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二君把赤司他妹追到手》
1. 绝交
她的手指细细的、长长的。
手背上若隐若现的细腻血管,又在视觉上看起来格外纤薄脆弱。
就像蝴蝶的蝉翼,一触就碎。
可当她优雅展翅,却在水面上点起涟漪,紧接着,湖泊开始荡漾、汇聚、旋转……
“不二。”
他听见她的呼唤,从幻觉中回归了现实。
夏季的蝉虫在窗外鸣叫,微风卷起窗边的白纱,少女坐在他身旁弹着钢琴,“你要一直来我家玩钢琴。”
他眨了眨眼,“一直,是指?”
室内的音乐一停。
少女转过头,定定看着他,“一直就是一直,难道和我在一起,你是抱着有一天会绝交的想法吗?”
和她在一起……
他耳边骤然嗡鸣,仿佛蝉虫、微风、和钢琴都离他远去,只能听她说的……‘一起。’
不对,他应该冷静些。
她说的‘一起’,大概是指和他成为好朋友的意思。
只是明栖的语气,总喜欢带上这样模糊的、令人心痒痒,却又不敢深想的恶作剧。
不过,在沉默几秒后,他还是以她的聊天方式回答她,“跟你在一起,我很开心,也会……一直开心。”
她眸光一闪,扭开头微微抿紧了唇。
怎么是这样的表情?
可他还来不及探究,就听她指尖溢出了旋律,从沉缓到欢快,再成了汹涌的激昂。
逐渐地,他听出了四手联弹的调曲,这是她隐晦的邀请。
……看来她是开心的。
不过旋律有点可怕,像是在海上酝酿一场风暴。但这是她发起的游戏,他没有不走过去的理由。
然而,或许是两人都太过肆无忌惮,脆弱的钢琴竟被敲出裂痕。
一排排黑白琴键像被恶魔唤醒的精怪,长出小手小脚朝他们群拥而上,又把他们推向扭曲的、能够吞噬一切的漩涡空间。
天旋地转的混乱中,他条件反射牵住她的手。
砰咚——砰咚——
是她在害怕吗?
不,是她的手不知何时贴在他胸口,感受到的震动。
他顾不上这反常的加速心跳,更用力握紧她。
可下一秒,她嘴角柔和的笑容消失不见,那只纤薄脆弱的手触碰了他滚烫的心脏,却将他狠狠一推:“但不二,我才不想和你成为朋友。”
他心头一空,在无限的下坠中,怔怔望着越来越模糊的她。
为什么?
他说不出话,因为黑暗化作粘稠的潮水,灌入他的口鼻,淹没他眼睛……
“嘀嘀——”
闹钟铃响,床上的不二周助猛然惊直了身体。
他起身下床拉开窗帘,仿佛慢一点,就会被那个讨厌的噩梦追上。
阳光洒上窗扉,他轻轻地望着今日的好天气深呼吸。
不知过了多久,他嘴角才扬起迎接第一缕朝阳的笑容。
可愉悦还没从脸上爬到眼角,手机又收到了一封邮件。
邮件没有备注,只是一串号码。
但他知道那是谁。
他不急着点开,等慢条斯理刷牙洗脸换好衣服,才一边下楼一边看邮件,“帮我带一瓶原味酸奶,要常温的。”
没有称呼,也没有感谢,甚至还带着理所当然的命令式口吻。
不二周助,“……”
……这家伙喊谁带酸奶呢?
去年十月,他被她莫名其妙地残忍绝交后,也陷入了一段迷茫期。
他不懂明明相处得好好地,她为什么突然不理他?
甚至决绝的态度那样不留余力,既不愿和他沟通,还用竖起荆棘的目光疏远他。
他想了很久都没想明白,慢慢地,也劝自己别再被她牵动情绪。
他们最开始的确是独一无二的最好朋友,可随着理解她的人越多,她身边的朋友也越来越多……多到,不再需要他了。
不过这没什么关系,并不是所有朋友在欣赏了同一段风景后,未来还会走上同一段路。
看在以前相处愉快的份上,他依然愿意祝福她自在快乐。只是,他再也不会和她说话了。
可……当他终于决定把这位‘朋友’翻篇时,她却又找上门了——
“我妈妈做的蛋糕,你给我吃掉。”
“伞给你,待会我妈妈来接我。”
“马上期末考了,这是数学考试重点。”
她每次都欲言又止地走过来,和他面无表情对视后,就把那些蛋糕、雨伞、笔记……等等摁在他书桌上。
……这看起来像是别扭的道歉求和。
但由于这个人是明栖湶,他只好警惕起来。
她是想欣赏自己被她推开后,又被这点零零碎碎轻易哄好的卑微自尊心?
还是,认为他被绝交后的态度不够伤心,没有哭着向她讨要一个继续成为朋友的名额?
他不该这样揣测她,但他的确在自以为很了解她的时候,被她推开了。
何况,退一万步来说,如果她真心想道歉,不应该先说一句“对不起”吗?
当然,他才不会因为一句“对不起”就原谅她。如果让他多提一点要求,那她最好主动坦白莫名其妙和他绝交的理由……
可某人实在没有道歉的诚意。
甚至‘低声下气’送东西求和的戏码也演得没了耐心,在今年升入国二班级选座时,她又坐在他身后。
他无奈看向她。
她的目光在他脸上转了一圈又一圈,最后在他扭开头时,才冷哼道,“多多指教,不二同学。”
他回以淡定微笑,“多多指教,明栖同学。
于是,这位从新生入校第一天就因为太过高傲锋芒被许多人讨厌,但依然任性不在乎他人目光,至今还学不会收敛脾气的同班同学,开始没分寸感地命令他了。
不二淑子见他在楼梯上顿了足足一分钟,不由疑惑喊道,“周助?”
不二周助收回手机,望着餐厅里的妈妈和可爱的弟弟,心情顿时好了不少,“妈妈,裕太,早上好~”
不二裕太刚升入国中生,五官还没张开,有点婴儿肥。他看了眼老哥,低头大口喝牛奶。
成绩比不过老哥,网球打不过老哥,但至少要悄悄在身高上盖过老哥!
不二周助浑然没察觉到可爱弟弟的小情绪,还笑眯眯夸道,“裕太这么有精气神真是太好了呢~”
“咳咳咳!”不二裕太被呛到了。
不二淑子笑看着两人,给他们一人装了一份不同风味的便当,“晚上由美子姐姐回家吃饭,你们想吃点什么?”
不二裕太唰地抬头,一口气报了一连串菜名。
不二周助却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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特别的要求,只迷之微笑着问,“妈妈,家里还有酸奶和……芥末吗?”
……
明栖湶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不是出于什么危险预知第六感,纯粹是疼的。
她周末刚拔了智齿,吃不好也睡不好。
可刚来学校,又听他们将小提琴当成长了蛀虫的烂木头,“吱嘎—吱嘎——”地锯过来锯过去。
智齿被拔时,嘴里也是这种刺耳尖锐夹着嗡嗡的电钻声。
她牙更疼了,拿冰袋敷脸的表情也就愈发冷淡。
演奏的社员更慌了,“啪”地一声,难听的锯木头声跟着琴弦一块被绷断。
“……”全场瞬间一片死寂。
在场所有人都不约而同望向面色冷淡的少女,颤动的身躯比筛子还能抖。
少女的长相自然跟凶神恶煞沾不上边。相反,她漂亮得像深海中孕育了千年的珍珠,皎白的肌肤光泽滢滢,清透又洁净得令人不敢靠近,唯恐玷污了她身旁的空气。
她还拥有一头罕见的银紫色长发,微卷的弧度慵懒垂及腰部,风微拂,发丝便像静寂夜空下溶溶流淌的月光。
一袭深蓝色校服的穿在她身上,连那普通质感的衣料、以及裙摆的褶线都被她衬得格外矜贵神秘。
但几乎没人敢单纯欣赏她的美貌。
因为,她拥有一双十分锐利清傲的上挑猫眼。犀利的目光将人轻轻一扫,无形的气场便有了实质压迫感,像一柄锋芒毕露的冷剑,要砍不砍地悬在每个人头顶。
但还是赶紧给个痛快吧!
拉断琴弦的管弦社社员强忍滑跪的冲动,疯狂鞠躬道歉:“明栖副部长,对不起!这两天我一定抓紧时间训练!一定把春假期间荒废的练习全都补回来!”
明栖湶见他满头大汗、表情诚恳,也就不再多言地轻轻“嗯”了一声。
可社员却瞳孔一缩,直接吓得膝盖一软,从台上箭步滑跪在她脚边,“明栖副部长!您为什么不骂我?!您快点骂我吧!拜托您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明栖湶:“……”这人是有什么抖M倾向吗?
但到底是自己的社员,满足他也不是不行。可她嘴角刚动,又扯疼了半张脸,她顿时没了好好骂的耐心,“滚吧。”
“是!”社员大松了一口气,抱着小提琴心满意足地滚了。
管弦社成员对此见怪不怪,甚至还有点羡慕。今天是随机抽查考核,谁也不知道下一个是谁。痛快挨骂总好过惶恐不安被吓死吧?
他们倒也不至于烂得像噪音,只是明栖副部长的要求十分严格。
虽然副部长因拔了牙限制毒舌的发挥,但眼神和表情是可以骂人的。而在场绝大多数人,都没有能淡定接受她审视的强大心理素质。
不过,就在大家忐忑下一个谁出来接受审判时,明栖湶却拿起手机开小差。
她点开邮件,备注为‘...’(三个点)的家伙没有给她回复。这备注的含义就跟他的态度一样,已读不回。
她面无表情将手机丢一边,眼底逐渐溢出讽刺的自嘲。
这是意料之中的事。
从她气头上说了那句伤人的话后,他就没有半分余地将她踢出朋友列表。
但这没什么关系。
她可是一个蛮不讲理的坏蛋啊。
主动招惹还需要掂量他的态度吗?
2. 不二还是心软
距上课还有十分钟,同学们已陆陆续续回到班级,可他身后的座位迟迟没来人。
随着上课临近,不二周助看书的目光逐渐微妙。
她不应该还没忙完,管弦社无论早训还是晚训,向来都是她不离开,其他人也不敢走,可他十分钟前就看见管弦社的成员从班级门口路过了。
麻烦别人帮忙带酸奶,就是这种不紧不慢上课踩点的态度?
又或者,其实她早上的那封邮件,并不是真的让他带酸奶,纯粹只是一句毁掉他美好清晨的恶作剧试探。
可他却偏偏轻易搭理了……
想到这种可能性,不二周助看着抽屉里玻璃装,和普通酸奶咋一眼看不出区别的‘惊喜’酸奶,心情却越看越不美妙。
顺势反击和被牵着鼻子走,这是两回事。
不二周助将酸奶塞回抽屉,连翻两页继续看书。没关系,酸奶带去网球部,总会有人想品尝。
不过就在他平复好心情的同时,身后响起拖动椅子的窸窣声。
明栖湶倒不是故意慢吞吞,管弦社结束早训后,她还去了趟医务室,找校医替换敷脸的冰袋。
甚至为了问候这位对后桌冷漠的前桌,她还特意加快步伐赶在上课前回教室。
一股若有若无的香味拂过耳畔,少女白皙的手从身后径直伸到他肩膀右侧,那一言不发、又一副‘乖乖把东西拿来’的姿态……
不二周助唇角微勾:“……”
挑衅意味这么呛,和芥末正好适配。
明栖湶在后座,自然看不见不二周助的表情。不过她猜,这要酸奶的行为多半跟那条短信的待遇一样,他看见了,也假装没看见。
不过无所谓,碍眼的次数多了,总会有反应的。
然而出人意料的是,少年停顿了两秒竟真的从抽屉拿出了酸奶给她,“明栖同学,下不为例。”
明栖湶一愣,目光从奶白醇香的诱人酸奶,缓缓挪向他温和却疏离的脸。
从第一眼见到他时,她就觉得不二好看得不可思议。但他的好看,却和具体形容出五官的好看不一样。
而是一种神奇的魔法,当他从阳光下走来,正午的烈日会被他劝成和煦的温度。他若碰上狂风暴雨,呼啸的飓风将心甘情愿在他指尖温软成缕缕清风。
他如果不经意看向你,即便没有微笑,也能让你在喧嚣的世界中找寻到安宁、平和的净土。
仿佛无论你是谁,只要从他身旁路过,都能得到一种宛如被天使眷顾的救赎感。
可就是这样一个和生物死物都能轻易成为朋友的家伙,却偏偏主动朝她伸出手。
但他似乎弄错了一件事。
她虽然不那么合群,却也从不需要被治愈。装着好奇心一点一点往她的世界靠近,并不会让她跟着他拥抱热闹,反而令她恨不得多一点更多一点地将他占为己有。
哼,谁要和他成为朋友这种无聊的东西。
他看起来聪明透顶,能从容处理任何状况。可实际上,这就是一个单纯得无可救药,任何暗恋他的人只要以朋友姿态靠近都会骗得他温柔微笑的大笨蛋!
不过笨也有笨的好处,至少面对曾经伤害过他的人,还能以德报怨,真的给她带酸奶。
明栖湶神情不自觉缓和,移开目光轻声道,“谢……”
但道谢刚说了一半,眼前的少年竟突然反悔,将酸奶收了回去!
明栖湶顾不上脸疼牙疼,气得抛下冰袋抓住他的手……她的酸奶!
不二周助被她的手冻了个激灵:“……”
她竟然拔了智齿?
他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进行下一步,毕竟脑子里正混乱地左右互搏——
‘拔了牙怎么能喝酸奶?她果然从一开始就是在故意试探他的态度。’
‘她的脸肿得那么疼,不能再喝芥末酸奶火上浇油。’
经过一番挣扎,最后还是第二种念头占据上风,不过他脸上看不出动静,只一如既往高深莫测笑道,“明栖同学,这个不是给你的。”
这位关系并不好的明栖同学很善于面部表情管理,当然可能是因为脸疼做不出表情。
不过她那双向来睥睨冷傲的眼睛却出卖了她的高贵冷艳,被他一眼看到了藏不住的气急败坏。
不能干脆说话骂人的滋味,很憋屈吧。
不二周助差点忍不住笑出声,但他善良地忍住了。
两人在这抢来抢去,不引人注意有点难,何况还是快上课,同学们逐渐安静等老师进教室的时候。
不过由于这两人不同程度的不好惹性格,以及比性格更加复杂别扭的关系纠葛,同学们都没有出声调侃,而是非常默契地交换眼神看戏。
但身为不二周助同桌的菊丸英二看不下去了。
他是真怕两人抢来抢去,把酸奶摔了!
他早在晨训的时候就盯上了这瓶酸奶,不二刚来就神神秘秘从包里拿出酸奶摇了摇,等结束训练,他又拿出来继续摇,但就是不喝。
回教室的路上,他用非常渴望的目光暗示他:“给我喝给我喝快给我喝!”
但不二和他聊东聊西,就是不聊酸奶。那他懂了,这瓶酸奶和他没有缘分。
可缘分这不就来了嘛!
这两人吵架吵了差不多半年,好不容易能说上话没把他夹在中间,怎么能因为区区一瓶酸奶又关系恶化?
菊丸英二说上就上,他拿起吸管扎破口,两只手一边摁一个,低下头就猛猛地狂吸——呛进喉咙了!
菊丸英二只觉有什么鬼东西从喉咙冲着鼻腔、泪腺、耳膜……然后一路爆破般地顶到额头炸开。
菊丸英二满脸通红、泪水狂流地嗷叫着冲出教室,“啊啊啊啊怎么是芥末——我要死了——救命啊!谁来救救我!喵~喵喵喵!!”
全班同学目瞪口呆,表情逐渐惊悚:“……”
明栖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都这种时候了,英二竟然还有心情……喵~?
不对,重点不是这个。
她连忙松开邪恶会咬人酸奶,拿起冰袋保护差点被他残害的脸蛋。哼,果然是个笨蛋,都差点让她狠狠遭殃了,临门一脚却还是心软了。
不二周助脸上还挂着笑容,但不是什么面善心狠的无动于衷,只是被这么多人看着,用笑容掩饰五味杂陈罢了。
他条件反射看向明栖湶,少女已经垂下眼,那只冻得冷白的手又开始机械敷脸。
……她的脸小小的。
不二周助的目光挪向她脸上很显眼的红肿处,不知怎地忽然道,“英二太夸张了……我只放了一点点。”
明栖湶纤长的睫毛微颤,“嗯。”
周围反应过来的同学们,就觉得有点生气:“……”
不二你向明栖解释什么?!
受害者是可爱的英二啊!他都哭得现出原型喵喵叫了!
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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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丸英二上课铃响前回到了班上,没更倒霉地撞上老师的枪口。
不过一大早虽然惨惨的,但同学们对他十分关爱,他一回来就发现抽屉里多了许多零食。
灿烂的笑容重新回到菊丸英二脸上,他决定暂时先不跟不二、小湶酱这两个间接害他喝掉芥末酸奶的家伙计较。
但还真是无聊呢,第一节课就是讨厌的英语课。
他泄气地趴在课桌上,余光偷偷关注旁边的两人。
其实,他对这两位都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嫉妒。明明是三个人友谊,他却被排挤在外。
他和不二从开学第一天就很投缘,加上又都是网球部的成员,理所当然关系很好。
而小湶酱……他挺看不惯她那副天生漫不经心又瞧不起人的高傲脸,虽然漂亮得显眼,但很难心生亲近。
如果要举例,大概是她的橡皮擦掉在地上,你帮她捡起来,虽然会得到她一句谢谢,但她没表情的脸上却写满了‘能帮我捡橡皮擦是你的荣幸,能得我一句感谢就立刻给我跪下感恩戴德吧!’之类的。
他刚开始还真的挺讨厌她的,因为捡橡皮擦的受害者就是他本人呜呜呜~!
但都是同班同学,相处后发现,她的目中无人不是故作冷酷傲慢,而是对兴趣之外的人和事不在乎,所以她懒得看,懒得管,懒得有多余的情绪……可如果激怒了她,她脾气很大,骂人很难听也是真的。
不过他偶尔也觉得她可爱,毕竟她可是一个被他喊一声‘小湶酱,喵~’,就会肉麻嫌弃得表情僵硬,甚至躲了他一周的有趣玩具诶!
……算了,他堂堂交友小天才,就勉为其难和她成为朋友吧。
可一直以来,却有一件事始终令他很介意。
虽然三个人互相都是好朋友,但不管是他和小湶酱上课传纸条,还是他和不二分享开心的事,另一个人总能顺其自然融进来。
只是,一旦小湶酱和不二两人凑一起,就会形成一个无形而强大的磁场,无论他怎么挤,都会被慢慢推出来。
直到现在,即便他们因为他不知道的事闹了很大的矛盾,可那种感觉不降反增。仿佛他们就算吵架,也是他无法介入的默契。
但不管怎样,他们还是快点和好吧。
……他们已经,很久没有三个人一起出去玩过了。
不二和明栖两人并不知道英二的惆怅。
不二周助正在偷偷开小差,他拿着手机上网搜索:“拔了智齿可以喝酸奶吗?”
问题下面很快加载出回答,‘拔智齿后可以喝酸奶,但注意是常温的哦,避免过冷,另外不要用吸管,建议直接用小勺舀着喝,或缓慢小口吞咽。’
半分钟后……
明栖湶书桌上出现了一瓶原味酸奶和透明的小勺子。
上课看课外书的明栖湶敷着脸‘啧’了一声:“……”
还来?
她眯着眼慢慢拿起酸奶,360度全方位检查了一圈。这跟早上那瓶没有商标没有生产日期的假酸奶不一样,应该是从便利店买的。
又过几分钟。
不二周助的肩膀被戳了一下,紧接着,一架小小的纸飞机从身后轻飘飘落在他桌面上。
纸飞机的尾翼上还碍眼地写着,“哼~~”
不二周助:“……”
‘嘶啦’一声清脆,纸飞机被他用力撕碎。
目睹一切的菊丸英二扬了扬眉,“哼~~哼~~”
3. 找学生会要钱
“会长,在哪里?”
正在擦玻璃的学生会小成员手一抖,哆哆嗦嗦看向堆积文件后,一双镜片反着寒光的眼睛。
手冢国光下午刚放学就按会长指示来了学生会。
原以为会长有什么重点交代,结果却只是找人转告他,“手冢,这几份文件先拜托你批阅,我有紧急事务处理,大概十分钟后回来。”
手冢国光扫了眼堆积几座山的文件,扶了下眼镜开始批阅。
然后十分钟过去,会长没回来。二十分钟过去了,会长没回来。直到几堆文件差不多被他批完了,会长还没回来。
小成员差点被副会长散出来的寒气冻成冰人,他牙齿颤颤开口,“在……在第一洽谈室和管弦社部长、风纪部部长谈判。”
谈判。
这三人,凑一起,谈判。
第一洽谈室的门被礼节性敲了三下后瞬间被推开。
里面的三人正在打牌,其中输得最难看脸上贴满白条的人是管弦社部长榎本夏寻,手臂上系着风纪袖章,却没有纪律性将脚翘在桌子上的是风纪部部长,还有一位……受了惊吓眼中失去高光的家伙是学生会学长,浅川青木。
三位手里的牌吓得满天飞,最快反应过来的是风纪部部长,“既然风纪部的事已经谈妥了,那我就先走了。”
手冢国光静静看着他。
风纪部部长瑟缩低下头,退回去重新坐好。
其他两位不约而同坐直身体,学生会会长没什么说服力地弱弱解释,“其实……其实我们的确在商量重要的事。”
见手冢国光不信,他撇了眼一旁输得看不清脸的管弦社部长,果断甩锅,“是他,是他三番四次耍赖!从开学到现在才两个星期,可他前前后后找我申请了四次社团经费,还一次比一次狮子大开口!”
钱当然不能是他一伸手要就乱给,“所以我才决定今天让他彻底死了这条心,但他输得差点喊我爸爸都还在纠缠!手冢你相信我,我绝对不是那种把工作撇下给学弟干的无良前辈!”
“……”手冢国光又看向管弦社部长,大概出于榎本学长随便认父的走投无路,他还愿意和他讲道理,“榎本学长,社团的经费管理,学校有严格的明文规章制度。”
学校的制度,榎本夏寻当然是翻烂了也没找到能钻的漏洞,不然也不至于在学生会这里撒泼打滚。
他一把扯掉脸上的白纸条,深深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但不拿钱回去,我没法跟家里的明栖副部长交差啊。”
听到这个名字,两位学长的表情都有点别扭。明栖就明栖,有必须加什么‘家里的’前缀炫耀吗?
榎本夏寻也不管别人怎么看他,反正他对于身为明栖的部长这件事,还是非常骄傲暗爽的。
不过既然有求于人,一味耍无赖也不行。
正好学生会两个话事人都在场,他转变策略,打起了感情牌,“明栖去年刚加入管弦社闹出的大动静,你们应该也听说了不少,但恐怕听到的没有一句好话。”
在场三人都沉默下来,那段时间明栖湶这三个字几乎跟所有难听的谩骂捆绑在了一起。
几个人都没有打断他,榎本夏寻也就接着往下说,“明栖那时候面临的困难,大概只有不二和那几位和她并肩作战过的同伴能切身体会。”
青学的管弦社从创社以来,就是一潭死水。
也不是没有斗志昂扬的前辈想带着大家闯,可闯了几回头破血流,也就躺平了。
甚至躺平的风气一届传承一届,也就越发支撑不起来。
但他们也不能完全躺平,如果一点生机也没有,管弦社早晚面临解散。
所以管弦社每年也组织着参加比赛,虽然从来没有突围都道府县预选赛闯进关东,但看起来像正儿八经在拼搏。
可每一届新生被学长学姐骗进来,却都是坐冷板凳的待遇。
即便他们认真练习,兢兢业业不缺席每一场社团训练,却都无法从前辈手中争取一个上台演出的资格。
前辈其实并没有比他们厉害多少,但他们有非常正当的理由,“今年是我们的舞台,等明年你们成了前辈,就轮到你们上台啦。”
低年级成员虽然愤懑不平,但没用,毕竟学长学姐们都是这么过来的。
而摆在他们面前的路只有两条,要么在没有激情的社团中熬成老人,要么尽早转社去声乐社或吹奏部。
总之,大多人都妥协了。
但就这么一个四面漏风的破烂管弦社,竟从天而降了一位小提琴圈大神级别的人物!
由于管弦社大多人都是混日子,所以当一年级的明栖湶上台自我介绍时,大家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只觉这位长了一双清傲上挑猫眼,看人犀利很有压迫感(仿佛在骂他们是垃圾)的表情,很令人不爽。
虽然社团是前辈轮流制,但不少人心中还是涌起了危机感,企图通过明里暗里的针对,狠狠挫伤她的锐气。
同级生倒是不讨厌她,但也不敢主动靠近她。
于是,明栖湶被管弦社全体孤立了。
当然,她本人认为,是她在孤立管弦社全员。
他人的冷眼与背地的坏话不影响她按时参加训练,没人带她,她就自己找部长要每日的训练安排。
部长让她练基本功,她说早上在家练过了。
部长让她练入门级的小提琴曲,她说部长不要小看她。
部长气得一噎,怀疑她是来找茬的,便说,“那你就挑一首帕格尼尼的小提琴曲去练习!”
她面部表情看了部长一眼,低下头沉默了。
这把部长看不好意思了,他一个大人怎么能直接拿帕格尼尼欺负小女孩呢。
帕格尼尼可是音乐史上,以高难度技巧革新传统浪漫古典乐的魔鬼小提琴大师。
可他还没开口安慰,方才还沉默的一年级新生竟架起小提琴,瞬间拉出了一首旋律流动感极强,又夹着快速音阶、跳弓,左手拨弦等高难度技巧的奔腾乐章。
部长错愕瞪大眼,仿佛被眼前的怪物用音乐掠夺了呼吸。
待她停下,不知何时摔在地上的他嘶哑喃喃道:“这……这是《无穷动》……”
这首曲子几乎是小提琴速度与耐力的代名词,是一首知名度相当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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炫技曲子。
就如它的名字一样,音符如瀑布倾泻奔腾,在那一重一重顶着呼吸的节奏中,刀刃般精准的严谨技巧更是与乐章严丝合缝。
虽然这是个扶不起的社团,但能当上部长也不算草包。可也正因知道这首曲子的难度,才在听懂她毫无瑕疵的一段演奏后不敢把她当成人。
难道她,也和帕格尼尼一样,和恶魔签订了契约,把灵魂献给了小提琴?
大概是的,因为她脸上褪去置身事外的淡漠,罕见露出了讥讽夹带恶意的微笑,“部长,你还不算无可救药。”
她顺手扯过部长的椅子,翘着二郎腿坐下,“既然这样,那我们就来谈谈管弦社。”
这听起来,根本不是她用实力证明自己,而是她愿意给部长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
部长恍恍惚惚,终于想起刚看到明栖湶这个名字时,为什么觉得有点熟悉:“你……你怎么会加入青学管弦社?!”
明栖湶,这个名字他怎么能忘了?
如果天才也分等级,那她的小提琴造诣绝对屡次突破众人对‘天才’的想象,何况她还是压在绝大多数‘天才’之上的恶魔。
她三岁刚一登台,就以超乎常人的水准震惊全国。
此后这颗耀眼得近乎锋芒的新星,又以狂风席卷般的气势将各大小提琴比赛的冠军收入囊中,直到五年级10岁击败青少年组十八岁冠军后,她在国内已战无敌手。
可赛后的一年里,她却像突然消失了一样。
有人说,她闯向了世界。只不过就如一颗陨石砸入太平洋,没有泛起一丁点水花。
还有人说,极端的天才像那昙花一现,短短几年的辉煌几乎透支了她未来的所有激情,她大概累了,又或者沦为了普通人。
但无论是那种说法,明栖湶的名字都绝无可能和青学管弦社沾边。
如果说青学网球部是全国强校如云里面排名靠前的强校,那青学管弦社甚至连一朵陪衬的云都称不上。
部长的大脑彻底宕机,嘴巴长了半天也不知道要问什么。
可明栖湶没有想和他解疑答惑的意思,只简明扼要道,“我要东京都预算赛第二轮比赛、首席小提琴的位置。”
部长:“……”
他沉默良久,却并没有答应她。
实际上,他虽然震惊,可却并不欣喜。
平庸的团队里出了一位天才,这不是一件好事。
如果一个人的光芒碾压所有人,这还是管弦乐的团队战吗?
何况,这么多年来,大家都习惯了得过且过,不求上进,只安于现状。他们虽然没有那么多的大志向,但每个人的机会公平的。
三年社团生涯,总能轮到他们上台演出不是吗?
……这只是一个社团而已,又不是什么你死我活的比赛,何必这样认真呢?
音乐,随便玩玩不就好了。他并不想将和谐、稳定的管弦社推入动荡不安的境地。
可望着少女言出必行的锐利目光,他却颤抖着声音,如同被她胁迫道,“……好,我可以答应你。但这不是我一个说了算,你要让大家信服你。”
4. 中二少女有点燃
明栖湶从部长那刚出来,就对三年级的首席小提琴手发起了挑战。
三年级首席小提琴手本能地害怕她,开口就拒绝了。
但这位学妹实在不会尊重人,三言两语便把学姐激得跳脚,“好!我应战,如果输了就把首席小提琴的位置给你。但如果你输了,就退出管弦社!”
两人比了,还是学姐比较擅长的曲子。
但三年级学姐没有悬念地惨败。
可她很不甘心,哭着向部长恳求,“部长!这是我等了两年才等到的机会,怎么能因为这场无聊的比赛把位置让出去。我为这首曲子付出了那么多,绝不能在这个时候放弃!”
一旁的明栖湶看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开口安慰道,“输给我不丢人的,学姐~”
当然的‘善良’没有招来理解,而是差点被前辈们的冷眼刀子捅穿。
众人纷纷阴阳怪气谴责她,“学妹何必这么较真,不过是正常探讨而已。”
““就是嘛,就算能力出众,首先也要要学会尊重前辈吧!”
“比赛关头临时更换首席小提琴还是太冒险,我们不能保证一定配合得好。”
“……”
明栖湶听他们你一言我一句,眼皮都懒得抬,“比赛开始之前就约定过愿赌服输,就算你们人多势众,也别想着把黑的说成白。”
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勾唇笑看表情精彩纷呈的前辈们,本就上挑的眼角愈发凌傲不近人情,“其实,我不太懂前辈们为什么敢威胁我,是凭借你们烂得如出一辙的本领吗?”
“!”轰地一声,管弦社瞬间炸开了锅。
眼见社员们面色狰狞恨不得撕了她,旁观已久的部长终于一锤定音道,“明栖湶担任本次曲目首席小提琴,另比赛的所有安排全权交由明栖湶负责。”
管弦社再次爆炸!
什么……部长不仅剥夺了水谷娅的首席小提琴身份,竟然还给明栖湶放权!
“部长!”
管弦社部长意味深长看着明栖湶:“明栖,如果这次比赛输了,你就自行退离社团。”
这样锐利的人,要么带领社团走向新的高度,要么就……独立从这样的泥潭中抽出身去吧。
明栖湶一愣,表情瞬间严肃了起来:“是,没问题。”
明栖湶一接手,就把管弦社早已搭建而成的排兵布阵烧毁。
管你有没有资历与经验,只要在她评估不那么匹配的人都会被更合适的人顶替。即便管弦社成员怨声四起,但也奈何不来她的铁血洗刷。
原本平静如水的管弦社被投入了一颗杀伤力极大的导弹,其余威还震荡到了校园每一角。
单论是非结论,她的决策没有问题,可处事手腕太过残酷。即便是强者上位,也不该轻易否定学长学姐们两年来的努力与付出。
被集火攻击的明栖湶没把这些指指点点放在眼里,甚至有人上门劝她别树敌太多时,她还能点评一句,“前辈们别的本事没有,抱团的能力倒是一流。”
她没有阴阳怪气,只是陈述事实。
被替换掉的社团成员看不惯她,也趋于学长学姐们的威压,每天来参加集训的人越来越少……直到整个训练室只有她一个人。
他们就是要让她难堪,可即便前辈们做到这种程度,也没等来她的低头。
她甚至还做了一个史无前例的大胆决定,竟然重新改变曲谱!
从30几个人的团队,直接浓缩成了七个人。
一把小提琴、中提琴、大提琴,一架钢琴,一个圆管、萨克斯,还有个凑数的口琴。
就连最重要的指挥手,还是她从网球部急忙拉来的一年级新生——不二周助。
所有都在想,她疯了吗?!
显而易见,她就是个不正常的、把管弦社搞得乌烟瘴气的疯子!
可在京东都预算第二轮晋级赛上,青学管弦社竟凭借七人的奇怪团队从垫底晋升第六!
要知道,历来京东都大赛都是管弦比赛的重灾区,其出线困难程度不亚于全国大赛初赛。
当然,最重要的是,第六名正好是晋级关东的最后一个名额!
而在青学之下,有赢了社团编制高达50余人的六明驹管弦队,还有去年位列关东第五名……许多叫得上名字的强校!
台上不知从哪个角落里被她挖出来的队友不可置信,直到裁判反复告诉他们分数和名次,他们才如释重负一般哇地抱头大哭。
台下原本想看笑话的前辈们也想哇一声大哭。
可他们没有为此骄傲感动的资格。
后来,当初的学长学姐们全都灰溜溜地向她低头道歉,恳求她再给一次机会。
明栖湶却没什么额外反应,只是给他们每人一张训练表,“给你们七天时间,七天后看各自的训练情况给机会。”
于是,为了不被后来者比下去,咸鱼惯了的前辈们抓紧时间追赶过往遗漏的功课。而受到鼓舞的新生们尝到了公平与胜利的滋味,则更卖力地训练。
虽然青学管弦社并没有走多远,止步在了关东初赛。可社员们却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热情与展望。
而在一年的竞争追赶中,青学管弦社从一滩烂泥凝聚成了一支潜力股。
只是,在众人全票通过明栖湶担任下一届部长时,她却拒绝了。
她这人当然学不会谦虚与礼让,甚至原因有点伤人,“我推荐榎本学长担任部长,他干脏活累活比较顺手。”
榎本夏寻:“……”
……明栖这学妹。
哪哪都好,就是说话真的很难听。
但这段回忆把他自己给说热血了,他猛地拍桌,眼中迸发出无比灼烈的光芒,“既然我是管弦社部长,那我必须在社团琐碎又关键的事务上,为她排除一切妨碍她率领大家冲击全国的障碍!”
手冢国光镜片下瞳孔亮得惊人,“……”
他有被燃到。
风纪部部长啧啧摇头不停,难怪了,当初在管弦社只知道睡觉找他打牌的榎本突然洗心革面,变得积极靠谱了起来。
但相较其他两人,学生会会长浅川青木却相当冷静。
他挠了挠下巴,“可……可这也不是你理直气壮找我伸手多要钱的理由呐。”
手冢国光看向他,清冷却稍显稚嫩的脸上带了点谴责。
浅川青木心中哼了他一声,少年,你还是太单纯了,这些三年级的部长一个比一个滑头,跟他们打交道,得把心眼提在嗓子眼里!
果不其然,下一秒榎本夏寻就说,“我知道学校拨款的经费有限,所以我们自力更生。”
他嘴角邪魅一勾,又继续道,“管弦社已筹备录制CD作品进行售卖,希望学生会多多支持。”
手冢国光对励志的榎本学长彻底改观,但浅川青木却气得一下子跳起来,“你不打学校经费的主意,你这是直接把手伸进我们学生会的口袋!”
要不是看在明栖的面子上,他是真想骂他。
一个去年才闯进关东大赛的社团还好意思录制CD售卖!他们能有几首听得过耳的作品?
录出来又能有几个人买?就算有人友情帮忙,可最后的大头还不是要他们学生会强买强卖!
人不要脸,果真天下无敌,榎本夏寻微笑着朝众人行绅士礼,“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代表全体管弦社感谢学生会、风纪部……网球部支持!”
见者有份,公平极了。
浅川会长差点被气吐血,“谁答应你了?!给我滚!”
风纪部部长也很懵,他就过来打个牌,怎么还要他掏钱?
何况一直输的不是榎本这儿子吗?!
他愤愤道,“榎本你别太过分!我们风纪部也是归属学生会,你要找就找浅川会长!”
浅川会长一脚踹过去,“你也给我滚!”
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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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块滚了。
浅川会长看向若有所思的手冢国光,揉了揉太阳穴道,“手冢,你先去管弦社查一查他们的费用支出明细,我要看看他们天天找我要钱,拨了那么多钱都花哪去了!”
手冢国光立即起身,“是,会长。”
*
管弦社今天下午没有训练任务,主要是迎新社员,以及根据老社员上一年的表现和早训的突击考核进行综合评估,确定各声部乐器组的队长。
当然,队长任选如有异议,成员可以当面发起挑战,同时鼓励大胆的一年级成员踊跃参与。
弦乐组队长由明栖副部直接兼任,她的地位无可撼动。
但其他木管、铜管、打击乐声部的队长就成了活靶子,不是他们没实力不能服众,纯粹是社员爱玩爱凑热闹,顺便在新生面前表现表现。
明栖湶虽然也在人堆里撑着排面当大佬摆件,但脑子已经飘了有一阵。
她等着榎本学长从学生会讨经费回来呢。
她想换掉这堆破烂乐器很久了。
去年在关东大赛上输了之后,她就向当时的部长提议过谎言乐器。
但他委婉地拒绝了,说接下来没有比赛,这些快要淘汰的乐器正好用做训练,就算磨损也不心疼。而且这些人的技术还没跟上来,不能侮辱了好乐器。
明栖湶认为有点道理,于是就等了等……等啊等……等到部长换届了,都没给她把乐器换了。
她不懂他顾虑什么,换乐器明明去乐器城走一趟就能办妥。算了,她不跟那个懒惰的家伙多费口舌。
不过这些破铜烂铁已经坚持不住下一场比赛了。
所以等榎本学长一上任,管弦社刚开张,明栖湶就天天在他耳边念叨,“部长换乐器部长换乐器部长换乐器部长换乐器部长换乐器……”
部长被她烦得天天做噩梦,梦见一堆油光瞠亮的昂贵乐器追着他跑,“部长带我走部长带我走部长带我走……”
长久维持一个姿势有点累,明栖湶往后一靠,舒服~但全场瞬间安静了。
台上拿着口琴的花岗未来局促看着她,原本只是怯怯地眼泪汪汪,可一开口说话,泪水就唰唰地委屈掉下来,“我……我吹错了吗?”
明栖湶:“……”
又是这个泪失禁体质的爱哭包。但人家木管组打架,你一个吹口琴的混进去干什么?
算了,她爱玩就玩吧,她敷着脸解释道,“我腰酸。”
“噗呲~!”身后有人忍俊不禁笑出声,然后一个传染一个,陆陆续续笑开了。不过都是单纯的一年级。
二三年级的社员也懒得提醒他们,明栖副部长这人其实挺极端的,认为没必要认真的时候,你在她面前蹦迪她都懒得看你。
可一旦碰上了正经事,比如集体训练和各种考核时,几乎所有人的举动都她眼里安了放大镜。
手势不到位挨骂,力度不到位挨骂,要是错音漏音了,那就赶紧摆出‘诚惶诚恐我一定洗心革面彻夜不眠也要把它记得滚瓜烂熟’的态度认错吧!
像花岗这种明知明栖副部长在走神,却还要吸引她注意的,无非是觉得自己表现超级棒,想被她夸夸夸!
大概是没得到满意的回应,花岗未来还在哭唧唧,“不……一定是我吹得不够好才让你腰酸……呜呜呜~”
够了够了,少女你戏过了。
但明栖副部长对爱哭包很纵容,竟真的开口道:“好吧,未来今天的表现很……”
“砰——!”管弦训练室大门被突然撞开。
消失许久也无人在意的榎本部长忽然冲进来,严肃道:“全体成员!紧急通知——学生会手冢副会长马上抵达我社!”
“我知道他是你们敬重爱戴的青学第一偶像!所以请你们赶紧发挥出百分百的花痴天赋,对他抛媚眼放电求签名或者扑上去抱他都可以!反正先把他拖住,我和你们副部长有要事商量!”
5. 全员抽象风(捉虫)
第一个响应部长号召的是花岗未来。
但她下台不稳,不小心狠狠碾在部长脚上,然后没等部长疼得嗷出声,又用力跺了他一脚赶快跑:“手冢君!!!”
有了这么生动的示范,少女们有样学样,“啊啊啊啊——!手冢君!!!”
管弦社男生听着她们夸张又真情实感的尖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跺跺脚,也掐着嗓子也跑出去,“手冢君~手冢君~人家超级喜欢你哟~~”
一年级新生目瞪口呆,他们……这是……进了一个什么奇怪的社团?!
“……”手冢国光刚踏上走廊,就见一群男生女生步伐妖娆地朝他狂奔而来。
他镜片下的目光凝固,条件反射撤回一只脚。
下一秒,他又劝自己往前踏一只脚。他有不能后退的理由。
他眼镜一推,球场上初现雏形的手冢领域在此刻得到延伸,周围瞬间环绕起令人不敢近身的凛冽气流。
……但终究是大意了!
这里是管弦社,是从上到下都活在自己世界的管弦社:“哇啊啊啊啊——!冷脸的手冢君也超级超级帅气呢~!”
“喜欢喜欢,超喜欢~手冢君~手冢君~”男生的尖叫声更为扭曲……手冢国光身上立马浮起一层又一层鸡皮疙瘩。
不过场面越诡异,正常人就越明显,他一眼就见到榎本学长在人群后方,带着一抹流动的月光(是个人)鬼鬼祟祟。
手冢国光锐利眯眼。
明栖湶被榎本部长带进了隔壁的活动办公室密谈。
也不算密,两扇窗开着,门也大大地敞开着。
“明栖,我长话短说。从现在开始,我们统一口径,管弦社这周将制作CD售卖筹集经费。”
啊?
不是去学生会申请经费吗?怎么回来就变成他们要卖CD了?
见明栖眼神传达‘话太短,没懂’的疑惑,榎本夏寻连忙左遥右看,确定现场没有第三人后,才将今天去学生会讨钱的一系列无奈举动告诉她。
“学校的社团经费不能为我们破例,我只好想其他办法找学生会抢……寻求赞助了。”
不知怎地,话音一落,窗外飘进一股凉飕飕的寒气。
但估计是心虚产生的错觉,不过他刚缓解好不安,就见明栖欲言又止,“部长你……“
榎本夏寻顿时被看她得觉得自己心很脏,“这只是权宜之计……”
“你真是机智呢。”
“……”
他观察明栖的表情,发现没有阴阳怪气,才大大松了一口气。
能和明栖统一思想真是太好了,接下来就是应付学生会。
不过天气有点怪,今天也不下雨啊,怎么有源源不断冷气从窗外飘进来?
榎本夏寻搓了搓胳膊,走过去关窗,“我待会让他们放手冢学弟进来查账,他如果问起你售卖CD的安排,先敷衍过去,晚点我们再内部把这事落实。”
“学长,您打算怎么敷衍我?”
没有半点预兆,窗外忽然冒出半个身子,手冢学弟那张水嫩却严谨的脸,就那么平静又极有杀伤力地注视着他。
他他他……!
榎本夏寻表情石化。手冢学弟居然也会听墙角?!
但有些人的气质果然是天生,往那一站,就占据了令人不敢占便宜的道德至高点。
不过没关系,他为他匹配讨人厌赛道的最强对手,所以扭头就把明栖湶推过去,“你想要的答案,明栖都有。”
“?!”明栖湶头上多了好大一口锅。
榎本夏寻从抽屉里翻出账目表,摆出来后干脆跑路。
“……”明栖湶看向窗外的手冢国光,淡定寒暄,“手冢副会长来多久了?”
这决定她从那句话开始编。
铁面无私副会长,“从统一口径开始。”
明栖湶:“……”
他居然听完了全程?
算了,没救了,不救了。
她果断放弃找补,拿冰袋一边敷脸,一边避开伤口慢慢说,“手冢君,其实我也才知道管弦社一直不换新乐器,是因为经费问题。部长从来没告诉过我社团经费不够,更没想到学校的经费只给一点点。”
比起部长突发奇想当奸商卖CD赚经费,她其实更惊讶社团缺钱的事。
上一届部长一直遮遮掩掩,大概是觉得难为情,所以不跟她说。这一届的榎本部长不告诉她,估计是不想她为音乐之外的事费心。
但在她看来,跟钱沾边的事,真的不算事,还没有考虑每天上课看什么课外书令她为难。
可这么大一个学校,怎么小小管弦社买一点点乐器的经费都申请得这么困难?
手冢国光看了她一眼。
他听懂了明栖在说学生会小气。
不过他没必要在这上面多作解释。
一直隔窗不适合谈严肃的内容,手冢国光撑着窗台翻进去,“浅川会长知道管弦社的难处,在合理的需求范围内,学生会愿意以学生会的名义为管弦社出资购买乐器。”
明栖湶手里冰袋差点惊掉,“……”
她看着翻窗进来还能无缝衔接谈正事的手冢国光,只觉这人正得有点邪门。人家翻窗入室是强盗,他翻进来像是警察抓犯人。
……但也没错,她和部长刚刚,也是在坑蒙欺诈的犯罪边沿了。
可他……好歹也骂他们几句阴险吧,怎么发现半只脚掉坑后,还若无其事直接说我就是来帮你的呢。
说起来手冢还是他们网球部的小支柱,噢,不对,大和学长毕业之后,他就从小支柱晋升为支柱了。
但这不太妙,没了大和学长的老奸巨猾站台,网球部就只剩下一群正义笨蛋了。
明栖湶有点替他们担心,便叹了一口气,“手冢,你不要这么单纯。”
“?!”
手冢国光反应了一秒,才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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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这位因为脸疼舍不得冰袋离手而显得孩子气的家伙。
……她在叹什么老谋深算的气?
明栖湶是不想欺负三好学生,可如果一口拒绝,又显得部长频繁去学生会争取经费的努力很愚蠢。
她一边把账目交给他检查,一边说,“手冢君,这是管弦社超预算惹出的麻烦,既然部长有售卖CD的计划,那我们自己先试一试。”
凭这句话,她看起来的确比部长靠谱许多。
可当手冢国光走流程翻开账目第一页,却见第一行写着:“绿茶、麦茶、抹茶、菊花茶”,费用支出0元——学生会赞助。
第二行,“五叶松植株、绿萝盆栽、多肉植物、2套茶具”——茶道社赞助。
“3箱A4打印纸,4个文件夹、若干笔记本”——网球部赞助。
“……”
手冢国光目光停顿了几秒,才继续往下。
“超级大冰箱一台——明栖赞助(是参加《冰淇淋吃吃吃挑战赛》,连吃一个下午才拿下的一等奖奖品哦,一起来鼓掌!)”
“……”手冢国光合上了账目。
片刻,他说,“明栖,如果只是为了凑集经费,CD作品的录制不必精益求精。管弦乐都大赛第一轮预选赛是下个月初,距现在仅剩半个月,时间较为紧迫。你们更应该把注意力放在比赛训练上。”
“另外,CD的售卖与训练如果无法同时兼顾,可以随时交给学生会。”
明栖湶一愣,惊奇手冢能说出‘不必精益求精’。
不过她明白他的意思,虽然管弦社有自力更生的骨气,但现在不是谈艺术创作的时候,还是要以比赛训练为主。
CD的录制不需要太费心思雕琢,学生会既然答应了帮忙,就一定会为管弦社负责到底。
“是,副会长!”
这一声副会长喊得情真意切,比说他单纯好听。
手冢国光扶了下眼镜,“好,那就先走了,有问题随时联系。”
他习惯性走正门,可想起那一声声荡漾的‘手冢君~’,又毫不犹豫扭头从窗台上翻了出去。
明栖湶眼前一花:“……”
诶~!刚刚闪过去了什么?
她条件反射扭过头,窗外却没了手冢国光的踪影。
……真不愧是网球部的支柱。
不过明栖湶的心情也不轻松,录制的CD就算不是精品,那也不能随便找来凑数。
但在这个紧要节点非要拿一首出来,那就只有……她的指尖从陈旧的橱柜边缘,一直划到中间擦拭得最干净的抽柜前,又从里面拿出一张录像带。
这是去年晋级关东大赛,八个人的现场逆袭录像作品。
只是……这并不是独属于管弦社的作品。
她小心翼翼拂去光盘上看不见的尘埃,仿佛在触摸一段尘封而珍贵的回忆。
不二天才,独一无二的指挥手,你还记得这首曲子吗?
6. 就他笑得最大声
管弦社售卖CD筹集经费一事,不出半小时,就从学生会传遍学校每个角落。
听着校友们的讨论,刚从管弦社出来的成员一头雾水。
管弦社售卖CD,他们怎么没听说过?
但下一秒听说了。
一位肩上戴着风纪袖章的小部员见到他们几人,冲上来就拿着喇叭大喊,“你出一日元我给一日元,买一张小小CD,就能帮助穷鬼管弦社冲击全国大赛!”
风纪小部员喊得声情并茂,但这群人不给面子,既不上前询问,也不表示惊讶,而是一言难尽地盯着他。仿佛很不认同他的口号。
风纪小部员哼了他们一声,拿着喇叭继续喊,“管弦社虽然是穷鬼,但录制CD必属精品,前辈们买到就赚到!不好不花钱!学生会绝不勉强!”
管弦社一群人被喇叭声刺得耳朵疼:“……”
有人实在受不了,上前堵住他的喇叭,怒道,“能不能不要再强调管弦社是穷鬼了!”
他们可以受这种委屈,但他们的明栖副部长怎么能跟穷字沾边!
风纪小部员并不打算和他争论,部长说了,只要他把消息传达到位就行,不然每个人表达不满他都要解释,这多影响工作效率。
他可是个有目标的人,必须早日做出成绩,才能尽快把部长拉下马。
他见另一边网球部走出一堆人,丢下这群人就举起喇叭冲过去,继续喊,“你出一日元我给一日元,买一张小小CD,就能帮助穷鬼管弦社冲击全国大赛!”
买CD,穷鬼管弦社?!
乾贞治翻开笔记本,刷刷书写的动作既表达了对八卦的渴望,也暗藏了信息滞后的气愤。
可恶!他竟不是消息最灵通的!
大石秀一郎连忙问旁边的菊丸英二,“英二,明栖跟你说过管弦社卖CD吗?”
菊丸英二眉毛扭了扭,看向不二周助,“小湶酱怎么没跟我们说这么重要的事?”
不二周助:“……”她没有任何事都跟他们交代的义务。
但他也觉得有点太突然,便看向旁边的手冢国光。
唯一知情的手冢国光:“……”
她本人也是突然才知道。
他抚眼镜,一副尽在掌握但有原则的沉默,“啊。”
见他这漏不出一个字,不二周助扭头就拽上好奇看来看去的裕太,和英二、大石、河村还有乾贞治凑一起窃窃私语。
一分钟后,也不知道聊什么,总之一个个都捏着下巴恍然大悟地点头。
不二裕太没太听懂,但他瞄了眼旁边环着胸独自高冷的手冢国光,认为自己远远没他的气场,于是也合群地捏着下巴点头。
最后,乾贞治推眼镜,满意合上笔记本,“管弦社录制的CD作品,是去年晋级关东大赛那首作品的概率为93.7%!”
现在距都大赛第一轮预赛仅剩半个月左右,他们没有多余的时间筹备新作品,只能从过往的作品里面挑。
而给每个人都留下过深刻印象的,也就只有去年八人以垫底出场顺序,力挑数支强队,将在座所有评委观众从席位上惊起,最后还成功逆风翻盘的乐曲——《八重奏·破晓》。
得出结论后,众人又齐刷刷看向不二周助,“不二,你觉得呢?”
不二周助仿佛没读懂他们眼中热切的八卦,像个局外人一样微笑点头,“这的确是比较应急的策略。”
风纪小部员见这波前辈很上道,满意地又去物色新的潜力顾客。
天边的斜阳从树梢伸展而出,一位漂亮得不敢触碰的少女从不远处走来,每一步都在踏光而行。
风纪小部员怔得脸颊一红,可当眼神往她有点肿的脸仔细看去时,却又一下子被她不锐而利的目光震得绯红褪色。
但不能怕,身为一个想顶替部长上位的野心家,一定要努力完成手上的每一件任务。
这位学姐一看就是有钱人,说不定出手就能帮管弦社摆脱穷鬼的羞辱称号!
他清了清嗓子,这下没用喇叭,两腿一抬窜过去就洪亮开口,“学姐学姐~你出十万我给一元,买一百张小小CD……就能呜呜呜呜~~~!”
反应过来的管弦社成员眼疾手快,七手八脚把风级部小社员抓住抱住又捂嘴。
“唔唔唔!”风纪小部员疯狂挣扎。可恶!太可恶了!居然敢在大白天公然绑架风纪部成员!
他要把这群家伙一个个全都记住,向部长告状,向会长告状!
哦,对了,手冢副会长就在这里!
他眼汪汪透过七八个学长围堵的夹缝中找手冢国光,“唔唔唔!”副会长救我救我救救我!
“……”副会长四个眼睛都没看见。
接下来还有更可怕的事,他听见这群捂着他的人用有点颤抖的声音对那位‘我很有钱’气质的学姐道,“明栖副部长,别听这小子恶意诋毁我们管弦社,我们先带他下去交流交流。”
什、什么?!
明栖副部长?!
她就是管弦社的明栖副部长?!可传闻不是说她很冷酷凶残手段狠辣吗?为什么她长得这么……漂亮得自带滤镜!
明栖湶抬手示意他们把人松开,目光也落向风纪小部员身上,盯着他看了一秒、两秒……
风纪小部员虽然被解救,可却动都不敢懂。
他心里委屈极了。他明明是在帮管弦社,说他们穷鬼也没说错,虽然有点难听,但这是装可怜拉同情的策略嘛!
不知过了多久,大概是一群乌鸦慢吞吞从头顶飞过后,眼前的气质学姐拿冰袋按了按脸,朝他开口,“喇叭学弟,你气息浑厚,胸腔饱满,要不要加入管弦社吹喇叭?”
众人:“???”
事情怎么朝着诡异的方向发展了。
意识到明栖没有恶意后,风纪小部员在四面八方混着匪夷所思、浓烈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高高昂起头,他展示出自己最中气十足的声音,“我不要,管弦社穷!”
“……”全场霎时一静,不知多少人被惊掉了下巴。
但有人的下巴肯定还没掉,他还能愉悦地发出清脆的轻笑。
所有人的目光又齐刷刷看向笑的家伙。
不二裕太尴尬得脸都红了:“……”
不是他笑的,是他替自家老哥尴尬。
这种氛围怎么看都不适合笑吧,可就算觉得好玩,老哥不能无声地微笑吗?拜托,这笑得也太幸灾乐祸啦!
幸灾乐祸本人不二周助淡定看天,“今天夕阳真是不错呢,裕太~”
裕太头低低地,虽然难为情,但不能让老哥的话掉地上,“……啊,夕阳的确像个太阳。”
不二周助的笑声更清脆好听了。
管弦社成员真不想看这样兄弟友爱的一幕,他们现在都要酸成柠檬精了!
不能再让这小子再待副部长眼皮子底下,这小子会分走他们为数不多的宠爱,“明栖副部长,这不知好歹的小子今天辛苦了,我们现在就请他喝茶吃蛋糕!”
说着,几人也顾不上向副部长求证卖CD的事,七手八脚就把风纪小部员举起来抬走。
他们语气凶,行为也……像是恨不得把人挖坑活埋,但的确是带人去正经的甜品店喝果茶吃蛋糕。
不过管弦社部员虽没多问,可网球部的菊丸英二和乾贞治却带着不同程度的谴责看向她,‘你不太够朋友呢,这么大的事居然不告诉我们,也不提前吱一声。’
明栖湶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甚至对于卖CD凑经费这事能闹出这么大的动静,她也只能摊摊手,“反正情况是这样。”
菊丸英二哼了一声,拉着大石和河村隆,“我们也去吃蛋糕!”
乾贞治也有这个打算,他想从风纪小部员那多探听点细节,但知道最多内情的人还得是手冢,“手冢,我有点担心管弦社那群家伙对风纪部小学弟下狠手。”
被管弦社冲击过的手冢国光深以为然点头,决定跟着乾贞治一块去。
乾贞治又看向不二裕太。
不二裕太很礼貌回话:“乾学长,今天姐姐回家吃饭,我和老哥就不去吃蛋糕了。”
乾贞治看了眼不二周助和明栖湶,给不二裕太投了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才走掉。
不二裕太虽然被看得心里发毛,但还没有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只是按照他老哥的社交达人属性,路过的狗他都能笑眯眯蹲下来聊两句吃了没,怎么明栖学姐这种一看就神秘有故事的人物……老哥居然很安静!
完了!他开始觉得不对劲了!
这两人一定是认识的,不然为什么都不说话,也不给对方眼神,却还能默契地保持同路而行!
但他们想怎么走都没关系,可为什么把他夹在中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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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月的青学是粉色的,校道两侧的樱花树仿佛望不到尽头,风轻轻一拂,整个校园便在花海荡漾的摇曳中染满花香。
但不二裕太却在唯美的画面中抓狂,他看了眼自家老哥,老哥微笑着目视前方的天空,仿佛还在欣赏:‘夕阳像个太阳’。
他又偷偷用余光瞄身旁的明栖学姐,她也目视前方的天空,却一边敷着脸,一边神情略带嘲讽:‘呵,今天的夕阳也不没有很像太阳。’
“……”不二裕太汗流浃背,他其实是可以跟着乾学长他们一起去吃蛋糕的!
他现在有点进退两难,既不能慢下脚步也不能走得太快,否则一旦闹出点小动静,两人的目光肯定同时锁定在他身上。
不二裕太深吸一口气,眼睛死死地盯着校大门。
近了,马上就要走出校门了,他马上就能从这种奇怪的氛围中解脱了!
100步、50步、10步、3步、2步、1步……可当他一脚踏出校大门准备如释重负,明栖学姐却后脚就跟着他们拐向了同一边!
不二裕太大懵,就那么睁大着眼睛,很无助地盯着她看。
大概是察觉到他的眼神,明栖转过头来,缓缓朝他弯起眉眼。
不二裕太被看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仿佛见到了一只高贵女王猫,明明骄矜目中无人,却偏要露出亲近的表情。但这不是什么‘对你另眼看待’的友好,反而是‘我要干点坏事’的狡黠。
可这也就算了,他觉得可怕的是,当明栖学姐释放出‘我可以和你友好相处’气息后,那些第一眼被她外表惊艳,却又被气场压住的感官瞬间就被激活了。
……明栖学姐全身都很白,夕阳笼罩着她,却无法将她染成暖色,反而白得更加干净剔透,她长得很漂亮,戴着珍珠发卡的头发也特别地漂亮……
光是被明栖学姐微笑注视,他就僵硬不知道眼神往哪里看。
可明栖学姐还主动和他说话,“不二住哪里?”
虽然旁边还有一位不二,但不二裕太知道这是在问他,他有点结巴,“我……我们住在樱町街。”
“噢~”明栖学姐听起来很高兴,“真巧呢~我也是和不二住同一个街区。”
“是……是吗?”
明栖学姐点点头,“说起来,不二和你旁边那位同学都姓不二,可一直喊你不二的话,恐怕会让你旁边那位误会我在称呼他。”
说着,她突然温柔凑近,“那就叫你名字吧,你觉得呢,裕太~”
啊啊啊啊啊啊啊——!
裕太脸颊爆红,如躲避洪水猛兽一般飞窜了出去。
望着他一溜烟不见的慌乱背影,明栖湶笑得眼睛差点眯成一条缝。
单纯率真的不二,还真是可爱呢。
只不过除了跑掉的不二,现场还有另一位不好相处的不二,而他恰好见不得她太开心,“明栖,裕太不是你能戏弄的人。”
明栖湶眸光微闪,只觉拔了牙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疼。
她几乎不用看他,就能猜到他现在的表情。
她在他心里早就是个坏蛋了,她还能指望他看坏蛋的眼神有多留情。
但坏蛋,是不能心虚逃避的。
她微扬眉头,还是对上了他凛冽的冰蓝眼眸。
嗯……还是值得看的,他生气的时候,眼神很漂亮。
像……像人类历经长途跋涉抵达雪峰顶峭,太阳恰好破开云层照在一汪清澈温和的湖泊上,仿佛唤醒了沉睡的守护神。
他睁开神圣的眼睛,包容地注视着湛蓝如洗的天空、纯净的雪和冷峻的山。
但同样,他也在一寸一寸地审视人类,警告入侵的异类不允许冒犯他守护的大地。
而她,就是他正在发出警告的异类。
明栖湶莫名笑了一声。
她收回和他对视的目光,拦了一辆出租车拉开车门,“那你可要保护好裕太呢,我每次只有和一位不二开玩笑的力气,周助君~”
“嘭!”
少女上了车。
可不知何时依附在她发间的花瓣却被关门的气流挤出来,又被风推过来,踢过去,最后飘在了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面无表情接住花瓣,但花瓣即便落在掌心也不安分,还在跃跃欲试地垫着脚尖跳舞。
他盯着看了两秒,伸手将它送入了风中。
7. 哥哥赤司
“嘭!”出租车门被大力一关。
车内的司机抖了三抖。
他心中腹诽,现在青春期的少女真难懂。少女刚上车的时候还很高贵冷傲,一副我情绪特别稳定的气质脸。
可不知怎么回事,少女越来越不耐烦,不是揉着脸‘嘶嘶’地疼,就是把窗开最大,整个头伸出去吹风。
司机一路上都开得忐忑,怕自己车技太烂被少女顾客嫌弃,直到他听见少女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裕太不是你能戏弄的人~哼~!”
司机:“……”
好的,他放心了,不是车技问题,是被人气着的少女自己越想越气。
路程不算太远,十五分钟左右到达目的地。
樱町街的道路两侧栽满了樱花树,车从樱树大道下驶过,像在粉色的梦幻隧道中穿梭。
而这片地段因优越的地理位置和优美的环境,很受知识分子的青睐与喜爱。
听说鼎鼎大名的大律师明栖十守就居住在樱町街。
这位明栖大律师可是位不得了的人物,他精通刑事辩护,是介于正义与黑暗的灰色辩官。罪有应得的凶手在他嘴下无法利用金钱与通天的权势逃脱制裁,而被迫无奈走上歧途的犯罪却能从他这里寻到一线生机。
而除了他高尚的品格与无一败绩的胜诉率令他备受敬重之外,他联手几位高级合作人创立的——‘咲守法律事务所’,更是在这十几年间,在刑事、民事、跨国商务案件等多项领域占尽了风头。
不过最令人喜闻热聊的,还是事务所的‘咲守’二字。
普遍的理解大多都是“咲”象征“正义之花绽放”,“守”寓意“守护绽放的过程”。这二字就是明栖大律师及其事务所贯彻的崇高理想。
但除此之外,因明栖大律师的夫人名为花奈,‘咲守’二字,便也被赋予了许多爱情的浪漫色彩。
……
明栖湶在樱花路尽头的一家便利店旁下了车。
她猛地深吸了几口气,才把烦躁咽回肚子里。
便利店姐姐一见她,便笑着朝她挥手。
明栖湶点头回应,眼里却没有半点亮光地指了指还有点微肿的脸。
她是便利店的超级大顾客,几乎每次路过都会进门买冰淇淋。店里一旦有什么新品推出,便利店姐姐都第一时间热情呼唤她来尝试。
可她现在拔了牙,吃不了!
便利店姐姐露出一个同情的表情,然后无情挥手让她走。
“……”一句安慰都没有吗?
哼,无情的便利店!明栖湶踹飞地上的碎石,气呼呼地揉着脸扭头回家。
她和不二的确住在同一片住宅街,但两家离得不近,大约同路走到便利店后的第三个分叉口,不二家往北走,她们家往南。
两家的距离步行需要十多分钟。
不过这片住宅区的太太们经常交流走动,而她们对明栖家的花奈都有很高的评价。
但最多的评价不是惊叹她温婉典雅的名门贵族气质,也不是赞赏她能将普通食材做成高级料理。
而是佩服她,“花奈啊,真是了不起,性格这么柔软的你,居然能压制住事业有成的大律师丈夫,以及脾气比丈夫更不好惹的女儿。”
花奈是所有邻居太太公认的脾气好。
在明栖一家没搬来之前,北区那位贤惠温和的不二家太太原本是头号温柔太太,但花奈一来,淑子和她走一起,都能被她弱到可以被蚂蚁踩死的气场衬得像一颗坚韧的树。
花奈就像花瓣一样,还是那种在花梗上摇摇欲坠,连风都胆战心惊地、不敢轻易掠过惊扰的花瓣。
但怎么会这样呢?
幸福的人,不应该这么没有力量?
明明花奈每次说起自己的丈夫和女儿,脸上都挂着幸福又很知足的微笑啊。
太太们搞不懂,但或许,正因为妈妈太过易碎惹人保护,她的女儿才事事拔尖不服输,甚至连爸爸因为工作太忙不按时回家吃妈妈做的饭,都会被她催回来之后不给好脸色的逆天性格。
“妈妈,我回来了~”明栖湶推开雕花铁艺大门,飞奔着往家里跑。
但进门后第一个迎接她的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而是一张锋利昳丽的天生贵族脸。
而比那张脸更锋利的是那双压迫感十足,像血一样极为正统的赤红之瞳。
明栖湶被看得心虚,条件反射往后退了一步,“哥哥,你怎么来……”
没等她说完,赤司征十郎已经严肃着脸丢开她手里的冰敷袋,又上前抬她下巴,“听说拔了智齿,我看看伤口。”
明栖湶不想给,她都已经长大了。怎么还能像小时候睡前偷吃糖果忘了刷牙,第二天被哥哥捏着下巴检查有没有蛀牙一样狼狈。
她挥开哥哥的手,“这已经是第三天了,医生说过两天就消炎能好了。”
但她哥不听,压下她的手,坚持自己亲眼确认。
没办法,这妹妹就没长过‘听话’的骨头,小时候爱吃糖果,稍微长大点爱吃冰淇淋,要不是姑姑的眼泪好用,她能把冰淇淋当饭吃。
她嘴里那颗智齿刚检查出来的时候,医生说没什么大碍,但要注意少吃点甜的冷的。
当着他的面,她特别乖地点头,结果一转身想吃就随便吃。
更可笑的是,她竟背着他们参加什么‘冰淇淋吃吃吃’挑战比赛,给学校社团赢回了一台冰箱,冰箱里面全塞满她爱吃的零食甜品冰淇淋。
结果吃着吃着,智齿周边开始发炎,医生建议尽快拔掉。
明栖湶说服不了哥哥,被拉到灯光下,郁闷地“啊”开嘴给他检查。
但那不断瞄他的眼神,全是说不清的委屈。
她觉得她哥变了,前两年明明还很温柔,虽然也老喜欢对她说教,可只要她眉头一皱有点不开心,他就无奈揉太阳穴不再训她。
可现在人长得越来越高,褪去稚嫩轮廓的下颚线锐利成了大人的模样,他也顺便硬了心肠,一点也纵容她。
赤司征十郎知道她要脸,故意看得又慢又仔细,让她多张一下嘴,也算是对她贪吃的变相惩罚。
还没看好吗?
明栖湶原本还心虚的眼神已经不满地变成瞪了。
赤司征十郎忍着笑放开她的下巴,又揉揉她的脑袋,“伤口恢复后,一周内只能吃三个冰淇淋。如果不听话,我就把你调来帝光。”
前面的叮嘱正儿八经,但后半句警告就是纯粹吓唬小孩。
赤司、迹部、千代日本三大财阀中,赤司位列首位。但这并非按照单一的财力排资论辈,而是屹立在百年世家门楣之上的荣誉与权威。
如果说迹部家的华丽奢靡,尽显上流社会的纸醉金迷。那赤司一族则是另一种极端的内敛肃穆。
他们从不在媒体前张扬风光,可无论是政界、商界、又或者体育学术乃至各行各业,只要冠上‘赤司’的姓氏,无论是本家的尊贵血统,还是旁枝的依附家族,都必须要在每个领域做到极致。
但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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妈妈,那位说话总是轻言细语、仿佛能被蚂蚁欺负的妈妈,却是这一任赤司家主的同父同母的亲妹妹。
这似乎是对强势的赤司一族最大的讽刺,也是最无力最弱小也最无可奈何的反抗。
她并不知道妈妈的童年是什么样子,但看着哥哥每天上紧发条的生活,也不难猜出妈妈的过去有多么扭曲窒息。
不过妈妈反抗的似乎只有‘赤司’二字,她对舅舅征臣和哥哥征十郎,从来不吝啬关爱与问候。
舅妈诗织还在世时,舅舅和爸爸虽然互看不顺眼,但两人家的来往很密切,她跟哥哥从小一块长大,从幼儿园到小学都在同一个学校,既是兄妹,也是同年龄段的唯一朋友。
后来舅妈在哥哥五年级的时候病逝,哥哥连悲伤都来不及消化,就被得了失心疯的舅舅安排一系列喘不上气的继承人培养任务。
妈妈也因为舅妈的离世生了一场重病,爸爸怕妈妈郁郁寡欢,就提议搬家换个环境,看了几处地方后,定在了樱花著名的樱町街。
这里距离赤司府邸不算很远,但妈妈不喜欢赤司家越来越压抑的氛围,几乎只有舅舅哥哥生日和新年才过去一趟。
不过明栖湶没有因为搬家懒得走,她经常往赤司府邸跑,只要哥哥不是上家族经营的课程,她都会在旁边跟着听。
等哥哥终于挤出半小时休息时间去打篮球,她也像个黏人精一样,在一旁的椅子上,看哥哥沉默又孤独地运球和投篮……然后她,就被使唤着跑腿去捡球!
舅妈和哥哥小时候也教过她打篮球,但她很懒,每次抱着球跑两步就摔倒不肯站起来,甚至接下来三天都不找他玩。
哥哥很无奈,放弃了教她打篮球的念头。不过有时候投进一个角度很刁钻的球,哥哥脸上也会难得露出孩子气的表情,用眼神暗示她夸两句。
她故意面无表情鼓掌,然后被哥哥敲脑袋。
哥哥怕她无聊,也经常照顾她,带她骑马陪她练小提琴。
舅妈去世后,她一直希望哥哥能够痛哭一场,就算是赤司家的继承人,他也有当小孩的资格,哪怕只是说一句很思念妈妈。
但哥哥很用力地收起悲伤的表情,即便脸上还挂着舅妈在世时的微笑,可他的精神状态却在向越来越没有笑容的舅舅靠拢。
她一度很担心他,怕很少发脾气的哥哥,有一天把自己憋坏了。
不过,令人惊喜的是,哥哥在加入帝光篮球社后,遇到了能在球场上交托后背的队友。
当哥哥投入一个不错的篮球,终于不用回头寻找她的目光,也能得到许多夸奖。
而他那擅长,却一个人很少能发挥出来的传球控场,也有一位又一位厉害的队友成功接住、投篮、得分。
望着哥哥脸上释放的笑容,她吃掉手里的冰棍,看着‘再来一根’的幸运中奖,对哥哥说,“哥哥,我马上小学毕业了,我决定……”
一群头发五颜六色的家伙像几堵墙一样围着她,热热闹闹地商量起在哪家冰淇淋店庆祝她正式成为学妹。
可她却在哥哥期待的含笑目光中,硬着头皮说,“不跟着你了,妈妈说青学的樱花很漂亮,我打算去看一看。”
而这一看,就不回头了。
然后她被哥哥冷战了三个月。
直到听说她在青学被学长学姐们孤立,哥哥才气息发冷地来拍她脑袋,有点生气但更担心她,“在帝光没有人敢冒犯你。”
她笑了笑,说,“但哥哥,那太没有挑战性了,不是吗?”
8. 不二发来邮件
明栖花奈和家政山葵阿姨从厨房出来,见明栖湶和赤司征十郎两人还在玄关。
也不知道在聊什么,明栖湶伸手拨开她哥放在脑袋上的手。
可她哥却非要放,甚至还故意戏弄似的,拿她圆润的脑袋当篮球拍了两拍。
于是一个要拍,一个不让碰,闹着闹着,明栖湶进家这么久还没换上鞋。
花奈莞尔笑道,“小征,带妹妹洗手过来吃饭,今天吃汤豆腐。”
明栖湶一见妈妈,两眼一亮踹开鞋就跑进家。
她也不顾妈妈手上端着菜,扑过去就抱住妈妈蹭来蹭去,嘴巴不说话,眼睛却在告状。
山葵阿姨连忙放下汤豆腐,接过夫人手里的菜,“湶小姐有点太胡来哦。”
明栖家佣人很少,几乎只有大清扫才会请园丁和保洁。甚至家里很多家务活都是花奈太太亲力亲为,山葵阿姨多数只是从旁协助,或者陪太太说话。
不过她在明栖家干了很多年,几乎是看着湶小姐长大的。
花奈太太和十守先生对湶小姐都很纵容,一个舍不得训她,一个训不过她。于是在湶小姐的行为不那么合适时,她会忍不住提醒一句。
但她也只是带点玩笑话的调侃,可就连这种程度,都收到了赤司少爷的严厉警告。
……倒是忘了还有赤司少爷,他们可是最讲究上下秩序与规矩的顶级贵族。
山葵阿姨连忙低下头,做出不敢直视主人家的恭敬姿态。
但下一秒又令她吃了一惊。
这位哥哥对妹妹的宠爱也不遑多让,那样尊贵的少爷,竟一边冷脸盯着妹妹乱飞的鞋,一边俯下身将它摆好放整齐。
山葵阿姨嘴角抽了抽,却只敢在心里偷笑。也就只有这样一家人,才会养出湶小姐这样骄傲的孩子。
明栖花奈从不觉得女儿的行为过分,她只会觉得她可爱。骄傲嚣张的时候可爱,认真专注的时候可爱,就连任性发脾气的时候也超级可爱。
当然最可爱的,还是在她怀里撒娇的样子。
明栖花奈少女时期养过一只高贵优雅的波斯猫,它也总是一副被宠坏的模样趴在她腿上,不准佣人碰它,只吃她喂的东西,只允许她给它护理毛发。
只不过……那只猫,那只她养了十年的猫,在小湶出生前一天,死掉了。
她那时在医院,甚至没有好好地和她道别。
也许是巧合,也许是猫的预感。
小湶很快查出先天对猫毛过敏。
刚从医院回家那天,还差点因为家里的猫毛没有彻底清理干净而休克。
她以后再也养不了猫了。
不过没关系,她对自己说,她有血脉相连的女儿,她养她一个就好了。
明栖花奈牵着女儿去洗手,替小征辩解,“你哥哥今天是特意为了你过来的,原本家里买了金枪鱼,但哥哥说你拔牙吃不了,他也陪着你不吃。”
明栖湶回头看她哥。
她哥因为她乱踹鞋高冷不看她。
明栖湶也就懒得管他,“那就全都让山葵阿姨带回家。”
她拔了牙不能吃,妈妈也不会吃,哥哥都陪着她不吃了,那她爸爸吃不吃更不重要了。
“山葵阿姨吃不了那么多啦。”
“那剩下的呢?”对于爱吃的东西,不管能不能吃,她都挺关注去向的。
……
剩下的,都在不二家的餐桌上。
除了远在美国的爸爸,三个孩子整整齐齐地和妈妈一起做饭前仪式,“我们开动了~”
今天的菜系很丰盛,大多都是妈妈和由美子姐姐的拿手菜。不过最亮闪人眼的,还是那道蓝鳍金枪鱼刺身。
四月份的金枪鱼价格本就昂贵,何况还是野生个体较大的巨型鱼。而其中的大腹脂肪最丰厚,又恰好是市面上竞争最激烈的顶级食材。
不二淑子感恩馈赠,“金枪鱼是花奈阿姨送过来的,你们要记得感谢花奈阿姨和小湶哦~”
“咳咳咳!”
不二周助才吃第一口就被呛了,大概是芥末沾多了。
由美子赶紧给他递水,“我记得小湶很爱吃这个。”
不二淑子忍俊不禁,笑道:“小湶刚拔了智齿,不能吃刺身。”
不二裕太一直知道妈妈和南区的花奈阿姨关系很好,两人不仅经常一起研究料理和甜点,还会互相分享新菜品。
他还知道花奈阿姨家里有个女儿,叫‘izumi’。 但具体是哪个字他不清楚,只知道也在青学读书,而且和哥哥关系很好。
记得去年的时候,几乎每次妈妈姐姐在餐桌上提起‘izumi’姐姐,哥哥都会笑着接话,好几次还是他起的头。
但今年,哥哥却很少提到''izumi''姐姐,甚至就连拔牙不能吃刺身的好笑事,哥哥都没反应。
等等……拔牙?!
还有老哥这种怪怪的感觉,怎么有点令他后背发麻的似曾相识呢?
“‘izumi’姐姐姓什么,具体是哪个字?”
“阿啦~”
由美子的眼神瞬间玩味了起来,“周助难道没有跟可爱的裕太,说过你的后桌明栖大美女~吗?”
谁?!
明……明栖……是他认识的那个明栖?那个喊他裕太的明栖?!
不二裕太忽然醍醐灌顶,说起来明栖学姐的全名就是明栖湶,‘湶’字虽然是生僻字,但她的假名就是‘izumi’的读音啊!
而且最主要的是,她明明是哥哥的后桌,怎么表现得和哥哥一点也不熟!
这两人果然是有大大的情况!
他深吸一口气,然后被自己的口水呛得满脸通红狂咳嗽。
不二由美子目光掠过两位弟弟,笑得明媚而戏谑,“一起被呛到不太妙呢,需不需要饭后给两位可爱的弟弟占卜一下运势?”
不二周助对姐姐笑了笑,埋头继续吃刺身。大概是因为被芥末呛到,导致他有点报复性地一片接一片。
不二裕太把头压得低低的,干脆装听不见。
两人都对姐姐的塔罗牌占卜表达了无声的抗议,毕竟姐姐每次都占卜得特别精准。
由美子为此感到遗憾,“周助裕太,如果遇到想不明白的事,随时可以来找姐姐哟~”
不二周助吃完饭就上楼回了房间。
他本想看个电影,但坐着不太舒服。可能是刺身和芥末吃多了,一时还没消化。
其实今天不该吃这么多金枪鱼的,毕竟就算他一个人吃完,她也未必知道……知道?
不二周助眸光微妙一闪,慢慢翻开了手机。
那串号码发来的邮件一点进去就能看见——‘帮我带一瓶原味酸奶,要常温的。’
不回复未免有点失礼。
他嘴角微勾着打字。
“叮——”明栖湶收到了备注为‘...’的邮件。
但她没第一时间查收,她现在忙着送哥哥。
赤司征十郎今晚没空留下来休息,他还要赶回家上课。
哥哥特意为了她跑一趟,明栖湶嘴上不说话,心里却很感动。所以吃了饭就冲上楼,翻箱倒柜找礼物送给哥哥。
翻了半天,着出了一本看到已经翘边的书。
赤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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征十郎望着她舍不得的小表情,忍不住笑道,“不送的话,哥哥就走了哦?”
明栖湶打结的眉头一松,把书塞给哥哥,“哥哥,从今以后,它就是你的了!”
赤司征十郎被逗笑,他好奇低头看封面——《如何温和地让父亲闭嘴,顶嘴的艺术》……嗯?
这还是英文版,想来这种类型的书在日本不可能发售,可能全球都没几本,说不定已经滞销绝版了:“……”
这下轮到赤司征十郎的眉头打结了,他不知该笑还是该气,“你每天都在看这些书?”
难怪周围的邻居,都知道大律师姑父在外百战百胜,在家天天却说不过十几岁的女儿。
“对啊,我全都记住了,现在要求你每天都看。”免得天天被失心疯的舅舅压迫!
明栖湶有点闷闷不乐,一边拿脑袋撞他,一边学着妈妈的长辈口吻,“总之,小征,你不可以让自己太辛苦。”
小征?
赤司征十郎挑着眉伸手顶住她的脑袋,“尊重兄长的礼仪还需要我再教一遍吗?”
“哼~”说了那么多,他怎么只关注这个!
赤司征十郎也就不说她了,他像小时候一样抱住妹妹,顺着她哼哼唧唧的小脾气,温和叮嘱道,“这几天除了忌吃食,也一定要注意休息,休息好才能更快恢复。另外,如果在学校遇到什么麻烦,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
明栖湶乖乖点头,抱了哥哥两下就松开,她不能再耽误哥哥的时间了。毕竟不管他多晚回去,每天的课程都要学完。
和哥哥道别后,明栖湶又跟妈妈窝在沙发上,和她分享今天在学校的事。
妈妈只笑着听,等时间差不多了,她让明栖湶不用陪她,上楼忙完早点休息。
明栖湶今晚还没忙完,她得重新听一遍去年晋级关东大赛的那首八人曲。
《八重奏·破晓》——是不二提议,他们一起确定的名字。
原本她打算放学的时候和不二商量刻录CD的事,可那家伙……哼,只知道气她。
不过正说着某人,就见手机里弹出某人发来的邮件,还是一个小时前的?
正在上楼的她连忙停下脚步,点开邮件——
“明栖同学,一瓶酸奶回赠这么多金枪鱼,真是太客气了呢~妈妈把金枪鱼都做成了刺身,入口甘甜即化,沾上芥末的口感回味无穷……真的非常好吃,我们把它全都吃完了喔,一片不剩。”
第二条是,“啊,抱歉,忘记你不能吃。”
不二周助的手机在沉默了一小时后,终于有动静了,邮件一条接一条叮叮响。
“???”先是三个问号。
“………………………………”然后很长的一串省略号。
“呵!”
“哼。”
“切~”
嗯……不二周助微笑着放下手机,吃撑的胃终于能稳定地运转消化。
但莫名地,他却没有想象中开心。
不过才短短一天,他就被她气了一次、二次……可他才不是这种容易生气的人。
那家伙的存在感太强了,情绪稍微被她捏两下,就控制不住地想起那些怎么也忘不掉的回忆。
管弦社要录制CD售卖了啊,如果是去年那首《八重奏·破晓》,明栖她一定会重新录刻一版和他没有关系的作品吧……
因为,目前保存完好的录像带只有他们在晋级赛上演奏的版本。
可在明栖对音乐解读的定义中,现场演奏的版本并不是值得流传的好作品。
*
他第一次见到明栖,就对她印象深刻。
9. 初见就盯着看
樱花蓝天白云下摇曳成粉色童话,四月的樱町街美得令人不忍高声喧哗。
但不文明的人,污染环境从不分场合。
“真是烦死了!那群女人每天就跟疯狗一样追着我跑,也不看看自己有多穷酸。”
“真不亏是山本少爷,每天中午都有吃不完的便当,好羡慕啊~”
“切!那些令人倒胃口的爱心……”
“pong!”
突然袭来的网球精准打击,瞬间掐断了名为‘山本少爷’的噪音。
‘山本少爷’捂着后脑勺吃痛转过身,“谁?!”
身后无人回应,只有两颗嫩绿的网球在地上蹦蹦跳。
‘山本少爷’帅气倒是称不上,但他魁梧高大的身材往那一站,就吓得街道上不少学生往后退。
‘山本少爷’脸色一沉,冷冷盯向唯一一个站着没动还在的笑眯眯小少年,“是你吧,背网球袋的小子?”
不二周助没什么反应,温柔的眼里只有地上那两颗乖巧滚回来的网球。
被无视的‘山本少爷’大怒,大步上前,“你小子……”
“山本学长,方便请教一个问题吗?”
一阵微风卷起漫天樱花,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清润又有穿透力的少女音,悦耳的音质像是一串晶莹珍珠落在钢琴上叩响了音符。
他一怔,叫的山本家伙和跟班也齐齐回过头。
少女从粉色花瓣走来,那头罕见的银紫色长发像是把月光披在了她身上。可她的眼神明明疏冷孤高,嘴角却挂起了邀请人交流的似笑非笑。
山本瞬间变脸,他朝少女扬起自以为最迷人的笑容,“当然可以了,学妹~”
这奇怪的拉长音腔调听得不二周助皱起眉头。
少女穿着青学的校服,为什么要喊这个不知道是什么学校的家伙为学长。
但出于本能地,他上前往中间一站,打算隔开少女和那家伙。
可少女却抬手把他往旁边一推,更快地站在了他身前:“……”
银紫色的发丝交织着发带一起拂过他的脸颊,有点……好闻。
等等……他这是被保护了吗?
他凌乱地看向少女,目光却被那双手带走了注意力。
少女的手指又细又长,尤其是长了厚茧的大拇指和小拇指,甚至比黄金比例的手型还要优越稀缺。
记得小学学钢琴的时候,音乐老师就曾拿着一位杰出音乐家的手型和大家分享过,‘谁拥有这样的一双手,那他(她)一定是被上帝挑选了几百年,才派下来的音乐神使。’
大概是识别出她不同一般的‘天才’身份,他一时间忘了挪开眼,目光竟跟着她的手轻轻挽起耳边的碎发,看见了皎白莹润却……逐渐泛粉的小耳朵。
莫名地,他也有点局促。
可他刚收回视线,却听少女用带笑的语气对讨人厌的家伙道,“山本学长穿着这么帅的衣服……”
不二周助:“……”
他唰地看向少女,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山本学长抬头挺胸整理领带,恨不得把最帅的一面展现给少女看。
见目的达到,少女也懒得装,让他体会什么叫高高捧起,然后用力践踏,“可为什么却遮不住学长的狗头狗嘴和狗叫?”
什么?狗……狗?!
‘山本’和跟班都懵得彻底,两人定定看向少女,似乎不相信如此优雅高贵的少女会说出这样难听粗劣的话。
片刻,反应过来的‘山本’脸色涨红,恼羞成怒高声道,“你这个女……”
“看来我弄错了,小狗那么可爱,乖巧的汪汪叫哪有你的声音难听。”少女迎面抬步上前,没有任何温度的神情仿佛解开了上挑猫眼的封印,眼里的蔑视与锋芒亮得惊人,“那就滚开吧,垃圾。”
虽然少女身材纤细,可魁梧高大的家伙却条件反射后退了一步。
这一幕对周围人的冲击实在太大了。
不二周助睁着眼,眨了两眨:“……”
淑女……骂人垃圾吗?
唔……意外地动听呢。
荣获新绰号的‘垃圾’踩稳后脚跟,脸色又黑又红,可望着少女根本不怕甚至还在继续往前走的强势,他却逐渐冷静了下来。
樱町街虽然是个和睦温馨的社区,但这里的确藏着不少有背景的大人物。
少女的嚣张看起来完全不是普通打抱不平的热血,如果没有生下来就横着走的资本,她怎么敢这么狂妄地挑衅一个体格比她高大很多男生!
‘山本’垃圾忍了又忍,最后也只是不甘给自己挽尊,“哼!这次我就不跟你计较。”等调查清楚她的背景再找上门也不迟!
说完,他还侧开身,给少女让出了一条路。
然后招来了少女更讥讽的冷笑。
见‘山本’垃圾拳头捏得泛白,不二周助慢条斯理捡起地上的网球,并拍了拍网球上的灰尘,“有点弄脏了。”
‘山本’忍无可忍,抬起拳头恨不得把所有憋屈全算在这小子头上,可这小子却对前面的少女很亲昵地喊,“等等我啦~”
败类咬咬牙,又把气吞了回去。
看,欺软怕硬就是这样。
可少女并没有等他,她随手拦了一辆出租车就先走了。
……少女未免有点冷漠。
不过他们还会再见面的。
……
但没想到这么快。
他和她还是同一个班的学生。
他走到教室的时候,见她一个人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强大的气场竟让她周围的座位都空空荡荡。
他走了过去,“同学,我可以坐这里吗?”
看书的她抬起头,嗯……这个角度看她的眼睛,一点杀伤力也没有。
她眼睛眨了一下,看起来很意外又见到了他,不过表情却有点不自然,“我早上……有没有推疼你?”
不二周助忍俊不禁,他直接在她前面落坐,笑着说,“难道不应该和我说,合作愉快吗?”
少女也笑了。
然后,他知道了少女的名字——明栖湶。
这个名字和她的人一样,像深海珍珠的皎洁光泽里藏着冷光,也像清冽的泉水在月色下潺潺流淌。
……
但明栖,总是在推翻他对她的认知。
她上课很认真,可课本下面却总藏着课外书。
不是什么正经的文学名著,是《格林□□之白雪公主毒死皇后》、《断头女巫统治世界》、《雷劈乳鸽的一百种吃法》、《杀人犯是一只会爬树的猪》……什么奇奇怪怪的题材都有,也不知道她到底从哪里收集来的书。
他很好奇,她是怎么做到用一本正经的高深表情看这些奇怪的书?
明栖说,“我在找创作灵感。”
不二周助:“……”
所以,在她很拽很沉浸地演奏小提琴曲时,脑子里出现的画面是……雷劈乳鸽?
音乐家的世界,果然不同凡响。
但莫名地,他却有点窃喜,也许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明栖孤高的外表下,藏着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
但她的确比大多数人冷漠,只不过却不是看不起他人。
只是她认为,她就是一眼看上去不好接触的类型,所以没必要为了显得合群,而特意掩饰自己的本性去建立无效友谊。
说这句话时的她,语气冷静得不像一位十二岁的女孩。但或许,这种不断向内挖掘的专注,才是造就‘音乐天才’精神境界的特有天赋。
可他好奇的是,“那你为什么和我成为朋友?”
她愣了愣,然后整个人趴在书后面,小声说,“你别管,反正是你的荣幸。”
不二周助:“……”
真是个直白却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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滴水不漏的狡猾家伙。
然而5月初,她却在管弦社引发了一连串轰轰烈烈的争执。
具体情况总结起来,大该是她通过比赛赢了学姐,拿到了参赛资格。但学姐却不服气,不仅耍赖还人多势众地威胁她。虽然吵得不可开交,但管弦社部长还算公正,让她参赛并负责表演曲目的所有安排。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酷的事情吗?
可为什么那么多人指责她,说她冷酷可恨,说她是个势才傲物不通人性的恶魔。
甚至还有人写批判她的文章,贴在了学校的公告栏上。
那些怀恨在心的人痛骂她,那些看热闹的人不分是非对错,只因看不惯她的骄傲嚣张,所以趁着她现在被人踩着快倒霉,就顺势再推一把让她跌下来。
他挤入人群,扯下那堆令人恶心的废纸,逐一扫过每一张脸,“各位前辈,集火攻击一个人并不会显得你们的道德水准有多高尚,只会让各位看起来像一群没有思考能力的乌合之众。”
这么杀人不见血的一句话,把在场的所有人骂得发懵,连回嘴的余地都没有。
境界有点高,他们再跟一点就燃的炸弹一样骂,岂不是更显得他们没脑子。
可管弦社的闹剧并没有因此而停歇,反而愈演愈烈。
都大赛的第二轮晋级赛近在眼前,可参赛比赛的选手却接二连三弃训,30几人的训练室慢慢地越来越空旷,最后只剩下一个孤零零的她。
他知道她这几天的心情不好,连有趣的杂书都不看了,整天拿着一支笔,在草稿纸上画圈圈,大大小小的,毫无章法。
他转过身对她说,“明栖,如果你打算诅咒那些人倒霉,我是赞同的。”
她一直绷着的脸上露出了笑意。
不过也跟着流露出几分迷茫,“不二,其实在开学之前,我就来过青学,去过管弦社。他们在里面训练,我在窗外偷听了很久,最后得出了一个不可思议的结论。”
“什么结论?”
她想了想,皱起了眉头找措辞形容,“就是……人怎么可以一遍遍演奏难听的曲子,却始终没有进步呢?”
不二周助默了片刻,才问她,“这些话你跟那些前辈说过吗?”
“当然没有。”明栖湶摇头,“我只说他们现在真的很烂。”
“……”损人程度更暴击了。
不过他却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所以,你是想帮他们进步,未来变得更好,对吗?”
她不承认自己是这种纯粹善良的人,尤其是还在这种被所有人指责是‘大反派’的时候,“我只是觉得太无聊了。”
“胜利对我来说就像喝水一样简单,我没体会过输的滋味,所以不了解为了进步而竭尽全力却还是失败的痛苦。但这,一定比我总是胜利的体验更精彩。”
她很少会说这么多话,他没有打断她。
她继续说道,“我也并不是为了体验输掉的感受,才随便加入一个没有章法的社团。”
“而是听见他们自暴自弃地说,‘我没有天赋,怎么可能把这首曲子拉好’,‘还是算了吧,反正上台的机会也轮不上我’,他们有无数个理由劝自己放弃,可手上的动作却没有停下,努力地演奏了一遍又一遍。”
她笑了,和他不知何时睁开的眼眸对视,一字一句说,“我想,他们很渴望胜利,只是被自己的能力困住,羞于承认自己的野心。”
“而我,要带着这群天赋普通的家伙们,感受一次充满乐趣的胜利。”
不二周助怔怔望着她:“……”
真是个不可思议的人,竟能把狂妄嚣张至极的话,说得这样动听热血。
可她接下来要怎么做,管弦社已经没有人愿意听她安排了。
难道,她要软化自己的态度向那些前辈们解释,感化他们回来配合吗?
但那些人……真的值得吗?
10. 不二翘训被抓
网球部大和部长这学期多了一个新乐趣。
他每天都在墨镜下睁大眼,观察跟在大部队后面跑步的小不点们。
严谨坚定脸的手冢小不点表情不错,不愧是他看上的下一届支柱。
脑袋圆得像鸡蛋的大石小不点不错,看起来就智商很高。
脸上贴着创口贴爱卖萌的菊丸小不点,跳得真高啊~但跑步还蹦蹦跳跳,看来训练力度还不够。
不过这两位一静一动,组成双打或许有惊喜的化学反应。
还有眼镜总是阴森反光的小不点,不知道他又在偷偷收集什么资料和八卦。
老实巴交的河村小不点还是一如既往的老实,他果然适合专攻力量型网球。
不过……
大石部长摸了摸下巴,是不是少了一位小不点?
他又点了一次人头,发现那位笑眯眯深藏不露的小不点果然不在队伍里!
不二周助翘掉训练来找明栖时,她正鬼鬼祟祟蹲在训练室的窗户下。
他慢慢凑过去,悄悄问,“你在干嘛?”
明栖湶一惊,吓得头发立起了呆毛。
她瞪了他一眼以示不满,随后却用实际行动告诉他在干什么。
她清了清嗓子,朝着室内喊道,“嗯哼,怎么有音乐?”
不二周助这才想起来,里面的确隐隐传来稀稀拉拉的音乐声。
可随着她的话音一落,里面的人瞬间受到惊吓,有人差点惊呼却捂住嘴,紧接着步伐混乱地躲起来,或者跑出去。
明栖湶无奈摊手,“这就是我的目的。”
不二周助:“……”
她在这里偷偷躲半天,就是为了出其不意把人吓跑?
都什么时候了,还玩,“我帮你把人抓回来,现在跑去正门,正好堵住他们。”
她想了想,完善补充,“那我就守在这里,免得他们返回来跳窗逃跑。”
可两人周全的计划并没有执行。
因为就在下一秒,不二周助被大和部长扼住了命运的咽喉,“天才小不点,抓到你了~”
两人被身后突然冒出的人吓得一怔激灵。
“啊啊啊啊啊——!”
别误会,尖叫的不是他们,而是躲在管弦社里面的惊弓之鸟们。
明栖湶一愣,担心他们跑太快拦不住,立马撑着窗台就想翻进去,“都给我站住,不许跑!”
里面的人站住了,可明栖湶有点矮,没成功翻进去。
她有点尴尬,又撑着蹦了两下,还是没蹦上去,“……”
大和部长看不下去,他松开不二周助,直接双手举起明栖湶,然而优雅地放在窗台上。
这画面即冲击又诡异。
但明栖湶心理素质超棒,她顺势在窗台上翘了个二郎腿,“继续,都来展示一下各自训练的部分。”
被抓包的几个看看明栖,又面面相觑地挤出一个笑得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第一位是萨克斯,名为小谷野千穂。
不过一开口,那鬼哭狼嚎的声音差点没把大家送走。
可明栖湶还没说什么,小谷野千穂已经哭得稀里哗啦:“呜呜呜呜~~~你不要骂我,我就是太紧张了,我正常实力不是这样的!呜呜呜~~”
明栖湶:“……”
她挪了挪身子,窗台坐着不舒服,“我从来没有骂过你啊。”
野千穂的哭声戛然而止,她半信半疑看她,见她虽然表情冷淡,却没有面对学长学姐们的凌厉。
她安心地下来,却依然心有余悸,“可你对学长学姐们就很严格,错一个音都会把他们骂得抬不起头。”
旁边几人见她没有发火的症状,也大着胆子附和地点了点头。
明栖无奈解释,“那是因为他们态度不好,和能力没关系。”
一年级的社员们怔了怔,似乎从这句话中认识到了与以往不同的明栖湶。
方才还哭得一塌糊涂的小谷野千穂逐渐大起了胆子,“明栖,你知道吗?那些学长学姐很喜欢在我们一年级面前炫耀和指使我们,可现在被你骂得灰头土脸,别提有多解气了。”
其他人跟着附和,“对啊,我们做什么事都要看前辈们的脸色,如果他们厉害也就算了,但偏偏实力一般,还喜欢对我们指手画脚。”
“还让我跑腿,我真的不想再给学长买可乐了!”
“……”
小谷野千穂牵住一个头发厚厚盖着脸,看起来内向又怯弱女孩说,“小花特别喜欢口琴,她能用口琴吹奏出很厉害的曲子,可很多前辈却说她没用是个废物,我也想尊重他们,但这样的前辈根本不值得尊重!”
那时的花岗未来还不一个有心机的爱哭包。被这么多人盯着,尤其是明栖,她一点也不敢抬头,正不安地捏紧手里唯一的口琴。
“还有还有!”
小谷野千穂很为坐在钢琴前的石垣城本抱不平,“石垣他小学的时候也拿过钢琴冠军,可他已经不争不抢,打定主意在管弦社混社团学分了,但不良学长们却还是特别针对他,怕他超过自己!”
石垣城本清咳了一下,“小谷野同学……混学分的事不用说出来。”
小谷野千穂已经停不下来了,她要把前辈们的过分行为统统向明栖湶告状。
明栖湶原以为社团的前辈们只是安于现状,因为没有竞争,所以才态度懒散,不思进取。
可没想到,在这不怎么样的小小社团居然还存在社团霸凌。
她还没从惊讶中缓过神,又听小谷野说:“其实……明栖,我们都很佩服你,也很信服你,只不过总觉得你看不上我们。但是……”
“但是!如果可以为自己争取的话,我们也想证明自己,想和你一起并肩作战!”
他们没有明栖湶的勇气与能力,面对前辈们的打压只能咬碎了牙混着血往肚子里咽。可明栖湶却敢挑战前辈们的权威。
只是,她身上所承担的压力与冷眼也远胜过他们遭遇过的不平,可她又比每个人都更强大更坚定。
所以,哪怕他们力量渺小,也想用自己的方式去支持她。
明栖湶怔住,她望着那几张稚嫩却认真的脸庞,只觉心底漫上一股很奇妙的温暖和力量……
这就是哥哥在篮球社释放笑容时的心情吗?
她抵唇轻咳,颔首:“好,我知道了。”
“?!”不是,他们吐露了这么一大串心声,她就一句简单的知道了?
几人的表情都有点沮丧。
但这时的夕阳照了进来,明栖湶那双眼眸被印得熠熠生辉,她认真记住他们每一张脸,说:“既然大家做好了觉悟,那就跟我一起迎接即将来临的恶战吧!”
众人神色纷纷一惊又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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喜,“是!”
一旁的大和部长若有所思,他的目光从管弦社的小不点们,落到了不二周助身上。
不二周助什么话也没说,只是用一种,类似于看到一本书中非常精彩桥段的目光,深深地注视着明栖湶。
……这眼神,这小子估计回到网球部也心不在焉的。
大和部长摸了摸下巴。
下一秒,他举起手足无措的不二周助,将他放到了明栖湶旁边的窗台上,“那我就把网球部的小不点,借给你们用一用。”
两人猛地扭头看向大和部长,但不二周助在震惊,明栖湶却在皱眉头。
过了几秒,她才犹犹豫豫道,“虽然不二会弹钢琴……但现在不缺人了。”
大和部长惊掉下巴,不是吧少女,我忍痛把网球部的小天才借给你,你居然还不要。
我们网球部的小天才可是会伤心的!
不二小天才牵了牵嘴角,“恭喜你啊,明栖。”
说着,他扭头就准备跳窗跟大和部长回去挨罚。
“不是那个意思!”
明栖湶只是话还没说完,见他要走,急得很用力拉住他,“不二,你来当我的指挥手!不管你有没有基础,我都会认真教你。你也一定很快就能学会,对吗?”
“……”对啊,他很快就能学会。不二周助在窗台上停顿了许久,才扭过头对她笑,“明栖,你放心教我。”
望着夕阳下,坐在窗台上对望的少年少女,大和部长摸摸下巴,有点牙酸怎么回事?
但话又说回来,天才小不点也不能荒废了网球部的训练,他得自己找时间加练加训,不然他可是会揍人的。
*
不二周助很难不被明栖激起好奇心。
他很想知道明栖要如何带领他们迎接即将来临的恶战?
毕竟管弦社目前困境一目了然,十分地缺人。
一支原本参赛编制为30人的队伍,愿意配合的只有七位成员,其中有一位还是擅长口琴的花岗未来。可口琴并没有被编入这首曲目,而她短时间也无法学会其他乐器。
所以,最终能派上场演奏的只有六个人。
“她下一步安排是什么?!”
管弦社的那六位成员跑来网球部找他,心急如焚地问。
管弦社现在的情况不太好,他们虽努力按照各自的声部去练习,可音道单调没质感,加上比赛时间还剩短短十天,几人越练习越没信心。
但他们慌的不只是比赛接近,而是明栖什么指示都没有,还两天没来上课。
他们理所应当地认为不二应该知道明栖的下一步动作。
可说起这个,不二的心情也有点复杂。他同样什么不都知道。明栖电话不接,信息不回。
他去她家找她,花奈阿姨说她一直关着门在练琴房。还让他别担心,她以前下定决心练好一首很难的曲目时,也是这样废寝忘食高度专注。
他不是担心她。
他只是觉得她有点不负责……其他人也就算了,他可是她用力抓着手亲自邀请过来的指挥,怎么对他也要保持神秘。
哪怕一句消息,都不能回复吗?
他心中虽如此幽怨,但脸上依然在微笑着安抚他们,“别担心,她肯定有重要的考量和安排。”
又过一日,一潭死水的管弦社突然沸腾了起来。
11. 独享
但管弦社的沸腾,并不是因为明栖。是那些高年级前辈见明栖这两天不在,又慢慢回来了。
可他们不是来帮忙,也不是来训练,而是来冷嘲热讽的。
每个人话里话外都是两种意思,明栖为什么还不向他们低头,比赛临近她还跑去了哪里,她就是这样负责比赛的?!
这些一年级的家伙想干什么,趁机顶替他们的位置,这些叛徒可真敢想!
有了明栖撑腰的一年级成员不再像以往那样受气,“你们这些家伙根本不配当前辈!”
也有学长学姐看不惯,帮忙开口说了几句,但却连带被迁怒着一块骂,骂来骂去又互相揭短,场面吵得一度不可开交。
不过耳边却响起唰唰唰的写字声,以及兴奋的碎碎念,“原来如此……不可思议……”
“乾……现在稍微收敛一点会比较好。”
他无奈看过去,不愧是乾,管弦社的前辈在吵架揭短暴露糗事,他却在争分夺秒收集资料。
乾旁边还站着英二,正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鼓掌。
跟过来的大石很想把两人拽走,“训练时间,英二、乾你们现在马上跟我回去。”
但他没拽动,看起来有点泄气,“管弦社部长为什么不出来主持局面。”
一位看戏的学长端着茶走过来:“管弦社部长是个没用且没作为的废物,他能主持什么公道?而且如果他说话有用的话,还轮得到这些家伙说不来训练就不来训练?”
也有点道理,“但你这么说管弦社部长也太过分了。”
大石觉得这已经到了背后说人坏话的程度了。
学长笑了笑,慈爱地摸了摸他圆润的脑袋,“不过分啊,这叫人有自知之明,我就是管弦社的废物部长嘿嘿,惊喜吧?”
除了不二,三人满脸无语,“……”
大石反应过来说,“学长,难道让他们就这么吵下去?”
这位废物部长心态很好,“他们没吵够就继续吵嘛,自己关起门来吵,好过出去丢人啦。管弦社早就成为青学的笑话了,但我是无所谓的,反正已经习惯天天被校长请去办公室喝茶了。”
“对了,你们要喝茶吗?”
不二也无语了:“……”
他总算知道为什么大家对明栖的怨气那么重。正因为这位部长如此躺平松弛,才把认真的明栖架在火上烤。
他瞥了眼不作为的管弦社部长,准备翻上窗台,制止这场躁动。
可这时,训练室的走廊外却传来一声,“明栖来了!”
这句话仿佛带着什么魔力,一传十十传百,她的人还没出现,混乱就瞬间被平息。
霎那间的安静,似乎连乐谱被风轻轻翻动的声音都能听见。
有的人用看救世主的目光迎接她。
但更多人却用敢怒不敢言的目光惧怕她。
一阵清凉的风从门口吹至窗边,是她进来了。少女头上戴着精致的水晶蝴蝶发卡,眼底却泛着青色。
他望着那些把头压得很低的人,不懂他们为什么怕她?
她既不是一脚就能踩扁他们的巨人,也没有长出恶魔的獠牙与爪子。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的,熬夜也会有黑眼圈,甚至还比他们更纤细的女孩子啊。
不过在她面前,这些人的确没有抬头的资格。
他们没有她的认真、勇敢,更没有她认定一件事就势必拿下的觉悟。
当然,不具备这些也没什么,软弱与退缩是人之常情,可他们凭什么还为此沾沾自喜,逼着她宽恕并继续纵容他们的不求上进?
明栖,不要给他们机会。
明栖的确没有给他们机会,她的态度很简单,“念到名字的留下,其他闲杂人等都滚。”
全场的氛围瞬间沸腾,可不管怎么沸腾,却都像被一块厚重的冰层死死封住。
见到那些人脸上精彩的表情,他却莫名有点想笑,她真的很喜欢喊人滚。
花奈阿姨那么温柔,绝不会教她说这种话,十守叔叔是律师,也不会把‘滚’这个词挂在嘴边。
那她是从哪里学来的?
在他思绪乱飘的间隙,明栖留下了那天傍晚的六个人,一个也没有少,当然也没有多。
那些不被选择的人,脸上在生气,心里却藏着不想承认的委屈,“明栖你疯了!七个人能比什么赛!算什么管弦乐!你就是个疯子!你绝对会后悔的!”
“都大赛最低人数限制是五个人,七人加一个指挥手的参赛配置是符合参赛规则的。”
喝完一杯茶的废物部长不知什么时候从窗边站到了门口,“行啦,她不要你们就老实滚。反正明栖如果比赛输了,她也答应离开社团。这要说起来还是你们赚了,毕竟就算让你们上场,也晋级不了关东大赛。现在输了还有人背锅……”
这话虽然阴阳怪气了点,但安抚人心的功效很强,可明栖听得脸都皱了,“部长你也滚,我们才不会输。”
废物部长:“……好吧,其他人都跟我一块滚。”
真是……绝了。
不二见英二、乾、大石被这颠倒的秩序惊呆,微笑着轰人,“我跟大和部长请过假了,但你们三位……是等着被抓回去挨罚吗?”
三人一惊,整整齐齐扭头跑了。
不二淡定从窗台翻进去,顺手把窗关紧。以防有什么闲杂人等又来偷听墙角。
……
“明栖,该不会真的就我们几个吧?”
被留下来六个人虽然感动,但表情都很忐忑。
明栖的表情柔和下来,“嗯,算上我和指挥手,一共只有八个人。”
“不过放心,这不是为了赌气和较劲,而是这首曲子我找不到再多添加一个人、一种乐器的位置了。”她从背包里拿出了一份全新的曲谱,分发给每个人。
几人接过曲谱,原本还不安困惑的表情在翻阅过后,统一变成了惊叹与震撼。
这就是天才中的天才的实力吗?
不二拿着手中沉甸甸的乐谱,一时间也不知该如何形容这首等同于原创的曲子。
它的出色不仅限于旋律如电影跌宕起伏,技术与乐器高度融合。而是……这分明就是为他们几个量身打造的剧本。
这不仅将每个人擅长的地方发挥到至极,又很灵巧地避开缺点,甚至每个章节和声部的衔接处,都像一个个悬浮在异空间的无数齿轮,当音乐奏响,齿轮咬合,碎片的空间瞬间便五彩缤纷地推着世界向前。
“你们各自对应的章节段落,以及需要注意的重音和关键点我都标注了出来。这个曲子对你们现在来说虽然还有点难,但我们还有十天时间,大家一定能做到。”
没有人听清她在说什么,几人还陷在“我何德何能”的震颤中——他们居然有资格演奏这样精彩的音乐,还是为自己、为身为普通人的自己特意编写的音乐。
“明栖,你是人吗?”
有人替他们问出了心声……只是这句话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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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怪怪的?
几人看过去,发现说奇怪话的居然是不二……他睁开了眼。
原来那双总是笑眯眯的弯月下,藏着一双很漂亮很纯粹剔透的冰蓝色宝石。
他的确需要睁开眼睛,才能仔细看一看明栖。
他想错了,这位看起来和他们年龄相仿的少女,才不是一位普通的女孩。
她……她的脖子忽然咯吱咯吱地动了起来!
紧接着‘咔嚓’一声,她扭曲地歪着头,像是断了脖子,脸上还浮出阴森森冷笑,“竟然被你发现了,没错,我就是神通广大无所不能的断头女巫!”
“……………………”
“噗嗤~!”
……几人惊骇地看看被鬼上身的明栖,又摸不着头脑地看看哈哈笑得停不下来的不二。
他才不要告诉别人他在笑什么。
《断头女巫统治世界》,是明栖只分享给他一个人看的书。
不过他的笑声很快被一道哭声覆盖。
连他整个人都被飞扑过来的身影,从明栖身边被弹开,“呜呜呜呜~~明栖,我以为你会放弃我……或者要求我学其他乐器……呜呜哇哇哇呜呜呜~~没想到我居然可以带着口琴上台参赛,还是那么重要的段落,明栖呜呜呜呜谢谢你~~”
明栖被大哭的少女抱得很紧,要不是预感到危险脖子及时正位,不然她真要成了断头女巫。
他对这位少女有点印象,她叫花岗未来,但他从没听她说过话,也没见过她的长相。
她的头发总是遮住半张脸,每次都拿着口琴怯怯地跟在几个人后面。喜欢藏在阴影中的她很容易被忽视,又或者她习惯了自己不配被看见。
可她现在正在嚎啕大哭,抱着被那么多前辈害怕敬畏的明栖释放地大哭。
明栖……知道自己把人拽进了阳光里吗?
她不知道,她还在嫌弃,“那个……花岗同学,你的眼泪滴到我脖子上了……”
她可真是……糟糕,他又想笑了。
他也就笑了,但没有人觉得他笑得不对,甚至反射弧很长的那几位队友也跟着一起笑了。
花岗未来被大家笑得脸红,一时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但她打量了一圈,发现没有一个人带着恶意。
她抽抽鼻子,过了好几分才抬起有光的眼睛说,“明栖,我做得到!”
明栖正在接他的手巾,擦掉脖子上的眼泪。
可她用完了也没有递给看着她,并且脸上全是泪痕的花岗同学……而是直接揣进外套里。
由于她的冷漠太理所当然,竟也没人觉得她这样有什么不对。
但她自己似乎有点心虚,所以清了清嗓子,企图说点好听的话把小动作盖过去,“我的确是冲着胜利去的,可如果参与的大家不能从中体会自己想要的乐趣,那这场胜利除了掌声,也就仅此而已。”
“你们也不要有太多心理负担,什么前辈、什么社团、什么荣耀,如果能激发自己的潜力,那就背负这些去一雪前耻。如果觉得这些太沉重,那就都丢掉吧,享受进步与演奏的快乐,本就不需要太多理由。”
事情可以很复杂,但只要你把它想得简单,也许能够没有负担地往前奔跑吧。
但如果前方没有目标,也激发不了斗志。
所以他们纷纷在心里,对她立誓——
明栖,我们帮你赢!
比起为了社团、又或为证明自己而战,为明栖而战,不是更酷吗?
12. 上课戳戳
管弦社几人拿到曲谱后,就进入了争分夺秒的倒计时训练之中。
一些前辈听说曲子大改后,还特意在校园里假装偶遇打探消息。不过几人正处于高度专注状态,根本没时间搭理那些不知是敌是友的前辈。
曲子虽是根据每人的特点改编,可技术难度都在各人的舒适区之外。
毕竟是30人改编成7人的音乐,因此每一位上场的成员都必需表现出极强的音乐张力,才能在气势上填补人数的空缺。
他们的实力水准都没逃过明栖的法眼,基础薄弱的成员有必须攻克的难题,而其中相对最好的钢琴手石垣可就头大了。
原本他只是辅助和声,上场混一混就行,可现在却成了整首曲子的框架,怎么起调、变奏、递进高潮,都由他从头贯穿到尾。
不过几人的技术难度凑起来都没有明栖一个人狠。
她承担最高难度的高潮段落,也是整首曲子情感渲染度最浓烈的部分。曲谱上她演奏的章节随手一翻,都是能将人惊出鸡皮疙瘩的反人类魔法。
但他们也就只有几秒钟的震惊时间。
黑板上的倒计时一天比一天紧迫,每天不练熟一个段落,他们甚至不敢安心睡觉。不过就算睡着了,梦里除了背曲谱,依然是练习练习还是练习。
明栖这几天比他们还忙,但不是训练自己的部分。而是全天二十四小时待机,随时提供专业指导意见。
管弦社的几位对她的全能佩服得五体投地。
但不二觉得她不是全能,她只是提前比他们走得快一点,以防他们无助的时候找不到解决方法。
可她眼底的黑眼圈越来越浓了,显然已经好几天没有睡过好觉。
然而即便到了这种程度,她连中午一小时不到的午休时间,都是一边吃饭一边塞着耳机听不同乐器的音乐,甚至连手上都拿着对应乐器的书籍。
不二盯着她看了几分钟。
她没察觉,两只眼睛一颗心全放在音乐上。
不二无声叹了一口气,上手摘掉她的耳机,“明栖,你要成为第一个倒下的人吗?”
她恍恍惚惚抬起头,过了两秒,目光才在他脸上聚焦。
“……”他把她手里的书替换成饭团,“先吃点东西。”
她眨了下眼,然后低头小口咬饭团……可刚吃了两口,就捏着饭团睡着了。
他:“……”
她头上今天戴了眼睛镶着蓝宝石的小飞鸟发卡,小鸟虽眼神灵动有神采,但也只能和他大眼瞪小眼。
他望着她眼底的青色,又叹了一口气,睡吧……伟大的鸟妈妈。
明栖对管弦社那几位,似乎把他们当成刚破壳而出的幼鸟,将每个知识点都细致入微地,送到他们张嘴就能咬都上的位置。
电话还二十四小时开机,几乎随叫随到,如果每个音乐老师都像她这样,恐怕音乐老师也是个高危职业。
但敬业到忘我的她,对他却不是这样。
在第一天花半小时教会他所有基础指挥手势后,之后每天都从家里带几张音乐剧的视频DVD给他,让他自己看,自己悟,自己总结。
“……”如果不是她除了看书和看他们训练时的眼神比较清亮犀利,其他时候都在神游,他真想问她一句——‘这就是你承诺过的认真教吗?’
不过她大概也知道自己的‘不公平’,这几天总是‘天才君、天才君、天才君’地喊他。
她偷懒地认为,只要嘴上喊得好听,就能弥补行为上的冷落。
好吧……看在她听起来是夸赞的份上,他姑且享受独自顿悟的过程,这的确要比被人往脑子里灌输细致而形成定论的知识更有趣。
他望着她沉沉的睡脸,轻轻拿走她手里捏的饭团。唔……等上课再偷偷给她东西吃。
明栖睡了一中午,在课堂上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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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一会喂牛奶,一会喂巧克力小蛋糕地吃了小半节课。
不过精气神稍微恢复点之后,她依然没有认真上课。
而是折了一架纸飞机飞到他桌面上传纸条。
飞机的尾翼写了一行字,“天才君~周末带上这几天的所有CD带来我家~”
不二周助盯着那句邀约,微微愣了一下。
去她家。
不过……她是怎么做到让纸飞机精准降落的?
他好奇地研究了起来。
然而这一细看,竟发现纸的背面还藏了内容。
他花了两秒记住这架漂亮纸飞机的结构,然后没有负担地展平成纸,可上面的内容,却差点让他课堂上笑出声。
纸上画着一个Q版的小小的他,但‘他’正挤眉弄眼地吐舌头做鬼脸,旁边的气泡框上还配了一段很嚣张的文字,“俺是天才不二君喲!略略略~”
由于画得太过传神,他竟没有一点被诋毁形象的气,甚至越看越可……等等!
难道这家伙每次喊他‘天才君’的时候,脑子里出现的样子,都是这个嚣张吐舌头的鬼脸表情包?
他捏着笔转了两下,把画夹近书里,又重新拿出一张白纸。
几分钟后,明栖湶收到了一幅回赠。
小小的她头发亮晶晶有星光,可她的脸却像是被吸血鬼吸干一样,眼底的黑眼圈比眼睛还大,头上顶着晕头转向的符号,并配了六个又大又蠢的点:“……”
明栖接过画,沉默地将纸用力揉成一团。
不过等到老师一背过身在黑板上写字,她就飞快戳戳他肩膀。
他好奇她的反应回过头,只见明栖前一秒面无表情低下头,下一秒却表演了一个超级大白眼。
头上的小飞鸟眼睛恰好反光,也跟着她一块朝他翻了个大白眼。
他笑得浑身发抖。
差点在课堂上忍出内伤。
13. 她愿意被他观察
周六一早,他按约定时间到她家门口。
她正亦步亦趋地跟着花奈阿姨,手里还抱着一捧五颜六色的花。
他轻轻按响门铃,花奈阿姨和她一起看了过来。
两张漂亮的脸在鲜花绽放的花园里十分夺人眼球,像上世纪流传下来的艺术油画。
花奈阿姨微笑着和他打招呼,随后低头和她说了句什么。
但她摇了摇头,捧着满怀鲜花跑过来给他开门。
她浅紫渐变白色的裙摆跑起来像花瓣,一点点绽开,然后在他面前停下。
他扬起微笑, “明栖,早上好~”
她盯着他的脸顿了两秒,在他差点怀疑脸上沾了什么东西时,却低头从怀里的一堆鲜花中挑了一朵形状最饱满的玫瑰……旁边的小雏菊送给他,“早~”
花刚递他手上,整个人就忙碌地抱着花跑开,“不二,稍等我一下,我先把这些花放进花房里,妈妈待会插花要用。”
“没关系,我不着急。”
他们家的欧式庭院是这片住宅区面积最大的院子,他就这样一边拿着沾带露珠的小雏菊,一边看着她从这头跑到那头,又从那头跑来这边。
她看起来似乎比来她们家花园里授粉的蝴蝶还要忙。
而她路过花奈阿姨的时候,还停下来蹭进花奈阿姨怀里,让阿姨给她整理头发。
可花奈阿姨刚给她整理好头发,她一跑起来又乱了。
望着气喘吁吁的她,他却忍俊不禁地想,如果她打网球……被调动得全场来回跑的画面应该很有意思,“明栖,想不想打网球?”
她踉跄了一下,但很快稳住淡定道,“不了,我对太阳过敏。”
……这么巧?
“太阳过敏是刚刚确诊的吗?”
她哼了一声,“你猜。”
好难猜哦。
他跟着明栖来到她的练琴房,把她送的那束小雏菊临时借放在花瓶中。
她的练琴房采光通透,地上铺了毛绒地毯,靠外一侧是一整面半圆弧落地玻璃。一台象牙白的三角钢琴被阳光反射出盈润的金色光泽,看起来就像音符在琴键上跳舞。
墙边靠着柔软米白色的沙发,搭在边缘的毛毯慵懒垂到地上,又被杂七杂八的书压了角。
沙发旁的墙壁上镶嵌着几个橱柜,里面全珍存着她常用的小提琴。她说不同类型音乐,得需要不同材质和大小的小提琴演绎,感觉才对味。
就跟画家有许多不同类型的画笔一个道理。
不过除了这些自带古董光泽的钢琴和小提琴,最令人惊叹的还是衔接了两面墙的半圆字型书柜。
她从小到大拿下的冠军奖杯数不清,不过全都全挤在最旁边的柜架上,有的竖着塞不进,还被她横过来斜过去地乱放。
而另一大面的壁柜上,曲谱和书籍却都分门别类地整齐陈放着,还有那些密密麻麻的CD和唱片看得人眼花缭乱。
即有古今内外较为著名的音乐专辑,也有很多他从没听说过的小众音乐,每一个都令他萌生了想带回家细品的冲动。
但他最眼馋的还是这架音色一定非常净透优美的钢琴,“明栖,我可以弹吗?”
“当然可以啊,这房间里你感兴趣的一切都可以使用。”她说得干脆,不过眸光一顿,却又改了口,“但要看你能不能拿到这个奖励。”
她和他谈起了正事, “这几天看了不少音乐交响乐团演出,有什么独到的感悟吗?”
这是个有点麻烦的问题。
他捏着下巴仔细思考,该怎么回答,才不会让她放心将他晾一边,又能顺利拿到奖励呢?
“明栖,你让我自己学习的目的,是不是为了让我了解管弦乐的编排结构与叙事节奏。”
“如果把一首音乐比作一场情景话剧,那么指挥手就是对剧本开场、冲突、高潮、结尾发号指令的场控,对吗?”
明栖露出了一个‘不愧是你’的表情,细看还有点‘不愧是我找的人’的骄傲。
她拉起一边的窗帘,打开放映机,从他看过的CD中挑了一张播放,补充更多的细节。
她的声音和前奏一同响起,“小提琴的高音明亮,大提琴的低音醇厚,单簧管的中音区最具表现力等等,这些都是乐器固定的特点。”
“更简单一点来说,大概可以把指挥手当成厨师,他们不必了解每份食材具备的营养价值,只要知道食材最基本的特点做成一道菜。而指挥的过程,就是在做菜的时候控制火候加调料。”
她暂停一个地方,后退反复让他听了三遍,“你看这里,第三章37小节的2号大提琴手低音漏拍,指挥手立即眼神暗示首席小提手降调调和。”
那是一个很细微的反应,如果不是她特意指出来,他无论看几遍,都只认为是指挥手和首席小提琴在微笑互动。
把事故演绎成故事,这就是顶级音乐家和演奏者之间出神入化的默契吗?
他想了想说,“所以……交响乐的演奏即便在有固定的曲谱下,上台后也存在不确定性。而指挥手,就是厨师,也许不是每一次的蛋包饭都是一样的味道,但要让吃的人觉得,这道菜每次都很美味。”
“对!”她坐得离他更近了,两人的肩膀差点碰上。
她没发觉,还玩起了音乐找茬的小游戏,“你看这一段,萨克斯的炫技很精彩,指挥手也十分富有激情对不对?但其实,指挥手的指挥棒都要挥到3号铜管先生的脸上了,他好过分,居然演奏的时候梦游了~”
“还有,协奏曲的这一段落旋律是不是很诡秘神奇?但你快看钢琴手的表情,他脸上急得不停冒汗,恐怕是脚踏板被卡住了~哈哈哈哈!”
“……”他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但她频频幸灾乐祸的笑声,令他心底冒出一股不祥的预感,“明栖……你为什么选择让我来当指挥手?”
他并不是恐惧。而是更深刻察觉到了其中的份量。指挥手在现场演奏中扮演的角色太重要了,一般都是作曲家或经验老练的音乐家胜任。可她却把自己费心血改编的重要曲子,直接放在他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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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这个问题,却像什么禁忌一样,她缓缓收起了脸上的笑容。
看了过来,“因为不二你,一直在观察我啊。”
他一怔,她竟然知道。
那她……她忽然凑近,和他四目相对。
那双总是被一层剔透水晶阻挡的疏离眼眸,此刻像破了冰一般从她眼底迸射出一根滚烫的利箭,毫无防备地扎在差点令他心脏停止跳动的地方,“不二,你可以好奇我,观察我,但这也是需要你付出代价的。”
“……”她语调有点冷,表情也看起来像电影中准备干坏事的大反派。
可……奇怪,为什么脸颊气鼓鼓的。
他克制地握拳抵着唇,声音却藏不住笑意,“明栖,代价该不会是因为被你彻底信任,所以即便很冒险,也必须要接受你安排的紧急任务吧?”
她的脸更鼓的,“才不是。”
……看来是了。
不过被看穿的某人生气了,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糟糕,不小心得寸进尺过头了,。他靠过去想和她说话,却发现她的脸居然……气红了?
他眨了下眼,找了一本薄薄的书给她扇风,‘别生气啦~’
“……”明栖的脸更红了。
甜起身拉开窗,风涌进来,将她银紫色的长发吹成海边柔和的轻浪,“好吧,恭喜你通过考验拿到奖励,曲谱都在柜子上,你想弹什么曲子上面都有。”
怎么是‘你’,而不是‘我们’?
“钢琴我下次再来玩,但今天还想多学习一些指挥手的应急技巧。”
明栖便又从窗边坐到他身边,“其实你不用紧张,我给你看的都是比较具有代表性的现场事故。一般情况下,管弦乐的比赛是达不到这种强度的。”
“而且我们只有七个人,一个人出错都很明显,更别说他们都是首次上台参加团体赛。所以我这次对他们的要求是,必须按曲谱演奏,并将节奏、听觉、每一个音符的肌肉记忆都训练成条件反射。”
减少尽可能多的变量,的确是保证稳定的最佳首选方法。
可明栖……是这样循规蹈矩的人吗?
他从她严苛的强调中,听出了隐隐的失落。
“明栖,你之前参加比赛演奏过的作品录像,可以给我看看吗?”
明栖一愣,不是说学习更多指挥技巧吗,怎么突然提到她自己的比赛作品。
不过她也没多问,在柜架上东翻西找,抱出一箱按时间排列好的CD比赛录像和原版的音乐黑胶专辑给他,“我的比赛作品你随便听听就好,虽然经常即兴发挥,但原版作品才是经典。”
“原版的旋律既能在技巧跨度上环环相扣,又能在情感上娓娓道来,是无论改编多少个版本、现场即兴演奏得多么调动情绪都无法超越的王道。”
他赞同点头,却对她口中简单带过的‘即兴发挥’很感兴趣。
真是矛盾的家伙,一边经常性“即兴发挥”,一边却说服他经典作品才是正道。
……明栖她,其实想做什么呢?
14. 小小坏心
她在骗他。
观察她的代价,他猜的不算错。但他对她过于温柔纯粹的解读,令她脸颊滚烫。
因为,她的确非常想对他干点坏事。
……
她很难形容不二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他很多时候,都不太像个人。
好吧,她不是骂他。
而是他的磁场没有世俗的欲望,也没有浓烈的情绪起伏,就连底色都是善良温柔的。
可他又有点残忍,因为他欣赏路边花草的眼神和欣赏同学的恶作剧没什么区别,都只是在平等地注视他觉得有趣的风景。
他也许会忍俊不禁,也许会跟着恶作剧,但就算不凑进去掺和,其实他也无所谓。
他像两种极端,情感浓度藏在令人无法触碰的深处,可常浮现在脸上的笑点又特别低。
当然……可能是他在想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所以掺了点恶趣味成分的笑点和别人不一样。
但他又十分敏锐,仿佛在这个世界安了一双眼睛,能轻易看透人与事的本质。
他人无需言语,甚至不需要他睁开眼睛看,只是呼吸掠过,就能得知别人的心情好坏,又或者遇到了什么麻烦。
而他乐于助人的本领,又总是高明得没有痕迹。看起来只是简单地聊天,可却三两句话间直叩心扉。
看……多么可怕的能力。
他明明操纵人心的成为恶魔的本领,可却偏偏当一个热衷于“守护”,仿佛从绵绵白云上飞下来渡假的调皮天使。
她知道,他第一次见到她,就开始观察她。
他的眼神和别人不一样,没有黏糊恶心的打量,也没有忌惮、惶恐和敬畏。像一缕温净清爽的微风拂过,也像观察新奇事物的天然好奇。
但她却在这样干净目光下,被他扫过的地方开始悄悄发烫。
她让自己不要过多在意。
他虽享受游走于这个世界,却更像站在桥上观察行人过客的观众。而她也仅仅只是其中一位。
他的目光会放在她身上,同样也会公平地注视别人、欣赏别人。
她不会阻止他观察人类多样性的好奇心,但也不会和他太交心。
只是他太可怕了……不知不觉间,他们居然每节课都在传纸条聊天,甚至她还和他分享了很多连她哥哥都不知道的小秘密。
他目光像大海那样包容豁达,可行为上又带着这个年纪该有的亲近少年感……真是狡猾的家伙!
而他最狡猾的,是在她被万众指责的时候替她出头,让‘不二’这个温柔平等的符号,有了分明的、偏向于她的立场。
她并不意外他的仗义。
但他不该这样做。
至少,不该在她孤立无援的时候,出现得那样帅气。
不过也因为他的参与,事情的性质在她心中发生了变化。他上了她这条船,那她的每一个行为举动,都将成了他们两个人共同的对抗。
所以她不仅不能败,还要赢得漂亮,要让他的维护具有非同凡响的意义。
但这还不够,她想让他有更多的参与感。
如果天才的节奏始终从容,那就是她发起的游戏太无趣。
让他快乐很简单,请他吃一根冰棍他都能笑得没有眼睛。可请吃冰棍的愉悦……谁都可以做到。
她怎么才能激起他内心更深层次的波动呢?
而他,又真的是这样从容温和到无求无欲的人吗?
她开始寻找答案,不过没有花太久时间,很快就找到了——是手冢国光。
不二看手冢君的眼神特别专注,似乎将他每一个动作完全收入眼底后储存放慢,然后再拆解电影一样一帧帧仔细分析。
这样的眼神她无比熟悉。小时候碰上一些难度较高的曲子,她就是这样激动且狂热地一头扎进去。
天赋越高的人,在经过没有对手的无敌落寞期后,那种压抑的情绪往往会像弹簧一样绷到最底,然后在遇到对手后触底反弹。
但这……不是有胜负欲吗?
天才不管笑得多无害,骨子里依然是傲气不服输的。
虽然打网球和音乐不是一样的竞技逻辑,可在势均力敌的较量上,她凭什么不能当他的对手?给他带去濒临极限的、一边冒冷汗却一边热血沸腾的体验?
……
可她虽然想好了给他增添‘乐趣’的手段。却差点忘了,这是团队赛。
不是她和指挥手的较量,是指挥手和七个演奏者的协作。
管弦社的训练顺利,也不那么顺利。
在无数次合奏加练中,他们每个人闭着眼睛都能像螺丝刀一样把自己的声部完整地演绎出来。
可一旦她在高潮的训练部分调整节奏,就有人呆滞、慌乱、然后溃散。
她停了手,让大家先休息。这几天大家都不约而同来的很早,几乎到学校时天还没亮。
“明栖,在想什么?”
而她不过是才站了窗边呆一分钟,敏锐的家伙就像雷达一样探测到了她有心事。
但她总不能说,‘看你太悠闲从容想给你来点刺激的挑战,却因为不能破坏团队协调而郁闷吧。’
她转过头朝他笑了笑,“在想会不会有笨蛋看我在这发呆,然后来问我在干什么呀。”
他一噎,却淡淡定定反问,“难道你不是故意对他们进行临场抗压训练?”
看,几乎没什么能逃过他的眼睛。
而他不知什么时候,有了新的乐趣,总是乐此不彼地戳穿她内心想法。
“只是测试而已。”她用尽量能说服他的口吻认真道,“后天就要上台比赛,我提前对他们的临场应对能力摸个底,才能更周全地做好一切准备工作。上了台,我们必须万无一失。”
他听完,也不知信没信,隔了半分钟才说,“如果按照训练的节奏照常发挥,我们一定没问题。”
她‘嗯’了一声趴倚着窗台,望着灰蒙蒙的天际等日出。
旁边又有人蹭着肩膀靠过来,是花岗通同学,“明栖,你们在看什么?”
这类似的搭话令她微妙地看了他一眼。
他脸上也微妙地露出了‘不准区别对待’的小抗议,于是她公平地对花岗同学说,“在看有哪个笨蛋会挤过来啊。”
花岗同学这几天的变化很大,不仅剪短刘海露出了软萌的娃娃脸,还跟着小谷野学了吵架。除此之外,她还喜欢练完一曲就追着她要夸奖,一下子没夸到位,就委屈掉眼泪。
那她只好满足她,可夸多了,就给了她一种‘我很好相处’的信号,也就变得粘人了。
“我才不笨~”她顺势开始要奖励,“明栖,我今天表现怎么样——”
“明栖,过来一点,你们看起来有点挤哦。”他大概没听见花岗问她,只顾着贴心地往旁边挪了挪。
但她怀疑他是故意的,她一边挪一边回头看花岗同学……她脸上果然对不二带有怨气,不过一对上她视线,又开始委屈巴巴。
咦,这两人……有点暗暗较劲是怎么回事?
但笨蛋游戏就像多米诺牌,大提琴手浅丘桐见三人神神秘秘地,笑嘻嘻跑过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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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花岗没好气地说,“在钓好奇凑过来的笨蛋啦!”
“啊?!”
这一声惊呼又把其他笨蛋引过来,然后一个接一个,八个人全都整整齐齐地挤在小小的窗台前,大眼瞪小眼——
“所以我们到底在干嘛?!”
被挤到最边上的不二忍俊不禁,他不和他们抢位置,干脆站到了她身后,轻快的声音带着独有的促狭,“那就要问明栖到底在想什么啊。”
他们又齐刷刷地看向她。
他站得不算近,但微弱的呼吸不经意扫过她的耳尖,依然令她有点发烫:“都大赛第二轮自由赛的主办方昨天来信说,由于我们参赛的曲目改编程度大,且原创内容占比较高,让我们将作品重新命名,不过需要标注改编自哪一首交响乐曲。”
“哈?!!”见几人震得眼眶出逃,又惊又喜不知该露出什么表情,明栖淡淡补充,“不过截止提交时间是今天上午9点。”
几人瞬间炸了,“这么大的事你怎么才说?!”
这可是重新命名啊……这种性质可不单单只是表演比赛那么简单!而是真正出演了一首作品,就像那些歌手明星一样,主唱是谁,编曲是谁,伴奏是谁!
这是属于他们独一无二的作品,是写了他们名字,即便有后来者复刻却无法取代的首创啊!
她也才想起来,“怕你们昨天听了晚上睡不着,总之先赶紧想名字。”
几人疯了,有抱头大哭的,有上蹿下跳嗷嗷叫的,还有头脑呆滞僵硬的,最忍不了的是有人在她耳边像机关枪一样念了一长串,“超级无敌八人指挥手小提琴手钢琴手大提琴手……大地山川风火雷电霹雳翻滚……交响曲!”
“……………………”
她面无表情远离他们。
直到第一缕晨曦破开灰蒙蒙的云层,带着金色的希望洒在窗台上,她身后的少年才伸出手,接住了清晨的第一缕光。
他轻轻握起拳,把阳光存入掌心,然后送给她,“明栖,黎明破晓见天光,送你一份小礼物。”
少年眉眼弯弯,嘴角挂着笑,一时间,她竟分不清黎明破晓在他手里还是在他脸上。
她的眼睛也弯了起来,“太阳先生知道你抓住他的小尾巴送人吗?”
他笑得眼睛更弯,像天上日月同辉的新月,“你猜。”
不过他抓住阳光尾巴还没送到她手上,就被一群人吓跑了,那群哭完嚎完跳完的家伙又挤来了窗前,“不二!你刚刚说什么?!是不是黎明破晓见天光!”
“这句话太棒了!黎明前的黑暗,破晓迎来希望!像我们管弦社一样!”
“那不如……就叫破晓吧!怎么样?!”
“非常贴切!我同意!”
“我也同意!”
“明栖你……”
“……”明栖为了不被他们挤飞,正在往旁边挪。可那群家伙家伙越说越激动,直接把她撞向他……他恰好伸出手,接住了她。
少年的怀抱令她大脑一片空白。
除了她哥哥,她还是第一次和男生离得这么近。
可男生身上……为什么也有香味?
轻轻浅浅的、令人安心的,一呼吸就萦绕鼻尖无法忽略的。
……别人也会闻到吗?
她脚步混乱地撞着他后退,远离那些人。
他大概察觉了什么,也可能没发现,在倒退了几步后稳稳地搀住她。
察觉到他垂下眼的视线,她低下头,任由头发遮住脸上的热意,“好,那就命名为——《八重奏·破晓》。”
15.比赛前夕
日历翻过一页又一页,很快来到了比赛前夜。
但情况很糟糕,青学抽签抽中了最后上场!
都大赛一共分为两轮比赛,第一轮是固定选曲,门槛极低。基本上只要会拨弦,就能拉几个人参加比赛。而这种以鼓励重在参与的第一轮预选赛,东京都每年几乎都有上百支队伍报名递交演奏录像。
而音乐稍微听得过去,或者配置上看起来专业一点的都能晋级第二轮,差不多每年都有三十支队伍左右。
可到了第二轮自由选曲赛,那就相当残酷了。
三十支队伍里,只有前六名有资格晋级关东,而东京都因教育资源集中,音乐普及覆盖率高,常常是每年管弦乐比赛的重灾区。
从东京都出线的困难程度,不亚于全国大赛的初赛。
前六个名额,不对,排名前十的队伍都是强校互博,除了实力断层的冰帝和托福斯专业音乐学院,其他的队伍谁输谁赢都是未知数。
而在这种新手闯入困难模式的地狱开局中,他们还运气糟糕地抽到了垫底的出场顺序!
见众人面色凝重一声不吭,明栖湶安慰道,“这不是挺巧的,和青学闯入第二轮比赛的排名一模一样。”
几人的表情更加惨白了。
连躲在窗外关注偷听的前辈们也都脸颊火辣辣地沉默了。
没错,他们青学就是排名垫底晋级都大赛第二轮的吊车尾队伍!
但多想没用,多说更没有,还是争分夺秒继续训练吧!
比赛前一晚,明栖放他们回去早点休息。
但大家走到半路,又纷纷去了明栖家,那颗心一直悬浮不宁,既无法平静安抚下去,却也怕一直提着呼吸不过来。
明栖望着这群人炯炯炽亮的目光,忽然心神一动。
那股一直劝自己冷静顾全大局,但却越来越躁动的叛逆念头,此刻像是找到了破土上窜的契机,“既然这样,那就再来进行最后一次赛前测试。但我们不进行合奏,每个人听从我的指挥节奏,单独演奏对应的段落。”
每个人都同意了。
可明栖的指挥太诡怪了,节奏有时快得像火箭上天,有时又慢得堪比蜗牛爬行。
他们被明栖颠三倒四的节奏指挥折磨得头脑爆炸,但每个人都坚持住,死咬着手势音符线,不允许自己发生哪怕一次小小的意外。
明栖的目光越来越亮,她笑了,“你们连我的考验都能接得住,更别说不二的完美指挥。放心吧,旋律熟悉到了这种程度,就算在台上休克,手也能自己动起来。”
几人得到了深深的安抚,今晚一定能睡个好觉。
睡前,她还给不二打了电话,“在干嘛?”
“温习指挥手势,大家都很努力。”少年的声音放松地带着笑,“明栖,是不是发生了什么有趣的事?你听起来很高兴。”
“……”风是他的卧底吗?她才说了三个字,怎么就被察觉了。
她捏了捏手机,“明天的比赛,我对他们很有信心。”
那头顿了顿,却说,“……只有‘他们’?”
“也不只是他们。”明栖湶声音带着浓浓的笑意,“不过同样的话再夸第二遍会有点太敷衍,不如等明天比完赛,我再想想怎么夸漏掉的……天才指挥手?”
用很好商量的语气调侃他。
不二周助哼笑了一声,“预告式的夸奖,我还是假装不知道为好。”
明栖清脆的轻笑声从电话那头传来。
“……”他耳朵莫名有点痒,想把手机拿开一点,却反而更贴紧了耳朵。
那边的笑声很快停了,笑过的音色有点轻哑,却柔和得很适合今夜的月色,“晚安啦,不二。”
不二看向窗外,一轮皎月高挂树梢,不知会守护多少人的梦,“好梦,明栖。”
—
月亮下山,太阳升起,明天来到了今天。
每个人起床洗漱,换上演出服,迎着日出背着乐器来到了东京音乐歌剧厅。
青学作为垫底队伍,连亲友团的观众席都只能委屈地缩在一个小小的角落。而其他队伍,人数壮观,乐器音质清透,就连啦啦队后援团,都是统一服装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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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人。
他们本就不多的自信,被恢宏壮丽的音乐震碎,又被铺天盖地的欢呼应援声碾压了一次又一次。
而到后面出场的队伍压力越大,许多选手甚至还因紧张过度在洗手间呕得此起彼伏。
他们没有呕吐,只是双手双脚发软,连去洗手间的力气都没有。
“最后一支队伍——青春学园,请参赛到选手前往备战区准备。”
众人心头一阵哆嗦,他们不敢去看密密麻麻的观众席上无数双蔑视的眼睛,颤颤巍巍强作镇定地扶着椅子站起来。
倒数第二支队伍是种子队,50人的编制在舞台上站在满满当当。
可他们现在什么也听不清,只看着明栖,跟随十天帮他们创造一个舞台梦奇迹的领路人。
她今天化了眼线,本就上挑的猫眼此刻竟有一种猛虎出笼的碾压式霸气,这种感觉和她挑衅前辈,以及在社团里指导他们训练的眼神都不一样,那是进入了斗兽场,却把对手当成猎物的狩猎目光。
好吧……全场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及明栖一人恐怖。
她对大家说,“上场没有退路,在台上,你们必须听从指挥。”
“是!”
几人被她感染,也瞬间进入了高度专注的预备状态。
“明栖,没有什么话要对指挥手交代吗?”少年一袭白礼服,俊美绅士得像童话里的白马王子,可明栖却觉得他是现出原形的天使少年。
他在这群管弦社的人之中,美好得有点格格不入。
因为大家都是黑礼服,还是那种沉得没有丝毫光泽,比黎明更漆黑的材质。
而明栖今天的造型……很恶女。
蓬蓬的哥特式裙摆虽有几分华丽,可裙边的不规则又像被恶魔撕扯一般狰狞。她脖子上戴了一条蓝宝石项链,在黑暗中也流光溢彩,不过和那双锋锐的眼眸相撞,瞬间便多了几分妖冶的不祥气息。
她朝他扬了扬眉,有什么狂妄刺激的东西差点从她眼底冲出来揪他衣领,但被她乖巧的明媚的微笑压住了,“享受舞台就好,不二君~”
16.拉住疯子的天才
明栖赛前的表现越正常,不二却越觉得古怪。
但明栖是个直白果断且言行合一的人,在至关重要的比赛前,他没有理由怀疑她说的每句话。
……
可事实证明,有时候,人眼睛看到的东西不一定是真的。
青学上台,八人的团队在数支强队中何其渺小,但又因为他们的怪异,令人许多人抬起眼皮看笑话一样多看了一眼。
3、2、1,音乐起——
前奏如傍晚时分,黑夜即将来临的神秘幽凉。
虽然配置十分松散,可简单的乐器搭配却支撑起了战争前夕的悲壮诀别。
节奏渐起,夜幕铺天盖笼罩,危机从潜伏的四周慢慢苏醒,开始不断地蚕食、吞没人类的生存领地。
可就在众人退无可退的绝望之际,小提琴的声音横空出世!
它似一柄锋利孤勇的利剑,势不可挡地穿过黑暗。泛着寒光的剑身刺得人胆寒心颤,但这第一声反抗的号角,却也瞬间激发出了绝境中所有人的怒吼。
场下的观众被那小提琴声激起了全身鸡皮疙瘩。
不可思议,她的琴声有一种说不出的摧毁般的魔力。
那不是邀请你聆听,而是将你拽进去,让你被黑暗包裹,被绝望淹没,却又让你在遍体生寒的悲怆中品到了反抗与救赎的滋味。
它就像毒药一样,即便不想被她牵着走,却根本控制不住。他们的目光无法从她身上挪开,仿佛身临其境般跟着她反抗,虔诚地渴望她带领他们一步步走出置之死地而后生的逆境。
管弦乐的比赛是激起汹涌的,但观众席上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打扰选手。
可即便如此,那些曾被明栖湶按在地上来回摩擦的选手们,眼里宛如有无数张嘴尖叫地呐喊着——“明栖湶,那个统治了他们童年时代的梦魇又杀回来了!”
明栖湶的音乐极具个人风格,许多人还在死磕技巧的时候,她已经把高超技巧玩成了通货膨胀。
但又不是特意为了炫技才展现高难度,只是单纯认为此刻的手法适合她对音乐的理解与表达,以及玩高兴了,情绪到了,想说话大声一点,就来点有意思的花样……仅此而已。
而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个无人能模仿的绝技,那就是不按常理出牌,她总是在台上随机应变,不是撩拨激发观众的情绪,就是调戏指挥手伴奏团、以及和评委互动。
就算是比赛场上固定的曲目,只要被她一弹,总有新的解读和新的玩法,她虽然是参加比赛,但更多时候都是在现场创作。
可——
这样无敌的存在……怎么……怎么在……青学?!
他们隐约听过青学的网球部很厉害,但管弦社是什么东西来着?!
台下青学管弦社的人也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
谁来告诉他们,在台上演奏的那几个人,真的是他们的学妹学弟吗?!
短短十天,竟然演奏出这样堪称奇迹的曲子!
观众席静寂无声,但明栖湶听到了他们的哗然与震撼。
她望着站在聚光灯下的白礼服少年,缓缓勾起了一抹狡黠的微笑。
她还是无法像哥哥那样,当一个沉稳的、靠谱的领队。
观众们的眼里,只有对她欢呼声,这还远远不够。
表演台才不是什么十年磨一剑的汇报厅,这是……让你们展示自己,让你们在极限中突破的擂台!
她抬臂一扬,更为清脆高亢的音乐密集地从弦上奔涌而出。
不二,接招吧——
一起来把他们的潜力激发到这场比赛的尽头!
当琴弦颤动的瞬间,不二周助脸上的神色凝固。那些早有潜伏的危机从四肢瞬间汇涌上心头,又从心间密密麻麻地向身体每根神经扩散,将他后背激出一层又一层的冷汗。
虽然大家在训练室没有出过一次错过,但他仍然不敢担保赛场上会万无一失。
为防发生意外状况,以及有充分的临场反应,他私底下学习过许多应急技巧,还模拟曲谱重要转折衔接章节、每个乐器发生意外时的应对。
可他唯独没有想过……赛场上还存在小提琴手故意带飞节奏的情况。
她是察觉到现场观众的热情与投入,所以故意临场发挥调动氛围?
还是估算过前29支队伍的成绩,认为训练室的版本赢不了,所以才冒险即兴拉高分值?
又或者……这其实是她的早有预谋!
……但只按照一种节奏训练的队友,能跟得上吗?
半秒的空白里,他脑子里闪过无数种可能。可他不能再迟疑,他必须立即马上作出判断!
管弦社成员们懵得找不到脑子,脸上的汗水差点像雨一样狂滴成了瀑布。
谁来救救他们,快救救他们吧!这怎么和练习室的版本不一样,这是什么魔鬼节奏啊!
明栖!停下来!冷静点啊!别在台上玩上瘾就不管我们死活啊!
我们是一个团队一个团队啊!
可无论内心有多抓狂哀嚎,他们也必须指挥发号指令之前沉住气,不能被这个混乱的节奏打乱现有的节奏!
就在每个人脑子里慌乱得像海浪一样癫狂时,他们对上不二睁开冰蓝色的瞳孔,大家大喘一口气,宛如找到了救命稻草。
不二!不二!快拉住她啊!她跑疯啦!
拉不住了。
她一旦开了头,节奏再慢下来就是演出事故。
不二眼神沉稳,右手立即拍点,从“大弧线”快速下挥成“短促点”,先飞快稳住核心声部。与此同时,左手猛地指向大提琴和中提琴,两人收到信号立即调整弓速,切换节拍,用更密集的节奏“咬住”小提琴的速度。
圆号和萨克斯上一部分的长音还没结束,不二当机立断,下达了跳音跟节奏的指令,给狂跑的小提琴当旋律缓冲带。
上面的四位还算好的,钢琴手才被坑了个大的。他脚上正踩着踏板,可和弦因速度的加快,忽然将钢琴音色突显得浑浊。
紧急关头不二双手不够用,他从脑子里翻出记过的应急信号,猛地跺脚示意钢琴手松踏板,又指示他通过短促的‘断奏’和弦辅助,让他为整首激昂的音乐加强节拍与支撑。
这一波急救十分出彩,舞台上的事故被转瞬间就转成了团队的高光时刻,但某个在台上突然给大家出难题的家伙还没打算停手,凝视着他的眼神挑衅与笑意交织。
不二周助注视着她,体内忽然涌出一股不知是愠怒,还是肾上腺素喧嚣的战栗。
他紧盯她每一个表情,紧盯她手上每一个细微的弧动与力度,就算眼睛不眨盯得发酸,他也保持着舞台上演出般的从容微笑,平稳又优雅挥起指挥棒。
管弦社众人也是都睁大眼睛,紧盯指挥手的指令,跟着投入他们熟悉却又陌生的战斗音乐。
台上的人很慌,台下的观众也很慌。
不是,他们到底在战斗什么啊?!怎么一直冲啊、杀啊的!
这环境未免也太恶劣了吧!是外星人打来地球想歼灭全人类吗?怎么赶走一波敌人又来一波,他们这些旁观者想喘口气,都怕给还在战斗的战士们添麻烦!
普通观众都跟着音乐不敢松懈,能看出门道的内行选手更是差点当成去世。
这根本不敢带入,但凡他们是台上的指挥手或其中演奏的一员,绝对能被吓得半死。
明栖这家伙真不是人啊!
她是不是因为无敌太寂寞了,所以现在不仅要祸害对手和观众,就连自己的队友也不放过!呜呜呜~青学的朋友们,我们同情你们!一定要坚持住加油啊!
台上的队友表示,麻了,已经人麻了。
明栖来一波,松一下,然后又顶上来一波,现在这一波已经冲得他们头晕眼花了。
可他们不能停下,嘴巴烂了也要继续吹,手抽筋也继续弹继续拉!
他们身后没有退路,只能前进,只能冲!
不知过了多久,当节奏像潮水般将全场所有人的心脏推涌嗓子眼的时候,明栖终于大发慈悲放慢弓速了。
不二第一时间双手画个“大弧线”指挥减速,各声部终于敢大喘一口气,纷纷收起油门。
在急涌冲锋后,最后段落交给了口琴。
口琴音色温暖,像故乡的小调曲,柔和的慢叙事旋律安抚着每一位心情澎湃的队友、对手、观众。
再也没有比这一刻更具象化的救赎了。
他们仿佛在经历了漫长而伤痕累累的黑夜中,遇见了黎明破晓时分的第一缕阳光。
最后的音符散去,全场静寂了半响,随后爆发出眼含热泪的激烈掌声。
这一场后,没有人不认识凭八人之力打败各路强敌,以第六名晋级关东的青学。
这一场后,明栖湶的名字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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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回归她阔别一年多的领地。
……
不过带领团队赢得十分漂亮的明栖湶在下台后,却遭受了队友们又气又惊还十分感动不可置信的含泪目光。
她显然不打算反思,只笑着说,“这就是我的音乐。我要赢,也要你们每个人体会到那种恨得牙痒痒,但又想再来一次的刺激。”
“至于为什么不提前告诉你们,因为你们负担太重。昨天的变奏训练证明,你们远比自己想得更厉害,可当团队的重量压在头上,就变得束手束脚不敢释放自我,甚至还会因为未知的变量,长久处在紧张的高压之中。”
“我今天玩得很愉快,希望你们也是。”
她说完,便背着小提琴悠悠散散地去找接她回家的妈妈。
但在转角处,却对上一双正翻涌着浪涛的冰蓝色眼眸。
看来赛场上跌宕起伏的挑战,还没从他心中平息。
不过明栖湶却更为愉快弯起眉眼,灵动狡黠的模样像个彻头彻尾的大坏蛋,“舞台上玩得开心吗?不二。”
“呵。”他扯了扯嘴角,可那双凛冽的眼眸中却看不出任何笑意,“为什么骗我?”
他的关注点居然是这个?
“我以为你会更享受才对,难道这样出乎意料的挑战没有让你热血沸腾吗?”她往前走了两步,窗外的夕阳恰好照在她脖间的蓝宝石上,折射出来的光泽竟和他瞳孔的颜色差不多。
不二没说话,只是看着她。
明栖抿了抿唇,继续说, “如果一定要一个理由,那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想让你当一位仅仅是来帮忙的局外人。”
他以后会有他的队友,也会有和他并肩作战的朋友。
可她要他,永远记得这场她给予的、独一无二的即是游戏参与者,也是奇迹创造者的胜利。
少年愣了愣,片刻笑出了声。
那笑声比之前见过听过的每一次都更愉快,也更悦耳有力,“明栖,我的确玩得很开心,也谢谢你为了我煞费苦心。”
可笑着笑着,他却停下来,用那双冰蓝色的眼眸更深更沉凝视她,“可我不喜欢被你骗。”
……什么啊。
既然笑得那么开心,为什么还用像是被她欺负的眼神看她……难道她做错了吗?
但比赛不出其不意还怎么玩。难道他们网球比赛,出招之前还会提前告诉对手‘你给我准备好,我要发动这个招数打你了’,这样吗?
……算了,既然他不喜欢,那就当她很任性好了。
“知道了,对不起。”她垂下眼,不想再他交流地往前走。
“明栖。”
然而两人刚擦肩而过,他却握住她的手腕。
“……”她低头看被他握住的手。
“你的道歉太没有诚意了。”他稍微用力,将她拽得倒退两步,两人重新面对面。
夕阳笼罩着他半张侧脸,蜜棕发丝暖成了温柔的金色,令他看起来整个人都被一圈朦胧的光晕笼罩。
不过在他漂亮得有点超脱人类的氛围中,她却听见他说,“不如,你来跟我学网球吧。”
她一愣,眨眼再眨眼,“你想让我道歉的诚意,是……跟你学网球?”
他眉眼微弯,那双自带冰冽的蓝眼眸此时竟有几分融化,“太阳过敏也可以学,除了室外网球场,还有很多设施齐全的室内场馆。”
明栖:“……”
这根本就不是太阳过不过敏,室内室外的问题,“我……”
“你不可以拒绝。”
少年依然温和的语气一点也不强硬,但这听起来完全是一个无法拒绝的要求。
她的脸皱了起来,表情挣扎再三,和他商量,“一定是网球吗?也……也可以学其他你喜欢的东西陪你玩啊。”
他眼底最后一丝愠怒彻底荡然无存。
他弯起唇,身边又有清风萦绕,“其他的东西本来就很有趣,可网球……花奈阿姨说你缺乏运动。”
她垮下脸,一边妥协一边弱弱挣扎,“……好吧,但我最近太累了,想好好休息一段时间。”
“明天是周日,刚好有时间带你去买合适的网球拍。另外从下周开始,每周六下午,我都给你上课。”
“……”
“听见了吗,明栖。”
“……”
“明栖。”
“知——道——啦!”
17.帮我给不二传话
明栖湶睡眼迷蒙地被妈妈从被窝里拉起来。
明栖花奈先检查她拔了牙的伤口,今天比昨天消肿了许多。
不过她眼底青青一团,看来又熬夜了,“小湶,昨天几点睡觉的呢?”
“我早就上床了……”她不想被妈妈多问,便懒洋洋一头扎进妈妈怀里。
她也没骗妈妈,她昨天在练琴房听了几遍音乐后,就洗漱回房间了。只不过在她快睡觉的时候,北区淑子阿姨家的不二长男给她发来了一封邮件——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微笑的颜文字表情。
她原本都快忘了因为什么生气。
可被他这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的内容一提醒,又想起自己拔牙吃不了金枪鱼刺身,但妈妈把金枪鱼送去他们家,他不仅吃得很尽兴还仔细向她描述口感的挑衅了!
为了不显得轻易被他激怒,她高冷没回复。虽然本人已经气得睡意全无。
可大约是听了那首充满回忆的曲子,她气着气着就想起了许多从前的事。
只是……无论那时的他对她有多么配合多么温柔,都已经过去了。
就像在角落闲置了半年已积灰的网球拍。
就像他送她的仙人掌,她养了那么久,却一直不开花。
……说到仙人掌,她就很来气!
仙人掌这家伙十分记仇,她曾因为见到它和别的盆栽呆在一起碍眼睛,就把它搬到了床头柜上。
可那时因为在气头上没放平稳,不小心把仙人掌摔得四分五裂。
她紧急给它移植了新的盆栽,也反思盲目地生气会伤害它,所以努力照顾它,按时带它晒太阳,给她浇水翻土。
可它却没给什么好脸色,还扎疼了她几次!
尤其是昨天晚上,又扎了她两次!
她发誓今天绝不多看一眼那盆顽固又浑身是刺的破绿……等等,今天是浇水的日子!
明栖湶不愿面对闭上眼。
不过下一秒,却踹开被子,从妈妈怀里钻出来,爬起来走到窗边拎起浇花器给仙人掌浇水。
一滴、两滴、三滴、十滴……够了!
她“啪”地放下浇花器,环胸瞪它,哼,她今天要渴死它!
明栖花奈:“……”
女儿熬夜了。
女儿睡醒朝她撒娇了。
女儿撒娇撒出火气来了。
但这么生气还能精准控制给仙人掌浇水的用量……
她笑着走过去揉顺她的脑袋,“妈妈先给你梳头发,今天开车送你去学校,早点过去还能再补个觉。”
母爱一滋润,明栖湶就乖乖点头,任由妈妈替她戴上每天不重样的发饰。
不过等她穿戴整洁跟着妈妈下楼到餐厅,却发现她爸不在,“爸爸呢?”
明栖花奈给她递筷子的手不易察觉一顿,面上却若无其事微笑道,“你爸爸接了一桩国际案件,这几天比较忙,一早就去公司了。”
明栖便没再多问,她爸有崇高的职业理想,从小到大就没见他停下来过。不过忙归忙,如果提前答应的事不履约,她肯定要找他发脾气。
“那妈妈今天在家准备做什么?”自几年前舅妈去世,妈妈因为伤心生病住了一个月的院后,她就特别关注妈妈的心情。
很多时候,她都觉得妈妈脸上的微笑只是长久形成的本能,她到底开不开心,她无法准确判断。
可一旦她问了,妈妈就会露出明显开心的表情让她安心。
妈妈的朋友也很少,舅妈是很重要的一位。另一位和妈妈从小长大的朋友是瑛子阿姨——迹部景吾的妈妈。
不过瑛子阿姨和一直待在家的妈妈不一样,她的人生很传奇。
作为日本三大财阀之一迹部集团的女主人,这只是其中一个身份。就算没有迹部,她本人也是个了不起的企业家,参演过多部著名话剧的艺术家、以及开过全球巡回钢琴演奏会的音乐家。
不过最让她好奇的,是当新闻里出现某国重要人物被暗杀时,妈妈无比担惊受怕的神情。
她问妈妈担心什么,妈妈总是含糊不说。
可只有几天后接到瑛子阿姨打来的电话,妈妈才能安心睡好觉。
她曾经当面问瑛子阿姨是不是电影里的那种杀手?
瑛子阿姨笑着夸她想象力丰富。
但却没有一口否认,还给了一个神秘的回答:“我从不杀人,但我身上不能没有枪。”
她想摸摸瑛子阿姨的枪,可瑛子阿姨不给她摸,还骂她和她儿子一样是个小色狼。
迹部景吾是不是小色狼她不知道,但她知道妈妈很崇拜瑛子阿姨。
妈妈小时候就和她说,希望她成为瑛子阿姨那样骄傲又自强自信的人。
她那时反驳,“妈妈才是最好的,我以后也想成为妈妈这样的人。”
妈妈欣慰把她抱得很紧,可声音却罕见地十分严肃,“不可以,小湶,你可以爱妈妈,但不能成为妈妈这样的人。因为她没有梦想和自我,弱小得保护不了任何珍惜的东西。所以,你一定要带着妈妈的希望和憧憬,活得比任何人都要自由强大,不容欺负。”
她不懂妈妈为什么要贬低自己,小时候也不太懂大道理,只是哭着说妈妈最好,她也很用力抱紧妈妈,并下定决定以后都要保护她。
她的妈妈很伟大,可如果她自以为黯淡,那她努力用自己获得的胜利与荣耀去照耀她。
这样……能不能驱散一点妈妈童年与青春里,所遭受那些的痛苦呢?
明栖花奈知道女儿担心她,她笑道,“瑛子阿姨过几天从英国回来,我打算给她准备点礼物。”
明栖放心点头,正好这几天社团比较忙,她没空早点回家陪妈妈。
*
明栖湶来到社团时,成员们都在热聊录制CD售卖的话题。
而去年一起逆风翻盘闯入关东的几位无疑成了焦点,大提琴手和圆号两人,在一干人嫉妒又悔恨的扭曲表情中,滔滔不绝地向一年级新生讲述那时的惊心动魄。
花岗未来趴在窗边的椅子上眼睛亮晶晶翻看《八重奏·破晓》的曲谱。
小谷野千穂在钢琴旁边,缠着不爱凑热闹的钢琴手石垣城本聊CD。
还有中提琴手片田直本往脸盖着衣服,缩在角落睡觉,他旁边还有个……敲木鱼的一年级光头?
这小子敲木鱼的姿势这么专业,不会是从和尚庙还俗的吧?
众人一见她进门,吹嘘的聊天的睡觉的敲木鱼的全都齐刷刷看过来。
似乎在向她确认管弦社录制CD的事,以及如果真的是去年那首几乎原创的《八重奏·破晓》,是沿用现场的即兴版本,还是重录一次作品的原版节奏。
许多人猜测是后者,现场的即兴发挥虽然能点燃气氛冲高分,但考虑到现场收音不干净有杂音,大多数音乐发售的版本都是录音室出品。
何况现在青学的管弦社技术成熟稳定,一定能演奏出比去年更精准有颗粒感的质感。
但这中间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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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大的问题——
八重奏就是八个人,除了管弦社的七位演奏者,还有网球部的第八位天才指挥手。
……难道又把他临时借过来用一用?
可按照明栖和不二目前比较古怪的关系,他们能稳定和平相处吗?
虽然不二温和宽容情绪阈值高,一般很少和人生气,但明栖的嘴是青学出了名的第一毒物,她想气谁,就没失败过。
“事情你们也都听说了,我们的确要录制CD售卖。曲目我昨天也已经定好了,不过具体的制作流程还要和部长再商量。工作有任何进展,我和部长会告知各位,现在大家先照常训练。”
说完,她目光掠过窃窃私语的众人,落在了最淡定的石垣城本头上,“石垣,你跟我过来。”
石垣城本:“……”
他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按照以往的惯例,明栖每次都把最大的麻烦丢给他。
果然刚到办公室,第六感就应验了,“你去给二年6组靠窗那一列坐在倒数第二个座位的同学带句话。”
……这不就是你前桌……不二吗?
石垣城本保持淡定,“什么话?”
“问他同不同意把他的名字印在《八重奏·破晓》的售卖CD上。”
见石垣城本表情瞬息万变,明栖抬手制止他询问多余的内容,没有拔牙的半边脸扯出了半个冷笑,“如果他同意,你就说‘算你识相’。如果不同意,你就告诉他‘这不是征求你的意见,只是通知。’”
“……”石垣城本不淡定了,“你想气他,让我给你当枪使。”
明栖点头,“对,你可以走了。”
……她要不要无耻得这么坦荡?
如果表情可以骂人,石垣城本的表情大概是有一堆道德谴责,但我保持绅士让你自觉忏悔。
但明栖闭上了眼,“出去带上门,我补个觉。”
石垣城本气得扭头就走!
可他们这前后桌昨天晚上是组团去吵架了吗?
明栖下了课还趴在课桌上睡就算了,不二你怎么下了课也在睡觉?
他第一节课间走一趟,白来。第二节课又走一趟,还是白来!
他气得懒得再跑。
不过等到上午下课铃一响,他就从1组冲去6组,这爆发的冲刺速度把隔壁的手冢国光都惊得多看了他两眼。
“不二!明栖让我给你带句话!”
不二周助:“……”
他余光扫向教室门口,明栖湶恰好高贵冷艳地走出长廊,他对石垣城本温和笑道,“石垣,真是辛苦你了。”
石垣城本忍着翻他俩白眼的冲动,开门见山道,“明栖让我问你,你是否同意把名字印在《八重奏·破晓》的售卖CD上?”
不二周助一愣,“为什么?”
这不应该……按照她对音乐的严苛程度,现场的即兴发挥虽然好玩,但论作品的协调性和流传度,难道不是原版韵律才能称之为经典?
何况现场录制的版本杂音多,重录一版也不难,毕竟那七位更不可能忘记曲谱旋律……至于指挥手,现在的管弦社许多人都能担任这个角色。
他回过头,望向那道渐行渐远的纤细身影。
不是同意,也不是不同意,偏偏是为什么……
这不在明栖给他的应对方式之内啊!
石垣城本无奈一笑,“不二,你都不清楚,我怎么会知道她在想什么。不如你直接问明栖,她不是就坐在你后面吗?”
18.她下午没来上课
明栖中午午休没回来。
下午也没来上课。
但不仅管弦社成员不知道她去哪里,就连班主任都不清楚,“对哦,明栖都没告诉我请假理由,我怎么就批准了她的假呢?”
“……”不二周助放下帮数学课代表上交的班级作业,跟老师告了一声别就退出办公室。
班主任望着他掩门的身影若有所思,是错觉了,怎么感觉不二君稍微有点冷淡?
不二不是故意冷淡,他只是不太理解,身为老师居然连学生的行踪都不过问就批假。
如果她发生意外了怎么办?
就算她是明栖,那也不代表万无一失。
何况那家伙……明明很喜欢乱来。
他回到班级从抽屉拿出手机,这下也顾不上其他,直接给她打电话。
“嘟——嘟——”
听着耳畔久违的嘟嘟声,他不由握紧手机。
可嘟了10秒,都无人接听,“您好,您拨打的用户正忙,请稍后再拨……”
除了练琴,她向来都是手机不离手的。
他面色微变,继续重拨。
“不二,你怎么了,脸色有点奇怪?”刚从室外回来的菊丸英二见他神色严肃,连忙关心道。
不二一边给一串没有备注的号码打电话,一边暗示英二明栖下午突然没来上课的反常,“你知道明栖去哪了吗?”
“知道啊,中午看你在走廊和石垣聊天还提到了明栖,我上课无聊的时候就发消息问了她。本来打算下课告诉你,但你一下课就帮数学课代表把作业送去给老师了。”
“……”
不二周助一把挂断电话,“所以,她怎么说?”
菊丸英二眼睛一眨,瞬间猜到他没写备注的号码是谁。
不过这样的秘密不能对外分享,他无奈摊摊手,“她说脸疼,心情不好,去骂牙医助助兴。”
不二周助:“……”
看英二淡定认真的表情,他显然是信了这种半真半假的冷笑话。
不过她既然还能开玩笑,就说明不仅没出任何意外,还特别悠闲惬意。
想起刚才打过去却无人接听的可笑电话,他真是……想把记录给删了!
可不接电话冷处理不是她的风格。
难道她还在生气……气他吃光了她的金枪鱼?
这节课过得很慢。
不知过了多久,他手机才震动。
他看了眼站在前几排的老师,偷偷点开手机,果然是她的回信,“刚刚手机调静音放一边了,现在才忙完,你连续打1、2、3……整整三通电话过来,是有什么急事找我吗?”
“……”打了几通电话……她在心里默数就好了。
不过一封邮件才刚看完,手机又震了一下,“如果是石垣中午跟你说的事,那就别给我提其他的意见,我已经决定用去年比赛即兴的版本。”
这强势不容转圜的语气,似乎笃定他会反对她。
可明明只是想问一句,“为什么是现场演奏的版本?”
她隔了五分钟,才回他,“原因你怎么会不清楚呢,裕太的哥哥。”
……裕太的哥哥。
一个在她嘴里连正常称呼都没有的人,能清楚什么。
他如果真的那么了解她每个举动每个想法,又怎么会被她绝交?
下课铃声响彻校园,安静的班级霎时纷恼喧哗。
即便他不愿承认,但在这怂恿着释放的氛围中,他的确任由某种类似于怨念的东西流露了出来,“明栖,我并不是寄生在你脑子里的生物。”
明栖没了回复。
好吧……他应该冷静一点。
他平息了片刻,缓缓打字,“所以,请告诉我你是怎么想的。”
明栖这下秒回了,“好,我告诉你。因为那是独一无二的作品,每个人在台上爆发的力量和情感浓度都无法复刻,他们是,你也是。没有任何人有权利抹掉或者覆盖你最独特的模样,你也不行。”
她当然知道现场版本的音轨,不适合制成CD售卖。
可没有任何一个版本,能够超越它。过去没有,未来更不可以,凝聚在这个版本里的回忆和温度绝对不能被替代。
她就是要让每一位听见这首曲子的人都知道,他们被逼至悬崖边上,在走投无路时,爆发出了多么勇敢多么孤注一掷的极致感染力。
这是独属于他们八个人的高光时刻,也是每个人都值得被铭记的荣耀。
但他,怎么能不清楚呢?
……他明明是最先成为她同伴的人啊。
就算……就算她做错了,她伤害了他……他也不能就这样忘记她曾让他热血沸腾过的、独一无二的感觉啊。
“明栖,现场录制的杂音我已经尽力降到最低了,你听听看。”修音师的声音传来。
明栖湶在门口站着没动,眼眸因浮出一层酸涩的水雾而胀红。
她仰着头深吸一口气,等眼里的水汽逐渐冷却,才走过去,“好,音频先刻录10张母带,另外视频版本也麻烦复刻八张精品。”
这边刚安排完,榎本部长的电话恰好打进来,“明栖,我已经联系好了绘画社,今天傍晚他们过来帮我们设计CD的封面。另外我已经安排采购了300张空白的CD盘和包装袋,还有学生会那边,他们下午……”
榎本部长说了很多,她没心情听完整。但学长的执行力比上一届废物部长强得太令人安心了,昨天突发奇想决定卖CD,今天就安排了计划搞定300张。
店内的刻录还需要点时间,明栖湶不想干站着胡思乱想,就去附近的精品店逛了逛。
正好要给每个人送视频版CD当纪念,她挑了一款很精致的礼盒。
可盒子都买了,就一张光盘未免太过单调,索性再买点礼物一起送,恰好店内有各种乐器的挂饰和毛绒玩具。她按照每个人的风格喜好,都配套挑了一份。
嗯……某人除外!
她有点不想理他了。
既然他都不太在乎这些事了,她干嘛还给他送额外的礼物。有一张顺带的CD已经很给他面子。
可当她把礼物分配好,发现大家都有就他没有,她心中又有点不是滋味。
算了,随便买一个凑数吧。
然而这一趟逛得比之前更久。
她的目光从网球、网球拍、相机、天文望远镜、西洋棋……等等他感兴趣的物件上一一扫过,都不是特别满意。
怎么都这么好看,她并不想被他误认为是精心挑选的!
她在店里走一圈又一圈,最后在无人区挑中了一个最丑的仙人掌盆栽玩偶。哼,底下的花盆还被夹变形了,看起来就跟某人突然不聪明的脑袋一样。
店员见她选了好几轮,最后却挑中进货三年都没卖出去的丑萌翻白眼仙人掌,“这个可以打三折。”
明栖很满意,高高兴兴地付了钱。
……
为了支持明栖社团的事业,CD刻录店老板成为了管弦社第一位顾客,两人的消费各论各的。
只不过当老板问她一张CD买多少钱时,明栖对校园社团制作的CD价格没有概念,只按照之前买过的音乐专辑定了个便宜点的价位,“5000就行。”
“……”老板面不改色付了钱,只是帮她打包的时候多问了句,“你们社团主要负责售卖CD的孩子不是你吧?”
“不是。”明栖和老板也是老熟人,“我除了把复刻的母带带回去,其他的都归部长管。”
老板放心了,叮嘱她专注于音乐,卖CD的事她一个手指头都别碰。
明栖湶只当老板夸她音乐做得好。
明栖湶刚打车刚到校门口,部长就带人来接她,她立即把第一份收入交给部长。
“你说你一张CD卖了多少钱?!”部长盯着手里的钱,差点没被口水呛死。
“5000啊,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剩下的交给我。”
……她不食人间烟火敢卖五千也就算了,怎么还有人不讨价还价直接就买了,顾客还是最懂行情的CD店老板!
不行不行,待会还是再刻录9张给老板送去,免得管弦社刚开第一单,就被传出穷得不要脸的奸商坏名声。
*
傍晚时分,手冢国光前脚刚往管弦社走去,后脚就有几道脚步声跟上。
手冢国光回头,好意提醒他们,“我不是过去玩的。”
浅川会长前几分钟才发短信过来说,管弦社目前正缺人手,路过的老鼠都被榎本学长逮住跑腿传话 ,如果有一两个不小心绕道走去了管弦社,那就直接成为了免费上门的劳动力或者待宰的……小肥羊。
小肥羊们有各自主动上门挨宰的理由——
乾贞治镜片发亮,宛如发现了什么大型的素材库,“听说青学一半的文化社团都去管弦社帮忙。”
菊丸英二嘴馋,今天有人拿着一份香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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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味的冰淇淋从网球部路过,听说是茶道社和管弦社一起推出的限量甜品,“大家都去帮忙,我们网球部不能输!我也要去帮小湶酱~喵!”
大石秀一郎欣慰看向菊丸英二,“我和英二想得一样。”
河村隆腼腆挠后脑勺,“大家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最后是不二周助,但他没说什么,只神秘一笑,大家便露出不愧是你的各种脑补。
不过虽然早有预料,但还是低估了管弦社的热闹程度。
管弦社位于旧教室改造的社团活动楼一楼,近乎两个教室那么大的训练区和走廊上全是人。 300张的CD录制被他们营造出了制作3000张的气势。
今日正常计划原本是管弦社自备1台,学生会带3台CD刻录机过来一起工作。
可当榎本学长路过吹奏部和音乐社时,拉着他们的部长勾肩搭背聊了两句,就又从两个社团各搬了2台过来,当然搬设备过来的成员一块留下来干活。
9台刻录机一起高速运作,CD一制成,就交给绘画社现场打印张贴封面。
封面贴完立即装盘打包。这边的流水线有条不紊,另一边榎本夏寻还找新闻社写稿宣传,以及让风纪部那位喇叭小部员和几位吹喇叭的社员去学校里拉客。
一些客人从昨天就开始关注这事,现在出了作品,都很爽快地掏钱支持。
另一部分顾客听说管弦社和校内多社联合组织了活动,打算先过去看看。
这边的服务的确很到位,长廊上布置着各种各样的小游戏,乍一眼看去,差点以为把庙会搬了过来。
走廊外面草坪上,还有茶道联合管弦社举办的品鉴活动,大家可以一边享用甜品美食,一边看女仆装美少女,还能指定管弦社演奏特定曲目。
虽然上述服务不收取任何费用,但被哄开心的众人在这买的CD确实更贵。
管弦社榎本部长一边到处感动感谢,一边又偷偷进货了600张空白光盘,不过也不能光逮着青春学园的学生薅。
于是,向其他学校宣传的事就落到了学生会会长头上,而为显示诚意,每个学校的宣传词不能一样,态度既不能太谄媚讨好,以免显得音乐掉价,但又不能太拿腔拿调过于傲慢,得拿捏一个度。
学生会浅川会长是真心想帮忙,但也是真心地头疼。
可他眉头刚一皱,不知从哪个角落窜出来的榎本夏寻就笑嘻嘻递上甜点。
伸手不打笑脸人,浅川会长没办法,只能盼星星盼月亮,盼他的手冢副会长!
可手冢学弟刚来管弦社,眼神还没跟他对上,就被榎本夏寻风一般冲过去迎接——
“手冢学弟,你来得正好!学长这里有五十份特制CD麻烦你签名!你放心,我们管弦社绝不损坏你的名誉,绝不打着你的旗号买溢价产品,这是给庞大粉丝们的额外福利!”
他往后看了眼,这只手还没松开手冢国光,另一只手就拽住了最受全校女生宠爱的菊丸英二,“英二你也一起来,特意为你准备冰淇淋!”
手上抓着两个,眼神还在看第三人。不二其实也很受欢迎,可如果让他签了名,明栖恐怕会以秘密买主的身份全部垄断……并且是以5000日元的单价。
还是别了吧,他不想向可恶的有钱人解释为什么他只把光盘定价500日元。
但放过了不二,其他人可逃不掉——
“乾学弟,听说你整理资料非常出色,快帮学长统计一下光盘的报废率!”
话点到为止,他相信优秀的数据分析大师会给他整理一份从光盘制作效率到整体利润的全方位报表!
还有脑袋圆圆的大石,这一看就是个能让人放下警戒心的聪明学弟,他抖出一长串名单,“大石学弟,这些是不同乐器店给出的二手乐器报价,学长我已经被他们拉黑了,要不你帮我打电话再找他们砍砍价?”
河村隆来得太及时了,“河村学弟,我吃过你们家的寿司,味道超级无敌美味!相信身为超级好吃寿司店老板的儿子,你捏出来的饭团也一定很好吃!那个……食堂阿姨刚煮好两锅饭,可以拜托你和相扑社的两位学长一起去捏饭团吗?”
“……”
乾贞治决定把榎本学长列入青学无可超越的厉害角色之一,除了安排活物,他竟连食堂的大米都没放过。
唯一没被安排的不二周助站在纷纷嚷嚷的喧闹中,目光仔细地环视了一圈,似乎在找某个人。
“找明栖吗?”
19.共处一室了
“榎本学长,我随便看看。”不二礼貌道,“您有事先去忙。”
虽然不二学弟没有明说,但榎本夏寻往小房间瞄了一眼,“不二学弟是我们管弦社的半个自己人,想去哪里随便去。”
说完,他就风风火火地又开启了忙碌模式。
不二周助顺着学长的暗示,看向了位于管弦社最内侧的小房间。
走过去虽是一条直线,但来来往往的交错行人十分密集。
莫名地,对这样的热闹感到陌生。
他对这里的记忆,似乎仍然停留在那个只有八人训练的空旷训练室,以及,一群人挤在小小窗前看日出的清晨。
可当他的目光掠过熟悉的地方,却被一张张鲜活而充满干劲的脸庞挤占。
无论是曾经抱有敌意的前辈们,还是支持她的同伴,又或是新入社的一年级。每个人都在她的影响下,有了敢于大声宣誓的野心与前进的目标。
过去那个得过且过的社团,已经前所未有地团结、积极。
然而……那只属于小部分人的奋斗与记忆,是否会在越发盛大的光芒下,被遗忘?
时间总是残酷的东西。
无论愿不愿意,记忆每天都在脑子里掠夺领土。新的记忆挤占过往,然后又趁着你懈怠的时候,一点点剔除情绪浓度,再一点点把它存在的痕迹变浅。
然后,在许多许多天之后,成为一句,“啊~我们当年的确完成一件很疯狂的事”,的平淡感叹。
但明栖……真是个霸道家伙。
她竟然要将音乐捆绑着记忆,永不黯淡。
他望着那扇在人头中忽闪忽现的房门,忍不住猜想,她这时候在做什么?
不过他刚朝着拥挤的长廊迈开步伐,就听见石垣的声音, “不二,麻烦在这上面签个名。”
刚结束表演的石垣城本,手里拿着一份精美的光盘盒走过来。
而在茶道社摊位上制作甜品的小谷野千穂,穿着女仆装送甜品的花岗未来,还有负责组织游戏的其他几位也都纷纷凑了上来。
“这个和售卖的音频不一样,是明栖单独送给我们几个的纪念版CD。”
石垣城本打开盒子,内部摆放着一张光盘,而盒子的背面已被每个人都签上了名字……只差他了。
如果每个人都有的话……他接过光盘,在看到每个人的署名时,眸光一顿。
“指挥手——不二周助。”
被她放在了第一位。
他捏着签字笔,在明栖签名附近的空白处,缓缓落下自己的名字,又确认问道,“明栖还在办公室吗?”
可提到明栖,几人的表情都有点尴尬。
她现在的心情非常不好……毕竟今天在场所有人吃的冰淇淋,都是她忍痛贡献的。
这学期一开学,明栖来到社团安排的第一件事就是把大冰箱清理干净,然后买各种各样的冰淇淋塞满。
可还没来及享受,就惨遭拔牙之痛。
而今天喊了这么多人帮忙,就算管弦社已经穷得人尽皆知,但招待的诚意不能少。
不过茶道社那群家伙还真是不客气。
他们打开冰箱一看,发现除了冰淇淋,还有巧克力、糖果、碳酸饮料等等一柜子零食水果,于是便问,“明栖副部长,这些材料,可以让我们制作出更美味的甜品吗?”
“啪”地一声,明栖手里敷脸的冰袋掉地,她站在窗边背对着他们,僵硬地比了一个OK。
然后一群人就把她的冰箱搬空了。
“不二君,你不用去找明栖啦。你的那份,明栖让我带给你。”花岗未来等他签完名,适时递上他的那一份。
“……”不二周助接纪念品的顿了顿,脸上的微笑看不出情绪,“谢谢,你还真是热心肠呢,花岗同学。”
花岗未来怯怯低头得意笑,“客气了,不二君。”
几人找他签完名,寒暄了两句便又去各忙各的。
不二周助拎着手里袋子,晃了两下。
咦……有点沉,似乎不仅只有光盘的重量。
他往后靠墙,手在盒子上停顿了两秒才轻轻掀开——
然后就被身体变形的仙人掌毛绒玩偶脸对脸鄙视了!
“……”
他盯着扁脑袋仙人掌上的大大白眼,嘴角欲言又止,但多看几眼却只剩下忍俊不禁。
真是辛苦她了,这样特别的礼物应该不容易找吧~
唔……看在仙人掌的份上,他应该当面和她说声谢谢。
“噢,对了,不二君。”去而复返的花岗未来不知从哪里钻出来,“……明栖说礼物是无聊顺便买的,人人都有,让我们不要太感动。”
“……”不二周助看向花岗未来。
嗅到危险气息的花岗未来夸张地瑟缩了一下,“既然不二君收到了,那我就先去忙明栖交代给我的重要任务了。”
明栖交代几个字,还特意加了重音……仿佛在炫耀什么似的。
“……”不二周助盯着仙人掌的鄙视脸,戳戳它的脸,又捏捏它本就不聪明的扁脑袋。
每个人都有……难道她给每个人都送了白眼?
这个认知莫名让他的心情掺了点怪味,他走程序似的,淡淡打开自己的纪念版CD。
可当目光逐一掠过签名时,嘴角却微微一勾。
哼,什么每个人都有,他的光盘上就没有她的签名。
……
小房间的门上挂着一个小黑板,写了两句潦草的话:“没什么事,别找。有事,更别找。”
原本是很霸气的,可文字后面画了一个翻白眼仙人掌头顶怒火的凶凶表情包……就连仙人掌被夹扁脑袋的细节都有。
不二看了看手里脾气不好的仙人掌,笑眯眯拿出手机,对着门上的表情包给他们来了一张合影。
不过这小房间有点诡异,明明是傍晚的温暖时分,怎么门缝里还源源不断渗出冷气?
不二周助捏着下巴想了想,绕了一圈来到了后侧。
嗯……窗上没贴禁止打扰的警告,可以从这里进去。
但这的确不正常,四月还要穿外套的天,空调外箱机却一直在滴滴答答掉水。
他看向推拉窗,窗户是紧闭的,可窗帘拉了却没扯整齐,露出整整两个手掌的宽度,恰好能看清室内。
某人空调开了16度,用米白色的毛毯把自己裹成一条在沙发上搁浅的美人鱼。
她看起来貌似在缺氧缺水,上挑的猫眼吊成了死鱼眼,正半死不活地看着双柜门的敞开大冰箱。
冰箱里空空荡荡……不对,仔细一看,发现冰箱里还有半颗干瘪了的柠檬。
不二周助别开脸,敛起不知名但很可能是幸灾乐祸的笑意后,才抬手敲了三下窗。
美人鱼皎白的脸颊已被冻得毫无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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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可当她涣散的目光望这边一瞥,冷白的肌肤蓦地浮起一层气红。
挂在脚尖上晃晃荡荡的皮鞋被她‘鱼尾’灵活一踹,就接连飞到门边发出闷响。
但她觉得还不够表达她的怒火,于是又扭着身子蜷进单人沙发,只给他留一个‘别烦我’的死鱼翻身背影。
不二周助的目光从她身上再次回到玻璃上,按照她对于关注之外人和事的随意态度,窗很有可能没关紧。
他试着推了一下……下一秒就开了一条缝:“……”
幸好她们家有一个很大的院子。
幸好她的房间也在二楼。
不二先把CD礼盒和大大的网球袋放一边,但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网球袋不小心撞了一下窗户框。
明栖湶听到动静,蹙着眉头扭过头来。
不二朝她微微一笑,紧接着瞬间帅气地翻了进去。
明栖湶眼睛瞬间瞪圆:“!”
他为了把仙人掌那打三折买的丑玩意还给她也是有够拼的!
可他们网球部的家伙太过分了,“这里不是你们网球部的后门。”
少年慢条斯理把放在外面的网球袋和CD礼盒拿进来,又顺手关上冰箱门,“我知道,所以我也不是回网球部。”
“……”谁问他是不是回网球部了,而且他凭什么不经过她同意就关了她的冰箱!
他……他还在找遥控关她空调?!
但无论她的眼神有多控诉,随手放在办公桌上的遥控很快就落到了不二手里。
“你住手,不准打断我的冷气敷脸理疗大法!”
不二周助:“……”
他眨了眨眼,歪头看向把自己裹得紧梆梆,只露出一颗脑袋吹冷气、但脸色又白又红的某人……“自创的办法吗?真是丰富的想象力。”
不过这并不影响他下一步行动,他直接对着空调按下关机,“不过再继续下去,就是恒温尸体的低温了呢。”
明栖湶脸色白得更惨:“……”
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盯着他的眼神逐渐丰富。
这家伙故意气人的态度里……夹带了点小小的关……关心,虽然这点关心可以忽略不计!
可他的态度看起来不像是上门还丑丑仙人掌给她的。
那他来做什么,因为他售卖的CD上署了他的名,所以特意来礼貌感谢一趟吗?
哼~其实他根本没必要多此一举。
在她面前就没必要说场面话了。过去的并肩作战,在他心里,说不定和许多的乐于助人一样。
即便过程令他觉得惊险刺激,但那也只是一桩主线之外的支线游戏,她又能指望他……有多刻骨铭心呢。
既然他不在乎了,那她也不在乎他!
“好的,礼貌和感谢收到了,你可以走了。”明栖湶又背对着他缩进了沙发。
肯定是关了空调跑走了冷气,室内忽然变热,她闷了两秒就烦躁得厦门港把双手从毛毯里伸出来透气。
但坏在刚开始裹得不顾死活,现在扯出来比较费力。
不二周助就在一旁看着她……看她像只企鹅在沙发上扑腾。
明栖扯得磕磕盼盼,见他站着也不走也不动,气得飞了他一眼。
不二周助弯起嘴角,这才替她轻轻撩开卷到背面的毛毯,“明栖,我可以走。但你是不是漏了在我的纪念CD上,写下你的名字?”
20.名字签在手掌心
明栖湶眼底霎时掀起一阵波澜。
但她没有回头向他确认,而是机械掀开卷在身上一圈又一圈的毛毯。
不二周助也不着急,仿佛有足够的耐心等她慢慢整理……也许是整理毯子,也许是心情。
可这家伙……
扯开毛毯还没完,又从沙发挪到一旁的滑轮椅上,慢吞吞滚动着去门边找自己踢开的鞋。
“……”好吧,耐心也是有容量的。
明栖湶五分钟才龟速挪了2米,但在第六分钟,她的椅子挪不动。
不二直接把她推到了书桌前,“明栖,把名字写上,我送你过去穿鞋。”
“……”哼,威胁她。
明栖湶就不写,扶着桌子继续挪椅子。
“……”不二周助再次把她拖了回来,并且摁住靠背不让她再动。
但她还在不服气地反向用力扯桌子。
不二周助无声叹了一口气,他走到门边,捡起她的双鞋整齐摆在她脚边,“可以吗?”
“……”明栖湶瞬间像是膨胀的气球被扎破,泄出来的气到处不规则乱飞。
她好像有点轻飘飘,又好像被塞了一团棉花,胸口又堵又胀,“我才不给你这种年纪轻轻就患了失忆症失智症不记得过去不理解过去的家伙——签名!”
一句话有够长气的,她说完脸都憋红了。
他给出了一个真诚的建议,“如果你想让伤口快点好,就别总往嘴里下毒。”
“?!”
明栖湶气得脸更红了。
不二周助打开CD盒递到她面前。他们特意把盒子翻开的一整面留给了明栖,其他人的名字都小小缩在了背面。
“……”那些家伙可真是……
而这里稍微一走神,她手里就被塞入了一支崭新的马克笔。
明栖湶扭头看向手里的笔,又抬头看向少年。
少年对她弯眼一笑。
她手抖了抖,差点失手把马克笔丢了出去……可恶,他居然色诱!
冷静……哼,不过是签名而已,给他就是。
她深吸一口气,朝他抬抬下巴,“手,给我压着。”
“……”间歇性高血压能通过空气传播吗?
不二周助差点维持不住脸上的微笑,但他还是伸手压住CD盒的斜对角,“明栖,再提一个要求试试。”
该折腾的都折腾完了,明栖专心摇起了马克笔。
一分钟、两分钟……等到滴在草稿纸上的墨点浓郁漆黑,她才握着笔转向了CD盒。
不二周助松了一口气,真是不容易呢……但、等等!
不过是松懈了一秒的功夫,他的手就被明栖翻着掌心朝上,用两只手一起压住。
……她想干什么?
不二周助忽然有点混乱。
她脑袋压得很低,头发全都扫在他的手臂上,柔和干净的发香混着丝滑的触感,令他整条手臂都泛起一股细碎的酥痒。
但比手臂更痒的是手掌心。
他能感觉到她的手指压在他指腹上,他指尖微微一颤,然后被她压得更紧,“……”
不知过了多久,等到他的手被解放,他的呼吸才跟着畅通。
但出人意料地不出意外,他手掌心多了三个字黑漆漆又狂妄的名字,“明栖湶。”
……这种笔应该很难清洗吧?
他看向干了坏事的某人。
她毫无愧疚,眉梢弯弯的,眼睛亮亮的,似乎对于这样的恶作剧十分得逞。
他盯着手心浓稠的名字,短促笑了一声,“明栖,我也还没有给你的CD签名呢。”
“不……”
不需要……他好快!
明栖湶手缩得很快,但他抓人的手更快,几乎话音一落,她的手背压就被在桌面上。
他的力气不大,但温柔的禁锢很有技巧,不管她怎么转动手腕都没有。
他一定是吓唬她的, “你拿着的不是CD盒。”
“我当然知道啦。” 浓稠的墨在漂亮润白的手上落下一笔。
“不二!”他居然真写,明栖湶急得用另一只手盖上去。
不二周助歪头问她,“唔……是叫哪个不二呢?裕太不在哦,这里只有裕太的哥哥,难道你不清楚吗?”
明栖湶:“……”
她对上那张‘你道歉我就放过你’的好商量表情,嘴角动了动又闭上,大概僵持了五分钟,她费力挤出一句称呼,“我喊的是由美子姐姐的大弟弟。”
“……”
不二朝她弯眉笑笑,低头把自己的名字一笔一划整齐写上,每只手两个字,很公平。
*
明栖湶从来没走过这么屈辱的回家路。
她原本打算在学校把手洗干净,但办公室的门一拉开,全都是人和人和人。
她还打算戴指挥手手套遮住,可不二提醒她,“榎本学长每天用过手套都会洗干净吗?”
榎本部长当然没这么勤快!
她见过最干净的指挥手只有不二!
话题扯远了……她现在手背上写着不二周助,怎么好意思出门!
她烦得在房间里走过来走过去。
不二周助很与世无争地给翻白眼仙人掌玩偶塑形。
可就在玩偶刚被他捏得圆润可爱。
明栖一拳把它锤到桌子上,把它的脸再次打扁。
“……”不二周助面无表情看向她。
明栖湶提着书包,踩着窗外前摆放的椅子,爬窗跳上出去,“我回家了,请帮我跟部长说一声。”
“……”
明栖湶双手揣兜走路生风,一出校门就拦出租车。
可等她拉开后座门准备上车时,门却被一只白皙修长的手撑住,她一回头,就对上翻白眼仙人掌控诉的鄙视脸。
随后露面的少年俯身对司机道,“司机大叔,她身上没有那么多零花钱坐出租车。”
大约是少年有好人缘的乖巧气质,司机没有任何怀疑。他甚至还谴责地看向明栖湶,少女你坐不起就不要硬拦车啊。
“我有……”
“啪~!”后座的门被不二周助关了,司机一脚油门扬尘而去。
明栖湶死死盯着车牌号,她记住他了,这位司机大叔将永远失去她这名尊贵的乘客!
她看向那个不太聪明的仙人掌玩偶,脑袋又圆回来了。
……再把它打扁!
没机会了,不二收进了盒子里,“明栖,公交车来了。”
她还是想坐出租车,但摸不准这家伙会捣乱几次。
不二等着她,并不催促她。
可这让人更有紧迫感了,她盯着手背上黑漆漆的四个字,在走路回家还是小范围社死的纠结权衡中,还是决定社死好了。
“我没钱,你请客。”她双手揣起兜,先一步上了公交车。
不二无奈笑了笑,在她后面 “叮叮咚咚。”,投入了两人乘车的硬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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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正是放学下班高峰期,车内不算挤,但也没有空位。
明栖湶倒是想保持高贵冷艳的人设,一路双手插兜到底,可车刚起步,就算靠着栏杆,身子依然在晃动。
她条件反射伸出右手握住扶杆,手背上的字是‘周助’……她脸颊微微一热,目光看向车外,看向更远的城景。
不二周助的余光掠过来停顿了三秒,又缓缓顺着她的视线看远点、再远点。
明栖湶旁边坐着一位老奶奶,后排是一对母子。
小男孩戴着童帽,穿着幼儿园校服,正是对世界最充满好奇的年纪。
他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明栖湶和不二周助看,仿佛在看童话故事里的公主王子来到了现实世界。
不过公主殿下手上怎么黑黑的,他歪着头仔细观察,发现那竟然是两个字,而且他刚好认识,“公主殿下,‘周助’是谁?是公主殿下旁边的王子吗?”
小男孩清脆稚嫩的声音回荡在车厢内,原本互不打扰的乘客们瞬间被激活了八卦基因,齐刷刷看了过来。
明栖湶旁边的老奶奶还从兜里拿出老花镜戴上。
“……”明栖湶发梢下的耳尖差点红得冒烟,不过好在她表情平静,“不是,我也不清楚周助是什么。”
不二周助投到远方的目光收回来,落在她身上。
“……”明栖湶侧了侧头,脸差不多被挡完。
“诶~”小男孩眨了眨眼,追根究底问,“那公主殿下手上为什么会有字?”
“幼稚园的家伙,你没见过胎记吗?”
不二周助肩膀抖了抖,似乎在憋笑。
车厢内其他人也纷纷忍俊不禁。
不过只有幼儿园学历的小男孩不疑有他,他不仅上当,还觉得这个胎记特别神秘特别酷,“公主殿下,那你会魔法吗?!”
“……”公主殿下斜着眼瞥了过来。
她朝他伸出手,乌里乌鲁唧唧咕地念了一串咒语,咒语他没听懂,但最后两个字听懂了,“禁言。”
小男孩愕然瞪大眼,捂着嘴开始唔唔唔地挣扎——我真的不能说话啦!
全车不管什么学历文化的乘客都惊愕地看过来:“……”
小男孩的妈妈尴尬笑笑,这个被魔法书害得不轻的小笨蛋儿子哦。
明栖湶也惊呆了:“……”
小男孩还在卖力地唔唔唔,公主殿下救救我,我说不了话啦!快帮我解开咒语哇呜呜呜!
“……”公主殿下撇开头,觉得他还是不说话比较好。
小男孩顿时泪眼汪汪,童话故事原来是骗人的,不是每个公主殿下都很温柔。
但全车笑得最漂亮的天使哥哥轻抚他发顶,一阵清风吹来,他也乌鲁乌鲁了一串咒语,听起来和公主殿下的很像,但哥哥念起来像神圣的吟诵,“解禁。”
小男孩大口大口呼吸,亮晶晶的眼神宛如亲眼见到了天使,“妈妈,我能说话啦!”
“妈妈!天使哥哥手掌心也有胎记!”
“妈妈!为什么我没有魔法胎记?!”
“妈妈!您为什么不回答我?公主殿下并没有给你下禁言咒呀妈妈!”
妈妈:“……”
公主殿下,请让他再次闭嘴吧。
公主殿下不想管,公交车到站刚开车门,她就在一车人意味深长的打量目光中,拽着天使哥哥下了车。
老奶奶的角度恰好看清了少年掌心的字,吃八卦吃齐全的她心满意足收起老花镜。
21.推开我,又靠近我
下车的站点并不是两人到家的站台。
明栖湶拽着他下车,拽着他往前走。仿佛只要走得更快,就能把那些360度打量又令人羞涩的目光甩在身后。
但公交车和他们是同一个方向。
公交车带着一车人的笑意从旁驶过,风荡漾起她的裙摆和他密棕色的碎发。
明栖湶望着公交车远去的车影,只觉受到了挑衅。
可恶的幼稚园的家伙,下次再见到他,她一定买个冰淇淋堵住他的嘴!
“明栖……”
少年在身后喊她,语气有点微妙。
“……”明栖的情绪转回来,对他倒是有点不好意思。
他突然被拽下车应该很无奈。
……可谁让那些人都觉得他们一起的,她如果把他留在车上,大家看他不也等同于八卦她吗?
“我请你吃冰淇……”不行,不能请他吃自己吃不了东西呢,“请你吃芥末?”
请他吃芥末?
少年望着她有点真诚的表情眨了下眼。
好像一瞬间眨出了许多笑,但很快被他垂下的长睫毛遮住了。
他示意她低头,“明栖,我是告诉你,我的手还在你手里。”
“……”明栖湶低头看着被她握在手里的白皙手腕,眼睫毛眨了两下。
而触及到她手背上的‘周助’和他掌心的‘明栖湶’时,眼睫毛更是狂飞得无所适从。
……淡定!
她颤抖的指尖平静松开他的手,然后一点点往兜里揣,“你想吃什么口味的芥末?”
“唔……”这真是个有难度的问题。
不二捏着下巴想了想,“可以吃冰淇淋味的芥末吗?”
“……”明栖湶扭过头盯他,企图用眼神杀让他放弃吃冰淇淋的想法。
不二笑眯眯揉手腕,说了一句无关吃什么的内容,“剩下的距离不远不近,看来只能走路回家了呢。”
好吧……他付了两人费用却被拽下来走路,他更有道理。
她退让一步,“冰淇淋不可以,但是冰棍可以。”
他也很干脆,“好呀,谢谢~”
但两人走到便利店门口,却听明栖湶又说, “……不过我的手还是不方便付钱,你先帮我垫付。”
不二:“……”
真是有意思呢……他花钱请自己,不能挑自己想吃的,还对她说了谢谢。
答应的事不二会做到,按照她的要求选了一根冰棍。
不过当不二真的往冰棍上挤芥末时,明栖的表情开始惊愕不可置信。
不二周助面对着她,清脆地咬了一口。
“!”见他吃完面色如常,甚至还在嘴角上扬,明栖湶吓得后退,整个人都陷在风中凌乱。
不二周助笑了起来。
笑今天的夕阳像个太阳……噢,不对,今天的夕阳一点也不太阳。
日落不知何时被云层搅散成了晚霞,东一块西一块地染着白云,像五彩斑斓的橙色棉花糖。
两人走得不快不慢,一个吃冰棍,一个还在消化她居然真的吃了芥末冰棍!
然而等她彻底消化芥末冰棍被吃的惊悚画面后,余光里却少了少年的身影。
她停下脚步回头,发现他不知何时拿出了相机,正蹲在地上找机位拍天空。
他一直是这样,包里装着相机,就在世界安了一双善于观察的眼睛。
她没有多说,顺着他的目光抬头往上看,一架飞机划过苍穹,留下一道絮白的足迹。
看起来,像是把零散的棉花糖串成一串。
“明栖,随便说一句话。”
“啊?”
“咔嚓——”
什么什么?
怀疑被抓拍的明栖湶蹲下身,凑过去看他的相机屏幕,“你拍到了什么?”
“请你吃夕阳味的棉花糖。”他温柔的声音很促狭。
照片里,明栖湶抬头45°角。
这原本是淡淡忧伤的忧郁下颚线,但她恰好张开了嘴,像是在吃云团,而拔了牙的脸又恰好有点肿,便显得她格外贪吃。
明栖湶盯着被恶搞的照片,比较在意一件事,“你没有在里面加芥末吧?”
“……”不二周助肩膀抖了抖,他忍俊不禁道,“天空离得太远了,我的手伸不了那么长。”
这个解释很合理。
明栖湶安心点头,礼貌地和他说了声谢谢。
不二笑得肩膀更抖了。
不过就算是天空产出的棉花糖,放久了,也会被夜幕氧化而显得暗沉。
两人到了分别的岔路口——
“再见。”
“明天见。”
明栖湶和他同时迈开步伐,一个继续往前,一个转弯进了路口。
但没过几秒,路口有一个脑袋从墙边探出头。
少年背着大大的网球袋,手里提着大大的礼盒,看起来负重不少,可他的步伐却很……轻快。
少年忽然顿步,若有所感似的回头:“……”
……身后什么没有。
似乎轻轻的晚风,和夕阳下山后,若隐若现的月亮。
“砰砰——砰砰——”
明栖湶捂住狂跳的胸口紧贴墙壁,一时分不清是因为他突然回头的心虚,还是因为仅仅是他的回头。
但似乎没有分清楚的必要……
因为她捂住胸口的手背上,正好一左一右地拼凑成了‘不二周助’四个字。
心跳得更快了,她说不清什么滋味,像是恨不得眼瞎不识字,又像是慌忙地想把那几个让她羞耻的字藏起来。
可是藏……藏在哪里更安全?
不知道,反正这家伙,已经她心里很吵了……
明栖花奈看了看天色,已经天黑了,怎么女儿还没回家。
不过正准备给她拨通电话,门铃却及时响起。
她拉开门,女儿……女儿头发有点乱糟糟的、皮肤又白又红,一见她就瘫进怀里,仿佛刚刚经历过一场激烈的战斗。
“怎么了?”
“妈妈,我有点高兴。”
明栖花奈松了一口气,笑着捏捏她的脸,“好,那就准备吃饭吧~”
“嗯嗯~我先去洗手。”
她藏着并没有给妈妈看到手背上的字。
马克笔的墨迹的确顽固,她拿着肥皂搓了三遍,才彻底洗掉。不过看着白白的手背,她又有点不习惯。
她洗了一把脸,看着镜子里眼神明亮的自己,勾起下唇角。
没关系,只是手背上的名字消失而已。
只是掌心的名字会被洗掉而已。
他……哼,他不该这么快就心软。
当他允许她把名字写在掌心时,她就已经被纵容出更大的贪婪。
……
另一边,不二也在洗手。
他们管弦社买的马克笔似乎比一般的材质更难洗。
路过的不二裕太表示有点看不懂。
怎么老哥洗手洗了这么久,他搓手背,也搓手指,可怎么手掌心却不搓,而是任由流水冲刷呢?
“老哥?”有什么心事吗?
貌似也没有,他老哥顺手就关掉水龙头,扯过毛巾慢条斯理擦手。
不二裕太:“……”
怪怪的。
但老哥的心情似乎更好了。
……这反而更怪了。
老哥也很神秘,吃完饭就提着礼品袋回了房间。
他记得老哥和学长们去了管弦社,明栖学姐那……那老哥的奇怪就不奇怪了。
不二周助前脚到房间,后脚收到她发来的邮件,里面附了一张照片。
她的纪念版CD盒内面也有一整面空白留给他签字。
不过现在被她密密麻麻地写满了字,“不二家的长男·淑子阿姨的大儿子·由美子姐姐的大弟弟·裕太的哥哥·《八重奏·破晓》官方认定的唯一指挥手·网球部深藏不露的天才·三折优惠仙人掌的得物主——不二周助。”
“……”不二周助眉梢微扬。
这么长一句话,她写完会自豪地再念一遍吗?如果是按照说话长气不换气的习惯,她现在该不会在缺氧吧?
……能打字,看来没问题。
他的目光在一串名称前缀中,看向最意外的身份,三折优惠的仙人掌吗?
他拿出盒子里的鄙视脸仙人掌玩偶,和它的白眼歪着头对视了几秒,唔……超乎意料,他还以为它是买其他纪念品附带免费送的呢。
用金钱衡量价值很俗气。
但他的确因为‘三折’把它越看越顺眼。
然后他做了一件,一直以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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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对仙人掌做,但碍于仙人掌的属性不方便动作的行为。
他把拽拽的翻白眼仙人掌抱进了怀里。
“……”毛绒玩偶真是神奇的存在,竟能在拥它入怀的瞬间感到了内心柔软。
他拿起手机,准备给她回复。可当指尖触及键盘,思绪却比这段时间以来的任何一刻,都更加涌动。
他忽然之间有很多话想说。
但突然之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今天之后,他和她关系将有所改变。
但会变成样子,他不知道,也想象不出自己的期待。
不过此时此刻,脑子里唯一浮现出来的想法,是从床底下拖出了一个大大的密封箱。
他把翻白眼仙人掌轻轻放在床头,拿出剪刀划开箱子。
箱子里面是个密封箱,再划开,依然还是密封箱,再再划开,又是一个密封箱……直到七个从大到小的空箱子塞满半个房间,他才拆到了最后一层。
但最后这一层,他下刀的手却顿了顿。
他脸上划过一道自嘲,想拆开的时候,不管封几层都没用。
“唰——”地一声,箱子还是被划开。
他不知道放出了什么,也许是尘封旧时光的记忆碎片,也许是危险而未知的潘多拉魔盒。
一眼看去,箱子里全都是和她有关的东西。
他喜欢的凯尔特音乐专辑,而为了这张绝版黑胶唱片,她走遍了东京大大小小的唱片店,包括路边的摊贩。
还有课堂上她画的鬼脸和传过的纸条……一定是那节课太无聊了,他才会用纸条和她讨论一节课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他从中手指勾出一条银色的蝴蝶结发带。
这是她上学第一天系在头上的那条。
为什么在他这里?是一次周末出去玩,她的头发太滑,发带掉在了地上。她不想戴沾了灰的头饰,但穿着裙子没有口袋,就放进了他的外套。
……不过她发饰太多了,少一根也无所谓。
箱子里还有她打网球乱塞进他网球袋的护腕、笔记本、奇怪的书……
除了这些零零散散的,剩下最多的,是两人互拍的照片。
有一起出去玩的,还有在校园里忽然有灵感的。
老师在讲台上发火,他心惊肉跳地听着她拍他背影。
她课间趴在桌子上睡觉,脸被挤得鼓起来,被他拍到了,然后被她发现挨了揍……
这些数不清的回忆制成了整整三本相册。
他按着时间,翻到了去年5月份,指尖落在两人穿着演出服的合照上。
那日的夕阳比今天更灿烂。
她的发丝被染成流光溢彩的金色,蓝宝石坠在她雪白的脖子上,折射出妖冶的光泽,像在诱惑她变得更坏,也像她尽兴后无法遮掩的狂妄。
可面对花奈阿姨的镜头,她却很乖巧。桀骜不驯的猫遇到了温柔的驯养师,乖乖翻出最柔软的肚皮假装无害。
可惜他看不到正脸,她也不会对他露出这种表情。
于是,在花奈阿姨准备按下快门键时,他喊她,“明栖。”
明栖果然扭过头了。
扭头似乎是条件反射的配合,她脸上的表情来不及回收,笑得果然很……乖。
“咔嚓~!”
花奈阿姨成功地定格了这一瞬间。
明栖不知道他喊她干什么,也没时间去想。她那时比较在意的是,“不行不行,这张合照只有侧面,太阳马上下山,我们再拍几张正脸。”
后面的拍摄她心无旁骛,不和他交流,只专注看镜头。
不二周助掠过几张正脸的完美照片,却还是抽出了一张四目相望的侧脸照。
他用专门的照片角贴将四个角贴整齐,方方正正地贴进纪念CD盒里。
他在DVD激荡紧张的旋律中走进了浴室。
他摊开手,掌心的字迹已变浅,接下来只会变得更浅。
他抬眼,目光缓缓从掌心落向了镜中的自己。
镜子里的不二周助脸上没有微笑,睁开的眼眸却很凌亮。
他打开水龙头,哗哗哗的水声混着柔滑的泡沫,一点点将她的名字吞没。
明栖湶。
他想让她听见——
推开我,又靠近我,需要你拿出更多的真心。
22.天才的弟弟
青学管弦社的CD售卖活动出人意料地火爆。
按照社团乐器换新的经费估算,大概需要卖出2000张定价500日元的CD,恰好能从二手乐器店买到十分物美价廉的乐器。
可没想到,售卖活动第二天,学生会就收到了帝光赤司会长的回函。
赤司会长的意思言简意赅,帝光管弦社淘汰了一批旧乐器,如果青学管弦社需要,就用50张CD抵偿。
帝光在东京都内属综合实力强劲的院校,而他们全明星阵容的篮球社更是全国著名。
几乎所有和帝光对战过的校队都说——帝光是他们竭尽全力都无法摸到鞋底的金字塔尖端。
青学篮球部在三年前还能称之为一支不错的球队。
可当帝光的奇迹世代一逢世,无论是不错的队伍还是普通球队,都没差别地成为被碾死在脚下的蚂蚁。
尤其是去年,都大赛第一场,就被帝光打自闭。
听说篮球部还没入场,只是在球场外碰上了帝光篮球社,就被赤司队长冷厉的赤瞳从头扫到位。
那眼神……很难不怀疑他丢了什么珍贵的东西,然后把这笔帐算在了他们头上。
青学管弦强忍着差点被眼神逼得跪下的冲动,告诫自己和队友务必打起精神,迎接这场恶战。
但打起精神没什么用,开赛还没十五分钟,帝光就迅速结束了上半场……
总之,死得很绝望。
学生会听说这回事后,很长一段时间都没有在篮球部提过帝光。甚至见到校内女生拿着帝光几位主将的应援物和海报花痴时,还让她们稍微收敛一点。好歹……照顾一下篮球社的自尊心。
可那位眼神就能吓死人的赤司队长兼篮球部部长,竟然就这么好说话地管了青学管弦社的事?
世界有点魔幻,但赤司会长非常讲究效率,前脚回函,后脚就把‘淘汰’的乐器送到了青学管弦社。
这通知式的霸道执行力,榎本夏寻总觉得特别眼熟。
帝光送来几个乐器有新有旧,旧的有磨损但还能用,新的看起来亮闪闪贵不可攀。
榎本不敢全收,但帝光说:“买多了,占地方,请帮忙处理废弃用品。”
榎本夏寻:“……”
他回头就问明栖,“你和帝光的赤司会长什么关系?”
明栖正在仔细检查用过的‘旧’乐器,“帮他处理废物的关系呀。”
榎本夏寻:“……”
这两人的傲娇是一个老师教的吗?
而除了帝光的大力支持,冰帝、托福斯音乐学院,神奈川的立海大、关西关中等强校,甚至连远在冲绳的一所名校都纷纷表示,他们也要购买CD!
不过他们都是以管弦社名义直接回函,榎本夏寻抱着一堆信来找明栖湶,激动地问她是不是号召了她的人脉?
埋头研究比赛曲目的明栖湶扫了眼来信署名,大部分都不认识,“我朋友少,这些可能都是手下败将吧。”
榎本夏寻一个头两个大:“……”
完了!这些信件不是支持,全都是奔向明栖复仇的战书!
可这还没到离谱的地步。
明栖第一份CD以5000日元的奸商价买给了CD店老板,他当时找了位面相讨喜的新生给老板又送去九张。
然而几天后,新生在一个清晨背着一袋子钱跑回来,“部长!老板说下午带人过来谈《八重奏·破晓》的版权费!”
什么东西……版权费?!
他看着眼前浓眉大眼的小光头,“小木鱼……这是怎么回事?”
小木鱼……哦,不,原名为木秀秀方圆从小在寺庙长大只会敲木鱼的讨喜孩子,就和他说起了这几天的经历。
他说第一天给CD店老板补送九张过去的时候,老板夸青学管弦社的部长是个实诚人,并热情留他在店里吃晚饭。
但小木鱼说今天的木鱼还没敲够,要敲够了才能吃。
老板就让他敲,还问他家里的事,小木鱼说爸爸是和尚,在寺庙工作。他现在因为要读书,也没办法天天回山上,只好一个人在外面住。
老板想了想,就让他放学后来店里打工,包吃包住。
但他的工作和其他人不一样,别人是技术活,他是敲木鱼。
老板第二天在店里一边循环播放青学售卖的CD音乐,一边让他跟着节奏敲木鱼,还说,“如果有人问任何关于这首曲子的问题,你都说不卖。”
小木鱼不懂,但照做。
音乐很快引来了第一位顾客,顾客问是什么音乐,小木鱼说不卖。
顾客又问是哪位怀才不遇作曲家的作品,小木鱼呆呆地还是说不卖。
顾客气愤又失落地走了……可接下来三天的顾客却越来越多,这首曲子也被传得越来越神秘。
但不管来多少人,小木鱼依然说不卖。
在第五天,老板终于挂牌销售CD,还制造了一场仅售九张的饥饿营销。
当天的场面十分热闹,穿着西装打领带的绅士,打着眉钉唇钉的摇滚人……等等,全都一窝蜂挤到了小小的CD店门口。
老板售价6000日元,不过因为只有9张,大家直接坐地竞拍。
最后一张还被炒到了20万,买下它的是一只音乐先锋又独特的乐队。他们还想和作者面谈,打算在下一场音乐节上用这首曲子。
老板不赚学生的钱,收了每张CD5000日元的中间费,其他的都让小木鱼带回管弦社。
榎本夏寻手抖地拿着一袋子钱,看小木鱼的眼神如同看什么闪闪发光的摇钱树,“小木鱼,难道你是个天才?”
小木鱼摇头,“部长,我不是天才,我只会敲木鱼。”
“小木鱼敲的木鱼登峰造极!”
小木鱼笑得十分腼腆羞涩,“谢谢部长,那我回去继续敲木鱼啦!”
但事情莫名其妙变得奇怪了起来。
社团里的学长学姐听说这回事后,一个两个都过来摸他的脑袋,还许了一堆愿望。
就连看起来最有距离的明栖副部长都来问他,“小木鱼,一周了,我的伤口什么时候才能好,什么时候才能吃冰淇淋?”
小木鱼:“……”
明栖副部长不需要他回答,直接上手摸他脑袋,还虔诚地闭着眼睛许愿。
小木鱼:“……”
管弦社最后以销售1000张CD的成绩,完美筹集到了足够富裕的经费。
不过榎本部长没有大肆挥霍,他还是考虑了性价比,比赛的乐器虽然要用好,但日常训练磨损程度较高,还是从二手市场挑。
等操办完一切采买事宜,抠搜的部长终于大气了一回,亲自带着各社团需要的礼物登门道谢。
明栖湶听说后,积极揽过了去网球部道谢的差事。
她还点名带上了小木鱼。
小木鱼双手捧着一盒冰淇淋,有点糊涂,“明栖副部长,我们不是去送礼的吗?”
一盒冰淇淋……这也不够分啊。
明栖副部长在吃冰淇淋,噢,恰好吃完了。
但她扭头就将他手里的冰淇淋拆开,继续吃,“大人做事,向来是有深意的。”
小木鱼:“……”
现在一盒冰淇淋也没有了。
……那用什么道谢呢?
那么多人,他真的最看不懂明栖副部长。
不过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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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小时后,他以并不想理解的方式懂了。
……
网球部今天举办校内排名赛,这即是校内排名的大洗牌,也是大赛前正选名单的惯例选拔。
手冢国光早在一年级击败大和部长时,就成为青学名副其实的NO·1。
不二周助虽在校内赛中从没输过,但他的校内排名却和他的人一样神秘。
他显然是和手冢齐名的天才,可他似乎心不在网球上,面对网球总是从容,几乎从未流露过为网球竭尽全力拼命的样子。
也许这种并不渴求胜利的温和气场,令他在赛场上看起来‘很好欺负’。
不过每个上场前觉得能击败他的人,往往都以差一点点就能战胜他的希望……无数次输掉。
他和谁打,都让人觉得差一点点能赢他。
乾贞治当初为了收集他的资料,从学校到校外,整整跟踪了他一个月。
但不二既没有进行什么秘密训练,也没有熬夜通读网球战术,他看花看草逗麻雀,悠闲得令人无比嫉妒。
别人花费大量时间训练出来的成果,他不仅看一眼就能学会,甚至还没有将它看得很重要。
网球,对他而言,似乎仅仅只是参加一个还算有趣的社团活动而已……听说当初学网球,还是为了陪弟弟打球来着。
但基因未免有点太不公平。
一年级的不二周助已经战胜三年级学长拿到正选资格,登上了全国大赛舞台。
可一年级的不二裕太却在校内排名赛中,输在了小组半决赛。
平心而论,一年级就能获得参加校内排名赛的资格已经很出色,可他是不二的弟弟。
那位天才的弟弟。
“啊~!还以为能再次看到低年级战胜高年级的奇迹呢,果然弟弟还是差太远了。”
“明明只差了一岁,怎么两个人差那么多呢?”
“算了,还是去看不二的比赛,他现在正和乾对战。”
“对啊对啊!他们的比赛一定很精彩!”
“……”
球场外围观的观众纷纷散场,就连对手也收拾着球拍去看‘强者’的精彩对决。
不二裕太孤零零留在空旷球场上,陪伴他的只有被太阳融化的影子。
不知过了多久,直到听见隔壁老哥球场传来的欢呼声,他脸色发黑地捡起一颗网球,狠狠往空中一抛,砸向了球场的绿色藤网。
刺耳的穿透声掀动整张围网,他希望网球能刺穿那道网,刺穿密密麻麻像蜘蛛网一样的禁锢,刺穿聒噪烦人的四面围困!
……但失败了。
网球被藤网拦截、落地……然后露出了两张受到惊吓的脸,一张还是明栖学姐!
不二裕太糟糕心情被吓得一干二净,连忙小跑出来道歉,“对不起,明栖学姐!我不知道你在外面!”
明栖湶回过神,把嘴里的冰淇淋咽下去,问旁边的小光头,“小木鱼,你怎么看?”
小木鱼撑开眼睛,盯着不二裕太仔细看。
“……” 不二裕太十分尴尬地低头。
小木鱼不知看明白了什么,他单手竖掌作揖,然后当场盘膝坐地,掏出木鱼就开始对着他敲。
“……”不二裕太懵了。
他求助地看向明栖学姐,为什么带人过来对他做法?
明栖学姐没理他,跟着节奏微点头,仿佛听得很享受。
“……”这两人怪怪的,他还是赶紧跑吧!
“同学你等等,第一段还没敲完呢!”
小木鱼急得爬起来,追在他身后敲,“哒哒哒哒哒!”
明栖湶望着不二裕太的背影,若有所思看向了不二的球场。
23.不二的网球
不二的球场欢呼阵阵,聚满了人。
可裕太从旁边跑过去,也没抬头看一眼,甚至脑袋更往下压。
真奇怪,裕太明明没有和他的哥哥站在同一球场上比赛,可却像个被隔空打败的输家。
他刚刚那么生气难过,真的只是因为比赛输了吗?
但明栖湶的思绪,很快被热门球场的尖叫声打断。
“不二前辈!不二前辈!”
“啊啊啊啊啊啊!太帅了!”
“……”
不二和乾的这场校内练习赛,大概上了青春学园的今日热点。
球场几乎被围得水泄不通,网球部的男女社成员和校内慕名而来的学生各占一半。
不二在青学虽然很低调,但也实在高调。
他不是喜欢冒头的张扬的性格,可他的网球风格的确是很特别的那一类。
青学的怪物级天才级并不少,和他同为网球部的手冢严苛律己待人。和他关系捉摸不透的管弦社明栖更不用说,是个从小就在天赋怪的领域里开发新领域的天才中天才。
这两人都有极强的目标,善于把团队练铸成一支所向披靡的军队,且不允许任何人松懈与踌躇。
可在所有社团都追求拼搏进取的精神、歌颂热血青春之时,不二却像一场不疾不徐的春雨,一缕自在惬意的风,带着安抚人心的气定神闲对你说——
“没关系,慢一点也没关系,请尽情地享受当下的乐趣吧。”
天才的安慰他们要不要听?
不知道。
但他们的确因为不二对比赛的诠释,找到了一些围绕竞技规则,但又超脱竞技本身的轻松。
不过这种随心所欲的姿态他们可模仿不来。首先,他们没有不二的天赋,其次他们学不会把天赋挥霍得这么如沐春风。
可就在大家从各个角度欣赏不二时,身为对手的乾贞治差点要破防了。
他每和不二多打一颗球,情绪就得波动一次。
他和不二打得不是球,是在冲击自己的数据网球。
一个月了,他观察了不二整整一个月,甚至就连更新的最新数据也是两天前他和部长的练习赛。
可……这全都是假的!
“乾,关于我的资料已经没用了哦,还打算继续这样吗?”不二小碎步上网截击,再次用实际行动击碎他的数据资料。
乾贞治抹掉额头上的汗水,深呼吸调整节奏。
冷静点,思考起来。
他不能掉入不二的陷阱。在他想要击败不二的同时,不二也在试探他的极限。
他不能让不二就这样得逞。
在那早已被淘汰的废弃资料中,一定存在着不二进步的数据关联和逻辑,他一定可以从中找到规律。
哪怕只是分析出他的下一颗球,他的资料就不算是废纸!
片刻,乾贞治反光镜片下,目光犀利锁定不二周助右后方的压线死角,他算准距离和角度,飞快接球反击,“pong!”
可等等……不对劲!
这颗球的轨迹看似平常,但在打中瞬间竟释放出反旋改变回击的路径……糟糕,这颗球即将出界!
……并没有。
“pong——!”即将出界的网球被不二周助侧身反手打了过来。
球场外的粉丝们大多没看懂门路,只觉得不二回击的动作非常干脆帅气,“啊啊啊啊啊——!不二前辈!不二前辈!”
不过被蒙蔽的不仅限于粉丝,全场完全看懂不二周助这一球的,也就只有龙崎教练和手冢国光。
外行人明栖湶虽然隐约猜到,但也是在完全了解不二实力和乾性格的前提之下。
她去年好歹也老老实实跟着不二学了五个月网球。
除了两人参加比赛或重要加训外,她几乎每周六下午,都被不二风雨无阻地监督着去网球俱乐部。
不二还给了她很高的评价,说跟她打球能激发他的想象力。
当然,这完全不代表她的球技有多好。
相反,对于一个讨厌运动,讨厌跑到气喘吁吁呼吸困难的人而言,即便是天才不二亲自教她打网球,也得三分哄三分劝三分威胁还带一分非要折磨她的恶作剧。
不二对于明栖的网球水准要求奇低,只要她站在球场上,看见球来了,抬手挥个拍就行。
至于网球怎么来到她身边,不二自然会把球送过去……但也不是直接喂到嘴边等她张嘴,而是只要明栖跑两步,就能成功接球打过去。
明栖湶想偷懒,但又不想偷懒得太明显,可这种拖泥带水不干脆的心态被摸透,不得不被调动着跑起来。
偶尔跑烦了,故意把球往界外打。可不管是出界一点,还是直接跑到隔壁场地,不二全都给她给救回来。如果她的球没过网,不二还能来她的半边球场继续打。
两人打着打着,就没了场地界限。只要明栖的球能抵达的地方,不二都能接住,还精准送到她愿意继续玩的位置。
被这么想输不准输地训着钓着,明栖不进步都难,但她明明掌握了基本功,却从不认真学习定点控球的懒散本领,也就只有不二觉得很厉害。
但凡是跟别人打,不出几个球她就会因为自杀式出界而惨败。
总而言之,无论输赢,球场上的节奏始终都在不二手里。
比赛看到这,一直在默默吃冰淇淋的明栖湶脸上终于露出几分看戏的兴奋,她就是喜欢不二把对手的身体和精神都逼到绝境上的‘恶魔’属性。
尤其是乾这样的数据型网球人才,更应该遭受一次灭顶的冲击与洗礼。
资料分析的确是每一项竞技比赛中最防无可防的大杀器,可无论他更新得多么快,数据也只是一个当下的定值。
如果他过度依赖过去的信息,那无疑会成为他裹茧自缚的弱点。
何况,乾还是一位骄傲且固执的人。
资料不燃到最后一刻,他绝不轻易舍弃自己信条。但信条,在摧毁中再生,说不定更有惊喜呢。
虽然明栖湶在这看得津津有味,但她旁边的手冢却在不断冒出冷气。
他知道不二的意图,但并不认可不二那戏谑的一球。
这是校内排名赛,关乎于接下来都大赛的正选人员名单,也事关青学网球部的正式比赛成绩。
平常私底下的练习赛也就罢了,可这样严肃的比赛,他为什么不直击胜利?
身旁的人突然朝他伸了一下手,恰好他也不想看不二打这样的球,于是便看向了明栖湶。
明栖湶正用一种‘希望不二能够更加乱来的’表情看着球场。
可她手上却端着一盒冰淇淋递向他,虽然盖着盖子,但手冢国光知道她刚刚一直在吃……她这是什么意思,让他帮忙拿?
“明栖?”
明栖湶扭过头,眨了两下的眼里没有对手冢冷气的敬畏,只有对天然冰箱的欣赏,“在你旁边放着,冰淇淋也许不会融化太快。”
手冢国光:“……”
他还是继续看比赛吧。
……
两人的比赛比分虽然咬得紧,甚至还进入了抢七局,但不二赢得没什么悬念。
而在比赛刚分出胜负的瞬间,整个网球场都响起了热烈喝彩声,“天才不二!不二天才!”
面对这样铺天盖地的热情,少年也只是拿着网球拍,淡定地朝众人微微一笑。
这一笑有把全场少女怔得疯狂尖叫。
可少年刚踏出网球场,一张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毛巾就死死盖在他脸上,“……”
面对突然袭物,他条件反射去接,却摸到了一只细细长长又有点冰凉的手。
……她拔了牙的伤口才好全,就又开始吃冰淇淋。
但那只手貌似有些心虚,碰了两秒后一下子撤开。
不二周助无奈接稳毛巾,往下挪着露出两只眼睛看路……眼前蜷着手看手指的少女。
不过一察觉到他的视线,她的表情就开始奇怪。
她淡定收起手,面无表情表情和他对视,但一眼就撇开,可很快,她又看了过来,甚至还像是做了一番心理斗争般,盯着他看。
“……”她眼睛不眨……不会酸吗?
“明……”
明栖收到提醒,眨了下眼睛,但也伸来一只手,直接扯着毛巾又把他的眼睛盖住,“……”
“啊~!”周围一圈少女发出阵阵失望的叹息。
可惜刚刚没多看两眼!
运动过后的不二前辈额前的碎发湿润,白皙的脸颊泛起点点润红,微微睁开的冰蓝色眼眸像凛冽又迷人。
可这么漂亮帅气的不二前辈还没来得及被仔细围观,就被明栖盖住了脸!
真是太过分了!
但她们能拿她有什么办法,明栖就这么大摇大摆地拽走了不二。她们只能眼含热泪地在心里腹诽她的霸道小气!
不过明栖把不二拽到一边,还没来得及说上话,不二就被龙崎教练和手冢国光表情严肃地喊了过去。
明栖湶无奈摇了摇头,就算他们轮流训他一小时,也不过是一起罚站的白费口舌。
如果不二愿意乖乖听话,那他从一开始就不会在正式比赛中打出那种不合规,却能够刺激对手的球。
说到对手,乾贞治从球场上下来,脸上明显带着情绪。但他生气的方式和高兴的方式一样,那就是拿着笔记本疯狂写写写。
他太不甘心了,当困境也是圈套,那他在逆境中被激发的潜力就显得格外被人碾压。
但他就不信了!
就算数据被推翻一次两次,他也绝对要收集到不二的真实资料!
网球场还有最后一组菊丸和大石的双打比赛。
但明栖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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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下没去凑热闹,打算趁着英二还在比赛,先把手上的冰淇淋解决掉。
不过就算她在树荫下很隐蔽,英二和大石的双打比赛刚获胜,他就上来问,“小湶酱,我刚刚看见你在吃冰淇淋,我的那一份呢?”
明栖湶面不改色,“才剧烈运动完不能马上吃冰淇淋。”
“是吗?”英二很怀疑的语气。
大石一边擦汗一边问道,“明栖,你来网球部是有什么事吗?”
他考虑得比较全面,认为明栖不是闲人,在这看完不二的比赛还没走,估计有什么正经事。
果然,明栖点了点头,“榎本部长给每个帮助过管弦社的社团都准备了礼物,我过来送礼的。”
菊丸英二目光瞬间一亮。
他兴奋地围着她转了一圈,但她空空的两只手比脸还干净。
他不死心又绕着明栖呆过的地方转了一大圈,还是什么都发现,他垮下脸,“礼物呢,喵~!我想吃蛋糕我想吃冰淇淋——喵喵喵~!”
明栖湶身躯微僵,不管听多少遍,她都受不了喵喵喵。
她拉开距离,在网球部找了一圈,发现人不见了,便随机逮了一位路人,“请问,刚刚在这里敲木鱼的小光头和裕太去哪了?”
这事路人还真知道。
事情是这样的,小木鱼追着不二裕太敲木鱼,不二裕太不明所以,加上心里受了点刺激,就顺势跑得很放纵。
但跑了两圈,碰上了桃城武和海堂薰在吵架,他们三个都是一年级新生里较有潜力受重视的。可桃城和海棠两人磁场犯冲,一言不合就吵架。
两人吵架的理由很难解释,他们都觉得不是自己的错,刺猬头桃城武气道,“海棠那家伙总是瞪我!”
另一边仿佛天生表情阴郁的海棠冷哼,“我什么都没干,是桃城那混蛋总对我大喊大叫!”
而这种时候,每次出来劝架的都是不二裕太。
当然今天也不例外。
可他站在两人中间还没开口,身后就冒出一个小光头,绕着三人围成圈开始狂敲木鱼。
网球部的部长一听这边的动静,为防止影响校内排名赛,直接把四人打包送去操场罚跑。
但那位小光头是个固执的,即便被罚跑,手上还在敲木鱼。
当时操场上被罚跑的还有田径社和足球社,可在跑道上见着一个敲木鱼的光头真的有点吓人,原本都快跑完了,结果怕怕又莫名跟着四个人继续跑。
一群人就这么互相摸不清头脑地跑了一圈接一圈。
等网球部的比赛全部结束,部长一看那几个小子还没回来,就去操场上找人。
四人回来时全都大汗淋漓气喘吁吁,敲木鱼的小子虽然不是网球部的,但耐力惊人,全程居然也跟了下来。
大概是看在他没给社团丢脸的份上,又或者一脑门的汗影响社团形象,明栖湶竟扯了一张毛巾,直接盖到那小子的头上,还搓了两下。
在场所有人的眼睛都差点惊得掉出来。
明……明栖居然亲自给敲木鱼的小光头擦汗?!
菊丸英二有点心里不平衡了,不,是非常心理不平衡!
他好歹也是小湶酱的同班兼好友,可上学期体育课,他和明栖组队打排球,他的鼻子不慎被排球砸中了冒鼻血,身为队友的她却只是翘着兰花指一脸嫌弃地给他递纸巾。
他伸手走过去接,她还让他别动,不可以把鼻血滴得到处都是!
呜呜呜~明栖这个无情的家伙,所以这小子到底凭什么啊?!
“裕太!”
“啊?!”
不二裕太跑了那么多圈,心里的郁气散得七七八八。不过气还没喘匀,就听到老哥很紧张地喊他。
该不会是就老哥看出了什么吧?!
他可不想被老哥知道……
他强忍心虚忐忑扭过头,却只见老哥用力捏着毛巾走过来,然后故作淡定微笑给他递毛巾,“裕太,擦擦汗~”
众人被不二裕太这一惊,也稍微有了反应的时间,可看向小木鱼的眼神不由更加耐人寻味。
小木鱼被看得脸热,很不自然地从明栖手里扯回毛巾,对脑袋和脸一通狂乱擦拭,“明……明栖副部长,我自己来就好。”
明栖湶拍了拍手,也就让他自己来了。
等被训完话的不二周助和整理完笔记的乾贞治,以及她的熟人都到场了。
明栖湶才在菊丸英二的催促下,揭晓了送给网球部的好礼是什么。
她把小木鱼推出去,“这就是管弦社给各位带来的礼物,这孩子运气好脑袋也开了光,大家可以摸着他的头许愿,我替大家试验过了,很灵验。”
小木鱼不可置信,脸颊连着脑袋腾地一下红得冒烟:“……”
不二周助盯着小木鱼圆滚滚的脑袋微微眯眼,什么是……她已经试过了?
24.一群好学长
一群人盯着明栖送的光头沉默了。
……准确来说,不是送光头,是送每人一次摸光头的脑袋。
但凡上门送礼的家伙换个代表,都极有可能被英二揍出去。
可这个人是明栖湶的话……就……就有点不合理的合理。
几个人对视一眼,决定先商量一番怎么收礼物。
但不二周助的目光从小木鱼的脑袋,滑过明栖望着裕太探究的表情,最后也先落到弟弟身上,“裕太,刚刚为什么和管弦社的那位同学一起被罚跑?”
裕太不是会和人起冲突的性格。
甚至一年级那几位每次产生矛盾,裕太都是劝架的操心角色。
可今天怎么会被罚跑,还是被……管弦社那位同学在操场上追着敲木鱼。
他认为,问题的关键应该出在那场比赛上。
裕太很珍惜今天校内排名赛的出场机会。
从知道自己能参加校内赛的那天起,他几乎每天都会在小区附近的街头网球场练习,甚至周末也去俱乐部加训。
还没正式进入赛场前,他看了裕太和三年级前辈的前两局。
裕太的经验、力量和速度虽被三年级前辈压制,但他并未焦急陷入被动,即便顶着2:0大比分的压力,他也在积极地寻找每一颗球的突破口。
他热身完毕,准备入场时,还听见裕太在下风位夺回一局,并乘胜追击,直接扳平得分。
如果持续渐入佳境地爆发,裕太有很大概率能赢。
可最后的得分,怎么是6:3?
是比赛中途出了什么问题吗?
感受到两股犀利视线笼罩的裕太:“……”
……要不,他还是继续去跑步吧。
他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老哥的询问,以及应对他此刻的关心。
难道要告诉老哥,他今天输掉比赛,注意力被分散,是因为他有一个天才的哥哥吗?
他怎么能把自己的软弱归咎于老哥?
实际上,那些刺耳的闲言碎语并不是今天才缠上他。
早在他和哥哥入读同一个小学起,不二这个姓氏,就是不二周助的专属称呼。他从来都只是不二的弟弟。
就算他在班级上做得足够出色,同学和老师对他夸赞,也只是——真不愧是天才的弟弟呢。
他永远是个弟弟,无论做得好,还是不好,都是无期限被哥哥比下去的弟弟。
可真正令他感到困顿,却不是那些人的闲言碎语,而是他的老哥,从未想过和他较劲。
“什么那位同学,他的名字叫木秀秀方圆。”他将毛巾盖住脸擦汗,也遮住老哥和明栖学姐能将人一眼看穿的目光。
……糟糕,就算很努力克制情绪,语气还是有点凶。
察觉到兄弟俩的微妙气氛,菊丸英二连忙提醒他们话题偏了,“罚跑的事待会再聊嘛,现在是小湶酱带着管弦社的礼物给我们送礼,我们再不收下就不礼貌啦!”
不二周助继续看裕太。
裕太继续盖着脸擦汗。
不二周助若有所思回头看明栖。
明栖立马把目光从裕太身上挪开,然后再把小木鱼往前推。
小木鱼继续红着脸手足无措:“……”
不二周助:“……”
他眼中划过一道郁闷,只好先跟着英二加入关于‘收摸脑袋礼物’的讨论。
莫名混进来的桃城武和海堂薰:“……”
两人在几位学长一本正经的奇怪议论中对上眼,又从对方的眼里找到了如出一辙的难以理解……但很快因为这点默契而感到恶心,又互相给对方翻了个白眼。
最后几人商量完毕,首先出面的是,拥有和木秀秀同样圆润脑袋的大石秀一郎。
他其实挺佩服管弦社的,是认真的佩服。
‘送’这种礼物怎么不算高超的社交手段呢?
毕竟网球部和管弦社作为关系较近的两大社团,寻常的礼物显得太客气官方,摸吉祥物的脑袋反而还能传递出‘大家都是自己人’的友好信号。
他洗干净手后放上小木鱼的脑袋,认真地许愿,“希望接下来的都大赛一切顺利,大家都平安无事。”
尤其是手冢,手臂不要再受伤了。
第二位是河村隆,他没什么心愿,硬要有的话,那他希望老爸赶快找一个寿司师傅和他分担店里的工作。
英二最捧场,两只手一块放上小木鱼的脑袋。
喵喵~手感意外地圆润好揉呢,他盘石头似的念着咒语叨叨道,“我想吃三文鱼金枪鱼牛排几拍烤羊腿,还想吃油炸虾蛋包饭刨冰水果蛋糕巧克力冰淇淋……”
小木鱼听得脸都木了:“……”
他真的不是许愿器啊。
乾贞治已经调理好了心情,不过他信奉科学,才不会干这种摸脑袋许愿的迷信行为。
但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用圆规画的圆,放在他头顶上,“不可思议,脑袋居然和圆规画出来的圆一模一样,甚至比大石的鸡蛋头还圆。”
他又掏出一卷软尺给他量头围,“比大石一年级的头围大了2.8毫米……嗯,青学的大头排行榜又多了一位潜力新人。”
小木鱼:“……”
青学为什么会有大头排行榜这种东西?
下一个是……手冢。
明栖湶把转身离开的手冢喊住,“手冢副会长,礼物人人有份,你不收的话,是要让我们的小木鱼难过吗?”
小木鱼:“……”
他不难过……他一点也不难过!
“……”手冢国光顿步、回头、扶眼镜。
“我还要和龙崎教练、部长开会。”他的镜片反过一道光,随即道,“我的那份,交给海棠他们。”
也行,只要有人收就行。
但明栖讲究公平公正,网球部一年级的三位统统见者有份。
“……”一年级的四位四目相对,表情都一言难尽。
这脑袋真的非摸不可吗?
还真是,明栖学姐正和几位学长耐心地等待着、期待着……
海堂薰身为被手冢副部长点名的学弟,他默默扛起了一年级的大梁,在学长们微笑和善的目光中,红着脸伸出手,“我……(一串叽里咕噜听不清类似于腹语的语种),然后嘶~”
全场沉默。
明栖鼓掌,“真是崇高的理想呢,海棠学弟。”
英二捧场,“喵喵喵~!!真不愧是海棠学弟!”
乾贞治竖大拇指,大石秀一郎一脸欣慰,河村隆笑得憨厚,不二周助捏着下巴笑眯眯点头。
“……”海堂薰摸摸头上的头巾,扯下来一点,再一点地遮住红透的半张脸。
有了海堂薰在前当教材,桃城武大胆上,“我决定了,我要一口气吃八个汉堡!”
全场瞬间响起雷鸣般的掌声,“momo学弟~!你一定做得到!”
桃城武骄傲地抬头挺胸,他真是棒极了!
不二裕太:“……”
糟糕,全场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
但现在盯着他许愿的眼睛又多加了两双。
“额……我……”
众人盯。
“我……”
众人再盯。
“……”挨摸脑袋的小木鱼受不了了,直接眼睛一闭,把头伸过去给他,一脸你快点动手解救我的委屈。
不二裕太也眼睛一闭,手放了上去,“……”
虽然一个字没说,但学长学姐们自会脑补。
几人交头连连点头,像洪水一般奔腾地对他三连夸赞之后,全都露出一副“裕太,你一定会有光明的未来!”的期待与笃定。
不二裕太:“……”
……有点感动是怎么回事?
最后剩下压轴的不二周助。
他笑眯眯地望着表情麻木的小木鱼,“木秀秀学弟,管弦社的各位就是这样找你许愿的吗?”
木秀秀学弟!
小木鱼呆滞的眼眸瞬间像死而复生的水一样动容。
呜呜呜呜~这还是第一位认真叫他名字的学长!
这意味着什么,意味他不会把他当成木鱼许愿器!
他的顿时有了浓烈的倾诉欲,“一样,但也不一样,大家都没有明栖副部长虔诚。”
不二周助:“……”
他看向小木鱼身边的明栖湶,她环胸扫了他一眼……竟带有一点‘我最虔诚我骄傲’的蔑视。
不二周助嘴角的笑弧微扬,弯弯的眉眼更是无害至极,“但木秀秀学弟有没有没听说过……一直被摸脑袋的话,是长不高的哦~”
小木鱼学弟瞳孔地震,“!”
青学的三位一年级新生也是瞳孔地震,“……”
不二前辈/老哥,你在对小木鱼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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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栖湶见自家孩子受欺负,气得朝不二踹了一颗小石头。
见小木鱼已经颤颤巍巍地转身往管弦社跑,明栖湶连忙追上去,“他吓唬你的,身高只跟基因有关系。一直被摸脑袋可能会秃头,但你是个脑袋开了光的光头啊。”
小木鱼跑得更快!
乾贞治不认可,站出来科普道,“不,秃头也是基因决定的。”
裕太、桃城武、海堂薰:“……”
这是重点吗?!
……
另一边。
刚开完会的手冢国光和龙崎教练从办公室出来,见几位管弦社成员推了一拖车东西过来,粗略看去,像是A4纸和笔记本、还有办公文具。
他欲言又止看向部长。
部长解释道,“噢,忘了说,管弦社的榎本太客气了,说上次售卖CD我们帮了他们,现在有了钱,就把社团需要的办公用品全都给我们安排了。”
“……”
所以……明栖送的那个……手冢国光嘴角似扬非扬地扶了下眼镜。
*
一天的比赛到了尾声,青学网球部有喜有愁,喜的人继续筹备明日的校内排名决赛,愁的人咽下酸苦,为下一次校内排名赛厚积薄发。
热闹过后,不二裕太独自背起网球袋,踩着日落下的阴影,打算先一步离开网球部。
但不二周助很快追了上来,“裕太。”
不二裕太抿了抿唇,快步地往前跑,“老哥不用管我,今天输了比赛,我想自己先待一会。”
但不二裕太才刚跑两步,就被英二前辈带着满脸惊喜卷了回来,“裕太,快去网球部通知手冢他们,我现在去管弦社找明栖和木鱼学弟!到时候在校门集合,我有大事要宣布!”
“啊?!”
菊丸英二没有解释,把网球袋交给不二周助就跑去了管弦社。
就在前几分钟。
菊丸英二被一家彩票抽奖店的老板叫住,说他脸色红润,一看就是有中大奖的征兆。
菊丸英二当然是半点也不信,但想起今天摸了小光头开了光的脑袋,他觉得买一张碰碰运气也挺好。
不过他舍不得花太多钱,于是在身上左掏右掏,翻出了一枚一日元的硬币。
老板嘴角抽了抽,一元硬币中大奖,这跟空手套白狼有什么区别。
但彩票店不赶客。
老板想了想,抱出一堆马上过期的奖券,让他挑一张。
可他随手一抽,竟然还真的刮出一个五等奖——“迹部帝国国际酒店高空景观自助餐厅免费用餐券!”
这……这可是从开业至今,连续20年蝉联福布斯五星评级和米其林五星认证的高级餐厅,听说还涵盖全球各国传统风味菜系,就连法式甜品都有上百种。
菊丸英二一看这个餐厅的名字就要流口水了,他在电视和美食杂志上眼馋太久了!
但这家餐厅超级难预订,普通家庭几乎要提前整整一年才有可能约上号。
菊丸英二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和大石两人仔细逐字阅读,人数虽不限,但中奖后需要及时向餐厅报备随行用餐人数和用餐时间。
菊丸英二脑子里预想了一长串的名单,最好把家里的七大姑八大姨,还有队友们的七大姑八大姨统统都带上,可大石却惊慌道,“等等,英二!这张券的有效期是今天截止!”
什么?!!!
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人喵!
听完全过程的众人目瞪口呆,又齐刷刷看向被菊丸英二直接从管弦社扛出来的小木鱼。
小木鱼捂着自己的脑袋在角落瑟瑟发抖,“……”
他……他再也不要被任何人摸脑袋了。
他想长高,他不想秃头。
“不可能!”
最先传播迷信的明栖湶却第一个跳出来。
小木鱼抬头望着站出来保护他的明栖副部长,感动得眼睛红红。
可一下秒,明栖副部长却对他伸出了手,“让我再来检验一次,如果小木鱼的脑袋真的这么有效,那我一定也能抽中冰淇淋无限续杯券。”
“……”
小木鱼弱小可怜:“……”
大人的世界,好狡猾。
不过还没等他伤心,那只蠢蠢欲动的手被不二学长控制住。
裕太和桃城、海棠三人瞬间了然,默契配合地护着小木鱼先上了专车接送的劳斯莱斯。
25.在找我吗?
凡是迹部财阀出品,必属精品。
从入门的殿堂到铺着红毯的台阶,无一不透着金光闪闪的奢靡。
但对于这酒店地板都镶了钻的大场面,少年们除了礼貌地感叹一句这里好大好漂亮之外,剩下的全都是对食物的无限渴望。
高空景观自助餐厅给菊丸英二一行人,单独开了一间长条方桌包厢。
包厢内延续酒店英式宫廷风格,不过自助餐厅却不像欧洲那边的随吃随拿,而是结合本土文化,为保证顾客拥有良好清净的用餐环境,依然沿用点餐送餐的服务模式。
但从这群少年进了这间包厢开始,推车送餐的服务员就没停过。
人家来这里品酒谈生意聊人生,他们是真来这一心一意吃饭的。
室内交响乐队望着那一车车拖出去的空盘子,受过专业训练的他们频频被惊得乱了节奏。
站在最前方的指挥手到处救场,手上的指挥棒都快抡冒烟了。
不二周助逐渐理解那家伙为什么热衷于发现舞台上的‘事故’。
明明内心慌慌张张,可每次对上顾客的眼神,却又要故作镇定地保持微笑。
笑容里全是忐忑的冷汗,‘这位少年为什么一直看我们,该不会听出事故了吧,不会的不会的,我们可是专业的!’
欣赏着各位演奏者的表情与音乐,不二周助觉得今日的自助餐美味加倍。
长条餐桌上也十分热闹,虽然通知紧急,但英二的家人全都来了。
祖父祖母,父母,还有两位哥哥和两位姐姐,若不是禁止宠物入内,恐怕连家里的狗狗和鹦鹉都想带过来。
英二家的欢声笑语一直没停过。两位姐姐穿着时髦漂亮,正跟着音乐的节奏情不自禁地律动。
总是跟英二抢电视频道的哥哥今天吃得很感动,保证接下来一周都不跟他抢遥控。
乾今天不在状态,仿佛被‘摸了木秀秀学弟脑袋真的能抽中免费券’的玄学冲击到了,他的概率算体系正在宕机。
不过就算眼睛无光也在照顾第一次来这里的隆,把这家餐厅最具特色的菜系都给他点了份。
……手冢还是老样子。
吃饭不说话,说话不吃饭。差点被英二奶奶认成老师。
不二把目光挪向战斗力最强的餐桌右边,裕太和木秀秀学弟还有桃城、海棠四人的关系似乎突飞猛进了,他一边吃得不停嘴,一边护着自己和木秀秀学弟的食物不被桃城抢走。
不二裕太仿佛察觉到了什么,他满嘴鼓鼓囊囊看过去,果不其然对上老哥笑吟吟的宠溺视线。
不二裕太猛然被噎出了白眼,紧接着呛得狂咳,“咳咳咳——!”
坐他对面的桃城学弟连忙用空盘子竖起屏障,免得被他喷一脸。
然后招来海堂学弟谴责又嫌弃的眼神。
旁边的木秀秀学弟最热心肠,立即给裕太递水。
但裕太嘴里的事物还没顺下去,又急忙给差点打起来的桃城和海棠劝架。
真热闹呢。
不二周助淡淡收回目光。
他余光扫了眼旁边的座位,某人点单的食物差不多上齐,可人还没回来。
……去洗手间需要这么久吗?
他拿出手机,慢慢打了一行字,给她发过去:“明栖,迷路了吗?迷路的话,那你的牛排,我就先帮你解决了哦~”
……
明栖没迷路。
她在走来走去。
在餐厅最可恨的是哪一类人呢?
是占据在能将东京塔与繁华夜景收尽眼底的露台。
但比这更可恨的是,占着这么一个地方不看风景不吃饭,反而还埋头畅聊工作。
一群西装革履的精英们,一个个顶着专业严肃的脸庞,却欲哭无泪地眼巴巴看着服务员端上来的肉。
可即便一桌人看牛排刺身甜品的目光望眼欲穿,坐在最中间位的俊雅男士却眼皮不抬,仅凭复述就将近几日要处理的海量案件,一桩接一桩地和仔细他们分析。
一位银紫色长发少女从餐桌前走过。
餐桌前的一群人忽然眼睛一眨,脸上忽然有了光。
但男士并未察觉,依然沉浸于工作。
明栖湶又慢吞吞走回来。
可半桌子的人都看向她,她爸依然反应,点案子就跟点菜一样,随机挑了位律师就继续聊。
明栖湶气得脸色发黑:“……”
她像个幽灵一样飘到她爸身后,一声不吭地盯着他看。
除她爸外的全桌人都在憋笑:“……”
父女两的眼睛长得很像,都有一双不笑时看人十分犀利的上挑眼廓。
明栖十守终于察觉到手底下的律师在走神,他眯起锐利的目光一一扫视。
但往常极有震慑力的目光却失了效,被扫视的后辈不仅不怕,还被戳中笑穴似的,接二连三笑得此起彼伏……准确来说,是盯着他身后在笑。
明栖十守严肃回头,瞬间惊讶,“湶?”
“哼~!”明栖湶直接伸手端她爸香喷喷的牛排。
明栖十守把牛排送她手上,往她身后看了看,“你妈妈呢?”
明栖湶对她爸翻了个很用力的白眼,“被无情的父女丢在家里一个人吃饭掉着眼泪呢。”
明栖十守:“……”
“各位先用餐。”他在各位律师看戏的八卦目光中,接过女儿手里的牛排,将女儿轻轻拉到一边,“我过去和你妈妈说两句话。”
他不信女儿会把妻子一个人留在家,但他最近工作确实很忙,这一周都是忙完凌晨两三点,直接在公司留宿。
“我是和朋友一起来的。”
明栖湶这才注意到爸爸眼底的黑眼圈,她语气温和了点,“瑛子阿姨昨天回国,妈妈今天和她聚会去了。”
明栖十守微微蹙起眉,怎么花奈没跟他提过这事。
迹部瑛子这人……他有点不太放心,哪有每次来找花奈,都带着从各国精心挑选的英俊年轻保镖团?
他没在女儿面前露出异样,而是温和道,“那等你吃完饭,爸爸和你一块去接你妈妈。”
明栖湶却立马摇头,“我才不要。”
“你的工作又忙不完,就算把妈妈接回家,你也只是呆在书房继续忙。既然你连陪妈妈说话的时间都没有,为什么妈妈偶尔出去玩,还要催她回家?”
“好,爸爸不催。”明栖十守很快自我反省,但随后又道,“那我待会把你送去迹部家陪你妈妈。”
明栖湶:“……”
迹部家……她和迹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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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小子相处不来啊。
……不是……她爸能怎么这样!
自己陪不了老婆,就把她丢出去,她对爸爸可没有对妈妈那么温柔,“明栖先生,我发现你在这里,特意过来找你,是不希望收到我亲子鉴定上的父亲,因为工作劳累不睡不吃猝死的消息。”
她还瞪他爸,“怎么你好心没好报,还反过来算计我。”
“……”
明栖十守只觉一阵血涌,一周没怎么睡觉的心率都没现在高。
亲子鉴定上的父亲……谁教她这么喊的,就不该天天给她看那些豪门争夺家产的案子。
他深吸了一口气,又深吸一口气,把女儿的话加上一层好听的过滤器,“爸爸会好好吃饭睡觉,不让你们担心的。”
他又摸摸女儿的头,心平气和道,“你妈妈的朋友少,能让她真正高兴的人更少。爸爸也不是算计你,只是如果不把你送过去,就算你妈妈很想和你瑛子阿姨叙旧,也会因为牵挂你而早早回家。”
见女儿表情松动,明栖十守继续说,“你也知道,你妈妈事事把你放在第一位,从不会勉强你。”
“……”明栖湶听得垂下了眼。
片刻,她才用力点头,“我知道了。”
其实她已经长大了,妈妈不用再像小时候那样一直围着她转。
至少,在和朋友相处的时候,她完全可以尽情地享受大人的自由世界。
明栖十守欣慰不已,再次摸摸女儿的脑袋,“你和哪些朋友一起来的,在哪一桌?爸爸先把账结了。”
明栖湶哼哼地,“用不着你。”
都走到他眼睛上了,爸爸都没发现她。
明栖十守:“……”
什么叫用不着爸爸。
他从钱包里翻出一张卡给她,“拿着。”
明栖湶双手环胸,不收。
明栖十守硬塞。
好吧,明栖湶不情不愿但小雀跃地收了。
不过她爸让厨师特制的牛排,她也顺手端走了,“爸爸~既然你不饿喜欢工作,那就先看着大家吃。”
明栖十守,“……”
望着上司吃瘪的表情,一群人笑得减半发抖,纷纷在心里给她比个大拇指。
不愧是十守大律师的女儿,就是公平公正,制裁父亲也一点不手软!
……
明栖湶端着牛排走回包厢,恰好撞见不二收回看弟弟的目光。
那眼神看得她心里酸酸的。
像欣慰,又像孩子长大要飞出去却拦不住……落寞。
长长的餐桌两端,左边是英二一家的和睦欢笑,右边是一年级四人组的吵吵闹闹。
远远看着,明明是和谐温馨的场面,可安安静静坐在中间的不二,却像个只有微笑面具的局外人。
其实他,可以不笑的。
是担心在这种场合不微笑显得反常,会引来大家的担心吗?
……真是个温柔的笨蛋。
不过‘笨蛋’也不是关顾着勉强自己微笑,他若有所思盯着餐桌上的牛排看了两秒,缓缓拿出手机开始打字。
几秒后,‘叮’地一声,她口袋里的手机在震动。
明栖湶挑了下眉,她扬着嘴角走到他身后,“在找我吗?不二君~”
26.小熊先生
邮件才发出去,不二就听见少女在身后响起玩味的声音。
他从善如流收起手机,淡定微笑着回头,“明栖,在后面站了多……诶?”
这么巧?
他前一秒刚说要吃掉她的牛排,后一秒她手上就端着一份新的牛排出现。
明栖湶察觉到他的目光在牛排上停顿,复杂的成色她没能一时间看透。
不过……看在裕太跟别人跑了不理哥哥的份上,她把牛排放他面前,“刚从我爸爸那拿来,就当请你了啦。”
“……”
不二周助望着香喷喷的牛排,嘴角动了动,并缓缓上扬。
然而弧度上升到某个不适应的高度时,又被他淡定按捺下来,“十守叔叔也在这?”
“是啊。”明栖湶拉开椅子,在他旁边坐下。
“我爸爸可真有意思,大家都饿着肚子等吃饭,他却只想用工作喂饱大家。”
说着,她正好看到对面严谨吃饭的手冢,“他应该和手冢副会长坐一桌,他们估计很聊得来。”
手冢国光:“……”
望着手冢反光却懵懂的镜片,不二周助忍俊不禁笑了起来。
这家伙,还真是不会放过任何调侃正经人的机会呢。
但很快,明栖就盯上他了。
她手里拿着手机,屏幕上正好是他刚刚发的邮件。
明栖湶冷笑一声,语气仿佛在磨牙,“不二,原来你是想解决掉我的牛排啊。”
她就说!
刚刚不二脸上的笑容怎么怪怪的。
原来是他特意给她挖了一个坑,她下一秒就乖乖踩进去。
明栖湶气得把牛排抢回来,“哼,你现在一点牛排都别想吃了!”
不二周助伸出手指摁住餐盘边缘,“不能出尔反尔哦,明栖。”
明栖湶扯过来,又被他扯回去。
他还在笑,笑眯眯的样子太可恶了!
“手冢副部长,请您出面维持纪律,管管你们网球部的人!”
手冢国光:“……”
他眼皮不抬,继续按自己的节奏切牛排,吃牛排。
不二周助笑容和煦,却夹带她请外援失败的幸灾乐祸,“明栖,你前后左右做的,都是网球部的人呢。”
明栖湶看向在场唯一会帮她的管弦社成员小木鱼。
小木鱼忙得很,正敲着木鱼给一年级三个念经,“……”
算了,小木鱼来了也没用,他只会对着他们一起敲木鱼。
明栖湶抿着唇和他对视。
不二周助眼睛笑得更弯,“怎么办呢,明栖?”
“!”还挑衅她。
明栖湶拿出手机,对着不二周助就是‘咔嚓’两声。
“?”
不二周助愣住。
这算什么操作?
明栖湶拍完低着头按手机,不知道鬼鬼祟祟在干什么。
他微微探头去看,发现她居然在编辑邮件。
她要把他的照片发给谁,“你发给谁?”
明栖湶瞥他一眼,“当然是明栖十守先生了,说一个叫不二周助的家伙,抢走了他特意留给女儿吃的牛排。”
不二周助:“……”
好吧,忘了她还能找爸爸。
他放轻语气,“这份牛排放久了已经凉了,我再按照十守叔叔给厨师的要求,帮你点一份?”
“不,我就要告状。”明栖湶一点面子也不给。
不二周助一噎,见她要按发送键,直接伸手去拿她的手机。
但明栖湶像是早有所料,直接背过身去。
不二周助:“……”
他余光无意一扫,发现手冢国光依然在有条不紊地吃牛排……不,他镜片下的眼睛往这里转动了0.1mm!
虽然很不合时宜,可他脑子里却突然浮现出明栖那句话,‘我爸爸和手冢副会长应该聊得来。’
她爸爸和手冢聊不聊得来,他不知道。
但他知道,那封短信发出去了,她爸爸回来找他聊。
他深吸一口气,一时间顾不上其他,直接双手上阵,试图将她的手机和打字的手远远分开。
但已经晚了!
‘叮’地一声,邮件发送!
明栖湶挑着嘴角回过头,“你……”
郁闷的不二周助一愣。
两人一下子离得很近,少女卷卷的柔软长发厚厚扫在他脸上,即便空气中飘满了烟熏肉香,可他鼻尖萦绕的……却全是她发间那股淡淡的香味。
不是馥郁芬芳的花香,也不是浓郁可口的水果味。
是……特别清冽洁净的气息,像初春花苞上沾着的夜露,香味淡到几乎不存在,可凑近了,又能嗅到那一丝丝清透的微凉的,仿佛能净化尘埃的味道。
他屏住呼吸,试图离这股味道远一点……可,可这也不是他故意凑过去的。
明明是她突然……
不对,应该是她居然真的向十守叔叔告了他的状。
察觉着手上的力度加重,明栖湶睫毛抖了抖,这么近她有点不好意思看好,但被他抓久了,也会更加不好意思。
她眨着眼平复情绪,抬头看向他。
却猛然跌入少年的眼眸,冰蓝的湖泊明明清澈如洗,可却又幽深看不透地倒影着她。
砰咚——!
是有什么东西掉进湖泊里了吗?
她不知道……
她怕自己掉进去。
明栖湶飞快移开视线,一边挣开被他抓住手腕的双手,一边把头大幅度侧过去,“……不跟你闹了,我吃完还要去找我爸爸,今晚不回家。”
她不和他们一起回家吗?
……不一起回家也好,免得一起同路裕太又被她戏弄。
不二周助没头没尾地嗯了一声。
两人之间忽然安静了下来。
手冢国光往这边看了一眼,但这明显的反应两人都没反应。
明栖埋头吃了几分钟,旁边递来一盘切好的半边牛排。
他说,“请你待会告诉十守叔叔,说我只是想练练切牛排的手艺。”
明栖湶夹金枪鱼刺身的手一抖,两秒后,整个肩膀也跟着颤抖了起来。
……原来他这么在意这件事!
她忍着笑,点了下头,“放心,大家都是一个小区的,我不会在长辈面前抹黑你。”
不二朝她微笑,笑意不达眼底,“那最好是呢。”
虽然明栖的父亲在外面等着把她送去妈妈那,但明栖湶依然没有亏待自己。
嘴里的伤口干扰了她那么久,她终于能放开地吃了。
这40分钟里,她的嘴就没停过。不二都怕她报复性吃撑再次进医院,但明栖告诉他,她的食量很弹性,一般由心情决定。
而等到主食吃得差不多,她又一口气点了许多甜品冰淇淋。
可服务员刚端上来,就被不二周助一句话毁了她的冰淇淋盛宴:“明栖还真是客气呢,知道大家想吃甜品,就替大家都点了。”
大家一听,立马热情感动地谢谢明栖。
收了谢谢的明栖不能出尔反尔,只能劝自己——算了,少吃两口就少吃两口,迹部家的冰淇淋多的是。
明栖湶满打满算也吃了整整一个小时,但长身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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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们貌似还没吃够,还是继续上菜。
她和不二周助还有英二的家长打了声招呼,就准备提前离开。
不过拿书包时,却发现上面不知何时,挂了一只系着领结带着绅士帽的棕色毛绒小熊玩偶!
她眼睛闪闪地看向不二周助,惊喜得不知该说什么,“……”
感受到她炽热的目光,不二周助嘴角微扬,却又立马敛住弧度,“翻白眼三折仙人掌的回礼。”
“哼!”明栖湶笑着拎包就走。
等走出包厢,她才放下矜持,把小熊玩偶拿在手里把玩。
她从来没见过长得这么像‘本尼奥特’的绅士熊。
‘本尼奥特’是《断头女巫统治世界》中,断头女巫唯一的朋友。
它原本是一位守着破落王朝的最后骑士。
可在命陨之际,被断头巫女把灵魂塞进了可爱温暖的小熊玩偶里。
它时而像一位沉稳可靠,活了千百年的智者。时而又少年顽劣,陪伴着断头巫女一起实现许多稀奇荒唐的梦想。
不过断头女巫这本书由于内容太过黑暗抽象,销量非常低迷。听说作家原本打算写三部曲,可现在只出了一本,还是三年前出的……她去年一度担心作家看着销量不好不写,还特意飞去了法国问候作家。
但作家向她保证,三年之内一定会出第二部。
只不过这么俊杰的‘本尼奥特’不被人知晓,市面上那么多只小熊玩偶,却都没有‘本尼奥特’的可爱英俊优雅。
她拿在手上翻过来看过去,最后震惊地在它的帽檐下发现了‘Beno??t’的名字!
这难道是……
她盯着手里眼珠子湛蓝仿佛会说话的绅士熊,顿时兴奋得毛骨悚然。
不二周助收到了一条短信,“断头女巫是存在的。”
不二周助:“……”
这是需要特意发付费短信来说的内容吗?
但她明显很兴奋,刚来一条,又来一条,“我问它,你的帽子上为什么绣着‘Beno??t’这个名字,你是本尼奥特本人吗?你猜它怎么说?”
这家伙又要一本正经胡言乱语了。
“它……怎么说?”好吧,他有点想看她怎么胡言乱语。
“它当然没有说话啦,在没有魔法的地球世界它才不会暴露自己会说话。”
“…………”
他到底为什么要和她玩这种无聊的游戏。
晚八点整,不二周助又收到了一封邮件。
依然她发的。
但邮件上附着一张他前者牛排却表情很懵的照片——就是她为了拍给她爸爸告状的那张!
邮件上还付了一句话,“嘛~真想看看你收到这封定时邮件的有趣表情呢,周助君~(颜文字坏笑表情)”
不二周助:“……”
被小木鱼敲了一遍又一遍木鱼的不二裕太很无聊。
他木着脸地看向一直在玩手机老哥,表情逐渐玩味。
老哥和明栖学姐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呢?
怎么……明栖学姐一来,老哥就把注意力全放她身上,甚至就连她人不在这里,也还在用手机聊天。
别误会,他才没有这么好的视力偷窥老哥的手机屏幕。
而是除了明栖学姐,恐怕没有第二个人能让老哥露出一会笑一会无语的丰富表情。
说起来,老哥前两天还让妈妈在一只小小玩偶熊的帽子上缝字,隐约记得是什么本什么特来着。
但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
那只他自己剪了毛整过容的小熊,正挂在明栖学姐的书包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