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乃翘楚》 第1章 小心肝 正月,年关刚过,京城里寒气未减。临街而居的百姓,清扫着自家门前的积雪。 “这么冷的天,行人也不见少,京城真繁华。”云栖芽趴在马车窗棂上左看右看,脸被冻得通红也没舍得放下帘子,她扭头问坐在身边的温毓秀:“娘,我们真要长留京城?” 温毓秀伸手摸了摸女儿的发顶,眸色沉沉,见女儿望过来,又露出笑来:“是啊。” 坐在母女二人对面的云仲升探过头,把脑袋凑到妻女跟前,挤眉弄眼小声开口:“很快就要到家,进京前我跟你娘叮嘱的话,可都还记得?” 闻言云栖芽放下帘子笑眯眯点头:“爹爹您放心,有我出马,指定不拖您后腿。” 她摸出怀里的小把镜,整理鬓间的发饰,这是她一大早特意梳的讨长辈喜欢的发髻。 “爹,咱们一家四口,还有谁比妹妹更会讨人喜欢?”云洛青躺坐在马车角落里,发冠侧歪,毫无仪态可言:“您就把心放回肚子。” “那倒是。”云仲升瞥了眼女儿的脸蛋,双手揣进袖子,扭头看儿子头顶歪斜的发冠:“还有你,把自己收拾收拾。” “少说两句,侯府已近在眼前。”温毓秀瞟向父子二人:“打起精神别误事。” “嗯嗯。”云栖芽把小镜子收好:“我们的钱快花光啦!” 再不回家讨祖父祖母欢心,蹭点吃喝花销,他们一家四口就要喝西北风了。 诚平侯府正堂内,诚平侯与老夫人端坐上方,看似波澜不惊,眼神却时不时望向大门外,频频端盏饮茶。 大太太坐在二人下首,仪态端庄地浅笑不言,只有扭头望向门外时,才微微皱了一下眉梢。 二弟一家以游历的名义离京近十年,平日里往家里送三瓜两枣,哄得老爷子老太太眉开眼笑,现在回了家,恐怕更是要把二老哄得找不着北。 “回来了!” 外面突然传来一声欣喜的欢呼,寂静的侯府像是注入了活水的小潭,瞬间便热闹起来。 什么侯府规矩,什么家族礼仪,全都变得不重要,就连清冷矜贵的婆母,都扶着丫鬟的手站起身,目光灼灼地望向门口。 “夫人。”陪嫁嬷嬷轻轻拉了一下她的衣角,她回过神起身走到侯夫人身旁,扶住了她另一边胳膊。 她正准备宽慰婆母两句,就看到一道灰影狂风似的刮进来,噗通跪在婆母面前。 “父亲,母亲,儿子不孝,归家迟了!” 他刚跪下,跟着他进来的二弟妹,也跟着跪下。 大太太低头看了眼被风荡起的衣摆,扯出一个僵硬的笑。 这一家子终于还是回来了。 她抬头望天,今日的天空,似乎比往日显得灰暗。 “这是做什么,都起来。”老侯爷绷着脸,把儿子从地上拖起来。云仲升一边用袖子擦泪,一边顺手把自家夫人扶起来,哽咽道:“儿子许久未见父亲母亲,实在情难自禁。” 侯夫人闻言,面上露出心疼之色,忙嘱咐丫鬟准备膳食。 “栖芽与洛青在何处?”侯夫人惦记孙女与孙子,目光越过二人肩膀望向他们身后。 “祖母,孙女在这里。”一个穿着鹅黄裙衫,身披狐毛斗篷的少女与一位青衫玉冠的翩翩公子走进正堂,满眼孺慕地望着二老。 待少女解下斗篷的瞬间,大太太感觉整个屋子都亮堂了几分。 当年离京前,这个侄女就生得玉雪可爱,仿若仙家童子,现在更是生得好看。 而且还是男女老少见了,都忍不住心生喜欢的好看。 见到孙女,侯夫人的目光就再也没有看过别人,她牵住云栖芽的手,不让她屈膝向自己行礼:“一路舟车劳顿,不要拘那些俗礼。你年幼离京,如今竟这般大了。” 云栖芽亲昵地抱住侯夫人胳膊轻轻晃动,把头靠向她:“娘跟爹爹经常跟我念叨,说我的眼睛生得像您,原来真的很像。” “你爹娘说得对,你这双眼睛与你祖母有几分相似。”老侯爷点头,平时说话大声生硬的他,此刻夹着嗓子,努力摆出和蔼的表情:“你祖母年轻时,那可是京城有名的大美人。” 侯夫人笑睨老侯爷一眼,目光在云栖芽鬓边的金叶步摇上有片刻停留,嘴角笑意更加明显。 这对金叶步摇,是她去年遣人送去的,看来孙女很喜欢。 “比祖母的书画还要出名吗?”云栖芽仰着头,满脸都是好奇:“我只知道祖母的字画千金难求。有一日我跟哥哥在云州逛街,听说有人为了求得祖母的字画,在京城里停留了近百日。” 谈及此事,她满脸都是骄傲。 大太太的陪嫁嬷嬷见到这一幕,忧心忡忡地看了大太太一眼。此话既肯定了老夫人的年轻时的容貌,又重点突出老夫人的才华,再配上那一脸骄傲的小表情…… 她若是老夫人,此刻怕是要把小姐当成心肝宝。 栖芽小姐小小年纪就这么会讨好老夫人,等以后相处的日子久了,二房岂不是要把大房挤得毫无立锥之地? 陪嫁嬷嬷猜得没错,侯夫人确实被哄得心花怒放,方才还唤小姐为栖芽,现在已经变成黏黏糊糊的“芽芽”了。 陪嫁嬷嬷在心里为主子鸣不平,十六七岁的大姑娘,又不是六七岁小孩,叫什么芽芽。 怎么不叫心肝小宝贝呢? “我的心肝,怎么这么贴心,端茶倒水的事交给下人就好。”侯夫人捧着云栖芽倒的茶,仿佛端着一杯琼浆玉露:“午膳想吃什么,尽管告诉祖母,我让厨房给你做。” 陪嫁嬷嬷木然,还真叫上心肝了? “能跟祖父祖母一起吃饭,我吃什么都香。”云栖芽黏在侯夫人身边,化身为小糖糕。 陪嫁嬷嬷眼眸低垂,整个侯府就栖芽小姐一个孙女,加上这样讨好人的手段,日后二房恐怕要占尽便宜。 正想着,她就看到栖芽小姐抬头望向大太太这边,她立刻紧张起来。 二房刚回府,就要准备开始宅斗了吗? 她姚嬷嬷可不是吃素的,定会护大太太周全。 “这位可就是客居在家中的宋表姐?”云栖芽起身行了一礼:“方才见到祖父祖母太过激动,竟未向姐姐见礼,请姐姐见谅。” 大太太闻言愣住。 宋姐姐,她吗? “胡言乱语。”温毓秀斥责道:“这是你大伯母,你小的时候,大伯母很是照顾你,你竟是连她也不认得?!还不快快向她请罪!” “晚辈失礼。”云栖芽不敢置信地望着大太太的脸,满脸慌乱行大礼:“晚辈见伯母生得年轻,以为是宋家姐姐,请大伯母原谅晚辈。” 宋家姑娘是大太太娘家侄女,现如今不过二十又三。 “弟妹,栖芽离京时才六七岁,我们多年未见,她记不清我相貌又有什么错,何必如此严厉?”大太太笑盈盈地扶起连连请罪的云栖芽,方才僵硬疏离的笑容中多了几分亲近。 “我膝下仅有两个不省心的臭小子,现在家里终于有了个漂亮可爱的小姑娘,我只恨不得她是我的女儿。”大太太摸了摸云栖芽的手,往她怀里放入一个手炉:“京城气候寒冷,你不要受寒。” 小叔子夫妻虽不讨她喜欢,他们二人的闺女倒是歹竹出好笋。 可能她生性就喜欢貌美可爱又诚实的小姑娘吧。 十六七岁的小姑娘,把她误认为娘家侄女又有什么大错?二弟妹为何如此严厉,难道她是什么斤斤计较的人吗? “谢谢大伯母。”云栖芽捧着手炉满眼是笑,似乎想向大太太撒娇,又怕母亲责备,所以只能眼巴巴望着大太太。 大太太被这样的眼神望得心软,还未等午膳开席,手上戴的镯子,鬓间戴的金钗,已经到了云栖芽身上。 等午膳开席,陪嫁姚嬷嬷望着越过她家大太太,坐在侯夫人身边用膳食的栖芽小姐,咬紧了牙关。 太太为了让老夫人开心,连喜欢的手镯与金钗都舍了去,真是忍辱负重。 一顿饭吃得很热闹,侯府原本讲究的食不言寝不语,早已经被欢声笑语代替。云栖芽一边为长辈们聊京城外发生的趣事,一边时不时为长辈们布菜。 大太太看着碗中云栖芽夹来的菜,不等姚嬷嬷把菜换走,就放入了口中。 姚嬷嬷深吸一口气,还是太太沉得住气,她太浮躁了。 用完午膳,二房一家留在正堂陪二老聊天,大太太知道他们有很多话想说,主动找了个借口起身离开。 “大伯母。”云栖芽一路把她送到院门外,才停下脚步,依依不舍道:“您慢走。” “快回去吧,外面天冷。”大太太注意到她没有穿斗篷,催促着她回屋。 “好吧,我听大伯母的。”云栖芽一步三回头,好半晌才回屋。 等看不见她的身影后,姚嬷嬷才压着声音道:“太太,我看栖芽小姐手段不凡,这么快就能讨得老夫人欢心,我们不得不防。” “嬷嬷。”大太太不甚赞同:“栖芽心思纯诚,你莫要胡乱揣测。” 她还是只是个十六七岁大的小姑娘,长得又貌美,能有不好的地方? 姚嬷嬷:“……” 啊?! 昨夜您还说二房一家惯爱用甜言蜜语哄人,怎么今日便改了说法? 开文啦,祝大家看文开心~ 这是篇亲情友情爱情都很甜的轻松风小甜饼,篇幅不会太长,日更~ 大太太:我是讨厌甜言蜜语,但她是对我甜言蜜语哎,那能一样吗[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小心肝 第2章 品味不凡 姚嬷嬷的心情有多复杂,云栖芽并不知道。她挤在祖母身边坐下,手里捧着祖母给她的果子,仰头听长辈们说话。 “往日有些话不适合在信里写,现在你们已经回京,有些事就不得不注意。”老侯爷讲起近来京中的权势争端,怕云仲升这个老儿子出去惹祸,干脆道:“接下来半个月,你好好待在府里,弄清京城里的情况后再出门。” 云仲升笑嘻嘻应下,他虽年近四十,但容貌生得好看,即使嬉皮笑脸也不显得讨厌。 老侯爷被他这副模样弄得没脾气,千言万语都化作一声叹息:“平平安安回家就好。” 当年如果不是废王,小儿子一家也不会离京这么多年。 云仲升一看他爹的表情,就知道他在心疼自己,立刻打蛇随棍上,又是讨好卖乖,又是卖惨装可怜,哄得老侯爷心疼不已。 等下人把他们家带回京的土仪伴手礼搬进来后,一家四口手里都多了张银票。 “出门在外处处都需要花钱,哪里比得上家里舒坦。”侯夫人见云栖芽捂着银票笑得比院子里的花还舒展,又多给她一张:“你离京时还小,多拿些银钱在身上,得空就在京城里逛一逛,多买些女儿家喜欢的东西。” “谢谢祖母。”云栖芽开开心心接过银票装进荷包,望向祖母的双眼亮得发光。 侯夫人被她这双眼睛盯得心头发软,望着她粉白的脸颊,越想越觉得孙女在外面吃了天大的苦头。 钗环不够精致,衣料不够柔软。 买,通通都要买。 “半月后是中宫娘娘千秋,芽芽随我一道入宫给娘娘拜寿。”侯夫人看向温毓秀,神情温和:“家里没有同龄的女儿家,我带她出去多交些朋友,免得她在闺中寂寞。” “多谢母亲替她考虑。”温毓秀欲起身道谢,被侯夫人阻拦:“自家人不用多礼,更何况我这个做祖母的,本就该为自家孙女打算。” “是因为祖母喜爱我,才这般为我用心。”云栖芽把头搁在侯夫人膝上,声音又软又甜:“谢谢祖母。” 见孙女如此亲近自己,侯夫人脸上的笑容不自觉扬起,伸出手小心翼翼摸了摸她的脸颊,见她对自己的动作并无排斥,笑呵呵地伸出手扶住她的肩,免得她从自己膝盖上滑落。 靠着祖母的膝盖,云栖芽模模糊糊想起一件五六岁时发生的事。 有天早上醒来,她见屋檐下挂着许多亮晶晶的冰条子,闹着要掰下一块拿手里玩。祖母没有嫌弃她不懂事,而是在冰条一头缠上厚布,陪她一起在屋子里玩。 后来太阳出来,冰条化了,但她还记得冰条在阳光下透明晶亮的样子。 这厢祖孙二人甜甜蜜蜜,另一边父子二人在蛐蛐废王。 “废王敢做那等胆大包天的事,活该被陛下清算。”云仲升狗腿地给老侯爷倒了一杯茶:“爹,您放心,这次回京儿子绝对不再给您惹麻烦。” “希望如此。”老侯爷哼了一声,眸光扫过靠在侯夫人膝头的孙女,语气微微变沉:“栖芽与周家次子的婚事,恐怕有变故。” “嗯?”云栖芽抬头,好奇地望向祖父。 有什么变故,死了吗? “有何变故?”云仲升本就不想女儿早早出嫁,听到这话立刻阴阳怪气道:“死了还是残了?” “两年前周家次子高中探花,后来入职翰林院。”老侯爷抿了一口茶,假装没听出老儿子的阴阳怪气,继续开口:“周郎君仁德心善,三月前收留一位卖身葬父的女子做贴身丫鬟,半月前又替一名花坊女子赎身,借钱给她开绣铺。” 正襟危坐的云洛青眉头皱起,好一个怜香惜玉的男人。 什么东西,都是男人,谁不知道他那点狗心思! “爹啊!”云仲升嗷的一声嚎起来,抱住老侯爷大腿:“别人家姑娘两脚出八脚迈,穿金戴玉,我们家芽芽打小跟我风吹日晒爬山涉水,没过几天好日子,您可不能让她跟这种不守男德的人成亲啊!” 这种男人在外面,大多数人或许会夸一声心善。可是男人最了解男人,自家的女儿自己疼,嫁给这种人绝对不是最好的选择。 侯爷被老儿子嚎得头疼,转头对上孙女水汪汪的大眼睛,无奈叹气:“行了,快四十岁的大男人,在孩子面前嚎起来像什么样子。你先带妻儿回房休息,这门亲事交给我和你娘处理。” “谢谢爹,谢谢娘。”见目的达成,云仲升松开老侯爷大腿,用袖子擦了擦眼角,麻溜从地上爬起来:“嘿嘿,还是家里好,有爹娘在,万事不用愁。” “嗯嗯。”云栖芽跟着猛点头:“祖母跟祖父最最好。” 老侯爷听到孙女的话,严肃的脸上挂满笑容:“芽芽放心,有祖父在,不会让你受委屈。” “我相信祖父。”云栖芽点头:“娘亲经常说,我们在外游历的钱,都是祖父与祖母给的,我们每到一个地方,你们就派人给我们送衣食钱财,是担心我们在外面吃苦。” 侯夫人没想到二儿媳会经常给孩子讲这些,难怪这些年孙子孙女给他们的礼物信件不断,原来一直念着他们。 “做长辈的,自然是念着子孙后辈。”侯夫人看向温毓秀的眼神愈加亲近,担心他们一路赶回来累着了,又道:“近来礼部操持千秋寿宴事宜,你大伯怕是要忙到天黑才下值。你先跟你爹娘回院子休息,晚上我们一家再好好吃个团圆饭。” “好。”云栖芽乖乖应下:“祖母,我还有好多好多话想跟您讲,等会我如果起晚了,您一定要派人来叫我。” “好。”侯夫人乐呵呵地捏了捏她的花苞头:“等你休息好了,我们祖孙俩慢慢聊。” 孙女还是自家的好,连花苞头都梳得比别人家小姑娘可爱。 等云栖芽一家四口离开,侯夫人脸上的笑意仍未散去,她唤来贴身丫鬟打开自己的库房挑布料与首饰。 老侯爷坐在旁边陪夫人挑布料:“废王一家下狱,我这颗心才彻底放下来。” “谁能想到废王如此胆大包天,竟是当年换子案的主谋。”提到废王,侯夫人脸上的笑意消失:“如果不是他,当年仲升也不用携妻带子出京避祸。” “还有那个周家,我都不稀得说。”侯夫人冷嗤,把手里的账册翻得哗啦作响:“明日老大休沐,你带着他一起去周家退婚,我们家的姑娘可不能耽误他怜香惜玉。” 什么玩意儿! “小姐,您住的院子真漂亮。”荷露跟在云栖芽身后走进院子,在云栖芽耳边小声道:“刚才我守在正院外面,看到大太太身边的姚嬷嬷脸色不太好看。” “荷露你观察得仔细,我刚才都没注意到这一点。”云栖芽带着她走进内院:“有你在我身边,我省心太多啦。” 荷露听到这话,立刻开心起来,骄傲地挺起胸膛,昂首看向院子里其他下人。 虽然回到京城后,小姐身边会有很多下人,但她才是小姐身边最有地位的大丫鬟。 谁也不能替代她! 云栖芽的院子很精致,一看就知道精心布置过。她美美睡了两个时辰,起身梳妆时,祖母又派人送来了许多布料与首饰。 “小姐果然天下第一讨人喜欢。”荷露谄媚道:“您看,老夫人多宝贝您啊。” “一般,一般。”云栖芽捧着自己的脸蛋,对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喜气洋洋:“荷露,你把首饰端过来,我要挑祖母送的首饰戴上。” 祖母看到她戴上她送的首饰,一定也会很开心,然后继续送自己漂亮的小首饰。 祖母开心,她也开心。 此乃双赢。 “好嘞。”荷露狗腿地把首饰盒通通摆在云栖芽面前,一一打开盒盖:“小姐,您慢慢挑。” 盒子里的首饰珠光宝气,云栖芽与荷露的眼睛,也变得跟宝石那般亮闪闪。 侯府的大房住在东院,姚嬷嬷送走正院下人,转身回屋与其他下人整理满屋的礼盒。 礼盒里什么乱七八糟东西都有,木雕药材石头等物,全都是二房一家从京外带回来的。 姚嬷嬷不屑冷哼,尽是些不值钱的小玩意儿,也就老侯爷与老夫人稀罕这些破烂东西。 “原来麟州的木雕是这种风格。”大太太注意到每个礼盒里,用花笺写着礼物产地。这些花笺提到了很多地方,大太太把花笺收集在一起,放进小巧的木盒中。 姚嬷嬷见到这一幕,再次在心里感慨,太太真是厚道人,连二房送的三瓜两枣也郑重相待。 “姚嬷嬷,我记得库房里有几匹鲜亮的布料,还有两副新做的珍珠头面,你带两个小丫头走一趟,帮我给栖芽送去。” “好的,太太。” 糟糕,又让二房占到了她家太太便宜。 姚嬷嬷不敢反对大太太的命令,带着小丫鬟直向西院,刚走到西院花园外,就听到云栖芽的声音传过来。 “这片园子由谁打理?” 听到这话,姚嬷嬷立刻停下了脚步。 她就知道这位栖芽小姐不是什么好人,刚回家不好直接对付太太,就准备拿她开刀。 整个侯府,谁不知道府中园子由她儿子打理,她现在突然提及此事,是想借此发难? 来吧,她姚嬷嬷对宅中斗争也是略懂一二手段的! “回小姐,是刘管事。” 姚嬷嬷脸上的冷笑越加明显,看看,狐狸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能把园子打理得如此漂亮雅致,这位刘管事应该是个有能耐的人。” “嬷嬷,小姐在夸刘管事呢。”小丫鬟替姚嬷嬷高兴。小姐受老夫人重视,她若能在老夫人面前夸刘管事几句,那可是天大的好事。 “咳。”姚嬷嬷轻咳一声,绷着脸扬起下巴道:“为主人家分忧,是我们下人的本分。” 她望着站在园子里的云栖芽,嘴角不听话的上扬。 方才在正院屋子里,她老眼昏花看得不够清楚,这会儿仔细瞧来,才发现栖芽小姐颇具慧眼,品味不凡。 姚嬷嬷:栖芽小姐,我承认刚才在心里的声音大了些,现在我给您赔个不是! 晚安,明天见~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品味不凡 第3章 大伯 离晚膳还有一个时辰,云洛青跟云栖芽兄妹二人穿戴一新,并肩赶往正院。 “三少爷,小姐,老夫人跟大太太正在屋内说话。外面天冷,你们快快进去。”守在门外的姚嬷嬷看到二人,满面是笑的替他们打开帘子。 “两三个时辰前,她看你的眼神还暗藏敌意与防备,怎么短短一下午的功夫就变了态度?”云洛青优雅地朝姚嬷嬷微微颔首,等进了门挑起眉悄声问云栖芽:“你对她做了什么?” 云栖芽抚着鬓边的珍珠钗,笑眯眯开口:“大伯母待我如亲子,她的陪嫁嬷嬷自然就待我热忱。” “呵。” 云洛青轻笑,这话狗都不信。 “洛青,芽芽,快过来。”老夫人注意到兄妹俩进来,让他们在自己身边坐下。 “祖母,大伯母。”云栖芽坐到老夫人身边,抱住老夫人胳膊:“祖母,您给我准备的院子真漂亮,尤其是那扇祥云星月屏风,漂亮得让我移不开眼。” 老夫人抱住她,哄小孩似的晃了晃:“那你该好好谢谢你大伯母,那扇屏风是她特意为你准备的。” “谢谢大伯母。”云栖芽在老夫人怀里扭过脸朝向大太太,眼里盈满开心与感激:“您对晚辈真好。” 这样耀眼的目光,仿若阳光乍然倾泻而下,刺得大太太下意识避开半寸视线。 她早已经习惯不苟言笑,喜怒不露于色,这样直白夺目的视线让她有些不自在。 没过多久,云栖芽听到下人来报,陛下对礼部安排的千秋宴有不满意的地方,召礼部官员进宫议事,大伯今夜赶不回来。 老夫人朝皇宫夸几句帝后情深,吩咐下人半个时辰后摆饭。 “我观洛青气度不凡,斯文俊雅,想来是爱读书的性子。”大太太目光落在云洛青身上,小叔子行事不像样,一双儿女却是生得钟灵毓秀,想来是随了弟妹的长处。 “听闻国子监开春后会招收新生,洛青可有想法?”大太太解释道:“你的两位堂兄也在国子监念书,待你入学,兄弟三人互相也有个照应。” 云洛青脸上的笑容微顿,读书?! “多谢嫂嫂替我家这个不争气的东西费心。”温毓秀走进屋,给老夫人见过礼,在大太太下首坐下:“我离京多年,对京城里诸事不懂万事不明,若是没有嫂嫂您提醒,就是那没了头的苍蝇,找不到东南西北。” 见自己的好意被对方接纳,大太太松了口气,轻声跟温毓秀讲进国子监的事宜。 云栖芽靠在祖母怀里,笑得肆无忌惮。 他哥确实喜欢读书,不过读的都是话本子。 话本书也算书嘛。 见她幸灾乐祸,云洛青瞟她一眼,优雅微笑着端起面前的茶一饮而尽。 他云洛青生来好吃懒做,又不是什么德行兼备的正经人,怎么会喜欢读书。 不过勋贵子弟如果想在加冠后,寻个事少又体面的闲差,怎么也要在国子监待上两年,所以进去也有进去的好处。 “多谢伯母为我打算。” 大太太不愿居功:“你是侯府嫡孙,本就有进国子监入学的名额,我不过白嘱咐几句。” 云洛青决定晚上回去就给老祖宗们上香,感谢他们争气,给祖父留下一个宝贵的侯爵。 当年陪着开国皇帝打天下的功臣后代们大多已泯然众人,不像他们云家,祖传的爵位传了又传,到他祖父这一辈,还能是个体面的侯爵,可见祖宗们有多争气。 想到这,他热切地望向大伯母,大伯今年刚满四十,已官居三品礼部左侍郎,一看就知道是他们云家未来的顶梁柱。 用完晚膳,云仲升父子三人开始收拾食盒披风,一副准备出门的模样。 “别拿这种点心,你们大伯不爱吃甜腻的食物。” “把那几盒茶叶带上,你们大伯爱喝茶,茶叶还能跟同僚分一分。” “你们在干什么?”温毓秀跟大嫂交流完感情回来,目光扫过乱糟糟的屋子,把掉在地上的木盒捡回桌面。 “娘,我们打算去礼部官署给大伯送衣物吃食。”云栖芽麻利的把两包有些孩子气的糖果放进食盒:“爹爹与大伯许久未见,很是想他。” “大伯是我跟妹妹最亲最亲的大伯,我跟妹妹自然也要陪父亲一起去的。”云洛青注意到云栖芽的小动作,挑起俊朗的眉毛,隔空伸手点她。 “嘻嘻。”云栖芽盖上盒盖,在上面拍了拍。 别管,她有自己的想法。 “把这副手套也带上。”温毓秀把一副露手指的手套递给云仲升:“大伯兄在礼部经常提笔写字,戴上这个既保暖又方便。” 想必大伯兄戴上这双手套,一定能够感受到他们一家四口浓浓的亲近之情。 “好嘞。”云仲升把手套揣进怀里,对儿女道:“你们大伯打小就护着我,你们等会见到他不要拘束,要把他当自家人亲近敬重。” “嗯嗯。”云栖芽抱着盒子点头:“那是我们嫡亲嫡亲的伯父,我们懂。” 礼部的马车从宫门出来时,天上飘起细碎的小雪花。马车里的炭火已经燃尽,三位礼部官员挤坐在一起,累得不太想说话。 马车突然停下,礼部尚书抬起冻得冰凉的手掀起帘子,一辆朱盖玄铁金轮马车静静从他们这辆半旧不新的马车旁经过。 他赶紧放下帘子,对两位同僚小声道:“是瑞宁王的马车。” 三人赶紧下车,整理衣冠站在马车旁行揖礼。 玄色马车没有停留,很快消失在黑夜中。 三人也不在意,反正瑞宁王平等漠视所有人,也不在乎别人会不会给他行礼。 等马车看不见后,三人麻溜爬回车内。大冷的天,谁也不想多遭罪。 可惜王爷不在乎别人行不行礼,皇上却在意得紧。 陛下平时挺正常,但只要涉及到瑞宁王,就容易情绪不稳定,每天不是怀疑别人对不起他儿子,就是在怀疑的路上。 “唉。”礼部右侍郎压低声音:“听说王爷前段时间病得严重,现在能出宫,想来身体已经大安。” 王爷身体康健,就代表着陛下与皇后娘娘不会再发疯,他们礼部终于有好日子过了。 “咳咳。”礼部尚书裹紧身上的披风:“皇家私事,不可妄言。” 云伯言靠着车壁没有说话,满脑子都在想家里的事。 今日弟弟带着妻儿归家,他离京多年,不知道瘦没瘦,在家里住得习不习惯。 “伯言,你可是身体不适?”礼部尚书注意到云伯言的面色不太好。 “谢大人关心,下官无碍。”云伯言拱手道谢,按捺下想回家的冲动。 礼部官署离皇宫很近,没多时马车已经停在礼部官署大门外。 官署外停着几辆马车,大多是官员家人来给官员们送衣物吃食的,礼部尚书从不在这些小事上为难下属。 云伯言下车后发现自家的马车,感到有些诧异,家里人知道他的性格,应该不会在这个时候给他送东西来。 他转身朝马车走去,离马车还有五六步远时,马车的帘子从里面被掀开,露出三颗脑袋。 云仲升声音洪亮激动:“大哥。” 云洛青风度翩翩礼仪周全:“大伯。” 云栖芽眼神亲近又崇拜,连嗓音都带着丝丝的甜:“大伯~” 云伯言愣住,随即大喜,弟弟带着侄女侄儿来看他了! “咦?”礼部尚书走着走着,发现身后少了一个人:“伯言去了何处?” “可能他家里人给他送衣物来。”礼部右侍郎解释:“方才下官看到外面停着云府的马车。” 云家是侯爵,马车要用朱轮,他刚才一眼就认出来了。 “原来如此。”礼部尚书有些意外,伯言为人严谨,在官署就职时,几乎从不处理家中私事,今日倒是难得。 约莫过了两刻,靠着浓茶勉强打起精神的礼部尚书与右侍郎才等到云伯彦回来。 他进来的时候,手提两个大食盒,身披厚厚的大氅,整个人容光焕发,看不到半分疲态。 右侍郎:“云兄,观你神情是家有喜事?” 云伯言微笑:“刘兄,你怎知舍弟担心我受寒,带着他一对儿女来看我?” 右侍郎茫然,啊?他不知道哇。 弟弟? 云兄说的是他那个十岁追鸡,十二岁撵狗,十五岁打架,二十八岁拖家带口离开京城,三十多岁还跟云兄写信讨钱花的糟心弟弟? “这个鸡汤里的菌菇,是在下侄儿侄女亲手采摘晾晒的,大人与刘兄若是不嫌弃,也请品尝一二。”云伯言分了两碗鸡汤给尚书与右侍郎。 鸡汤冒着热气,香气扑鼻而来,右侍郎捧着碗看了又看,只找到一块小拇指大的蘑菇伞盖。 他瞅了眼尚书大人碗里,比他好点,有一整块蘑菇。 好一点,但好得不太多。 “小侄女顽劣,非要把自己最喜欢的糖果分于在下,在下又不爱吃这些甜的酸的。”云伯言打开装糖的荷包看了又看,缓缓走到右侍郎书案前。 右侍郎桌上的点心碟里,多了两粒糖。 是的,只有两粒。 右侍郎姓刘,性格十分温和。此时此刻他望着云伯言手里那鼓鼓囊囊的荷包,也忍不住失笑。 实在舍不得分,也可以不分的,嘀嘀咕咕假装抱怨实则炫耀什么呢? “你们兄妹俩嘀嘀咕咕说什么呢。”云仲升打了个哈欠:“芽芽,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你大伯父不喜食甜,你怎么偷偷往食盒里放糖果?” “我那可不是普通的糖果,是我最喜欢的糖果。”云栖芽仰头:“爹你不懂,这不是糖果,是小侄女跟亲亲大伯父分享喜爱之物的心意。” “有道理。”云仲升恍然大悟,竖起大拇指:“我闺女就是聪明。” “那当然。”云栖芽正欲自我吹嘘一番,见马车突然停下,掀起帘子看到远处一辆朱盖龙纹金轮马车缓缓朝这边行来。 三人连眼神都不用交汇,默契地跳下马车垂首行礼。 他们三人长得好看,行起礼来也比旁人多几分优雅风姿,守卫在马车旁的金甲卫,路边他们时,眼尾余光偏向了他们。 朱盖马车一路径直远去,留给一家三口的,只有扬起的灰尘。 “这辆马车真漂亮。”云栖芽望着马车远去的方向,两眼散发着羡慕光芒:“连车盖下挂着的铃铛,都是玉做的。” “你羡慕也没用,那是皇家御用马车。”云洛青摁住她后脑勺,揪着她发髻往回走:“小妹,看到前方拐角处那对苦命鸳鸯没有,我们一直待在这里,人家都不好意思互诉情衷。赶紧跟我上马车,回家睡觉。” “我的头发,哥,轻点!”云栖芽捂住脑袋,爬上马车前回头看了眼那对苦命鸳鸯,与女子说话的青衫男人也正好望过来。 两人四目相对,云栖芽不感兴趣地扭过头爬上马车。 庸人之姿。 我们芽芽一视同仁喜欢所有漂亮的东西哈,不分人跟物。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大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