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厄》 第1章 “我的小狐狸” 国家特殊事件管理局地下七层,分析中心蓝光浸透了每个人的脸。 中央全息投影里,一座汉代古墓的结构图正在缓慢旋转,扭曲的符文像活物般在墓道壁上游走,数据流如瀑布般冲刷而下,警报声不祥地低声嗡鸣。 “能量读数突破阈值,还在攀升,凶阵活性化了!”一个年轻研究员的声音变了调,几乎要戳破紧绷的空气。 所有目光瞬间聚焦在投影前那个抱臂而立的身影上。 白霁,千年九尾狐,局里新任的行动组组长,此刻微微偏着头,像是在欣赏什么有趣的东西,唇角挂着那抹惯常的、仿佛什么都好商量的温和微笑。 指挥部主任的冷汗却瞬间就下来了,这位组长笑得越好看,通常意味着有人或者有非人要倒大霉了。 “慌什么。”白霁开口,声音不高,却轻易压下了所有嘈杂,他甚至还顺手理了理自己一丝不苟的袖口“一座睡了两千年的坟,起床气大了点而已,小场面。” 他往前踱了两步,指尖隔空点向投影中墓室核心那几个不断错位、重组的上古篆文。 “蚀骨、焚心、锁魂……啧,老一套,后勤组准备三级净化协议,行动一组跟我下去‘劝劝’它,动作快,赶在今晚前结束,别耽误大家下班。” 命令清晰冷静,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原本惊慌的队伍像找到了主心骨,迅速动了起来。 白霁转身往外走,经过主任身边时,脚步稍顿,声音压低,只两人能听见,那点笑意凉丝丝地钻进耳朵“还有,下次再把我标注已控制的案子用红色紧急信号弹捅到我面前……”他眼风扫过主任瞬间煞白的脸“我就让你去跟墓里那位作伴,好好‘深入’交流一下。” 主任腿一软,差点当场跪下。 半小时后,古墓深处。 阴冷的风打着旋掠过墓道,刮在脸上像冰冷的刀片,墙壁上的符文不再是投影里的死物,它们疯狂闪烁,流淌着暗沉的血色,每一次明灭都伴随着令人牙酸的嘎吱声,仿佛有什么庞然大物正在石壁后苏醒,挤压着这座千年囚笼。 特勤队员们结阵前行,防护符篆的光芒在剧烈的能量波动中忽明忽灭,每个人脸上都凝着汗和极力压抑的恐惧,煞气几乎凝成实质,粘稠得让人喘不过气。 唯有队伍最前方的白霁,依旧闲适得像是来参观博物馆,他甚至连武器都没拔,只是指尖夹着几张朱砂黄符,偶尔随手一弹,便将一道扑来的黑影或一道扭曲的裂缝无声湮灭。 “左翼稳住,能量输出降低百分之五,你想把它提前引爆吗?” “三号点位,退后两步,对,就那里,站着别动,那玩意踩坏了你赔不起。” 他甚至还有空低头看了眼腕表。 队员们“……” 这根本不是一个维度的存在。 终于抵达主墓室,巨大的青铜棺椁被八条刻满符咒的铁链悬在半空,棺盖正不规律地剧烈震动,整个墓室的地面、墙壁、穹顶都在龟裂,海啸般的恶意从中喷涌而出! “组长!” 白霁脸上的笑意终于淡了下去,他凝视着那口棺材,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无人能懂的厌烦。 千年了,这些沉渣烂梗,总是反复泛起,无趣至极。 他正要下令结阵封印。 异变陡生! 棺椁毫无征兆地轰然炸开,不是物理意义上的爆炸,而是无尽的黑雾裹挟着万千凄厉的怨魂尖啸着喷发,那八条符文铁链瞬间崩碎成齑粉,一个扭曲的、由无数痛苦面孔和负面能量构成的巨大漩涡在空中成型,并以毁灭一切的速度疯狂膨胀。 墓室的特种加固墙体像饼干一样碎裂、被吞噬。 “防御!最高强度!”队员们嘶吼着,拼尽全力支撑起摇摇欲坠的护盾,光芒迅速黯淡。 那黑色漩涡中心,一点猩红亮起,如同恶魔的眼睛,锁死了白霁。 避无可避。 白霁眼底最后一丝伪装的温和彻底蒸发,只剩下沉淀了千年的冰冷,他叹了口气,低不可闻“……就知道没这么简单。” 他向前一步,双手猛地结出一个复杂古老的印诀。 磅礴浩瀚的妖力再无遮掩,冲天而起,柔和的白金色光芒以他为中心荡开,瞬间驱散了周围的阴冷,光芒中,九条巨大的、毛茸茸的白色狐尾自身后豁然展开,如同孔雀开屏,又似神祇降临,优雅而强大地护住了身后所有队员。 狐尾摇曳,每一次挥动都荡起涟漪般的清辉,强行抵住了那毁灭性的黑色漩涡,两股可怕的力量对撞,发出令人心悸的嗡鸣,能量乱流撕扯着空间。 队员们看得目瞪口呆,劫后余生的震撼与被组长非人形态冲击的茫然交织在一起。 白霁站得笔直,九尾屏障稳如山岳,只有离得最近的副手能看到,他垂在身侧的手指在极细微地颤抖,唇角渗出一丝鲜红的血珠,迅速被他用舌尖舔去。 他妈的,这凶阵抽风抽得厉害,劲儿真大。白霁在心里骂了一句,正准备强行燃烧精血加固封印。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穿透了所有能量的咆哮、怨魂的尖啸、碎石崩落的噪音,清晰地响在他耳边。 不是千年来响彻在他脑海中的那个魂音。 而是真实的、温沉的、带着某种难以言喻的古老韵味的嗓音,仿佛跨过了无尽时光,轻轻敲在他的耳膜上。 “太莽撞了,我的小狐狸……” 白霁浑身猛地一僵,血液似乎都在这一刻冻结了,这个声音…… 那巨大的、连他九尾全出都感觉棘手的凶阵漩涡,像是被一只无形巨手轻轻拂过的烟圈,突兀地、诡异地、无声无息地……消散了。 墓室里陷入死寂。 所有能量波动、煞气、怨念,顷刻间被抹平得干干净净。 只剩下残破的墓室和一群呆若木鸡的人。 白霁僵硬地、一点一点地转过身。 墓室入口处,尘埃尚未落定,光晕微散,一人负手立于残破拱门之下,身形颀长,一袭玄衣,银发如流泻的月华,垂落至腰际。容颜俊逸,一双金瞳蕴着亘古的温柔,正静静地望着他。 那人目光掠过白霁身后那几条因为过度震惊而忘了收回、甚至有些炸毛的巨大狐尾,眼底滑过一丝清晰的笑意。 他缓步走近,无视了一地狼藉和所有石化的目光,径自走到白霁面前。微凉的指尖轻轻碰了碰其中一条应激炸开、绒毛都蓬起来的尾巴尖,动作自然亲昵得如同抚过珍藏千年的宝物。 白霁猛地一个激灵,触电般想收回尾巴,却被那看似随意的手指按住,动弹不得。 他抬头,撞进那双含笑的鎏金眼眸里。 真实的、温暖的龙息笼罩下来,低沉的嗓音带着促狭,响在他耳边,这次是只有他一人能听见 “真可爱,小狐狸。” 第2章 “答应过要保护你” 那微凉的指尖碰触到尾巴尖的瞬间,白霁浑身的毛,无论是头发还是狐尾,几乎都要炸开来。 不是惊吓,是一种更深层的、源自魂魄本能的战栗。那触碰太熟悉,又太陌生。 熟悉的是那气息,那魂音陪伴了他整整一千年,早已刻入他的骨髓,陌生的是这真实的、带着体温的触感,不再是虚无缥缈的识海回响。 他猛地想抽回尾巴,像是被烫到,又像是羞赧,可那看似随意搭着的指尖却蕴含着无法抗拒的力量,轻柔却绝对掌控,将他那条不安分的、绒毛微蓬的尾巴尖牢牢定在原处,甚至还恶作剧般地用指腹轻轻摩挲了一下最敏感的那一小撮软毛。 “唔!” 白霁喉间溢出一声极轻的、几乎被吞回去的呜咽,耳根瞬间红透,一路蔓延到脖颈。他僵在原地,连其他八条尾巴都忘了收敛,就那么傻乎乎地、炸开着僵在半空,配上他此刻震惊到空白的神情,哪还有半分方才谈笑间镇压凶阵的组长威风。 整个墓室死寂得落针可闻。 特勤队员们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看看他们那位据说修为千年、狡猾如狐、此刻却疑似被“调戏”得手足无措的组长,又看看那位突然出现、银发金瞳、气场强大得让空气都凝滞、还敢伸手摸组长尾巴的神秘美人。 这……这是他们能看的吗?会不会被灭口? 副手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和职责“组、组长……这位是……?” 白霁猛地回神,这才意识到现场还有一堆围观群众,他几乎是手忙脚乱地想将尾巴收起来,可那条被“挟持”的尾巴尖还在人家手里,他收了几次都没成功,反而因为用力,尾巴根被扯得生疼,让他眼角都沁出点生理性的湿意。 “放手!”他压低声音,带着点恼羞成怒的意味,瞪向眼前的银发龙君。 敖崢低笑一声,那笑声醇厚,带着显而易见的愉悦,他非但没放,反而得寸进尺地又揉了一下,才慢条斯理地松开了手指。 白霁立刻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嗖地一下把所有尾巴全都收回,严严实实地藏起来,仿佛刚才那九尾招摇的不是他一样,他强作镇定,清了清嗓子,试图挽回岌岌可危的形象“都没事吧?清点人数,检查装备,后勤组立刻进场进行净化收尾工作。” 队员们如梦初醒,赶紧移开视线,假装刚才什么都没看见,纷纷忙碌起来,只是那眼神时不时还往这边飘。 敖崢就站在那儿,含笑看着白霁强装无事地发号施令,目光始终落在他泛红的耳廓上。 白霁被那目光烫得几乎要同手同脚,好不容易把命令下达完,深吸一口气,转过身,尽量用一种公事公办的语气“你……怎么……” 他卡壳了。 该怎么问?你怎么出来了?你不是被封印着吗?你怎么找到我的?你…真的是你吗? 千年的陪伴,万语千言,堵在喉咙口,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 敖崢向前一步,靠得极近,近到白霁能清晰地闻到他身上清冽的、如同雪山之巅融化的气息,带着一丝极淡的、却霸道无比的龙涎香,这气息与他魂海中萦绕千年的那一缕魂息同源,却更加磅礴真实,几乎让他腿软。 “感应到这次危险你难以应付。”敖崢的声音压低,只有他们两人能听见,那温柔的语调与千年间命令他修炼、指导他术法时一般无二,却又多了些别的东西“答应过要护着你的,忘了?” 白霁心跳如擂鼓,没忘,他怎么会忘,一千年前,他还是一只懵懂的小狐狸,阴差阳吞了那一缕逸散的龙魂,非但没被撑爆,反而得了机缘,从此魂海中多了一个声音,引导他,教导他,陪伴他,护着他一路修炼,化形成人,那声音总说“小狐狸,好好修炼,快点强大起来……然后,来救我。” 他修了千年,拼了千年,攒了无数功德,就为了有朝一日能找到龙君本体封印之处,破开禁制救他出来。 可他从来没想过,龙君会以这种方式,突然出现在他面前。 “你的封印……”白霁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带着急切。 “无妨。”敖崢抬手,极其自然地拂去白霁唇角那点方才没舔干净的血痕,指尖的温度让白霁又是一颤“你方才强行催动精血,伤到了元气,此地污秽,不宜久留,先回去。” 他的动作和语气都太过理所当然,带着一种千年养成的、不容置疑的亲昵。 白霁还没反应过来,敖崢已经抬眼,目光淡淡扫过刚刚走过来的副手。 副手一个激灵,立刻站直“组长,车辆已经备好!您和…和这位先生…” “回我的住处。”白霁下意识地道,说完又觉得有点不妥。 敖崢却已经微微颔首,仿佛本该如此“有劳。” 回程的专车上,气氛诡异。 白霁正襟危坐,目不斜视,试图把自己缩成一个透明的,敖崢却姿态闲适地靠在后座,目光一直落在他身上,那视线如有实质,从头到脚,细细描摹,仿佛怎么看都看不够。 “长大了。”良久,敖崢忽然轻声说,语气里带着浓浓的感慨和一丝不易察觉的…宠溺“比我想象的还要好看。” 白霁头皮发麻,脚趾忍不住在皮鞋里抠了抠,这话没法接! 他能处理最诡异的案件,能暴揍最凶恶的大妖,能跟总局的老狐狸们谈笑风生周旋到底,可面对这位…他仿佛又变回了千年前那只在他魂音指引下跌跌撞撞修炼的小狐狸。 “龙君…”他试图找回一点主导权。 “叫名字。”敖崢打断他,语气温和却坚持“或者,像以前一样,叫师父也可。” 白霁“……”以前是在识海里,现在真人就在旁边,这怎么叫得出口! 他憋了半天,憋出一句“…敖崢。” 敖崢笑了,显然还算满意“嗯。” 车子终于驶入白霁所住的高档小区地下车库,白霁几乎是逃也似的下车,快步走向电梯,敖崢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 电梯镜面映出两人一前一后的身影,白霁看着镜子里那个银发金瞳、容颜绝世、气场却与自己紧密缠绕的男人,一阵恍惚。 第3章 “我在” 直到进了家门,玄关暖黄的灯光洒下,隔绝了外界的一切,白霁才稍稍松了口气,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无措。 他这地方,除了偶尔来汇报工作的副手,从未有外人来过,更别说……龙。 “地方小,您……你将就一下。”他弯腰从鞋柜里拿拖鞋,声音有点闷。 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从他身后伸过来,接过了那双崭新的男士拖鞋。 温热的呼吸拂过他的后颈。 白霁浑身一僵,猛地直起身,差点撞到敖崢的下巴。 敖崢扶住他的腰,稳住了他,金眸在玄关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深邃,里面翻涌着白霁看不懂的、却让他心跳加速的情绪。 “小狐狸。”敖崢的声音低哑下去,带着某种千年等待终得圆满的喟叹。 不再是魂识碎片,不再是虚无缥缈的声音。 是真真实实的,可以触碰到他的,完整的龙君。 白霁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望着那双注视了他千年、指引了他千年、此刻终于能真切倒映出他模样的鎏金眼眸,鼻子忽然一酸。 千年的孤寂修炼,千年的苦苦追寻,千年的魂牵梦萦。 他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哽咽“……师父。” 那声“师父”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轻轻砸在玄关寂静的空气里。 敖崢眸色骤然深了下去,扶在白霁腰侧的手微微收紧,那力道不容挣脱,却又克制着没有弄疼他,千年等待,魂牵梦萦的人就在眼前,会呼吸,会脸红,会因为他一句话而眼眶发红,这真实感几乎要灼伤他亘古冰冷的心。 他低下头,额头几乎要抵上白霁的,温热的呼吸交融,龙涎香清冽的气息丝丝缕缕地将白霁彻底包裹。 “嗯。”敖崢的应答声沉而缓,带着某种失而复得的珍重“我在。” 不再是隔着虚无缥缈的识海,不再是依靠一缕残魂感知他的悲喜,他的小狐狸,修成了这般耀眼的模样,却还会在他面前露出柔软的内里。 白霁被他圈在这方寸之地,周身都是他的气息,强大、温柔,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欲,白霁心跳快得几乎要蹦出胸腔,血液奔涌着冲上耳廓,那点刚刚压下去的酸涩被蒸腾成一片滚烫的热意,他下意识地想偏头躲开这过近的距离,却被敖崢用指尖轻轻托住了下颌。 “别躲。”敖崢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金眸里流淌着熔金般的暖色“让我好好看看你。” 他的指尖微凉,白霁睫毛颤得厉害,视线无处安放,最终只能落在那双近在咫尺的、漂亮得过分的薄唇上,魂音千年,教导他,训诫他,偶尔也会带上极淡的笑意,他曾在无数个修炼的深夜,凭空想象这声音的主人该是何等模样。 如今真人就在眼前,远比想象更具冲击。 敖崢仔细端详着他,从微微颤动的眼睫,到泛着绯色的脸颊,再到那因为无措而微微张开的唇,他的目光如同实质,一寸寸抚过,带着审视,更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与满足。 “长大了。”他又重复了一遍车上的话,这次指尖轻轻拂过白霁的眉骨“这里…还有这里。”指尖下滑,虚虚点过他的鼻梁、唇瓣“都长开了。很好。” 白霁被他这近乎狎昵的“检阅”弄得浑身不自在,尾巴骨一阵发麻,差点又要控制不住把尾巴炸出来,他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试图找回自己的声音“…龙君。” “嗯?”敖崢挑眉,显然对这个称呼不太满意。 “…敖崢。”白霁改口,声音发紧“你先…你先松开我,我给你倒杯水。” 敖崢低笑,终于松开了钳制,却顺势牵起了他的手,自然的仿佛演练过千百遍“不必麻烦,你的住处,我自行看看便是。” 他说着,便真的牵着白霁往里走。 白霁的手被他温凉的掌心包裹,挣了一下没挣脱,反而被握得更紧,他只能被动地被敖崢牵着,参观这间他住了几十年的高级公寓。 敖崢的目光扫过客厅简洁现代的装修,落在那面巨大的、可以俯瞰城市夜景的落地窗上,微微颔首“视野尚可。”又掠过书房里堆满古籍和现代档案的书架“用功依旧。” 最后,他停在卧室门口,卧室的风格要更柔软些,铺着厚厚的浅灰色地毯,大床上放着几个看起来就很好抱的软枕。 敖崢的目光在那些软枕上停顿了一秒,眼底笑意加深,回头看向耳根红透、试图把自己缩起来的小狐狸“看来,某些喜好也没变。” 白霁“!!!” 那是他偶尔压力大或者天冷时,喜欢用原形蜷在上面睡觉的地方,那些枕头都是为了垫尾巴准备的。 他恨不得当场挖个洞钻进去。 敖崢却没有进去,只是站在门口看了看,便体贴地替他带上了门,牵着他回到客厅。 “坐下。”敖崢按着白霁的肩膀,让他坐在沙发上,自己则坐在他身侧,姿态闲适如同主人“方才在墓里,强行催动精血,伤了些元气,让我看看。” 这不是询问,是陈述。 白霁还没反应过来,一只微凉的手已经轻轻贴在了他的小腹丹田处。 “!”白霁猛地一缩,却被敖崢另一只手按住了肩膀。 “别动。”敖崢语气温和,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道,一股精纯温和、却磅礴无比的灵力,透过掌心缓缓渡入他体内,如同温暖的潮汐,迅速抚平了他因强行催动而有些滞涩的经脉,滋养着受损的元气。 那感觉太过舒适,如同浸泡在温热的灵泉之中,白霁几乎要忍不住发出一声满足的喟叹,他紧绷的身体渐渐放松下来,下意识地微微眯起了眼,像一只被顺毛抚摸的猫。 敖崢看着他这副毫无防备、甚至本能贴近自己掌心的模样,眼底掠过一丝深沉的满意。 他的小狐狸,即使修成了人形,即使在外人面前再狡猾强大,在他这里,依旧保留着最原始的依赖。 这很好。 过了约莫一刻钟,敖崢才缓缓收回手“无大碍了,休息一晚便可。” 白霁感觉周身暖洋洋的,灵台清明,方才的疲惫和暗伤一扫而空,他低声道“多谢。” “与我何须言谢。”敖崢抬手,很自然地将他额前一缕微乱的发丝捋到耳后“千年相伴,你我不分彼此。” 这话太过亲昵,白霁刚刚降温的脸又有点烧,他试图找点别的话题,打破这暧昧得让人心慌的气氛“你的本体…封印……” “封印仍在。”敖崢语气平静,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此次出来的,并非完全体,感应到你有性命之危,强行撕裂部分神魂凝化此身,时间有限。” 白霁心头一紧“撕裂神魂?那你……” “无妨。”敖崢截断他的话,指尖点了点他的眉心“养一养便好,倒是你,日后行事不可再如此莽撞,那凶阵汲取地脉阴煞两千年,岂是你能硬抗的?若我晚来一步……” 他没有说下去,但金眸中一闪而逝的后怕与冰冷让白霁心头巨震。 他在担心他。 第4章 “与礼不合?” 千年里,他教导他术法,督促他修炼,也曾因他冒进或犯错而冷声斥责,却从未流露出过这般……近乎恐惧的情绪。 白霁垂下眼睫,低声道“我知道了,下次会更小心。” “没有下次。”敖崢的语气不容置疑“日后你若再遇险境,无需硬撑,唤我名讳即可。” 白霁讶然抬头“唤你名讳?你可以……” “既已凝化此身,自有感应。”敖崢微微一笑“只是此法消耗颇大,非必要勿用,平日……我便留在此处。” 他说的理所当然,仿佛留下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白霁眨了眨眼,一时没反应过来“留在此处?是……住在这里?” “自然。”敖崢环视了一下客厅,目光最后落在那张看起来足够宽敞的沙发上,语气略显遗憾“虽不及龙宫宽敞,倒也雅致,我便在此处打坐调息即可。” 白霁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那张沙发,让世间唯一一条龙,还是他的救命恩人兼千年老师,睡沙发? 他几乎是脱口而出“那怎么行!你睡卧室,我睡沙发!” 敖崢转回目光,金眸深邃地看着他,缓缓道“你我之间,何须分得如此清楚。” 他顿了顿,语气变得更加温和,甚至带上了一丝恰到好处的落寞与试探“还是说,小狐狸已嫌弃我这老古董,不愿与我同榻而眠?” 那句“同榻而眠”像一道惊雷,直直劈在白霁天灵盖上,把他炸得外焦里嫩,魂儿都要飞出三丈远。 同、同榻? 他猛地抬头,撞进敖崢那双看似温和实则步步紧逼的金眸里,那里面清晰地映出他自己此刻呆若木鸡、满脸通红的蠢样子。嫌弃?他哪敢嫌弃这位爷?他是……他是…… 喉咙发干,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嗓子眼里蹦出来,在敖崢面前表演一个原地爆炸,尾巴根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发痒发麻,蠢蠢欲动地想寻求一点安全感,或者干脆把他自己裹成一个球藏起来。 “我…我不是……”白霁舌头打结,几乎语无伦次“我的意思是…这、这于礼不合……” 话一出口他就想咬掉自己的舌头,跟一条活了几万年的上古龙君讲礼数?他修炼把脑子修坏了吗? 果然,敖崢极轻地笑了一声,那笑声里带着毫不掩饰的揶揄,他微微倾身,再次拉近两人之间的距离,温凉的呼吸几乎要洒在白霁颤抖的睫毛上。 “礼数?”他慢条斯理地重复,语调慵懒又危险“小狐狸,你吞我魂魄,与我神魂交融千年,日夜相伴,如今跟我说……于礼不合?” “那、那是意外!而且是在识海里!”白霁试图垂死挣扎,身体下意识往后仰,想要逃离这过近的、让他头晕目眩的压迫感,可沙发就那么大,他再退又能退到哪里去? “哦?”敖崢挑眉,指尖若有似无地划过白霁的唇角,目光却紧紧锁着他“魂魄交融便不算数?千年相伴便不作数?如今我本体虽未完全脱困,但此身神魂俱在,五感皆全,你是想…不认账了?” 他的语气甚至带上了一点恰到好处的委屈,仿佛白霁是个提起裤子就不认人的负心汉。 白霁“……”他简直百口莫辩,这都哪跟哪啊! 他看着敖崢那双深邃得能把人魂魄都吸进去的金眸,里面清晰地写着“你看着办”。 千年来的依赖、敬畏、以及某种连他自己都尚未完全厘清的、深植于魂髓的眷恋,在这一刻彻底淹没了那点可怜的挣扎。 他垮下肩膀,自暴自弃般地小声嘟囔“……没说不认。” 声音细若蚊蚋,几乎听不见。 但敖崢听见了,他眼底那点故作委屈的神色瞬间褪去,被一种深沉的、近乎灼热的满意所取代,他的小狐狸,终究是认他的。 “乖。”敖崢抬手,奖励似的揉了揉他的发顶,动作自然亲昵得仿佛做过千百遍“那便如此定了。” 他站起身,垂眸看着还陷在沙发里、一脸懵然仿佛还没搞清楚状况的白霁,唇角弯起一个极好看的弧度“不早了,今日你耗神不少,该歇息了。” 说完,他极其自然地朝着卧室走去。 白霁看着他的背影,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把“要不还是我睡沙发吧”这句话给咽了回去。他认命地从沙发上爬起来,脚步虚浮地跟了过去。 卧室的门轻轻合上。 暖黄的壁灯洒下柔和的光晕,将房间笼罩在一片静谧之中,那张大床此刻在白霁眼里,简直比局里审讯室的铁椅子还要让人无所适从。 敖崢却仿佛毫无所觉,他走到床的另一侧,十分自然地抬手解开了玄衣最上面的两颗盘扣,露出一小截线条优美的锁骨,他的动作优雅从容,仿佛这不是别人的卧室,而是他自己的龙榻。 白像被钉在了原地,眼神飘忽,看天看地看窗帘,就是不敢看那边。 “需要我帮你?”敖崢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 “不用!”白霁几乎是弹跳起来,手忙脚乱地开始脱自己的外套,动作快得差点把扣子扯掉,他迅速钻进被子里,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背对着敖崢的方向,紧紧闭上眼睛,试图假装自己已经睡着了。 身后传来一声极低的轻笑,然后是窸窣的衣料摩擦声,床的另一侧微微下沉,带着清冽的龙涎香气息侵袭而来。 壁灯熄灭了。 黑暗瞬间降临,所有的感官在这一刻被无限放大,白霁能清晰地听到身边人平稳悠长的呼吸,能感受到那具身体散发出的温热,甚至能隐约感知到那磅礴而内敛的龙息如同温柔的潮水,缓缓将他包裹。 他僵硬得像一块石头,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什么。 千年魂伴,同榻而眠,这进展是不是有点…太快了?虽然他潜意识里似乎从未想过拒绝。 就在他胡思乱想、神经紧绷得几乎要断裂时,一只温热的手臂忽然轻轻搭在了他的腰上。 白霁浑身猛地一颤,差点直接原地化出原形跳起来! “睡吧。”敖崢低沉的声音在耳后响起,温热的气息拂过他敏感的耳廓“不碰你。” 那手臂只是虚虚地搭着,并没有用力,却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存在感和奇异的安抚力量。 白霁紧绷的身体在这句话和这温柔的禁锢下,奇迹般地一点点松弛下来,身后传来的体温和气息太过熟悉,那是刻印在他魂魄深处千年的安全感,警惕和羞赧如同遇到暖阳的冰雪,缓缓消融。 极度的疲惫和后知后觉的放松如同潮水般涌上,眼皮越来越沉。 意识模糊间,他仿佛又回到了千年前那些修炼的深夜,魂海中那个温柔低沉的声音陪伴着他,引导着他,告诉他“别怕,有我在”。 他无意识地往后蹭了蹭,将自己深深地埋进那片温暖安全的领域里,发出一声极轻极满足的喟叹,沉沉睡去。 黑暗中,敖崢缓缓睁开眼,金眸在夜里流转着微光,他垂眸看着怀里毫无防备、甚至主动贴近的小狐狸,眼底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温柔与满足。 他小心翼翼地收拢手臂,将人更紧地圈进自己怀里,下颌轻轻抵着那柔软的发顶,嗅着那淡淡的、属于白霁特有的干净气息。 孤寂封印,神魂撕裂之痛……在这一刻,悉数得到了补偿。 他的小狐狸。 终于实实在在地,在他怀里了。 良久,一声满足的叹息融化在浓重的夜色里。 “晚安,我的小狐狸。” 第5章 “我看我的” 白霁这一觉睡得极沉,像是要把过去千年缺的安稳觉一次补回来。 没有光怪陆离的梦境,没有需要警惕的危机,只有一片温暖坚实的黑暗包裹着他,鼻息间萦绕着清冽的龙涎香,如同最有效的安神香,将他识海深处那根绷了千年的弦彻底抚平。 他是被痒醒的。 有什么毛茸茸的东西,一下一下,极其轻柔地扫过他的鼻尖、脸颊,带着点恶作剧般的试探。 睡意朦胧间,他下意识地皱了皱鼻子,含糊地咕哝了一声,想挥手把那扰人清梦的东西拨开,手臂却沉甸甸的,被什么温热的东西压着。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 视线先是模糊,继而缓缓聚焦。 映入眼帘的,是一小片冷白色的肌肤,纹理细腻,线条流畅,再往上,是弧度优美的锁骨,以及…一小缕垂落下来的、冰凉的银发。 白霁的大脑宕机了三秒。 随即,昨晚的记忆如同开闸的洪水,轰然涌入——古墓,凶阵,炸开的狐尾,突然出现的银发龙君,还有……同榻而眠。 他猛地抬头。 敖崢不知何时已经醒了,正侧卧着,那双鎏金色的眼眸在清晨微熹的光线下,含着清晰的笑意,温柔地看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用自己一缕银发,轻轻搔刮着他的脸。 见他醒来,敖崢非但没有收敛,反而变本加厉,发梢故意在他敏感的耳廓里扫了扫。 “!”白霁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手忙脚乱地想往后缩,这才发现自己整个人几乎都窝在敖崢的怀里,对方的一条手臂还横在他的腰间,以一种绝对占有的姿态圈着他。 而他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手脚并用地扒在了对方身上,睡得脸颊红扑扑,毫无形象可言。 “醒了?”敖崢低笑,声音带着晨起的微哑,性感得让人腿软“睡相尚可,就是有点黏人。” 白霁的脸轰一下红透,触电般松开手,手脚并用地往后蹭,试图拉开一点安全距离,结结巴巴道“我、我没有…你、你怎么……” “我怎么了?”敖崢好整以暇地看着他慌乱的样子,指尖卷着一缕银发打圈,慢悠悠道“是你自己蹭过来的,抱着不肯撒手,我推都推不开。” 白霁“……”他完全没印象!但看敖崢那笃定的神情,又不像是假的,难道他睡着后真的…… 羞耻感几乎要把他淹没,他猛地掀开被子跳下床,语无伦次“我、我去做早饭!” 说完,几乎是落荒而逃地冲出了卧室。 敖崢看着他那几乎是同手同脚的背影,眼底的笑意更深,缓缓坐起身,银发如瀑般流泻而下,他低头,指尖轻轻捻过方才被白霁蹭得有些微皱的衣襟,那里似乎还残留着那小狐狸的温度和气息。 嗯,早膳确实该用了。 厨房里,白霁对着冰箱,大脑依旧一片空白。 做饭?他一个修炼千年的狐狸,早就辟谷了,偶尔嘴馋也是去城里最好的馆子,或者让局里食堂开小灶,这厨房干净得像是样板间,只有几瓶矿泉水和牛奶。 他正对着冷藏室的冷气发呆,身后传来了不紧不慢的脚步声。 敖崢倚在厨房门框上,已经自行用法术换了一身现代点的装束,简单的黑色丝质衬衫和长裤,衬得他肤色愈发冷白,银发金瞳,俊美得不像凡人,与这现代厨房格格不入。 “需要帮忙吗,小狐狸?”他语气悠闲,仿佛只是来看热闹。 白霁手忙脚乱地关上冰箱门,强作镇定“不用!我们……我们出去吃?或者叫外卖?这附近有家早茶很不错……” 敖崢的目光掠过他那泛红的耳尖,从善如流“依你。” 半小时后,公寓餐厅的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广式早茶点心,虾饺晶莹剔透,烧卖饱满诱人,肠粉油光闪亮,还有各式酥点和小菜。 白霁食不知味,心思完全不在吃上,他偷偷抬眼打量对面的敖崢。 敖崢姿态优雅地执起白玉般的筷子,夹起一枚蟹籽烧卖,动作赏心悦目,仿佛吃的不是凡间食物,而是在进行某种古老的仪式,他吃相极好,慢条斯理,却莫名给人一种这些东西能入他的口,是它们莫大荣幸的感觉。 “不合胃口?”敖崢忽然抬眼,精准地捕捉到他的视线。 白霁立刻低头,猛喝一口普洱茶“没有!很好吃!” 敖崢放下筷子,拿起旁边温热的湿毛巾擦了擦手,看向白霁“今日你可需去那管理局?” “啊?哦……要去的。”白霁这才想起自己还是个上班族“昨天古墓的后续报告还要处理,而且突然冒出个…凶阵,得归档上报。” “我与你同去。”敖崢语气自然。 “噗,咳咳!”白霁一口茶差点喷出来,呛得满脸通红“你、你去干嘛?” 敖崢金眸微眯“怎么?我去不得?还是说,你的单位,有什么我不能见的人?” “不是!”白霁连忙摆手“只是…你怎么介绍?而且局里规矩多,进出都要权限……” “无需介绍。”敖崢淡淡道“他们看不见我,你若愿意,我亦可隐去身形,旁人自然无知无觉。” 白霁一愣,这才想起这位爷是条龙,神通广大,不想让人看见实在太容易了,他松了口气,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失落。 “哦……那随你。” 国家特殊事件管理局地下总部,气氛依旧紧张忙碌。 白霁一走进行动组办公区,原本低声讨论、敲击键盘的声音瞬间小了不少,无数道目光或明或暗地投向他,带着敬畏、好奇,还有一丝难以掩饰的八卦之光。 显然,昨天古墓里组长九尾全出硬抗凶阵、以及最后那位神秘银发美人空降摸尾巴的劲爆场面,已经通过各种渠道传遍了全局。 副手顶着两个黑眼圈,抱着一摞文件快步迎上来“组长!您没事了吧?昨天的能量冲击报告初步出来了,还有伤亡和损失统计……” 白霁面上已经恢复了往常那副温和好说话、实则疏离难测的模样,接过文件快速浏览“嗯,无碍,净化组反馈呢?地脉稳定了吗?” 他一边听着汇报,一边走向自己的独立办公室,动作流畅自然。 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后颈的寒毛一直立着。 他能感觉到,一道无形的、温和却绝对存在的视线,始终落在他身上,如同阳光下的影子,无声无息,却又无处不在。 敖崢真的跟来了,而且,就如他所说,没有任何人察觉。 他打开办公室的门,走了进去,副手本想跟进来继续汇报,门却在他面前“咔哒”一声轻响,自己关上了。 副手“???”他明明记得门是磁吸的,没装自动关门器啊? 办公室内,白霁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就感觉腰上一紧,被人从后面轻轻抱住。 温热的胸膛贴上了他的脊背,银色的发丝垂落,蹭过他的侧颈。 “看来,你这组长当得颇受瞩目。”敖崢低沉的声音贴着他耳畔响起,带着一点不易察觉的玩味“不少人都在偷看你。” 白霁身体一僵,下意识想挣脱,却被抱得更紧,他压低声音“你别……这里是办公室!” “哦?”敖崢低笑,非但没松手,反而得寸进尺地低头,鼻尖蹭了蹭他敏感到不行的耳后皮肤“所以呢?” 白霁腿一软,差点没站住,耳根红得滴血“所以……影响不好!你、你先放开我……” 敖崢看着他慌乱的侧脸和红透的耳根,眼底笑意更深,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手臂,却顺势牵起他的手,将他带到办公椅前按下,自己则十分自然地靠坐在了他的办公桌边缘,垂眸看着他。 “你忙你的。”龙君语气悠闲“我看我的。” 白霁“……”这还怎么忙! 他坐在椅子上,如坐针毡,那道目光如有实质,从他微微颤抖的指尖,到他因为紧张而抿起的嘴唇,一寸寸扫过,带着毫不掩饰的欣赏和占有欲。 他强迫自己集中精神去看手里的报告,却一个字都看不进去,鼻息间全是敖崢身上那清冽的龙涎香,耳边仿佛还能听到那沉稳的心跳。 这简直……是酷刑! 第6章 “很密切”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组长?”是副手的声音,带着点犹豫“总局那边来电话,询问昨天突发事件的详细情况,尤其是…最后出现的那位…协助者。” 白霁心里咯噔一下。 敖崢靠坐在桌边,闻言只是极轻地挑了一下眉梢,金眸里掠过一丝兴味,仿佛在说“看,来了”。 白霁深吸一口气,尽量让声音听起来平稳“接进来吧。” 电话接通,总局那位以严肃刻板著称的老局长声音传来,带着不容错辨的凝重“白组长,报告我已初步浏览,关于最后那位瞬间平息能量漩涡的‘协助者’,我需要最详细的说明。他的身份、来历、目的,以及与你之间的关系,此事关乎重大,你必须如实上报,不得有任何隐瞒!” 每一个字都像锤子敲在白霁心上。 他握着话筒,手心微微出汗,怎么说?说那是条龙?说那是他吞了一缕魂、陪伴千年的师父?总局会不会直接把敖崢定性为最高威胁目标? 他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敖崢。 敖崢也正看着他,金眸深邃,带着一丝鼓励,又带着点看他会如何应对的玩味,他微微倾身,指尖隔空,轻轻点了一下白霁的眉心。 一道温和的魂音直接落入白霁识海,带着令人安心的力量「照实说便可,无妨。」 照实说? 白霁愣了一下,对上敖崢那双含笑的眼,忽然福至心灵,明白了什么。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语气变得有些微妙,像是斟酌词句,又像是难以启齿“局长…关于那位协助者…他,嗯……其实是我的一位…故人。” “故人?”老局长声音狐疑。 “是的,一位…关系非常密切的故人。”白霁感觉自己的脸又在发烫,他努力维持着语调的平稳“他身份特殊,不便细说,但他此次出手,完全是为了…协助我,他对管理局并无恶意,也无意介入世俗事务,我可以以我的职位和修为担保。”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似乎在评估他话里的分量和真实性。 良久,老局长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严肃,却缓和了不少“白霁,你的担保我暂且记下,但他的存在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变数,管理局需要评估风险,这样,你尽快提交一份详细的、关于他能力和意向的评估报告,越详细越好,另外……” 老局长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好奇和探究“你刚才说,关系非常密切?是多密切?” 白霁“……” 他看着眼前唇角微扬、明显也听到了这句话的敖崢,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敖崢眼底笑意更深,忽然俯下身,靠近话筒,用他那把低沉优雅的嗓音,不紧不慢地替白霁回答了那个问题: “很密切,密切到…小狐狸昨晚睡在我怀里。” 敖崢那把低沉优雅、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嗓音,透过话筒,清晰地传到了线路另一端。 “……” 时间仿佛凝固了。 电话那头是死一样的寂静,连呼吸声都听不见了。 白霁脑子里“嗡”的一声,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间冲上天灵盖,又轰然砸回脚底,炸得他四肢百骸一片麻木,他眼睁睁看着敖崢说完那句话后,还若无其事地、甚至带着点挑衅般的愉悦,伸出指尖,轻轻碰了碰话筒,仿佛在确认信号是否良好。 下一秒,电话里传来“嘟—嘟—嘟—”的忙音。 总局那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老局长,直接撂了电话。 白霁手里的听筒“哐当”一声掉在办公桌上,弹了一下,又咕噜噜滚到地毯上,他整个人像是被抽走了骨头,瘫软在宽大的办公椅里,脸颊、耳朵、脖子,乃至被衬衫领子遮住的地方,全都红得像是煮熟的虾子,头顶几乎要冒出实质性的蒸汽。 他、他刚才说了什么? 睡在他怀里?这种话是能直接对着总局局长说的吗!他的职业生涯他的名声他千年修来的脸面……全完了! “你——!”白霁猛地抬起头,手指颤抖地指着罪魁祸首,气得尾巴骨发麻“你胡说什么!” 敖崢却仿佛只是说了句“今天天气不错”姿态闲适地从桌沿上下来,弯腰捡起地上的听筒,慢条斯理地放回座机上,他俯身,双手撑在办公椅的扶手上,将羞愤欲绝的小狐狸困在自己与办公桌之间,金眸里漾着毫不掩饰的笑意和满足。 “实话而已。”他语气轻松,甚至还带着点理直气壮的委屈“难道昨晚你不是睡在我怀里?抱得那样紧,推都推不开……” “那是睡着了!无意识的!”白霁试图据理力争,声音却因为心虚和羞恼而发飘。 “哦?”敖崢挑眉,指尖卷起他一缕散落在额前的黑发,轻轻把玩“意思是,醒了就不认了?” 他的气息靠近,龙涎香混合着一种强大的、令人心悸的压迫感,将白霁牢牢笼罩。 白霁被他堵得哑口无言,张了张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只剩下一双因为情绪激动而微微泛红的眼睛瞪着对方,看起来毫无威慑力,反而更像是一只被欺负狠了、敢怒不敢言的毛茸狐狸。 敖崢低笑出声,似乎极为满意他这副模样,终于大发慈悲地不再逗他,直起身“好了,不闹你了,你这班是上不安生了。” 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话,办公室的门再次被敲响,这次声音急促了不少。 “组长!组长您没事吧?”副手的声音隔着门板传来,带着明显的担忧和…一丝诡异的兴奋?“总局那边刚把电话转到我这了,说、说让您…冷静一下,处理好…‘私人关系’再回电……” 白霁绝望地闭上了眼,完了,全知道了,这下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敖崢却像是听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唇角弯起“看来,你们这管理局,倒是很关心下属的私人生活。” 白霁抓起桌上一个文件夹就想砸过去,但在对上敖崢那双含笑的金眸时,又悻悻地放下了,他打不过,骂不过,脸皮也没人家厚。 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平复快要爆炸的情绪,尽量用平稳的语气对外面道“我知道了,通知下去,半小时后召开古墓事件内部总结会,B级及以上人员全部参加。” 先把正事拉回轨道再说! “是!”副手应了一声,脚步声远去了。 白霁揉着发痛的额角,试图无视那个存在感极强的家伙,重新投入工作,他打开光屏,调取数据报告,手指在虚拟键盘上飞快操作。 敖崢果然如他所说,不再打扰,只是安静地靠在桌边,目光依旧落在他身上,那目光不再带有戏谑和挑逗,而是变得深沉而专注,看着他快速处理各项事务,下达指令,与不同部门沟通,神情冷静,条理清晰,与方才那个羞愤欲绝、差点现出原形的小狐狸判若两人。 他的小狐狸,在工作时,倒是很有魅力。 第7章 “我便是秩序” 半小时后的会议室内,长桌两旁坐满了行动组和分析组的核心成员。气氛有些微妙的压抑,还掺杂着按捺不住的好奇。所有人的目光都有意无意地瞟向主位上的白霁,以及……他身边那个空着的座位。 那座位是临时加的,就在白霁右手边,紧挨着。 白霁面沉如水,假装没看见那些探究的视线,敲了敲桌子“开始吧,能量分析组先汇报。” 分析组长立刻起身,打开全息投影“是,组长,根据残留能量回溯,该凶阵的核心并非汉代原有,其内部嵌套了一个更古老的、疑似先秦时期的诅咒源,这次活性化主要是因为这个源头被意外触发……” 会议按流程进行,各小组依次汇报。 白霁听得认真,不时提出关键问题,然而过了十几分钟,他逐渐感觉到不对劲。 太顺利了。 平时这种复盘会,多少会有争论和不同意见的碰撞,但今天,每个人发言都异常流畅、条理清晰,提出的方案也远比平时更完善成熟,甚至好几个困扰他们小组很久的技术难点,都被不经意间提出的新思路轻易化解。 就好像……冥冥中有什么东西,在拨正他们的思维,引导他们走向最正确的方向。 白霁微微蹙眉,目光下意识地瞥向身边空着的座位。 敖崢正姿态闲适地坐在那里,一条手臂随意地搭在他的椅背上,另一只手支着下颌,银色的长发如月华般流泻,金眸半阖,似乎对会议内容毫无兴趣。 但白霁清晰地感觉到,一丝微弱却至高无上的龙威,正以那空座为中心,极其隐晦地弥漫在整个会议室里,这龙威并非压迫,而更像是一种启迪智慧、涤荡迷雾的力量。 是了,龙乃祥瑞,掌天地枢机,即便只是神魂化身,其存在本身就能让周围生灵思维清明,福至心灵。 这家伙……居然在偷偷给他的人开挂? 白霁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既有点哭笑不得,又有一丝难以言喻的……暖意。 会议效率高得惊人,原定两小时的会议,不到一小时就接近尾声,形成了数套远超预期的完善方案。 最后,副手总结陈词,然后看向白霁“组长,您看……” 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过来。 白霁正要开口。 坐在他旁边的一位资深老分析员,大概是受到龙威加持后思维过于活跃飘了,突然扶了扶眼镜,看向白霁,非常自然地接了一句:“组长,您觉得呢?还有…您身边这位先生,有什么高见吗?” 话音落下的瞬间,整个会议室鸦雀无声。 所有人大气不敢出,看看那老分析员,又看看白霁身边那把空荡荡的椅子,最后看向他们组长瞬间僵住的脸色。 那老分析员说完也立刻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蠢话,脸色唰地白了,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就鬼使神差地对着一把空椅子发问了。 白霁的心脏差点停跳,他猛地扭头看向敖崢。 敖崢终于掀起了那双半阖的金眸,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随即化为玩味他居然真的微微向前倾身,目光扫过全场那些瞬间石化的脸,然后,对着那个吓傻了的老分析员,唇角微勾,缓缓地、清晰地说道“见解不错,只是第七项第三条,数据模型偏差率预留三到五点更为稳妥。” 他的声音不高,却如同古老的钟磬,清晰地敲在每个人的耳膜上。 “……” 死寂。 绝对的死寂。 整个会议室里的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瞳孔地震,表情管理彻底失控,仿佛集体见到了世界末日。 真、真的有人?还说话了?还对专业方案提出了修改意见? 白霁眼前一黑,差点当场晕过去。 敖崢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说完便重新靠回椅背,银发垂落,遮住了眼底那抹得逞般的笑意。 他轻轻握住了白霁垂在桌下、已经掐得发白的手,指尖在他微颤的掌心轻轻挠了一下。 魂音带着慵懒的笑意,传入白霁几乎要崩溃的识海 「藏不住了呀,小狐狸。」 敖崢那带着慵懒笑意的魂音,像一根羽毛,轻轻搔过白霁濒临崩溃的识海。 藏不住个屁!他根本就是故意的! 白霁猛地抽回被挠得发痒的手,指尖冰凉,血压却一路飙升,冲得他耳膜嗡嗡作响。 他环视会议室,每一张脸上都写着惊骇、茫然、以及一种“我是不是加班加到出现集体幻觉”的自我怀疑,那位多嘴的老分析员已经开始偷偷掐自己的大腿了。 完了,这下彻底完了。 他千年经营的良好形象,他努力维持的秩序,他小心翼翼在人类社会和非人力量之间保持的平衡……全被这条老龙一句话搅得稀碎! 一股邪火混着铺天盖地的羞耻感直冲天灵盖,白霁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吓得所有魂游天外的人一个激灵。 他看也不看身边那个罪魁祸首,几乎是咬着后槽牙,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散会!方案按……按刚才最后定的执行,立刻!” 说完,他一把抓起桌上根本没看几眼的会议终端,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带风,仿佛身后有洪荒凶兽在追。 不,比洪荒凶兽还可怕! 他砰地一声甩上办公室的门,力道大得整个墙体似乎都震了震,门外隐约传来队员们压抑的、窸窸窣窣的议论声,像一群受惊的麻雀。 白霁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剧烈地喘息,胸口起伏不定,他需要冷静,需要思考怎么收拾这烂摊子,需要想想怎么跟总局解释“幽灵顾问”精准指出数据偏差率这种事件…… 可还没等他一口气喘匀,腰上就又是一紧。 熟悉的温热胸膛贴了上来,银发垂落,蹭过他的颈侧,带来一阵战栗。 “跑什么?”敖崢低沉的声音贴着他耳廓响起,带着点戏谑的笑意“不是他们先问我的么?” “你闭嘴!”白霁猛地挣脱他的怀抱,转过身,眼睛因为怒气而显得格外亮,眼尾还带着没褪尽的红“你是不是故意的?敖崢,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你知不知道你一句话会引来多少麻烦!” 他气得尾巴骨发麻,九条尾巴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几乎要控制不住地炸出来。 敖崢看着他炸毛的样子,非但不恼,金眸中的笑意反而更深了些,他好整以暇地欣赏着白霁难得的失态,像是欣赏一件有趣的珍宝。 “麻烦?”他慢悠悠地重复,向前逼近一步“什么麻烦?是担心你的上司问责,还是担心……你我之间的关系,人尽皆知?” 白霁被他逼得后退,脊背抵住了门板,退无可退,敖崢的气息铺天盖地,龙涎香混合着强大的压迫感,让他心跳失序,那点怒气在这种绝对的力量差面前,显得有点外强中干。 “这根本不是一回事!”他试图维持气势“你这是扰乱正常秩序,你会被总局列为最高监控目标。” “哦?”敖崢挑眉,指尖轻轻拂过白霁因为激动而微微泛红的脸颊,动作轻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掌控力“他们若想监控,便来试试,至于秩序……” 他微微俯身,鎏金色的眼眸深深望进白霁眼底,那里面翻涌着某种亘古的、不容违逆的意味。 “我的存在,便是秩序。” 第8章 “辛苦了” 白霁呼吸一窒。 被这句话里蕴含的、理所当然的强大与傲慢震得一时失语。 是的,这是龙,是翱翔于九天之上,执掌风云雷霆,视万物为刍狗的上古龙君,人类的规则,管理局的条例,在他眼中,或许真的与尘埃无异。 他做任何事,从来只凭本心,只凭……乐意。 而此刻,他显然很“乐意”看到自己为他方寸大乱。 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白霁,他跟一条活了几万年的龙讲规矩?简直是笑话。 他垮下肩膀,所有的怒气仿佛瞬间被抽空,只剩下疲惫和混乱“你到底想怎么样……” 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委屈。 敖崢眼底的笑意淡去,眸光软了下来。他叹了口气,指腹轻轻摩挲着白霁的眼角,那里因为情绪激动而有些湿润。 “不想怎么样。”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千年沉淀下来的温柔“只是不想再藏了。” “小狐狸,我伴了你千年,等了你千年,不是想来玩捉迷藏的。”他的指尖滑落,抬起白霁的下颌,迫使他看着自己“我要站在你身边,光明正大,谁有异议,那是他们的事,与你我无关。”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决绝。 白霁望着那双近在咫尺的金眸,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此刻慌乱无措的模样,也倒映出对方那不容动摇的认真。 千年魂伴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些孤寂修炼的深夜,那些深植于魂魄的依赖与眷恋…… 心跳,忽然就漏跳了一拍。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又被敲响了,副手的声音带着十万火急的惶恐传来“组长!组长不好了,总局的巡查组突然到了,已经到大厅了,说是……说是要即刻见您,和……和那位先生。” 白霁脸色唰地一下白了。 敖崢却像是早就料到,唇角甚至勾起一个极浅的弧度,他轻轻拍了拍白霁僵硬的脸颊。 “看。”他语气轻松,仿佛来的不是兴师问罪的巡查组,而是什么值得期待的客人,“机会这不是来了。” 说完,他牵起白霁冰凉的手,不由分说,拉开了办公室的门。 门外,副手和几个核心队员一脸惶急,看到门打开,刚想开口,视线猛地撞上牵着他们组长手的那位银发金瞳、俊美得不像真人的神秘男子,瞬间全体石化,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敖崢看也没看他们,牵着还在发懵的白霁,径自走向电梯方向。 他的步伐从容不迫,银发在走廊的光线下流淌着冰冷的光泽,周身散发着一种无形的、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强大气场,所过之处,所有匆忙奔走、如临大敌的员工都不由自主地停下脚步,屏住呼吸,下意识地让开道路,目光惊疑不定地追随着那两道身影。 白霁被他牵着,被动地往前走,感觉所有人的目光都像针一样扎在他身上,尤其是他和敖崢紧紧交握的手上,他想挣脱,却被握得更紧。 “敖崢……”他压低声音,头皮发麻。 “怕什么。”敖崢目视前方,语气淡然,“早晚要见。” 电梯下行,直达一楼大厅。 梯门“叮”一声打开。 大厅里,气氛肃杀。 足足十余名穿着总局黑色制服、神色冷峻的巡查组成员负手而立,为首的是一位面容刻板、眼神锐利如鹰隼的中年男人,肩章显示着极高的权限等级。 周围管理局的员工们都远远站着,大气不敢出。 那中年男人看到电梯里携手而出的两人,目光如电,瞬间锁定在敖崢身上,眉头死死皱起,强大的灵压下意识地释放出来,试图探知深浅。 然而那足以让普通大妖都腿软的灵压,到了敖崢面前,却如同泥牛入海,消失得无影无踪,敖崢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仿佛那只是拂面而过的微风。 中年男人脸色微变。 白霁深吸一口气,上前半步,试图将敖崢挡在身后,例行公事地开口“赵巡查长,不知总局各位突然莅临,有何……” 他的话被敖崢轻轻打断了。 敖崢拍了拍他的肩膀,示意他稍安勿躁,自己则向前迈了一步,正好站在白霁身前半个身位,是一个不着痕迹的保护姿态。 他抬眸,目光平静地迎上那位赵巡查长锐利的审视,金眸中无波无澜,却自带一种睥睨万物的威严。 他微微颔首,语气随意得像是问候邻居“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 敖崢那一声“辛苦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候端茶送水的勤务兵,却带着一种理所当然的、居高临下的意味,仿佛他才是此地主人,而总局巡查组只是远道来拜见的宾客。 整个大厅落针可闻,那十余名黑衣巡查员脸色更加难看,为首的赵巡查长眼角狠狠抽搐了一下,周身释放出的灵压又加重了几分,试图强行压下这莫名出现的银发男人的气焰。空气因能量的无声对抗而微微扭曲,靠近些的员工甚至感到一阵窒息般的胸闷。 然而,那足以让钢筋混凝土都崩裂的灵压,到了敖崢身前半尺,便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绝对无法逾越的壁垒,悄无声息地湮灭、消散。 敖崢连衣角都没动一下,银发依旧柔顺地垂落,那双金眸甚至掠过一丝极淡的、类似于“徒劳”的怜悯。 赵巡查长脸色彻底变了,背在身后的手微微握紧,他身后的队员们更是如临大敌,手都不自觉地按在了腰间的特制武器上。 白霁心头一紧,下意识地想上前,却被敖崢反手轻轻握住了手腕,那微凉的触感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让他躁动的灵力和几乎要脱口而出的解释又压了回去。 敖崢的目光扫过那些紧绷的黑衣巡查员,最后落回赵巡查长身上,唇角似乎弯了一下,又似乎没有。 “此地非谈话之所。”他淡淡道,语气依旧听不出情绪,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引导力“换个地方。” 说完,他竟不再看那些总局来人,牵着白霁,转身便朝着专用电梯走去,那姿态,仿佛他不是被突击检查的对象,而是屈尊降贵准备拨冗接见一下下属的领导。 赵巡查长一口气堵在胸口,脸色铁青,他办案多年,什么样的刺头、大妖没见过?从未见过如此嚣张、如此全然不把总局放在眼里的,可对方那深不可测的实力和那股子源自灵魂深处的威压,又让他不敢轻举妄动,他咬了咬牙,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走。” 第9章 “我的规矩只有一条” 一行人沉默地上了电梯,气氛压抑得能拧出水来,白霁被敖崢牵着手站在最前面,能清晰地感觉到身后那十几道刀子似的目光钉在自己背上,主要是钉在他们交握的手上,他头皮发麻,试图抽回手,却被敖崢更紧地握住,指尖还在他掌心轻轻挠了一下,带着十足的安抚和……戏弄? 白霁“……”他真想咬这老龙一口! 电梯直达顶层专用的高级会议室,门一开,敖崢便自然地牵着白霁走到主位,自己则拉开紧挨着主位的椅子,施施然坐下,仿佛那是他的专属王座。 跟进来的巡查组成员们看着这架势,脸色更是黑如锅底,赵巡查长强压着火气,在白霁对面的首位坐下,其余成员在他身后一字排开,阵仗森严。 “白组长。”赵巡查长率先开口,声音冷硬,目光却死死盯着敖崢“请你解释一下,这位先生,究竟是谁?与昨日古墓事件有何关联?又为何会出现在国家特殊事件管理局的核心办公区域?” 所有压力给到了白霁。 白霁深吸一口气,坐直身体,正准备按照预案好的说辞开口,无非是“故人”、“协助者”、“特殊存在”那套模糊说辞。 但他还没发出一个音节,身边的敖崢却轻轻笑了一声。 那笑声很低,却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敖崢微微向后靠向椅背,双腿交叠,姿态闲适得与对面紧绷的气氛格格不入。他抬起眼,金眸如同熔化的黄金,缓缓扫过对面严阵以待的巡查组。 “尔等前来。”他开口,声音不高,却每一个字都清晰地敲在每个人心坎上“所求不过三事。” “一,吾之身份。”他指尖轻轻点了一下桌面“吾名敖崢。” 名字报出的瞬间,会议室内似乎有无形的波澜荡开,空气微微震颤。 赵巡查长眉头紧锁,迅速在脑中搜索所有已知大妖、上古存在的名讳记录,却一无所获,但这名字本身,似乎就带着某种古老的、沉重的力量。 “二,昨日之事。”敖崢继续道,语气平淡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墓中凶阵,触及吾之所爱,吾出手平息,有何不可?” 所爱? 白霁猛地扭头看他,耳朵尖瞬间红透,这老龙又在胡说八道什么! 巡查组众人也是面色各异,眼神不由自主地飘向白霁。 敖崢却仿佛没看到众人的反应,金眸微转,落在了赵巡查长身上,那目光陡然变得深沉而具有压迫感。 “三。”他声音沉了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毋庸置疑的威严“尔等最想知的,吾对此间俗世,意欲何为。” 整个会议室的气氛骤然绷紧到了极点,赵巡查长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身体前倾,等待着他的答案,这才是总局最高层真正关心、也最恐惧的问题,一个拥有瞬间平息上古凶阵力量、完全无法测度的存在,他的意图,足以颠覆现有的一切秩序。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敖崢缓缓抬起手。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以为他要施展什么惊天动地的法术以示威胁。 然而,他的手却只是轻轻落在了身边白霁的头顶。 动作自然无比,甚至带着点宠溺的意味,揉了揉那柔软的黑发。 然后,他看向如临大敌的巡查组,金眸中那冰冷的威严褪去,染上了一点显而易见的……嫌弃? “吾对此间权柄、纷争、蝼蚁之闹剧,毫无兴趣。”他语气懒散,仿佛在打发什么无关紧要的麻烦“吾在此,仅为他。” 他的指尖顺着白霁的发丝滑下,轻轻捏了捏那红得快要滴血的耳垂。 “护他周全,遂他心愿,伴他身侧。”敖崢说着,目光重新落回完全僵住的白霁脸上,眸色瞬间变得深沉而温柔,那变脸速度让巡查组的人瞠目结舌。 “至于尔等……”他这才施舍般地将目光重新投向对面已经彻底石化的赵巡查长,语气重新变得淡漠疏离“若愿行个方便,吾可保此界一时安稳,算是谢礼,若不愿……” 他微微停顿,金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金芒,整个会议室的空气瞬间降至冰点,那无形的威压让所有巡查组成员心脏骤停,仿佛下一秒就会被碾碎成齑粉。 “亦无妨。” 轻飘飘的三个字,却带着绝对的力量和漠然。 赵巡查长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他毫不怀疑,只要对方愿意,甚至不需要动手,仅仅一个念头,就足以让他们所有人灰飞烟灭,这不是威胁,这是陈述事实。 绝对的寂静笼罩了会议室,落针可闻。 良久,赵巡查长喉结艰难地滚动了一下,声音干涩得厉害“…我需要向总局最高层汇报……” “可。”敖崢收回目光,仿佛对方只是答应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所有的威压瞬间消散,他又变回了那个慵懒靠在椅子里、只顾着摆弄身边人耳垂的“闲人”。 他甚至微微侧头,对着大脑已经完全宕机、脸红得快要冒烟的白霁,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音量“低声”安慰“瞧,解决了,很简单,不是吗?” 白霁“……” 巡查组众人“……” 解决个鬼啊!这根本是**裸的武力威慑和强买强卖! 但没人敢说一个“不”字。 赵巡查长几乎是手脚发软地带着他的人离开了会议室,连基本的告辞礼仪都忘了,背影甚至有些仓皇。 会议室的门轻轻合上。 死一样的寂静里,白霁猛地回过神,一把拍开敖崢还在玩他耳朵的手,气得声音都在抖“你、你刚才都在胡说些什么,什么所爱!什么谢礼!你还威胁他们!你知不知道这会造成多大的……” 他的咆哮被一声低笑打断。 敖崢伸手,轻易地将炸毛的小狐狸揽进怀里,不顾他的挣扎,下巴轻轻抵着他的发顶,声音里带着千年夙愿得偿的满足和叹息: “不过是说了些实话而已。” “从此以后。”他收紧手臂,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声音低沉而坚定,宣告着一个不容置疑的未来“无人再敢质疑你我的关系,无人再敢让你受半分委屈。” “我既出来,这世间法则,便该按我的规矩来。” “而我的规矩。”他低下头,吻了吻白霁泛红的耳尖,语气温柔得近乎蛊惑“第一条,也是唯一一条,就是你。” 会议室厚重的隔音门将外界一切声响隔绝,只剩下顶灯微弱电流的嘶嘶声,以及…白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第10章 “我便是你的归处” 他被敖崢紧紧箍在怀里,龙君微凉的下颌抵着他的发顶,温热的呼吸拂过他敏感的发旋。 那句“我的规矩就是你”还萦绕在耳边,带着不容置疑的占有和一种近乎蛮横的温柔,砸得他头晕目眩,四肢百骸都酥麻了一片。 挣扎是徒劳的,这认知在千年魂伴的岁月里早已刻入骨髓。他僵硬的身体渐渐软了下来,像一只被捏住了后颈皮的猫,只能被动地陷在这个过于强势的怀抱里。鼻尖全是敖崢身上清冽的龙涎香,混合着一种更原始的、属于强大掠食者的气息,霸道地侵占了他的所有感官。 “你……”他试图发声,声音却哑得厉害,带着点连自己都嫌弃的绵软“你不能总是这样……” “总是怎样?”敖崢低笑,胸腔的震动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震得白霁耳根发麻。他稍稍松开些许,低下头,鎏金色的眼眸在近距离下如同深不见底的漩涡,牢牢锁住白霁闪烁的视线“替你解决麻烦?还是……抱你?” 他的指尖抚上白霁依旧滚烫的脸颊,指腹缓慢地摩挲着那细腻的皮肤,动作带着一种露骨的珍视和玩味。 白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睫毛颤得厉害,想偏头躲开,却被对方指尖微微用力固定住。 “都有。”他豁出去般低声控诉,眼尾因为情绪激动而洇出更浓的绯色“那是总局巡查组,不是古墓里没脑子的凶煞,你那样威胁他们,后续会有无数麻烦,还有……还有动手动脚,这里是办公室!” “办公室又如何?”敖崢挑眉,非但不收敛,反而得寸进尺地用拇指指腹轻轻蹭过他的下唇瓣,那柔软的触感让他眸色深了几分“我以为,经过昨夜,你我之间,早已无需这些世俗的界限。” 他又提昨夜! 白霁的脸轰一下再次爆红,昨晚那些模糊而温暖的触感、缠绕的呼吸、还有醒来时手脚并用地扒着对方的窘迫记忆疯狂攻击他本就所剩无几的理智。尾巴骨一阵剧烈的酸麻,他甚至能感觉到那几条不争气的尾巴在兴奋和羞耻的双重刺激下,蠢蠢欲动地想要突破束缚钻出来摇一摇! “那是两回事!”他几乎是呜咽着反驳,声音带上了自己都没察觉的撒娇般的委屈。 敖崢看着他这副快要自燃的模样,眼底的笑意几乎要满溢出来,他的小狐狸,在外人面前狡猾得像千年老油条,到了他这里,却总是轻易就被逗得露出柔软的白肚皮。 真真是……可爱得紧。 他不再逗他,终于大发慈悲地松开了钳制,却转而牵起他的手“好了,不闹了。带我去看看你平日处理公务的地方。” 白霁愣愣地被他牵着走,脑子还是一团浆糊,这就……结束了?不继续探讨“办公室行为规范”了? 敖崢拉着他,走向办公室那面巨大的落地窗。窗外是都市繁华的车水马龙,霓虹闪烁,高楼林立,一片喧嚣的尘世景象。 他站在窗前,静静看了一会儿,银发如冷月流泻,侧脸俊美得如同神祇雕塑。 “千年时光。”他忽然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慨叹“人间已是这般模样。” 白霁站在他身侧,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嗯,变化很大,有时候……会觉得有点陌生。”即便他早已融入,但活得太久,总会偶尔生出一种抽离的恍惚感。 敖崢转过头看他,金眸深邃“于你而言,何处是归处?” 白霁怔住了。 归处?他修炼千年,加入管理局,看似有了身份和职位,但内心深处,他始终是那只在深山老林里懵懂修炼、靠着魂海里一个声音指引前行的狐狸。 归处…… 他的迟疑似乎取悦了敖崢,龙君唇角弯起一个极温柔的弧度,伸手,指尖轻轻点在他的心口。 “笨狐狸。”他的声音低沉而缱绻“日后,我在何处,你的归处便在何处。”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一股滚烫的热流自心口炸开,迅速蔓延至四肢百骸,白霁望着近在咫尺的容颜,望着那双倒映了千年星河、此刻却只盛着他一人身影的金眸,喉咙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轻轻叩响,副手小心翼翼的声音传来“组长,您……您没事吧?巡查组的人已经走了,看起来……呃,表情有点奇怪。另外,后勤部那边送来了新的身份权限卡,说是总局特批的,给……给敖先生的。” 敖先生的权限卡?总局特批?这么快? 白霁讶异地看向敖崢。 敖崢却仿佛早有预料,神色淡然,只微微颔首“送进来吧。” 副手推门进来,手里捧着一张闪烁着银灰色金属光泽的最高权限卡,眼神根本不敢乱瞟,恭恭敬敬地放到桌上,然后飞快地退了出去,仿佛多待一秒都会被无形的压力碾碎。 敖崢拿起那张权限卡,指尖在上面轻轻一点,卡片亮起一道微光,随即隐没,他随手将卡片塞进白霁手里。 “收着。”他语气随意“日后省些麻烦。” 白霁握着那张还带着微凉触感的卡片,感觉像是握着一块烙铁,总局那帮老狐狸,这么快就妥协了?还给出了最高权限?这背后……他简直不敢细想敖崢刚才在那短短片刻里,到底向总局展现了何等恐怖的实力和威慑。 “你……背着我跟他们说了什么?”他忍不住问。 敖崢垂眸看他,金眸里掠过一丝戏谑“不过是告诉他们,若再来烦你,我便去他们总部大厅盘着睡觉而已。” 白霁“……”他想象了一下一条巨大无比的银龙盘踞在总局肃穆的大厅里打盹的场景,顿时一阵头皮发麻。 这威胁……真是又离谱又有效。 看着白霁一脸无语凝噎的表情,敖崢终于忍不住笑出声,揉了揉他的头发“走吧。” “去哪?”白霁茫然。 “自是回家。”敖崢牵起他的手,理所当然地道“你方才不是说,我扰了你上班?那便回去,左右此地也无甚要紧事了。” 白霁被他牵着往外走,一路接受着沿途员工们惊恐、好奇、敬畏、以及各种复杂难言的目光洗礼,感觉自己千年修来的脸皮在今天彻底耗尽了。 直到坐进回家的专车,隔绝了所有视线,他才稍稍松了口气,瘫软在后座上,感觉比打了一场恶仗还累。 敖崢坐在他身边,目光落在窗外飞速掠过的城市光影,侧脸安静。 车厢内一时寂静,只有引擎平稳的嗡鸣。 白霁偷偷看他,银发金瞳的龙君置身于这现代科技造物之中,有种奇异的时空错位感,却丝毫不显突兀,反而有种一切尽在掌握的从容。 他忽然想起一件事,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道:“你的本体……封印还好吗?强行撕裂神魂出来,会不会……” 敖崢转回目光,眼中带着暖意“无妨,封印虽未全解,但既已能凝化此身,便意味着松动加剧,待时机成熟,便能寻到彻底破封的契机。” 他顿了顿,看着白霁,语气变得深沉“更何况,与你相比,那点损耗,不值一提。” 白霁心头一热,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座椅的真皮缝隙。 所以,他还是为了自己才…… “不必多想。”敖崢的手覆盖上他的手背,温凉的触感带来奇异的安抚“千万年等待,换得此刻,很值。” 第11章 “有些累了” 车子驶入小区地下车库。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电梯,回到家门口。 白霁拿出钥匙开门,敖崢跟在他身后。 就在进门后,敖崢忽然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 白霁动作一顿,身体微微僵住。 敖崢将下巴搁在他的肩窝,温热的呼吸喷洒在他颈侧,声音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历经漫长孤寂后的疲惫与满足“小狐狸,我有些累了。” 白霁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酸酸软软的情绪弥漫开来。 他放松身体,向后靠进那个温暖坚实的怀抱里,犹豫了一下,抬起手,轻轻覆盖在敖崢环在他腰间的手背上。 “……那你去休息。”他声音很轻“卧室给你。” 敖崢低笑,抱紧了他,摇了摇头。 “不去卧室。”他的声音含糊地响在白霁颈边,带着浓浓的倦意和依赖“就在这儿…让我抱一会儿便好。” “这样…便很好。” 他的声音渐渐低下去,呼吸变得均匀绵长,仿佛就这样抱着他,站在玄关门口,便能获得无比的安宁与满足。 白霁一动不动地站着,任由他抱着,窗外夕阳的最后余晖透过落地窗洒落,将两人相拥的身影拉得很长。 千年的孤寂,仿佛在这一刻,被这个温暖坚实的拥抱彻底驱散。 他的归处。 玄关里,夕阳的余晖投在光洁的地板上,静谧得能听到彼此交融的呼吸声。 敖崢的重量微微压在他背上,下巴抵着他的肩窝,呼吸绵长温热,带着一种全然的信任和依赖,那是一种历经亘古孤寂后、终于寻得归处的松懈。 白霁的心尖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搔过,酸酸涨涨,又暖得不可思议,他僵着身体,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沉甸甸的安宁。 过了不知多久,颈侧的呼吸愈发沉缓均匀。 ……睡着了? 白霁微微偏头,用眼角余光去瞥,敖崢闭着眼,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俊美无俦的容颜在褪去平日那似笑非笑的戏谑和不容置疑的威严后,显出一种难得的、近乎纯粹的静谧,只是那眉宇间,依旧凝着一丝极淡的、难以化开的疲惫。 撕裂神魂,强凝化身,又耗神威慑总局……他说得轻描淡写,又怎会真的“不值一提”? 一股细密的疼惜猝不及防地钻入心口。 白霁极轻极轻地吸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动了动,尝试着转过身。 环在他腰间的手臂下意识地收紧了一瞬,似乎即使在睡梦中也不愿他离开,但随即又缓缓松开,任由他动作。 他转过身,正面迎向敖崢,两人距离极近,鼻尖几乎要碰在一起,他能清晰地数清那根根分明的银睫,能感受到那平稳呼吸带来的细微气流。 犹豫了片刻,白霁抬起手,指尖带着微不可查的颤抖,极轻地拂过敖崢微蹙的眉心,仿佛想将那点疲惫抚平。 指尖触碰到微凉皮肤的瞬间,敖崢眼睫颤了颤,却没有睁开眼,只是无意识地将额头更近地抵向他的指尖,发出一声极低极满足的喟叹,如同被顺毛抚摸的大型猛兽。 白霁的心脏像是被这无声的依赖狠狠撞了一下。 他不再犹豫,深吸一口气,手臂穿过敖崢的膝弯和后背,微微用力。 竟是将人打横抱了起来。 敖崢身形颀长,但重量却比想象中要轻…或者说,是某种法术的作用?白霁顾不得细想,抱着怀里这尊贵无比、此刻却睡得毫无防备的龙君,脚步极轻极稳地走向卧室。 动作轻柔地将人放在铺着柔软灰色床单的大床上,拉过被子仔细盖好,敖崢自始至终没有醒来,只是在陷入柔软枕头时,无意识地侧过身,银发如月华般铺散开来,一只手轻轻攥住了白霁还没来得及收回去的衣角。 攥得不紧,却带着一种固执的依恋。 白霁看着那骨节分明、冷白如玉的手指勾着自己的衬衫布料,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试着轻轻抽了抽,没抽动,反而让睡梦中的人眉头又蹙起几分。 算了。 白霁叹了口气,干脆在床边的地毯上坐了下来,背靠着床沿,任由敖崢攥着他的衣角,就像很久很久以前,他还是只小狐狸时,总喜欢蜷缩在魂音传来的方向,寻求那虚无缥缈的陪伴和安全感的投射。 如今,位置倒换了。 窗外天色渐暗,城市华灯初上,霓虹光芒透过窗帘缝隙,在昏暗的卧室里投下变幻的光影。 一片静谧中,只有身后传来悠长安稳的呼吸声。 白霁靠着床沿,也渐渐被这宁静安详的气氛感染,眼皮越来越沉。今日情绪大起大落,他其实也早已疲惫不堪。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他意识朦胧,即将沉入梦乡之际。 识海深处,那沉寂了半晌的、熟悉的魂音链接,忽然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并非言语,更像是一段模糊的、不受控制的记忆碎片,顺着那链接,悄然流淌了过来。 【…无边无际的黑暗,冰冷,沉重的枷锁缠绕着庞大的龙躯,每一次挣扎都带来神魂撕裂的剧痛,时间失去意义,只有永恒的孤寂与禁锢……】 【忽然,远方一丝极其微弱的、温暖的气息透过封印的缝隙,偶然飘入。那气息纯净而懵懂,带着点小兽般的柔软…像是一只…狐狸?】 【……本能地,将一缕最为精纯的龙魂本源,小心翼翼地、试探着,缠绕上那丝微弱的气息…与其一同逸出那死寂的牢笼…】 【吞噬?不…是融合,是标记,是…陪伴,从此黑暗不再纯粹,有了一个可以感知的、遥远的坐标……】 白霁猛地睁开眼,心脏狂跳,睡意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 那是,敖崢被封印时的记忆碎片?还有…自己当年阴差阳错“吃掉”他那缕魂魄的真相? 不是意外吞噬…是他主动的?是他将一缕本源龙魂,送给了当时还弱小不堪、在深山里懵懂修炼的自己? 为什么? 为了…找一个陪伴?一个不被封印彻底隔绝的…念想? 巨大的震撼和难以言喻的心疼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他猛地转过身,跪坐在床边,看向沉睡中的敖崢。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恰好落在那张静谧的睡颜上,银色的睫毛下似乎有极淡的水光一闪而逝。 他…哭过? 是因为那些记忆吗?还是因为…终于不再是孤身一人? 白霁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厉害,他伸出手,指尖颤抖着,极轻极轻地拂过敖崢的眼角。 那里干燥而微凉。 仿佛那瞬间的湿润只是他的错觉。 第12章 “安慰不是这样的” 但他的动作却惊扰了浅眠的龙君。 敖崢眼睫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鎏金色的眼眸在黑暗中初时还有些迷蒙,焦距缓缓凝聚,对上了白近在咫尺的、写满了复杂情绪的脸。 “怎么了?”敖崢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下意识地抬手,想要碰碰他看起来有些难过的眼角。 就在他抬手的瞬间,白霁忽然俯下身,双臂环过他的脖颈,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 将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 敖崢微微一怔,随即感受到怀里身体细微的颤抖,和他颈间皮肤上传来的、一点温热的湿意。 他的小狐狸……哭了? 敖崢的心瞬间软化成一片,环住他的腰身,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声音低沉而温柔“做噩梦了?” 白霁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发丝蹭得他脖颈发痒,却抱得更紧,声音闷闷的,带着浓重的鼻音“……没有。” “那是为何?”敖崢耐心地哄着,指尖插入他脑后的发丝,轻轻按摩着他的头皮。 白霁沉默了很久很久,久到敖崢以为他不会再开口。 然后,他极轻极轻地、带着一种豁出去的颤抖,在敖崢耳边哽咽着问“…那时候…很疼吗?” 敖崢抚摸他头发的手,顿住了。 昏暗的光线下,他金色的眼眸深处,有什么情绪剧烈地翻涌了一下,又缓缓归于沉寂。 他知道了。 神魂交融千年,他情绪剧烈波动时,自己那些深埋的记忆碎片,难免会泄露过去一丝。 他低下头,将脸埋进白霁柔软的发间,深深吸了一口那带着淡淡干净气息的味道,手臂收紧,将人更深地按进自己怀里。 “忘了。”他声音低沉,带着事过境迁的平静,甚至还有一丝极淡的笑意“现在抱着你,便什么都不记得了。” 怀里的身体颤抖得更厉害了。 敖崢感到颈间的湿意扩大了些许。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语气却愈发温柔宠溺“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嗯?以前修炼再苦再累,也没见你掉过金豆子。” 白霁在他怀里瓮声瓮气地反驳“……谁掉金豆子了!” “好,没有。”敖崢从善如流地哄着,指尖轻轻揩去他眼角的湿痕“是我看错了。” 白霁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红红的,像只受了天大委屈的小动物,偏偏还要强装镇定,他看着敖崢在昏暗光线下温柔得不可思议的金眸,忽然鼓起勇气,凑上去,很轻很轻地,在那微凉的薄唇上碰了一下。 一触即分。 快得如同错觉。 敖崢彻底愣住了。 白霁做完这大胆的举动,自己也懵了,脸瞬间红透,眼神慌乱地四处乱飘,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结结巴巴地找补“我、我就是…那个…呃…安慰一下你。” 话没说完,后脑便被一只大手轻轻扣住。 敖崢眼底沉淀千年的温柔在瞬间化为灼热的暗流,金眸深邃得如同要将他的魂魄都吸进去。 “小狐狸。”他声音低哑得厉害,带着某种压抑已久的渴望“安慰…不是这样给的。” 他低头,精准地攫取了那双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还带着泪痕咸涩的唇。 不同于方才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这是一个真正的、带着龙族霸道与独占意味的吻,温柔,却不容拒绝,缱绻,却深入骨髓,仿佛要透过唇齿的交融,将千年的孤寂与此刻的狂喜,尽数传递过去。 白霁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思绪都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吻搅得粉碎,他被动地承受着,身体微微颤抖,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敖崢胸前的衣襟,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唯一的浮木。 氧气被掠夺,意识渐渐模糊,只剩下唇齿间那清冽的龙涎香和对方灼热的温度,以及灵魂深处那震颤了千年的链接,在此刻发出了无比璀璨耀眼的光芒。 不知过了多久,敖崢才缓缓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同样有些不稳,金眸在极近的距离下,如同熔化的黄金,紧紧锁着白霁迷蒙的双眼。 “这才是。”他哑声宣告,指腹轻轻摩挲着白霁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眼底是毫不掩饰的深沉爱意与满足。 白霁急促地喘息着,眼睫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脸颊绯红,整个人像是熟透了的水蜜桃,散发着诱人采撷的气息。 他看着敖崢,看着那双终于不再隐藏任何情绪的金眸,忽然间,所有的不安、惶恐、羞涩都褪去了。 只剩下满满的、快要溢出来的心疼和…爱。 他伸出手,轻轻抚上敖崢的脸颊,再次主动仰起头,笨拙却坚定地,吻了上去。 这一次,不再是安慰。 而是回应。 敖崢喉间溢出一声低沉而愉悦的叹息,收紧了手臂,彻底沉醉在这份甘美的回应之中。 窗外月华如水,室内春意正浓。 那被攥了许久的衣角,不知何时已悄然松开,滑落床沿。 取而代之的,是十指紧紧相扣。 纠缠不休。 晨光熹微,透过未拉严的窗帘缝隙,在地板上投下一道狭长的、温暖的光带。 尘糜在光带中缓缓浮动。 白霁先醒了过来。 意识回笼的瞬间,首先感知到的是周身无处不在的温暖与重量。他整个人被圈在一个坚实温热的怀抱里,后背紧贴着对方的胸膛,能清晰地感受到那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透过薄薄的睡衣,敲击着他的脊骨。 微凉的银色发丝铺散在枕上,有几缕蹭在他的颈侧,带来细微的痒意,一条手臂横在他的腰间,占有性地箍着,手掌正好覆在他小腹丹田的位置,温热熨帖。 白霁翻了个身面对面地缩在敖崢怀里,额头抵着对方的下颌,一只手抓着对方胸前的衣料,攥得有些发皱。 呼吸间全是那清冽又霸道的龙涎香,丝丝缕缕,将他从头到脚彻底包裹,像是被打上了独一无二的印记。 昨夜那些混乱又炙热的记忆碎片轰然涌入脑海——失控的眼泪,笨拙的亲吻,深入的纠缠,还有耳边一遍遍低哑的安抚与诱哄…… 热度“轰”一下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整个人像一只被扔进沸水里的虾,瞬间红透,连脚趾都蜷缩起来。 他、他昨晚都干了些什么! 居然…居然就那样…还主动…… 羞耻感如同海啸般将他淹没,他恨不得当场挖个洞把自己埋了,或者干脆时光倒流回到昨天开会前! 一动不敢动,甚至连呼吸都屏住了,只想假装自己还没醒,或者干脆就此长眠不起。 然而,头顶传来一声低哑的、带着晨起慵懒和满足的轻笑。 “醒了?”敖崢的声音贴着他发顶响起,震得他耳膜发麻,横在他腰间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将他往怀里又按了按,两人严丝合缝地贴在一起。 “……”白霁把脸死死埋下去,装死。 敖崢却不放过他,低下头,微凉的唇蹭过他滚烫的耳廓,气息温热“躲什么?昨夜那般大胆,天亮了反倒知道害羞了?” 哪壶不开提哪壶! 白霁羞愤欲绝,忍无可忍,抬起头瞪他,可惜眼睛里水汽未散,眼尾还红着,这一瞪毫无威慑力,反而像是撒娇“你闭嘴!” 敖崢金眸中笑意更深,看着他这副炸毛又心虚的模样,只觉得怎么看都看不够,他低头,在那微微嘟起的、还有些红肿的唇上又偷了一个香,才慢悠悠道“好,不说。” 他的指尖却不安分地滑进白霁的睡衣下摆,抚上那截柔韧细腻的腰线,轻轻摩挲着昨夜留下的、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指痕,语气暧昧“用做的?” 白霁浑身一颤,像被电流击中,猛地按住他作乱的手,脸更红了,几乎要滴出血来“不行!…该、该上班了!” “上班?”敖崢挑眉,似乎觉得这个词很有趣“昨日那般一闹,谁还敢催你上班?” 话虽如此,他却也没再进一步,只是依旧将人圈在怀里,有一下没一下地抚摸着那截软腰,享受这晨间的温存。 白霁被他摸得浑身发软,尾巴骨一阵阵发麻,那几条不争气的尾巴又开始兴奋地摇晃。他艰难地维持着最后一丝理智“不行…古墓的后续报告…还有总局那边…” “总局那边已无事。”敖崢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至于报告,晚些我陪你写。” 他说着,忽然想起什么,指尖在白霁丹田处轻轻一点。 一股精纯温和的龙元之力缓缓渡入,如同暖流,迅速游走四肢百骸,滋养着昨夜有些耗损的元气,甚至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浑厚熨帖。 白霁舒服得几乎要哼出声来,身体不由自主地更贴近了些,像一只被顺毛抚摸的猫。 敖崢感受着他的依赖,眼底漫上深深的满足,他的小狐狸,似乎越来越习惯他的气息和他的触碰了。 很好。 第13章 “该交学费了” 就在这时,床头柜上,白霁的工作手机不合时宜地嗡嗡震动起来。 旖旎的气氛被打破。 白霁像是找到了救命稻草,猛地挣开敖崢的怀抱,手忙脚乱地抓过手机一看,是副手。 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声音听起来正常“喂?” 电话那头,副手的声音带着十万火急的惶恐,甚至有点变调“组长!不好了,城、城西出事了。” 白霁神色一凛,瞬间从暧昧温存中抽离,坐直了身体“慢点说,怎么回事?” “是、是‘鬼市’城西那个老牌鬼市,今天凌晨突然能量异常暴动,现在、现在整个市场被一种奇怪的灰色雾气笼罩了,进去探查的三支先遣小队全部失联,能量读数已经爆表了,还在持续攀升,分析组初步判断……可能、可能是有上古禁器级别的物件苏醒了。” 鬼市?上古禁器? 白霁的眉头死死皱起,鬼市是人间与幽冥交界处自然形成的灰色交易地带,龙蛇混杂,但自有其运行规则,通常不会出大乱子,上古禁器更是可遇不可求,一旦苏醒,威力莫测。 “封锁现场,疏散周边所有非必要人员,启动最高应急预案,我马上到。”他语速极快地下达命令,掀开被子就要下床。 脚刚沾地,腿却一软,差点没站稳,某个部位传来一阵难以言喻的酸胀感。 “嘶……”他倒抽一口冷气,扶住了床头柜。 电话那头的副手显然听到了这边的动静,声音顿了一下,变得有些小心翼翼“组长…您…身体没事吧?要不您远程指挥,我先……” “我没事。”白霁咬牙站稳,语气恢复冷静“按我说的做,我半小时内到。” 他挂了电话,深吸一口气,试图忽略身体的不适和脸上未退的热度,快步走向衣柜准备换衣服。 一只手却从身后伸过来,拿走了他刚取出来的制服。 敖崢不知何时也下了床,就站在他身后,银发微乱,睡袍松垮地系着,露出小片冷白色的胸膛,上面还有几道暧昧的红痕。 他看了眼手中笔挺的制服,又看向一脸焦急的白霁,金眸微眯“上古禁器?” “嗯。”白霁点头,伸手想去拿回衣服“情况紧急,我得立刻过去。” 敖崢却将手一抬,避开了他的动作。 “我与你同去。”他语气不容置疑,指尖泛起微光,那套繁琐的制服瞬间自动展开,如同有生命般,服帖地套在了白霁身上,连最上面的扣子都一丝不苟地系好。 甚至一股温和的灵力流转而过,瞬间缓解了白霁身体的不适。 白霁愣了一下。 敖崢却已自行换上了一身与现代装束融合的玄色劲装,银发用一根简单的玉簪束起部分,少了几分慵懒,多了几分锐利的英气。 他抬手,指尖在空中轻轻一划。 一道扭曲空间的银色光门悄无声息地出现在卧室中央,光门另一端,隐约可见混乱的能量流光和焦急奔走的人影,正是城西鬼市的外围封锁线。 “走。”敖崢牵起白霁的手,一步踏入光门。 空间转换的轻微眩晕感过后,两人已置身于一片混乱之中。 刺耳的警报声此起彼伏,各色防护结界的光芒不断闪烁,特勤队员和分析员们行色匆匆,脸上凝着前所未有的凝重,远处,一片巨大的、不断翻滚的灰色雾气如同倒扣的碗,将整个鬼市笼罩得严严实实,雾气中不时传来令人牙酸的滋啦声和模糊的、非人的嘶吼。 “组长,您来了。”副手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冲过来,看到敖崢时明显顿了一下,眼神敬畏,但还是快速汇报“情况很糟,雾气有极强的腐蚀性和精神干扰,进去的人都没消息,能量源还在中心不断变强。” 白霁面色凝重,快速走到临时搭建的指挥台前,查看实时数据,越是查看,眉头皱得越紧,这能量的狂暴和古老程度,远超预期。 敖崢却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那翻涌的灰雾,金眸中掠过一丝了然。 “原来是饕餮胃囊。”他语气平淡,仿佛在说一件寻常物事“难怪。” “饕餮胃囊?”白霁和副手同时看向他。 “上古凶兽饕餮死后,其胃袋所化的一种空间禁器,嗜食能量与生灵,内部自成混沌牢笼。”敖崢解释道,目光落在那灰雾上,带着点嫌弃“麻烦的东西,一旦彻底苏醒,方圆百里,皆成死地。” 副手脸色瞬间惨白。 白霁心也沉了下去“有办法解决吗?” 敖崢转眸看他,金眸深邃,忽然问“你昨日吸收的龙元,可炼化完全了?” 白霁一怔,下意识内视丹田。那精纯的龙元之力已与自身妖力融合大半,流转间澎湃不息“差不多了……” “很好。”敖崢唇角勾起一个极浅的、带着某种期待的弧度“今日,便教你一式,如何吞了这碍眼的东西。” 吞、吞了? 白霁和副手都惊呆了,那可是上古禁器! 敖崢却已不再多言,牵起白霁的手,身形一闪,便已无视了外围的重重封锁和防护结界,出现在了那翻滚的灰色雾气边缘。 越是靠近,越能感受到那雾气中传来的、令人心悸的吞噬之力和混乱嘶嚎。 “闭眼,凝神,意守丹田。”敖崢低沉的声音在白霁耳边响起,带着不容置疑的引导,“将我昨日予你的龙元,运转至喉间廉泉穴,引而不发。” 白霁下意识地依言照做,精纯的龙元被引导,汇聚于喉间,一股灼热而磅礴的力量感充斥其中,仿佛含着一颗即将爆发的太阳。 敖崢站在他身后,一手按在他的后背,精纯的龙元如同浩荡江河涌入他体内,与他自身的力量完美融合,另一只手并指如剑,对着前方翻涌的灰雾,凌空划出一个极其古老复杂的金色符文。 那符文一出,整个天地间的能量都为之一滞。 翻涌的灰雾像是遇到了天敌,剧烈地沸腾、收缩,发出尖锐的哀鸣。 “就是现在。”敖崢低喝一声“吞!” 白霁福至心灵,猛地睁开眼,口唇微张,对着那收缩的灰雾中心,发出一声清越悠长、非人非兽的长吟。 一道凝练到极致、混合着白金色妖力与璀璨龙元的流光,自他口中喷薄而出,如同神剑出鞘,精准地刺入灰雾核心。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 那庞大的、足以吞噬一切的灰色雾气,如同长鲸吸水般,被那道流光疯狂地拉扯、吞噬、压缩,最后化作一颗拳头大小、不断挣扎的灰色珠子,嗖一下被吸入了白霁口中。 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前后不过数息。 刚才还遮天蔽日、危机四伏的灰色雾气……消失了。 阳光重新洒落,照亮了下方完好无损、只是有些安静的鬼市街道,之前失联的先遣小队成员横七竖八地躺在地上,似乎只是昏睡了过去。 死寂。 整个封锁线外围,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极致的死寂。 所有特勤队员、分析员、包括副手在内,全都张着嘴,瞪着眼,如同集体被石化了,呆呆地看着雾气消散的中心,那两个并肩而立的身影。 尤其是那个银发飘舞、刚刚收回了手的男人。 吞、吞了? 那么大一个上古禁器…被他们组长…一口吞了? 白霁自己也懵了,他感觉那颗灰色的珠子落入丹田后,便被一股更强大的龙元之力包裹、镇压,缓缓炼化,反而成了大补之物,滋养着他的经脉魂魄。 这就…解决了? 他茫然地看向敖崢。 敖崢正低头看着他,金眸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赞许,他抬手,用指腹轻轻擦过白霁的唇角,仿佛在拭去不存在的灰尘。 “做得很好。”他低声夸奖,语气温柔得像是在哄孩子“我的小狐狸,果然天赋异禀。” 这时,副手终于从巨大的震撼中回过神,连滚带爬地冲过来,声音都在发飘“组、组长,您……您没事吧?那东西……” “无碍了。”白霁定了定神,努力让自己看起来镇定一点“通知后勤组进场善后,医疗组优先救治昏迷人员,分析组立刻对鬼市进行全面扫描,确保无其他隐患。” “是。”副手忙不迭地应下,眼神却还是忍不住往敖崢那边瞟,充满了敬畏和不可思议。 敖崢却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揽住白霁的腰,淡淡道“回去了。” 不等白霁回答,银光一闪,两人便已从众人眼前消失。 只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下属,和一个注定要震动整个管理局乃至总局的、神话般的传说。 公寓内。 银光散去,两人直接回到了客厅。 脚刚沾地,白霁还没来得及从刚才那“一口吞了上古禁器”的震撼中完全回神,就感觉身体一轻,被打横抱了起来。 “喂!”他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敖崢的脖子。 敖崢抱着他,径直走向浴室,金眸暗沉,带着某种炙热的、未散尽的兴味和独占欲。 “教了你新本事。”他低头,用鼻尖蹭了蹭白霁的鼻尖,声音低哑下去“该交‘学费’了,小狐狸。” 第14章 “本君岂能不会做饭?” 浴室里水汽氤氲,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比不上身后贴着的胸膛滚烫。 敖崢的手臂环在白霁腰间,下巴搁在他湿漉漉的肩头,银发被打湿,几缕黏在冷白的脸颊和颈侧,平添几分妖异的美感,他似乎对“教学”成果极为满意,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划过白霁小腹丹田的位置,那里正温顺地蕴养着刚刚被强行吞入、此刻已彻底驯服的饕餮胃囊。 “感觉如何?”敖崢的声音贴着耳廓响起,混着水流声,有些模糊,却带着清晰的愉悦。 白霁靠在他怀里,浑身懒洋洋的,灵力和龙元在体内欢快地流转,每一个毛孔都透着餍足,他含糊地“嗯”了一声,尾音拖得有点长,像只被撸舒服了的猫。 这反应取悦了敖崢,他低笑,转过白霁的身体,将他抵在微凉的瓷砖壁上,水流瞬间打湿了他的银发和睫毛,金眸在氤氲水汽中显得愈发深邃,锁着白霁微微泛红的脸。 “今日表现甚好。”他低头,鼻尖蹭着白霁的,语气带着嘉奖,又藏着更深沉的欲念,“值得犒赏。” 白霁被他圈在这方寸之地,周围全是他的气息和温度,刚褪下去的热度又涌了上来,他眼神飘忽,不太敢直视那双仿佛能把他魂魄都吸进去的眼睛,小声嘟囔“…不是刚交过‘学费’了?” “那是学费。”敖崢挑眉,指尖滑过他光滑的脊背,引得他一阵轻颤“犒赏是另一回事,而且小狐狸可曾听闻,龙性本淫。” 他的吻落下来,带着温水的湿润和不容拒绝的强势,将白霁所有未出口的抗议尽数吞没。 等到窗外夕阳西斜。 白霁瘫软在客厅沙发上,连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身上换了一套干净的居家服,头发还半干着,散发着清新的洗发水味道,混着身后那人身上挥之不去的龙涎香。 敖崢坐在沙发另一端,倒是神清气爽,银发松松挽起,露出一段优美的脖颈,他手里拿着白霁的工作平板,正慢条斯理地浏览着今日鬼市事件的后续报告,金眸扫过屏幕上一行行数据和分析,偶尔指尖划过,留下几句言简意赅、却直指核心的批注。 那姿态,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而管理局的绝密档案不过是他闲暇时的消遣读物。 白霁懒洋洋地瞥了他一眼,心里嘀咕:这老龙适应现代科技的速度倒是快。 肚子在这时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 声音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白霁“……” 敖崢从平板屏幕上抬起眼,看向他,唇角弯起“饿了?” “……嗯。”白霁把脸往沙发靠垫里埋了埋,折腾一天,又是打架又是吞禁器,还被拉着交了三次“学费”,体力消耗巨大。 敖崢放下平板,站起身“想吃什么?” 白霁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你会做?”一条被封印了万年的龙,会用现代厨具? 敖崢垂眸看他,金眸里带着点戏谑“小看我?你修炼初期辟谷,是谁每日找灵果仙露喂你的?” 那能一样吗?跟开燃气灶是两个概念! 但没等白霁反驳,敖崢已经转身走向了厨房,那背影挺拔从容,仿佛不是去挑战未知领域,而是去巡视自己的领地。 白霁有点不放心,挣扎着爬起来,跟了过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足以载入史册的一幕。 世间最后一条龙,银发如瀑,身姿挺拔,穿着与他气质格格不入的浅灰色居家服,正面无表情地研究智能燃气灶的开关。 他伸出那根曾划出上古符文、指引他修炼的食指,带着一种学术探究般的严谨,小心翼翼地戳了一下触控面板。 “嘀”一声,灶台亮起幽蓝的火焰。 敖崢微微颔首,似乎觉得此物尚可,接着,他的目光投向旁边一排闪动着金属冷光的厨刀。 他拿起最重的那把中式切片刀,在手里掂了掂,眉头微蹙,似乎嫌弃其重量太轻,材质凡铁,但最终还是勉为其难地接受了。 然后,他从冰箱里取出一颗饱满的西红柿和两颗鸡蛋,动作倒是行云流水,甚至带着点奇异的韵律感。 白霁屏住呼吸,看着敖崢拿起那颗西红柿,放在砧板上他握刀的姿势不像要切菜,倒像要施展什么绝世刀法。 只见银光一闪,并非法术,只是刀锋反射的冷光,甚至没看清动作,那颗西红柿已经均匀地分成大小完全一致的八瓣,静静地躺在砧板上,断面光滑如镜。 白霁“……”这刀工,管理局后勤处专门切样本的大师傅看了都得跪下。 接着是打鸡蛋,蛋壳在碗沿轻轻一磕,指力精准,蛋液滑入碗中,蛋壳甚至没有一丝碎屑掉入,筷子搅拌蛋液的动作快得只剩残影,力道均匀,没有溅出一滴。 热锅,倒油,下蛋液……刺啦一声,香气瞬间冒出。 一切动作都精准得如同机器,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美感,仿佛他不是在炒菜,而是在完成一件艺术品。 白霁靠在厨房门框上,看着那银发垂落、神情专注的侧影,看着那双曾撕裂神魂、抚平凶阵的手,此刻正握着锅铲,为他翻炒着一锅最简单的西红柿鸡蛋。 心里某个地方,忽然变得无比柔软,一种酸酸胀胀的暖流缓缓蔓延开来,充斥了四肢百骸。 万年孤寂封印,他曾以为龙君是高高在上、不食人间烟火的存在,可此刻,他却为了自己,站在这里,笨拙却又认真地,尝试着人间最平凡的烟火气。 很快,一碗热气腾腾、色泽诱人的西红柿鸡蛋面被端到了白霁面前,面条筋道,汤汁浓郁,煎蛋金黄,西红柿软烂,上面还撒了点细小的葱花,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从哪个角落里翻出来的。 “尝尝。”敖崢将筷子递给他,金眸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白霁接过筷子,夹起一筷子面条,吹了吹,送入口中。 味道出乎意料的好,酸甜适中,咸淡合宜,火候恰到好处。 他抬头,对上敖崢的目光,很认真地点头“好吃。” 敖崢眼底那丝期待化为了清晰的愉悦,他抬手,用指腹擦去他唇角沾到的一点汤汁“慢点吃。” 他自己却并不动筷,只是坐在对面,看着白霁吃,那目光专注而温柔,仿佛看他吃饭,便是世间最好的犒赏。 一碗面下肚,胃里暖烘烘的,连带着身体最后的疲惫也一扫而空。 白霁放下碗,满足地叹了口气。 敖崢很自然地接过空碗,走向洗碗机,这个他倒是研究得很快,似乎对这种自动化设备颇有好感。 窗外,夕阳彻底沉入地平线,夜幕降临,都市的霓虹次第亮起,如同散落的星河。 白霁窝在沙发里,看着敖崢在厨房收拾的挺拔背影,看着窗外繁华的灯火,心里被一种前所未有的、踏实而温暖的安宁感填满。 漂泊千年,他似乎终于找到了那个可以安心停靠的港湾。 敖崢收拾完,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很自然地将人揽进怀里。 两人都没说话,只是静静依偎着,看着窗外夜景。 时光仿佛在这一刻变得缓慢而绵长。 过了许久,白霁忽然轻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困倦的沙哑“敖崢。” “嗯?” “以后…都这样好不好?” 敖崢低头,看着怀里的人,暖黄的灯光下,白霁的眼睫垂着,投下小片阴影,神情放松而依赖。 他收紧了手臂,将人更深地拥入怀中,下巴轻轻蹭着他的发顶。 “好。”他回答,声音低沉而郑重,如同许下一个永恒的誓言。 “日后千秋万载,皆如此时。” 第15章 “东海之极,归墟之眼” 夜色渐深,窗外的霓虹星河也黯淡了几分,只剩下零星几点,如同倦怠的眼睛。 客厅里只开了一盏暖黄的落地灯,光线柔和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白霁靠在敖崢怀里,鼻尖萦绕着令人安心的龙涎香,身体放松,意识缓缓下沉,眼皮也越来越重。 就在他几乎要沉入梦乡的边缘,识海深处,那与敖崢紧密相连的魂契,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并非主动传递讯息,更像是一段被强行压抑、却终究泄露出来的碎片感知,顺着链接无声无息地流淌过来。 【…彻骨的冰寒,无边无际的黑暗,沉重得能压碎神魂。庞大的龙躯被枷锁死死缠绕,每一次微弱的挣扎,都带来寸寸撕裂的剧痛…】 【时间失去意义,只有永恒的死寂,感知被无限拉长,孤独如同附骨之疽,一点点啃噬着残存的意识……】 【……没有光,没有声音,没有尽头……】 白霁猛地惊醒,睡意瞬间跑得无影无踪。 那些碎片感知带来的冰冷、窒息和绝望感,如同最锋利的冰锥,狠狠刺入他的心脏,冻得他四肢百骸都在发僵。 这不是记忆,这是…敖崢本体此刻正在承受的、真实的痛苦反馈,哪怕只是极其微弱的一丝,透过万千封印和时空阻隔,泄露到了这具化身之上。 他一直知道敖崢被封印,知道那定然是极苦的,可知道是一回事,如此真切地感受到,哪怕是亿万分之一,也足以让他痛彻心扉。 那万年孤寂,那无边黑暗,那无时无刻不在的撕裂之痛…他之前那些轻飘飘的心疼,在此刻显得多么苍白可笑。 敖崢似乎也察觉到了那瞬间泄露的情绪波动,搂着他的手臂微微一顿,随即更紧地收拢,试图用怀抱的温暖驱散那不该被他感知到的冰冷,他的下颌蹭着白霁的发顶,声音低沉平稳,带着安抚的力量“怎么了?” 他试图掩饰,试图将那痛苦的碎片重新压回灵魂最深处,不让他沾染分毫。 白霁没有回答,他只是猛地转过身,用力抱紧了敖崢,把脸深深埋进他的颈窝里,身体控制不住地微微发抖。 不是噩梦。 是比噩梦更残酷的现实。 他抱得那样紧,仿佛只要一松手,怀里这片温暖就会消散,重新坠入那无边冰寒的黑暗里去。 敖崢轻轻拍着他的背,语气依旧温柔,甚至带着点调侃“多大的人了,还怕黑么?” 白霁在他怀里用力摇头,发丝蹭得皮肤微痒,他抬起头,眼睛在昏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眼眶泛着红,声音却异常沙哑坚定“我们去找你的本体。” 敖崢抚着他后背的手顿住了,金眸在阴影中凝视着他,里面的温柔渐渐沉淀,化为一种更深沉的、复杂的情绪。 “还不是时候。”他沉默片刻,缓缓开口,指尖拂过白霁微红的眼角“封印之地险恶,你如今虽已修为不凡,但尚未……” “我能帮上忙!”白霁急切地打断他,抓住他胸前的衣料,手指因为用力而关节发白,“我现在很强了,我能吞掉饕餮胃囊,我可以……” “那不一样,小狐狸。”敖崢叹了口气,握住他微颤的手,包拢在掌心“封印我的,是天地初开时的混沌法则残片,非蛮力可破,强行冲击,只会引发反噬,后果不堪设想。” 他看着白霁瞬间黯淡下去的眼神,心里像是被什么刺了一下,放柔了声音“更何况,我既已能凝化此身伴你左右,便意味着封印已在一点点松动。” 白霁垂下眼睫,嘴唇抿得死死的,他知道敖崢说的是对的,理智上也明白此举的危险。可是一想到敖崢的本体还在那暗无天日的地方承受着无尽的痛苦,而他只能在这里享受着对方的保护和温暖,他就难受得像是心脏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喘不过气。 那种无力感,几乎要将他淹没。 敖崢看着他这副模样,金眸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痛色,他宁愿自己承受千万倍的苦楚,也不愿他的小狐狸为他露出这般难过无助的神情。 他低下头,额头抵着白霁的额头,鼻尖蹭着鼻尖,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蛊惑般的温柔“而且,如今这样,不好么?” “我能抱着你,能触碰到你,能亲眼看着你……”他的指尖轻轻描摹着白霁的眉眼,唇瓣,最后流连在下颌处“比起万年孤寂,如今已是身在云端。” 他的吻落下来,轻柔地,带着抚慰的意味,细细舔舐过他微颤的唇瓣,如同品尝稀世珍宝。 白霁被动地承受着这个温柔的吻,心里的酸涩和疼痛却并未减少分毫,反而因为对方这故作轻松的姿态,更加尖锐地刺痛起来。 他忽然伸出手,捧住了敖崢的脸,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不再是之前的羞涩或回应,而是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想要确认对方存在的急切,和一种想要将自身温度全部渡过去的疯狂。 敖崢微微一怔,随即回应了他,将这个吻变得愈发缠绵深入。 一吻终了,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白霁抵着敖崢的额头,眼圈红得厉害,声音哽咽,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固执“告诉我位置。” 敖崢凝视着他,金眸中情绪翻涌,最终化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东海之极,归墟之眼。”他缓缓吐出八个字,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万钧的重量和冰冷的寒意“那里是世界的缝隙,法则混乱,时空扭曲,万物寂灭之地。” 白霁的心狠狠一沉,归墟之眼,那是连管理局最高机密档案中都只有寥寥数语记载、标注为绝对禁忌的绝地,据说踏入者,从未有归。 敖崢看着他瞬间苍白的脸色,指尖抚过他的脸颊,语气重新变得轻松,甚至带上了一点玩笑的意味“害怕了?” “谁怕了!”白霁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反驳,声音却有点发虚,他不是怕危险,他是怕…怕自己不够强,怕不但救不了敖崢,反而会成为他的拖累。 敖崢低笑,将他重新揽回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发顶“怕也无妨,有我在,总不会让你真的丢了小命。” 他的语气依旧带着那种掌控一切的从容,仿佛归墟之眼只是自家后花园。 但白霁却敏锐地捕捉到了他话音深处,那一丝极淡极淡的、几乎不存在的紧绷。 敖崢…也在担心,不是担心他自己,而是担心他。 这个认知像是一把火,瞬间烧尽了那些犹豫和恐惧。 他抬起头,看着敖崢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愈发深邃的金眸,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道“我不怕,我要去。” 敖崢眸光微动,定定地看了他片刻,忽然弯起唇角,那笑容里带着无尽的温柔和一种…仿佛等待已久的欣慰。 “好。”他应道,指尖划过白霁的眉心,一道蕴含着庞大信息的金色流光瞬间没入他的识海。 那是关于归墟之眼内部环境、法则扭曲规律、以及封印核心所在的具体方位和一切注意事项,信息量浩瀚如烟海,却条理分明,直接烙印在他魂魄深处。 “三日后,子时,东海畔。”敖崢的声音随之响起,低沉而郑重“那是归墟之力最弱的时刻。” “好。”白霁闭上眼,快速消化着那些信息,再睁开时,眼底已是一片清明和决然“三日后,我去接你回家。” 最后六个字,他说得极轻,却重若千钧。 敖崢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烫了一下,金眸中漾开层层叠叠的暖意,他低下头,吻了吻白霁的额头。 “嗯。”他应着,声音哑得厉害“我等你。” 第16章 “走了” 接下来的三日,管理局上下都发现他们的白组长像是换了个人。 不再是那副总是笑眯眯、好像什么都好商量、实则疏离难测的模样,他变得异常沉默、专注,甚至可以说是…杀气腾腾。 他几乎住在了总局的秘藏阁和训练场,疯狂地调阅所有关于空间法则、混沌能量以及东海归墟的零星记载,虽然收获寥寥,更多的时间,他是在敖崢的指导下,于训练场深处开辟的独立空间内,进行着堪称残酷的实战演练。 敖崢丝毫没有留情,他模拟出归墟之眼内部可能遇到的各种极端环境,扭曲的时空乱流、腐蚀神魂的寂灭之力、乃至各种由混沌能量凝聚而成的、没有理智只知吞噬的恐怖怪物。 白霁一次次被击倒,又一次次咬着牙爬起来,九条狐尾在极限压力下化为了最强大的攻防一体武器,配合着敖崢渡给他的龙元之力,以及那被初步炼化的饕餮胃囊的吞噬特性,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他对自己狠,敖崢对他更狠,每一次失误,都会换来毫不留情的训斥和更加凶猛的攻击,白霁身上不断添着新伤,灵力一次次耗竭,又一次次在敖崢冷着脸渡来的龙元中迅速恢复,变得愈发凝练精纯。 第三日黄昏。 独立空间内,最后一只由混沌能量凝聚而成的、形似巨蟒的怪物,被白霁一条狐尾狠狠抽碎,散逸的能量则被另一条狐尾尖端张开的微小漩涡瞬间吞噬殆尽。 白霁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汗水浸透了训练服,九条狐尾无力地垂落在身后,光芒略显黯淡,却依旧保持着警惕的舞动。 敖崢站在不远处,银发一丝不苟,玄衣整洁,仿佛刚才那场惊天动地的恶战与他无关。他看着狼狈不堪却眼神锐利如刀的小狐狸,金眸中终于掠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尚可。”他淡淡评价,走上前,伸出手。 白霁抓住他的手,借力站起身,腿还有些发软,却站得笔直。 “走吧。”敖崢替他拂去脸颊上的一点汗水“该回去了,今晚好生休息,子时出发。” 回到公寓,白霁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流冲刷掉一身的疲惫,露出身体上新添的诸多青紫痕迹和浅浅伤口,灵力运转,那些皮外伤迅速愈合,但精神的疲惫却难以瞬间消除。 等他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敖崢正站在客厅的落地窗前,望着窗外逐渐沉落的夕阳。银发被余晖染上了一层暖金色,侧影显得有些沉默。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大战将至前的、压抑的平静。 白霁走过去,从后面轻轻抱住了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宽阔的后背上。 “紧张?”敖崢没有回头,声音低沉。 “……有点。”白霁老实承认,归墟之眼,天地缝隙,光是想想那地方代表的含义,就足以让任何生灵心生畏惧。 敖崢转过身,将他搂进怀里,指尖梳理着他半湿的黑发“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白霁立刻抬头瞪他“你想都别想!”那眼神,像是被侵犯了领地的小兽,凶巴巴的,却又透着全然的依赖和信任。 敖崢低笑出声,胸腔震动,低头吻了吻他的发顶“好,不想。” 两人简单用了些灵果充饥,敖崢没再折腾厨房,白霁也没什么胃口。 夜色彻底笼罩城市时,白霁盘膝坐在客厅地毯上,进行最后的调息,将状态调整至巅峰。敖崢则坐在他身旁,指尖偶尔点在他周身大穴,帮他梳理着体内奔腾的力量,确保万无一失。 子时将至。 窗外都市的喧嚣渐渐沉寂下去。 白霁缓缓睁开眼,眸中精光内敛,气息沉静如渊,他站起身,换上了一套特制的、带有极强防护和隐匿符文的黑色作战服,这是他用权限从总局仓库里紧急调出来的最高规格装备。 敖崢也站起身,依旧是那身玄色劲装,银发束起,神色平静,唯有那双金眸,在黑暗中亮得惊人,仿佛蕴含着即将撕裂苍穹的力量。 两人对视一眼,无需多言。 敖崢抬手,指尖在空中划出一道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璀璨、复杂的银色光门。光门另一端,不再是熟悉的场景,而是一片扭曲的、仿佛能将光线都吞噬的黑暗,隐约传来令人心悸的海潮呜咽和空间撕裂的嗡鸣。 东海之极,归墟之眼的气息,透过光门,扑面而来。 白霁深吸一口气,体内灵力和龙元同时运转,九条狐尾的虚影在身后若隐若现。 他向前一步,紧紧握住了敖崢的手。 “走了。” 光门在身后无声合拢,将最后一丝都市的喧嚣与光亮彻底隔绝。 瞬间,极致的死寂与黑暗如同冰冷的潮水,从四面八方汹涌而来,将两人彻底吞没。 这不是寻常夜晚的黑,而是一种粘稠的、仿佛能吸收一切光线和声音的虚无。空气冰冷刺骨,带着一种腐朽的、如同亿万年前尘埃般的死气,吸入肺腑,连灵力运转都似乎变得滞涩起来。 脚下并非实地,而是一种扭曲的、不断变化的虚空,时而传来失重般的漂浮感,时而又像是踩在某种冰冷滑腻的、活物般的表面上。 白霁下意识地收紧手指,将敖崢的手握得更紧,另一只手微微抬起,指尖跳跃起一簇柔和的白金色狐火,试图驱散黑暗。 然而,狐火的光芒在这里显得异常微弱,仅仅能照亮周身不足一米的范围,光线边缘不断被那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侵蚀、吞噬,如同风中残烛。 “省些力气。”敖崢低沉的声音在绝对的寂静中响起,带着奇异的安抚力量“此地法则扭曲,寻常光热皆被压制。” 他反手握住白霁的手,一股温润磅礴的龙元之力缓缓渡入,瞬间驱散了那侵入骨髓的阴寒,让白霁滞涩的灵力重新顺畅起来,同时,敖崢另一只手抬起,指尖在虚空轻轻一点。 一点微弱的、却无比纯粹凝练的金芒自他指尖亮起,如同黑夜中的唯一辰星,虽不耀眼,却异常稳固,将周围十来米的黑暗缓缓推开,照亮了脚下那片不断蠕动变化的、如同黑色凝胶般的地面。 “跟紧我。”敖崢牵着他,步伐沉稳地向前走去,他所过之处,那扭曲的虚空似乎都变得温顺了些许,自动让开一条模糊的路径。 白霁紧跟在他身侧,九条狐尾无声地舒展在身后,如同最敏锐的雷达,警惕地感知着四周任何一丝能量波动,炼化后的饕餮胃囊在丹田内缓缓旋转,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吞噬。 这里便是归墟之眼,世界的裂缝,万物的终点。 第17章 “多谢,我的小狐狸” 每一步踏出,都仿佛踩在时间的断层和空间的碎片上,耳边时而响起亿万年之前的海浪咆哮,时而又变成未来某个时空的悲鸣呜咽,扭曲的光影在黑暗中一闪而逝,像是破碎的镜片,映照出无数支离破碎、无法理解的画面。 偶尔有完全由混乱能量凝聚而成的、没有固定形态的阴影从黑暗中扑出,发出无声的嘶嚎,带着湮灭一切的气息。 无需敖崢出手,白霁的狐尾便已化作最凌厉的武器,或抽或刺,或直接张开尾尖的微小漩涡将其吞噬炼化,他的动作越来越流畅,应对越来越从容,敖崢渡给他的龙元之力与他自身的千年修为在此刻完美融合,在这极端环境下爆发出惊人的潜力。 敖崢始终走在他前半步的位置,为他挡去了大部分无形的空间乱流和法则碾压,他的背影挺拔如山岳,银发在自身散发的微光中流淌着冷冽的光泽,在这绝对的死寂与黑暗中,成了唯一的方向和坐标。 越是深入,周围的压力越大,那黑暗仿佛有了重量,沉甸甸地压在身上,试图将闯入者碾碎、同化。各种负面情绪——绝望、恐惧、疯狂,如同无形的毒针,不断试图刺入识海。 白霁咬紧牙关,固守灵台清明,紧紧跟着前方那抹坚定的微光,握着敖崢的手一刻也不曾松开。 不知走了多久,时间在这里早已失去意义。 前方的敖崢忽然停下了脚步。 “到了。”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白霁凝神向前望去。 只见极致的黑暗深处,隐约出现了一片更加浓郁的、仿佛连光都能彻底吞噬的绝对幽暗,那幽暗的核心,隐约可见无数粗壮无比、闪烁着冰冷古老符文的暗金色锁链,它们如同活物般缓缓蠕动、收紧,发出令人牙酸的、仿佛能撕裂神魂的摩擦声。 锁链的中心,缠绕束缚着一个模糊的、无比庞大的轮廓,只能隐约看到冰冷的、折射着微光的鳞片轮廓,以及那锁链深深嵌入皮肉、几乎要将骨骼都勒断的惨烈痕迹。 一种浩瀚、古老、却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死寂的威压,如同实质的海啸,从那轮廓中弥漫开来,压得白霁呼吸骤然一窒,灵魂都在颤抖。 那是……敖崢的本体! 即便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亲眼见到这惨烈的一幕,白霁的心脏依旧像是被一只冰冷巨手狠狠攥住,痛得几乎痉挛,比之前在识海中感受到的碎片还要清晰千万倍的痛苦,透过两人相握的手,汹涌地传递过来。 敖崢的化身依旧站得笔直,侧脸在微光下冷硬如冰雕,唯有握着白霁的手,微微收紧,泄露出一丝隐忍。 白霁猛地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翻涌的情绪,眼神变得锐利如刀。 就是这里了。 他松开敖崢的手,向前一步,九条狐尾在他身后豁然展开,白金色的妖力混合着璀璨的龙元汹涌而出,将他整个人映照得如同降临黑暗的神祇。 他双手快速结印,一个又一个古老复杂的金色符文自他指尖流淌而出,打入前方那片禁锢着龙躯的幽暗区域,每一个符文落下,都引得那些暗金锁链剧烈震颤,发出更加刺耳的嗡鸣反噬! “轰——!” 巨大的能量冲击波猛地扩散开来! 白霁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缕鲜血,却半步未退,眼中狠戾之色更浓,结印的速度更快。 敖崢站在他身后,没有插手,只是静静地看着,金眸深邃如同星海,这是白霁必须独自承受的考验,是破开封印必须支付的“代价”。他能做的,只有在他力竭时成为他最坚实的后盾。 越来越多的符文融入幽暗,与那些古老的锁链法则激烈对抗,整个归墟之眼都仿佛被激怒了,更加狂暴的空间乱流和混沌能量从四面八方蜂拥而至,化作各种狰狞可怖的形态,疯狂地扑向中心那两个渺小却闪耀的身影。 白霁的狐尾舞动如风,将扑来的混乱能量不断抽碎、吞噬。饕餮胃囊的力量被催发到极致,丹田如同燃烧般灼热,他的脸色越来越苍白,血不断从唇角溢出,但眼神却越来越亮,手上的印诀没有丝毫紊乱。 就在他感觉自身灵力即将枯竭,神魂都要被那反噬之力震散的瞬间—— “就是现在。”敖崢低沉的声音如同惊雷在他识海中炸响。 与此同时,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精纯、更加磅礴、仿佛蕴含着开天辟地之威的龙元之力,如同决堤的洪流,自贴上白霁后背的那只手疯狂涌入他体内。 白霁长啸一声,借由这股力量,双手猛地向前一推。 最后一个、也是最为复杂巨大的金色符文,如同燃烧的太阳,悍然撞入那片幽暗核心。 “咔嚓——!” 一声清脆得仿佛天地初开的碎裂声响起。 那无数蠕动的暗金锁链猛地一滞。 紧接着,连绵不断的、细密的碎裂声如同雨点般,锁链上那些古老冰冷的符文剧烈闪烁,然后一个接一个地黯淡、崩碎。 束缚着庞大龙躯的枷锁,开始寸寸断裂。 “吼——!!!” 一声压抑了万古、充满了无尽痛苦与愤怒、却又带着解脱与狂喜的龙吟,猛地从那幽暗核心中爆发出来。 声浪如同实质的海啸,瞬间将周围扑来的混乱能量和空间乱流尽数碾碎、荡清。 庞大的、真正的龙威如同苏醒的太古星辰,轰然降临。 白霁被那恐怖的声浪和龙威冲击得向后倒飞出去,却被敖崢化身稳稳接住,搂进怀里。 他喘息着,抬头望去。 只见黑暗深处,那些崩碎的锁链化作点点流光消散,一具庞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银色龙躯,缓缓舒展而开。 每一片鳞甲都如同最完美的月华凝铸,流转着冰冷而高贵的光泽,龙首威严而神圣,巨大的鎏金色龙眸缓缓睁开,里面仿佛蕴含着宇宙生灭的轨迹,只是那龙躯之上,依旧残留着无数深可见骨的、狰狞的勒痕与伤口,诉说着万年禁锢的惨烈。 那巨大的鎏金龙眸缓缓转动,最终落在了相拥的两人身上。 目光触及化身怀中的白霁时,那眼中的威严与冰冷瞬间融化,化为一片深不见底的、几乎能将人溺毙的温柔。 庞大的龙首微微低下,凑近两人。 白霁屏住了呼吸,看着那比他整个人还要巨大的龙眸近在咫尺,里面清晰地倒映出自己渺小却坚定的身影。 然后,他听到一个宏大、低沉、却异常温和的声音,直接响彻在他的灵魂深处,带着一丝久未开口的沙哑,和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 “多谢。” “…我的小狐狸。” 第18章 “白…霁…” 那一声源自灵魂深处的“多谢”,宏大低沉,带着万年尘封的沙哑,却又温柔得如同月华流淌,重重撞在白霁的心坎上。 他怔怔地仰着头,望着眼前那庞大如山脉、威严如神祇的银色龙首,望着那双倒映着宇宙生灭、此刻却只盛满他一人身影的鎏金龙眸,伤口狰狞,勒痕深刻,可那磅礴的生命力与喜悦,正如同潮汐般汹涌复苏,驱散着此地万古的死寂。 敖崢的化身依旧紧紧搂着他的腰,将他半护在怀里,仰头与那巨大的本体对视,无需言语,某种圆满的、浩瀚的意念在两者之间无声交汇。 巨大的龙眸缓缓阖上,似乎将这万年来的第一眼凝视深深烙印,随即,那庞大无比的龙躯开始散发出柔和却耀眼的白光,光芒越来越盛,逐渐收缩、凝聚…… 白霁下意识地眯起了眼。 待强光散去,原地已不见了那遮天蔽日的龙躯。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悬浮于虚空中的身影。 银发如九天银河垂落,比化身更加璀璨耀眼,肌肤是冷调的白,仿佛初雪凝玉,却蕴含着无法言喻的力量感,他穿着一身古朴的银色长袍,袍袖间有星河流转的虚影,容颜与化身一般无二,却更加完美,更加…真实,一种源自生命本源的、令人想要顶礼膜拜的古老神性扑面而来。 他缓缓睁开眼。 双眸依旧是璀璨的金色,却比化身的眼眸更加深邃,仿佛看一眼就能窥见时空的尽头,那目光落在白霁身上,带着一丝初获新生的微茫,随即化为深不见底的、几乎要将人溺毙的温柔。 那是一种跨越了万古孤寂、压抑了太久太久的、近乎本能的情感。 本体敖崢缓缓抬起手,指尖修长完美,蕴含着轻易撕碎星辰的力量,他轻轻一点,站在白霁身旁的化身微微一笑,身形逐渐变得透明,如同水中的倒影,最终化作一道流光,没入了本体敖崢的眉心。 完整的龙魂,彻底归一。 嗡—— 一股更加恐怖、更加圆满、更加令人心悸的龙威如同水银泻地,无声无息地弥漫开来,周围那些尚未平息的混沌乱流和扭曲法则,在这绝对的威压面前,如同温顺的绵羊,悄然平息、退避。 归墟之眼,这万物的终点,此刻竟因他的完整归来,而陷入了一种诡异的、绝对的宁静。 白霁的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血液奔涌着冲上头顶,眼前的敖崢,不再是那个需要他小心翼翼触碰的魂音,不再是那个可以被他稍稍“凶”一下的化身。 这是完整的、挣脱了万年枷锁的、世间唯一的……龙。 一种源自生命层次的、本能的敬畏与恐惧,混合着那深入魂魄的眷恋与爱慕,让他浑身微微发抖,指尖冰凉。 敖崢缓缓降落,赤足轻点在那片依旧如同黑色凝胶般的“地面”上,却没有陷下去分毫,他一步步走向白霁,银袍拂动间,虚空生莲。 他走到白霁面前,停下。 居高临下地看着他,金眸深邃,里面翻涌着白霁完全看不懂的、复杂到极致的情绪。 他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碰白霁的脸颊,那触感……比化身的指尖更加冰凉,却带着一种奇异的、仿佛能灼伤灵魂的温度。 “害怕了?”完整的龙君开口,声音比化身更加低沉磁性,每一个音节都仿佛带着古老的韵律,敲击在灵魂最深处。 白霁下意识地摇头,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只是仰着头,怔怔地看着这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敖崢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笑意,指尖下滑,抚过他的下颌,微微抬起他的脸。 然后,他低下头,吻出了上去。 不同于之前的任何一次亲吻。 这个吻,带着龙族天生的霸道与掠夺,带着万年孤寂终得解脱的狂喜,带着期盼已久的珍视,更带着一种仿佛要将怀中人彻底拆吃入腹、融入骨血的深刻渴望。 冰冷与灼热交织,温柔与强势并存。 白霁的大脑一片空白,只能被动地承受着这个几乎要将他灵魂都吸走的吻,身体软得不像话,全靠对方揽在他腰间的手臂支撑着。 不知过了多久,敖崢才缓缓松开他,额头抵着他的额头,呼吸同样有些重,金眸在极近的距离下,如同两个燃烧的太阳,紧紧锁着白霁迷离的双眼。 “现在。”他沙哑地开口,指腹摩挲着白霁被吻得红肿湿润的唇瓣,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开始“我彻底回来了。” 他的目光扫过白霁苍白却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以及那微微颤抖的身体,眉头几不可查地蹙了一下。 “此地污秽,不宜久留。” 话音未落,他揽着白霁腰身的手臂收紧,另一只手随意地向前一划—— 没有璀璨的光门,没有剧烈的能量波动。 前方的空间如同温顺的幕布,被无声无息地撕开一道平滑的裂口,裂口另一端,不再是扭曲的黑暗,而是熟悉的、洒满月光的公寓客厅景象,甚至能闻到空气中淡淡的、他常用的那款洗衣液的清香。 一步踏出。 空间转换的轻微失重感传来。 下一秒,冰冷的死寂与腐朽气息瞬间被温暖熟悉的居家氛围所取代,柔软的地毯踩在脚下,窗外是都市宁静的夜景,客厅的落地灯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他们直接从世界缝隙的归墟之眼,回到了家中。 敖崢松开了手。 白霁腿一软,差点没站稳,下意识地扶住了旁边的沙发靠背,心脏还在狂跳,唇上仿佛还残留着那冰冷灼热的触感,脑子里乱糟糟的,像是被一场风暴席卷过。 他抬起头,看向站在客厅中央的敖崢。 完整的龙君置身于这充满现代生活气息的空间里,银发古袍,身姿挺拔,周身却依旧散发着那种与周遭格格不入的、古老而强大的神性,他正微微侧头,似乎在感知着什么,金眸中流转着对新环境的好奇与…一种理所当然的审视。 仿佛他不是闯入者,而是此地新生的主人。 然后,他转回目光,看向依旧有些回不过神来的白霁,眉头微蹙。 “你灵力耗损过度,神魂亦受震荡。”他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断定,迈步走过来“需即刻调息。” 他伸出手,指尖泛起温润的金芒,就要点向白霁的眉心,为他梳理力量。 然而,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白霁皮肤的瞬间—— 异变陡生! 敖崢周身那圆满强大的气息忽然剧烈地波动了一下,如同平静的海面骤然掀起惊涛骇浪。 他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苍白如纸,额角甚至渗出细密的冷汗,点向白霁眉心的手猛地顿住,指尖金芒明灭不定,最终倏然消散。 他身体晃了晃,另一只手猛地捂住自己的心口,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周身那恐怖的神性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其不稳定的、仿佛随时会崩溃的紊乱气息。 “敖崢!”白霁大惊失色,瞬间扑过去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触手一片冰凉“你怎么了!” 敖崢紧闭着眼,长长的银色睫毛剧烈颤抖,似乎正承受着巨大的痛苦,他牙关紧咬,从齿缝间挤出几个字“…法则…反噬。” 白霁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是了,强行撕裂封印,挣脱天地初开的混沌法则禁锢,怎么可能不付出代价,那万年的枷锁,早已与他的龙魂龙躯深深纠缠,此刻强行脱困,引发的反噬恐怕…… 他急忙将敖崢扶到沙发上坐下,手忙脚乱地想要探查他的情况,却被敖崢一把抓住了手腕。 那手的力道大得惊人,甚至捏得他骨头生疼。 敖崢猛地睁开眼。 那双璀璨的金眸此刻竟然变得有些涣散,眼底深处翻涌着混乱的光影,仿佛有无数破碎的法则符文在疯狂碰撞、湮灭,他看着白霁,眼神却似乎无法聚焦,带着一种茫然的、近乎野兽般的痛苦。 “别碰我。”他沙哑的声音里充满了不确定和一种被侵犯领地的冰冷敌意。 白霁如遭雷击,浑身血液都凉了半截“敖崢?是我白霁。” “白…霁。”敖崢重复着这个名字,眼神更加混乱,他用力晃了晃头,银发凌乱地披散下来,额角的冷汗越来越多。 他猛地甩开白霁的手,力量之大,直接将白霁掀得踉跄后退好几步,后背重重撞在餐厅的岛台上,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 敖崢蜷缩在沙发上,身体微微发抖,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的呜咽声,周身的能量波动更加狂暴紊乱,客厅的灯光开始明灭不定,家具微微震颤,仿佛随时会在这失控的力量下解体。 神魂反噬,意识混乱。 第19章 “没有下次了” 白霁顾不上背后的疼痛,眼睛瞬间就红了,他看着敖崢痛苦挣扎,甚至认不出他的模样,比刚才在归墟之眼看到他被锁链束缚时还要心痛千万倍。 他猛地冲回沙发边,不顾那狂暴能量可能带来的伤害,一把将蜷缩着的敖崢紧紧抱进怀里。 “是我,敖崢,你看看我!”他声音发颤,带着哭腔,用力抱紧他,试图用体温唤醒他的神智“封印破了,你自由了,是我带你出来的,你的小狐狸,你认得的。” 敖崢的身体在他怀里剧烈地挣扎了一下,混乱的力量冲击得白霁气血翻涌,喉头一甜,但他死死咬着牙,就是不松手。 “放…开……”敖崢的声音破碎不堪,带着毁灭的气息。 “我不放!”白霁几乎是吼了出来,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滴落在敖崢冰凉的颈窝里“你答应过我的,你说日后千秋万载都像现在这样,你骗人!你刚出来就不认账!敖崢你个混蛋!你敢忘!我咬死你!” 他像是被逼急了的小兽,又痛又怒又怕,低头一口咬在敖崢的肩膀上,用了狠力,尝到了血腥味,也感受到了对方身体瞬间的僵硬。 敖崢挣扎的动作猛地顿住了。 那血腥味和肩膀上清晰的刺痛,仿佛一道闪电,劈开了他混乱识海中的重重迷雾。 “……小……狐狸……?”他极其缓慢地、迟疑地吐出这三个字,涣散的金眸艰难地聚焦,一点点看清了眼前那张泪痕交错、写满了恐惧和委屈的脸。 眼底的疯狂与混乱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虽然痛苦依旧,但那冰冷的敌意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切的、几乎要将人淹没的后怕与心疼。 “别…哭…”他抬起颤抖的手,极其艰难地、一点点地抚上白霁的脸颊,拭去那滚烫的泪水,他的指尖依旧冰凉,动作却带着小心翼翼。 “对…不起…”他断断续续地说着,每吐出一个字都仿佛耗费极大的力气“吓到…你了…” 白霁感受到他气息的平稳和意识的回归,一直紧绷的神经骤然松弛,后怕和委屈如同决堤的洪水,彻底将他淹没,他再也忍不住,把脸深深埋进敖崢的颈窝,放声哭了出来,身体因为情绪的剧烈波动而不住颤抖。 “混蛋…吓死我了…”他语无伦次地哭诉着,拳头捶打着敖崢的胸口。 敖崢紧紧抱着他,下巴抵着他的发顶,感受着怀中人真实的温度和颤抖,感受着那滚烫的泪水灼烧着他的皮肤,那双刚刚恢复清明的金眸中,充满了无尽的心疼与自责。 “不会……”他低声安抚,声音依旧虚弱,却异常坚定“死都不会…放开你。” 他闭上眼,强行压下|体内依旧翻江倒海的反噬,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都用来稳固动荡的龙魂,将怀里哭得发抖的小狐狸更紧、更紧地拥入怀中。 窗外,月华如水,静谧地流淌。 客厅里,失控的能量波动渐渐平息,只剩下压抑的哭泣声和低哑的安抚。 漫长的黑夜,似乎才刚刚开始。 但只要相拥,便无所畏惧。 白霁的哭声渐渐低了下去,变成断断续续的抽噎,身体却依旧因为后怕和情绪的剧烈起伏而微微发抖,他像个受了天大委屈的孩子,把脸死死埋在敖崢冰凉却逐渐恢复稳定的颈窝里,汲取着那熟悉的气息,仿佛只有这样,才能确认对方真的回来了,没有再次消失,也没有变得陌生。 敖崢抱着他,一遍遍用微颤的指尖梳理着他的黑发,低哑地、反复地在他耳边说着“我在”、“不会了”、“对不起”。 每一声安抚都耗费着他极大的力气,体内法则反噬带来的剧痛如同亿万根冰针不断穿刺着龙魂,但他全部隐忍下来,将所有残存的力量都用于维持意识的清明和怀抱的稳固。 不知过了多久,白霁终于彻底平静下来,只剩下偶尔控制不住的、细小的哽咽,他抬起头,眼睛和鼻尖都哭得红红的,睫毛上还挂着未干的泪珠,看着敖崢苍白虚弱却写满担忧的脸,心里那点委屈和害怕渐渐被更汹涌的心疼取代。 “你……怎么样?”他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浓重的鼻音,小心翼翼地问,手指无意识地攥紧了敖崢胸前的衣料,仿佛怕一松手,他又会陷入刚才那种可怕的混乱。 “无妨。”敖崢勉强扯出一个安抚的笑容,指尖轻轻擦过他红肿的眼皮“小反噬,压下去了。”他说得轻描淡写,但额角不断渗出的细密冷汗和依旧冰凉的体温,却泄露了真实情况的严峻。 白霁抿紧唇,不再多问,他挣扎着想从敖崢怀里起来“我去给你拿点灵药,局里之前配的,对稳固神魂……” “别动。”敖崢的手臂却收得更紧,将他重新按回怀里,下巴抵着他的发顶,声音低哑“那些无用,就这样……让我抱一会儿便好。” 他的拥抱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力道,却又因为虚弱而显得有些无力,像是濒死之人抓住唯一的浮木,白霁立刻不敢再动,安静地伏在他怀里,听着那依旧有些紊乱的心跳,感受着那冰冷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递过来。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回抱住敖崢精瘦的腰身,试图用自己的体温去温暖他。 两人就这样在客厅沙发上静静相拥,如同两只在暴风雪中互相依偎取暖的幼兽,窗外月影西斜,寂静无声。 敖崢闭着眼,调动着体内残存的力量,一点点梳理着狂暴反噬后留下的创伤,破碎的法则碎片如同最锋利的玻璃碴,在他的龙魂和经脉中横冲直撞,每一次细微的引导都伴随着刮骨剜心般的剧痛,但他面上却不露分毫,只是呼吸略微沉重了些。 白霁能感觉到他身体的细微颤抖和瞬间的紧绷,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更紧地抱住他,将脸贴在他心口,无声地传递着自己的支持和存在。 时间一点点流逝。 终于,敖崢周身的寒气渐渐褪去少许,体温回升了一点,虽然依旧偏低,但不再那么吓人,紊乱的气息也逐渐趋于平稳,只是依旧虚弱。 他缓缓睁开眼,金眸中的痛苦已然褪去,虽然难掩疲惫,却恢复了深邃与清明。他低头,看着怀里依旧睁着眼睛、一眨不眨望着他的白霁,心底最柔软的地方被狠狠触动。 “好了。”他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几分力气,抬手抚了抚白霁的后脑“吓坏我的小狐狸了。” 白霁摇摇头,撑起身子,仔细打量他的脸色,确认那吓人的苍白退去了一些,才稍稍松了口气,但眉头依旧紧锁“真的没事了?那反噬……” “暂时压制了。”敖崢没有隐瞒,语气平静“混沌法则的反噬非同小可,需得慢慢化解温养,急不来,不过已无大碍,不会……再那般失控了。” 他提到“失控”时,眼底掠过一丝清晰的后怕和自责。 白霁想起方才他那陌生而冰冷的眼神,心里又是一揪,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你刚才……真的不认得我了?” 敖崢反手握住他微凉的手指,包拢在掌心,金眸深深望进他眼底“魂识被反噬之力冲击,一时混乱,堕入了万年封印中的某些…残像。”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但我怎会真的不认得你。便是魂飞魄散,最后一缕意识,也当认得你。” 他的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令人心悸的笃定。 白霁鼻子一酸,刚止住的眼泪又有点忍不住,他慌忙低下头,闷声道“……下次不许再这样吓我了。” “好。”敖崢从善如流地应着,指尖抬起他的下巴,看着他红红的眼睛,低头在那微微嘟起的唇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带着安抚意味的吻“没有下次。” 这个吻一触即分,却奇迹般地抚平了白霁心中最后的不安。 肚子在这时又不合时宜地“咕噜”叫了一声,在寂静的客厅里格外响亮。 白霁:“……” 第20章 “本君样貌见不得人?” 敖崢低笑出声,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似乎连带着苍白的脸色都红润了些许“饿了?”他语气带着明显的笑意“也是,今日消耗太大。” 他说着,便要起身。 白霁连忙按住他“你别动,我去弄点吃的。”这次他态度坚决。他刚压下反噬,虚弱成这样,还想折腾? 敖崢从善如流地靠回沙发里,似乎确实也没什么力气,只是含笑看着他“有劳。” 白霁快步走进厨房,打开冰箱,看着里面所剩不多的食材,有些犯难。最后只能拿出几个鸡蛋,一点剩饭,准备简单做个蛋炒饭。 他这边刚系上围裙,打好鸡蛋,就听到客厅里传来敖崢低沉的声音。 “盐少许,火候需旺,米饭要粒粒分明。” 白霁动作一顿,扭头看向客厅。敖崢依旧靠在沙发上,闭目养神,仿佛刚才那话不是他说的。 他撇撇嘴,开火,倒油。 油热了下蛋液,刺啦一声。 “蛋液老了些,翻炒需再快三分。” 白霁“……” 他深吸一口气,加快动作,倒入隔夜饭,快速翻炒。 “此刻加盐最佳……嗯,尚可,葱花呢?” 白霁默默抓过一小把葱花撒进去。 “翻炒两下便可出锅,过则失其鲜脆。” 白霁关火,装盘,动作一气呵成。 他看着手里这盘金黄喷香、葱花翠绿、确实堪称完美的蛋炒饭,心情复杂。 所以这龙君就算只剩一口气,对“吃”的讲究也一点不能马虎是吗? 他端着两盘炒饭回到客厅,递给敖崢一盘。 敖崢接过,拿起勺子尝了一口,微微颔首“火候尚可,盐量精准,有进步。” 白霁在他身边坐下,扒拉着自己那盘饭,小声嘀咕“……要求真多。” 敖崢侧头看他,金眸在灯光下流转着微光“昔日指引你找灵果仙露时,你可从未嫌我要求多。” 那能一样吗,白霁腹诽,却不敢说出口,只能埋头吃饭。 两人安静地吃着简单的蛋炒饭,气氛却有种劫后余生的温馨与宁静。 吃完饭,白霁收拾了碗筷,又督促着敖崢吃了两颗温养神魂的丹药——虽然敖崢说作用不大,但聊胜于无。 窗外天际已经泛起了鱼肚白。 折腾了一夜,两人都是身心俱疲。 “去休息。”敖崢站起身,脸色依旧有些苍白,但行动已无大碍。他极其自然地牵起白霁的手,走向卧室。 再次躺回熟悉的床上,被褥间还残留着昨夜的气息,白霁蜷缩在敖崢怀里,听着身后逐渐变得平稳悠长的心跳,紧绷了整夜的神经终于彻底松弛下来。 困意如同潮水般涌上。 在他即将沉入黑甜梦乡的前一刻,模糊感觉到一个微凉的吻落在他的后颈。 还有一声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叹息,裹挟着无尽的爱怜与珍惜。 “睡吧。” 白霁再醒来时,是被阳光晒醒的。 大片大片的金色光斑透过未拉严的窗帘,跳跃在眼皮上,暖洋洋的,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意识先是茫然地漂浮了几秒,随即昨夜种种惊心动魄、混乱又温存的记忆如同退潮后显露的礁石,清晰地出现在脑海。 归墟之眼的死寂黑暗,崩碎的锁链,庞大的龙躯,那双盛满温柔与痛苦的鎏金龙眸,失控的反噬,冰冷的质问,滚烫的眼泪,还有最后那盘被点评“火候尚可”的蛋炒饭…… 他猛地清醒过来,下意识地翻身看向身侧。 敖崢还在睡着。 银色的长发铺满了枕头,几缕散落在他冷白的脸颊旁,衬得那容颜愈发俊美得不似真人,他睡得很沉,呼吸均匀悠长,昨日那吓人的苍白和虚弱已然褪去,眉宇间虽还残留着一丝极淡的倦色,但周身气息平稳内敛,如同风暴过后深邃宁静的海。 阳光勾勒着他完美的侧脸轮廓,连那长而密的银色睫毛都染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 白霁屏住呼吸,看得有些呆了。 这是完整的、真实的敖崢,不再是一缕魂音,不再是一具化身,他就这样毫无防备地睡在自己身边,触手可及。 一种难以言喻的、饱胀的感觉混合着依旧残留的心疼,细细密密地充斥了心口,酸酸软软。 他极轻极轻地伸出手指,想要碰一碰那近在咫尺的睫毛,却又怕惊扰了他的安眠,指尖悬在半空,迟迟没有落下。 就在他犹豫的瞬间,那双紧闭的金眸倏然睁开。 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清明的、深邃如同古潭的眸光,精准地捕捉住了他悬停的指尖,以及他脸上未来得及收起的痴迷和小心翼翼。 白霁像是做坏事被当场抓包的孩子,心脏猛地一跳,手指触电般想缩回去,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敖崢却更快地伸出手,握住了他想要逃窜的手腕,他的掌心温热干燥,力道不容挣脱,却也不会弄疼他。 “偷看?”敖崢唇角弯起一个极浅的弧度,刚醒的声音带着微哑,像羽毛轻轻搔过心尖。 “谁、谁偷看了!”白霁眼神飘忽,试图强装镇定,却连耳根都红透了“我刚好醒了而已!” 敖崢低笑,握着他的手腕,将他的指尖引向自己的脸颊,轻轻贴在那温热的皮肤上,金眸一瞬不瞬地凝视着他,里面漾着毫不掩饰的愉悦和宠溺。 “允你看。”他声音低沉,带着某种纵容“看多久都行。” 指尖传来的温热触感和对方直白的话语,让白霁脸上的热度一路蔓延到了脖子,他手指微微蜷缩,想要抽回,却被握得更紧。 敖崢侧过头,在他微颤的指尖上落下一个轻吻,然后,他松开手,撑着坐起身,银发如瀑般滑落,遮住了部分胸膛,阳光在那片冷白色的肌肤上跳跃,勾勒出流畅优美的肌肉线条。 白霁下意识地咽了口口水,眼神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 敖崢似乎被他这窘迫的模样取悦,心情颇好地揉了揉他的头发“起身吧,今日天气甚好。” 两人洗漱完毕,来到客厅,阳光已经洒满了大半个房间,空气中浮动着细小的尘埃,明亮而温暖。 白霁习惯性地走向厨房准备早餐,却被敖崢拉住了。 “今日出去走走。”敖崢看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道,金眸中带着一丝探究的兴趣“看看这千万年后的世间。” 白霁愣了一下,出去?以敖崢现在这身招摇的打扮和这张祸国殃民的脸? 十分钟后,白霁看着站在玄关镜子前的敖崢,陷入了沉默。 敖崢自行用法术换上了一套现代装束——剪裁合体的黑色西装裤,一件简单的白色丝质衬衫,最上面的两颗扣子随意地解开,露出小片锁骨,银发则用一根看不出材质的墨玉发簪在脑后松松挽了一半,其余自然垂落。 依旧是那张俊美得惊心动魄的脸,依旧是那身挥之不去的、睥睨众生的神性气场,但混搭着现代服饰,竟奇异地融合成一种极其吸睛的、禁欲又矜贵的独特气质。 “……要不,还是戴个口罩?”白霁艰难地提议,他怕这样走出去,会引起交通堵塞。 敖崢挑眉,透过镜子看他“为何要遮?见不得人?” 白霁“……”算了,当他没说。 最终,两人还是就这样出了门。 第21章 “这人间,因你在,很好” 周末的商业区人流如织,果然,从他们踏入步行街的第一步起,超高回头率就成了标配,无数或惊艳、或好奇、或探究的目光黏在两人身上,尤其是敖崢身上,甚至有人偷偷举起手机拍照。 白霁觉得头皮发麻,下意识地想加快脚步,或者干脆找个地缝钻进去。 敖崢却仿佛毫无所觉,或者说,全然不在意,他步履从容,目光平静地掠过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店铺、闪烁的霓虹广告、熙攘的人潮,金眸中偶尔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和兴味,如同神祇漫步于自己陌生的领地,带着一种居高临下的观察与审视。 但他始终紧紧握着白霁的手,不曾松开分毫,那姿态,既是一种无声的宣告,也是一种温柔的庇护。 路过一家巨大的电子屏幕墙,上面正播放着炫目的商品广告,光影变幻,声音嘈杂。 敖崢脚步微顿,看着那不断闪烁的画面,评论道“蜃楼幻术?倒是精巧了许多。” 白霁“……那是电视广告。” 路过一群踩着滑板呼啸而过的少年。 敖崢“御器飞行?灵力波动如此微弱,竟也能浮空?” 白霁“……那是滑板,靠轮子和惯性。” 路过一家奶茶店,门口排着长队,甜腻的香气飘散出来。 敖崢鼻尖微动,蹙眉“何物如此甜腻?灵蜜亦不及此。” 白霁看着他那一本正经研究奶茶的样子,忽然起了点坏心,拉着他排到队尾“尝尝就知道了,说不定你喜欢呢。” 敖崢瞥了他一眼,倒是没反对,只是看着那花花绿绿的菜单,眉头越皱越紧。 轮到他们时,白霁要了一杯招牌珍珠奶茶,七分糖。 敖崢拿着那杯插着吸管、看上去十分可疑的液体,打量了片刻,才在白霁期待的目光下,迟疑地吸了一口。 下一秒,他那张没什么表情的俊脸上,出现了一种极其罕见的、堪称扭曲的复杂神色,像是被甜味齁到了,又像是被那Q弹的珍珠口感惊到了。 他艰难地咽下去,把杯子塞回白霁手里,斩钉截铁“……俗物,不及你万分之一。” 白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后半句是什么意思,脸“轰”一下又红了,手里那杯奶茶瞬间变得烫手起来。 这龙……情话倒是无师自通! 他低着头,猛吸了一口奶茶,甜腻的味道在舌尖化开,却莫名觉得…好像没那么腻了。 两人漫无目的地走着,穿过繁华的街道,路过宁静的公园,敖崢对一切都表现出一种淡然的好奇,偶尔会问出一些让白霁哭笑不得的问题,但更多的时候,他只是静静地看着,看着这由他守护了万载、却又陌生无比的人间烟火。 他的目光最终落在那些并肩而行、脸上带着幸福笑容的普通情侣身上,看了许久。 然后,他停下脚步,转向白霁。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他银发上跳跃着光斑。他抬起两人一直交握的手,低头,将一个轻柔的、珍重的吻,印在白霁的手背上。 周围喧嚣的人潮仿佛在这一刻褪色成了模糊的背景。 白霁怔怔地看着他。 “很好。”敖崢抬起头,金眸在阳光下如同融化的黄金,里面清晰地倒映出白霁的模样,盛满了几乎要溢出来的温柔与满足“这人间,因你在,很好。” 不是“这人间很好”,而是“因你在,很好”。 白霁的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花瓣包裹着,又像是被温热的泉水浸泡着,酸酸胀胀,满得快要溢出来,他反手握紧敖崢的手,千言万语堵在喉咙口,最终只化作一个用力点头和微红的眼圈。 “嗯。” 就在这时,白霁口袋里的工作手机不合时宜地、疯狂地震动起来。 旖旎的气氛瞬间被打破。 白霁叹了口气,无奈地掏出手机。是总局的加密线路。 他看了敖崢一眼,对方微微颔首,示意他接。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总局秘书长前所未有的凝重声音,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白组长,紧急情况,最高警报!监测显示,全球范围内超过十七处上古秘境、绝地、以及类似‘归墟之眼’这样的世界缝隙,能量同时异常暴动!强度远超历史记录,多个地区的空间壁障正在变得极其不稳定,甚至有……有其他时空的碎片影像开始渗透现实。” 白霁的脸色瞬间变了。 “原因?”他声音沉了下去。 “不清楚,毫无征兆,分析组完全无法预测其走向,最高层命令,所有S级及以上战力立即待命,白组长,您…您和那位敖先生,总局需要你们的帮助,世界可能……面临巨变。” 电话挂断。 白霁握着手机,手指微微收紧,抬头看向敖崢。 敖崢脸上的温和已然褪去,金眸微眯,望向虚空中的某一点,眼神变得深邃而锐利,仿佛穿透了层层空间,看到了那些正在剧烈沸腾的禁忌之地。 他周身那股闲适慵懒的气息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威严。 “终于……开始了吗。”他低声自语,语气带着一种了然般的冰冷。 白霁心头一紧“什么开始了?你知道这是怎么回事?” 敖崢转回目光,看向他,眼神复杂“混沌归位,法则更迭,我被封印万年,不仅是惩罚,亦是一种…镇压。如今我脱困,被压制了万年的某些东西,自然要开始反扑了。” 他伸出手,轻轻抚过白霁紧蹙的眉头。 “看来。”他语气平静,却带着山雨欲来的沉重“我们的安稳日子,得往后放放了。” “走吧。”他牵起白霁的手,转身,不再留恋身后的繁华街景,步伐坚定地向着来路走去,银发在阳光下划过冷冽的弧度。 “该干活了,小狐狸。” 总局地下,战略指挥中心。 空气紧绷得如同拉满的弓弦,巨大的环形光屏占据了整面墙壁,上面无数晦涩复杂的数据流如同瀑布般疯狂冲刷,十七个猩红的光点在全球地图上剧烈闪烁,每一个都代表着一处陷入狂暴的能量核心,刺耳的警报声被调至低频,却更像某种绝望的呜咽,敲打在每个人的神经上。 穿着各色制服的人员步履匆匆,压低的交谈声、急促的指令声、仪器尖锐的嗡鸣声交织在一起,酿造出一种末日将至的恐慌,空气中弥漫着灵能过载的焦糊味和冰冷的恐惧。 白霁和敖崢的到来,像一块巨石投入沸腾的油锅。 所有的嘈杂在瞬间诡异地停滞了一瞬。 无数道目光——惊恐的、敬畏的、探究的、绝望中透出一丝希冀的——齐刷刷地钉在两人身上,尤其是那个银发披散、容颜绝世、与这钢铁水泥的紧张环境格格不入的男人身上。 敖崢恍若未觉,他甚至连眼皮都没抬一下,目光淡淡扫过那面令人窒息的光屏,金眸中无波无澜,仿佛那上面显示的并非灭世危机,而是无关紧要的噪点。 白霁却能感觉到,握着他的那只手,指尖微微收紧了半分,不是紧张,而是某种……冰冷的、被冒犯般的不悦。仿佛这些躁动的能量源,打扰了他的清净。 “白组长!敖先生!”总局局长亲自迎了上来,这位向来泰山崩于前而不变色的老人,此刻脸色灰败,眼底布满血丝,声音干涩得厉害“情况你们已经知道了…我们…我们完全失去了对事态的控制,所有预测模型全部失效,空间畸变正在加速!” 他几乎是带着一丝哀求看向敖崢“敖先生,您…您可知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可有…应对之法?” 所有的目光都聚焦在敖崢身上。 第22章 “旧日残响” 敖崢终于将目光从光屏上收回,落在局长脸上,语气平淡得像是在讨论天气“旧日残响,垂死挣扎罢了。” “旧日……残响?”局长茫然重复。 “被我等时代更迭时,碾碎于时光尘埃下的失败者。”敖崢的声音里听不出丝毫情绪,只有一种亘古的漠然“不甘寂灭,借我脱困时法则动荡的缝隙,想爬回来看看。” 轻描淡写的几句话,却让整个指挥中心的人如坠冰窟,从骨头缝里渗出寒意。 失败者?时光尘埃?爬回来看看?那足以颠覆世界的恐怖能量,在他口中竟如此……微不足道? “那……那该如何……”局长声音发颤。 敖崢却不再看他,转而望向白霁,金眸中的漠然瞬间化为一种深沉的、带着询问的温柔“你觉得呢?” 白霁一愣,他觉得?这等关乎世界存亡的大事……问他? 但在对上敖崢那双全然信任的、仿佛只要他开口便能将星辰摘来的眼眸时,一股莫名的勇气和决断忽然涌上心头,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目光快速扫过光屏上那十七个疯狂闪烁的红点。 脑海中,千年来处理无数诡异事件的经验飞速流转,与敖崢渡给他的那些浩瀚如烟海的古老知识碎片相互碰撞、融合。 他猛地抬手指向其中三个波动最为诡异、似乎正在相互呼应的红点“这三个,能量属性阴秽,带有极强的精神污染特性,优先处理,它们像是在搭建某种跨时空的召唤通道。” 接着,他的手指划向另外几个不断撕裂空间壁障的红点“这几个,破坏力最强,但法则结构最不稳定,可以强行击碎其能量核心,引发内爆。” 他的语速极快,条理清晰,每一个判断都精准地戳在关键点上,甚至提出了好几套大胆却极具可行性的行动方案,其中运用了不少龙族符文和空间法则的巧妙结合,听得旁边的分析组组长眼睛越瞪越大,仿佛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敖崢静静听着,眼底的赞许和骄傲越来越浓,待白霁说完,他微微颔首,只补充了一句“北边那个交给我,其余,按你说的办。” 他说的那个,是光屏上最为黯淡、却让所有监测仪器都发出最高频尖叫的红点——那里的能量读数并非最强,却透着一股连灵魂都能冻结的、最本源的死寂,那是“归墟”的同源之力,旁人去,十死无生。 白霁心脏一紧,下意识地想反对,但看到敖崢那双平静却不容置疑的金眸,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只是用力点了点头“好,你小心!” 敖崢唇角微弯,抬手,指尖在他眉心轻轻一点,一道比之前更加复杂精妙的金色符文没入他的识海“此印可助你暂时调动‘饕餮胃囊’六成之力,足以撕碎那些杂鱼通道,事不宜迟,分头行动。” 说完,他竟不再多看现场任何人一眼,身形一晃,便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悄无声息地消失在指挥中心,没有光门,没有能量波动,仿佛他从未出现过。 整个中心再次陷入死寂,所有人都被这雷厉风行,甚至有些“草率”的决策过程惊呆了。 白霁却猛地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担忧,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如出鞘的刀,他转身,面向一众还在发愣的高层和特勤队长,声音冷静得不容置疑。 “行动一组、三组、七组,跟我走,目标,昆仑死亡谷,分析组继续监控,实时同步数据,后勤组最高级别支援准备,立刻行动!” 他的声音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惊醒了所有人。长期的训练和对白霁能力的信任压过了恐慌,整个指挥中心如同精密的机器,再次高速运转起来。 …… 昆仑山脉深处,死亡谷。 这里的空间已经扭曲得不成样子,灰色的雾气浓郁得如同实质,不再是简单的视觉阻挡,而是带着强烈的腐蚀性和精神干扰,雾气中,无数扭曲的、没有实体的阴影发出无声的尖啸,疯狂攻击着一切闯入的生灵,大地开裂,喷涌出污浊的能量流,天空被撕开一道道惨白色的裂口,隐约能看到裂口后诡异蠕动的、不可名状的恐怖景象。 先抵达的特勤队员结成的防御阵线摇摇欲坠,防护符篆的光芒在雾气侵蚀下迅速黯淡,不时有人惨叫着被阴影拖入浓雾,或是被能量流击中,瞬间化为飞灰。 “组长,顶不住了!这里的能量场太诡异了,我们的攻击效果很差!”通讯器里传来副手声嘶力竭的吼声,夹杂着能量爆炸的轰鸣和痛苦的惨叫。 白霁的身影如同利剑般撕裂浓雾,悍然闯入战场中心。 九条巨大的狐尾在他身后豁然展开,不再是虚影,而是凝练如同白金铸就,挥舞间荡开清辉,将扑来的阴影瞬间净化湮灭,他指尖勾勒,敖崢赋予他的龙元之力混合着自身妖力,化作一道道巨大的金色符文,狠狠砸向地面那些喷涌的能量泉眼。 “轰!轰!轰!” 爆炸声接连响起,污浊的能量流被强行截断。 “所有人,向我靠拢,结‘小周天御阵’以守代攻!”白霁的声音冷静清晰,穿透战场的喧嚣,传入每个队员耳中。 残存的队员如同找到主心骨,拼命向他汇聚,白霁双手疾点,以自身为核心,迅速布下一个简易却极其坚固的防御法阵,暂时稳住了阵脚。 但雾气中的阴影越来越多,天空的裂口还在不断扩大,更加庞大的、令人心悸的气息正从裂口后渗透过来。 必须毁掉那个召唤核心。 白霁目光锁定雾气最深处那个不断搏动的、如同巨大心脏般的暗红色能量团,那就是他感知到的召唤通道核心。 他深吸一口气,意识沉入丹田,催动了敖崢留下的那道金色符文。 “嗡——!” 一股远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贪婪的吞噬之力自他体内爆发开来,九条狐尾的尾尖,同时裂开细小的、深不见底的漩涡。 周围的灰色雾气如同遇到黑洞般,疯狂地被拉扯、吞噬进那些漩涡,连那些无形的阴影也不例外,发出凄厉的尖啸被强行扯碎、吸收。 白霁感觉自己的身体仿佛要被这股突如其来的庞大力量撑爆,经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但他死死咬着牙,引导着这股可怕的吞噬之力,全部轰向那个暗红色的核心。 “给老子……吞了它!” 一道混合着白金色妖力与漆黑吞噬能量的光柱,如同咆哮的巨龙,悍然撞在那搏动的核心上。 没有爆炸,只有一种令人牙酸的、仿佛空间本身被嚼碎吞噬的诡异声响,那暗红色的核心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缩小、黯淡。 然而,就在核心即将被彻底吞噬的瞬间! 裂口之后,一股冰冷、怨毒、充满了无尽恶意的意志猛地降临,一道完全由负面能量凝聚而成的、漆黑如墨的巨爪,撕裂空间,朝着白霁当头抓下,速度快得超越了思维。 白霁瞳孔骤缩,所有的力量都在用于吞噬核心,根本来不及回防,他甚至能闻到那巨爪上带来的、如同亿万尸体腐烂的恶臭。 要死了吗? 这个念头刚闪过。 一道银色的身影,如同瞬移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前。 敖崢回来了。 他甚至看都没看那只足以撕碎神灵的恐怖巨爪,只是随意地抬起手,五指微张,对着那巨爪轻轻一握。 “噗——” 如同捏碎了一个气泡。 那蕴含着无尽恶意的漆黑巨爪,连同其后那道冰冷的意志,瞬间湮灭,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存在过。 与此同时,白霁面前的召唤核心也终于被彻底吞噬殆尽,发出一声轻微的哀鸣,彻底消散。 周围的灰色雾气迅速褪去,天空的裂口开始缓缓愈合,阳光重新洒落,照亮了下方狼藉的战场和劫后余生、满脸呆滞的队员们。 敖崢这才转过身。 他银发依旧一丝不苟,衣袍整洁,仿佛刚才只是随手拍死了一只苍蝇,但他那双金眸深处,却残留着一丝未散的、如同万年寒冰般的冷冽杀意,让所有接触到这目光的人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他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白霁身上。看到他苍白冒汗的脸色和微微颤抖的身体,那冰冷的杀意瞬间化为浓得化不开的心疼。 他一步踏出,便已到了白霁面前,无视了周围所有目光,伸手将人揽进怀里,指尖温柔地拂过他汗湿的额角。 “逞能。”他低声责备,语气里却全是后怕和心疼“若我来迟一步……” 白霁靠在他怀里,脱力感阵阵袭来,却咧开一个虚弱的笑“……你不是没迟吗?” 他环顾四周,其他几处的能量波动也在迅速减弱、平息,显然,敖崢不仅解决了北边那个最麻烦的,还顺路将其余几处也一并抹平了。 这场足以颠覆世界的危机,在这条龙面前,竟真的如同……清理杂草般轻松。 队员们看着相拥的两人,看着那位抬手间湮灭恐怖存在的银发男人,此刻却小心翼翼抱着他们组长,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所有人“……” 世界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冲击。 原来……拯救世界和谈恋爱,可以同时进行得如此……自然且高效? 敖崢打横抱起脱力的白霁,银光一闪,两人便从战场上消失,只留下一地目瞪口呆的队员和迅速开始善后的后勤人员。 第23章 “我陪你” 公寓内。 白霁被轻轻放在沙发上,敖崢半跪在沙发前,握着他的手,精纯温和的龙元之力如同暖流,仔细梳理着他有些耗损过度的经脉和神魂。 “下次不可再如此蛮干。”敖崢眉头微蹙“饕餮胃囊之力虽好,过度催动亦会伤及根本。” 白霁舒服地眯起眼,像只被顺毛的猫,哼哼道“那不是情况紧急嘛……而且我知道你肯定会来的。” 这份全然的信任让敖崢的心软成一滩春水,再也说不出责备的话。他叹了口气,低头吻了吻他的指尖“纵是如此,也不许。” 白霁笑着抽回手,想起指挥中心那些人的表情,忍不住道“你刚才没看到,局里那帮人的脸色,哈哈,尤其是局长,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他们肯定以为世界末日了,结果你……” “蝼蚁之见,何须在意。”敖崢语气淡然,仿佛在说一件再平常不过的事“若非与你有关,此界兴衰,与我何干。” 白霁的笑容微微一顿,看着他平静的侧脸,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他犹豫了一下,小声问“敖崢,你……到底活了多久了?像今天这样的‘旧日残响’……你经历过很多次吗?” 敖崢梳理他灵力的手指微微一顿。 他抬起眼,金眸在温暖的室内灯光下,显得有些悠远而深邃,他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平静得像是在叙述别人的故事。 “记不清了,天地初开,法则新立,万物竞逐……胜者书写历史,败者化为尘埃,如此循环,早已不知几度春秋。” 他的指尖轻轻拂过白霁的眼睫,仿佛要拂去那上面并不存在的尘埃。 “看得太多,便也倦了。”他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亘古的疲惫“直至……遇见了你。”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却比任何轰轰烈烈的告白都更沉重,更让白霁心悸。 他忽然明白了,敖崢那看似漠然的态度从何而来,那不是冷漠,而是历经了太过漫长的时光、见证了太多诞生与毁灭后,一种深入骨髓的倦怠。 直到……他的出现。 白霁伸出手,紧紧回握住敖崢的手,一字一句,认真地道“那以后,我陪你看。” 敖崢怔了一下,随即眼底漾开层层叠叠的、真实而温暖的笑意。那亘古的冰封倦怠,仿佛被这一句话悄然融化。 他俯下身,将白霁紧紧拥入怀中。 “好。” 日子仿佛被无形的手拨回了正轨,又仿佛彻底驶向了另一条截然不同的航道。 国家特殊事件管理局的工作人员们,在经过最初几日“世界观重塑”的剧烈冲击后,以一种惊人的韧性适应了现状。毕竟,工作还要继续,工资照常发放,世界……好歹也没真毁灭。 只是行动组组长的办公室里,时常会多出一道银发垂落、气场强大到让所有汇报工作的队员腿软的身影。 敖崢似乎对“陪白霁上班”这件事乐此不疲,他通常只是安静地靠在一旁的沙发上,手里把玩着一枚白玉镇纸——那是白霁桌上唯一入得了他眼的东西——或是随意翻看一些总局送来的、标注着“绝密”的古老卷宗副本。偶尔,他会在白霁遇到某些涉及上古秘辛或复杂能量结构的难题时,懒洋洋地抬眸,丢出一两句提点。 往往就是这轻描淡写的几句话,便能省去分析组数周甚至数月的推演苦功。 久而久之,就连最初吓得差点当场退休的老局长,也开始暗搓搓地让人把一些特别棘手、年代特别久远的悬案卷宗,“不经意”地混在常规文件里送到白霁办公室。 白霁对此哭笑不得,却也没阻止。他知道,这是敖崢一种独特的、别扭的“融入”方式。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守护着这片于他而言本该毫无意义的“尘埃”,只因为……这是他的小狐狸在乎的地方。 这日午后,阳光正好,白霁处理完手头最后一份报告,揉了揉有些发酸的脖颈,抬眼看向沙发。 敖崢并未看书,也未小憩,他只是静静坐在那里,望着窗外车水马龙的街景,侧脸在光线下显得有些模糊,银色的睫毛低垂着,遮住了眼底的情绪。 一种极淡的、几乎无法察觉的疏离感,如同微尘般笼罩着他,仿佛他虽身在此处,神魂却依旧漂泊在万古的时光长河里,与这喧嚣的人间隔着一层看不见的膜。 白霁的心像是被细微的针尖轻轻刺了一下。 他放下笔,起身走过去,很自然地挤进沙发里,靠进敖崢怀里,伸手环住他的腰,把脸贴在他微凉的胸膛上。 敖崢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手搂住他,那层无形的疏离感瞬间消散无踪,他低头,用下巴蹭了蹭白霁的发顶,声音带着刚回神时的微哑“忙完了?” “嗯。”白霁在他怀里蹭了个更舒服的位置,仰起脸看他“在想什么?” 敖崢沉默了片刻,金眸中流过一丝复杂的微光,才缓缓道“只是觉得……光阴似箭。” 他顿了顿,指尖缠绕着白霁的一缕黑发,语气带着一种极淡的慨叹“于我而言,万年不过一瞬,于这人间,却已是沧海桑田,换了人间。” 他的目光再次投向窗外,看着那些行色匆匆、为生计奔波的人们,看着那些闪烁着科技造物冷光的玻璃幕墙。 “有时会觉得……陌生。”他声音很低,像是一片羽毛落下“与我记忆里的烟火,很不相同。” 白霁安静地听着,心里那片微小的酸涩逐渐扩大,他忽然想起,敖崢苏醒至今,似乎从未主动提起过过去,关于他的时代,他的世界,他的……同类。 他被封印了太久,久到足以让星辰湮灭,大陆沉浮。当他挣脱枷锁,却发现故土早已面目全非,熟悉的痕迹被时光彻底抹去。那种深入骨髓的孤独和错位感,远非一句“我陪你”就能轻易化解。 他用力抱紧了敖崢,仿佛这样就能将那份万年孤寂挤出他的身体。 “那……你以前的世界,是什么样的?”白霁轻声问,带着小心翼翼的好奇。 敖崢搂着他的手臂紧了紧,目光悠远,仿佛穿透了时空。 “很大……也很荒凉。”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了一种古老的韵律“天柱未折,四极尚存,灵气充沛如海,并非如今日这般稀薄,巨木参天,异兽横行,神人混居……也征战不休。” 他的指尖无意识地在白霁背上轻轻划动,勾勒着某些早已湮灭的图景。 “那时,龙族并非唯一,凤鸣岐山,玄武负洲,白虎啸煞……还有诸多先天之灵,后天生灵,为争天命,为夺气运,征伐不断。”他的语气平淡,却自然流露出一股来自洪荒的苍茫与血腥气。 白霁听得入神,这是他从未接触过的、教科书上绝不会有的真实上古,他想象着那波澜壮阔又危险重重的世界,忍不住问“那……你一定很厉害吧?” 敖崢低笑一声,笑声里带着几分傲然,几分落寞“尚可,打得过便打,打不过……便睡一觉,左右寿命漫长,总有醒来再战之时。” 他说得轻巧,白霁却能从那平淡的语气中,窥见一丝亘古征伐的惨烈与疲惫。 “那……后来呢?”白霁忍不住追问,“那些……神人、异兽,都去哪里了?” 敖崢沉默了很久很久。 久到白霁以为他不会回答了。 “……死了,或是走了。”他的声音低沉下去,带着一种冰冷的漠然“天命更迭,法则流转,胜者生,败者亡,或是离开了此界,去往更深邃的星海……谁又知道呢。” 他的指尖停留在白霁的脊背上,不再移动。 “到最后,熟悉的……便只剩下我了。”他极轻地叹了一声,那叹息轻得几乎听不见,却重得压在了白霁的心上。 所以,他才会对气息渗入封印的小狐狸,那般珍惜。所以,他才会说“遇见了你,这人间才好”。 因为他早已习惯了告别,习惯了失去,习惯了永恒的孤身一人。 第24章 “故人” 白霁的心脏像是被浸泡在温热的酸水里,又胀又痛,他抬起头,吻了吻敖崢的下颌,声音闷闷的“以后不会了,以后你有我,还有很多……很多时间。” 敖崢低下头,金眸深深地看着他,里面的冰封逐渐融化,漾开温柔的涟漪,他吻了吻白霁的额头。 “嗯。” 两人静静相拥了片刻,享受着午后的宁静。 忽然,敖崢像是想起了什么,眉头微挑“说起来,倒是有一旧友,或许……尚有踪迹可寻。” “旧友?”白霁好奇地睁大眼。能被敖崢称为旧友的,得是什么样的人物? “一只老乌龟。”敖崢话语间带上了一点罕见的、堪称是嫌弃的语气“惫懒至极,最擅藏匿缩头,当年浩劫来临,跑得比谁都快,钻进了无尽海眼深处睡大觉,扬言天塌了也别吵他。” 白霁“……”乌龟?无尽海眼?这听起来就像是神话传说。 “他能活到现在?”白霁觉得不可思议。 “玄龟之寿,几近天地,只要他自己不想死,多半还窝在哪个海沟里打着鼾。”敖崢淡淡道“或许……知道些别的消息。” 他的金眸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深思。 白霁的心却活络起来,敖崢的旧友,或许能知道更多关于敖崢的过去,甚至……关于如何更好地化解那该死的法则反噬。 “那我们去寻他?”白霁跃跃欲试。 敖崢看着他亮晶晶的眼睛,失笑“无尽海眼非比寻常,乃天地水元汇集之所,压力极大,环境恶劣,且那老乌龟鼾声如雷,恐震伤你魂魄。” “我不怕!”白霁立刻道“你不是在吗?而且我现在也很强了!”他可是能一口吞掉上古禁器的人。 敖崢凝视他片刻,眼底笑意加深“也罢,带你去见见故人,也好。” 他话音落下,并未见任何动作,客厅中央的空间便如同水波般荡漾起来,缓缓浮现出一扇幽蓝色的、散发着浓郁水汽和古老气息的光门,门后传来深海的嗡鸣与暗流汹涌的波动。 敖崢牵起白霁的手,十指相扣。 “闭气,凝神,紧守魂识。” 一步踏入。 强烈的空间转换感袭来,伴随着巨大的水压从四面八方疯狂挤压,周围是绝对的黑暗,只有敖崢周身散发出的微光撑开一小片球形空间,冰冷的海水如同亿万斤重的钢铁,试图将他们碾碎。 白霁立刻运转灵力抵抗,九条狐尾本能地自身后探出,摇曳着荡开一圈圈柔和的光晕,将可怕的水压抵消大半。敖崢渡来的龙元之力在他体内流转,形成第二道屏障。 敖崢有些讶异地挑眉,看了他那适应良好的狐尾一眼,金眸中赞许之色更浓。他的小狐狸,成长的速度总是超乎他的预料。 他不再停留,牵着白霁,如同深海中的一道银色流星,朝着更黑暗、压力更恐怖的深处疾速下潜。 不知下潜了多深,周围已经没有任何光线,水压恐怖到足以瞬间压垮航潜艇。偶尔有巨大而模糊的、散发着诡异能量的深海生物阴影从极远处游过,感受到敖崢身上那无意间散出的丝丝龙威,立刻惊恐万状地逃窜开去。 终于,前方无尽的黑暗深处,传来一种沉闷的、规律性的、如同巨型心脏搏动般的……鼾声。 那声音穿透重重海水,带着某种奇异的穿透力,震得人气血微微翻涌。 敖崢停下身形,唇角勾起一个无奈的弧度“找到了,果然还在睡。” 白霁凝神望去,只见极下方的海底山脉中,隐约匍匐着一个庞大到无法形容的轮廓,其背甲如同连绵起伏的山峦,上面覆盖着厚厚的海底沉积物和发光的珊瑚丛,看上去……就像一块巨大无比的、沉睡的海底礁石。 那沉闷如雷的鼾声,正是从那“礁石”下方传来。 敖崢抬手,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微小的金色光粒,对着那庞大的背甲,轻轻一弹。 光粒无声无息地没入背甲。 鼾声戛然而止。 整个海底陷入一种诡异的寂静。 几秒钟后。 “轰隆隆隆——!!!” 整个海底山脉剧烈地震动起来!无数沉积物和珊瑚被震得纷纷扬扬落下,那庞大的“礁石”缓缓地、极其缓慢地……动了。 两颗如同巨大探照灯般的、昏黄浑浊的眼睛,在黑暗的深海中缓缓睁开。那眼睛巨大得如同两个足球场,带着亿万年沉睡后的茫然与……被打扰的清梦的巨大怒火。 一个沉闷、苍老、却如同海啸般磅礴的声音,带着被惊扰的浓浓不悦,轰隆隆地响彻在深海之中,震得周围的海水都在沸腾。 “哪个……不长眼的……吵老子……睡觉!” 那苍老、沉闷、却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声音,如同实质的海底暗流,轰隆隆碾过,震得白霁耳膜嗡嗡作响,周身灵力屏障都泛起涟漪。他甚至能感觉到脚下“地面”的剧烈震颤——那根本不是海底山脉,而是老龟翻身时带起的动静。 两颗昏黄如探照灯的巨大眼珠在黑暗中缓缓转动,最终锁定了悬浮在前方、渺小如尘埃却散发着不容忽视龙威的敖崢,以及他身边那条……嗯?狐狸? 巨大的眼珠眨了眨,浑浊的黄色里闪过一丝极其缓慢的、近乎僵化的困惑。 “……龙……味儿?”那轰隆隆的声音带着浓重的睡意和不确定,每一个字吐出都引得周围海水一阵激荡“不对……还有点……骚……” 白霁“……” 敖崢眉头微不可查地蹙了一下,似乎对老友这迟钝的嗅觉和糟糕的用词十分不满。他并未开口,只是周身那内敛的龙威如同出鞘的利剑,稍稍释放了一丝。 仅仅是这一丝,却让前方那庞大的老龟猛地一个激灵! 覆盖在背甲上的厚重沉积物哗啦啦被震落大片,露出下面古老斑驳、刻满了岁月痕迹的深褐色甲壳。那两颗巨大的昏黄眼珠骤然收缩,睡意瞬间跑得精光,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见了鬼般的震惊和……难以置信的惊恐? “敖……敖崢!”老龟的声音猛地拔高,不再是沉闷的轰隆,而是变得尖利刺耳,充满了活见鬼的骇然“你你你……你怎么出来的?不对,你不是应该被……被……” 它似乎想到了什么极其可怕的事情,后面的话噎在了喉咙里,巨大的身躯甚至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引得海底又是一阵地动山摇。 敖崢终于开口,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无形的压力,轻易压下了老龟造成的动静“睡糊涂了?连我都认不出。” 老龟巨大的脑袋晃了晃,似乎想让自己清醒点,昏黄的眼珠死死盯着敖崢,又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他身边严阵以待、狐尾微炸的白霁,语气变得更加惊疑不定“真是你?可…可这气息……不对啊…你怎么…还带了只…小狐狸崽儿?”它显然无法理解眼前这诡异的组合。 敖崢懒得跟这睡懵的老乌龟解释前因后果,直接道“找你问点事。” “问事?”老龟眨巴着巨大的眼睛,似乎消化了一下这句话,随即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声音又带上了轰隆隆的回响“哈哈哈!敖崢!你也有今天!居然还有事要问我这惫懒无能、只会缩头的老乌龟?当年是谁说……” 它的嘲笑声在敖崢愈发冰冷的视线下戛然而止,讪讪地缩了缩脖子——虽然它的脖子实在太粗,这动作几乎看不出来。 “咳…问,问什么?”老龟的语气收敛了不少,但那双巨大的眼睛里依旧闪烁着八卦和好奇的光芒,不断在敖崢和白霁之间扫来扫去。尤其是对白霁,那目光充满了探究,仿佛想从这只看起来修为不错、但跟敖崢画风截然不同的小狐狸身上,找出点什么惊天大秘密。 敖崢无视了它探究的目光,直接问道“我被封印这些年,可还有故人滞留此界?或是……有谁回来过?” “故人?”老龟巨大的眼珠向上翻了翻,做出一个思考的动作——虽然这动作由它做出来显得异常缓慢和滑稽“死的死,跑的跑,散的散……哪还有什么故人,至于回来的…” 它哼了一声,带起两股巨大的水泡“谁活腻了往回跑?这破地方灵气稀得跟尿似的,法则还乱七八糟,回来找罪受吗?也就我老人家念旧,舍不得这老窝,才一直在这儿睡着……” 第25章 “我们一起” 它絮絮叨叨,抱怨着如今世界的种种不好,睡在这里如何不舒服,哪像以前巴拉巴拉…… 敖崢耐心听着,金眸中看不出情绪。白霁却从老龟的抱怨中,再次清晰地感受到敖崢那与时代脱节的孤寂感。 忽然,老龟像是想起了什么,絮叨的声音一顿,巨大的眼珠转向敖崢,语气变得有些古怪“……不过,你这么一问,我倒是想起来……大概……嗯……千八百年前?记不清了,反正我睡得正香,好像……是感觉到一丝挺熟悉的气息溜达过去了……很淡,一闪就没,我还以为是睡迷糊了做梦呢。” 敖崢眸光一凝“谁的气息?” 老龟努力回忆着,巨大的眉头皱在一起“隔得太久,又只是一瞬间……说不准。有点像是……西边那只整天掉毛惹祸的傻鸟?又有点像北边那窝冰疙瘩里的某个味儿?啧,说不准说不准,太模糊了。” 它晃着大脑袋“说不定真是我做梦,那家伙当年跑得比谁都快,怎么可能回来?” 敖崢沉默了片刻,似乎对这个模糊的答案并不意外,也没再追问。 老龟却按捺不住熊熊燃烧的八卦之魂,巨大的眼珠滴溜溜地转向一直安静待着的白霁,语气变得贼兮兮的“哎,敖崢,这小狐狸崽儿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好这口了?这细皮嫩肉的,够你一口吗?你以前不是最嫌狐狸骚……” “嘭!” 一声闷响! 老龟巨大的脑袋猛地向旁边一歪,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狠狠抽了一巴掌,虽然没造成什么实质伤害,但侮辱性极强。 它被打懵了,昏黄的眼珠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向敖崢。 敖崢缓缓收回虚抬的手指,金眸冰冷,语气更是寒得能冻结周围的海水“嘴巴放干净点,他是我的道侣。” “道……道侣?”老龟的声音猛地拔高了八个度,尖利得几乎要刺破海水,巨大的身躯因为震惊猛地一抬,引得整个海底如同发生了地震“你敖崢?跟一只狐狸?道侣?你疯了还是我还没睡醒?这笑话一点也不好笑,你们龙族不是最讲血统……唔。” 它的话再次被一股更强大的无形力量强行堵了回去,只能发出呜呜的声音,巨大的眼珠里充满了惊恐和荒谬感。 敖崢的眼神已经冷得能杀人了,周围的深海温度骤然下降,甚至开始凝结出细小的冰晶。 白霁在一旁,从最初的“骚狐狸”的恼怒,到被“道侣”两个字砸得头晕目眩,再到看着老龟被怼得呜呜直叫,心情如同坐过山车。他悄悄拉了拉敖崢的衣袖,低声道“……算了,它好像……也没恶意。”就是嘴太欠。 敖崢周身寒气稍敛,冷冷地瞥了老龟一眼。 老龟顿时感觉那股扼住它喉咙的力量消失了,它大口地喘着气,巨大的眼珠惊疑不定地看着敖崢,又看看白霁,眼神彻底变了。从最初的震惊、荒谬,逐渐转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带着点惊惧的探究。 它似乎终于意识到,敖崢是认真的。而且,这条曾经眼高于顶、冷酷无情的龙,对这只小狐狸的维护,已经到了一个令人发指的程度。 老龟沉默了,巨大的脑袋缓缓沉下来一些,语气变得小心翼翼,甚至带上了点讨好“呃…原来是……敖君夫人…失敬,失敬……老朽睡糊涂了,眼神不好,嘴也瓢,您千万别见怪……” 白霁被这声“敖君夫人”雷得外焦里嫩,脚趾头在鞋里抠出了三室一厅,脸颊爆红,连忙摆手“不不不,您别这么叫,叫我白霁就好!” 老龟从善如流,但眼神里的敬畏却没减少半分,它算是看明白了,这看似无害的小狐狸,才是眼前这条煞龙的逆鳞所在,碰不得,说不得。 敖崢对老龟的识趣还算满意,不再理会它,转而看向白霁,语气瞬间柔和了八个度“还有什么想问的吗?” 白霁想了想,摇摇头,他想知道的关于敖崢过去的事,似乎已经得到了答案——一段漫长、孤独、充满征伐与失去的岁月。至于其他故人和反噬……看老龟这模样,问了也是白问。 “那便回去。”敖崢牵起他的手,丝毫没在意旁边那庞大如山的、正用复杂眼神偷瞄他们的老龟。 银光一闪,两人的身影瞬间从深海消失。 只留下原地一脸懵逼、还没从“敖崢找了只狐狸当道侣”这个惊天消息中回过神来的老玄龟。 巨大的昏黄眼珠眨了又眨,最后缓缓阖上,嘟囔声如同闷雷般在海底滚过。 “疯了…真是疯了…这世道……啧…还是继续睡吧……” …… 公寓客厅。 银光散去,两人安然返回,窗外依旧是午后明媚的阳光,仿佛那深邃冰冷的无尽海眼只是一场幻觉。 白霁还沉浸在“道侣”那两个字的余震里,心跳得厉害,偷偷抬眼去看敖崢。 敖崢却像是说了句再平常不过的话,神色自若地走到沙发边坐下,甚至顺手拿起了之前看到一半的古籍。 白霁磨磨蹭蹭地跟过去,在他身边坐下,犹豫了一下,还是小声问“你刚才……跟老龟说的…道侣…是……认真的?” 敖崢从书页间抬起眼,金眸中带着一丝疑惑,仿佛不明白他为何有此一问“自然,你我神魂交融千年,同生共死,身心相许,不是道侣,是什么?” 他的语气太过理所当然,仿佛在陈述“水是湿的,火是热的”这种宇宙真理。 白霁的脸又红了,心里却像是炸开了一朵巨大的烟花,绚烂得找不到北,他低下头,嘴角控制不住地向上翘,小声嘟囔“……就是突然听到,有点……不习惯。” 敖崢放下书,伸手将他揽进怀里,下巴蹭着他的发顶,声音低沉而温柔“无妨,日后听得多了,便习惯了。” 日后……听得多了…… 白霁把滚烫的脸埋进他怀里,心里甜得像是泡在了蜜罐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想起另一件事,抬起头,好奇地问“对了,老龟最后说的…千八百年前一闪而过的熟悉气息…会是谁?真的会有故人回来吗?” 敖崢眸光微沉,手指有一下没一下地抚着他的后背,淡淡道“或许是,或许不是。时空浩瀚,总有些残留的印记或碎片偶尔漂流至此,不足为奇。” 他语气平静,似乎并不太在意。 “若是真的故人……”白霁有些迟疑,“是敌是友?” 敖崢低头看他,金眸深邃,唇角勾起一个意味不明的弧度“是敌如何?是友又如何?” 他指尖轻轻摩挲着白霁的颈侧,望进他眼底。 “如今我有你在侧,便是诸天神魔齐至,又有何惧?”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绝对的、碾碎一切的强大与自信。 白霁望着他,望着那双只为他一人的温柔而融化的金眸,心中最后一丝不安也烟消云散。 是啊,管他是敌是友,是过去还是未来。 只要他在,便无所畏惧。 他主动凑上去,吻了吻敖崢的唇角。 “嗯。”他笑起来,眼弯如月“我们一起。” 第26章 “只看你”[番外] 窗外秋雨淅沥,敲打着玻璃,发出细密而规律的声响,衬得屋内愈发宁静温暖。客厅里只开了一盏落地灯,暖黄的光晕笼着沙发一角。 敖崢斜倚在沙发里,银发如瀑,散落在深色的靠垫上,他闭着眼,呼吸均匀悠长,似乎是睡着了。冷白的肤色在灯光下显得柔和了些许,长而密的银色睫毛在眼下投出浅浅的阴影,敛去了平日那双金眸带来的无形威压,只剩下一种惊心动魄的静谧俊美。 白霁盘腿坐在地毯上,背靠着沙发,手里捧着一本厚厚的管理局内部期刊,心思却早就不在那些枯燥的数据和分析报告上了。 他的目光,不受控制地,一遍又一遍地飘向沙发上那人。 先是落在那一头流淌的银发上,发丝极细极软,光泽却冷冽如月华般,让他想起很久很久以前,还在深山修炼时,见过的九天之上垂落的星河。他有点手痒,想用手指去勾一缕过来,感受一下是不是真的像看起来那么凉,那么滑。 视线下滑,掠过饱满的额头,挺直的鼻梁,最后停在那双薄唇上,唇色是极淡的粉,线条却清晰利落,抿着的时候总显得有些不近人情,但白霁知道那唇瓣真正柔软温凉的触感,以及…被吻到发烫时会变成怎样诱人的殷红。 他看得有些出神,脸颊悄悄漫上热度,连自己都没察觉。 期刊从手中滑落,摊在地毯上。 白霁犹豫了一下,极轻极轻地转过身,跪坐起来,屏住呼吸,一点点凑近。 他先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碰了碰敖崢自然垂落在沙发边的手背,触感微凉,如玉如竹。指尖下的皮肤细腻得不可思议,完全不像经历过万载风霜、甚至能徒手撕裂空间的存在。 敖崢毫无反应,呼吸依旧平稳。 白霁的胆子稍稍大了一点,他的指尖顺着那修长的手指,极慢地向上移动,轻轻划过冷白的手腕内侧,感受着那皮肤下微弱却沉稳的脉搏跳动,一下,一下,敲击着他的指尖,仿佛某种隐秘的共鸣。 他的心跳开始加速,像做贼一样,既兴奋又紧张。 目光再次回到那张睡颜上,鬼使神差地,他凑得更近,鼻尖几乎要碰到那银色的睫毛,他从未在这么近的距离下,仔细地看过敖崢的睡容,没有了清醒时那种洞察一切的深邃和偶尔流露的亘古倦怠,此刻的他,安静得近乎脆弱,还有一种……让人忍不住想亵渎的神性。 白霁能感受到对方清浅的呼吸拂过自己的脸颊,带着极淡的、清冽的龙涎香气。 他像是被蛊惑了,微微抬起头,嘴唇向着那微抿的薄唇,一点点靠近…… 就在即将碰触到的瞬间—— 那双紧闭的金眸毫无征兆地睁开。 没有初醒的迷茫,只有一片清明的、带着了然笑意的眸光,精准地锁住了他偷吻未遂的唇,以及他瞬间僵住、写满惊慌失措的脸。 “!” 白霁吓得差点原地跳起来,手忙脚乱地想后退,却被敖崢更快地伸出手,揽住了后腰,轻轻一带,便将他整个人从地毯上带起,跌坐在沙发里,正好侧坐在敖崢的腿上。 “偷香窃玉?”敖崢低笑,刚醒的声音带着微哑,像羽毛搔过心尖,手臂却不容置疑地环着他的腰,将他固定在自己怀里“嗯?” 白霁脸颊爆红,连耳朵尖都红透了,眼神四处乱飘,就是不敢看他,嘴硬道“谁、谁偷了!我就是……就是看看你睡得好不好!” “哦?”敖崢挑眉,另一只手抬起,指尖轻轻拂过他滚烫的耳廓,顺着脸颊的线条,滑到下颚,微微用力,迫使他转过脸来看着自己“那看出什么了?” 他的指尖微凉,碰触却带着电,金眸中笑意流转,清晰地倒映出白霁无处遁形的窘迫。 白霁被他看得浑身不自在,尾巴骨一阵发麻,那几条不争气的尾巴差点又要控制不住地炸出来,他梗着脖子,试图维持最后一点尊严“看、看出你睡得跟块木头一样。” 敖崢眼底笑意更深,非但不恼,反而低下头,用高挺的鼻梁亲昵地蹭了蹭他的鼻尖,呼吸交融,语气暧昧“嫌我像木头?那…做点别的?” 白霁被他蹭得心跳漏拍,呼吸都乱了,手抵着他的胸膛,能感受到那里面沉稳的心跳和温热的体温。明明更亲密的事情都不知道做过多少遍了,可每次被敖崢这样圈在怀里逗弄,他还是会忍不住脸红心跳,像个初涉情事的毛头小子。 “你……你别转移话题。”他试图挣扎,声音却软得毫无说服力。 敖崢从善如流,果然不再“转移话题”。他低下头,精准地攫取了那双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唇。 不同于往常带着侵略性的深吻,这个吻异常温柔缠绵,他耐心地舔舐过那柔软的下唇,细细描摹着唇瓣的轮廓,如同品尝稀世的佳酿,极尽怜爱之意。 白霁很快就丢盔弃甲,抵在对方胸前的手渐渐失了力道,改为攥紧了他的衣襟,眼睫微颤着闭上,生涩而顺从地回应着这个温柔的掠夺。 一吻终了,两人呼吸都有些急促,白霁软软地靠在敖崢怀里,眼尾泛着动人的绯红,眸光水润,像是被春雨打湿的桃花。 敖崢拇指轻轻摩挲着他红肿湿润的唇瓣,金眸暗沉,声音低哑“方才,想这样?” 白霁羞得把脸埋进他颈窝里,不肯抬头,却极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敖崢低笑出声,胸腔传来愉悦的震动,他搂紧怀里的人,下巴蹭着他柔软的发顶,享受着这秋雨午后难得的温存。 过了好一会儿,白霁才闷闷的声音从他颈间传来“……你早就醒了是不是?” “嗯。”敖崢坦然承认,指尖把玩着他一缕黑发“你盯着我看的时候,就醒了。” 白霁“……” 所以刚才他那副痴汉样子全被看到了?他羞愤欲绝,张嘴在敖崢锁骨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 敖崢吃痛,却笑得更愉悦,手臂收得更紧“看自己道侣,天经地义,有何可羞?” 白霁抬起头,瞪他“那你怎么不出声!” “想看看我的小狐狸,究竟想做什么。”敖崢低头,鼻尖蹭着他的脸颊,语气宠溺又无辜“谁知……胆子这般小。” “谁胆子小了!”白霁被他一激,那点羞恼顿时忘了,不服气地反驳“我那是……那是……” “是什么?”敖崢好整以暇地追问,金眸里满是促狭。 白霁语塞,看着他近在咫尺的、含笑的唇,心一横,猛地仰头又亲了上去,动作有些笨拙,却带着一股豁出去的莽撞劲儿。 敖崢微微一怔,随即眼底漫上更深沉的笑意和满足,欣然接纳了这个主动的吻,反客为主,加深了这个缠绵。 秋雨依旧敲打着窗户,淅淅沥沥,如同情人的呢喃。 暖黄的灯光下,两道身影紧密相拥,交换着温存的亲吻,空气中弥漫着缱绻的爱意和淡淡的龙涎香气。 一吻过后,白霁气喘吁吁地伏在敖崢怀里,连指尖都泛着粉红,再也没力气“兴师问罪”了。 敖崢心满意足地搂着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他的背,像给一只炸毛的猫顺毛。 “累了?”他低声问。 白霁摇摇头,在他怀里蹭了个更舒服的位置,懒洋洋地不想动,过了一会儿,他忽然想起什么,小声问“敖崢,你以前……也会这样看着别人吗?” 问完他就后悔了,这问题蠢透了,还带着一股酸溜溜的味道。 敖崢却似乎并不觉得冒犯,反而低笑了一声,手指卷着他的发丝,语气悠远而肯定“不曾。” “万年光阴,于我只是长河一瞬,众生……皆如蜉蝣。”他的声音很平静,没有炫耀,也没有感慨,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未曾留意,亦无需留意。” 他的指尖轻轻抬起白霁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金眸在灯光下如同融化的暖金,里面只盛着一个小小的、清晰的倒影。 “直至遇见你。” “方才觉得,这漫长光阴,原来……也是可以用来‘浪费’的。” 他的指腹温柔地抚过白霁的眼角。 “只看你,便很好。” 白霁望着那双只倒映着自己的眼眸,听着那平淡却比任何情话都动人的话语,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海绵包裹着,吸饱了温热的泉水,胀胀的,酸酸的,满满当当。 他伸出手,紧紧回抱住敖崢,把脸埋进那散发着清冽气息的颈窝,瓮声瓮气道“……那你以后也只能看我。” 语气霸道,却带着藏不住的欢喜和撒娇。 敖崢低头,吻了吻他的发旋,郑重应允。 “好。” “只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