎,我以前怎么没看出你这么怂?当初骗我初夜的时候,你可没这么怂。” 江虎皱了下眉:“别他妈老拿这个说事。就是还惦记跟你最后那点感情才来提醒你的,那家店背后的人你惹不起。” “背后的人?”叶如真嘲弄道,“那小丫头不就是找了个人包.养才勉强把店开下去的么?那群有钱人你还不了解?玩腻了比谁跑得都快。小丫头想跟我斗还嫩了点。” “一家店而已,非得把人家搞倒闭?” “‘一家店而已’?”叶如真轻哂,“你不知道我在那里受过什么屈辱,更何况,一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而已,凭什么比我有名气?我就是要看她倒闭,看她被众人唾弃。明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整天在那装纯,恶心死人了。” 一时沉默。 良久,江虎把烟头扔到地上,用脚碾灭,双手插进兜里。 “行吧。你好自为之,别怪我没提醒你。” 叶如真冷笑了声:“懦夫。” 江虎走后,叶如真狠狠吸了口烟,被劣质烟草的味道呛得一阵剧烈咳嗽。 她抬眸望向商业街不远处的方向。 那里是宋家绣店的方向。 叶如真眼底被仇恨淹没,满是阴鸷。 一个小丫头片子,也想跟她斗? 没门。 36 春日DAY36 补偿 这段时间, 薄屿辞推掉手头所有工作,一直在苏镇陪宋时晚。 偶尔在店里, 他会帮宋时晚打打下手, 收收银。 虽然都是些很简单的事,但薄屿辞做得一丝不苟,平时还会帮她们清点对账。 宋时晚向来对数字不敏感, 之前都是直接丢给其他人,自己安心当个甩手掌柜。这回有薄屿辞在, 她和薄屿辞学了不少东西,店里很多流程性的事务也规范了不少。 周六下午, 店里的客人并不多。 因着之前江虎带人闹事的缘故,很多参加体验课的老顾客这段时间都不敢再过来, 又非旅游旺季, 店里只有零星几个客人在挑选纪念品。 宋时晚和乔莉莉正整理着柜台上的绣品, 便听到收银台那边薄屿辞在和顾客吵架。 说是吵架,不如说是顾客单方面挑刺, 薄屿辞始终冷着脸,压根不搭理对方。 宋时晚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乔莉莉,走到收银台旁边, 温声问:“怎么了?” 见她过来,结账的男人恶人先告状:“老板娘,你这招的什么人啊?臭着一张脸跟我欠他钱似的, 就这么服务顾客的?看见他我一天好心情都没了, 你赶快换个人吧, 不然店里的人都要被他这张臭脸气走。” 宋时晚看了看男人,又看了看薄屿辞。 说他给男人摆脸色,其实也没有。他平时就是这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自然而然散发着令人畏惧的强大气场。 但他只是来帮忙收银的,又不是卖笑的,要那么多表情做什么。 更何况无论顾客有什么问题,他都会耐心解答,根本没有其他顾客对他有意见。 相反,还有几个住在镇上的小姑娘觊觎他的美色,时常跑到店里转几圈,只要他在,都会贡献不少营业额。 为此宋时晚还吃了不少醋,可看看手里的小钱钱,她又觉得偶尔让薄屿辞卖卖色相好像也没什么不可以。 话虽如此,宋时晚还是朝男人漾开笑意:“实在不好意思,我先生没有恶意。我来帮你结吧。” 她走进收银台,帮男人结账。 男人愣了愣:“这是你老公啊?” “嗯。”宋时晚笑着点点头。 男人又瞟薄屿辞一眼,略带惋惜地朝宋时晚叹了声:“老板娘,你说你这么漂亮,怎么找这么个老公啊?真是太可惜了。” 宋时晚笑了笑,没答话。 她将男人送出门,回来时,便见薄屿辞双手环胸,满脸冷漠地倚在一旁。 她好笑道:“和他生什么气呀,别搭理他。” 薄屿辞不悦地冷哼一声:“不找我,难道找他那样的么?” 见他吃飞醋,宋时晚弯起眸子走到他身边。 她扯住他的衣袖,踮脚亲了亲他的嘴角:“这种没事找事的人很多的,笑着送走就好啦,不要和他们动气。” 薄屿辞叹了声,低头亲了她一下:“我为什么要给他好脸色?他和你聊了三十九分钟一十五秒,只买了一个十五块钱的挂件,你的时间就这么不值钱么?更何况……” 宋时晚怔了怔,没想到薄屿辞还给对方计时了。 她吃吃笑了起来:“更何况什么呀?” 薄屿辞抿了下唇,移开视线:“没什么。” ——更何况那男人明显就是觊觎她漂亮,才一直找话题和她搭讪。又小气又好色的猥琐男,根本不配占用她那么多时间。 宋时晚笑意更甚。 她偎在薄屿辞身边,下巴垫在他的肩膀上,笑盈盈地打趣道:“薄总这几天下基层,是不是发现服务行业没有想象中好做呀?” 薄屿辞无奈地乜她一眼。 他伸手,食指和拇指捏在宋时晚的酒窝上,轻轻捏了两下。 他叹了声,道:“嫣嫣,我毕业以后也是在公司从基层做上来的。我无所谓,只是舍不得看你这么累。” 宋时晚将脑袋靠在他的胳膊上,笑道:“我不累呀。况且过了这段时间就不用这么累了,最近我实在不敢离开店铺。” “嗯,再过一段时间就好了。” 宋时晚仰起头望他:“倒是你,一直两边折腾,都没好好休息过。你要不先回平城安心处理工作上的事吧,不要因为我的事耽误工作。” 这段时间薄屿辞将公司事务全权交给手底下的人负责,给自己放了个“长假”,一直在苏镇陪她。虽然宋时晚很开心他能陪着自己,但时间久了,她心底过意不去。 “不耽误。”薄屿辞轻挑眉梢,淡笑道,“资本家偶尔也要给自己放个假喘口气不是?再说了,我工作这么久一天假都没放过,在这里呆个一年半载没有问题。” 宋时晚轻笑了声。 虽说他将工作全权交由手底下的人,但大事小事还是需要他决断,每天的电话会议和晨会一次不落。在这里呆一个星期两个星期还好,呆久了,公司真真要倒闭了。 “可是……” 宋时晚还想劝他,却被薄屿辞打断。 他认真对宋时晚道:“若是我现在回去,不在你身边我更担心。不如踏实呆在这里看着你,我才安心。” 宋时晚怔了怔,耳根不由浮上一抹绯红。 她嗫嚅道:“可是……我不想因为自己耽误你更重要的事,我会觉得自己像个累赘,很自责。” 薄屿辞笑了声,将她揽进怀里。 他低下头,在她耳边轻声道:“是不是傻。对于我来说你就是最重要的,没用任何事比你重要。” 宋时晚抱着他,脸颊的烫意更甚。 为什么他每次都能这么一本正经地说情话呀,而她每次……根本招架不住。 宋时晚拗不过他,更何况,她内心深处也贪婪地不愿和他分开。 她把脑袋埋进薄屿辞的怀里,小声呢喃道:“阿辞,谢谢你。” 薄屿辞低低笑了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傻丫头,夫妻之间说什么‘谢谢’。” 顿了顿,他又道:“不过……如果你真过意不去的话,等不忙的时候好好补偿我一下。” “补偿?”宋时晚从他怀中探出脑袋,脸上火辣辣的烫,“怎、怎么补偿?” 薄屿辞见她满面通红还带了些许羞赧,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他抬手叩了下宋时晚的脑门,好笑道:“成天到晚脑子里在想些什么。” 宋时晚意识到是自己想歪了,嗔怪地蹙起眉尖:“我才没想那些呢!” “哦?”薄屿辞轻挑眉梢,“那些是哪些?” 宋时晚:“……” 颇有种此地无银三百两的既视感。 她傲娇地扭过头,假装不理他。 薄屿辞笑了笑,对她道:“约会。这两天你一直在忙都没有单独相处过。过两天不忙了,我们去约会。” “约会?”宋时晚的唇畔漾开一抹笑意,“好呀,我们去哪里约会?” 薄屿辞想了想,坦诚道:“我也不知道。” 宋时晚:“……” 她凝眉思考片刻,提议道:“我听昨天来店里的客人说,情侣一定要去‘相思亭’打卡,那里还有同心锁,寓意一生一世不分离,要不我们去那里约会吧?” 薄屿辞好笑地叹了声,道:“好,都听你的。” “不行不行,听上去像是骗游客的,我才不去。”宋时晚又认真思考半天,“要不,我们去青塘路的商场看电影?情侣一般都会去电影院约会吧?” 见她兴冲冲的模样,薄屿辞笑道:“行,都听你的。” “你怎么一点主见都没有呀!”宋时晚嗔怪地乜他一眼。虽然语气埋怨,但她脸上漾着化不开的笑意。 虽然两人结婚有一段时间了,但宋时晚好像,从没有和薄屿辞真正意义上约会过。 她莫名期待。 “我想到一个好地方!”宋时晚突然道。 她扯住薄屿辞的衣袖,一双眸子亮晶晶的,满脸兴奋:“我觉得既然在苏镇,咱们约会就应该找个充满回忆的地方对不对?” “嗯?”薄屿辞轻挑眉梢,不知为何,总觉得宋时晚会提出一个更加不靠谱的主意。 他思索片刻,淡声问,“奶奶家?” 宋时晚摇摇头:“徐阿婆家不是已经被阿爹锁起来不让随便进了吗?你也不好找阿爹拿钥匙,还有另一个地方!” 薄屿辞又认真想了想。 虽然他们在苏镇的回忆很多,但如果说真的印象特别深刻特别具有纪念意义的地方,好像并不多,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宋时晚到底指的哪里了。 宋时晚笑了笑:“‘鬼宅’呀!我们去那里好不好?我回来以后都没去那里看过呢。” 苏镇老城区有个废弃的偌大宅院,听说那里前朝年间走过水后再无人居住。被大火烧过的宅子破败不堪,阴森可怖,久而久之,成为街坊邻里口口相传的“鬼宅”。 薄屿辞沉默片刻,一时间不知该答应好还是拒绝好。 ——他从没听说过,会有人想去一个废弃的疑似鬼屋的地方约会。 其实若说两人在那里有什么回忆,还真没有。 只是宋时晚从小就和别的小女孩不太一样,人家小姑娘都巴不得离那里远一点,就她放学后喜欢偷摸去那里“探险”。 薄屿辞每天的艰巨任务,就是去那里把宋时晚捉回来,仅此而已。 宋时晚哪是想去约会,只是因着好久没去过那里的缘故,心里好奇又害怕,想让他陪自己去看看那里到底变成什么样了。 薄屿辞叹了声,拿她没办法:“好,都听你的。” 宋时晚笑盈盈的,踮脚亲了亲他:“阿辞最好了。” 两人刚定好“约会行程”,门口进来个人打断两人对话。 叶如真笑盈盈走进店里,对宋时晚道:“晚晚,听说店里出了事,一直太忙没时间来看看你,一切都好吧?” 37 春日DAY37 下定决心 见到来人, 宋时晚不禁愣了下,但很快恢复往日笑意。 她松开薄屿辞,走到叶如真面前, 笑意温润地和叶如真打了招呼:“叶阿姨。” 叶如真朝她笑了笑, 默不作声地扫了眼店里的情形。 明明是周末下午, 自家店里内人流如织,相较之下, 宋时晚的店里只有一两个闲逛的顾客, 实在相差甚远。 那个江虎真是危言耸听,这里分明就是快要倒闭的长相。 想到这里,叶如真心情甚好,看向宋时晚的目光都慈祥了许多。她亲切地挽住宋时晚的手臂, 安慰道:“晚晚,听说前两天有人来闹事,杨姐都被气住院了。她现在人怎么样了?身体还好么?” 宋时晚回道:“杨阿姨已经恢复差不多了, 这两天就能出院了, 叶阿姨别担心。” “哎, ”叶如真装模作样地叹了声,对宋时晚道, “当初我和杨姐一起在这里学习,关系最好了。我应该看看她去的。可惜呀, 店里实在太忙,抽不出身。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宋时晚像是听不出她话中炫耀的意味似的, 依旧那副温顺的笑意:“应该的。” 叶如真扫了圈空空如也的店铺,故作关心地问:“你这里有没有需要叶姨帮衬的?有的话尽管说。” “不用的,谢谢叶阿姨。”宋时晚笑了笑。 “有需要的一定要和阿姨说,别跟阿姨客气。”叶如真满脸忧愁, 好像真的关心宋时晚一样。她叹了声,“晚晚啊,不是阿姨说你。之前我就和杨姐说过,你们这些年轻人总爱乱搞些新鲜东西,做什么体验课呀,更何况有几个人会好好学?你阿婆要是知道你在店里弄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一定会说你的。当初她就爱说我心浮气躁,晚晚,你这可比我过分呀。” 叶如真笑了笑,继续道:“罢了罢了,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咱们就不提了,但是你也不能什么钱都想挣是不是呀?乱糟糟的什么人都有,把店里搞得乌烟瘴气的。你阿婆在天之灵看到得多生气呀。” 一直沉默地立在旁边的薄屿辞蹙起眉尖。他实在听不下去叶如真如此尖酸刻薄的言语,想替宋时晚斥责她,可宋时晚默不作声地朝他摇了摇头,示意他不要和叶如真计较。 宋时晚对叶如真道:“叶阿姨说的是。以后经营的事还需要你多多指点。” “那是当然。”叶如真洋洋自得。 宋时晚笑了笑,继续道:“之前还有人和我说惹事的人是叶阿姨找来的,我还和人家说呢,叶阿姨一直很关照我,更何况阿姨那么忙,哪有这个闲工夫嘛。” 叶如真听罢怔了一下,她显然没想到宋时晚会将这些搬到明面上说。 她连忙道:“什么人在背后这么嚼我舌根呀?晚晚你可不要偏听偏信这种话呀,我怎么可能和江虎那种人认识?那种人我可连惹都不敢惹哦。” 宋时晚笑意更甚:“那人叫江虎呀?我都不知道呢。还是叶阿姨消息灵通。” “咳。”叶如真轻咳一声,尴尬地摸摸鼻尖,“你这段时间不在苏镇,自然不知道。我听说他前几天才放出来,这种人可不能招惹。” 叶如真又关切道:“我听说他今天又来惹事了,你有没有受伤?他那种人可不好招惹。” 宋时晚眯了眯眼,敏锐地捕捉到叶如真话中的重点。 今天?江虎今天根本没来过店里,叶如真会这么说,显然是知道些什么。 她不动声色地顺着叶如真的话,故作忧愁道:“是呀,他今天又过来了。好在店里没什么事,可长此以往怎么办呀。” 虽然方才江虎和叶如真说了,不会再帮她了。但叶如真肯定不会将这些告诉宋时晚。她心下轻嗤,表面却还是那副关切的模样,好像真的在帮宋时晚想办法。 她皱眉思索良久,向宋时晚提议道:“实在不行,要不先关几天店避避风头再说?时间久了,他肯定不会过来了。” 叶如真看向宋时晚,宋时晚没接茬,只是朝她笑。 原本温柔的笑意落在叶如真眼中似乎夹杂着别的意味,叶如真总觉得宋时晚知道了些什么,可她纯良无害的表情又好像在说,她什么也不知道。 叶如真讪讪,怕自己的意图过于明显,又补充道:“你若不愿意的话,或者给点钱打发走呢?我听说你那个老公很有能耐嘛,这点小钱都不愿意给你出?” “那种男人,凭什么给他钱?”一旁一直默不作声的薄屿辞突然冷哼了声。 他垂眸,淡淡地睨着叶如真,两道目光如寒冰,像是能将她穿透。 叶如真怔了一怔,一时间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并不认识薄屿辞。 薄屿辞来苏镇那会儿,叶如真已然和宋时晚的阿婆闹掰,自立门户,并未见过他。 后来得知宋时晚结婚,还是陪大成集团的老总吃饭的时候。听说背后有人斥巨资帮宋时晚家里还了债,绣店才得以保住。 她想当然得以为宋时晚背后的人应当是和大成集团老总冯大成那样,人近六旬,大肚便便的中年油腻男人。 毕竟这些男人最喜欢宋时晚这样年轻漂亮的姑娘。 所以看到薄屿辞替宋时晚出头,叶如真也没把他当做自己口中那位“宋时晚很有能耐”的老公,而是把他当成了宋时晚的情人。 更何况日理万机的大人物,哪儿会成天在苏镇陪着个小丫头给她收银看店?不是吃她住她的小白脸,能是什么。 这小丫头看着单纯无害,没想到还挺有心眼,一边傍着有钱老公,一边用老公的钱在苏镇养小白脸。 叶如真讪讪地收回目光,笑着朝宋时晚道:“也是呀,店里都有人护着你了,哪还需要那个远在天边的老公?” 宋时晚见她根本不知道自己和薄屿辞的关系,干脆也没解释,笑着顺着她的话道:“叶阿姨,你在说什么呀,不是你想的那样。” 见她既没承认又没反驳,叶如真了然地笑了笑。 她今天来这里,就是想看看宋时晚店中情况的。今天江虎找到她说的那些话,根本就是危言耸听,在叶如真看来,这家绣店的气数马上就要尽了,而宋时晚,终究会引火**。 这店开了几十年了?从最开始巷子里一家破破烂烂的小店,开到如今的商业街,一直温温火火没有长进,做的东西也古板落后,早该关门了。 这里,终究是她的天下。她也应当是传承苏绣的第一人。 叶如真心满意足,和宋时晚简单寒暄了几句,便洋洋得意地离开了店铺。 送走叶如真,宋时晚敛眸,没了那副笑盈盈的模样。 看出她的失落,薄屿辞安抚似的拍了拍她。 宋时晚仰起头,一双漂亮的眸子此时没了聚焦,有些茫然地看向他。 薄屿辞不由蹙起眉尖,有些心疼:“在想什么?” “没什么。”宋时晚收回目光,摇了摇脑袋。 她也不知道该想些什么。 她自然知道叶如真尖酸刻薄,处处针对自己,但并不想将她想得那么坏。那些没有证据的事情,她并不想安在叶如真的身上。 她可以无视叶如真的嫉妒与轻蔑,专心做好自己的事,尽自己最大努力将绣店做到最好。叶如真嫌弃也好,嫉妒也罢,都与自己无关。 但很显然,刚刚叶如真亲口承认了那些肮脏的事都是她做的。 宋时晚没想过,叶如真宁愿用肮脏的手段,也要将她家绣店置于死地。 她不清楚阿婆与叶如真当年到底有何恩怨,但阿婆尚且念在她是自己徒弟的份上,对外从没说过她一句不好。 那时阿婆的店几乎承包了苏镇所有绣活,叶如真刚开店,根本找不到生意,想把她的店搞垮,对于阿婆来说易如反掌。但阿婆从没有针对过她,甚至在叶如真最困难的时候,偷偷帮她介绍过几单生意。 可叶如真不仅不惦念阿婆的师恩,反倒对她的心血下死手。 宋时晚不知道,该怎么做。 她不是叶如真那般铁石心肠的人,但也不是个随便任人欺负的软柿子。 “用我帮忙么?”薄屿辞淡声问。 搞垮一间不大的店铺对他来说并非难事,或者说,就像捏死一只不足为道的害虫一般简单。 但薄屿辞清楚,宋时晚并不是那种什么事都喜欢依靠别人的性格。他尊重她的选择,也会在她需要自己的时候施以援手。 宋时晚朝他摇摇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 “那就不想了。”薄屿辞拍了下她的脑袋,“今天早点休息吧,店给其他人看,我们去散散心。” 宋时晚问:“去哪里散心?” 薄屿辞反问她:“你想去哪里?” 宋时晚沉吟片刻,眸中一扫先前的失落,忽地亮了亮:“我们去‘约会’吧?” - 薄屿辞本以为宋时晚说去“鬼宅”约会不过是逗弄自己的,没想到,她还真的叫他陪自己一同去了鬼宅。 所谓的鬼宅坐落在临塘巷内,相传是古时一个吴姓大户的住宅。前朝年间一场离奇的大火烧毁大半个宅子后,便无人居住,渐渐走向衰败。 在两人的记忆里,这里杂草丛生,结满蛛网,古式建筑上满是烧焦的可怖痕迹。尤其日落之时,狂风乱作,夹杂着虫鸣和奇怪的声响。 宋时晚那时沉迷薄屿辞给她讲的聊斋的故事,每每溜进这座偌大的宅院,脑海中便会浮现书生和妖精的故事。 然而当两人快要走到吴宅时,却发现这里被围了起来,里面的建筑也架上了修建用的钢架。 “咦?”宋时晚疑惑地眨眨眼。 她长大后就没再来过这里,一是平时比较忙,不会无缘无故往这边跑。另一个也是因为害怕。 小时候胆子有多大,现在就有多怂,她这次也是因为有薄屿辞陪着,才来的。 她知道老城区在修缮保护,却没想到这里也纳入了保护的范畴内。毕竟她之前曾听人说过,吴宅地处偏僻,毁坏又严重,镇.政.府早些年一直没钱管理这边,偌大的宅院才会愈发破败荒凉。 宋时晚还未回过神,便看到一个女人从大门处走了出来。 她长得很漂亮,眉眼间带着若隐若无的清冷感。 宋时晚顿了几秒,忽地抬手朝她扬了扬:“姐姐!” 林槐夏微一怔愣,她扭头循着声音的方向望去,顿了顿,而后扬起一抹笑意。 温煦的笑意化开她脸上的清冷。 宋时晚跑过去,朝她甜甜地笑起来:“你还记得我吗?” 林槐夏笑着对宋时晚道:“当然记得呀。” 宋时晚这会儿才意识到她的小腹微微隆起,有些震惊:“你怀孕了?” “嗯。”林槐夏抿起一抹清浅的笑意。 “你……”宋时晚本想问些什么,但又觉得不妥。见林槐夏疑惑地望向自己,她摇摇头,笑着问,“你怀孕了为什么还来这里呀?” 林槐夏朝她眨眨眼,指了指身后的院落。 她只对宋时晚说了两个字:“梦想。” 吴宅保护修缮,已然进行到施工环节。林槐夏作为古建修复项目的总负责人,需要经常来这边监工并及时改进方案。即使怀孕,她也依旧坚守在岗位上。 只那两个字,宋时晚瞬间了然于心。 她依旧记得很多年前,自己放学以后跑过来玩,正巧在鬼宅里遇到了刚高考完没多久的林槐夏。 她之前便见过林槐夏,那时她身边还有个温柔的哥哥。 只是最后见到她的那次,并未看到那个温柔的大哥哥。 那个时候高考对宋时晚来说还很遥远,她兴冲冲地问林槐夏,她考到了哪里。 帝大建筑专业。 那是个对宋时晚来讲,很遥远很陌生的地方,也是她这个数学很差的小学渣再怎么努力也够不到的地方。 她双手抱着膝盖坐在林槐夏身边,满脸艳羡地问她,是怎么考上帝大那个最难考的专业的。 “梦想。”林槐夏笑着回她。她揉揉宋时晚的脑袋,“想要做的事情会让你所向披靡。” 她问宋时晚:“你有什么想做的事吗?” 宋时晚下巴垫在膝盖上,思考良久,仰头对她道:“帮阿婆看店。” 她眨眨眼,又问林槐夏:“那姐姐呢?姐姐的梦想是什么?” 林槐夏顿了顿,仰头看向满目疮痍的古式建筑。她扬起一抹清浅的笑意,道:“让这里恢复最初的样子。” 看来,她的梦想实现了。 宋时晚不由自主地漾开笑意,真心替她开心。 两人聊了一会儿,互换了联系方式。 林槐夏看到不远处一抹熟悉的身影,有些不好意思地对宋时晚道:“我先生来接我了,我们有些急事要赶回帝都,下次有时间再聊。” “好。”宋时晚笑着应下。 林槐夏看了看她,又看了看她身边的薄屿辞,唇边绽开一抹温润的笑意。她笑着问:“你的梦想实现了吗?” 宋时晚怔了怔,不由自主看了眼旁边的薄屿辞。 她的脸颊染上一抹红晕:“算是吧。” 林槐夏淡笑不语。她朝巷口等着她的男人招了招手,快步朝他走了过去。 见她着急,男人快步迎过来接住她,苦笑着朝她说了什么。她脸上笑意不减,娇嗔地窝进他的怀里。 宋时晚顺着两人的方向望去,便看到男人熟稔的温润笑意。 之前想问的问题也有了答案。 她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薄屿辞。 顿了顿,她伸出手,嗓音温软,有点撒娇的意味:“要抱。” 薄屿辞好笑地将她揽进怀里。 宋时晚将脑袋埋进他温暖的怀抱中,心下也有了答案。 她的梦想一直都是保护阿婆的店呀。 她不允许任何人破坏它。 即使要和对方鱼死网破,她也要战斗到底。 38 春日DAY38 温泉 吴宅施工, 两人没再久留,只在附近转了一圈便准备回去。 薄屿辞见宋时晚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样,轻轻捏了捏她的掌心。 “怎么了?”宋时晚收拢思绪, 疑惑地抬头望向他。 薄屿辞淡声道:“约会。” 宋时晚这才想起两人是来这里“约会”的。 可惜吴宅里面在施工, 两人没法进去,宋时晚扫了眼被钢筋框住的古式建筑, 轻轻叹了口气, 有些遗憾:“可惜没法进去,今天只能先回去了。” 薄屿辞眼底蕴着清浅的笑意:“嫣嫣,参观工地可不叫约会。” 宋时晚脸颊一红, 不满地嘟囔了声:“那你说约会该什么样嘛。” 薄屿辞沉吟片刻。 他对宋时晚道:“跟我来。” 宋时晚疑惑地歪了歪脑袋。 天色还早, 宋时晚也不想就这么回去。她现在堆满了心事, 需要好好透透气, 整理下思绪。 只不过, 她并不清楚薄屿辞要带自己去哪里。 两人在巷口打了车,宋时晚问薄屿辞:“我们去哪里呀?” 薄屿辞慢条斯理道:“到了你就知道了。” 宋时晚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干脆也不动这个脑筋了。 反正他也不至于把自己卖掉,见出租车往近郊的方向开, 她便靠着薄屿辞闭眼休息了会儿。 等她半梦半醒地睁开眼时,车子已然停下。 宋时晚揉了揉惺忪的双眼, 四周景色怡然, 青山环绕。怎么看都离市区很远。 不会……真的要把她卖了吧??? 她刚睡醒,语气软糯糯的。 她问薄屿辞:“我们这是在哪里呀。” 薄屿辞扬了扬下巴,宋时晚顺着方向望去, 发现不远处是片园林式建筑群,入眼第一间小院上挂着招牌,是家温泉小筑。 薄屿辞也是前两天在店中闲来无事, 看到这里的宣传。 听说是近几年镇上很火的度假胜地,环境还不错,适合放松心情。 “泡温泉?”宋时晚眨眨眼。 薄屿辞颔首:“你最近神经绷太紧了,需要好好放松下。” 宋时晚这几天一直在忙店里的事,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再加上今天叶如真来店中挑衅,她心底堆满了繁杂的心事,一时间也理不清思绪。 她此时确实需要找个方法让自己放轻松,重新振作起来。 正值旅游淡季,两人很轻松订到一间小院。 这里的温泉都是独立成院,仿苏式园林布局,山石林立,绿竹掩映,风景如画。 温泉房在白墙黑瓦的小屋一侧,一面设计全景落地窗,不仅可以欣赏园中景色,还能看到不远处连绵山脉上飘渺的雾霭。 屋内是结合日式的榻榻米设计,两人还未吃晚饭,此时都有些饿了。 服务员上好菜,便离开只留两人在屋内。 宋时晚还是第一次来这种私汤小院,对哪儿都好奇。 她换上服务生给两人留下的浴衣,对着镜子比划半天,而后将长发在脑后挽了个松散的髻。几缕碎发随意地落在脸颊两侧,整个人都显得恬然松弛了几分。 似乎对自己的造型很满意,宋时晚又在屋子里转了两圈,这才乖乖坐到薄屿辞对面,和他一起吃饭。 菜式也是创新过的苏式菜系,口味清淡别致,宋时晚也很喜欢。 两人一边慢悠悠吃着饭,一边有一搭无一搭地聊着天。 宋时晚问他:“你真的打算一直呆在这边吗?” 薄屿辞颔首:“和你一起回去。” 宋时晚皱了下眉,又问:“公司那边真的没事吗?” 薄屿辞慢条斯理道:“我花那么多钱雇他们不是吃白饭的。” 宋时晚吐了下舌头,小声嘟囔道:“你就不怕时间久了,他们发现有没有你都一样?” 薄屿辞轻挑眉梢,淡声询问:“什么?” “没什么。”宋时晚讪讪。 薄屿辞淡笑道:“不会,这两周暂时不忙,他们处理得过来。如果有重要的事我会回去的。” 宋时晚:“……” 明明听清了还故意问她! 吃得差不多,宋时晚给他倒了杯茶,继续道:“其实你把保镖留下,回去安心上班就好了。那么多人在,江虎他们应该不会再来惹事了。” “嫣嫣,”薄屿辞一本正经地唤她一声,“没有把老婆交给其他男人的道理。” 宋时晚嗔怪瞪他一眼,不悦道:“不许乱开玩笑!” 薄屿辞正了正神色,笑着道:“就算有他们在你身边,我也不放心。万一真的有什么突发情况,我在你身边会踏实些。” “好吧。”宋时晚见自己说不动他,只得道,“那我尽快解决这边的事,和你一起回去。” 薄屿辞点点头,淡声问:“你有什么打算?” 说到这个,宋时晚的神色重新染上一抹忧愁。 她放下手中的茶盏,轻叹了声,道:“我也不知道。今天叶如真来店里意图很明显,我如果再与她假装和气,阿婆的店迟早会败在我手上。” 薄屿辞指尖抵在粗陶制的茶盏上,有一搭无一搭地摩挲着。 良久,他啜了口清茶,淡声与她道:“嫣嫣,心慈手软不是商场之道。你如果想保住绣店,就该做好与对方撕破脸皮,破釜沉舟的准备。你有这个决心么?” 宋时晚坚定地朝他点点头。 她也是这么决定的。 “商场如战场,‘知兵者,动而不迷,举而不穷’*。”薄屿辞慢条斯理对宋时晚道,“如果真要与对方兵戎相见,就要做到知己知彼,了解对方的弱点,明确自己的目标。所谓不打无准备之仗也是这个道理。” “叶如真店铺的运作模式与你家店铺不同,她并不依赖店里的营业额,真正收入来源于她背后那张商业网。苏市本就服装业发达,很多厂商和叶如真都有合作关系。而以叶如真的野心,绝不会局限于苏市的企业,一定会想方设法往外扩张。” “你如果真想彻底击垮她,就要集中火力攻击要害,想方法断她后路。” 他说这些的时候神色很淡,仿若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 宋时晚撑着脑袋,听得格外认真。 “她的经营模式其实值得你参考,如果想把家里的店铺做大,绝不能满足于现在的商业合作,也不能完全依赖旅游旺季的客流量。” 薄屿辞继续道:“不过这些都是后话。现在你需要做的只有两件事,一,摸清叶如真所有合作商,想方设法逐个击破。如果短时间内无法做到,就从最重要的几个下手。” “第二件比较容易。”薄屿辞扫了宋时晚一眼,“想办法把江虎对店里造成的损失降到最低,恢复客流量。” “这个我也在考虑。”宋时晚道,“我打算跟蓉姐商量下,做几期店里的视频,增加曝光量。我粉丝基础还算不错,应该有效?” 之前宋时晚很少在社交媒体发布涉及**的内容,也很少提及家里的店铺。一是不想暴露太多私生活,二是觉得没必要。 但这件事本身就是把双刃剑,有弊端,自然也有益处可以加以利用。 薄屿辞颔首:“你本身就是很好的资源,不要浪费自身的流量。” 两人又聊了会儿店铺经营的问题,宋时晚忽地有种豁然开朗的感觉。 原本繁杂无序的思绪似乎被他悉数捋清。 顿了顿,宋时晚突然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薄屿辞停了下来。 他疑惑地问:“怎么了?” 她双手撑着下巴看向薄屿辞,眸间闪烁着笑意。 她也没想到,两人会有朝一日,在约会的时候聊如何“经商”。 “谁约会时候会讨论这些呀?”她笑着道。 薄屿辞微怔,而后随她一起轻笑起来。 两人又简单讨论了下绣店之后的规划,薄屿辞给她提了不少建议。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天色也渐渐压了下来。 原本鲜艳明亮的景色似是披上一层暮色薄纱,远处的青山也变成一片漆黑朦胧的影。 绸缎似的夜幕是澄澈的墨蓝色,上面不知被谁洒下一把细碎的星子,似是缀在绸缎上的钻石,光芒熠熠。 宋时晚窝在薄屿辞的怀里,两人不再谈论工作上的事,悠闲地欣赏着窗外的景色。 这几天的疲惫在一瞬间被洗涤。仿佛这个小院有一种与世隔绝的魔力,让她忘却世间的一切烦恼和忧愁。 温泉水冒着热腾腾的水雾,宋时晚起身,走到池边。 她坐在堆叠的石块上,伸脚试了试水温。 她一双玉足纤细白皙,宛如上好的和田玉雕琢而成,线条圆润精致。 玩了会儿水,她转头问薄屿辞:“要一起么?” “你先。”薄屿辞淡声道。 宋时晚点点头。 她之前和朋友泡温泉,都是那种公共的温泉池,会穿泳衣。 今天没有泳衣,薄屿辞又没提这茬,宋时晚还真不知道这种私汤该穿什么泡。 不过服务员提供了一身浴衣,应当就是穿这身衣服泡吧? 总觉得很奇怪。 但宋时晚也没想太多,打算穿着浴衣进入温泉池。 薄屿辞在身后叫住她:“你做什么?” 宋时晚顿了顿,停下动作。 她回过头疑惑地看他,问:“怎么了?” “你要穿着这件泡温泉?” 宋时晚低头看了看身上的浴衣。 和风女士浴衣,粉底白花,清雅好看。 确实不舍得打湿。 她拽着袖子,疑惑地问:“不穿这个穿什么呀?” “当然是……”薄屿辞顿了顿。 他一手支颐,斜斜地倚在木桌边。 唇边勾起一抹疏懒暧昧的笑意,薄屿辞慢条斯理对她道:“裸泡。” 宋时晚:“?” 39 春日DAY39 一起么? “裸、裸泡?”宋时晚不确定地又问了声。 她一时间分不清薄屿辞说的是真的, 还是在诓她。 “不然?”他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唇边挂着揶揄的笑意,“这屋只有我们两人, 不裸泡你还要怎么泡?” 他垂下眼眸,慢悠悠学她方才的语气:“谁约会的时候会不愿意裸泡温泉呀?” 宋时晚:“……” 她脸颊霎红, 默默腹诽又不是不愿意。只是之前从没裸泡过温泉,总觉得怪怪的。 见他不是诓自己,宋时晚慢条斯理解开腰间的腰带, 褪下浴袍。 轻薄的衣料顺着她圆润白皙的肩头滑下,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和肩胛骨漂亮的形状, 再往下, 是腰窝处凹凸有致的线条。 瀑布般乌黑柔顺的秀发随着她的动作倾泻而下,似乎是觉得盘在脑后的髻过于松散, 她抬手将头发重新整理,挽得更紧了些。 雾气袅袅,将她精致的眉目与红润的唇瓣衬得愈发清澈动人。 似是神话中误入尘间森林, 在绿树掩映的湖泊中央沐浴的仙子。 亦真亦幻。 抵在茶盏边缘的指尖微顿。 喉咙有些发干,薄屿辞喉结微滚,囫囵地游移开目光。 明明刚刚还在逗她, 此时反倒是他耳根染上一抹薄红。 虽然一开始觉得有些奇怪, 但进入温泉池后,宋时晚便完全沉浸在温暖舒服的温泉水中, 仿佛一身的疲惫与焦虑被洗涤干净。 忽地,滚烫的掌心落在她的脸颊上,质感粗粝的指腹轻轻掠过她细嫩的肌肤。 宋时晚疑惑地回过头,薄屿辞不知什么时候来到她的身后。 那副金丝边眼镜被他搁置一边,薄屿辞微垂眼帘, 浓墨般的双眸被水雾浸染,闪烁着迷离又勾人的光。 他身上的浴衣有些松散,露出一片冷白的皮肤与线条精致的肌肉轮廓。 他什么也没说,只是指尖有一搭无一搭地摩挲着她的脸颊。 宋时晚歪了歪脑袋,轻声问:“一起么?” “嗯。” - 是夜。 星空高悬,清风吹皱了院中平静的池塘水面。缀在上面的繁星也随之摇摇晃晃。院中安静,只有树叶的沙沙声和蝉鸣声。 晚风裹着夏季最后一丝暑气,随着敞开的落地窗飘进屋中,吹起轻薄的白纱。 宋时晚站在窗户边,神色淡然地望着不远处一片漆黑的景色,有一搭无一搭玩弄着还未干透的秀发。 她握着电话,对电话那端的秦雨蓉道:“蓉姐,之前录的几期双面绣的视频我想晚些发,最近的视频我想在家里的店铺拍,你看可以么?” 秦雨蓉道:“我看你这两天一直在忙家里事儿,就没和你提。既然你这段时间一直在苏镇的话,我们不如拍几期苏镇选题的视频,既能帮你宣传,又能增加账号内容的丰富度。” “嗯,我这边完全没问题。”宋时晚顿了顿,还是决定将店里的情况告诉秦雨蓉,“其实最近家里店铺出了事,我也是想借此机会增加店里的客流量。” 她将江虎受人雇佣来店里惹事的来龙去脉如实相告,秦雨蓉听完,担忧地问:“你人没事吧?” “我没事的。店里也增加了安保,现在很安全。只是这事的影响比我预期要大很多,没办法只好麻烦你帮忙……” 秦雨蓉“嗐”了声,叫她别担心:“多大点事啊,我们肯定尽全力配合你。” 浴室的水声停了下来。 宋时晚并没有注意到。 没多会儿,薄屿辞走到她身边,将外套披在她身后,淡声道:“小心着凉。” 宋时晚回身看向他,笑盈盈比了个“谢谢”的口型。 薄屿辞并未离开,而是从身后将她抱入怀中。 宋时晚正在和秦雨蓉讨论拍摄的事,任由他抱着自己。 薄屿辞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 她的头发湿漉漉的,散发着洗发水的香气。他低下头,鼻尖在她的发丝与脸颊之间轻轻蹭着。 炽热的气息落在她的脸颊上,痒痒的。宋时晚话说了一半,心猿意马地忘了自己要和秦雨蓉说什么。 她娇嗔地瞪了薄屿辞一眼,压低声音:“别闹,我在工作……” 薄屿辞压根不理会她的警告,温热的唇瓣扫过她的脖颈。他沉着声问:“这么晚了,还要工作?” 宋时晚:“……” 这人是故意的,一定是故意的。 “咳。”秦雨蓉轻咳一声,识趣地对宋时晚道,“时间不早了,你先休息吧。明天我们再好好讨论下选题。” 宋时晚见她火速挂断电话,嗔怪地睨了眼一旁的薄屿辞。 因着离得近的缘故,秦雨蓉的话薄屿辞也听到了。 他并不觉得秦雨蓉说得有什么不对,只觉她识趣。 想不到谢景泽这人不靠谱,手下的人倒是挺靠谱的。 他抱着宋时晚,见没其他人打搅两人,手上的动作也变得愈发过分。 像是惩罚一般,探入浴袍中的手捏了下她腰上的软肉。 “唔。”宋时晚有点生气,伸手扒开他落在自己腰上的手,却被他反手握住,十指相扣。她娇吟吟地质问,“你要干什么!我刚洗完澡,不要……” 他淡声打断她:“愿意叫别人帮你,也不愿意我帮你?” “没有呀,”宋时晚轻声道,“我只是不想给你添麻烦。” 只要她开口,薄屿辞有的是手段将叶如真和她的店铺一起搞垮,也有得是方法将家里的绣店变成苏镇,甚至苏市最出名的那家。 分分钟的事。 可她却不愿意,偏要靠自己。 “嫣嫣,夫妻之间,没有什么麻烦不麻烦的。我不想你被人欺负。” “我才不会被欺负。”宋时晚嗔怪道。 顿了顿,她小声嘟囔一句,“再说了,也就你能欺负我。” 本以为薄屿辞并没有听清,可她刚说完,薄屿辞便低低笑了声,亲了亲她的脸颊,沉声问她:“我什么时候欺负过你?”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她打横抱起,带回卧室的床上。 什么时候?经常!包括现在! 在床上的时候! - 翌日,宋时晚和秦雨蓉开了个视频会,确定好拍摄选题。 宋时晚本以为这回的视频需要她自己拍摄,拍好后再给团队剪辑制作,没想到秦雨蓉雷厉风行,直接将整个团队带到苏镇来拍摄取材,全力支持她的工作。 一行人连轴转好几天,快马加鞭将视频赶工出来。视频发布后,观看量火爆,粉丝反馈极好。许多粉丝纷纷表示想来苏镇旅游,支持宋时晚的工作。就连镇政府的工作人员都特意找上门,向她提出旅游宣传的合作事宜。 宋时晚趁热打铁,这段时间每天晚上都会在店里开直播。 店里生意一下子火爆起来,往来游客络绎不绝。有些是她的粉丝,有些是看到视频后被苏镇美景与苏绣技艺所吸引的游客,与前几天的冷清全然不同。 原本有些丧失斗志的乔莉莉等人从未见过如此场景,斗志瞬燃,每天在店里忙得不可开交,乐此不疲。 杨钰萍的身体也养得差不多了。她本想尽快回店里工作,但宋时晚心有余悸,还是坚持让她再休息一阵,等全部事情尘埃落定后再回店里。杨钰萍拗不过她,只好在家里继续休养,顺便做些力所能及的绣工,打发时间。 这段时间不仅宋时晚忙,薄屿辞也忙碌起来。 最近有个公司项目需要他亲自坐镇,他没法每天在店里陪宋时晚,便平城苏镇两边跑,只要工作忙完便尽快回苏镇。有时两人两三天才能见上一面,还是在深夜。 宋时晚本想让他踏实留在平城处理工作,可薄屿辞不愿意,打趣地说每晚抱着她才睡得着觉。 宋时晚又是心疼又是不舍,然后稀里糊涂被他带到床上。 …… 周一晚上,宋时晚提前忙完手头的工作,简单收拾了下自己,便前往了和薄屿辞约好的云鹤楼饭店。 这两天她和薄屿辞都很忙,已经很久没见过面了。 中午他提出晚上一起在云鹤楼吃饭的时候,宋时晚想也没想便兴冲冲答应了。 云鹤楼是镇上最大最奢华的酒楼,不过并不适合情侣约会。 相较之下,宋时晚更喜欢约他去镇上的小馆子吃饭,那里不仅更有烟火气,饭菜也更可口令人感到亲近。 薄屿辞自然知道她的喜好,但这回约在云鹤楼,宋时晚隐约觉得他并非是要和自己约会吃饭。 果然,当她按照薄屿辞给的包间名找到地方时,便见到偌大的包厢内已经聚满了人,大多是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 薄屿辞坐在正对门的主座位置,旁边凑着两个大腹便便的西装大叔,正满面笑容地与他谈论着什么,见她进来,薄屿辞朝她微微含颌,示意她过去。 宋时晚走到他身边,坐在薄屿辞左边的男人立马笑盈盈起身,给宋时晚摆好椅子,让她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男人看着都是父辈的年纪了,宋时晚实在不好意思让他给自己让座,正要婉拒,便听一旁的薄屿辞淡声对她道:“坐吧。” 宋时晚只好听话地应下。 薄屿辞给她介绍:“这两位是大成集团的冯总和云杉集团的赵总。” 宋时晚简单和两人打了招呼,两人殷切地向她做了自我介绍。 从两人话里行间大致听出来,他们都是当地有头有脸的人物。 冯大成是苏镇当地的企业家,许多镇上的大工程都是他的公司承包的,而赵瑞祥的云杉集团主营服装行业,苏市本地最有名的服装品牌就是旗下产业。 两人做完自我介绍,冯大成随口问了句:“夫人是做什么工作的?” 宋时晚和薄屿辞结婚后,经常陪他参加商业应酬。 但很多时候都是单纯以妻子身份陪同,薄屿辞清楚她不喜欢这种应酬,不会让她涉及太多。 宋时晚顶多记个人名下回见面好打招呼,绝不会和对方过多交谈,更不会参与他们工作上的话题。 就算有人询问她的工作,她也只会简单回一句“做刺绣的”,并不会和对方聊太多工作上的事。 但这回,她还没开口,薄屿辞便抢先替她答道:“我太太家里是开绣店的。商业街上那家‘四心绣坊’,不知道赵总和冯总听过没有。” 赵瑞祥虽在市里做生意,却是苏镇本地人。 他摸摸下巴做思考状,不由感慨:“哎呀,这家店很早就有了吧?我小时候就听家里人提起过,在镇上很出名。听说几代人一直开到现在,真的令人佩服。” 一旁的冯大成没说话,尴尬地游移开视线。 他自然也知道这家绣店。当初他不知被叶如真灌了什么**药,被勾去魂魄。她叫他帮忙搞垮竞争对手,冯大成便应下了。 他自觉在苏镇有权有势,搞一家小小绣店不足为惧,便帮了她这个忙。 不过后来听说有人帮绣店老板解决了问题,叶如真也没再提这事,冯大成就把这事忘了。 不成想,原来当初帮宋时晚的人,是眼前这位薄总。 冯大成虽然在苏镇可以算得上是呼风唤雨,有头有脸,但他清楚自己公司的体量和薄家相比,简直小巫见大巫。 最近项目资金短缺,若不是薄屿辞随手帮了他一把,估计他这会儿还在焦头烂额。 注意到薄屿辞清淡的目光渡到他脸上,冯大成八面玲珑,脸上立马挂上谄媚的笑:“自然是听说过!夫人如果有什么需要的地方,随时和我说。我冯大成在这里也算认识些人,好办事。” 薄屿辞将宋时晚揽进怀中,面上虽笑,落在冯大成眼中却意味深长:“冯总客气了。我太太不喜劳烦别人,连我都不让插手她店里的事,哪儿敢给冯总添麻烦。” 冯大成讪讪笑了笑。 “不过……”薄屿辞话锋一转,目光也变得凌厉几分。 薄屿辞今日特意宴请众人,又将宋时晚叫了过来,自然不是来和冯大成说“不会麻烦他”的。 冯大成心下明了,自然知道薄屿辞的后半句话才是最重要的。 薄屿辞慢条斯理道:“不过,前段时间总有人三番两次在我太太店里惹事,我不常在这边,也担心她的安全。既然冯总这边认识的人比较多,还要请您帮忙多关照关照了。” 冯大成汗涔涔的,哈哈大笑两声掩饰心虚:“那是自然,那是自然!薄总你放心,夫人店里的事就是我冯某的事,我一定上心!” 薄屿辞虽没点透,但冯大成还是心有余悸。 当初他帮叶如真的事多半薄屿辞已经知道了个大概,今天薄屿辞不论出何原因都已经给他留了面子,如果自己再没眼力见,别说赞助了,公司还能不能开下去,都不一定了。 一旁的赵瑞祥也立马跟着道:“没想到薄太太竟然是镇上最有名那家绣店的老板娘。正巧我们公司合作的绣坊合同要到期了,我一直对那家不太满意,不知道薄太太有没有意向合作?” 听他这么说,旁边几家服装公司的老板也凑了过来,和宋时晚套近乎。 宋时晚望向薄屿辞,薄屿辞目光很淡,没什么表情。 似乎是在告诉她,想怎么做,怎么回答,在她,不在自己。 虽然两人之前说好,不让他插手自己和叶如真的事,但如果真让他完全坐视不理,薄屿辞自己心里过不去那道坎。 他能帮宋时晚做的,就是以自己的名义帮她和这些能帮到她的当地企业更快搭建起桥梁,省去中间接触和沟通的麻烦。 但之后她想怎么运用这些人脉,都在她自己,他并不会参与。 他既用力所能及的方式帮了她,又不会过于逾越,让她有心理负担。 宋时晚自然清楚他这样做的意图。 她认真回答了每个人的问话,也积极与对方交流绣店目前的经营状况,尝试建立合作关系。 宋时晚家中店铺的体量其实并不比叶如真的差。只不过她和阿婆一样,本身就没有什么野心,也不会应酬,所以很少与这些市里的服装企业有联系。家里的客户大多是世代积累起来信得过她们的老客户,客户介绍客户这样,虽然没有大富大贵,但也够店里所有人的温饱。 叶如真的店铺能短时间内做大,正是因为她左右逢源,和不少镇外边的大型企业建立了联系。如果真要论刺绣技术的话,叶如真她们还真比不上宋时晚家里的绣店。 应酬结束后,已然深夜。 宋时晚喝了些酒,此时有些醉了。 虽然宋时晚晚上一直在不停说话,很累,但结果还不错,谈下了好几单生意。 有几家,还是之前和叶如真有合作关系的。 宋时晚勾了勾唇,心里莫名有些期待叶如真知道这件事后会是什么反应。 夜色如水,从云鹤楼出来,屋外的凉风吹散了些许酒意。 宋时晚牵着薄屿辞的手,见他要叫车,轻声对他道:“我们走一会吧。” “好。”薄屿辞应下。 虽说今天是他组的局,但整场下来,薄屿辞的话很少。 其他人也明了他今天特意组局的目的,基本都是在和宋时晚聊天搭话。 两人顺着河边,慢悠悠地闲逛。 微风拂过,吹起岸边飘荡的柳枝。河对岸几幢黑瓦白墙的小筑隐匿在浓稠的夜色中,只有几盏暖黄色的灯火映在河中央,起起落落。 沉默片刻,薄屿辞淡声对宋时晚道:“抱歉,今天没和你说就把你叫过来了,如果你觉得困扰……” “谢谢。”宋时晚仰起头,打断他的话。 她停下脚步,抬手环住他的脖颈。 薄屿辞微怔。 他为自己付出了许多,用心良苦,宋时晚很感激,也很珍惜。 她踮起脚尖,亲了下他的唇角。 她有些喝醉了,微弱的路灯映照下,一双明媚的眸蕴着湿漉漉的水雾,她轻声道:“阿辞,谢谢你,谢谢你为我做了这么多,给你添麻烦了。” 薄屿辞轻轻笑了声,抬手揉揉她的脑袋:“嫣嫣,我说过,我们是夫妻,夫妻之间没有所谓的‘麻烦’,这是我应该做的。” 宋时晚抱着他,脑袋埋进薄屿辞的怀里。 清风拂过,四周静悄悄的。 静得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 宋时晚突然觉得,自己此刻特别幸福。 她到底前世积攒了多少福气,才能拥有他,拥有他的陪伴,拥有他的喜欢。 似乎只要薄屿辞在身边,她就会感到莫大的安全与温暖。 只要有他在,她便所向披靡,不再有所畏惧。 宋时晚紧紧抱住他,许久,许久。 不知过了多久,她仰起头,笑盈盈望向薄屿辞:“阿辞,明天我们去约会好不好?” 40 春日DAY40 连女生的醋都要吃?…… 两人几天未见, 正好赶上薄屿辞休息,可以在苏镇住上几日,宋时晚干脆把店里的工作交给阿姨一天, 难得给自己放天假。 说是约会,但具体去哪里约会,宋时晚也不知道。 她问薄屿辞想去哪里,薄屿辞没有太多想法, 只道上次约会地点是他选的, 这次该换宋时晚选了。 宋时晚在手机翻来覆去查了许多攻略,都没有找到特别心仪的地方,她干脆摆烂似的对薄屿辞道:“要不, 我们在家睡觉吧, 睡一天那种。” 薄屿辞轻挑眉梢,凑在她耳畔揶揄地问:“哪种睡觉?” 宋时晚:“……” 她一刻不敢耽误,直接将薄屿辞拎出家门。 最近薄屿辞经常陪宋时晚住在苏镇,宋时晚家里实在不够两人居住,薄明丞干脆命人将徐岚的院子打扫出来, 将钥匙交予薄屿辞,让两人暂住。 徐岚的院子是典型的江南庭院。三合院布局, 主屋旁翼设两厢,硬山式山墙上覆灰色蝴蝶瓦,西有一花厅点缀池塘游廊,楚楚有致,颇为幽静。 天朗气清,明媚的阳光落在园中的芭蕉月季上,像是覆上一层晶莹剔透的糖衣,闪闪发光。 从院子出来, 宋时晚展开手中的油纸伞。 薄屿辞接过她手中的伞柄,宋时晚顺势挽住他的胳膊。 她今天穿了件无袖梧枝绿色玉兰纹旗袍,墨色长发用一根玉簪随意地绾起,左手手腕上戴了一枚和田玉镯,是两人结婚时温宛筠送给她的新婚礼物。 质地精良的旗袍衬得她肌肤如玉瓷般白皙,身型凹凸有致。只肖静静站在那里,便是一道优美的风景线。 只不过美人眉尖微蹙,似乎是在对什么不满意。 宋时晚伸手当做扇子在脸颊旁扇了扇,而后又虚虚搭在眉骨上滤掉毒辣的阳光。 出院门的那一刻她就后悔了,这么热的天气,就该在家躺着吹空调吃西瓜,而不是约劳什子会。 可她今天特意花了一番时间门化了个精致的妆容,又想起方才两人提到的“睡觉”,宋时晚抿了下唇。 还是……出门吧。 她想了想,对薄屿辞提议道:“我们去划船吧?” 小时候天气炎热的时候,家里连个风扇都很难有,更别提空调了。当时宋时晚最喜欢的,就是去苏塘巷旁那条小河划船。 河边清凉,微风拂过水面,吹皱绿波,吹散柳枝,吹进飘飘荡荡的摇橹船中。偶尔遇到划船的阿爹心情好,还会给她一块清清凉凉的西瓜,站在船尾给她唱渔歌。 不过如今的苏塘巷与宋时晚记忆中不同。 如今那里被改造成了旅游景点,原本清冷破旧的小巷被粉饰一新,人头攒动,满是烟火气。 即使现在不是旅游旺季,来苏塘巷划船的游客依旧络绎不绝。 甫一进入巷子,宋时晚便被码头边排队的人群惊到。 不过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原则,两人还是排了队。 排队的当儿,有个小姑娘怯懦懦地跑来问宋时晚能不能合影。 宋时晚正在和薄屿辞假装生气,撒娇叫他给自己买西瓜吃。见到小姑娘,她立马变了脸,满面亲切的笑容对小姑娘道:“好呀。” 薄屿辞:“……” 他去旁边的小店给宋时晚买冰镇水果和奶茶,宋时晚耐心地陪小姑娘拍照片。 拍完照,小姑娘见她性格温柔和善,早先的紧张一扫而空,兴冲冲和宋时晚聊起天来。 她告诉宋时晚自己是苏大传媒学院的学生,就是因为关注她的账号才了解苏绣,喜欢苏绣的。自己之前还把她的账号当做课题研究过,这回也是看到她在苏镇才过来玩的,没想到真的能见到本人云云。 两人聊了许久,直到薄屿辞买完东西回来,小姑娘还凑在宋时晚旁边喋喋不休。 小姑娘聊得兴奋,压根没注意一旁的薄屿辞。 直到她注意到他的时候,薄屿辞一手抄兜,一手拎着纸袋,冷着一张脸,目光若有若无地盯向她。 他面色峻厉,周身散发着一股寒彻凛然的气场。 不知为何,原本热得她直冒汗的气温在那一瞬间门骤降,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哆嗦。 她抿了抿唇,原本那股紧张劲儿莫名又腾了上来。 她安慰自己是自己想多了,正要和宋时晚开启下一个话题,蓦地感觉有两道冰冷冷的目光似是要将她射穿。 “……”女生硬着头皮,硬生生截住话题,“那、那个,我朋友还在等我,下次有机会再聊呀!我会去学姐店里光顾的!” 宋时晚扫了眼面无表情的薄屿辞,心底好笑地叹了声。 她接过薄屿辞手中的纸袋,发现他买了两盒冰镇水果,便拿出一盒递给女生:“天气太热了,拿盒水果吃吧。” “不、不用……”女生连连摆手。 宋时晚见她满脸紧张,笑着将一盒水果塞进她怀里:“他买了很多,拿去吃吧。” 小姑娘也不再推脱,连连和宋时晚道谢:“谢、谢谢学姐!” 说罢,便一溜烟逃也似的跑掉了。 小姑娘走后,宋时晚吃吃笑了起来。 见她笑得乐不可支,薄屿辞无语地乜她一眼:“还笑。” 宋时晚眼睛弯成两瓣月牙,笑道:“做什么那么凶,把人家都吓跑了。” 薄屿辞淡声道:“今天到底是我们两人的约会,还是和他们的约会?” 薄屿辞这个“们”字用得并没有问题。 两人就是从巷子口走到码头这段路,就遇到了好几个自称宋时晚粉丝的人来拍照合影。 宋时晚脾气好,不论人家有什么要求,只要不过分的都会笑盈盈答应。 不长的一段路,两人就这么走了好久,才堪堪送走那几波人,到码头排队买船票。 宋时晚将另一盒水果从纸袋里拿了出来,又将其他东西塞回给薄屿辞。 她叉了块西瓜塞进嘴里,冰冰凉凉的感觉一扫周身的闷热。 她笑着道:“那你做什么买两盒水果?这么大一盒,我又吃不完。” 宋时晚太了解他了。虽然薄屿辞常年冷着一张脸看上去凶巴巴的,但实际上他体贴入微,总是默默地对其他人好。 会买两盒水果,多半也是怕自己回来的时候那个小粉丝还在,只买两人的量并不合适。如果那个女生离开了,那全给宋时晚吃也没关系。 宋时晚了解他,所以才拿了一盒水果给那个小姑娘。 薄屿辞冷哼了声,移开目光:“怕你不够吃,才买的两盒。” 她弯了弯眸,莫名觉得急着否认的薄屿辞此时看上去有些可爱。 就连含在嘴里的西瓜都莫名其妙甜了几分。 若不是当初自己心大脸皮厚,多半也会被他这副冷面孔吓跑。 “你怎么搞得像吃醋一样。”宋时晚笑了笑,娇嗔道。 没想到这回薄屿辞没否认,反倒认下了,淡声道:“就是吃醋。” 宋时晚眨眨眼,笑意更甚:“你连女生的醋都要吃?” “嗯。”薄屿辞应了声,将她揽入怀中。 宋时晚好笑地叉了颗酸梅塞进薄屿辞嘴中,笑盈盈道:“那你尝尝是你比较酸,还是这颗梅子比较酸。” 薄屿辞没有咬,反倒低下头,将那枚酸梅渡到宋时晚口中。 “唔。” 酸酸甜甜的汁水在她口中蔓延开,她脸颊腾地染上温度,搡了他一把。 薄屿辞这才得逞般松开她,揶揄地挑起眉梢:“自己尝。” 宋时晚脸颊涨的通红,含着那颗青梅,腮帮子鼓鼓的。 她不情不愿道:“还是你更酸一点。” 薄屿辞但笑不语。 终于排到两人,薄屿辞扶她上船。 两人包了一整只船,船上除了船夫,只有他们两人。 终于没有其他人打扰。这大概是今天约会,迄今为止薄屿辞最满意的时刻。 还是记忆中的摇橹船,木船长期在河水中浸泡的缘故,船身满是青苔淤泥,保留了岁月的痕迹。 船夫很热情,偶尔和两人搭话聊天。 宋时晚用苏镇话与他交谈,告诉他自己是本地人。 两人不知聊了些什么,她蓦地笑出声。 清风拂过,将她她温软的乡音与淙淙笑声吹散在空中。 四周的一切仿佛都与他们很远。 两岸店铺鳞次栉比,游客如织,可这些都与他们无关。 似乎只有这只飘飘摇摇的摇橹船,拂面的清风,两岸随风飘荡的柳枝,和那口清甜冰凉的西瓜属于他们。 就像很多很多年前的夏天,亦是如此。 她总爱拉着他偷偷跑到苏塘巷划船。她用两颗梅子糖贿赂熟识的船夫伯伯,换来两块西瓜和一只小船。 她指指点点叫少年和伯伯学习划船的技巧,而后两人划着伯伯的船,顺流而下。 两人一路观景一路游玩,很晚很晚,才回到苏塘巷。 彼时阿婆和徐岚站在码头边,满面怒意地斥责两人。 每每这个时候,都是薄屿辞揽下全部责任,沉默地听着徐岚的责备。 宋时晚吃吃笑了起来。 薄屿辞垂眸望她,淡声问:“在笑什么。” 宋时晚躺在他的腿上,往他怀中又凑了些。 她很喜欢此时的时光,只有他们两人,和一只飘飘荡荡的小船。 宋时晚笑着道:“没什么。” - “哗”的一声,窗帘展开。 叶如真站在阳台上,眯眼望了下窗外的景色。 破旧的居民楼内人来人往,街边两个女人正在聒噪地对骂着。 叶如真蹙了下眉,拾起阳台边的烟盒,抽出一根女士香烟,点燃。 她只穿了件轻薄的丝绸睡裙,即使年近四十,女人窈窕的身材依旧展露无疑。 冯大成坐在床边打着领带,对叶如真道:“我老婆明天带孩子回来,过段时间门再联系你。” 叶如真嗤了声,没搭理他,漫不经心地吐了口烟圈。 顿了顿,她转过身,举着烟斜倚在门边:“‘伊芙’那边真没戏了?合作挺久了,就不能再帮我说说好话?” 冯大成道:“赵总他忍你不是一天两天了,早知道人家不继续合作,早干什么去了。” 叶如真“嘁”了声,不甚在意道:“不找我合作,他们还能找谁呀?嫌我们品控差?就他事多!” 冯大成低头打领带,没理她。 过了会儿,他嗫嚅了句:“‘四心’。” 叶如真对这个名字异常敏感。她怔了怔:“……四心绣坊?那个小丫头?!” “不然?”冯大成这才抬眼瞅她一眼,嗤了声,“还有别的店叫这个名么?” 叶如真狠狠将烟蒂捻入烟灰缸,不由升高音调:“赵瑞祥为什么把生意给她?冯大成,要你有什么用!” “要我有什么用?”冯大成嗤了声,笑道,“如真,我劝你也不要再惦记她了。上次的事已经做过火了,你说你和一个小丫头较什么劲?” “就那个小丫头,凭什么和我比?”叶如真不满道,“你不是和那群管消防的熟么,这两天去她店里找找事呗。仔细查查,就她那里肯定有消防不合格的地方。叫她赶快关店最好!” “叶如真!”冯大成神色一凛,“人家工作都有规章制度的!难道我说什么人家就听什么吗?!你当什么都是我开的?” “你——!” 叶如真没想到他翻脸不认人,生气地咬了咬牙。 自己笑脸相陪,什么都陪,难道就是为了听他说这个的?! “你这是——以后都不打算帮我了的意思?” 冯大成面无表情地穿上鞋,道:“你跟了我这么多年,我也好心奉劝你,不要再去招惹人家小姑娘了。都多大年纪了,斤斤计较,做事一点都不成熟。” 叶如真冷笑了声:“哎哟,冯大成。你不会看人家年轻漂亮,觊觎上了吧?” “你!” “啪”的一声,冯大成肥厚的巴掌扎扎实实落在叶如真脸上。 白皙的皮肤瞬间门泛起红印,叶如真难以置信地瞪着他:“冯大成!你为了那个小丫头打我?!” 冯大成“呸”了声:“你再敢乱说一句试试?我实话告诉你,人家小姑娘背后的人连我都惹不起,你好自为之,别怪我没提醒你。” 说完,冯大成理都没理她一下,怒冲冲摔门而出。 一个江虎,一个冯大成,全是一副怂样。关键时刻,这些男人提起裤子就不认人。 有一个算一个,全都靠不住。 叶如真冷笑一声,抱臂靠在阳台门边。 窗外两个女人还在骂骂咧咧地吵架,聒噪刺耳。 她不悦地蹙起眉,而后起身,狠狠摔上阳台门。 她用靠这群靠不上的男人? 可笑! - 这段时间门,宋时晚的视频在网上反响极好,店里的生意也异常火爆。 秦雨蓉趁热打铁,又带着团队来苏镇出差,多录了几期视频。 渐渐的,网上也开始出现不同的声音。 有的人说她是营销作秀,有人说她立人设。还有人说从最开始和畅乐的对线就是为了营销她的剧本。 网上众说纷纭,但丝毫不影响她的视频播放量越来越高,店里的生意也越来越好。 宋时晚每天忙得不可开交,但她依旧没忘记自己的初衷。 她如今最重要的事情,是和叶如真的“战斗”。即使这段时间门叶如真没有任何动作,但不代表她以后不会有。 宋时晚清楚,自己如今这一系列举措已然激怒叶如真,叶如真不会这么轻易放过自己,一定会有所举动。 但她并不害怕。 如果她软弱怯懦,轻言放弃,就不会做这些事了。 正如薄屿辞所说,一味的忍气吞声,当“老好人”,没法开好一家店,也不能让那些欺负你的人良心发现。他们只会得寸进尺,欺负得更厉害。 她要保护阿婆的店,就不能惧怕争斗。 周五晚上,店里还剩零星一两个顾客挑选商品。 宋时晚倚在收银柜边上,和孟颜昕通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客人也挑选完商品,找她结账。 正巧薄屿辞来店里接她回家,她和其他店员简单交代了下关店前的工作,便和薄屿辞离开了。 天色已暗,商业街却依旧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旁的河水潺潺,明亮的灯光与人影映在水上,随着阵阵涟漪飘荡。 路边满是挤满人的小商贩,好不热闹。 宋时晚晚上没吃饭,薄屿辞给她买了块糯米糕垫肚子。 宋时晚牵着他的手,笑盈盈咬了口糯米糕。 香香甜甜的糯米香与枣香在唇齿间门化开,她又抬手喂了薄屿辞一口。 两人的亲昵举措与街边往来的情侣无异,甚至看到一对穿着校服的学生小情侣,宋时晚还笑着问薄屿辞:“你看我们像不像高中生谈恋爱?” 薄屿辞无语地乜了她一眼,将她揽入怀中。 他淡声道:“不像,我们合法。” 人家也没什么不合法的。 宋时晚忍不住腹诽。 她眼珠子一转,贼兮兮向他笑了笑。 昏暗的光线中,她那双漂亮的眸尤为明亮:“你说……要是我们读书时候瞒着阿婆偷偷谈恋爱,是不是特别刺激?” 薄屿辞:“……” 他没有回答宋时晚这个幼稚的问题,只淡声问她:“明天给自己排班了么?我周末休息。” 宋时晚眼睛亮了亮。 这段时间门薄屿辞也很忙,很难抽出一整天时间门留在苏镇陪她,大多时候都是平城苏镇两头跑。所以只要他有时间门,宋时晚都会尽力抽出时间门休息一天和他独处。 忽地,她想起什么,咬了下唇。 犹豫半晌,她小心翼翼抬头望了薄屿辞一眼,小声道:“你……最近是不是休得太频繁了?” 薄屿辞轻挑眉梢。 一周休一天,还是努力抽出来的时间门,哪里频繁了? 他瞬间门明白宋时晚肯定揣着什么小心思。 他将她揽入怀中,抬手用拇指和食指捏住她两边脸颊,戏谑道:“说,要去做什么不能告诉我的事。” 宋时晚“唔”了声,只能老实道:“明天我约了昕昕在苏市见面。” “孟颜昕?”听到这个名字,薄屿辞本能地蹙了下眉。 ——和他抢老婆的坏女人。 “嗯。”宋时晚应了声,连忙解释道,“是工作上的事!她帮我约了品牌方谈合作,人家只有明天有时间门。” “好吧。”薄屿辞依旧蹙着眉尖。 就算不是工作上的事,他也没有资格约束她。 只是……有些许的不开心。 就好像她明明应当属于自己的时间门,分给了自己的情敌,自己还不能有丝毫怨言。 见他半天不说话,宋时晚知道薄屿辞这是闹小情绪了。 这人平时看着挺成熟稳重,其实特别傲娇,爱闹小情绪。 宋时晚拦住他的脖颈,踮起脚尖亲了亲他的唇角。 她笑着道:“今天晚上陪你,好不好?” 他垂眸睨她,揶揄地问:“怎么陪?” 宋时晚歪着脑袋想了想,朝他眨眨眼:“你想怎么陪就怎么陪。” 薄屿辞轻轻笑了声,捏着她的下巴,加深了方才的吻。 两人旁若无人的亲昵在这条人影如织的街上稀疏平常,并没有人注意他们说了什么,又做了什么。 可无人经过的角落,却有一双眼睛在紧紧关注着两人。 - 周五中午,宋时晚提前到了和孟颜昕约好的餐馆。 两人约好中午一起吃顿饭,下午再与Nyx的负责人见面。 听说Nyx之前合作的刺绣工作室出了状况,双方解除合约,目前正在找新的工作室合作,而他们第一考虑的合作方就是叶如真的工作室。 虽然叶如真此前和许多服装品牌有合作,但像Nyx这种国际奢侈品牌却从未合作过。这对叶如真来说,是她进入奢侈品行业的入场券,也是她在圈内走到金字塔最重要的一步,是她梦寐以求的机会。 宋时晚清楚这对叶如真有多重要,也清楚自己可以依靠现有人脉抢走她这个机会,所以才拜托孟颜昕帮自己安排了这次会面。 这对于叶如真来说,将是一次重创。 孟颜昕一如既往的迟到,但宋时晚早已习以为常。 见她姗姗来迟,火急火燎地跑进餐厅,宋时晚朝她招了招手,好笑道:“你急什么。” 孟颜昕跑到她身边,连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把手机递到宋时晚面前:“晚晚,你看微博没?” 宋时晚接过孟颜昕递来的手机,疑惑地问:“什么瓜让你这么着急分享?” 孟颜昕灌了一大口柠檬水,神色诡异地睨了她一眼。犹豫片刻,孟颜昕开口道:“晚晚,如果需要我在薄叔叔那里打掩护的话,随时和我说。” 宋时晚更加疑惑,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内容。 上面明晃晃标题—— 【知名网红疑似出轨包.养情人,明目张胆幽会小白脸!出名后难道真的可以为所欲为?!】 配图是几张亲昵照片,虽看不清男方的脸,却能看清宋时晚的脸。 宋时晚老爷爷地铁看手机脸:“?” 41 春日DAY41 夫妻,合法的 甫一打开微信, 宋时晚便接收到了无数人的“关心”。 最离谱的是薄屿宸,把微博内容截图给她,问她什么时候找的小白脸,用不用帮她在薄屿辞面前打掩护, 还煞有介事分析半天薄屿辞到底会不会看到这条微博。 宋时晚翻来覆去看了半天, 终于忍不住敲字:【你不觉得……照片里的人和你哥长得很像?】 薄屿宸:您的好友撤回一条消息 薄屿宸:您的好友撤回一条消息 薄屿宸:您的好友撤回一条消息 薄屿宸:【你们继续, 小嫂嫂当我什么也没说哈(呲牙)】 宋时晚:【……】 宋时晚撑着下巴, 眉尖紧蹙。她又看了看照片, 对孟颜昕道:“这照片把阿辞拍丑了,怪不得你们都没认出来他。” 孟颜昕:“?” 她咽了口柠檬水,终于把气捋顺了:“宝贝, 这是重点吗?!你还不赶快想想怎么解决, 到底是谁要搞你?” “不用想呀。我又不是明星, 难道还有狗仔追过来天天蹲点, 就为了拍我的‘新恋情’?”宋时晚一边回着微信,一边好笑地对孟颜昕道。 这几天宋时晚在苏镇拍的极其视频反响极好, 再加上团队运作,经常上热搜榜。随之,关于她的词条也多了起来。不过大多没有什么水花, 只有这条莫名其妙被推上了热搜。 宋时晚看了眼那个叫“娱圈老大哥”的爆料号, 她之前听团队里管运营的同事提起过,是娱乐圈知名的无良营销号,经常发布一些炒作、吸引眼球的内容。这次发的内容, 多半也是想蹭她最近的热度。 但她说白了也不是娱乐圈里的人, 对方不可能会为了她的八卦劳心劳力,肯定是什么人爆给他们的。 而这个爆料人,也不难猜。 在苏镇, 并不知道薄屿辞和她的关系,还时时刻刻盯着她的,只有一个人。 宋时晚随手刷着营销号下面的评论。 【老大哥真是没落了,现在连小网红的八卦都不放过(笑死)】 【笑死,说我们晚晚是小网红?姐妹你平时没钱上网吧?】 【还有人不知道么?这网红是被包.养的】 【你满脑子除了包.养还有别的?我看你是故意酸吧】 【晚晚之前就说过,人家和老公是初恋好吧?】 【笑了,立人设你们也信?真够没脑子的,你看她之后提过她老公么?】 【人家那是低调好么?跟你一样天天在网上秀恩爱?】 【低调?是不敢发吧(笑)】 【之前不就爆出来过,她在学校当公交车?后来不是被压下去了么】 【我看之前爆料就是真的】 【上回就是被她那个金主爸爸花钱压下去的,还说不是包.养,真的笑死】 【有钱了就是不一样啊,现在自己外面玩小鲜肉,也太爽了吧】 【金主爸爸不得气死?】 【哈哈哈哈哈】 【懒得理你们,等晚晚霸气回应】 【只有我觉得两人颜值都很高么】 【这是哪个明星么?我怎么看着有点眼熟】 【笑死,现在明星都要蹭我们晚晚热度了么】 …… 大抵是这段时间已经被磨炼出来,宋时晚看到这些诋毁时心如止水,偶尔有特别离谱的评论,她还会拿给孟颜昕看。 没一会儿,秦雨蓉那边也回复了:【你自己回应下就好,这种就是为了蹭热度,掀不起水花。】 宋时晚返回微信,回了个“好”。 她想了想,点开薄屿辞的聊天框,打算问下他的想法。 毕竟薄屿辞向来行事低调,不喜欢在媒体面前露脸,就连当初接任集团时被一堆财经媒体竞相报道,都没流出过一张他的正脸照片。 可当她刚把营销号的微博分享给他,字还没打完时,薄屿辞就回了她两个字:【看群。】 宋时晚有点疑惑,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群。 她退出两人的聊天框,翻了翻,才发现有个他们两人和谢景泽的小群。 方才她消息太多,并没有注意到这个群。 这是两人还没结婚时,薄屿辞为了给她介绍新工作室而建的小群,里面只有她和谢景泽两人几句客套的寒暄,之后再也没人说过话。 也不知道谢景泽怎么翻出来的这个八百年前的群,并且已经将这件事告知薄屿辞。 等宋时晚看到的时候,两人已经聊了99+了。 谢景泽:【兄弟,你什么时候把自己绿了?】 配营销号截图和嘲讽表情包。 薄屿辞:【……】 之后的对话大概是薄屿辞问谢景泽哪里看到的,然后谢景泽手把手教他怎么上微博,怎么建号,怎么发微博。 宋时晚:? 怎么感觉事情在往越来越奇幻的方向发展? 她又往下翻了翻,发现薄屿辞在群里发了几张截图。 宋时晚好奇地点开截图,内容是薄屿辞用自己的微博号转发并评论了那个营销号的微博:【夫妻,合法的。】 下面一水儿回复。 【笑死了,兄弟你2g冲浪还是看不懂中文?没看人家说了是包养的小白脸?】 【现在洗白都这么不过脑子了嘛?这么高糊的图你能看出来他俩是夫妻?】 【这是我今天看到最好笑最不走心的洗白评论】 薄屿辞一板一眼回:【我是她丈夫】 【哈哈哈哈哈网上怎么什么人都有?兄弟你妄想症太厉害了吧,去看看医生吧】 【我还说我是晚晚老公呢,笑死】 【晚晚现在在我怀里,她说你们都是瞎说的】 【呜呜呜我也想被晚晚包.养】 【姐妹,我和你不一样,我想包.养这么帅的男模】 【呜呜呜姐妹你等我!等晚晚包.养我我偷她的钱给你包.养男模】 …… 薄屿辞:【……】 总之,没一个人把他的话当真。 宋时晚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群里的谢景泽也发了一堆“哈哈哈”,笑声简直要从屏幕里溢出来。 薄屿辞:【滚】 谢景泽又发了个“大笑”的表情:【你问你老婆好不好笑】 宋时晚一本正经打字回:【不好笑呀】 然后笑着把手机递给孟颜昕看,孟颜昕看后也是一阵爆笑:“哈哈哈哈,我第一次见有人这么正儿八经在微博和人解释的。根本没人在乎他说了啥好不好?!” 宋时晚乐不可支地问:“是不是特别可爱?” 孟颜昕忍不住笑,把手机还给她:“你赶快给人家个名分吧。” 宋时晚拿回手机,想了想,干脆转发薄屿辞那条微博,复制粘贴了同样的话:【夫妻,合法的。】 很快,Ara传媒的官方微博也转发了宋时晚的回复,并@营销号:【严正声明此报道纯属造谣!请该账号删除不实言论并公开道歉,否则我司将采取法律措施维权。网络不是法外之地,希望某些不良媒体可以谨言慎行,也希望各位关注晚晚的作品本身,谢谢!】 八百年没发过微博的谢景泽也上大号转了薄屿辞的微博。 Ara谢景泽:起床第一件事就是吃兄弟的瓜,结果没想到是他自己绿自己[dge]只能说不信谣不传谣[吃瓜]//byc:夫妻,合法的。 靠着之前一箩筐的绯闻,谢景泽虽然不常发微博,也攒了几十万粉丝。刚转发完,他微博下面便一堆人评论。 一个微博名顶着“蒋清菡的腿部挂件”的小粉丝给他留言:【蟹老板,你和我家菡菡的绯闻是真的吗[可怜][可怜]】 大抵是心情不错,谢景泽回得也挺快:【不信谣不传谣[吃瓜]】 【我就知道是假的!!感谢蟹老板,请让我家菡菡独美!】 谢景泽:【?】 好气,他都不知道那个叫蒋清菡的是谁! 见他回复评论,评论区下面瞬时间热闹起来。 【啊啊啊蟹老板的兄弟岂不是也很有钱?蟹老板能不能把你兄弟介绍给我!他长得好帅!!】 谢景泽:【朋友,审题?人家已经结婚了[吃瓜]】 【那蟹老板结婚了嘛!蟹老板也好帅!!】 谢景泽:【想套我八卦?没门】 【我觉得蟹老板的兄弟比蟹老板帅!】 谢景泽:【?等我把你移除粉丝】 【只有我好奇蟹老板兄弟到底是谁吗?是哪个明星吗?】 【不是吧?要是明星早被扒出来大号了吧?】 【别在蟹老板这吃瓜了,人家官博都转发了!】 【哪里哪里!我要去看!】 【啊啊啊看上去比蟹老板还有钱啊!!蟹老板我们分手吧!】 …… 一群人聊得正欢,见有新瓜,所有人立马转移阵线。 结果新瓜更劲爆! 一个内容正儿八经极其严肃,从不关心娱乐八卦的公司账号破天荒转发了那个小号的内容,并配文:【老板,老板娘。】 没一会儿,这个账号又转了次微博:【老板说了,造谣账号会通过法律途径严肃处理。】 有好奇的吃瓜群众搜索了下这个叫“明丞集团”的公司,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 瞬间,网上炸开了锅。 【我天!!!!原来是正主亲自下场!】 【我刚查了下这家公司,只能说我现在是跪在地上打字的!是我有眼无珠我居然还嘲笑人家眼瞎!我才是瞎的那个!!】 【我一个月工资还不如大佬身价的零头,我有什么资格包.养人家QAQ】 【笑死,嫁入豪门不就是被包.养?】 【你见过哪个金主亲自下场解释?我只能说我!磕!到!了!】 【只有我觉得大佬好帅?】 【姐妹你不是一个人!我只想说和晚晚好配!我们晚晚值得!】 【我们晚晚好低调!要不是这次yxh爆料,我都不知道晚晚老公这么厉害!】 【姐妹,晚晚录视频背景的别墅是平城最贵的西溪翠堤,一套上亿,dddd】 【朋友们!我之前在晚晚家的店里遇到过晚晚和她老公!她老公一直陪她等她下班!我只能说,两人超配,超级甜!!】 【晚晚之前是不是说初恋啊?看图就能感觉两人好甜啊!】 【+1!!我看到照片时候就觉得好磕!当时没好意思说(对手指)】 【kswl!】 …… 微博上讨论热烈,#时晚老公#的词条被顶上热搜,薄屿辞刚注册的那个微博小号瞬间就涨了十几万粉丝。 他转发的那条微博下面评论也换了画风,一群人开始管他叫“姐夫”,还有叫“情敌”的。 大抵是感受到了这群宋时晚粉丝的羡慕嫉妒恨,薄屿辞心情不错,从手机里挑了张照片,又发了条微博:【我老婆。】 配图是一张他偷拍的宋时晚的照片。 照片明显是偷偷拍摄的,没有任何技术可言,也没做过任何美化处理。 可即使这样,照片中的宋时晚依旧清澈漂亮,她正垂眸认真刺绣,丝毫没注意到他的偷拍,眉眼间是岁月静好的温柔安适。 微博一发出去,他的评论区更热闹了。 【你是在炫耀!赤果果的炫耀TAT!】 【老婆好美!!!】 【老婆是仙女!!这张照片好漂亮啊!!】 【羡慕哭了!!情敌我恨你!!】 【虽然你是我情敌,但求你多发点老婆的日常!】 【附议!!想看甜甜的爱情QAQ】 【磕死我了!!求求你们多秀秀恩爱吧!!】 …… 薄屿辞翻着评论,心情甚好,还把每个夸宋时晚漂亮的微博悉数点赞一遍。 还没点完,他收到宋时晚的微信轰炸。 老婆:【你什么时候拍的照片!】 老婆:【我好丑呀!薄屿辞你是不是故意的!】 老婆:【求求你删掉好不好】 老婆:【快删嘛,一会早点回去陪你,想做什么都陪你[可怜][可怜]】 薄屿辞摸摸下巴,翻来覆去把照片看了好几遍。 哪里丑了? 他老婆明明很好看,而且其他人也都夸她好看啊! 42 春日DAY42 穷途末路 从咖啡店出来时, 宋时晚和Nyx的合作基本谈妥。 Nyx的负责人甚至当着两人的面直接给负责对接的人去了电话,让对方取消和叶如真的合作。 负责人本就和孟颜昕私交甚好,再加上宋时晚专业素质过硬又自带流量,自然愿意卖孟颜昕这个面子。 和她分别后, 孟颜昕拽着宋时晚去了自己下榻的酒店, 叫她陪自己收拾行李。 孟颜昕这次来苏市,一是想亲自帮宋时晚把这事办妥, 另一个则是想去苏镇度个假。 一直听说苏镇景色如画, 是旅游圣地,可孟颜昕还没亲眼见过。正巧这次陪宋时晚办事, 她干脆给自己放两天假,好好玩一玩。 两人已经很久没见到对方了,凑在一起, 有说不完的话。 这段时间,孟颜昕一直在忙工作上的事。 孟颜昕在国外学的服装设计, 她从小到大的梦想就是成立自己的工作室, 做自己的服装品牌。 可实际上,她家里并不支持。 她看似是家里最宠爱的小女儿,可以肆意妄为,但她和家里微妙的关系,只有孟颜昕自己清楚。 在她父母看来, 她并不是个优秀,令他们满意的孩子。他们更器重她那个各方面都极优秀, 又稳重听话的大哥, 而不是她。 在他们眼中,她做不好任何事,在国外学习也不过是混个文凭随便玩玩, 他们对她没有任何期待,唯一的期待就是能嫁个门当户对,能帮衬家中生意的男人。 她父母并不理解她要开工作室的决定,也不看好。他们认为,与其浪费时间做明知道会失败的事情,她不如把这些时间和精力用来相亲,找个合适的男人结婚。 毕竟对于他们来说,这是孟颜昕唯一能成功的“事业”。 他们越是这样,孟颜昕越是感到抵触和厌恶,越想要做出点成绩给他们看看。 她利用自己这几年认识的人脉和之前在国外打工攒下的钱,背着家里人开了间属于自己的工作室。 虽然一切都刚起步,但孟颜昕充满了干劲。 宋时晚问了问她工作室的事。 孟颜昕道:“该办的手续基本都办完了,算是正式营业了吧。” 宋时晚笑着问:“怎么看你好像不太开心?” 孟颜昕叹了声,回道:“创业刚起步,多多少少没那么顺利嘛。现在客户基本都是熟人,按照现在的体量迟早要饿死。” “刚开始嘛,慢慢来。”宋时晚安慰她,“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叫我呀。” 宋时晚清楚孟颜昕家里目前的状况,她本意是孟颜昕如果缺少资金的话自己手里还宽裕,可以帮助她。 可孟颜昕听到她这么说,却想到别的地方。 她眼睛亮了亮,问宋时晚:“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做?还记得我们之前讨论的问题吗?将传统刺绣工艺与服装设计结合,尝试更多的可能,你不觉得很值得试一试么?” “确实有意思。可我现在事情太多了,自己都顾不过来,哪有心力做其他事呀。” “不急,你先忙手头的事,这件事可以好好考虑下。”孟颜昕道,“反正你接Nyx的单子也是接,接我的单子也是接。与其完成别人的创意,不如自己设计来得有趣嘛。” 宋时晚想了想,朝孟颜昕点点头:“等我先把店里事处理完再说。不过如果你需要我帮忙的话,随时和我说。店里技术好的绣娘很多,多个单子不成问题。” “我才不会跟你客气呢。”孟颜昕嘻嘻一笑,挽住她的胳膊,“我是认真的。年初有个ICD大赛对我很重要,我可能真的会来找你帮忙。” “行,没问题。”宋时晚应下。 …… 孟颜昕和宋时晚一起回了苏镇。 宋时晚帮孟颜昕安排好酒店,又陪她玩了一天。后面几天,宋时晚就没时间陪她了。 最近店里生意太忙,再加上叶如真那通骚操作,又给宋时晚和店铺加了一波热度,来店里的游客越来越多,每天店里很晚才会关门。 孟颜昕自己一个人在苏镇玩了两天,觉得无聊,干脆跑来陪宋时晚一起看店。两人凑一起聊聊天,没事时候她跟着宋时晚上一上店里的体验课,接待接待游客,也比她一个人呆着来得有趣。 晚上,两人约好关门后,宋时晚带孟颜昕去青塘路的夜市吃宵夜。 店里还有几个游客在选购商品,宋时晚让乔莉莉看着,难得偷了会儿闲。 孟颜昕正在画设计图,见宋时晚过来,她把刚画好的设计草稿递给宋时晚看。 宋时晚看了看,给她提了些自己的意见。 两人正聊着,一个身影怒冲冲踏进店里,她环视一周,看到宋时晚的身影,朝她快步走过来,大声吼她:“宋时晚,你什么意思?!” 宋时晚抬头,看到叶如真凶狠地瞪着自己。 她笑了笑,温声问道:“叶阿姨,怎么了呀?” “怎么了?!”叶如真不自觉扬高音调,“你自己做了什么自己心里清楚!” “我确实不太清楚,希望叶阿姨可以告诉我。”宋时晚还是那副温柔的笑意。 可这般模样落在叶如真眼里却格外扎眼。 不清楚?和她装孙子? 先是抢走她长期合作的生意,后又抢她心心念念的奢侈品合作,也不知她用了什么手段,绣店合作的企业一个一个就算违约,也要舔着脸排着队找这个小丫头合作。 这小丫头看着单纯无害,实际心思阴沉得要命,这是故意把她往绝路上逼! 这狠毒的小丫头,要搞死自己! 想到这里,叶如真怒火中烧,理智再也不受控制。 她扬手就要给宋时晚一巴掌,却被孟颜昕眼疾手快捉住了胳膊。 “大妈,你这是要做什么?” 叶如真愤怒地挑起眉毛:“大妈——?!你又是哪里来的小贱.货!” “叶阿姨!”向来温顺的宋时晚愤怒地看向叶如真,“请注意你的措辞!” “措辞?和你们这群小贱.货还需要礼貌吗?!”叶如真冷哼一声,她使劲把自己的胳膊从孟颜昕手里抽出来,嘴里的话更加恶毒,“你真当我不知道你什么样?表面挺纯情,背地里不知道睡过多少男人,那帮人才心甘情愿把生意拱手相让。” 她见店里还有其他客人,故意扬高声调,朝他们指宋时晚:“就她!你们别看她挺漂亮挺单纯的,在外面装得挺正经的,实际上她店里生意全是从别人那里抢来的!全是睡男人睡出来的!” “叶如真!”宋时晚不再隐忍,语气冰冷,一字一顿地问,“你到底是来做什么的!” “我来做什么?我就是来告诉其他人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的!” “啪”的一声,孟颜昕一巴掌落在叶如真脸上。 叶如真惊恐地瞪大眼,难以置信地看向她。 孟颜昕哪儿受过这种气,朝叶如真“呸”了一声:“晚晚忍你,我可不忍你!” 叶如真上去就要和孟颜昕动手:“看看!看看!小贱.货终于要露出真面目了!” 四周响起窃窃私语,乔莉莉见叶如真就像个疯婆子似的,怕她再说出什么更恶心的话,连忙向店里的客人赔不是,把他们请出门。 店里其他人制止住叶如真,叶如真就像疯魔了一般,一会儿骂人,一会儿哭,一会儿又笑,疯疯癫癫的,嘴里尽是恶毒的诅咒。 宋时晚听着那些难听的话,面上却是极度的平静与冷漠。 她轻哂了声,淡声问:“叶阿姨,你能做的,只有这么多了么?” 被其他人架住的叶如真微微一怔。 良久,叶如真脸上露出一副扭曲的笑。 她使劲扭了几下,挣脱其他人束缚。被松开后,她站直身子,理了理凌乱的发型和满是褶皱的旗袍。 她没了方才恶毒疯癫的模样,脸上却始终挂着那抹诡异扭曲的笑。 她道:“你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宋时晚,你还嫩着呢。你以为你能把我彻底搞垮?你以为不靠冯大成江虎他们,我就没办法搞你?你等着!我有的是方法让你身败名裂!” “叶阿姨,我从没想过把你搞垮,是你一而再再而三对我下死手。你不仁,还要我对你仁义,伸着脸让你打吗?” 宋时晚还是那副冷静的模样。 她没了往日的温顺和蔼,目光冰冷冷的,压迫感十足。 叶如真从未见过她这般。 她怔然片刻,回过神来,只觉得宋时晚这副高高在上怜悯众生的模样叫她恶心。 ——她真以为自己长了副纯情的脸蛋,就比别人高尚?她们都是一丘之貉,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叶如真冷冷笑了起来:“宋时晚,你等着。我会让别人看清你是什么东西,让你身败名裂。” 说罢,叶如真跌跌撞撞离开了绣店。 …… “晚晚,你没事吧?”叶如真离开后,孟颜昕注意到宋时晚脸颊有道划痕,连忙叫人拿来创可贴。 宋时晚对着镜子看了看,多半是刚才争执间,叶如真的指甲不小心划伤的。 宋时晚朝孟颜昕摇了摇头:“我没事。” “刚刚那个疯子什么人啊?”孟颜昕瞅了眼叶如真离开的方向,问。 “Nyx之前想合作的人。”宋时晚淡声回。 她这般说,孟颜昕便懂了。宋时晚找她帮忙时,简单向她说明了家里店铺的情况,孟颜昕对叶如真本来就没什么好感,这下更认定她是个疯子了。 “这大妈神经病吧?应该去医院治疗,来你这儿犯什么病。”孟颜昕翻了个白眼。 她接过乔莉莉拿来的创可贴,宋时晚脸上的划痕渗出细密的血珠,她蹙了蹙眉,帮宋时晚简单消毒后,贴上创可贴。 孟颜昕心疼道:“我看这女的神经不正常,还不知道以后会做出什么事呢。你把薄屿辞叫回来吧,我感觉你这里不安全。” “没事。”宋时晚笑了笑,安慰她,“现在是法治社会,她能做什么?阿辞这两天要出差,比较忙。再说了,他给我留了保镖,不会出问题的,不用什么事都叫他。” “况且,”宋时晚顿了顿,望向门口的方向。她神色很淡,看不出她在想些什么,“你看叶如真那样,就清楚她已经穷途末路了,没必要和她计较。” 孟颜昕随着她望向门口的方向,叹了声:“哎……希望吧。” 不知为何,心里总有不好的预感。 43 春日DAY43 阿婆的作品 叶如真从店里离开后, 一切归于平静。 她没再来店里挑事,网上关于宋时晚的负面舆论也渐渐平息了。 一切风平浪静,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可越是这样, 宋时晚不知为何, 越是惴惴不安。 周一早上, 宋时晚早早到店里,和店里的阿姨一起打扫店里卫生。 时间还早, 店里还没有客人,十分清净, 两人有说有笑, 慢悠悠整理着店里的绣品。 忽的, 宋时晚手机响了。 她简单朝阿姨示意了下,走去收银台拿自己随手放在那边的手机。 是个没有备注的号码。 宋时晚疑惑地接起电话,便听对面道:“你好, 请问是宋时晚么?” “嗯,你是?” 对面一板一眼回道:“我这边是丝绸博物馆联合苏绣协会主办的‘非遗传承·江韵苏绣’大赛的工作人员。您之前是否提交过一幅作品《故乡印象》?” 宋时晚微微蹙起眉尖:“对。是结果已经出来了么?” 对方提到的比赛是苏市文旅局联合当地丝绸博物馆及苏绣协会共同举办的苏绣比赛, 一年一届, 因其评选标准严苛,含金量极高。 获奖的第一名不仅可以获得丰厚的奖金, 还可以将作品作为博物馆藏品,在丝绸博物馆内珍藏展示, 极受苏绣传承人和青年设计师重视。 对于苏绣设计者来说,这是至高荣誉。 即使店里的绣娘众多, 每年送去参赛的作品也众多, 但这么多年下来,也只有宋时晚的阿婆赵敏淑和杨钰萍两人获得过如此殊荣。 宋时晚每年也会送作品过去,只是她清楚自己的技艺还需要加以磨砺, 才能像阿婆一样将作品展示在苏绣博物馆内。 她的梦想,就是想和阿婆的作品放在一起。 今年提交的作品《故乡印象》是宋时晚迄今为止最满意的一幅。这幅作品无论是初稿还是成品都是她精心设计的,每一针每一线都经过反复揣摩,她耗费了无数日夜才完成的这幅作品。 不仅如此,这幅作品对她亦有很深的情感价值。 宋时晚思绪扯得很远,直到对面讲完事情原委,她才恍恍惚惚拢回思绪。 “还没有。是这样的,你这幅作品无论是色彩、光影的运用都极为优秀,能看出本人技艺娴熟。只不过,我们这几天接到举报,说你这幅作品涉嫌抄袭。” “抄袭?”宋时晚眉尖紧蹙,“不可能,这幅作品是我独立设计的原创作品,不可能存在抄袭行为。” “是这样的,对方已经提供了详实的资料,我们也是查证后才给你打来电话沟通的。一会我们加个微信,具体情况我们在微信上沟通,希望你这边可以配合调查,提供切实有效的证据证明作品没有涉嫌抄袭,你看可以吗?” “好,我会全力配合的。” “好的。你应该清楚主办方这边对抄袭作品的处理态度极为严肃,如果查证作品涉嫌抄袭,我们会取消你的参赛资格并进行公示,希望你能理解。” “好的,麻烦了。”宋时晚应下。 挂断电话后,她加了工作人员的联系方式。 对方将现有材料整理发送给她,宋时晚一点一点看着对方提供的图片证据,手止不住地抖。 照片上,是两幅极为相似的作品。 只不过一幅年代久远,照片有些发黄,但从照片上依旧可以看出绣品精湛的刺绣工艺。宋时晚的作品相较之下,色彩的选择更为精致和丰富,但若让内行人来看两幅作品,明显第一幅绣品的技艺更为纯熟老练。 这些证据,是叶如真提供给主办方的。 这幅作品,是叶如真十几年前参加某个刺绣比赛的获奖作品,当初也是那个比赛的优异成绩让她在行业内名声大噪。 但这幅作品,是宋时晚阿婆的作品。 准确来说,是宋时晚和阿婆共同的作品。 宋时晚之所以对这幅作品偏爱,是因为这幅作品应当算是属于她自己的,真正意义上第一幅刺绣设计图。 那是她第一次从书上看到西方印象派的画作,便对这种用短线排列编织色彩与光影变化的作品十分着迷。她发现,这种技法不仅可以用在绘画上,与刺绣工艺也十分契合。 不仅如此,这种绘画技巧也并非只能展现西方景色之美,它也可以契合家乡的景色,契合独属于苏镇的小桥流水,月色荷塘。 她用画笔拙劣地模仿着莫奈的《睡莲》的绘画技巧,画出家门口春意盎然的明媚景色,兴奋地拿给阿婆看。 阿婆握着画纸,一边笑话她在画纸上胡乱涂抹的色彩,一边认真地听着属于她的小小的创意。 那时的苏绣题材相对保守传统,也很少讲求创新,大多是传统风格的花鸟、山水,就算涉及西方题材,也是肖像类的仿真绣。 宋时晚的想法无疑带了些小孩子的天真稚嫩,与天马行空。 但阿婆并没有否定她,赵敏淑反而和宋时晚约定,自己会将这幅作品绣出,作为生日礼物送给她。 宋时晚满心欢喜地应下了,并将从书中看到的《睡莲》拿给阿婆看。 阿婆看到图片后,才哭笑不得地明白什么叫“印象派”,相较之下,宋时晚那幅作品更像是乱涂乱画。 但草图虽然简单,宋时晚对色彩的捕捉却是极为敏感的。 赵敏淑参照画上的颜色,又结合印象派的技巧,一点一点,将宋时晚的构思绣了出来。 宋时晚看着自己的创意在赵敏淑的一针一线中慢慢展现,心中是无与伦比的激动与欢喜。 可最终,她也没能见到这幅作品的完成稿。 小孩子的注意力总是有限的,她只见赵敏淑绣了一半,便被其他事物吸引了注意力。 等她再想起这幅作品时,赵敏淑只是摸摸她的脑袋,叹声对她道,阿婆能力有限,最终也没能绣出满意的作品,以后只能靠我们嫣嫣了。 宋时晚天真地信了她的话,满脸坚定地告诉赵敏淑,自己有朝一日一定会将这幅作品绣出来,完成她们两人的心愿。 可宋时晚不知道的是,那幅作品赵敏淑早已完成,偷偷藏起来想给她一个惊喜。 只是还没等到她的生日,作品就丢了。 赵敏淑也是很久之后才知道那幅作品是被叶如真偷走的。 那时的比赛并不像如今这般会有各类展览和宣传,叶如真获奖时,她们并不知道她用的是哪幅作品。后来还是机缘巧合下,赵敏淑才知道这件事的。 她将叶如真赶出绣坊,就是因为这件事。她积忧成疾,病情加重,也是因为这件事。 宋时晚的手止不住地抖,她浑身发冷,大脑一片空白。 孟颜昕进店的时候便看到宋时晚神色不正常,她走过去,担忧地问:“晚晚,怎么了?” 宋时晚回过神,没有理会孟颜昕,径直走出绣店。 - “阿福,谁叫你把桌子摆在这里的?你自己看看,好看吗?” 宋时晚和孟颜昕到如真绣坊的时候,叶如真正双手环胸,对店里的员工指指点点。 被她称作阿福的小男孩战战兢兢按照她的要求,将桌子搬到角落里。 偌大的店铺中氛围凝重,所有人都埋头做自己的事,大气都不敢出一下。 实际上,这种情况已经维持好几天了。 “叶阿姨,我妈说店马上要关门了,是真的吗?”憨头憨脑的阿福搬完桌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珠,小心翼翼地问叶如真。 叶如真“呸”了声,骂骂咧咧的:“呸呸呸!你妈那张狗嘴吐不出象牙来!赶紧给我干活去!” 阿福被她骂走。 叶如真正要去别的地方挑刺,忽地被人揪住衣领。 待她看清来人,叶如真不气反笑:“哟,晚晚?什么风把你吹来啦。” “叶如真!”宋时晚没了往日的温和,怒冲冲瞪着她,“你怎么好意思偷阿婆的作品还倒打一耙?” 叶如真笑意更甚:“哎呀,协会那边联系你啦?他们办事速度还蛮效率的嘛。” “你说这科技确实发展了哈。以前参赛都看不到别人的作品,现在都有公示。要不是看到你提交的作品,我都不知道你会抄袭我的作品呢。” “抄袭你?”宋时晚冷笑,“这话你好意思说出口?” “怎么?那都是我多少年前的作品了,没想到一直被你惦记到现在。”叶如真笑道,“晚晚,你说你也是的。抄你阿婆的作品不好吗?反正她人也没了,不会追责的。” “你——!”两人虽都瘦弱,但宋时晚明显比叶如真高半头,她力道不小,揪着叶如真的衣领,叶如真只能勉强仰头看她。 叶如真穿着高跟鞋,本就站得不稳,只要宋时晚微微用力,便能将她搡到地上。到时,不定叶如真怎么讹她。 见宋时晚失去冷静,孟颜昕连忙扶住她的胳膊,安抚道:“晚晚,这种人不值得。” 宋时晚抿了抿唇,这才松开叶如真。 叶如真从她身边挣脱开,往后退了两步。她慢条斯理地整理了下略显褶皱的裙摆,唇边依旧挂着那抹鄙夷的冷笑。 “叶如真,你晚上怎么睡得着觉?阿婆就是被你气出心病的,可她直到去世都将你看做自己的徒弟,从没对你下过死手,你怎么敢——怎么敢——”宋时晚被叶如真气得浑身发抖,后半句话梗在她的喉咙中,怎么也无法说出来。 她只觉得恶心。 生理反应的恶心。 “和我有什么关系?”叶如真双手交叉在胸前,好笑道,“你有什么证据说我偷你阿婆的作品?宋时晚,你是不是没搞清楚,现在是我在追究你抄袭的责任,而不是你追究我的责任。” 她睨了眼宋时晚,轻哂了声:“有时间来我这里发疯,不如好好想想怎么证明自己没抄袭吧。我可听说协会这几年查原创很严格哦,到时候别说比赛了,你会被协会除名,并且点名批评吧?” “叶如真。”宋时晚死死盯着她,一板一眼道,“那是我阿婆的作品,是我看着她一针一线绣出来的。你才是那个小偷。” “哎哟,这么严重的诬陷我可受不住哟。”叶如真故意做了个夸张的表情,得意洋洋道,“那句话怎么说的?我可是可以告你造谣的哦。宋时晚,说话是要讲求证据的,这回我的证据充足,理亏的人,是你。” 叶如真眯了眯眼睛,唇边的笑意渐冷。 她走到宋时晚面前,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挑衅道:“退一万步讲,就算真的是我偷的,这么多年你还能找到证据么?宋时晚,我说过,我有的是方法叫你身败名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