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航渡》 1、第 1 章 陈意安回燕京的时候正是十一月底，天气降温，冬意渐浓。 航班是晚间降落的，燕京国际机场清冷许多。 她不算疲惫，伦敦至燕京，十几小时的航程她睡了一路，只是脖颈酸痛，陈意安揉了揉脖子，去领了行李出关打车。 这个时候已经没了地铁。 她只有一个行李箱和一个挎包放着随身证件。 抬头看天，深蓝色的一片。 机场外面停着不少接客的出租车，司机都在外拉客。 “姑娘去哪儿？我便宜，接完这单回家了，甭管您说去哪儿，五十内成么？”跟她打招呼的是个中年男人，“正经出租车，晚上拉最后一单收工了。打表也行，就是远了贵。” 陈意安莫名觉得这人像她爸，老实巴交的，就点了头。 男人麻溜地帮她拉着行李，知道这个点儿的乘客非困即累，一路上也不多话，就等红灯的时候点了下手机，稚嫩的女孩声音传出来：爸爸你什么时候回家呀。 后半截说了一半，男人就赶紧关了声音。 陈意安没睡着，她坐在后排，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1：30。 judy的电话也跳了进来。 陈意安按了接听。 “飞机落地了啊，我刚下课，”judy那边有点嘈杂，“你别忘了明天去面试啊，早上九点，我和我表姐打好招呼了！” “你这让我光明正大走后门啊？”陈意安听她信心满满地声音，扑哧一声笑了，“人家那么大一个企业，我估计我面试都够呛能过。” “我表姐可是总部的人事总监，再说了，虽然咱硬性条件不行，但咱软性条件牛逼啊，我就说要是一群人里不选你，就算他们公司眼瞎错过你这么个人才……” “行行行你别夸了，反正我先试试呗，就算没过也没事，中国这么大，我还能找不到工作了？” “实在不行我毕业回来养你……” “stop，”陈意安笑着打断她，“你赶紧写作业去吧。” “等会，你身上钱够花吗？” “够。” “不够了吱声，姐的辉煌又回来了。” 陈意安挂了电话，一路的疲累散了不少。 凌晨的燕京原来也这么热闹—— 大约是路过了工体，之前judy就说这儿附近不少高校，除了大学生就是外国人，热闹得很，她想起伦敦亦是如此，到了凌晨，那些餐馆哗啦开了灯，一下变成了热闹的酒吧，年轻的男男女女在路边儿排队。 原来大都市的夜生活都如此相似。 陈意安饶有兴致地看着窗外，她其实离开这片土地不算太久，掰着手指算算，也就不到六年，城市变化是真大。 “前面儿就是那个什么kenton集团的大楼，特大气，”司机想活络一下，“听说在国内就七八个分部呢，现在这名字，应该叫，叫什么来着……互联网大厂！诶哟说这大厂……” 陈意安坐在出租车的后座抬眸看。 这是2013年的初冬。 一栋栋大楼在燕京的市中心拔地而起，楼层越来越高，六十层、七十层，灯光闪亮，无数的窗户如同镶嵌的一颗颗的钻石。 她仰头看到楼体上方的kenton标识，仿佛没入了云端，是独一无二的桂冠。 红灯有些漫长，她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所以看到了kenton门口开出了一辆宾利，一个b的logo很是清晰，然后一道身姿颀长的身影从大厅里走出来，距离不算远，所以看得清楚，男人穿着裁剪得当的西装，良好的廓形，修长的裤管，模糊的轮廓却格外瞩目，他手中扶着一个黑色的行李箱，司机下车帮他放进后备箱，他从裤袋里拿出手机接听，神色不辨，低头弯身坐进了后排。 陈意安脑补了一出高管出差的戏码——不愧是大城市，一视同仁的忙碌。 手机几番震动，judy给她回传了几个pdf，不知道哪弄了一堆面试问题模板，让她赶紧看看做好准备。 陈意安扫了一眼，慢慢打字回复：顺其自然吧。 她和judy聊了一会，车子也到了目的地。 在燕京五环外的一个老居民楼小区，楼梯老旧，楼道摆着杂物和煤球，还贴着一层又一层的小广告，她婉拒了司机的帮忙，在国外将近六年，行李却只有一个28寸的行李箱，她好像只是从一个大城市漂泊到了另一个大城市。 她拖着行李箱上三楼，一梯三户，墙上一个老式密码金属盒子，能塞报纸能放牛奶，她转了几下，拿出了里面的钥匙开门。 客厅留了壁灯，昏暗，但能看到格局。 她一个月前在邮件里看到过——那时还是贴吧招租，她看到一个女孩发布的信息：燕京五环外的老小区，三室一厅，50平，一次卧出租，1200一个月不包水电网，她觉得位置交通便利，遂发了邮件沟通，对方是个刚毕业的女生，计算机专业，目前在大厂实习，叫瞿颖，人也热情，给她拍了照片介绍了下，说民水民电，a完也就五十块附近。 租房的事都是两人沟通，就这么敲定下来。 鉴于陈意安飞机落地晚，第二天还得上班，所以瞿颖把备用钥匙放在了奶盒里。 算上陈意安，房子是三个女生在租。 瞿颖说另个女孩昼伏夜出，是做艺术相关的，人也不错好相处。 陈意安提着箱子不发出声音，推开门去了走廊拐角的卧室，就七八平，一张单人床换了新床品，一个衣架，几个还没拆封的收纳盒，书桌上放着一个三明治和一盒牛奶，便利条上是女孩娟秀的字：欢迎新室友。 陈意安笑笑，她总算个幸运的人，在网络上找到了不错的房子，找到了不错的舍友，好像在这个偌大陌生的城市，有了一处小小的、属于自己的落脚点。 陈意安行李不多，几件衣服挂好，洗漱用品摆好，她吃了这份夜宵去洗漱，而后躺在床上酝酿睡意。 她闭上眼睛，kenton的大楼恍若眼前。 对于这次面试，陈意安信心没有很多，这是国际上都知名的大集团，她深知自己拿到面试的资格，也不过是因为judy向她表姐极力推荐。 陈意安不是与世无争，是她知晓这公司的招聘门槛高，卡学历都能把她卡出局，但她心里也不是没别的打算，回家自然是不甘心的，如果被kenton拒绝是预料内，她得留在燕京继续找工作。 她抗压，性格好，肯吃苦，这对她来说都是优点。 她的人生观也是：尽人事，听天命，船到桥头自然直。 像每一个远离家乡寻梦的人，总想闯荡出一片天地，风风光光的回家。 陈意安也是。 她沉沉睡了。 早上七点的时候，小区的早上开始苏醒，有卖豆浆的，卖包子的，有叽里呱啦的说话声，陈意安睁开眼看时间，也隐约听到房门外的声音。 她起床去洗漱，家里整洁温馨，女孩子的东西居多。 瞿颖穿着卫衣卫裤，齐刘海，咬着皮筋扎马尾，挺爽快的姑娘。 “hi新室友，来不及介绍了我得去赶地铁，咱小区门口有不少早餐摊你去解决下早饭问题，温晨刚回来睡下，晚上你有安排吗？” 瞿颖一边说一边往自己的帆布包里塞东西：纸巾、伞、梳子…… “诶那晚上正好熟悉熟悉，温晨结束了汇演请客吃饭，你也去，晚上我们在家碰面呀。”瞿颖眨眨眼，“别拒绝，咱们还得合租一阵子呢，互相了解嘛。” 陈意安点点头应下来，“那晚上见。” 瞿颖摆摆手，拿起钥匙飞奔出去。 陈意安看了看，尽头的房间门关着，另个室友悄无声息回来了。 门口摆着一双黑色的马丁靴，应该是个很酷的姑娘，她猜。 陈意安也没多想，迅速去洗漱收拾，她衣服其实不多，但都合身有质感，只是这些年在国外，那温度高些，回来后衣服显得单薄。 陈意安只能凑合了一下，门口买了热豆浆捧着，吃了一个鸡蛋灌饼就奔向了地铁站。 今天是雾霾天，kenton的大楼没入雾霭云端，进出来往的都是步履匆匆的白领，她背了个托特包，其实里面儿还放着七八份别的简历，燕京不缺公司，今天面试也就半个上午，下午她去投投简历再采购下物资。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迈进了kenton的大楼。 前台给她做了登记，引她去一楼的会议室，今天的面试在这儿。 等待的大厅里好几个姑娘，个个看起来都比她稳重有气质，就差把学历写脸上了。 其实也不怪陈意安没把握。 kenton集团的招聘要求是必须双一流本科和研究生，亦或者qs排名前50的专业院校本科以及研究生学历，且需要有相关的工作经验。 她呢，完全是打了个擦边球。 学历达不到、专业不相关，就占了个有点相关的工作经验。 当时judy表姐透了个信，说目前招的实习生都太中规中矩，做事情太死板，和公司目前的变革不匹配，所以才临时放出几个岗位，择优留下，但这些实习生大多都是国外名校回来的，当时judy表姐对陈意安的简历颇感兴趣。 kenton集团是国内最大的互联网大厂之一，旗下的产品涉足金融、科技、数字化等等领域，公司部门分布在国内许多大城市，前几年kenton集团并购了国内的老牌旅游代理公司及其旗下所有产品，完成了新一轮的商业版图扩张。 燕京的分部，正是这个全新的商业版图：kenton.trip。 前面的人一个个进去，陈意安看着时间，平均一个人半小时。 上午10:30的时候，终于到她。 陈意安推开玻璃门进去。 里面有三个人，两女一男。 中间的就是judy表姐，陈意安看到了她的工作牌：anna。 左边的是一个创意总监。 右边的男人。 “这是我们kenton.trip的亚太区新任首席执行官eric霍清澜，目前主要在燕京总部坐班，也协管我们各部门的总事务，是我们的大老板，他今天旁听。”anna简单介绍。 陈意安想起了昨晚在出租车上惊鸿一瞥的身影，因为他身上仍旧穿着与昨夜相似的西装，挺括精良的版型，纽扣打开，轮廓清瘦却线条锋利的脸，是极为好看的眉眼，他好像没怎么休息好，整个人散发着低气压，会议室里暖气很足，却显得格外压抑。 她看到男人翻了翻面前的简历，然后皱起了眉头。 他一字一字地念，“本科伦敦大学，欧洲文化社会研究，研究生伦敦大学，语言研究，肄业。” 最后两个字，让陈意安心惊了一下。 “专业不相关，学历不达标，人事开始凑数了么？”霍清澜合上了她的简历，显然没有看下去的欲望和必要了，他站起身来，屈指敲了敲桌子，“你们卡好学历和工作经验，筛出最后的人选再找我，我半小时后有会要开。” “但是她有搭建平台的经验。”anna出声说，“半小时还不着急，你不妨听听。” 霍清澜偏头看向她。 陈意安的手搁在膝盖上，包包放在腿上，她努力平复着自己的紧张和拘谨。 “我和我的好朋友judy在休学后，我们做了一个旅游项目，主要面向欧洲留学生，judy是视觉传达专业，而我比较了解欧洲的文化，我们做了一段时间私人导游，因为群体都是留学生，所以1v1制定旅行方案，重点满足群体需要，拍照、打卡当地热门景点以及餐厅。后来有我们网络工程专业同学的加入，搭建了一个线上平台，实行预约制，预约私人订制旅行方案。再后来我们做了一个私人工作室，也接线下预约。” 霍清澜又折返回来，重新翻了翻她的简历，“一年倒闭了。” “资金链不完善。” “父母出资？”留学生么，大多都是家里给钱。 “信用卡套现。” 陈意安这五个字一说出来，霍清澜转眸看向她，眼神复杂，但其中一个成分是：你是不是不太正常？ “我们正式启动注册流程的时候，注册和担保以及租赁和员工开支需要人民币大约四十万，我和judy一人出资二十万，我套现四张信用卡，设定一周一个最低还款计划和还款日，做出来了一条流动现金链，我的个人收益远远大于信用卡利息，只是收益结算日不稳定，我知道这是一个风险很大的操作，但是我有考量我当时的收入情况，以及信用卡积分给我带来的附加收益，所以这是我当时能想到的唯一的办法。”陈意安实话实说，“我不是富二代，这是我当时最想做的事情，而我的工作室一共只有四个人，我可以完成策划和市场调研以及拍摄的工作，后来工作室关闭，是因为judy要继续学业，我的签证也到期了，我也无法承担更大风险的资金链。” 她说的尚且算是有条不紊，态度也不慌不忙不亢不卑。 旁边的创意总监翻了翻她的简历。 霍清澜没再说话。 这确实是普通人能在规则内玩的极限操作，极大的风险，看起来很莽撞。 “有金融背景？”霍清澜冷着声音问。 “有学金融的同学。” 也是，伦敦大学g5联盟，身边自然有人指点。 一会玻璃门被敲响，陈意安以为自己的面试时间结束了，结果是一个年轻男人探头进来，“eric，线上会议。” 霍清澜嗯了一声，拿起了桌上的手机和资料起身，对着anna扔下了一句，“你们继续。” 他出去的时候，扫了陈意安一眼。 很年轻的女孩，白净的一张脸，黑发红唇，浓颜的一张脸，未脱掉太多稚气，却分明有些棱角，她穿的少，一件卡其色的长款风衣，裸露着修长的脖颈，大衣有些松，身形显得愈发清瘦。 像23岁女孩的样子：天真、单纯、未经社会洗涤，脸颊上满满的胶原蛋白，不施粉黛也清澈干净。 却又不像寻常的23岁：倔强，有棱角，大胆，勇敢，理智。 “你休学这一年，做了这么多策划方案？” 霍清澜出去之前，听见anna惊讶的询问，他脚步微顿，当时冒出来的想法是，如果不是这会议，他或许倒想继续看看。 2、第 2 章 面试都是需要录像的，好在anna有足够的亲和力，她简单地介绍了下kenton.trip这两年的变革，大约就是前身本是国内最大的旅游公司，但目前不少中小型旅游产品上线，竞争力大不如前，业绩逐年下滑，所以后来被kenton集团收购，目前kenton已经进行了内部重组，还在改革变动中，总部很重视。 现在kenton.trip是以事业部为主的，共计二十一个事业部：酒店事业部、票务事业部、旅游事业部、商旅事业部等等，各事业部互相配合，有一定的业务往来，每个事业部下有营销岗、运营岗、广告岗、业务拓展岗等等。 “我们现在营销岗很缺人手，”anna微微一笑，“这些都是团队作业，不过，我可以问问，你为什么研究生休学吗？” 陈意安耐心听着，这个问题让她有点儿不好意思，她抿了抿唇，有些不好意思，“因为我觉得投入和付出不成正比了。” “怎么说？”anna示意她不着急。 “因为我本想用本科专业做跳板，我的本科附带一门第三外语西语，我想这样就能在研究生的时候读同声传译，这是我一直以来的梦想职业，但很遗憾学校的同声传译专业没有给我下offer，只能退而求其次选了语言研究，想或许有机会phd可以选读，或者毕业留校，加之考量了下相关专业的后续工作机会，但这些都与我原本的规划渐行渐远，读博投入更大，所以我及时止损了，”陈意安说，“在伦敦的本科三年开支不小，我家是普通家庭，我有自己做一些兼职，我知道赚钱的不易，我想每一分钱都尽可能花在刀刃上。对我来说本科是足够了，研究生是会更好。我本科的成绩单也在简历里附着。” “看到你这个工作室，一共服务过189次，用户反馈竟然很不错，你当时背后做了哪些努力？” “因为我们受众群体都是学生吗，其实女孩子和情侣居多，我们会根据每位客人的喜好送一些力所能及的礼物：或者是跟餐厅协商送甜品，或者是跟酒店协商送伴手礼，”陈意安说，“其实更多的是真诚和用心，我们根据每一个游客的喜好去定制整个方案，我们的工作室不大，但都是亲力亲为，希望大家能玩得开心，并且能有一些利润就好了。” anna点头，看向她的目光赞许，因为出于一个hr的第一判断，综合下来，陈意安在她这里能拿到高分。 她不像寻常学生一样稚气拘谨和紧张，却又有着这个年龄该有的天真和热忱。 但她更勇敢，更理智，更独立。 anna知道这些都是她看好的品质。 在anna的眼里，员工就像零件，只有放入正确的团队里，才能够让整个部门更流畅稳定的运行。 面试完陈意安后，上午的面试就告一段落。 “不太适合你们广告创意部，”anna跟旁边的liam说，“倒很适合市场营销岗，这个岗位比广告创意更适合她，营销更注重客户需求。” “我们部门现在还五个实习生呢，确实更适合营销部门，但是我们创意、营销和市场调研都兄弟部门，以后也少不了合作。” anna点点头，抱着手里的资料上楼。 霍清澜是总部临时调来的，前任首席技术官的办公室还没腾空，好在他并不挑剔，随意选了一间。 anna敲门进去的时候，霍清澜正在看报告，听见声音，他抬眸扫了一眼，“有事？” “最近分部的人员变动，新政策还没完全落实，市面上三四个新上线的旅游产品都很强势，你应该看得出现在我们老客户的流失还有新客户的选择倾向都对我们不利，”anna耐下性子，“我知道你用人苛刻，但问题是我们没有那么大面积几个月的时间去慢慢挑人。年底将近，这是新一轮的旅游黄金期。” “决策的事情需要人事介入？”霍清澜垂眸翻看着面前的报告，眼底越来越冷淡，他不看模棱两可的句子，只准确地抓住了最后的数字，而后按了内线，声音冷成冰，“告诉henry月度报告重写，下午两点前送上来。” “henry不满意他们营销岗目前的实习生，不出意外月底都会fail，henry他们几个总监已经快有意见了。” “所以？”霍清澜说，“目前营销岗用人规则太散，所以前车之鉴，把好第一道门，不要什么歪瓜裂枣都来混实习。” “所以我想关于学历别卡那么严，这次在陈意安前的几个人你也看到了，都是名校毕业的相关专业应届生，实习报告完全不如陈意安出彩，你知道我为什么觉得她专业不相关也可以试试吗？”anna颇有点儿苦口婆心，“因为我是读社会学和公共关系的，我知道她这种专业有多枯燥，而她全科成绩都是最佳，这说明她非常努力，能耐得下性子，抗压能力强。如果她想继续读完ma，她的毕业成绩一定会很漂亮。另外，技术岗他们学历要求都是双一流本科或者qs前50本科，如果对标他们的要求，陈意安是完全可以的。” “不是因为校友滤镜？”霍清澜反问一句。 “g5和常青藤的优秀毕业生我也不是没挂过。” “试用期的结果我不可能破例。” 这个答案anna已经很是满意了。 - 陈意安有点忙，她回来之前背着judy还投了几家别的大厂的简历，毕竟鸡蛋不能全放一个篮子里。 不过她走过场似的面了几个，待遇平平，各种黑话，judy给她科普过：弹性工作时间就约等于二十四小时随叫随到，包住宿要么住几人宿舍要么公司偏远，什么扁平化管理约等于老板看你干活没什么晋升…… 陈意安忙活了一下午，又直接坐地铁去了趟超市买了些简单的日用品，等她拎着俩包回来的时候，瞿颖也刚进门。 “哎呀你买这么多干嘛，有些东西咱们共用就好了，”瞿颖帮她整理，热心肠的姑娘，“我和温晨平时都不怎么在家吃，就周末有空能吃一块去，一会你去见见温晨，特好的一燕京姑娘。诶，你哪里人？我甘肃的。” 瞿颖终于有时间和她互相认识了。 “我？泉城的。”陈意安买了点橘子，俩人分着吃。 “齐多甘泉，冠于天下，”瞿颖说，“我甘肃小地方来的，没什么意外，我以后争取留在燕京了。” 陈意安觉得她特别乐天派，像个小太阳。 瞿颖说，“你们那儿人高，我162。你是不是一米七多？” “175，”陈意安噗嗤笑了，“骗你的，我就169。” “没事儿，穿个高跟鞋弄弄头发，咱也能说不到180。”瞿颖从口袋里摸出两张票，“喏，今天是咱们室友温导演的演出，看完结束后我们去吃火锅。” 陈意安哇了一声。 “你没看过？” “没，在国外没机会看，课程太满了，而且贵。”陈意安坦诚的实话实话。 瞿颖挽着她的胳膊点头，“是哦英镑汇率高，咱们国内好多这种演出，后排票就几十块钱，有时候还打折呢。” “你喜欢看啊？” “不然一个人在燕京，总得找点事儿做嘛。” 俩人一边说一边走路过去，地方是个话剧院，去了才知道是燕京电影学院导的经典话剧四世同堂。 可惜场子也就坐了三分之一，一大半观众都是大学生。 年轻的演员们表演生动，非常敬业投入，高潮处后排有人鼓掌叫好。三个小时居然过得很快。 结束的时候陈意安瞪大了眼睛仔细看。 瞿颖咯咯笑着指给她看，“右边儿大美女！咱们室友温晨，温导演！” 这回陈意安看到了。 及腰的黑长直披肩别于耳后，黑眸唇红，内敛而清冷，她穿了一条修身的牛仔裤配长靴，短款的皮夹克上衣格外冷酷，果然像她想的那样：是个很酷的女孩。 话剧散场，只有三个演员一起来的，都是年轻人。 几人去吃了顿火锅，热热闹闹的，陈意安有点腼腆内向，五女两男的饭局。 有个文静的男生负责照料着大家，倒果汁涮菜，贴心地照顾着大家，他戴着一副半框的眼镜，穿了一件黑色的冲锋衣，模样好看。 “演管家那个！陈煜！”瞿颖热情介绍。 “陈意安。”陈意安不好意思地递过自己的杯子。 陈煜给她倒上橙汁，“你好你好。”这么说着，耳廓有点发红。 这是陈意安来到燕京正儿八经吃的第一顿饭。 几个年轻人干杯庆祝，是庆祝温晨第一次执导的话剧圆满结束三场演出，也是庆祝她们新室友陈意安的到来。 小小的火锅店，热气腾腾，陈意安小脸发红，她听着大家讲话聊天。 刚到燕京的不适消散，原来世界不是冷冰冰的呀。 原来大家都有大大小小的梦想。 大家都想留在这个城市，闯荡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这顿饭结束，两个男生送着她们去地铁站公交站，陈意安三人住得近，走路回去。 “见面礼。” 瞿颖走在中间，一手挎着一个，她自来熟。 温晨把一个纸袋子递过来。 陈意安讶异，连忙道谢。 袋子里是一条棕色的围巾。 “今天早上我起来喝水看见你下楼了，这降温了，周末你去西单买点厚外套，围巾先戴着吧。” 陈意安眼睛弯起来，刚吃了一顿热气腾腾的火锅出了点汗，小脸红扑扑的，她把围巾系在脖颈上，瞿颖夸温晨眼光好。 温晨笑笑。 陈意安觉得特别奇妙，又觉得自己特别幸运，来燕京的忐忑都一扫而光了。 她觉得燕京挺好，看似挺冷漠，却又有着人间烟火气。 三个姑娘就这么认识了，挽着胳膊沿着马路回去。 路灯昏黄，干冽的冷风，心里却暖洋洋的。 ——“judy，我交到新朋友了。”陈意安给judy发消息，又打字，“我的室友，人很好，但你还是我最好的朋友。” judy：算你识相。我读完这杀天刀的研究生就回国继承家业，到时候你抱好我大腿。 陈意安趴在床上笑，又给相亲相爱一家人群里发消息。 发了火锅照片，发了自己的房间。 ——“爸妈，我在燕京挺好，和室友吃了火锅。” ——虹姐：“照顾好自己，别太累！记得跟人家aa！” ——老陈：“微信红包，恭喜发财。” 陈意安点开。 两个二百块的红包，四百块钱 老陈：买点儿衣服啊！ 陈意安回了个ok：周末就去西单买衣服！老陈万岁！ 虹姐：【微信转账五百元】 陈意安笑意更深，麻溜收了转账发了个飞吻。 今日收入九百元。 陈意安躺在床上，突然对接下来的生活还挺期待的。 反正她目标么，就是这个月把工作搞定！ 3、第 3 章 陈意安在燕京晃悠了一个星期。 也不算晃悠，她给自己置办了几件衣服，燕京温度不抵伦敦，她买了几件实用保暖的，期间几个小公司给她打了电话，陈意安当成了个备选项，毕竟现在kenton还没回复，不管kenton拒绝还是如何，她都不至于没有工作。 但夜深人静的时候，陈意安也会躺在床上计算和思考。 她计算自己这些年在国外投入的学费和生活费，这起码是百万起的费用，所以如果只有两三千的月薪，她自己是不甘心的，所以如果说目前的最佳选择，那肯定还是kenton.trip：薪资高、待遇好、有晋升空间。 这一个星期里，陈意安的心情起伏，从期待到紧张，再到准备去做最坏的打算时，她终于收到了来自kenton集团的邮件。 那是一个周五下午的17：28分。 她有点不可置信地看着邮件末尾的一句话：欢迎加入kenton.trip大家庭。 瞿颖哇了一声，恭喜她拿下了offer，瞿颖说这种大厂的试用期都是一到三个月，个别情况会是六个月的试用期，不过瞿颖很乐观，她说陈意安一定能行。 陈意安终于度过了一个平淡、放松的周末。 三个姑娘在家里涮了一顿羊肉，温晨时间自由，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化妆打扮出去，瞿颖说温晨有个男朋友，开了个酒吧。 陈意安收拾着自己明天要带的证件和东西，然后深吸了一口气，她给自己加油打气，既来之则安之，工作么也是，尽人事听天命。 周一是个晴天，陈意安特意早早收拾打扮，她让自己穿的看起来就“靠谱”“都市”一点，牛仔裤风衣运动鞋，有点儿学生气但又不多。 这回报道的地方是一个lounge，hr简单介绍了下流程，而后说一会各自岗位的负责人会过来接人，陈意安这才有了点儿职场的概念，几十个实习生，一组一个圆桌，各自按照部门和岗位坐在一起自由讨论。 她所在的职务部门是旅游事业部的营销岗。 她们这桌就三个人，两女一男。 一会旅游事业部的大老板带着两个女人过来，一看就很职场ol。 男的看起来就很精英，反倒两个女人，一个年龄稍大短发看起来有点冷，一个长卷发看起来有点像judy。 “小孩过来。”长卷发对她勾勾手指，坐在了她旁边的沙发上。 陈意安茫然，“我？” “对呀，就你。”长卷发拍拍身边的位置，“拿着你的东西。” “哦哦。领导好。”陈意安抱着自己面前的合同挪过去，眼看情形有点儿诡异。 卷发美女乐了，扬扬下巴示意，“那是咱们部门老板henry，另个linda姐。” henry客气笑笑，他言简意赅，“咱们事业部的薪资都是部门老板决定，你们的薪资目前都是我和资深员工商议的，你们对于业务和合同条款以及待遇有任何异议都可以随时提问。” 三个新人安静了一会，就一个人提出了几个疑问。 henry耐心解答后目光扫过她们两个女孩，陈意安摇摇头，实在想不出有什么问题。 于是henry起身，“hedy，linda，咱们部门的资深员工，也会负责带你们新人。” “我带这个就行了，多了我带不过来，linda姐那俩交给你了你介意吗？”卷发美女也站起身来，显然不是询问，“小孩过来，姐带你去转转。” 陈意安有点想笑，觉得这人还真是judy的翻版。 hedy直接带着她出去，公司都是景观落地玻璃，视野光线辽阔。 hedy带她转了一圈，了解了公司的布局，旅游事业部、酒店事业部、票务事业部属于兄弟部门所以挨着，位置就在30-36层。 大开间，看起来环境特别好。 有各种茶水间，餐厅就四五个，中西自助餐，下午供应下午茶，各式饮品甜点水果。 “但你知道嘛，kenton是并购了老公司重新成立的，所以公司里就两股势力，老人和新人，新人就是kenton总部调来的，比如我。linda就是老员工，”hedy说，“当然咱们超级大boss也是总部来的，他办公室和咱们一层，看起来不太好惹但工作效率特别高，你没事儿别惹他，这周他把几个事业部的老板骂几回了。” hedy和她站33楼门口，“试用期一般也就三个月，有转正答辩，基本上只能留一个转正，你争气点儿啊，你可是我看上的人。” “啊？”陈意安抱着自己的包和合同，一脸茫然，“你看我简历啦？” “废话，你薪资就是我们仨定的，”hedy指给她看，“你看泾渭分明，这边是咱办公室，我们叫‘乘风破浪打工人’，右边叫‘浑水摸鱼队。” “……” “反正我亲自带你，你争气留下，墙头草随风倒，公司决策层都是新调来的，你懂得，职场嘛，”hedy说，“等会你去体检办理入职，下午回来开始熟悉业务。” “你是选我了吗？”陈意安觉得这事情发展都有点儿奇妙，她竟然情不自禁的脑补到了甄嬛传的后宫党派。 “当然啊，所以你知道站哪一队了吧？”hedy故意逗她。 “啊？真要拉党结派啊？” “我说你就小孩，你先平稳度过你的试用期。”hedy乐了，“赶紧去体检吧小朋友，赶着两点回来吃下午茶。” 陈意安点点头，hedy带她去技术部领了电脑，办公居然是分配macbook，陈意安觉得真不愧是大公司，她注册了公司内网账号后就迅速去了医院体检，风风火火赶回来的时候，电梯正好要关。 她匆忙按了按键，电梯门再度打开。 里面有人。 准确来说，里面的人她见过。 就是那天面试她的那个男人，传说里的大老板，首席执行官。 eric。 陈意安跑着回来上气不接下气，额头上浮了一层薄薄的汗水，她屏住呼吸尴尬点头，然后挪到了角落里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霍清澜站在前面，正在打电话。 金属的电梯四面是镜子，她悄悄在镜子里看他，真像电视剧里演的一样。 他个子很高，身形更为优绰，身上的西装是上好的布料和裁剪，所以格外的挺括有型，电梯里有淡淡的松柏和烟草的味道，融合在一起，她忍不住做了几个深呼吸。 霍清澜在电梯门的反光处看到了她。 拘谨地站在角落里，像一只紧张的鹌鹑，半点儿声响都没有，还偷偷看他，他冷冷地在电梯门的反光处盯着她，陈意安的视线果然飘忽了一下，又站的笔直。 他视线下移，看着她怀里抱着的一沓东西。 应该是体检报告。 33楼到了。 电梯门打开，hedy已经来接她了，瞧见里面先出来的男人，hedy也正经了一点，老老实实喊了句老板好，霍清澜只是点头，就迈着长腿去了前面的办公室。 hedy感叹说，“比之前的ceo好多了，之前是个秃头啤酒肚，这属于女员工的视觉福利了，我给你拿了星爸爸和蛋糕。” 陈意安点点头，办完入职回来，还以为有什么介绍，实际上并没有，大家都各自忙碌，hedy说是因为新boss来了之后，实习生一轮一轮fail，大家都懒得结交了，互相知道名字就行了。 陈意安坐在hedy旁边，她桌子上摆着几个卡通马克杯，摆着加湿器、咖啡、气垫儿、口红、镜子…… 她看见了hedy的工作牌，张海迪。 果然很像judy，judy就叫朱迪。 陈意安觉得hedy更亲切了，第一天她也没什么事做，hedy一边给她介绍业务一边闲聊，一个下午，陈意安知道了她们营销部门最近在做几个旅游策划，她们还得兼顾市场调研，基本就是制定选题策划、寻找客户、市场调研，然后完成汇总报告，制定出完整的营销方案后交接其他部门，当然整个流程里都需要和其他部门时刻沟通对接。 也当然，她还知道了hedy是东北人。 知道了大boss霍清澜是清北和常青藤名校的，知道了大boss芳龄32岁，燕京人，祖籍江浙的。 “所以我们就是跟兄弟部门配合好，旁边是广告创意部，具体的方案和预算我们都得看，还有日期必须要卡好，我们app的活动上线是绝对不能耽搁的，再就是活动的反馈需要重视，”hedy正经了几秒，“然后大boss会加班到很晚，咱们是早九晚五，实际上七点走最合适，因为能蹭晚饭，但你十点走也合适，再蹭个打车补贴。” 陈意安强忍着笑，看着henry路过。 她悄悄抬头，看到最前面的玻璃开间，霍清澜坐在办公桌前工作，眉心微拧，看起来的确是个工作狂魔的样子，她谨记着hedy的教导：非必要别惹他。 还有惹了也没事，霍清澜没有开了她的权限。 开她留她的权限在部门老板henry那里。 还有henry和hedy是校友。 “总之，三个月的实习期其实可以提前结束，接下来参与的项目里我们会给你评分，你拿到综合分a、完成答辩就可以转正了。” - 陈意安在hedy的带领下，熟知了公司的四个食堂，餐点琳琅满目，难怪公司里不少人热衷加班，公司真是第二个家。 瞿颖和温晨特意早早回来，看到陈意安还元气满满心情不错也就放心了。 白天hedy没给她科普太多，毕竟试用期还说不准呢。 瞿颖本身就在互联网大厂，而且说起来还有缘分，瞿颖所在的大厂也是kenton集团下的不同产品部，他们产品部是通讯科技。 瞿颖热情地给她介绍说，kenton.trip的晋升规则和待遇。 “就是分t、p、m，t就是技术，p就是业务，m就是管理，你现在入职是p5或者p6，根据你的绩效可能五年内晋升p7小leader，这个时候绩效出色就可能有一点股票奖励，再就是p8可以考虑转m管理层也可以晋升专家，基本这个时候就有年薪百万了，再然后就是p8p9，高级专家或者总监了，不过有时候具体是p还是m还得看公司政策，比如我们公司，超过35就不给升p，只能考虑转m……”瞿颖憧憬着，“反正大厂有好有坏，虽然竞争压力大，但是潜力也无穷呀，一年两次晋升机会呢，等成了专家，百万年薪还有股票奖励，那就可以留在燕京啦！” 陈意安惊呼一声，夸她好懂，瞿颖不好意思笑笑，然后给她加油打气。 陈意安听着瞿颖的话，心里竟然也激动起来。 百万年薪，留在燕京，闯荡出自己的天地。 听起来真是大好的未来。 陈意安又跟瞿颖说起公司的“新派”和“老派”。 瞿颖仔细听完，跟她出谋划策，“那你还是要多听hedy的，一般老员工……要么手里拿着股票有恃无恐浑水摸鱼了不起毕业，我们把离职叫毕业哈哈，要么早晚被人挖走单干，新官上任三把火，我听说你们大boss的大名来着，我觉得他肯定会留在kenton.trip。” 瞿颖抱来了自己的电脑，她搜了搜霍清澜的名字，然后指给她看。 “毕竟他这年纪了，肯定是打算回国发展了，kenton在国内的其他产品线业务都很稳定龙头老大，没有任何管理层变动，不会来新的管理层。就trip这条线变动大，所以霍清澜肯定留在trip了，你好好听hedy的，能留在trip就……”瞿颖眨眨眼睛，“半条腿迈进了北大！” 于是这天晚上，温晨抱着电脑坐在客厅里写东西。 瞿颖戴着耳机追综艺。 陈意安拿出来一张纸，一笔一划的写下自己的人生目标。 瞿颖凑过来看了一眼。 “五年奋斗计划。”瞿颖，“嚯！五年晋升小leader！” 陈意安不好意思笑笑，“我再加点别的。” “要不咱们写个30岁前人生计划好了，”瞿颖也加入进来，“我呢，就晋升技术专家，百万年薪，留在燕京，燕京户口。” 温晨虽然笑她俩幼稚，但也写了一个字条，她想做的不多，导演出许多话剧，成为年轻的话剧导演。 陈意安仔细想想。 我要晋升leader，成为一个女强人。 然后攒钱。 “你攒钱买房啊？”瞿颖问她。 “攒钱看看这个世界，”陈意安开玩笑说，“西北环线啊，坦桑尼亚动物迁徙啊，香港cbd啊……我争取每年存一点点钱，出门走走看！” “不找个燕京帅哥谈谈？” “这东西，交给缘分嘛。” 三个姑娘这么虔诚地许下愿望，二十多岁的人生，鲜活明亮，怀揣着勇气和热血。 她们把自己的人生计划写成字条，放在了一个曲奇罐子里，然后将这个罐子放在了出租房的书架上。 陈意安想，真好。 未来有希望，明天也有希望。 23岁，可真是一片坦途的原野。 4、第 4 章 hedy虽然看起来有点花里胡哨，但她对待工作是真的井井有条，hedy给陈意安把目前正在跟进的项目顺畅捋了一遍，陈意安就知道该从哪里上手了。 冬季整体其实算得上是旅游的淡季，天寒地冻的，出行不便，黄金期也就年后的几天假期。 他们营销部历年推活动都是聚焦海南和云南这种地方，气候和煦，很适合冬季，不会出错。 hedy指着一连串的文档压低声音跟她讲，“linda姐那几个老员工先选的营销方案，他们还是要重点营销三亚，推出了一系列的旅游套餐，但是新大boss来了，显然不太满意，但是气候在这摆着，我们还得再制定一个方案，这也是部门老板henry的意思，三亚方案作为不会出错的保底，另外的方案我们要重新制定。” “我们这个组还没想好重点营销哪个城市，列出来了四五个。我们的工作流程：选定城市、实地考察、摸排当地的旅游数据和游客偏好，制定初步的营销方案，然后去对接当地的酒店和景点，做出一个预算链条，我们的营销方向打好基础，给henry和财务部过一下预算，然后提交大boss、方案再给到广告创意部，然后我们和酒店部以及票务部同步一下，这基本营销方案敲定，最后提交到销售部那边，剩下的就是销售的活了，”hedy讲的清楚，“这是我们售前的活儿。因为eric现在很严格，我们目前每一步进展都要同时抄送给他。” 陈意安郑重点头，将关键的信息记了下来。 hedy说营销部就这么十几个人，大部分实习生都在linda那里，她四十多岁了，确实是老员工的，她们人多，看起来活儿干得快。 她们这个组也就陈意安，hedy，还有另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max，典型的职场好好先生，他七点多就下班回家，比起营销，他更像个程序员，他们三人共享文档，max每天都准时更新进度。 也不怎么上进。 hedy说她和max都是总部调过来的，俩人也算战友了，max人话少但是蛮好相处的，当个大哥哥就行了，max在hedy这儿评价颇高。 “现在是十一月底，大约二月过年，所以我们的营销方案一月初必须敲定，给广告部他们留好时间，广告部出了方案我们也得过，因为我们营销必须要明确客户的需求，广告是我们的表达，用来吸引客户和给公司打知名度，一月是我们兄弟部门交互的时间，二月初整体全部都要落实好，”hedy对着电脑把几个压缩包传输过来，“最后一个所以呢，我们现在不是啥事儿没有，我们还有正在进行的其他项目，这个项目和过年项目两手抓，进度我现在发给你。这个城市的营销方案你肯定熟。” “哪儿？”陈意安下载了hedy在内网发的压缩包，一连串的pdf和excel冒出来，齐鲁滨岛城——青岛。 “这个项目刚起头，正好你完整地跟一遍熟悉业务，我和max刚写好选题在henry那边审批，下周我们出差去青岛考察一下当地的环境，”hedy说，“周三去，周日晚上回。你，我，max，henry。” 说着，hedy打印了出差清单，“给henry签字去。” 陈意安点点头，乖巧听话地去henry办公室，henry正在打电话，他是典型的都市精英，身上淡淡的古龙水味道，沉稳，却没什么压人气场，所以看起来很好相处，他接过陈意安手里的报表过了一遍，中性笔签了字，然后将电话拿远些，稍稍捂了下话筒，“lilian，这个方案你拿去给eric一下，让他签字确认，是我们部门上个月度所有的营销方案汇总。” 大概是henry被eric训了太多次了。 陈意安想非必要不去惹他，但老板的要求，她只能应下来，henry继续他的电话。 她手里拿着两份文件。 一沓厚厚的，是汇总方案，装订成册，每一个方案都单独夹起来，透明的封皮能看到里面的目录和页码。看起来非常条理。 陈意安默默记在心里：要条理，每一步都要落实。 老板们的办公室都是玻璃开间，她挪到最前面的时候，透过玻璃，看到eric霍清澜正在里面批评酒店事业部的部长，她等了一会，玻璃不算很隔音，她能大约听得清，男人的声音冷冽，明明是条理地提问，却因为太公式化而显得格外冰冷。 “总体预算，不同酒店的方案开支，针对不同顾客群体的方案，这些报告里全部没有写明，数据模糊，”霍清澜问，“不确定可以整合区间，精确到千，否则你们部门全部是在浪费时间。” “还有这，不同品牌的五星酒店待遇不同，受众群体不同，你们放在一起营销是怎么想的？” 酒店事业部老板没想到新boss花了半天的时间将所有的方案细看了一遍，竟然一句话都对答不上来。 霍清澜一看就知道，公司管理层迭代，管理混乱。 “ddl明天下午三点半，交不上最后方案你内网提一下离职审批，带着你的人走2n补贴。” “……”陈意安听的有点心惊。 这就2n补贴走人。 还真是铁血无情。 “进。” 陈意安光顾着在外面心惊了，没意识到这个“进”是说给自己听的，她怀里抱着两沓文件，盯着自己的鞋尖继续等。 然后开门的声音响起。 陈意安一抬头，猝不及防地对上一双幽深冰冷的眸子，她心脏一下子有种猛烈收缩地错觉，浑身的神经都紧绷了起来，有点惊恐地看着他，他显然一天的工作都不顺心，之前的管理层混乱，连最基础的交接都做不好，这让霍清澜有一种自己浪费时间的感觉。 他讨厌一切形式的浪费时间。 讨厌无效工作。 讨厌一分钟能解决的工作要对接一整天。 所以他刚才说了一个“进”之后，等了足足3分钟都不见人进来，一看，一道身影站在外面盯着鞋尖儿发呆。 他心里有股无名的烦闷，但他知道这是自己的情绪，尤其是他看到陈意安眼里的惊恐，好像他多么可怖。 好像今天已经浪费了无数个三分钟，再浪费这三分钟，有点无足轻重了。 霍清澜到底是一句没说，开了门自己进去。 陈意安赶忙跟进去。 这么冷的天，办公室里不止有暖气，还都开着空调很热，只有霍清澜的办公室——他开的制冷。 过于凉快了。 连窗外的日光都显得毫无温度。 黑色的办公桌，黑色的椅子。 黑色的沙发，黑色的大衣挂在黑色的金属衣架上。 透明的玻璃被子里装着冰块。 桌上的文件有条不紊地摆放在办公桌上。 霍清澜重新坐回去，他好像并不感到冷，深灰色暗纹的西装，白色的衬衫，与西装同色的领带，规整的温莎结打法，领口规整到一丝不苟，他的手搭在桌面上，腕间一只金属的手表，修长冷白的手指，淡青色的血管与突兀的筋脉，指甲干净而圆润，很是好看。 在这个房间里略显单薄却又如此匹配这个过分清冷的办公室。 他一言不发，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还好陈意安没想多，赶紧双手捧着文件递过去。 “henry让你来的？”他翻看着文件问。 “对。”言多必失，能一个字答就不两个字答。 “你和hedy、max一组？” “是。” “你们组手里最近有什么项目？” “青岛。” “……” 霍清澜眉心一皱，却又挑不出哪儿有问题，如果这是某个部门老板的态度，他一定会认为这是挑衅与不满，但偏偏这是个菜鸟新人，他的不爽好像莫名其妙。 敷衍的回答么？ “完整地告诉我。”霍清澜问，“什么项目。” “青岛的营销项目。” “……”霍清澜翻看henry交上来的这版汇总，抬眸看她。 陈意安茫然地看着他，心里祈祷他千万别挑毛病，她可能答不上来。 “你怂什么？”霍清澜终于知道自己看她哪儿不爽了，“你要是害怕和我打交道就去办离职。” “这就2n了吗？” “你实习第三天，你没有n。” “……”陈意安静默了几秒，试探着小声说，“你好像也没有权限开我……” “但是我有权限开了你老板。” 可怜的henry。 陈意安心想，老板也不是这么好当的。 霍清澜看她懵懵懂懂又拘谨的模样，也懒得再开她冷玩笑，“告诉henry，现在你们部门每一个节点都要抄送给我。” “ok。”陈意安问，“您看完了吗？” 霍清澜有种她才是老板的错觉，他没说什么，整体过了一遍，henry参悟力比其他几个部门老板好多了，第三版好多了。 “下周三去青岛我跟着，批差旅流程的时候把我的那份也加上。”霍清澜把几份签好字的文件推过来，看她站在那静候接下来的模样，霍清澜差点气笑了，抬手示意门口，“您请。” “……” 陈意安窘迫，手忙脚乱收拾文档，偏偏好巧不巧这会鼻子一痒，站在他办公室时间有点长，他这儿太冷了，她打了一连串喷嚏。 完了。 陈意安伸手捂着脸，狼狈至极。 霍清澜盯着她看。 “我没感冒不会传染你的，”陈意安捂着鼻子慌忙解释，声音带了鼻腔，“我过敏性鼻炎……” 霍清澜示意桌上的抽纸，“拿着走。” 陈意安把文件夹在腋下，一手捂着鼻子，一手拽了几张抽纸赶紧溜了。 出了办公室，又是一阵热风。 她拿着纸巾擤鼻涕，终于舒服多了。 霍清澜往外看出去，看见她的背影，垃圾扔进垃圾桶，小跑着溜了。 肢体语言都变轻松了。 就差把怕他写脸上了——估计外面没少传他冷血不近人情的小话。 但这也是职场，能力居于首位，但该有的领导关怀和下属沟通也得有——尽管霍清澜并不喜欢这种文化，但是这确实也是管理层和公司文化中的一环。 所以当天七点的时候。 max收拾东西下班，他乐呵呵地，也没什么晋升的渴求，因为他就是燕京本地人，虽然当爸了但也不鸡娃，挂嘴里的话也就是：没事，毕业就拿2n去开滴滴。 陈意安悄悄问hedy，2n得是多少啊。 hedy托着腮说，“看资历咯，max的2n能有一百万内吧，要是总监或者henry那个级别，离职2n少说还真得一两百万。” 难怪！ 原来2n这么值钱！ 陈意安正吃着餐后甜品提拉米苏，就看见霍清澜的助理过来了。 “lilian，过敏性鼻炎注意休息，这是西替利嗪过敏药和过敏喷雾。”助理微笑着把袋子放到她面前，“如果您新入职感到压力，可以预约一下我们公司的心理咨询哦！” hedy倒习以为常—— “这就是我为啥一直呆在kenton，虽然老板们工作上有时候过于苛求不当人，但kenton的员工关怀真是业内第一的，”hedy说，“各项开支全报销，你情绪不爽老板还来关怀你，起码咱们不是牛马打工人。” 但陈意安还真小小的感动欣喜了一下，尽管她也知道这应该是所谓的“员工关怀”。 她抬起头，霍清澜还在办公室忙。 确实工作狂魔。 但好像也不是那么不近人情。 5、第 5 章 公司氛围一切良好，陈意安初入职场，更是打起了一百二十分的精力，hedy不怎么喜欢linda她们，linda也不怎么喜欢hedy她们，陈意安偶然去茶水间的时候，也听到几个实习生闲聊，不怎么乐观的样子。 陈意安才到这儿几天，也看到了有实习生打包东西走人的情形。 她在工位上悄悄回头看，跟她同期进来的两个实习生都在linda组，捧着平板专心地请教问题，看起来忙多了。 “工作在精不在多，”hedy收拾东西准备走了，拍拍她肩膀说，“我们看重的是完成度和精确度。” 但陈意安却突然有了一点压迫感。 七点一到，max就哼着歌戴上耳机收拾好了自己的双肩包，他在公司吃完晚餐，就得开车去接他老婆下班。 然后hedy补了补妆，表示今晚有约。 陈意安还不急着走，hedy说让她算完一组数据也早点回家歇着，好歹下周还得出差，这可是个苦差事，得养精蓄锐。 陈意安问她，“那你走了我有问题的话……” “问henry咯，都一样，他次次加班到十一二点呢，工作狂魔。”hedy努努嘴，“放轻松啦，别太紧绷。” 话是这样说，但眼看着同期来的实习生一个比一个勤奋，她感觉到了一点危机感。 陈意安深知这次机会来的多么不容易。 目标拆解一下，她现在应该做的就是竭尽全力度过这次实习期。 这么想着，陈意安在内网上给henry发了一条消息问他现在有没有时间。 henry以为她要预约谈话，说明天午休的时候她有时间。 陈意安忙打字回复：我是想看看公司之前的营销方案学习一下。 henry直接推开了自己办公室的门，“lilian，过来下。” 陈意安小跑过去。 henry觉得想学习是好事，也不吝啬地把前几天那份被霍清澜批改过的月度汇总的备份交给了她，“这几个案例还是蛮典型的，契合新boss的风格。你可以拿着看看，不过我这几天要临时出差一趟，如果你有什么问题，随时去问一下eric就好，他下班比我晚，19：00后他一般没有预约，你提前打个照顾就好。” 陈意安点头，跟henry道谢后，她有一个小问题想问，但这问题有点难以问出口。 “说吧。”henry打开电脑问她。 “我是想问……实习期结束，一般会留几个人？” “一或者二，择优，”henry说，“不过现在公司新政策在逐步落实，你懂得。不懂的地方随时提问，欢迎。” 她慢了几秒才反应过来。 当时hedy打直球说：裁员啊。 毕竟换了管理层，换了新理念，max开玩笑说，一朝皇帝一朝臣喽。 这也就意味着竞争的激烈。 陈意安更是要努力了。 她回到位置，泡好了一杯咖啡，henry把电子版也发送过来，打批注的地方都是霍清澜的标注。 她能看得出来，霍清澜的确严格。 陈意安戴着耳机投入工作，她看到了一个完整的旅游营销案例，厚厚的几十页，她工作投入，将自己所有不确定的地方都用铅笔标注了出来。 因为太过投入，陈意安丝毫没注意时间过去了多久，她戴着耳机去了茶水间接水泡咖啡，颇有挑灯夜战的趋势。 这份营销案例，堪称精彩。 她以前做过工作室，规模非常小，对于一些方案的选择性更是少之又少。 更谈不上如此丰富的完善的策划，囊括了旅行行程中各式各样的吃、住、行、玩，每一个流程都有独立的营销与广告，精准的满足不同需求的客户偏好。 kenton.trip是个巨大的平台。 霍清澜结束工作的时候，已经是0:30分了，外面大开间大半的灯都灭了，只有一个地方仍然亮着灯。 33层的办公室几乎空无一人了，保洁阿姨还在外面打扫卫生。 他一扫视，就看到了坐在那里的人。 戴着耳机，桌上四五条速溶咖啡，还放着好几袋饼干。 “你打算住在这里？” 陈意安正沉浸地研究着面前的方案，视线里突然出现了一双白皙好看的手，她吓了一跳，一抬头对上面前的俊脸，她慌忙摘下耳机。 “什么时候了？”霍清澜本不太想多管闲事，但眼看着这人也没下班回去的迹象，他先前都是在kenton的北美分部，那会国外的同事都说中日韩内卷的厉害，偶尔还蹦出来几条员工加班猝死的新闻，他回来述职的时候，董事会特意强调了kenton的公司文化。 kenton集团能有行业最高的员工满意度，自然是离不开员工关怀文化。 “呃，十二月三号。”陈意安没意识到他说的是时间，神经还紧绷着，“青岛的营销方案ddl是十八号……” “我说时间。”霍清澜心想这人还真是脑子不太正常，“你不下班？” “哦哦，”陈意安一看时间吓一跳，赶紧关电脑收拾桌子，有种上学时图书馆关门的感觉，“马上走。” 霍清澜嗯了一声，象征性关怀一下，“早点休息。” 陈意安忙应了几声好的好的。 霍清澜朝着电梯那边走去。 电梯有点久，他听见后面窸窸窣窣的声音，侧眸看了一眼，陈意安挎着自己的托特包，里面塞着电脑、文件，手里拎着垃圾袋，她小跑着把垃圾袋放进保洁阿姨的垃圾桶里，然后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对着打卡机微笑。 霍清澜没缘由地觉得这人真像是还没被社会毒打过的单纯，也到底是23岁，做什么事情还是凭着一腔热血坚持。 他闭上眼睛想了想。 当时anna把几个新人的面试视频发给他，他抽了个午休的空档一边看文件一边过了一遍。 大多都是模板套路的回答，什么宏伟的目标、什么人生抱负，也有拘谨紧张的问什么答什么。 直到他听见了一个回答，直愣愣的，简单又理所当然：因为喜欢啊。 ——当然是因为喜欢啊。 ——为什么喜欢呢？ ——因为这个世界仍然是美好的，去的地方多了，才能更直观的热爱这个世界和生活。行万里路读万卷书，人的灵魂就永远在路上。我想永远带着热情去探索这个世界的土地。 这是所有的实习生里，最让他印象深刻地面试回答。 没有计划，也没有目标，只有单纯的热爱。 霍清澜抬头看了一眼，陈意安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他甚至好像记起了那天面试时她的音容样貌。 “叮——” 电梯到了。 霍清澜迈进去。 “诶等等——” 陈意安挎着自己的包跑过来了。 霍清澜伸手挡了一下电梯，电梯门又重新打开。 陈意安跑着进来，深灰色的牛仔裤修身的毛衣，外面套了件大衣和围巾，裹得严严实实。 陈意安尴尬笑笑，霍清澜按的负二，她按了个1。 霍清澜又提醒她，“一楼大门十一点半就关了。” “啊？” “走-2。” “哦哦好。谢谢您。” 霍清澜嗯了一声，没再说话。 陈意安看着数字跳动，心里有点打鼓，她没走过-2停车场，还不知道停车场出口在哪。 “叮——” 电梯门又开了。 地下车库潮湿阴冷，只有几盏灯亮着，半个人影都没有，到处黑漆漆的，一眼都看不到出口在哪。 这种地方特别让人毛得慌。 “那个……eric，”陈意安慢慢挪了几步，沿着几个绿色的出口看了一圈，出口的门都锁着，她不知道从哪儿出去。 所以陈意安鼓起了勇气，叫住了他。 霍清澜刚走出去没几步。 他回头看着她。 “我不知道出口在哪……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能不能和我说一下从哪儿出去啊？” “直走五十米，往西边转二十米到j区，然后往东走看到h区再往西，南口c出口。” 陈意安茫然。 她分不清东南西北。 而且…… 一个k区就已经如此“辽阔”了，周围还四通八达的。 霍清澜一看白说，转身拿出车钥匙，“过来。” “哦哦……” 陈意安小跑着跟上，“您不用带路，您和我说一声就是。” 霍清澜才不带路，他直接找到了自己的车，“上车。” “啊？” “我把你送门口。” “哦哦……那谢谢您了。”陈意安这回都没客气，因为这地下车库确实有点吓人，她方向感一向很差。 霍清澜的车是一辆宾利，她拽了拽后座打不开，一会副驾的门开了。 她有点窘迫地上车，系安全带。 霍清澜车上内饰全黑，和他办公室一样。 车里一股淡淡的皮革味道。 他一言不发启动车子。 陈意安上车后搜了下地图，地铁停了。 那个时候滴滴打车还没那么普遍，但max特别看好，觉得这是他毕业后的理想职业。 她只能在路边打车。 但霍清澜把她放下的地方是公司的后门，人少，不好打车，她还得小跑着去前门那边打。 所以霍清澜绕了一圈等红灯的时候，又看到那个身影站在前门那儿，伸手拦车。 没车停下，都是满客。 这个点儿也过了下班打车高峰了。 霍清澜看着那人站在路边，捂着围巾呼出热气，也不气馁，逢出租车就招手。 还不知道得几点才打上车。 他不知道这会出现在他脑海里的是“员工关怀”还是“明天不赶时间，做个好事也无妨”。 他又把车开了回去。 车窗落下，看见一张被冻得哆哆嗦嗦的脸，他直接堵回了一番没必要的客气，“别废话，上车。” 陈意安老实上车了。 霍清澜问她去哪。 她说了个位置，“送附近也行。” “顺路。”他回，言简意赅，“我去附近吃夜宵。” 陈意安眼前一亮，“离我家不远诶，三条马路，要不我跟着你去。” “……？” “不是，我不吃夜宵，你方便就带上我，正好我有几个问题想问，会麻烦你吗？也不多，就六个问题。你不方便我就明天找您助理预约一下。” 6、第 6 章 这完全超出了霍清澜预料的发展。 一家并不算大的广式点心铺，味道清淡，环境也很接地气。 看起来霍清澜常来，他上楼落座，只说了一句还是老三样，而后又看了一眼坐在他对面的陈意安，他示意了下前面的菜谱，“饿了自己点。” “我不饿。” “甜咸？” “咸。” “……”霍清澜又招手，“加碗蟹粉馄饨。” “你常来？”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想着随便说点别的缓和下气氛。 霍清澜倒了热水，烫着面前的餐具，动作自然斯文。 “算是。” 他独居，一日三餐大多都是工作商务餐，有时候忙起来顾不上，他平日里也鲜少做饭，偶尔会来这儿吃个夜宵，分量小，味道淡，合他的口味。 陈意安扫了一圈，墙上有贴着不少招牌，什么上过新闻的老字号。 她平时都不怎么出门吃饭。 店里出餐很快，霍清澜的老三样就是蒸排骨，艇仔粥和虾饺。 陈意安看他不太想闲聊，就从自己的包里拿出了厚厚的一沓资料，找出了自己标记的位置。 霍清澜也觉得挺匪夷所思，他觉得能顺道解决的事情就直接解决了不会拖到第二天，但在夜宵店回答实习生的问题，确实有点离谱了。 可陈意安觉得挺好，不然第二天她要忘记了。 “我是看到昆明的这个营销案例，”陈意安把碎发掖在耳后，“基础的数据是怎么得来的？通过大数据标签吗？” “可以这么说，先打造当地ip投放，根据用户浏览习惯筛选出初步需求，数据部会分析出所有的用户偏好，”霍清澜说，“kenton.trip旗下的几款app就是平台，以前是商家对用户，现在是商家对平台、平台对用户。所以双向对口。” 陈意安懂了，举一反三，“所以可以打造ip，也可以将营销方案进一步投放kenton集团旗下其他平台，做kol或者koc的链路，去辐射影响用户的消费。” 她理解的快，霍清澜竟然觉得有些顺畅。 在霍清澜眼里，沟通只分有效沟通和无效沟通。 显然她是前者。 所以霍清澜并不抵触。 “那关于酒店方案的选择……” “公司和国际五星级酒店集团有推广合作，”霍清澜说，“这些酒店旗下不同的酒店都针对不同的用户，除了高奢还有经济型，我们有自己的优享会待遇，通常会是酒店事业部跟他们沟通，筛选出我们平□□家方案。” 霍清澜说着，抽过她手里的铅笔，在一个地方画了个圈，“所以在这一步，你需要跟酒店事业部对接，让他们选出这次可合作的酒店以及讨要方案。” 陈意安恍然大悟，顺势接着问，“所以餐厅、票务也是同理。” “是的。” “还有一个问题，就是……”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这个问题让她有种考前作弊的错觉，但她觉得霍清澜也不会告诉她答案，或许更像考前透题。 这种感觉很奇妙。 好像学生时代，自己的导师就是出题人，所以同学们拐弯抹角地找导师要复习范围。 “说。”霍清澜正在喝粥，模样倒赏心悦目。 “所以，咳……你觉得冬季的营销热点是什么？”陈意安给自己找补，“我想到了一些，但我觉得我的思维可能会片面。” 霍清澜搅了搅面前的粥，她话里的意思还真是不遮遮掩掩。 “第一，我不是做创意的，我给不出你创意方案，第二，我不是在跟你进行头脑风暴或者创意讨论，营销热点是你的工作。” 霍清澜的回答并没有什么问题，公事公办。 陈意安当然知道自己那点儿小心思，她嘿嘿一笑，说好，然后低头开始吃自己碗里的馄饨。 霍清澜说完之后有那么一秒的停顿。 还以为小姑娘脸皮薄，这会肯定觉得尴尬或者不舒服，但他们是上下属的关系，他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但好在，陈意安并没有为此脸色不舒服。 茶点铺子里人不算多，但热气腾腾，老板热情，又趁着这会送来两碗糖水。 霍清澜不太吃甜，他抽了张纸巾擦擦手，“给她吧。” “……”陈意安面前又多了两碗甜点。 一碗杏仁奶，一碗木瓜雪耳羹。 她象征性客气了一下，“您不吃吗？” “不吃。” “那我解决一下。” “……” 霍清澜坐在她对面，陈意安倒没什么拘谨和不自在，这种相处确实也不会让他反感，下午的时候她明明还紧张成那样，晚上却放松了不少。 “不紧张了？”他问了一句。 “这不是下班时间吗？”陈意安嚼着银耳，“而且……” “而且？” 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了，“我觉得你下班了人还挺好的，嗯……你是个好人。” 这个答案让霍清澜觉得搞笑，他只是哼笑，“你形容还挺特别的。” “那你也是个好老板，”陈意安补上一句，“我一定珍惜这次实习机会。” 霍清澜觉得有点儿热了。 陈意安脱了外套，大衣和围巾随意搁在椅子上。 她的长发起了点静电，看起来毛茸茸的。 面试那次，他就觉得特别匪夷所思，一个二十刚出头的小姑娘，手里没什么资产，却敢用信用卡做出一条现金资金链，还敢利用信用卡的积分，他当时只觉得她过于胆大，可换句话说，至少她聪明，比其他同龄人更勇敢。 这几天他在办公室里，偶然会看到她，毕竟是anna很看好的人，履历又比其他实习生更出挑，那些时候她埋头坐在工位上，毫无存在感。 他想，这也是个普通不过的普通人，到底没那么出彩。 直到今晚，他的天平稍稍下沉。 他大概知道了anna那句话：她确实不一样。 但到底是哪不一样？ 霍清澜不知道。 但他敏感的直觉和第六感告诉他，他并没有太讨厌她，甚至愿意等待机会的考核。 “八月份的关键词经常是避暑、情侣、开学，这个特别的时期，营销方案是否会侧重七夕以及开学前的营销活动？八月基本是全年最热的季节，在营销方案里，是否需要备注汛期和中暑的方案？” 陈意安正吃着馄饨，突然听见霍清澜讲话，她诶了一声，一抬头，思路好像打开了，“是哦！不能只营销当地的景点，还要和人文节日结合在一起。” 以前她在国外，毕竟不是本地人，对一些节日和习俗畏手畏脚，因为怕出错就不敢做这种活动，而霍清澜这一番话，一下给了她很大的灵感。 “还有十二月圣诞节，年终预热，元旦预热……” 陈意安双眼一亮。 霍清澜心想，思维跟得上，不算笨。 陈意安一边吃一边思考，当时hedy说过，新年活动，linda他们组里要营销三亚，这确实是个不太会出错的选择，毕竟寒冬腊月出行不便，大家都会选择天气温暖的地方。 但霍清澜的这番话，让她突然意识到，不一定要拘泥在天气和地域里。 人文环境也可以是另一种方案。 她一时间没说话，霍清澜等着她，视线落在她身上。 并不算柔软的线条，柔韧更多一些，也没什么怯懦，她放松自然，好像藏起了棱角。她与甜美并不沾边，至少看到她，霍清澜能想到的词是韧劲，无所畏惧与勇敢。 这个寻常的夜晚，因为她而增添了一种奇妙的不寻常。 这让他情不自禁地放松下来。 他不喜欢拘束，不喜欢别人与他相处时的伪装。 “我们是不是跟各地文旅局也有合作的？”陈意安突然开口问。 “是，但也不止文旅局，”霍清澜收回视线，倒了杯水，“要去问henry。” 陈意安点点头，吃完了自己面前的东西，她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捋了捋胸口，“吃多了。” “……” 霍清澜没说话，拿起了车钥匙。 陈意安抓起外套跟上，她套好衣服，系上围巾，“这儿离我家不远啦，我走回去就行……” “凌晨一点半了，安全起见，我把你送小区门口，不差这十分钟。”霍清澜走在前面去找车。 一会没见人跟上。 他回头一看，陈意安站在门口，昏黄却又明亮的路灯，她围巾系的歪七扭八，长发更是有些凌乱地塞进了围巾里，茶楼里的温度很热，外面气温却又极低，她的额头上有一层薄汗，浸湿了一些碎发，脸颊上浮着些许的绯红。 当时霍清澜的脚步竟然停在原地。 他没什么恶趣味，也没什么爱好，更不会对什么感兴趣，也不会有任何太大的情绪波动。 可这一会，他忽然心悸一下。 23岁的确是个好年龄，大胆，自由，美好，没被社会和生活毒打，也不会有太大的压力和负担，所以仍然单纯清澈。 脸颊上都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这本是很寻常的一幕，却莫名藏进了霍清澜脑海的深处，他会记得陈意安的二十三岁，平常却又不寻常。 “eric，你是个好人。” 陈意安小跑过来了，她没再推诿客气，临上车前又忍不住夸赞了他一下，“也是个好老板。” 霍清澜觉得自己荒唐。 他甚至不了解她，不知道她到底是什么样子。 他嗯了一声，开门上车。 至少这三十二年，陈意安是第一个用“好人”来夸赞他的。 小区不太好停车，陈意安只让他停在小区的路口。 她认真道谢，从耽搁他时间到送她回家。 “谢的很好，下次写个颁奖词。”霍清澜说，“路口限停三分钟，你再多说十秒明天去交警队给我交罚款。” “……”陈意安嘿嘿一笑，赶紧拉开车门跑了。 霍清澜倒车调头，从车窗里看到陈意安站在路口，甚至还对他挥了挥手。 他没来由觉得好笑。 傻。 7、第 7 章 陈意安回家之后还挺精神，她要做的事情不少。 霍清澜的话给了她不少启发和灵感，她还用不太惯文档同步传输，就自己在纸上写写画画，她知道kenton旗下许多社交新媒体平台，列出来几个投放方向，又想到还没选定的营销城市，她简单列了列，脑海中却没思绪，想着明天开小组会的时候和hedy聊聊。 而后陈意安又翻出那本厚厚的营销汇总开始重新啃。 其实这样的工作她适应的不错，这也归功于在国外上学的时候，当时有玩笑话说，老师只讲1%，剩下的99%都要自己啃资料。 瞿颖写完代码出来洗漱的时候看到陈意安门缝里还亮着灯，她试探着敲了敲门，陈意安穿着拖鞋开门，俨然还精神着。 “你怎么还不睡，明天不上班吗？”瞿颖摆摆手，“怕你忘了时间，提醒下你，三点啦。” “马上马上，有点资料要看。” “你们那边好紧张哦。” “还好啦，反正，尽人事听天命嘛。” “周末我们一起吃饭。” “好！” 陈意安很喜欢她的这两个室友：好沟通，善良，没有距离感。 温晨作息昼夜颠倒，她有时候见不到，但温晨给冰箱里添置了不少水果，写了便利贴贴在厨房里，其实就是特意给她俩买的。 陈意安第二天又是早早来到办公室，给hedy和max拿了咖啡，她谨记着max的提醒：用公司的杯子买咖啡能免费。 早上有个小组的晨会，五分钟就结束。 henry看了看对于青岛方案的初步架构，特意提醒hedy要带着陈意安全程参与。 henry说，“同期linda那边也会营销苏州，你们两组的方案最终成绩肯定是会做对比的，届时如果你们组效益更高，lilian应该就可以直接留下。” 陈意安是知道，henry算比较偏向hedy的，其中缘由她也猜得到，是因为换了新的管理层。 所以她更得争口气——这是一种下意识地反应。 毕竟她们组本来人就少。 “反馈什么时候能出？” “你们方案上了一周就能见分晓。青岛和苏州的方案正好隔一天的。” henry出去之后，陈意安跟在hedy身后，“年底的营销城市我们想好了吗？” “还没呢，我和max列出了大理，哈尔滨，泉城，但都感觉缺点儿东西，”hedy说，“不着急，我们先把青岛方案做好。” 陈意安点点头。 hedy也几乎不太会让陈意安加班忙太晚，陈意安自己主动在办公室呆着，像预习功课。 她有时候抬起头来往霍清澜办公室那边看看，总觉得应该有来有往一下，毕竟上司请了一顿夜宵，道谢有点过不去。 公司不是员工关怀吗，上司关怀下属，下属也得象征性关怀一下上司吧，和谐有爱的工作环境，她就经常看到hedy顺手给henry买咖啡。 她观察着—— 公司早九晚五，霍清澜通常八点多就在了，他有时候出差，有时候开会，傍晚十一点半准时下班。 是个不折不扣的工作狂魔。 但霍清澜的特助人不错，非常温文尔雅的年轻男士，跟max关系好。 陈意安始终没和他特助搭上话，她几番凑过去，又把话咽回去了。 说给霍清澜买咖啡，毕竟官大好几级，显得她居心不正。 “lilian，你好勤奋啊。” 一道声音传来，陈意安从一堆文件里抬起头，是同期的实习生，跟在linda手下，她们不记中文名，叫bel。 “还好还好。” “感觉好难留下，”bel有点丧气，“压力太大了，我听linda说，最多就留两个人。” 陈意安有点爱莫能助，只能宽慰一句加油。 “那个，如果我有不懂得，我能来问问你吗？”bel小心地问她，“都没个能问的人……” “好啊。不过有些我可能也一知半解。”陈意安还挺热心的，尤其是看到对方是个她的同龄人，她目前在这个城市里，接触到的温晨和瞿颖都很好。 就像虹姐一直教育她的：出门在外，能帮就帮。 bel感激地给她送来一堆零食。 霍清澜开完会回来的时候，就看见这么一幕。 他做管理层的，对这些敏感的多。 陈意安乐呵呵的，傻的可怜。 下班的时候也不出所料，陈意安又是最后一个走的。 霍清澜拎着外套，觉得没必要提醒，但他心里有点儿不太舒服。 因为平心而论，他至少觉得在近期这些实习生里，陈意安在他这儿是有加分项的，如anna说的：勤奋，理解快，能跟得上。 矮子拔将军了，他想。 所以霍清澜折返回来，敲了敲她的办公桌。 “我马上就下班！”陈意安看到霍清澜的身影，就知道已经过了11:30了。 于是她飞速地收拾自己的办公桌，又火速去打卡下班。 “您要说什么？”陈意安把桌上的纸收拾起来塞进包里。 霍清澜看见了，这年代还有人在纸上写笔记的，他心想可真不安全。 “每一个节点，走内网同步，”霍清澜难得好心提醒，“你写纸上，是打算周末ems邮寄留档？” “啊？” “ems可是国家级盖章，能当证据了。” 陈意安这才反应过来他在阴阳怪气，她尴尬抿唇，“我记住了，谢谢eric提醒。还有我想问您一个事来着……” 霍清澜朝着电梯走，按了电梯等候的时候，他的特助正好来送钥匙，特别和善的一个人，这几天下来也熟悉了一些，便顺势跟陈意安打了个招呼。 陈意安也热情回应，“拜拜leo！” 霍清澜扫了她一眼，leo要回办公室整理他接下来的行程。 “呃，我没打leo主意，”陈意安察觉到霍清澜的眼神，咳嗽一声，“是我有件事想问他来着有点不好意思……” “所以你不好意思问他，好意思问我。” “因为你是当事人啊。” “……” “就那天平白无故吃了您一顿夜宵，我妈说工作和生活得分开，要不我回请您两天咖啡您介意吗？” 电梯来了，陈意安钻进去，按了个1。 霍清澜按了个-2，“介意。” “啊？”怎么把天聊死了。 “我喝咖啡睡不着，我只喝茶。” “那我请您喝茶。” “我只喝铁观音。” “那算了铁观音太贵了，那我微信转你夜宵钱吧，”陈意安说，“诶，您介意微信的话我支付宝也行。” “微信。” 霍清澜其实觉得有点说不过去，但好像也能说得过去。 他只能用“奇妙”和“第六感”以及“经验”去形容。 陈意安是个勤奋的员工，hedy、henry、anna都很喜欢她，他也能凭借自己的管理经验，觉察到她的潜力和未来的发展。 没必要的人就没必要加微信，但显然，在他眼里，陈意安并不是那么没必要。 “诶，我以为要扫您收款码呢，那我加您啦。” 陈意安显然没想到那么多，她直接发送了好友请求。 霍清澜嗯了一声，“这个猫头是你吧。” “是啊。”陈意安凑了个整，转过去一百。 霍清澜神色平常，“用不了这么多。” “那您今天还去吃夜宵吗，”陈意安又问他，“我还有几个问题想问。” “……你没别人可以问了吗？” “hedy下班不回消息，henry这几天有点忙……”陈意安讨好地笑笑，求知吗，不尴尬，问题解决了就行，更何况霍清澜也没那么可怕。 “我不忙？” “我也不耽误你吃宵夜，”陈意安说，“要不我得走流程预约一下了……” “算了。”霍清澜在心里敲了敲木鱼当日行一善了，“问吧。” 又是那家夜宵店。 还是熟悉的茶点。 老板又送了两碗糖水，照旧是陈意安解决了。 霍清澜这回给出了他的建议，“年终旅行我建议你们考虑下北方城市。” “为什么？” “……”霍清澜说，“气候原因，你自己想。” “哦，我懂你意思了，”陈意安果然跟上了，“寒冬腊月，北方人去南方也难以承受湿冷，反而北方还有优势——暖气！我突然有了一个计划……” 霍清澜打断她，“第一，这是团队方案，你需要跟hedy和max同步，第二，我建议你长点心，任何步骤都通过内网发送，留档且同步。” “嗯嗯。”陈意安虚心记下。 还是没懂。 非得让他说明白了。 “我希望你知道一个事实，”霍清澜不想点明，但又有了些私心，“你和bel是竞争关系。” 而这事，陈意安的确没想这么深。 她还没接触过职场的黑暗。 而瞿颖感同身受，“这么说，你大老板是个好人。” “为什么？” “看起来对你有好感啊，”瞿颖说，“这是个好习惯，就好像我们的代码，要是不走留证，关键部分被人抄走那就完了呀！” 陈意安恍然大悟，对霍清澜更是心生感激，有种惊险的感觉，但她不愿意把人想的太坏，bel还比她小几个月呢。 所以陈意安想了想，给霍清澜发了一条微信—— eric抱歉打扰您，谢谢您的指点，如果您不介意，我明天请您吃夜宵吧。 发送完，她又补了一句：咖啡也行。 发完等了几秒没回复，她点开霍清澜头像看了看，好家伙，这人没朋友圈。 看起来是个私生活神秘枯燥的工作狂魔。 她正准备睡觉。 手机震动了。 eric：？ eric：明天早班机。 早班机管我什么事。 她心想，我还要去送你吗。 陈意安又合上眼三秒终于反应过来了—— 明天早班机去青岛！ 8、第 8 章 这次出差就四天，陈意安只带了个旅行包，装了点换洗衣物，机酒都是她和hedy订的，他们出差标准其实还不错，有公司合作的酒店集团的经济房，只是突然加了个霍清澜，hedy特意提醒她：ceo级别要定五星级酒店的行政大套。 “你要是能留下，以后和各级boss出差的机会还很多，都得上报批审。”hedy说，“有时候也能记一下各个boss的喜好，刷刷好感嘛。” “还有，我们定的不都是五星级酒店普通大床房嘛，”hedy在这些细节上提醒她，“一般非黄金期的时候，办入住的时候问一下酒店能不能升级行政大床房，他们都会答应的，这就能省一点开支。” 陈意安都记在了心里。 飞机是早班机，约定在机场碰面。 陈意安挤地铁赶去。 早上六点多出门的时候天都没亮，真是披星戴月。 她在小群里发了一句出发了。 hedy过了半小时才回，让她去机场的便利店帮忙买个三明治，再点一杯星巴克，顺道发了转账。 陈意安来得早，帮hedy买好早餐，也给max带了一杯，最后给自己和霍清澜也点了一杯。 她背着旅行包，穿着牛仔裤运动鞋冲锋衣，手里拎着两个大袋子。 霍清澜已经在候机厅了。 他行李也是一样的少，就一个户外包。 陈意安风风火火过去，“想起来您不喝咖啡，我在星巴克点了这个。” “……”霍清澜扫了一眼，冰摇黑加仑。 她倒是会点。 霍清澜不喝这些，但看人家热情洋溢，伸手不打笑脸人，他皮笑肉不笑地说了声谢谢，又坐那继续闭目养神了。 “你昨天也没睡好吗？” “……” “我昨天忘了今天要出差，三点才睡觉。” “那你很不容易。”他象征性敷衍。 “还好啦，以前上学的时候我们满课的！早上九点上到下午五点，下课后还得去图书馆冲锋陷阵，因为我们专业和隔壁的政治学用一个图书馆，去晚了就抢不到……而且我早上七点多就得起，你猜为什么？” “我不猜。” “因为学校食堂早上八点半免费，咖啡也免费。” “……”霍清澜清净的早上就被这么聒噪地提前吵醒了。 他从口袋里摸出耳机，准备听听早间新闻。 “你是听歌吗？”陈意安觉得干巴巴坐在这里太枯燥了，公司氛围特别好，她觉得自己也是其中的一份子。 ——也难怪hedy说的，她和max还有henry一直在kenton集团，有最大的原因就是公司文化和环境好。 领导不会甩脸色，也不会拿官职压人。 “新闻。” “哦，我上学的时候老师经常让我们听bbc还有历史……” “你现在工作了也可以听，”霍清澜委婉提醒她，“你也可以闭目养神休息休息。” “我还不困，年轻，熬夜还没什么……”陈意安说，“我身体素质还行。” 霍清澜气笑了。 这人是不是什么都能接上几句。 他默默把耳机声音调大，一会旁边的人安静了。 他又睁开眼看了看。 陈意安坐在旁边开始剥橘子。 “我在旁边超市买的，你吃吗？” “……” 霍清澜又给她加上了俩标签：没心没肺，不赶眼色。 霍清澜自认为自己是个比较有威信的领导，但两顿夜宵下来，他在陈意安这里好像变成了一个：善良的好人。 他又实在懒得再管，不犯原则性错误，随意吧。 陈意安默默打开耳机，随意翻找了几首歌列入歌单，这次去青岛四天，最后一天大多是自由的，虽然青岛和泉城同一省，相隔也不算太远，但陈意安还从没去过青岛。 当年高中毕业旅行，几人商讨去旅行，然而五个人里只有她想去青岛，所以少数服从多数，去了一趟鼓浪屿。 转眼这么几年过去，她竟然再没机会来青岛看看。 上次旅行，也就是几个高中的好友——那会都是学生，为了玩的尽兴，出行和住宿能省则省，二十多个小时的硬卧，但几人一路讲话聊天，竟然也不觉得煎熬。 这次陈意安留了点时间，去栈桥逛逛。 所以最后返程的票，他们都不是一起的。 虹姐听说陈意安来青岛出差，非要她坐高铁回家一趟再回燕京，陈意安义正言辞婉拒，虹姐哟了一声，说她学大禹治水呢三过家门而不入。 老陈干脆给她转了车票钱。 陈意安就这么半推半就，晚上还得回家一趟。 hedy和max都是晚上回京的机票。 霍清澜回程的票是自己定的。 就这么一趟出差，陈意安是那个最开心的，max开玩笑说她像小学生春游，自带饮料水果。 “还没被工作毒打呢，”hedy啃着三明治，早班机的疲惫都被陈意安治愈了，“挺好，给咱办公室增添点活力，上班积极分子。” 陈意安果然从包里拿出了一个折叠地图—— “你看，最后半天我还做了攻略，”陈意安颇为骄傲，“我从下午开始玩，一浴二浴三浴，名人故居，德国监狱，栈桥，琴屿路我都要去，然后我顺道去吃一份海胆水饺……” “好家伙，你这旅游全靠腿啊，你得走多少了！” “预计三万步！” “牛逼。”hedy佩服的五体投地，“你这劲头真绝了，我们这种职场老油条忙完只想回酒店睡大觉了。” 这会机场广播提醒登机。 霍清澜终于睁开了眼睛，hedy也就象征性地打了个招呼，然后好收敛了不正经，汇报了下接下来的安排。 “我们落地后安排下住宿，下午有旅游局的商会展，具体要听听目前的政策和方向，然后有几个合作方组织了巡展和商业晚宴，两天都是招商会，我们会做一个简单地统计，整理出初步思路，第三天和酒店事业部、票务事业部开一个整合多方会议。” 陈意安默默听着。 “这个月方案要敲定。”霍清澜提醒说，“我们不是第一个营销这个城市的，也不是第一次营销这个城市，我希望看到不一样的营销方案。” hedy点头。 几人登机，陈意安心里还沉甸甸，鼓励自己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学习。 抵达青岛的时候，正是中午天气最好的时候。 蓝天白云，令人元气满满。 她大概是这次出差小分队里，最积极的那个了。 几个政府部门组织了商会，来参加的自然都是不少商家，各大餐饮品牌的营销市场部，kenton.trip作为平台代理方，位置很重要，大多露头的部分都是霍清澜出面，hedy和max负责配合。 陈意安负责—— 聚精会神地听，顺道积极收下他们递过来的名片以及宣传册，但厚厚的一沓，她特意带来了文件夹，全部收入其中。 霍清澜确实游刃有余。 kenton.trip好歹也算是国内最知名的旅行平台方。 会议有霍清澜作为平台方的讲话。 陈意安又碰碰hedy，“我以后是不是得找你要一下会议流程？” “对，最好是的，不过这次特别情况，因为eric是临时要来的，之前我们对接的工作，他本来是不参与的。” 陈意安上手快，立刻都记清楚了。 于是默默地坐在那里听着。 台上坐着的除了主持人，还有两个投资人。 这样的讲话一般都需要提前打好草稿写好会议纪要，但霍清澜居然什么都没准备，他就能如此游刃有余地回答每一个问题，从公司目前的运营策略，到公司现在的发展方向，再到每个城市的城市文化。 陈意安默默地看着台上的霍清澜，他在她心里的形象格外的高大。 是对工作的严谨负责，谈吐举止的优雅自然，他甚至会讲一些冷幽默的笑话，引据典故恰到好处的幽默，让现场的氛围轻松舒适不少。 “他真的能力蛮强的，”hedy吃着会场准备的水果压低声音说，“没准备底稿都能说的这么好，他履历也绝对牛逼。” “啊，我没注意。” “他清北毕业的啊，后来去常青藤学校，然后从kenton的北美总部连续几年晋升，估计是家里的原因才回来的吧，”hedy感叹说，“这种男人真是令人不敢奢望。” 陈意安想起前几天的夜宵，努力憋笑。 霍清澜的确没什么架子。 抛却了工作上的负责认真严苛，他在她眼里，同样也是一个善良的人。 或许陈意安对这个社会和人还没有太深的接触和了解，但她知道，霍清澜从未拿出过老板的架势去压任何一个下属，尤其是对她这种实习期的菜鸟。 他是个好人。 陈意安一边听着，一边拿出笔记本整理重点，hedy看在眼里也记在心里，她其实特别喜欢陈意安。 一开始还是觉得陈意安没别的实习生那么死板的固化思维，所以她觉得沟通上不会有麻烦。 后来发现，陈意安不只是思维活跃，她还肯勤奋努力，hedy工作生活点到即止，但她也会看看考勤表，她看到陈意安永远都是十一点半打卡下班，早上八点就到公司。 问她干了些什么，也没留给她太多工作。 陈意安说把公司最近几个月的营销方案都看完了。 所以不管是hedy安排给她任何工作，她都能最快的速度做完。 hedy能看到她身上的潜力，还有一种生生不息的热情。 “说不定我以后还得靠你了啊小孩，”hedy开玩笑似的郑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苟富贵！” “刻烟吸肺。”陈意安当成了夸赞，“等我混出头，提拔我的hedy姐来当大boss，不干活只领钱。” “没白疼你。” 陈意安嘿嘿一笑。 霍清澜讲完的时候，下意识往第一排那儿看了一眼。 陈意安老老实实地坐在那抱着笔记本写东西，最后又是一番致辞，他看到陈意安又摸出了笔记本电脑开始打字。 他脑海里冒出来一点儿想法。 所以商会结束的时候，他敲了敲陈意安的桌子。 陈意安果然上道，“会议纪要吗？我已经整理好，走内网同步抄送到您和leo还有henry邮箱了！” 霍清澜心想自己猜得没错。 他打开手机看了看工作邮箱。 整理的很简单，就几百字，但是却主次分明，理清了政府部门和投资人的重点方向，没有多余的废话。 如果这是一份考卷，她几乎可以拿到满分。 霍清澜随口问了一句，“论文写的挺好？” “全d呢，distinction！一个merit和pass都没有。”一提起成绩，陈意安还挺骄傲的。 “不错，”霍清澜也说不好自己心情愉快什么，她的元气满满，或者是如此出色地完成了这份并没有人嘱咐她的工作。 诚如anna说的，她读的专业枯燥乏味，但成绩极佳，那时霍清澜觉得成绩并不能代表一切，但他也要承认，她的成绩代表了她有高度完成某些工作的能力。 霍清澜很喜欢这样，节约时间的有效沟通。 9、第 9 章 这一天几人就忙的够呛，陈意安之前还抱着“春游”的心态，第一天过半她就打消了这念头。 当天晚上是当地有名的酒厂组织了展览参观，当然免不了品尝几口，这也不算劝酒，小酌一口也算是品尝，酒厂知道他们都不怎么喝酒，所以每种种类也就那么一小口的量。 陈意安不会喝酒，嘴唇碰了一下，那一丢丢啤酒也苦的她吐舌头。 max帮她挡了挡，说还得留个人开车呢。 陈意安松了口气，她酒量应该还好，国外上学的时候被judy拉去酒吧放松，然而那地方吵得要死，她坐那喝完了judy点的酒，后半场直打瞌睡，judy惊呼，姐，那是一整洋酒啊。 当晚又是商务晚宴，陈意安一边支棱着耳朵听hedy和max应酬，一边搜寻着自己去拿点儿什么吃，她支棱着耳朵听了一会，大多都是些客套话，hedy不动声色地递给她一个慕斯蛋糕，敲她一下，“吃饭去，没啥重点了。” 陈意安嗯嗯点头，还得观察着他们几人有没有喝酒，得把人送回去。 她找了个靠窗的地方吃饭，青岛海鲜肥美，她最喜欢生蚝，又肥又嫩，沾着醋和姜末最好吃。 她专心吃着，抬眸扫一圈。 霍清澜在不远处跟人讲话聊天，觥筹交错的，她看着他喝了几杯酒，她今天还得充当司机了。 掏出手机看了看，今天已经两万步了。 但陈意安到底年轻，这会不觉得多累，还觉得新鲜，她都挨个记下，用手机自带的文档写了个行程安排，时刻谨记着霍清澜的要求，她传到了内网上同步。 晚宴结束的时候都已经晚上十点多了，散场时一个东家特意出来送，说明年会投资新开一个五星级酒店，希望届时能有机会合作。 几番场面话下来又是半小时。 陈意安拿着车钥匙整装待发，跟小学生似的。 hedy喝的有点多，她说喝酒的活一般都是销售部的人干，或者henry跟着henry喝，这属于是青岛啤酒太出名了，东家都热情好客，她一个东北人又格外豪爽，这波不怪她。 max就几杯啤酒，喝多了老老实实的，还不忘给他老婆发消息，“老婆我回酒店了……” 霍清澜坐副驾，微微合着眼闭目养神。 陈意安开车稳当，她看hedy困得不行，先去送了hedy和max，霍清澜酒店是另一个，她开车绕过去。 这是十一点的青岛。 城市是别样的味道。 沿海的城市总是别有一种风情，天然带了点浪漫，香港中路很繁华，车水马龙，商场四处亮着灯。 陈意安悄悄看了一眼，霍清澜没睡着。 他半睁着眼睛看着窗外，几杯酒后也没任何失态，他只是松了松领口，明灭暗淡的光，他的轮廓更为深邃分明。 “那个，”陈意安清清嗓子，“我等下去给hedy姐买解酒药，您需要吗？” “布洛芬，”霍清澜没拒绝，“我明早可能头疼。” “好，”陈意安应允，“诶。” “说。” 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到你这个位置，难道不能拒绝酒桌文化吗？” “……”这真是个好问题。 “能。” “那你……” “今天谁做东的。” “哦对。”酒厂。 “喝不喝酒看场合看情况。” “比如呢？” “比如有些饭局只是客套一下不会有什么深度发展就没必要喝，会长期合作或者成功合作，喝一点也无妨。” 陈意安不明觉厉，意味深长哦了一声。 “你哦什么？” “你很厉害，”陈意安实话实说，“还能分辨会不会深度发展。” “……”霍清澜哼笑了一声，觉得她这又是一句蠢话。 “你笑什么？” “我进职场多少年了，这点儿分辨力还是有的，糊弄你一下就是直觉，不糊弄你就是看看合作方案就知道能不能成了，商业直觉。” “那你觉得我呢？” “……？” “您的直觉。”陈意安尴尬咳嗽，找点儿话说，缓解气氛。 “没被社会和人际关系毒打过，好听叫单纯。” “不好听呢？” “你上赶着听不好听的？”霍清澜依了她，“没脑子。不好意思，我不是骂你，我找不到更温和的词了。” “那别的呢？”陈意安当然没往心里去。 没脑子算什么不好听的。 “做事情认真，理解快，上道。” 被领导夸了，陈意安很开心。 尤其还是被这么厉害的领导夸了。 “谢谢您eric，您也是个很厉害的领导，而且您知识丰富，谈吐很有修养，我得像您学习，您是个很厉害的好人，”陈意安也夸赞回去，“您应该是我见过最厉害的领导了。” “你有过几个领导？” “您和henry。” “……”霍清澜又差点气笑了，“前面药店，去买药。” 陈意安应允，前面路口右拐停车，她下车前特意说晓得了，这里限停五分钟。 霍清澜觉得这人还真是搞笑。 这个搞笑是个褒义词。 是真的单纯的直肠子，乐乐呵呵的，好像任何负面的都不往心里去，工作再苦再累也看起来仍旧元气满满，如果让霍清澜形容，那真是一个奇妙的形容词：非牛顿流体。 柔软的，毫无棱角的液体，却又在某些角度异常坚硬。 她看起来柔软，单纯，但霍清澜凭借自己看人的第一直觉，他能感觉到，她很倔强，她的棱角如同藏在柔软外衣之下的刺，坚硬稳固。 只是他并不知道什么才会触发。 霍清澜落了点车窗，他往外看着，她穿的衣服完全便于出行，微喇的牛仔裤，宽松却保暖舒适的冲锋衣，踩着一双运动鞋，她真像个学生的样子。 也就是在这么一刻，他也忽而没来由地想到了自己的年龄。 三十二岁，比她年长九岁。 霍清澜又闭了闭眼睛等着她回来。 也果然没几秒，陈意安拎着袋子上来了，布洛芬和解酒药递给他，她继续开车将他送到酒店，霍清澜是喝了酒，但还不至于喝醉，他拎着大衣下车穿好，陈意安对他弯着眉毛笑，“明天见啊，明天我来接你！” 工作了一天也不见累的。 霍清澜又是嗯了一声，破天荒的提醒她，“回去早点睡，注意安全。” “知道啦。”陈意安一脚油门跑了。 霍清澜看着这人的开车技术，又是一笑。 他莫名想到了年轻时在英国旅游，城市的公交司机常常是老人，开起车来一个比一个猛，霍清澜堪堪扶着栏杆才好。 他回了酒店套房洗漱后又开了电脑，对接了下手里的工作，结果看到内网的工作邮箱里还有一封抄送给他的邮件。 看了看时间，是晚宴的时候发的。 她倒是长记性了，连今天干了什么都详细的写了下来，流水账一样。 甚至写了hedy、max、eric喝了酒，晚餐是合作方安排的，没列入报销报表。 她还特意标了个【不重要，仅备份留档】。 霍清澜看乐了。 不错，记心里了。 一会邮件又提醒：是来自henry，她的直属上司：lilian，这种工作行程我们都有电子版，不必记录这么详细。 霍清澜破天荒维护了一下，给henry发了个消息：有备份的习惯是好事，该鼓励。 一分钟后，henry把刚才的邮件撤回了，又改发了一句加油。 霍清澜晚上没怎么吃饭，其实有点饿了，但是时间太晚，他也不太想这个点儿吃太多，犹豫着睡觉还是吃了酒店开夜床送的巧克力垫垫呢，门铃响了。 他当时想忘了打开请勿打扰。 但走过去看了看猫眼，是酒店管家。 “霍先生你好，刚才有个叫陈意安的女士给您送了一份宵夜，说是您的员工。” 霍清澜又是嗯了一声，接过来看了看，里面东西不多，就一碗粥，装在盒子里。 一碗干贝鲜虾粥。 当时霍清澜尝了尝这粥，是一家老字号夜宵摊子的。 味道清淡鲜美，很合他的口味。 他又不动声色地给她加了俩标签：细心、熨帖。 熨帖这个词却超出了形容下属的范畴，他好像又嗅到了空气里淡淡的橘子的味道，他当时睁开眼睛，机场的落地窗外正是日出，一点阳光落进来，落在她的头发上。 她的发丝泛着一点淡光，垂眸剥着手里的橘子。 他甚至记起了她的面容，一张尚且稚嫩的脸，澄澈又藏着倔强的眸子。 他并不抵触她在身边，不只是身为下属。 更是一种，男女之间的距离。 陈意安开车回了酒店，风风火火让客房给max送了药，又给hedy喂了点醒酒药，hedy刚躺下还没睡着呢，吃了药好受多了，含糊地说以后天王老子来了她也不喝酒了，然后夸赞陈意安温柔贤惠。 陈意安洗漱了一下换上睡衣出来。 hedy哼哼唧唧，“真的，你这种女的太是那样了，你得谈个梁朝伟金城武那种绝世大帅哥，哎，我以后就是你干姐姐，我得看着你找到托付……” “快睡吧你，明天早上还得早起呢！”陈意安掀开被子躺下了。 hedy又哼哼两声，睡了睡了。 陈意安留了自己这边的小夜灯。 她翻身朝着落地窗，心里却酸酸涨涨，像是藏了一颗小蘑菇，在一个潮湿的夜晚蠢蠢欲动着破土而出。 是因为工作让她大开眼界，让她看到许多种可能，她在汲取着新的知识，今天经历的所有的事情都让她感到新鲜。 同样的，她心里还有另一种特别的存在。 是她在敬仰着今天的霍清澜，他很厉害，他在台上熠熠生辉。 他的修养与谈吐，他的魅力和气质。 他还夸赞了她，在他眼里她好像也不错。 但这算是公司的“员工鼓励文化”吗？ 她不能不承认，除却上司下属的滤镜，她更是有一种微妙的心悸。 陈意安吓了一跳，拍拍自己的脸藏进被子里：都是错觉。 因为她可没和男人近距离接触的经验，更何况还是这样一位优秀有魅力的、成熟男人。 对，因为她还年轻，这都是她旺盛的荷尔蒙的错觉！ 10、第 10 章 这四天的工作很是繁忙，接连赶场子，hedy累的腰酸背痛，max也直言比带娃累多了。 “那还是工作吧。”hedy单身，“娃夜醒。” “各有各的累嘛。”max笑呵呵的，“我老婆就宁愿上班也不愿意带娃。” 陈意安还年轻，再苦再累睡一觉就好了，hedy更欣赏她活力满满，说自己二十三的时候也没她这么精神。 “你平时都不打游戏什么的吗？”上午工作结束了，也就差不多结束了，几人找了个会议室，准备和其他部门的同事开个线上会议串一下，这次工作行程就差不多完成了，max点了工作餐，咖啡配沙拉，等着其他同事接入进来。 这几分钟的空档，hedy开始闲聊摸鱼了。 “不打，刚到燕京还没怎么适应呢，我之前上学周末都坐车去小镇散心采风了。” “徒步啊？” “嗯呐。” “你是这个，”hedy竖起了大拇指，“henry就喜欢你这种的，公司部门团建，他每次都提议爬山徒步露营，什么发扬什么精神……我宁愿去酒吧狂欢或者回家睡觉。” 陈意安不好意思笑笑，霍清澜姗姗来迟，hedy敢开他玩笑，“eric春风满面。” “我对哪位合作方都春风满面，”霍清澜皮笑肉不笑，落座开了电脑，“五分钟后开始。” hedy呵呵一声，收敛了坐相开始工作。 max也三下五除二把沙拉吃完。 霍清澜本着效率至上的原则，能简单说完决不拖沓，“尽量十五分钟内结束，我下午还有线上会议。” “霍总晚上飞机回家啊？” “嗯。” “诶，lilian也是晚上去车站，那我把lillian托付给您了，麻烦您送到车站？” “啊？”陈意安当事人一脸蒙圈，“我打车就行吧……” “知道了。”霍清澜应了一声，把话题转过去，“开始吧。” hedy把这两天的文件都传输过去，“这是目前官方的旅游优惠政策，有很多出行上的优惠便利，还需要票务部和酒店部的同事整合出这次的合作方列表，周二前把预算和优惠给到我们部门，我们会在周二做出初步的预算链。” “广告部。”霍清澜问。 “初步方案会在七个工作日内做好，和广告部的同事对接，三个工作日内，广告部可以出第一版方案吗？”hedy问，“五个工作日也可以。” “三个，”霍清澜说，“广告创意部方案出的很快，要留一两天纠错时间。你们ok吗？” 老板都这么发话了，他们哪儿敢说不ok。 “然后我们这边确认无误后，广告部就开始走方案流程，预计15个工作日内完成，最后我们互相碰头，确认无误后，营销部开始发布方案，同时开始按照方案投放营销，”hedy在工作上态度严禁，“lilian，各个ddl都记住了吗？” “记住了。”陈意安点头。 霍清澜过了一遍整体，在时间节点上他没有意见，他倒是询问了酒店事业部几个常规问题，比如现在公司合作最多的酒店集团是哪些，给出的协议价还能不能再压，他们每年的业绩是多少，他立刻就要到数据报表。 酒店事业部的同事立刻传来了表格，霍清澜坐在电脑前不言不语地翻看着月度和季度的报表，他投放在了会议室的屏幕上，“这几家酒店的业绩和口碑下滑，可以考虑踢出本次合作计划，lilian，这次会展不少酒店发了宣传册，你整理下口碑和业绩穿传给酒店部同事，我们这次合作，只留60%常规合作方，剩下的40%可以在这次尝试新的合作方。” “但是……”hedy有些犹豫。 霍清澜提出了重点，“这次商会展，一家酒店集团的重奢品牌很大概率落地国内，目前应该在选址阶段，但北上广深市场逐渐饱和，所以落地新一线海滨城市的概率较大，这几家新酒店是他们并购重做的二级品牌，我们可以尝试下新的合作品牌，压一下价格，后面的重奢品牌会参考我们的合作体验，可以对接高端旅游产品或者商旅产品部门。” hedy心服口服。 陈意安更是，他看待事情的距离和角度总是超出了平常人。 陈意安听着霍清澜对接下来工作的安排，她默默地想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像他一样这么厉害？ 特别有能力、考虑事情的角度那么丰富。 应该需要很多很多的工作经验吧？ 当天下午两点工作结束，hedy和max就收拾东西准备回去了，hedy说得赶紧回去补觉休息了，max想他大宝贝了，陈意安和霍清澜收了个尾才走。 陈意安坐了霍清澜的车，她以为是霍清澜要把她送回酒店。 所以陈意安不慌不忙地收拾了自己的行李才去退房，然而她下来的时候，霍清澜的车还停在公司门口。 她拎着包敲敲车窗，“你不……” “上车。” 话还没说完，霍清澜探身把车门开了。 “啊？我现在还不去车站，”陈意安一脸疑惑地上了车，“我要去开始徒步散步了。” “我知道，”霍清澜提醒她安全带，“我下午很闲，跟你转转，考察一下。” “这能考察什么？”陈意安倒不太介意多个司机，下班时间了也无所谓是不是老板下属了，“我就是走路比较多。” “看看你这安排的行程怎么样，说不定出个攻略呢。”霍清澜准备导航，随意问她，“第一站去哪？” “琴屿路！”陈意安突然眼睛一亮，“公司内部人员可以自己发旅行攻略吗？” “你别骂公司就没人管你。” “……那肯定不会，”陈意安低头说着，打开了微博注册了一个新号，她发现霍清澜随随便便一句话就能给她不少灵感，其实那个时候陈意安只知道分享旅行攻略有不少人看，她还不知道这个行业能带来多少效益，她只觉得一边旅行一边记录，说不定还有商家愿意给点儿折扣呢，这对于她来说也能省下不少钱了。 琴屿路这边路窄，但附近也不少别的景点，什么海军博物馆云云，沿着琴屿路往前走还是栈桥。 霍清澜问她，“四点半日落，你要不要先去别的景点转转？” “诶！好啊，”陈意安火速翻出了自己的地图标记，“那我们先去小鱼山公园。” 霍清澜没意见，只是看着这人也觉得蛮神奇，都电子信息年代了，竟然还随身带着纸质地图，万一路况没更新呢！ “所以结合着看嘛，”陈意安看着车窗外随意的说，“反正以前我上学，谷歌地图把我导高架桥去了，我在高架桥上走了半天才下来。” 小鱼山这景区不大，矮矮的山，却能俯瞰青岛的城景。 白天正好，冬季的阳光晴好，红顶的房子一片一片，再往远处看看就是一片海水，天水交接，五四广场，奥帆中心…… “和厦门的红顶房子好像。”陈意安扶着栏杆感叹，她深深地呼吸一口清爽的海风，心情没来由地变好，没有天花板的地方和广阔的风景，最让人放松愉悦。 “历史文化背景不一样，”霍清澜和她并肩站在栏杆处吹风，冬天的风是冷的，多亏有太阳，“青岛有德国日本的占领历史，所以有很多欧洲建筑风格，前几年有一家网站营销这边的用词是东方小瑞士。” 历史课本上鲜少介绍这些。 陈意安很感兴趣，霍清澜也就挑拣了几句讲讲。 旁边一些拍照的大爷也听的津津有味，还时不时补充几句。 陈意安抱着胳膊站在他旁边，注意力就放在了霍清澜的身上。 虽然公司里常常能听得到对新boss的抱怨，大多都是：苛政、完美主义者、加班狂魔、要求极其严格、很不好沟通。 她想，才不是呢。 大概是因为她见过私下的霍清澜，他是有温度的。 也不会那么冷冰冰。 而且特别厉害。 四点一到的时候，霍清澜便开车带她去了琴屿路，这边是热门旅行景点，但天寒地冻反而没多少人。 也不太好停车，霍清澜随便停了个路边。 她在马路上张望。 窄窄的巷子胡同，路边不少摊贩卖些海螺贝壳，还有烤红薯之类的。 等着霍清澜停车有点凉，她忘了带手套，捧在嘴边呼气取暖。 没三两分钟，霍清澜递过来一杯热梨汤，路边买的。 手里一下子就热了，清甜温暖。 她和霍清澜沿着琴屿路慢慢走，她时而停下手机拍一张照，霍清澜不知道，他双手插袋走在前面。 镜头虚焦了，他的背影模糊，却依旧颀长高挑，优越十足。 陈意安脑子里冒出来不少点子。 她很积极的参与这次工作。 琴屿路的风很温和，海浪撞击岩石的声音此起彼伏，两人无言地向前走，栈桥那儿人就多了，情景也更为浪漫。 无数的海鸥在空中翻飞盘旋，海鸥的鸣叫、远处轮船的汽笛、层层叠叠的海浪声交错，这种纯粹的声音令人无比放松。 有游客在拍照，喂海鸥，一把面包撒下去，海鸥一股脑飞来又四散。 “喂么？”霍清澜双手插袋，看到陈意安一直在看海鸥。 “一块钱一袋。”卖面包的大妈说。 陈意安大方地从兜里掏出来五块钱，豪爽地买了五袋，分给了霍清澜两袋。 她教给他，把面包放在手心，会不会有海鸥降临？ 霍清澜配合后才后知后觉得很傻。 然而海鸥却非常给面子，尽心尽力扮演着合格的npc，它们围着霍清澜鸣叫着盘旋，胆大的那只落在他的掌心，飞快地叼走了那块面包。 陈意安眼疾手快按下了拍照，然后点开看看，“拍的完美！” 霍清澜却并不算抵触，他只是抽了半天的时间，顺从了自己的想法。 十二月的天，大约四点半附近就开始日落，陈意安挑好了位置，她目不转睛地盯着天空，眼看着太阳变成了耀眼的金色，满天的金光晕染开来，漂亮的无法形容。 海鸥依然在鸣叫盘旋，不知疲惫。 “这是我以前最想看的日落，”陈意安望着天空，忽而有一种后知后觉的圆满，“那会毕业旅行，我和朋友投票，六比一，我想来青岛，朋友想去厦门，厦门也很好，但我终于看到了青岛栈桥的落日。转眼一看，过去了好多年。” “……” “所以，想做的事还是要早点做，”陈意安说，“不然一晃就是好多年。” “……” “诶，我站在这就想到了聂鲁达的诗，聂鲁达说，有时候我在清晨醒来，我的灵魂甚至还是湿的，远远地，海洋鸣响并且发出回声……” 后半句她有点不太好意思，抿了抿唇清了清嗓子。 霍清澜奇怪地看她一眼，“你背诗就背诗，忸忸怩怩什么，后半句不就是：这是一个港口，我在这里爱你么。” 陈意安佯装忘了，转过头去看天，太阳完全落下去了，只剩下一片金色的余韵。 她脸颊有点发热，竟然有点桃色泡泡。 两人随便去找了一家当地有名的饺子馆吃饭，海滨城市吗，除了海鲜就是全家福水饺：海胆、墨鱼、鲅鱼、黄鱼。 有霍清澜跟着，陈意安放心大胆点了几样，不担心吃不完。 又是一顿有滋有味的饱餐。 陈意安的车子是八点的，霍清澜的飞机是十一点的。 车子在繁华的路段穿梭，明明灭灭的灯光耀眼璀璨。 她说青岛很漂亮。 “过几年会更漂亮，”霍清澜说，“位置优越的海滨城市，现在发展很快，几个重奢品牌都在考虑落地这里，投资前景非常好。” “kenton集团也会吗？”又是一个傻问题。 “会。” “kenton集团真的很厉害，”陈意安又补一句，“你也很厉害。” “……”他没讲话。 陈意安又小声补了一句，“我也想和你一样厉害。” “那就努力工作，kenton集团永远不会亏待努力工作的人，”那是2013年的末尾，霍清澜本来满心都是工作，他有许多宏大的事业计划，他觉得自己年轻，要做的事情还有很多。 可是今天，他却停下了脚步，沿着一条海滨小路走着散步，听了一个奇怪的人讲了许多奇怪的事，而这并不让他反感。 他也忽然想起了陈意安说的话：想做的事要早点做。 这个时候他确定，彼时他脑子里并不是瑰丽的城景，宏远的蓝图，忙不完的工作。 而是这个奇怪但又不怎么惹人讨厌的陈意安。 11、第 11 章 陈意安赶回泉城的时候已经是快十二点了。 她当时推诿了好几次，说第二天还得上班，匆匆忙忙赶来赶去很麻烦，但老陈和虹姐软磨硬泡，非得让她回家一趟，陈意安一想也是，自己也很久没回家了，只好买的晚上的票回家住一夜再走，hedy也允许她第二天晚来一两个小时。 好在泉城火车站就在市中心，打个车二十分钟也到家了。 果然像陈意安预料的那样，客厅里一大桌子菜还没动，老两口就等着她了，陈意安在青岛吃了一顿，睡前又吃上这么一顿，撑到剥了两颗健胃消食片塞进嘴里。 老陈熬不住了，说见闺女一回不容易，见到了就好，他不太擅表达，挥挥手回去睡觉了。 虹姐知道她明早又走，特意把之前家里的行李箱给她拖出来，在里面塞了不少吃的，满满当当一大堆，还有她钩织的袜子、拖鞋、毛衣、各种小坐垫。 虹姐已经五十多岁，乐观积极，开的窗帘店在他们这家属院里都出名，但她手艺好，有时候也帮人订做几条裙子衣服，甚至还在朋友圈里搞起了小副业，帮人钩点毯子垫子，漂亮精致，但陈意安性格随了老陈，没这么心细。 老陈是一辈子的老公务员了，粗心乐呵，虹姐大方外向，就这么一个小富即安的家庭。 “小安，你下回回来得是过年了吧，什么时候放假？”陈意安在卫生间洗漱，虹姐怀里抱着那只已经十来岁的小泰迪问她。 “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假呢。”陈意安漱口。 “放假了回来不？” “看看？”陈意安挠挠头说，“上班了假期不多，我还想走走转转看呢。” “那不差过年这几天，”虹姐说，“前两年你在外面儿上学，你爷爷生病住院那会花了不少钱也紧着你了，不过也多亏你一个阿姨帮忙，借了点钱周转，还托关系帮你爷爷弄病房和安排医生，我想着过年的时候你有空，咱一块请人家吃顿饭或者去拜访拜访人家，你那阿姨人特好，有个儿子也在燕京上班呢，说不定你们还能认识认识。” 陈意安说，“妈，我才二十三，你别打主意啊。” “优秀男青年，交个朋友怎么啦？” “……随你随你。” 陈意安也不辩驳，不过当初上学的时候，尽管老两口从不对她抱怨吐苦水，但陈意安懂事，家里的情况她也知道。 老陈一个月也就那么点儿死工资，虹姐开店有点收入，家里算不上多大富大贵，但一家人也过的不错，至少物质上也不太紧缺，陈意安也理解父母，家里供着她在国外上学有点吃紧，但陈意安成绩好，有奖学金，有时候还自己做点兼职，也就这么过来了，这种家庭就怕点儿什么意外。 说担心着，她爷爷一七十多的老头就这么住院了，一回手术一俩月icu，老头子那点存款掏光了，老陈和虹姐还得凑钱，陈意安的生活费只能靠自己了，那会老陈还整天发愁，说好医生挂不上号，那毕竟是他亲爹，也舍不得不管不顾。 后来挂上了省里的重点专家，虹姐轻描淡写地不让她担心，说是自己有个老顾客是个富太太，退休的老教授，虹姐给她家定做窗帘啊床品啊一来二去就成了老相熟，富太太老公是个院长，拖关系安排了医生，还借了一大笔手术费，手术做了，也就延迟了爷爷两年的生命，这两年虹姐和老陈才刚还清了账。 这事陈意安是知道的。 “就这么说定了啊，年底的时候你打扮像样点，人家廖老师听说你在英国上学对你评价可高了，她儿子在什么常青藤名校……”虹姐点到即止，“好歹你俩还都在燕京对吧，你也不差。” 陈意安哭笑不得，把人推出去，“我事业为重，二十三大好青春年华别总想着情情爱爱……” 虹姐懒得唠叨她了，“明早吃了早饭走啊。才回来一个小时呢，远香近臭了。” 陈意安哼哼几声，回了卧室躺下。 这是个职工家属院，这个点儿特别安静。 她都好多年没回来了，算算也该是爷爷病倒那年起，为了省钱她假期也没回来了，父母明显老态了一些。 她其实心思还挺细腻的，觉得普通家庭孩子出国不易，站在父母肩膀上看了世界吗，总得让父母也过上舒坦日子，尽管老两口对她也没那么大要求。 陈意安翻了个身，吃饱了却不太困，她点开手机，以往也不怎么拍照，反倒今天相册里一下子多了几百张相片。 她在黑暗里悄悄翻看着。 落日的海边，连海面都泛了一层金光，波光粼粼的，大自然神奇的画笔。 中间偶尔夹杂几张霍清澜的身影，或是模糊的，或是清晰的。 在他身边的时候，陈意安几乎不太敢同他对视，都是佯装平静地扫一眼，与他对视的时候也盯着一旁，导致霍清澜还问了一句她是不是眼神儿散光。 三十出头的男人，谈吐修养阅历丰富，在她眼中比二十多岁的男人更加稳重、情绪稳定，陈意安承认，自己有了一点心猿意马。 对自己最大的boss。 这真是一种难以抗拒且奇妙的感觉，好像并不是单纯的欣赏了。 至少绝对有荷尔蒙的影响。 陈意安长长地叹了口气，她还没经历过这种奇怪的“单相思”，越是睡不着越是胡思乱想，她一看才一点多，霍清澜飞机本身就是十一点的，他这会肯定没睡。 陈意安一口气把今天在栈桥那拍的一大堆带着他背影的照片全都发送给他。 又打开了员工守则看了看。 公司只禁止同部门恋爱，也没规定严禁跨部门恋情。 不对，她目前不是单相思吗，怎么就想到谈恋爱去了？ 陈意安把手机放下订好闹钟，自我催眠赶紧睡觉。 大概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甚至做了一场不太妙的梦。 梦见霍清澜冷着脸把她叫进办公司，说她骚-扰上司，直接把她开除了，所以闹钟响之前她就惊醒了，慌忙一看微信。 看见一条来自霍清澜的微信，她吓了一跳，屏住呼吸点开。 就一条：拍的不错，谢谢。 凌晨一点多发的。 她松了口气，赶紧从床上爬起来，匆匆洗漱了一番，老陈和虹姐都去上班了，她拖着行李箱打车去了车站， 回公司那一路上，陈意安在路上默念提醒自己：你只是对上司单相思了，请你保持好距离，别把工作也搅飞了。 成年人吗，动点感情是正常的，不要困扰别人、不要影响自己的生活工作那就没有问题。 她决定就这么落实了。 这是她坦诚的小秘密了，有点儿理直气壮，也不会觉得见不得人。 陈意安心情舒畅许多，跟hedy交接工作的时候，hedy看着她都奇怪，“你们年轻人还真是铁打的，出去高强度出差这么多天回来还能红光满面。” 陈意安嘿嘿一笑，坐在电脑前整理数据。 大约是因为她从不会为任何事感到困扰，反而化“爱慕”为动力，虽然迟到了两个小时，工作效率却奇高，她整理完了商展会上新酒店的评价反馈价格发送给了酒店部门，那边很快给她回传了筛选后的数据，陈意安发给hedy和henry确认无误后又抄送给了霍清澜。 他的工作账号一直是在线状态，但人没在办公室。 “eric今天没来吗？”陈意安佯装随意问hedy，“我刚才给他抄送了节点，他秒回已读诶。” “我都忘了这茬，你晚上没事吧？”hedy一听eric突然想起来还有事。 “没有啊。”陈意安摇摇头，看起来乖顺又老实。 “那太好了。eric让henry下午去接他一起去一个酒店集团的商务晚餐来着，还有隔壁酒店部的几个同事，几个同事上午就去场地了，henry今天有事，max到点儿就下班，我今天得和朋友约饭，你去接eric吧？奢华酒店的晚餐呢，去了多吃点！还有一个住宿体验，你去试试五星级奢华酒店，”hedy从抽屉里摸出来一把车钥匙，“leo刚送来的。” “leo呢？”陈意安没反应过来。 “leo还要替他开会呢。” “……” 这事儿这么水到渠成了，她半推半就着这么答应下来，心里却有点儿喜滋滋的，她摸了摸嘴角把笑压下去，显得自然一点。 有点出息吧。 陈意安其实这会想法特别单纯，她知道自己和霍清澜之间的差距巨大，年龄差距的鸿沟还意味着许多断层式的各种层面差距，她将自己的这种感情归结为：崇拜、欣赏，是单纯的。 所以对她而言，能够被他认可工作，被他在工作上夸赞，就已经足够满意了。 多的，她觉得不是奢望，更像是extra的奖励甜品。 陈意安高兴了没一会，忽然又意识到一个重点问题：等会，也没人说eric是不是单身状态啊！ 要是人家非单身状态，她这点小心思真得“去掉荷尔蒙”、“多加点人格崇拜”了。 但这属于敏感话题，问谁都不太好。 她一边整理着手头的数据文档，心里一边想着：反正他下班时间看起来也挺好讲话，她侧旁敲击试探试探。 12、第 12 章 霍清澜从机场出来，看到外面停着熟悉的车，看见陈意安的脸也不觉得奇怪，他上车系好安全带，“晚上别喝酒。” “知道了。”陈意安点点头，“晚宴会很久吗？” “流程下来要到晚上十点多，你要是觉得回去不方便就办理入住，酒店是不是给了入住券？” 陈意安点点头，霍清澜嗯了一声，继续闭目养神，看起来和平时一样。 陈意安还没住过五星级酒店。 停了车到地方，门童接引帮他们停车，说稍后帮忙将车钥匙送到霍清澜房间。 “你常来吗？”陈意安跟在霍清澜身后，好奇地追问他。 “差不多。” “你不回家啊？” “大部分时间住酒店。” “为什么？” “方便。” 陈意安哦了一声，礼仪帮他们按了电梯，霍清澜觉得她可能不懂，但这么私人的事情也没必要讲的太清楚。 霍清澜本来以为来的人会是henry，henry讲话圆滑，还能挡不少酒，况且henry也是部门负责人，也方便联系业务，他就能回去补个觉，这会来的是个实习生，他倒能猜到henry是想让陈意安多学着点，但是喝酒的场合，霍清澜肯定不能把她扔这。 得了，昨天回家，睡眠不足，今天也补不了觉了。 霍清澜抬手按了个电梯，“六十楼空中大堂，你去办个入住，明早九点开车去公司上班。” “啊？哦。”陈意安问他，“那你今天是不是要喝酒了？” “不一定，看情况。” “今天是什么晚宴？” “投资方的。” 陈意安点点头，本来还想着自己能来摸鱼的，这一听她也不是很想摸了。 陈意安有一点很好，她能抓住一切可以抓住的机会去学习。 她想到当初自己和judy开的工作室，两个小姑娘没那么世故圆滑，也不会说什么场面话，有一些文旅的展会——其实就是拉关系投资的，她俩一无所知，旁边一个年轻的印度小哥侃侃而谈，什么前景、蓝图，信手拈来，后来时间安排不合，她再也没什么机会去看看这些展会学习。 所以每一次的失败都能让她吸取到经验。 kenton.trip的晋级制度很好，虽然她才仅仅拿到了实习的名额。 但是大好的未来，也离她不远。 陈意安去前台办了入住，不愧是五星级酒店，一个大床房居然两千多块，押金都是两千块。 楼层在73楼。 陈意安揣着房卡上去，其实还有点期待。 这是她人生头一次住五星级酒店。 一间大床房，其实也就五十多平，床品柔软，环境舒适，连各个用品都是大牌，管家服务也贴心。 霍清澜给她发了晚餐的楼层和时间，陈意安在大床上躺了躺，云朵一样。 还有一个多小时才开始。 陈意安打电话让客房服务送了浴盐，决定晚上舒服的泡澡。 商务晚餐开始前总有一些流程，比如各方讲话。 她默默地站在霍清澜的身边，他只是跟旁人介绍，说是henry部门的员工，代henry来的，不能喝酒。 “能进kenton集团都很厉害，你好陈小姐。” 陈意安保持形象，虽然霍清澜并没有给她安排什么工作，她默默地听着他们的对话。 像是闲谈，但总归掺杂了商业。 她很佩服霍清澜，不管是在任何的场合，都能保持着绝对的条理，思路清晰准确的表达。 她有时候在一些场合，就紧张到抓不到重点。 而霍清澜，甚至熟悉着那么大的公司里所有的业务进度，所有的业务方向，于是只是几句闲谈之间，便达成了几项合作的意向。 陈意安对他的敬仰，总在越来越多了。 陈意安有点饿了，先自己拿着盘子去夹了点菜，自助餐，她找了个地方坐着吃。 隔着人群，她看到霍清澜站在那里。 优越的身形，西装得体，在人群中一眼还便能看到的瞩目。 他是她最大的老板。 同样也是一个极具魅力的成年男人。 性感，充满了一种引诱的味道。 可他明明什么都没做。 这太不对劲了。 陈意安的学生时代还从未经历过这种感受，或许因为那时接触的都是充满青春气息的异性，与这样直接的、属于男性的成熟性感挂不上关系。 酒店的自助餐厅暖气很足，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香氛味道，食物味道，她觉得有些热，脸颊也有些发烫。 她倒了一杯果汁，将玻璃杯贴在脸上，没来由地觉得燥热。 她在心里默念不可以胡思乱想。 “多吃点。” 正这么安抚着自己，霍清澜过来了。 他找服务员单点了小米海参，放在了陈意安面前。 他似乎忙完了，随意地坐在她对面。 一张靠窗的圆桌，白色的餐巾浮动，他松开了西装的纽扣，衬衫领口规整，她却看到了他的脖颈。 乃至线条清晰的下颌线。 他的喉结滚动，握着刀叉的手修长漂亮。 “……哦。”陈意安半天才反应过来，拿着刀叉切海参。 “你很热吗？”霍清澜抬眸看她，忽然觉得有点意思。 刚才还一脸认真谦虚地站在他身旁，一副学习的模样，这会低着头不敢看他，埋头吃饭。 脸颊还浮着一层不能忽视的绯红。 霍清澜是个成年男人，也并非感觉不到此刻她的心绪，但毕竟人家是个没多少社会经历的小姑娘，他也不想胡乱猜测。 尤其是涉及到了，成人性的东西。 比如荷尔蒙。 这个词冒出来，他看到陈意安明显僵了一下，然后脸颊更红了，她又是喝了一杯冰橙汁，含糊地说有点吧。 然而靠窗的位置本来就凉。 霍清澜也懒得揭穿她。 “是挺热的，都是观景窗户，打不开，”霍清澜说，“我也有点没胃口，一会可以去观景廊走走。” 一会又有人跟霍清澜讲话，他起身过去交谈，陈意安悄悄回看他，他有时候是让员工提心吊胆的工作狂魔，有时又看起来令人如沐春风。 但他很厉害。 陈意安莫名觉得有点憋闷，或许是温度，或许是有点酸胀的心，又或许是吃的有些撑了。 侍应生端着托盘，给她分发了一杯红酒。 陈意安每次吃的撑了，就喜欢喝点儿酸甜的东西。 红酒分量不多，酸酸甜甜，像葡萄汁。 她喝完就低声问观景廊在哪。 “在前面左转，女士。” 陈意安道谢，随手拿了一颗橙子，往前面走去。 观景廊果然凉快了许多。 像是一条长长的玻璃走廊，一眼看过去，两侧全是燕京的城景，繁华，瑰丽，流淌的人间盛宴。 她心里有点闷。 她的爱慕如同闷在了一个还玻璃容器中，在发酵、发酵。 顶在胸口，可她极力压制着，努力不能逾越。 毕竟二人之间的差距不是一星半点，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实习生。 是不是要等她足够优秀的时候呢，才能站在他身边，递上一封情笺。 可是他好像并不是二十多岁，仍旧有着大把的时间。 三十二岁。 是个微妙的年龄。 她正蹲在观景廊上盯着远处发呆，旁边出现了一道人影。 一双修长、熨帖的裤管。 她甚至看到了他的皮鞋。 “你蹲在这干什么？”他对她伸出了一只手，眸光淡淡的，平静，“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 这只手如此干净。 陈意安握住，像想象里的干燥，温热。 她站起来就松开了，温热稍纵即逝，却让她胸口那只发酵的玻璃瓶更加酸胀了。 像是产生了某种化学反应。 “你结婚了吗？” ——怎么就这么问了出来？ 丝毫没有迂回的余地。 她说完之后慌忙找补，“公司都说你天天加班肯定结婚了，逃避回家带小孩……” 霍清澜站在那，偏头看她。 明明看起来那么理智、认真工作的一个人，和他私下相处的时候要么脸红要么胡言乱语。 “你喝酒了？” “一杯红酒吧。刚喝的。” “那你猜什么？” “什么我猜什么。” “我结婚带小孩。” “不会吧……” “你觉得呢？” “没有吧……” “嗯。” “那你……” “我单身，”霍清澜稍稍侧了下身子，眸光落在她身上，看着她盯着他看的目光，感觉到她微微僵硬的身形放松了一刹，他忽而就觉察自己猜的没错，他忽然觉得她挺有意思，想捉弄捉弄，“我以为你对我履历挺清楚的。” “也没有吧，我就知道你清北毕业，然后去了常青藤读书，还在kenton的北美总部做过高管，投资过国内好几家大厂，做过cfo，现在还是ceo……”陈意安糊里糊涂说了之后。 空气沉默了。 她猛地反应过来。 不对啊！ 她怎么都说了？ 这岂不是显得她好像真的非常关注他？ 这是不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了？ “不是，eric你别多想，就是我和hedy非常敬佩您，henry也时常夸赞您优秀的领导能力，您就是我们营销部门最敬重的人，”陈意安有点慌了，“而且您公司内网上也有简历，我非常崇拜您……” “哦，你连内网我的简历都看了，”霍清澜说，“我说怎么后台提示有人经常访问我的主页。” “啊……？” 霍清澜看她一脸惊悚的表情，终于忍不住笑了，“逗你的。” 陈意安松了一口气，一颗心砰砰直跳。 “甜么？” “什么？” “橙子。” “我还没吃。”陈意安终于找到了救场，手忙脚乱剥橙子，然后分给他一半。 “我没谈过恋爱这件事应该不会太奇怪，”霍清澜的理智告诉他，他没必要说这些，可是他的潜意识，似乎脱离了那个工作狂魔eric，告诉他现在是下班时间，他当然可以说这些——对着一个，他有点儿好感的，女人。 陈意安点点头，“对，这是个包容的社会。” “因为这三十二年，我人生的信条始终是抓住所有的工作机会完成我在事业上的晋升，我没有太多余的时间精力分给不重要的事，”霍清澜说，“人总不能为了谈而谈吧？” “对，特别对。” “但我现在可以多加一条。” “您说。”陈意安虚心听着。 “目前我的工作晋升空间不大了，我也没什么创业折腾的想法，我的生活和事业趋于稳定，要是有感兴趣的人，工作和感情两不耽误对吧？” 13、第 13 章 陈意安躺在浴缸里。 温热的水，柠檬味道的浴盐。 前所未有的舒适。 她靠在浴缸里，身体极度放松，脑子里却成了一团浆糊，她记不太清霍清澜都说了什么，但她捕捉到了关键的消息。 他单身，好像并不抵触发展一段感情关系。 但是陈意安却并没有意想里的欣喜。 因为她知道，成年人，尤其是到他这样的年纪，不会再有学生时代那么纯粹的感情了，成年人的感情总是掺杂着各种条件的衡量与较量。 而她，与他相比，是没有任何筹码与胜算的那个。 而这些，让陈意安心里有点酸涩。 陈意安不喜欢胡思乱想，也是上学的时候养成的习惯，这种普通家庭出来的懂事早的孩子，太知道赚钱的不易，所以压力大也不能跑去泡吧去巴黎喂鸽子，只能让自己早点儿睡觉别胡思乱想耽误时间。 有些距离，也并不是胡思乱想就能消失的。 她泡了个澡定了闹钟，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准时起来洗漱，去了早餐厅吃早餐。 所以8:30霍清澜下来的时候，已经看到陈意安坐在靠窗的位置上吃早餐了。 阳光晴好，落地窗外枯树枝桠，干冽萧瑟却并不那么冷的冬。 她仍然是穿着昨天的衣服，米白色的高领毛衣，牛仔裤，大衣搭在椅背上，她看起来与寻常无异，甚至睡的不错，气色很好。 昨晚的对话——他回去休息后才有些犹疑，他说的过于点到即止，留了许多她可以选择的余地，她当然可以听得懂，也可以反应慢半拍，那么他就能保持好距离，他们不是正式的上下属，也并不是直接的工作对接方，这不违反公司规定。 然而他预想不到，是陈意安根本没想。 看起来并没有对她造成什么困扰。 “早啊eric，”陈意安拉开了旁边的椅子，“还有半小时出发哦。” “知道了。” “你可以试试他们家蜂蜜烤南瓜，还有那个香煎鸡肉肠，好好吃。”陈意安毫不吝啬地给他推荐美食，“炸酱面和排骨面也不错，师傅现做的。” 霍清澜应了一声，自己去拿了几份简餐。 陈意安也起身过去，用盘子装了七八盒酸奶。 “带回去给hedy和max，而且她们都快收餐了，吃不完多浪费。”陈意安大大方方装进自己的托特包里，然后掏出了自己的平板，她今天可以晚到半小时，但是工作不能耽搁，尤其是最近手里排着这么多deadline。 俨然一副很忙的样子。 其实她是否是在做样子，霍清澜也能判断的出，毕竟也有很多实习生为了博好感，总是一副很忙实际上并没有做多少事的情况也不在少数。 但霍清澜能感觉到，陈意安是真的很喜欢这份工作，不像别人为了做而做。 “为什么这么喜欢这份工作？”霍清澜有些探究，她和其他这个年龄的女孩不同。 “我觉得工作吧，要么做自己专业相关的，要么找个自己喜欢的，前者我做不了了，那就做这个我喜欢的吧，”陈意安说，“原因吧……是我自己的原因。” “你不介意可以说来听听。”霍清澜竟然希望这个早上可以走的慢点儿。 “人生也不止那些常规的事情吧，还是要多出去看看的，”陈意安低着头整合了一份文档，从公司内网传输抄送，“人生是旷野吗，世界是一本书，多看多走。” “不错，”霍清澜说，“年轻人很少会这么想。” “挺多吧？” “因为是你身边的人，”霍清澜说，“本科毕业率没有你想象里那么高。” 陈意安点点头，要多元化的看问题，不能身边即世界。 “常规的事是什么？” 陈意安想起了老陈的话，说话不过脑子，“老婆孩子热炕头。” “……”霍清澜笑一声，吃完了早餐，将车钥匙丢给她，“上班去。” “诶，我不是那个意思，”陈意安这才后知后觉自己说的话有点粗俗了，“我的意思是这些都是人之常情，但是我目前人生规划里还没有成家立业……” 霍清澜走在前面，门童帮他们开了门。 他的车子很显眼，陈意安走过去开了车锁。 “所以你现在应该做好你手里青岛的项目，然后争取留在kenton.trip，”霍清澜气定神闲坐在了副驾上，“就我所知，剩下两个实习生进度都比你们快。” “啊？那他们方案做的怎么样？”陈意安好歹紧张了一点。 “这能告诉你吗？” “不好吧？” “那你还问，”霍清澜也没太打击她，“不过职场弱肉强食，竞争力大的部门，本就是谁的能力强业绩高谁涨薪谁晋升谁留下。”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自己最近都忘了还有两个实习生的事。 还是先别情情爱爱单相思了，先留下再说吧。 毕竟eric是首席执行官又跑不了，反倒是她，饭碗还没保住呢哪还有胆子和心思觊觎他。 陈意安在心里默念几句色即是空空即是色，启动了车子。 霍清澜看她神神叨叨的样子，“不用压力太大，没事去庙里求一求。” 陈意安狐疑，“求这管用吗？” 霍清澜，“就我所知在kenton集团没用，知道自己在deadline前浪费了时间就吃一堑长一智了。” “……” 真黑色笑话。 陈意安皮笑肉不笑哼哼几声，开车回了kenton集团，她停完车就把车钥匙交给他小跑着进去了。 霍清澜觉得一大早逗逗她还挺有意思。 这不立马紧迫起来了。 霍清澜比她晚一趟电梯，上来的时候陈意安已经坐在电脑前开始干活了。 霍清澜有时候觉得—— 乍一看，觉得陈意安好像平平无奇，跟任何人都没有区别。 可是他却觉得她不一样，跟任何人都不一样。 霍清澜也进入了工作的状态，顺道跟leo对了下今天的预约时间。 “今天晚上七点后的时间留出来了，需要帮您备车吗？”leo询问。 霍清澜延迟了两秒才想起来今晚有约，许久不见的好友回来，几人晚上才有时间小聚，leo是怕他喝了酒不方便。 最近酒局真多——霍清澜想。 “今天不用，我自己开车。”霍清澜说，“地方你再发我一下。” leo应允，直接将行程同步给他，霍清澜扫了一眼，他的公司邮箱里好几封未读邮件，其中陈意安的就有三四封。 最近工作有这么多需要汇报吗？ 霍清澜打开电脑开始处理邮件。 结果看到陈意安显然是把他当成备忘录了，什么乱七八糟的工作进程也发给他。 霍清澜心想：倒也不必如此严禁。 从早上的行程表到下班后的安排计划，这也过于详细了吧？ 霍清澜关了这几封邮件，又继续顺着往下看，倒是看到了陈意安写的初版营销方案，他这会有半小时的空档，原本是打算看看公司的财务账单，这会闲下来，霍清澜竟然下载了这一份出版营销方案，打开了修订模式开始批改—— 他明知道这仅仅是个雏形，后面还要修改很多遍。 出于什么原因和心理，他自己也猜不到。 但是霍清澜觉得，她挺适合kenton.trip的。 她应该留下。 但是霍清澜也不会直接给她开后门，凭借自己的能力更有意义得多，而且霍清澜知道，陈意安聪明。 她肯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霍清澜花了二十分钟给她改了一堆批注。 陈意安刚想去午休吃饭，电脑右上角冒出来一个新消息，她点进去发现发件人是eric，立马又支棱起来点开，是一个文档，后面标注了日期和修订意见版几个字，她疑惑地下载，差点汗流浃背了。 文档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标注，比她上学的时候那个严苛的社会学老师还要可怕。 陈意安又坐板正了，看了第一行就觉得赞叹。 那些她感到疑惑和不确定的地方，霍清澜全部标记。 【用词需要准确】、【数据需要附件标明】、【模型需要测试后的最终版】、【营销重心需要前置】…… 好像这并不是老师的批注，而是她借到了学霸的错题本，严格准确却又特别容易理解。 那一刻，陈意安抬起头来往他办公室看了看。 人不在。 陈意安给他发了一条消息：谢谢eric！ 也没回复。 她知道这不是他的工作。 他是个愿意帮助她的人。 所以在陈意安眼里，霍清澜的形象又高大了几分，她甚至思维发散，要是别人都说霍清澜的坏话，她也得多说几句好听的。 他俩好像站在了同一个阵营。 霍清澜下午六点半才结束了工作，他开车去了朋友定的地方吃饭。 宋一航还是那副老样子，能坐着不站着，加班是不可能的，他觉得家里有他哥顶着，他不折腾混吃等死就是最大的赢家。 因为宋一航说了：淹死的都是会水的，你看那么多商业大佬都在创业投资还没上福布斯，你们凭啥觉得我就能行，富二代要想争气，就别折腾。 所以宋一航按照爹妈计划规规矩矩读完大学研究生，就过上了四处旅游四处玩乐的日子了。 他终于把美国玩了一圈，开始计划国内的玩乐了。 “霍清澜，你就是我认识里最这个的，”宋一航竖起大拇指，旁边的顾静年也敷衍应和，“绝情寡欲，年纪轻轻立起了精神上的和尚庙。” “回来了还是过段时间回去？”霍清澜落座，酒吧还没正式开始上人，其实这算上个清吧，有驻唱歌手，就是还没到时间。 “回来了啊，祖国的大好河山，”宋一航说，“你们kenton.trip未来的钻卡会员。” 霍清澜懒得理他，转头和旁边顾静年说话。 酒吧里前面有几声口哨。 宋一航爱凑热闹，“我刚就看见了，有人说酒吧老板女朋友来了，特别漂亮，你们见过这么好看的美女吗，听说北影还是燕京话剧学院的啊我也忘了……” “老色.批。”霍清澜说，“收收你的眼神吧。” “我这不是开导开导顾老板吗，知道的是失恋俩月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前女友跟人闪婚当妈了呢，这世界上那么多美女，你看得多了，也就那样了……”宋一航一拍大腿，“坏了，和霍清澜认识太久，精神阳.痿了。” 14、第 14 章 陈意安一鼓作气，连晚饭都没顾得上吃，max走之前给她拿了晚餐，感慨说还是年轻人好，hedy也拍拍她的肩膀，说别太辛苦了，以后加班的日子还在后面呢。 陈意安嗯嗯几声，max老婆给他发消息，说今天加班，让max晚一点来接。 max哼着歌装包，“老婆加班，我去买菜，lilian，过来人的建议，珍惜未婚的生活啊，我们已婚人士每天三点一线。” 陈意安也接话，“好辛苦。” “辛苦啥，凡事要看开一点，工作吗，永远都没有做完的时候，把自己的那份做好了就行，”max看她几乎天天加班，一大老爷们也不知道怎么开导，傻呵呵笑笑，“像我这种嘛——人家都说我这种压力最大，其实能大哪儿去，大不了毕业去当司机吗。” “哪有你这么开导人的，”hedy补了个妆，对着陈意安握拳，“不过该休息就休息，适当给自己充充电，别太仗着年轻消耗自己。” 陈意安送着max和hedy出去，已经过了七点半，办公室里只剩下了一小半人，她去洗手间洗了把脸让自己精神一点。 转眼望去，hedy和max走了之后，她突然有了一种举目无亲的错觉，竟然再没几个认识的人。 她按照eric的要求修改营销方案，然而到了模型那边不太确定——因为hedy还没有给她讲到这里。 所以陈意安虚心地给万能的神奇导师霍清澜请教，怎么搭建模型。 而彼时霍清澜正坐在清吧里，刚好有点无聊，他不是很想喝酒，也不是很想认识宋一航结交的新朋友，偶尔和顾静年聊几句股市，什么a股港股，勉强还能打发一点时间。 他工作惯了，他的亲妈廖老师总是说人不能一心只扑在工作上，机器还得抽时间保养检修呢，所以霍清澜每个月都抽出那么一两天停停歇歇，然而到了这个年纪，爱好也没那么多了，闲下来竟然觉得还是工作好。 就算工作忙完了，或许还有一个菜鸟虚心给他请教几个小白问题。 他以前可没发现自己这么好为人师。 但是根据他对自己的认知，并不是他好为人师，而是——这个学生并不会令人讨厌。 不过霍清澜分不太清，究竟是因为她聪明，还是因为本质上他不讨厌她？ 霍清澜正想着呢，某人果然发来了消息。 【lilian：eric，我想问问您怎么搭建模型？】 他其实完全可以不回复。 比如这是下班时间，比如他并不是她的上级。 但是霍清澜不仅回了，还回的仔细。 【选定数据和变量传送给技术部门，他们会给做出多方面的数据发展方案，预估方案的执行过程和结果。】 【一般都是所有的数据确定后才传送，技术部门没那么多时间帮你测试。】 陈意安了然，回复了一个收到。 霍清澜看着那两个毫无感情的字，竟然盯着出神了几秒。 好像在等她下一条。 但是一分钟过去，好像并没有了下一个问题。 顾静年跟他说话他漫不经心。 宋一航端着冰可乐坐过来勾肩搭背企图看到他手机屏幕。 霍清澜直接将手机倒扣。 “看什么。” “看你有情况，”宋一航，“坦白局，长头发短头发。” “没情况。” “六百块。” “长头发。” “你丫都家缠万贯了还图我六百块钱，”宋一航咬牙切齿，“下回见着我从‘有情况小姐’身上蹭回来。” 霍清澜懒懒拿过他的冰可乐，“我的套路你又不是没见识过。” “从现在开始你从我这坑不到一分钱。” 霍清澜对他碰杯，“今天你买单。” “……”宋一航不打算理他了，“和他这种人谈恋爱也没意思，等着我碰见人家我就说他坏话。” 就在这个时候，宋一航没看见顾静年，端着冰可乐四下找人呢。 前面一阵骚乱，宋一航被吸引了注意力，心想怎么这年代了还有人在酒吧打架呢，结果一转头—— “霍清澜，卧槽，顾静年被人打了——” - 陈意安是在晚上八点的时候接到了瞿颖的电话。 瞿颖上气不接下气，问她现在有空没。 陈意安最后有点卡壳，决定早点回去睡觉，“怎么啦，这么慌慌张张。” “我现在还有个代码没跑完，温晨那边有事情，好像在医院呢，你有空先过去吗？我看医院离你公司近，我过去还得半个多小时。” “啊？我没看微信，我马上过去。”陈意安光顾着研究方案了，她微信就三个置顶，相亲相爱一家人，还有工作小组，还有就是她们的合租群聊：火锅突击队。 温晨十分钟前发了一个定位还有一条语音，陈意安一边收拾东西一边播放，有点嘈杂，温晨的声音难能保持着冷静，说一会有个小手术，问她们两人谁能来给她签个字。 陈意安生怕出了什么事，赶紧打车去了医院。 到了急诊那边。 陈意安愣了一下。 有几个民警，身边两个男人，一个也受了点儿伤，另一个正操着一口京腔跟民警掰扯呢。 温晨脸色发白的坐在椅子上，一言不发，手上缠着止血带。 陈意安有点发蒙，不知道这是个什么情况，她也顾不得了，“你严重吗，怎么这么多血？” “不严重，就是缝合一下，”温晨艰难地对她笑笑，“工作那么忙，麻烦你了，周末的时候请你吃火锅。” “麻烦什么，我们是朋友，”陈意安叫了医生签了字，“你快去缝合，医药费我先给你垫着，我等你出来和你一块回去。” “麻烦你了。”温晨点点头，看着出了那么多血，却硬是不喊一句疼，是个特别硬气的姑娘，却又人柔软，“和颖姐说别担心，我没事。” “好。你快去。”陈意安点头，目送她进诊疗室。 温晨身材高挑，看起来冷淡不太好接触，或许是因为学艺术的缘故，气质清冷，彼时也是一样，她穿着黑色的皮衣和牛仔长裤，右手捂着止血绷带，背影瘦高，冷硬，更像是受伤的黑天鹅。 温晨进去之后。 霍清澜身旁那个富二代看见她了，开始发难了。 “您就是家属是吧，正好，您朋友的朋友把我朋友伤着了，您说怎么办吧，咱私了还是走法律程序呢，咱现在可就是在医院，正好把伤给鉴了。”这人穿着一身名牌，“警/察可都在呢。” 陈意安并不知道事情的经过是什么，面对这人的咄咄逼人，她只能强撑着理智和冷静，“先调监控。” “嘿，我就说你们一伙的，这巧不好监控还有点儿问题呢，看您这态度，我不光和你们走法律程序，我还要举报你们店里有问题了呗，罚款整改，回家歇着吧你们，”名牌哥立马拿出手机要打电话的架势。 顾静年知道宋一航这脾气，他可护人了，又是个脾气爆的主，张牙舞爪的，还有点记仇，但是人家一小姑娘看起来也没得罪他，干嘛被连坐了，顾静年拉拉他，“别为难人。” “要不是你爹我一个飞扑过去，您今天可就躺icu了我的好哥哥。”宋一航阴阳怪气的故意让她听见，“不报这仇我不姓宋了。” 陈意安莫名其妙，她一点都不喜欢这态度，看起来就不像好好解决事儿的，“你打啊，就你会找人吗？神经病。” 话是这么说的，但是陈意安心里还真是直打鼓，对这种难缠的主，人也不能输气势吧，陈意安脑子里过了一圈。 就只想起来个霍清澜。 他对她也算是知无不尽了吧？ 这么想着，陈意安拿出了手机，霍清澜的号码她存了几天，纯属是hedy发给她的，hedy说保不住有什么重要的工作需要及时通知，大佬们周末都不怎么看内网邮箱的，保险起见call一下以备万一。 这万一不就这么来了。 陈意安看着名牌哥嚣张的架势，一咬牙一狠心，给霍清澜打了电话。 15、第 15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喜欢的人【一更】…… 陈意安拨了号码之后, 并没有指望霍清澜会来救场，她只是想霍清澜告诉她解决的方式。 名牌哥一脸拽的二五八万的架势，脸上就写着“我看你一个小丫头片子能有什么能耐”。 陈意安也不甘示弱地盯回去：谁怕谁啊。 名牌哥冷哼一声转头, 颇有点幸灾乐祸的样子。 霍清澜从里面医生诊疗室出来, 裤袋里的手机震动，他摸出来看到是个陌生的号码，按了一次拒接。 这个号码又打了进来。 霍清澜皱了皱眉, 以为是什么保险推销的电话, 他有些不悦，拎着手机走出来按了接听，却听见熟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还看到了熟悉的人站在走廊上。 霍清澜走到她面前, “我没存你号码。” “你怎么在这？”陈意安吃了一惊，没想到霍清澜就这么出现在这儿。 他是恰好有事情吗？ 看了一眼, 也不像进急诊的样子。 “朋友。”霍清澜言简意赅, “你怎么了？” “朋友受伤了，”陈意安拽拽他袖口，“那边那个一身名牌的人好像要讹我, 我朋友的朋友好像跟他朋友发生了冲突，店里监控好像还坏了。” 陈意安的话才说完，名牌哥“诶诶”着过来，“干嘛啊你，拉拢人呢？霍清澜你丫对一丫头片子心软——” 霍清澜把宋一航伸出来的手推回去，淡淡瞥了他一眼, “闭嘴。” “我闭什么嘴……”宋一航嘟嘟囔囔，但是事儿呢确实还得靠霍清澜解决，他叨叨着嘴碎不停, 然后一巴掌拍顾静年头上，“傻了？赶紧去拍CT，该做的都给我做了。” 顾静年起来，还往诊疗室里面看，不知道是在找谁的身影。 这样，两人也就知道了对方为什么出现在这儿。 陈意安尴尬，不想是这种局面，她摸了摸鼻子，不知道怎么开口。 还是霍清澜先示意她出来，“没多大事儿，宋一航就那个德行咋咋呼呼，你朋友没事，身上钱够么，不够的话我垫垫。” “够，真没事么？”陈意安猛然松了口气，霍清澜说话做事都稳靠熨帖，他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但陈意安就是有点不太确定。 “没事，一会录个口供就行了，”霍清澜表情也淡淡的，他不太爱多管闲事，但因为是陈意安的朋友，他还是委婉提醒两句，“酒吧消防有点问题。” 陈意安点点头，“我也管不了。” 霍清澜又嗯一声。 话题似乎有点儿终结的迹象。 陈意安干巴巴开口，“你朋友他……” “没事，我已经给他付好医药费了，做个检查包一下伤口就好了，没什么问题。”霍清澜又说，“不会牵扯你那个朋友。” 他说了两次，就应该是真的没事了。 陈意安坐在长椅上，又是一句道谢。 霍清澜买了瓶水拧开递给她，在她旁边坐下。 “方案写完了？”霍清澜轻咳了一声，想打发一下这点时间。 “还没有，明天再继续修改，今晚我回去把数据跑完。” “不着急。” “我知道，”陈意安也觉得喉咙发紧，“青岛的方案还在整理。” “这个也不着急。” “好。” “……”霍清澜沉默了几秒，“吃饭了吗？” “还没。” “晚点可以夜宵。” “我今天好像没什么问题要问了……”陈意安紧巴巴的，“我能想几个问题。” “不能单纯吃个夜宵么？” “能吧。” “嗯。” 顾静年没什么伤口，就是划破了几道，碘伏消消毒就行了，急诊医生说你们自个儿路边买个碘伏就行了非得折腾来医院。 宋一航还特意搀着他。 本来就话少的顾静年更沉默了，他知道温晨不喜欢这样子，然而架不住宋一航这个性子，他俩出来的时候，看见霍清澜和那女人肩并肩坐在等候区，顾静年心思细腻敏感，眼看宋一航看见了又得乍歪，他拉着宋一航一拐，“渴了，想喝水，接一杯。” “就你事儿多。”宋一航翻了个白眼，“你跟着干嘛啊，坐着去啊。” “离不开你。”顾静年才不去当电灯泡。 “懂事儿了。”宋一航笑眯眯了，“给我六百块钱。” “……” 温晨那伤口不算很大，缝了七八针，尽管是打了麻药没那么疼，但还是脸色白的难看，公立医院倒是不贵，瞿颖打电话问她们弄完没，陈意安帮温晨背着包，“没事没事，我们出来了，要不你给温晨买点晚饭，我看她还没吃饭。” “好嘞，那我在家等你们。” “好。” “谢谢你们。”温晨想自己拿着包，陈意安不给她，“麻烦你们了。” “别这么客气，咱们可是朝夕相处呢，你回去早点睡。”陈意t安和她出来，看到霍清澜在门口等着。 不见他朋友的身影，估计走了。 “送你们回去。”霍清澜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笔录明早去补一下吧。” 温晨点点头。 陈意安小声说，“我boss。” 温晨又是点点头。 回去这一路都无言，陈意安和温晨在后排，温晨也并没有问怎么霍清澜知道她们小区的位置，她心中有了猜测。 所以下车的时候，温晨说自己上去就好，她说的体面，说陈意安有没忙完的事情就先去忙，楼上有瞿颖呢。 陈意安只好点头，目送着温晨上楼，看着她窗户亮起，这才重新折返回去，后排的车门却打不开，她只好又去了副驾。 “谢谢你，Eric。”她紧巴巴地说着。 霍清澜依旧是不温不火的平淡样子，他问想吃什么。 陈意安摇摇头，“我口淡，什么都行。” 这回霍清澜是带她去了一家开在市区的潮汕牛肉火锅店，冬天么，就是吃点暖的清淡的，陈意安还挺喜欢吃粤菜的，主要是清淡，但是在北方么，估计和当地还是有区别的。 霍清澜点菜，陈意安说，“我吃的不多，一份吊龙和匙肉就行，我去调个酱汁。” 霍清澜没什么架子，让她去弄就好。 陈意安按照自己的口味调了两碟，“加了蒜酥和沙茶酱。” 菜上得快，锅底滚开之后虾下肉烫个□□秒就行，她调的蘸料味道刚好，霍清澜吃得惯。 陈意安觉得有点儿微妙，但她不敢多想，人还是不能自作多情的。 说不定霍清澜也只是没吃饭而已。 周围几桌都是年轻人，凑在一起聊天热热闹闹，还有两桌中年人，似乎是老友相聚，见了面也是家长里短。 霍清澜琢磨着也得找点话题，但他的思维里，找话题也至少得是信息有用的，要么了解对方，要么对方感兴趣。 霍清澜佯装随意，烫了一碟子牛舌，“单身？” “咳……嗯。”陈意安呛了一下，点点头。 “没谈过？” “可能算没吧。” “怎么叫可能？”霍清澜烫了肉之后看她吃得慢，分了一半在她碟子里凉着，“谈过就是谈过，没有就是没有。” “那应该算吧，高三毕业前被人告白，半推半就答应了，但是去了大学之后就没联系了，好像就一起吃过两顿饭，”陈意安想了想，“三天。” “那就是没谈过。” “……” “所以有没有喜欢过什么人？”霍清澜又下了一碟子吊龙，她爱吃，所以烫好了一大半，他用公筷夹到了她面前。 “初中的时候喜欢过学校第一。” “你智性恋？” “人也不能喜欢笨蛋啊。” “但是笨蛋也有人喜欢啊。” “那也对哦，”陈意安想了想说，“谁都能被喜欢。” “对方知道么？” “知道，但我太普通了，可能他也不会记得我。” “他现在呢？” 陈意安“嘶”了一声，翻翻微信列表，“我只记得他在清北读博了……诶！我才看到朋友圈，他上个月领证了。” 这么一说着，心里居然有点感慨。 好歹是初中情窦初开时倾慕的学霸，几年过去也变了样子，虽然有点胖了，但依然瞩目。 她的青春就是那么一段儿岁月，普通的，没有被人记住的，但是又努力的。 这么多年也都是这么过来的。 “英年早婚。”霍清澜竟然觉得有点儿轻松，看了一眼她手机上的照片，挺普通的一个男生，“不过清北读博出来，还是很优秀的。” 陈意安点点头。 霍清澜又低头吃饭，“现在呢？” “现在什么？” “现在有喜欢的人么？” ——仍然像是普通不过的问题，没什么多余的表情，甚至还能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也看不出什么情绪的波动，真的像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陈意安有点惶惑。 她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多想。 在这样一个热气腾腾的火锅店，人来人往的人间烟火气，他们的相处自然，好像只是聊着普通的话题。 但是这个话题普通吗？ 好像普通，又好像不普通。 随意的问题，不知道是否有逾越上司下属的距离，从他的表情上无从探究，陈意安只能在心里强调：不要胡思乱想。 他就坐在她的对面。 他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高领毛衣，同色的暗纹西装外套，一条围巾随意地搭在椅背上。 在火锅店温暖的光晕下，腾腾的热气氤氲开来，他有一张骨相极为优越的面庞，鼻梁高挺，双眼皮的褶皱深邃，浓眉，他好像有转换自如的气场，在公司里冷峻严禁、稳妥精准，在外面——至少是她的面前，他却又松弛自然。 陈意安心跳有点加速。 霍清澜没听到答案，便抬起头来看她。 一张不施粉黛的脸，却仍旧唇红齿白，她是典型的北方姑娘，大气周正的骨相与五官，并没有寻常女孩子常见的娇甜软糯，她是清澈的，有棱角的，倔强的。 那一刻，霍清澜想的是：他们能合得来么—— 作者有话说：v啦，第二更二合一晚上来。 16、第 16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感谢【二更】 这顿饭吃的陈意安不上不下。 她很是困惑, 但她还是克制住了到口的话。 这种事儿，她主动问了，要是人家没那个意思, 她也尴尬。 虽然道理该懂得都懂, 但是轮到自己身上就没那么容易了。 所以霍清澜把她送回家，她也点到即止地道谢上楼。 距离保持的很好。 如果不是她在他面前的紧张和拘谨——那并不是对上司的紧张和拘谨，霍清澜怕是难以发现这点马脚。 但也正是这样, 霍清澜更是有了自己的判断。 她是个直来直往、爽快、敢爱敢恨的性格。 这些都是褒义词, 但也意味着这段关系并不是全然依附于他的。 霍清澜并不抵触。 但他想要知道陈意安究竟想法如何，毕竟二人之间还有工作上的关系。 他也不想给她平添尴尬。 ——挑明的选择在她好了。 陈意安上楼的时候，瞿颖和温晨还没睡，瞿颖回去写代码了, 她近期好几个项目要上忙得很，温晨也就是多休息, 然而这会麻药劲退了, 人疼的睡不着，就在客厅戴着耳机刷综艺。 “意安，给你留了一碗粥。”温晨盖着毯子, 瞧见她回来叫住了她。 陈意安正好心里怪闷的。 客厅不大，一张简易的宜家的四方桌，地上铺着地毯，有时候她们坐在这追剧、忙工作，陈意安买了基本放在一角，偶尔也会在这翻翻看, 温晨常常买一束花插在花瓶里，有时候是百合，有时候是玫瑰, 有时候是桔梗，瞿颖就添置了不少曲奇糖果巧克力。 这不是她们租来的房子，更像一个小家。 “你还好吗？”陈意安问她，“疼得厉害吗？” “也就这会疼，过去这阵子就好了，”温晨吃了饭好多了，脸上没那么苍白了，她倒无所谓，主动跟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前男友开了个酒吧，我是分干净了，他隔三差五来求和好，我们剧团里有几个男生在那驻唱，都同学认识，他们经常喊我去，我倒无所谓，分都分了，这么大这点儿地方，见到又能怎么样。正好最近有个男的追我。” “然后碰上了。” “嗯。” 陈意安点点头，温晨是冷艳型大美女，肯定不缺人追求。 “你俩为什么分的？” “他喝酒，”温晨轻描淡写，“喝酒就发疯。撩.骚就发誓下跪，这事儿再一就不能有二，分了之后还隔三差五闹自.杀。” “分的好。”陈意安又点点头，“这种男的不行。” “你呢？”温晨挑眉，“你的要说说吗，看你今晚要失眠了。” 陈意安正愁着呢。 她其实这么多年真正说得上话的也就Judy，奈何Judy远在国外，她是个不太轻易同人推心置腹的人，但她对这两个室友却觉得很安心。 很像相见恨晚的好友。 “就，那是我们公司的CEO。”陈意安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只是个实习生。” “实习生怎么了，实习生不能谈恋爱？” “也不是，就是觉得……差距有点大，”陈意安想了想，“学历，经验，工作……我是觉得自己还没那么好，况且能不能留在Kenton还不确定呢，我觉得t感情这东西，至少还是需要一点，嗯……门当户对，或者经济上的，或者观念上的，或者精神上的。” “你们呢？” 陈意安静默了几秒，只能说，“聊得来。” “他也不讨厌你。” “好像是吧？” “这种人时间就是金钱，没点好感不会为你做任何事，”温晨说，“我的经验之谈，恋爱不要乱谈，谈就谈一回高质量的。” 陈意安逗笑了，“失败是成功之母。” “那肯定的，要我说啊，别太把男人当回事，顺其自然就好了，感情也好，sex也好，这是你正常的需求，也是你追求的权利，就算他拒绝了你，那也没什么，第二天照常上班啊，该做什么做什么，公私分明。” “你真厉害，”陈意安羡慕的说，“像我的好朋友Judy。” “good luck。” 陈意安回了房间，坐在办公桌前仔细地修完了自己的方案。 然后深呼了一口气。 她翻翻日历，打了个标注。 其实时间也过得很快，她已经到Kenton快三周了，实习考核快到了，hedy说应该也就是年前了。 Hedy说她和Max都觉得陈意安在这很好，所以一到三个月的考核期，他们尽量会控制在一个月里。 陈意安在月底那圈了一笔。 她想，那天差不多会考核结束，不管留下与否，她都觉得有这个必要和他摊开讲讲。 至少她不觉得自己的喜欢是可有可无，也不觉得自己的喜欢有多羞耻。 这是一件很正常的事情。 就像温晨说的——表白失败了能怎样？第二天照旧该上班上班。 陈意安就这么决定了。 决定做下来之后，事情也就顺畅许多。 她照旧每天忙工作，偶尔晚上碰到霍清澜，他会顺路问她一句宵夜？ 于是又是老地方，还是老三样。 霍清澜也并非是一句话不讲，他会接上陈意安的话题，也会说起自己的学生时代。 陈意安也揣着明白装糊涂，“所以有人追你吗？” “有。”霍清澜也一脸淡然，见闻经历多了，看什么都波澜不惊的。 “为什么没谈上？” “因为忙着申请学校，对方也很好，但是我要出国了，我并不想给对方增添这些没必要的负担，”霍清澜说，“我也不希望对方为了我而做出任何关于人生选择的变动。” 陈意安理解，在心里默默地给他再加了几分：是个负责任的人。 “那工作之后呢？” “前几年对我来说事业更重要，”霍清澜说，“有些机遇，错过去了就不会有了——我说职场上。” 陈意安又是点点头，又给他再加了点分：是个上进的，有判断力的人。 他近乎是个接近于完美的另一半。 又或者说，是因为他是她的理想型。 “应该有人追求你。” 依然是在这家热气腾腾的茶餐厅，傍晚十一点没有多少人，老板在一楼看甄嬛传，偶尔有些台词传上来。 他这么问的。 陈意安也并没有否认。 “为什么没答应？二十多岁谈谈恋爱挺好的。” “谁都看不上，谁都看不上。”陈意安开了个双关语的玩笑，“我希望对方有阅历，有点见识，情绪稳定，对待感情成熟理智一点，身边也没什么这样的人，有的话，可能在他们眼里，我家的条件儿人家还看不上呢。” “所以你应该不喜欢二十多岁的男生，”霍清澜做出了总结，“阅历和见识需要经济的基础，需要时间的沉淀，情绪稳定也是因为见闻经历多了才稳定。” 陈意安这么一想，“好像是吧，那我应该就是喜欢三十岁出头的，再多不行了。” 霍清澜故意逗她，“我正好三十出头，是你会多看一眼的类型么？” 陈意安一口糖水呛住，不知是心虚还是他一语中的，她下意识摆手，“别别别……” “我不是么？”霍清澜看她这反应，心里一股子坏劲儿起来了，他装作奇怪的样子，“你怎么反应这么大。” 陈意安捂着嘴，一张脸涨的通红。 “过几天再说这种话题……” 对，过几天。 月底怎么还没到啊！ 陈意安头一次希望，时间能过快点儿。 至两天后，陈意安和Hedy还有Max，终于整合好了酒店部和票务部回传的数据，她们搭建好了模型开始跑了两次测试，觉得可以实现目标利润值，他们把整合好的文档传送给广告创意那边，需要他们再出几个广告方案，再去跟合作方们对接回传，最终将方案端对端传送，就基本可以了。 一切都很顺畅，她小心谨慎地把所有的节点全部抄送给了Henry、Eric，还有各个部门的负责人——Hedy将这项任务交给了她，让她能够亲自感受到每个流程节点，Hedy手里还有别的项目，她还是提前都过了一遍，确认无误后才彻底松手交给了陈意安：卡的时间节点没有问题，数据也没有出错，各个部门的数据全部衔接。 但在把数据回传给第三方的时候，她收到了Eric的邮件回复。 Eric：文件多大。 陈意安回复：12Tb。 Eric：传输ddl什么时候？ 陈意安：明天下午17点。 Eric：买票。 陈意安不懂了。 她不知道为什么买票。 霍清澜知道她不懂，很快地速度给她回了：公司最快的网速，传输这么大的文件需要49-52小时，明天下午你传输不了，这么大的文件一般是买票去当面送硬盘。 陈意安一下子惊醒，然而这个时间Henry也下班了，如果要去青岛送硬盘，她现在就得买票，明早就得过去。 这样一想，来不及了。 陈意安头都大了，万万没想到自己会卡在这里出问题，一个微小却又足矣致命的错误，她知道自己的实习分数跟这次青岛的营销方案息息相关，如果这里出了差池，那带来的代价是巨大的。 她的实习生涯真的要完蛋了。 陈意安一下子脑中空白，她深呼吸想着对策，甚至想到了自费买票通宵过去，明天请假几小时晚点回来。 “写一份加急申报，送到我办公室特批，”霍清澜给她打了内线电话，“我十五分钟后下班。” 陈意安听到他的这句话，刚才还紊乱不已思路一下子明了，心也落了回去，她又补充了一句，“但是，实习生不能自己去送，我看到员工守则有写，涉及重要的文件类传达，需要两位员工一起。” “把我加上，”霍清澜说，“或者你现在能找到别的人。” 陈意安挂了电话，Max和Hedy手里都有一堆ddl，Henry更是排期满满。 好像真的只有霍清澜了。 陈意安写了一份加急申请，打印下来送到他办公室。 她低着头，自知犯了错误，“对不起，我没想到这个事情。” 但是也有感激，如果不是霍清澜的提醒，恐怕她真的要酿成大错。 “当成经验好了，还不算太迟，”霍清澜签了字，“下不为例。” “好。”陈意安打算去扫描传输抄送给Henry。 她走到门口，又停下了脚步，回头看着坐在办公桌前继续看屏幕的霍清澜，她很郑重地说，“谢谢你，Eric，这种错误我下次不会再犯了，。”—— 17、第 17 章 第17章 第 17 章 生的欲.望 陈意安定的是一早七点的机票, 那个时间去机场不太方便，霍清澜只问她五点能不能收拾完。 “能。” “五点十五下楼。” 霍清澜就是这样，他不太会动怒, 也不会责怪埋怨, 差错不能避免，但能在差错发生前找到解决办法就不迟。 也难怪Hedy和Max不会抱怨霍清澜的行事作风。 身为管理层，他的确优秀。 起先面试的时候, 陈意安还在心里觉得霍清澜是个刻薄的老板, 后来接触下来发现完全不是。 但他究竟是什么样子？ 陈意安却觉得安心。 他是个稳靠、熨帖的人。 这并不是适合拿来形容上司的词。 陈意安睡前特意检查好拿上了硬盘，收拾好了身份证，定了个五点的闹钟就沉沉睡去。 早上五点，天空还是一片漆黑, 路灯萧瑟的亮着，早餐店也刚刚开门, 路边的热气是苏醒的人间。 黑色的车子停在路旁, 陈意安背着包跑过去拉开车门，霍清t澜吃过了早餐，预料她也是对付几口士力架和牛奶, “早饭。” 带了个三明治和粥。 陈意安饿了，就没客气。 机票是临时买的，头等舱没票了，只能委屈霍清澜和她坐经济舱，早班机人不多，霍清澜也没找什么话题, 两人都在座位上闭目养神。 陈意安还没那么困，偷偷睁开眼睛看他，霍清澜盖着毛毯, 侧颜也赏心悦目。 她得承认，因为这次的意外事件，她也对他好感更深几分，这种好感更是两个层面上的。 她知道，自己是喜欢了一个很好的人。 只是觉得自己又如此普通，好像在他身边，也只是一颗渺茫暗淡的星星。 陈意安心里有一点点酸酸的，但也随着飞机降落消失了。 那是早上九点多了，Henry终于给她回了信息，批了这次申请，但是可惜回来的车票不太好买，只有深夜的或者次日一早的了，她征询了霍清澜的意见，买了当天晚上十一点回程的票。 因为不想耽搁工作，这次陈意安带了电脑。 对接硬盘就轻松了许多，她花了一个小时就搞定了。 霍清澜问她，“长记性了？” 陈意安点点头，这才知道对于一些大型内存的文件，原来最快速的是买票现场送去。 距离返程还有一段时间，陈意安和霍清澜从合作方公司出来。 艳阳天，没有安排还挺无聊的。 “你上次想去的地方不是没去完么，”霍清澜双手插兜，“你第二次来青岛的机会就这么来了。” “不太好吧？”陈意安犹疑，回头一看霍清澜。 他今天穿的没那么商务，居然是黑色的运动裤和运动夹克，看起来休闲舒服。 她有那么一点错觉：好像都在他的计算之内。 但她完全不敢自己胡思乱想，毕竟自作多情什么的最尴尬了。 陈意安只好佯装自然，说好啊，“但是走路会很多的。” “走就是了。”霍清澜扬扬下巴，“走。” 陈意安背着双肩包跟上，他空手来的，就带了一把钥匙和一部手机。 完全不像是来工作的。 上次小鱼山附近的故居还没转完，她没带自己的神奇地图，只能一边走一边百度地图搜寻，凭着自己的记忆力回想着。 霍清澜完全不看路线，就跟着她的导航走，两人沿着小路和马路穿梭，陈意安都不好意思了，霍清澜说没事，坐办公室太久了，当出来散心。 面前是分岔路口，陈意安抱着手机分辨方向，霍清澜就悠闲的站在前面等她。 她转转手机，企图看懂那个指南针指的究竟是哪一条岔路口。 她抬起头，面前的路窄窄的很曲折，左边是砖石墙，绿植旺盛地缠绕铁栅栏，右侧是小巷子，里面藏着温馨的咖啡店。 冬天的青岛是别有一种感觉，慢慢地走在马路上，时间过的缓慢舒适。 霍清澜也不着急，就等着她看好地方，“往哪儿走？” “地图不准了。” 霍清澜走过来，他略微弯腰，凑近了看她的手机屏幕。 突如其来的靠近，让陈意安差点没拿稳手机。 她屏住了呼吸，这应该是她第一次跟他靠的这样近，她甚至看到他下叠的睫毛，看到他鼻梁挺起的曲线，嗅到他身上的气息，并不是什么刻意的香水味，而是自然不过的淡香。 “左边那条。”霍清澜抬眸看她，双眼皮的褶皱更深。 她甚至更清晰地看到，他的瞳色是浅浅的茶棕色。 “去哪。” “啊？” “我问你去哪，你盯着我看什么，”霍清澜明知故问，“我脸上有东西？” 陈意安慌忙夺过手机，垂眸避开视线，往前快走了几步。 面前几辆单车飞驰而过。 霍清澜伸手将她拽回来。 冰冷的风，她的脸却滚烫，胸膛里的心跳剧烈，霍清澜站在她的身后，不咸不淡提醒她，“躲我也看着点儿车。” 躲他。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她忽而意识到一个事实：有些东西，在霍清澜这儿是藏不住的。 他只是没点明而已。 也算是维护了一点体面。 但是陈意安却有点酸楚，因为成年人之间，没有更进一步，或许就已经是答案了。 她不吭声了，还是保持着该有的体面和该有的礼貌，和他转完了小鱼山附近的几处故居。 傍晚时，霍清澜问她想吃什么。 陈意安耷拉着眼皮，“都行。” “上次想吃没吃到的。” 那次时间匆忙，只够点了几样菜。 “吃什么。”他又耐着性子问。 “我不挑，您定地方就好。”她声音硬邦邦的，也不知道自己在置气什么。 他比她年长这么多年，无论是识人能力亦或者自控能力都是远远要高于她的，她年轻，情绪和心思难以掩饰，可他却也依然顺水推舟。 她只觉得，自己毫无胜算，这种感觉不太妙。 好像一切都能轻轻松松脱离她的掌控，她不喜欢这种感觉。 她跟他置气，也跟自己置气。 “生蚝，海螺，海肠捞饭，”霍清澜还记得她上回的地图标注，他总是记性很好，那份地图堪称细致，甚至标注了在每个地方呆多久，预估了交通状况，他那时只是好奇，没想到一眼就记住了许多，他说，“总得挑一样吧？” “海肠捞饭。”陈意安声音依然是硬邦邦的，她又极快地补了一句，“谢谢Eric。” 霍清澜嗯了一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看地图，跟她在马路上打车。 这条路出租车不多，天渐渐黑下来，尤其是冬天天黑得早。 天空的蓝色渐深，路灯亮起，远处的海浪声与海鸥的鸣叫声穿插交叠。 霍清澜倚靠着围栏看着她。 白色的冲锋衣，黑色的防风裤和运动鞋，长发挽成了一个丸子头，她背着双肩包站在离他不远的地方，再也不肯看他一眼。 像个置气的小孩。 他觉得自己也算不上太单纯，尤其是这次意外事件，他本可以临时给Henry打电话，随便让Henry找个人和她来青岛送硬盘，也完全可以看她出错，这些都不是他的工作范畴。 更甚至，他完全可以随便找Leo开车和她送硬盘，来回开车也不过半天而已。 可他提前看到了她将要犯下的错误，提前为她规避，甚至是跟她一同来这一趟青岛。 他承认，他确有私心。 他也承认，他是喜欢同她在一起度过的一些时间，这些是不能替代的感觉。 霍清澜已经三十二岁，他确实不会意气用事，即便是心有好感，他也有自己的衡量标准。 陈意安抿着唇，假借看有没有出租车路过，极快地扫了霍清澜一眼。 他的头发被风吹乱，人闲闲地倚靠在那，休闲装也肩宽腿长身材比例好，旁边的欧式建筑，他是点缀上的风景。 “车来了。”霍清澜伸手拦了一辆空车，两人上车，打车去了上次陈意安标注的饭馆。 “你怎么知道这。”她终于开口问了。 “我记忆力很好，”他看着窗外的路灯，随意开口，故意地学她刚才生硬的语气，“Lilian难道不知道吗？” “……”陈意安发现自己脑子里有两个分裂的小人在搏斗。 一个喊她别胡思乱想别自作多情，一个疯狂地提醒她霍清澜对她就是不一样。 一个举例，一个反驳。 她混乱的思维在看到海肠捞饭和爆炒八带的时候一扫而空。 好不容易能吃到肥美的海鲜，在燕京可吃不到这么新鲜的，不专心品尝是对美食的不尊重。 陈意安主动和解这场她单方面的置气，“再加一份清蒸生蚝。” 她是个思维简单且直白的人，尤其是还年轻，总觉得什么说开了就好，好像温晨说的，不管发生什么，地球明天都一样转。 所以吃饱喝足后时间还早，霍清澜说走走消食，两人沿着繁华的香港路溜达，那儿有个新建的高楼，有观景廊，霍清澜问她要不要去看看，她也顺口应了下来。 观景的玻璃电梯缓缓升高，陈意安不知道这栋高楼是什么用途的，电梯停下的时候，只有墙壁上零星昏暗的光。 “这是Kenton投资的商业楼盘，”霍清澜淡声说，“也是我回国后牵头的第一个S级项目，预计明年夏天开始投入使用。” 陈意安站在他身旁，尽管都在同一个楼层，但是陈意安对他的工作一无所知。 她的手轻轻撑在玻璃上，这儿俯瞰着整个海滨城市。 海上有亮着灯的渡轮，长长的马路上也车水马龙。 他并没有继续说话，陈意安望着楼下的城景。 跟上次在燕京时不一样，那次是在人来人往的宴厅，而并不是此刻这样空无一人的观景廊。 所有的寂静都被放t大。 但他在她心里的形象依然高大，他依然那么厉害，Kenton集团S级的项目，投资都是以亿的计量单位起步。 每一步都不允许任何差池。 而她回想自己这些日子，回想起自己走过的人生，实在是平平无奇。 “我习惯了谨慎的考虑所有的方案才能进行下一步，”霍清澜偏头看着她，她是年轻的，思维又简单直白的，他看着她，感觉像是一株枯萎的藤蔓苏醒了，扎进了他的血管里寻求着生的欲.望，“你懂我在说什么吗？” 陈意安只顾着看外面的景色，她以为只是字面意思，“你的事业不允许任何的差错。” 霍清澜却看着她，又接了一句，“我的感情也是。”—— 作者有话说：睡前还有一更。 18、第 18 章 第18章 第 18 章 逃为上计 陈意安有时候根本猜不透霍清澜的态度究竟是如何, 她也有点没了那点勇气。 她悄悄打开了公司的官网，有看到霍清澜牵头的S级项目，果然是牵扯到了天文数字的大项目, 她往后翻翻, 公司的官网上还有许多关于霍清澜的介绍，他出席的会议，他参加的讲座, 各种各样优秀的他。 她没有他那么光鲜靓丽的履历, 不知道要多久才能走到足够耀眼的位置。 陈意安有点失落，但她也不敢太分心，她还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所以她更专注在工作上，在办公室里依然开朗, 就是不怎么跟霍清澜多说话了，她的邮件依然抄送给他, 但是晚上会提前十分钟走了。 霍清澜到点儿出来, 那工位上已经没人了。 他去打了个卡，看到陈意安就是十分钟前走的。 于是接下来几天霍清澜留了个心眼儿，他发现一到十一点陈意安就悄悄往他办公室看, 他一关上电脑她就立刻打包东西开溜。 霍清澜这回确认了——就是专门躲着他呢。 有什么好躲的？ 霍清澜这回电脑没关，假借去茶水间打电话，直接从电梯去了车库，他这回专门在公司门口等着。 陈意安当然不知道霍清澜要做什么，她在办公室探头探脑等了好一会，十一点半一到, 她就墨迹着收拾东西走了，不能再等了，不然最后一趟回家的公交也走了, 然而陈意安背着包跑出来的时候，最后一趟公交车已经过了路口了。 陈意安“哎——”了两声，司机显然不会在路口开门，她颓然叹气，看到了旁边停着的黑色的车子。 熟悉的车。 她完全不能视而不见，因为霍清澜落下了车窗，还探身把门打开了。 “上车，大半夜的晃悠什么，”霍清澜说，“顺路。” “我今天不饿。” “送你回家。” 大冬天的，估计也难打到车。 陈意安觉得也没必要自己和自己过意不去，她吸了吸鼻子，探身上了车，自己系好安全带。 她一路上心情有些紧张和忐忑，怕自己又心猿意马，怕自己的情绪又因为他的举动或者语言而产生波动。 ——这种感觉是强烈的，霍清澜每次对她好，她都会忍不住多想，继而陷入思维的摇摆，这样不好，再摇摆下去就要影响工作了。 所以陈意安的行为很简单：三十六计逃为上计。 好在这一路上霍清澜什么都没有说，他只是安静的开车，二十分钟后停在了她家的路口。 “我到了。”陈意安火速想逃。 霍清澜没开车锁，他看着她背过去的身影，“你在躲着我。” 陈意安皮笑肉不笑，“想回去睡觉。” 霍清澜盯着她。 陈意安打哈哈，说什么困了累了，明天帮他带咖啡。 车里开着灯，他看到陈意安躲闪的目光，想到她临近的deadline，想到她近期的实习考核——她压力确实不算小。 霍清澜到底没为难她，但是他在开门之前突然冷不丁说了一句：“等你忙完我们聊聊。” “聊什么？” “正事。” “什么正事？”陈意安疑惑。 “到时候就知道了，”霍清澜没告诉她，他又点到即止，“早点回去睡觉，少熬夜。” 陈意安哦了一声，跟他说晚安。 她佯装着镇定，转身的时候心思又忐忑起来。 不知道为什么，总有一种马上要戳破窗户纸的错觉。 嗯？戳破什么窗户纸？他说的正事和她想的正事会是一个正事儿吗？ 眼看着自己又要开始疑惑纠结，她赶紧紧急打住，在心里默念自己的deadline：陈意安啊陈意安，你还没转正呢，就敢天天胡思乱想了！ 陈意安嘴里默念着上楼，进门的时候瞿颖正敷着面膜刷视频，温晨这下恢复的不错，她说周末一块吃个火锅，而且马上就圣诞节了，正好一起去玩玩放松放松。 瞿颖和温晨提议去点儿热闹的地方，陈意安对酒吧之类的不太感冒，说自己那两天可能要忙着考核的事，估计只能一起吃顿饭了。 她心里有事，回了房间瘫在床上，突然有种难以言喻的烦闷，她在床上滚了一圈，拿过手机搜了搜，来燕京这小一个月了，她每天的生活都是两点一线，本来工作就忙，这下又有了心事，她迫切地需要出门走走，去没有天花板的地方散散心。 陈意安在手机上搜了一圈，燕京还真没太有安静的地方，她决定抽空想想去哪儿，眼下冲了个澡就迅速睡觉。 第二天去了公司，她就直奔了星巴克，为了不显得只给霍清澜买咖啡太奇怪，她给Hedy、Max和都买了一杯。 然后又是一脸营业客气假笑地送到霍清澜办公室，好像自己深明大义，“早啊Eric，谢谢你昨晚送我回家哦。” 霍清澜也学她皮笑肉不笑，“新的一天加油工作啊Lilian。” 这一来一往，看着挺正常的，陈意安心里酸酸涩涩的，怎么都感觉霍清澜是故意阴阳怪气来了。 她化胡思乱想为动力，超高效地工作。 关于青岛的营销，陈意安当时提了一个点子，其实冬天本就是旅游淡季，所以自然不能像夏天一样营销季节，营销海滩。 她说，“或许换一个切入点，冬天的青岛也很美，通过细节性去捕捉大家的情绪共情，比如城市人群散心的好去处，游客不多的海滨小路很浪漫，小众又出片，我们捕捉城市的细节，这类营销，会更适合利用KOL或者Koc投放，就是联合我们公司旗下签约的旅行官博主，强势种草，大面积的投放和曝光。” Henry想听Hedy的意见，Hedy全然支持陈意安的点子，“比我们传统的营销好很多，如果只是依据平台的推广，青岛的营销不会有很大的曝光，季节限制太大，但是现在Kenton其他娱乐平台上，Kol或者Koc的营销辐射很大，如果我们控制预算，可以投放Koc的素人账号，Kol的专业博主更垂直，所以在开支投放方面，我希望50%的Kol，40%Koc。” “广告部那边怎么说？”Henry问。 “广告创意那边觉得没问题，他们碰出来了五六个点子，问题不大。”Max说，“创意那边已经提交流程了，我们的合作方也都反馈没有问题，可以用这个方式。” “这个方向的营销，执行RoadMap跑了没有？”霍清澜也旁听了这次会议，他即时提问，“投产比有没有预估？” “让技术部门跑了一下营销模型，”陈意安在ppt上翻了几页，“从开始到预热，还有爆发时期和后续时期都做了估算，有可能的突发舆论方案也做好了预判。” “这种营销案例需要很强势的承接能力，”霍清澜说，“各个环节的承接能力，不然这种强曝光的营销路线，风险性更大，舆论一旦翻转，差评率和退货率上升，投产比会直线暴跌。” 陈意安知道这其中的风险，所以关于出行的票务和酒店上，她是选了又选，让hedy和合作方谈了又谈，价格压了又压。 她想尽可能的控制这种风险。 霍清澜并没有全然否认，他只是刻意提醒，“公司有失败案例总结，有空可以看看，规避掉可控的自身风险。” 陈意安点点头。 霍清澜又问，“关于这个营销，为什么没选择常规的营销方式？” “因为我们关于淡季产品的营销都是单渠道收割提升热度，但是季节摆在这里，以小搏不了更大，”陈意安说，“我也让技术部门按照常规模型跑了一下测算，两者相差了三倍的利润t。” 他没想到她考虑的如此全面，她心细，他的提醒她都听了进去。 这足以说明，陈意安每天晚上加班，完全没有一点是在虚度时间。 霍清澜看着这份ppt，Hedy有意让陈意安练手，她只起了一个指点的作用，她和Max手里还有别的项目在做，她觉得这只能属于一个C级别的营销，意思就是不出错就够了，哪怕按照常规的营销去做也完全没有问题。 毕竟季节这个大因素还是摆在这里的，不能要求太高。 Henry又提问了几个问题，陈意安都一一作答，有时候Hedy会为她补充，Max也会接话，显然她的方案，在这两个资深员工眼里是没有问题的，至少挑不出太大的错误。 霍清澜听着，视线落在陈意安的身上。 她工作的时候确实专注，眼睛仔细地盯着屏幕上的数据，ppt条理而简洁，每一个要点都进行了标注。 她的长发挽了起来，会议室里关了灯，只有大屏幕的暗光，她的头发毛绒绒的，穿了一件白色的高领毛衣，浅蓝色的牛仔裤，她专注认真地记下Henry提醒的要点。 “Eric，这份方案我这里ok，你这边还有意见吗？”Henry询问他。 霍清澜收回自己的视线，“可以试试。不过风险要做好防控，我要提醒你，这份营销方案，会影响到你的实习考核。” 霍清澜说完，就对Henry点了点头，说自己还有会议，先走了。 他一走，会议室里气氛松了点，但是陈意安却觉得无形里压力更大了。 “老板都这样，”Hedy说，“动不动就给员工上杠杆。” “别放心上，”Henry也安慰她，“这份方案可以了，多跟广告那边盯着点，看好他们的方案，他们方案偏了问题才大了，接下来就把控好他们那边的情况吧，多想无益。” 19、第 19 章 第19章 第 19 章 劲儿 陈意安没有时间和精力去揣测那天霍清澜的态度, 她整理好了要做的事情，每天都严格地按照自己的计划完成工作，她仍旧是加班到十一点半, 只是这回忙完的时候, 霍清澜的办公室早就已经关了灯，陈意安觉得这样也好，省了自己胡思乱想, 不然十一点半看到他, 心里又会生出一些莫名其妙的期待。 陈意安的营销方案进展良好，广告部敲定了选题，走的文艺、浪漫、小众的路线，敲定了几位在各个app上有着一定量级的博主进行投放, 根据博主的风格拍摄短视频。 她几头忙着跑，也不忘了多听Hedy和Max的意见, 他们两个都很信任她, 让她放手去做。 一天周五的傍晚八点，Hedy有约，Max下班接老婆, 陈意安手里的活不多，她干脆戴着耳机打开文档，在Kenton.Trip的经历是她人生里最特别的一段，她本身就热爱旅游，微博账号上偶尔更更各地的旅行图片，只是那个时候总是没时间也没耐心, 一份攻略都没整理下来。 那次跟霍清澜的聊天让她得到了一些启发，她重新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打算更一些旅行攻略, 更一些城市的景色。 陈意安说干就干，她翻找到那天自己做的地图，按照路线整理了一份保姆级别的攻略，将几张照片调好了滤镜后，准备检查无误后发布。 微博id就叫陈一一的旅行日记。 陈意安正听着歌打字，肩膀突然被人拍了拍，她忙摘下耳机关了文档，回头一看是Bel，她松了口气，“怎么啦？” Bel拉过了Hedy的椅子坐下，“你现在忙不？” “不忙，”陈意安挺热情的，“有什么事？” “Linda很忙，我有一些地方不太确定，可以问问你吗？”Bel看起来就是个单纯无辜的小姑娘，说话的时候还不太敢直视她，想来也是，Linda组里都是老员工，没人愿意好浪费时间带一个实习生。 “当然可以。”陈意安完全是好心，“你问就行。” “就是我们组里营销的城市是苏州，现在我还不确定营销的重点和方式手段，能问问你们的青岛方案吗？” “可能没有参考性，”陈意安说，“两个城市的风格和定位不一样，苏州肯定是偏向建筑和园林的，比较适合常规的手段。青岛的历史景点不多的，这两个城市相差太大。” “那你有没有什么笔记之类的……我能参考下看看吗？” “诶，你们组里没有城市展会吗？” “有啊，就那些东西，领导讲话，吃饭，参观，就没了。” Bel是这么说的。 实际上陈意安参加的展会也是这个样子，领导讲话，吃饭，参观。其中各个合作方都会来分发合作手册，而陈意安抓住了所有的机会，记住所有的重点，记下了城市目前支持的政策…… 而这些，Bel都没有记下。 “酒店呢？”陈意安努力地想帮上点忙，“你有没有筛选酒店？” “就那些老合作方，没有加新的，还是以前合作的那些酒店，还是稳一点吧。”Bel犹豫地说，“有几家新的酒店愿意给优惠，但是新酒店没合作过所以拒绝了。” “E.Stel酒店和博曼酒店是吗？” “你怎么知道？” “……”陈意安有点儿沉默。 这两家酒店还是当时霍清澜提起过，是某家五星级酒店旗下的二线经济品牌，以后会在城市落地高奢品牌，霍清澜说选择新的合作酒店当然也有好处，一来方便打开后续的高奢品牌合作，二来新酒店方便给出合作优惠。 陈意安以前还不太懂霍清澜的思维，他说要抓住每一次机会。 那个时候陈意安还想，你怎么知道机会来了呢。 而直到现在她才明白，机会随时都在，无非是人要怎么最大程度的利用它。 她和Bel 经历的过程都是一样的，但两人做出的选择是截然不同的。 青岛和苏州的方案是相隔一天，如果这个时候改动已经来不及了，更何况陈意安也不了解苏州的情况，她只能说，“那还是求稳一点吧，把原有的做好，常规的营销手段能稳住不出差错也很棒了。” Bel看着她，静默了一会，点点头，说自己再回去想想看。 陈意安也继续忙自己的，Bel在微信上问了她几个问题，想看看陈意安的思路，陈意安其实不太想给，是怕自己的思维影响到她，但是Bel坚持想看，说或许能有一点启发，陈意安再三犹豫，走了公司的内网，给她传了几份PDF，当时完全是顺手的习惯，她顺手抄送了Eric。 反正他也不会看无关的邮件。 陈意安没有当成一回事，她照旧盯自己的进度，方案真正开始分投的时候，她反而没了那么紧张。 好像当初递交申请的时刻，交上去也就交了，后续怎么担心都没用了。 陈意安下班的时候看了看天，已经将近十二月底了，马上就是圣诞节、马上就是跨年。 一些大型商场已经开始预热圣诞节活动了。 营销方案有差不多一周的时间用来预估投产比和回馈，Hedy和Max预估说尽可能延长一周回馈期，毕竟月底还有圣诞节和元旦的假期，这两个小假期叠在一起，努力把营销的续热做好，这就稳妥了，所以关于实习的答案，应该会在一月份出结果。 她深知这份方案的重要性，她只是能确认，她已经最大程度上尽了自己的努力，如果盈利上低于Linda的组，她也没什么办法了。 在方案分投的前两天，数据反馈尚可，至少达到了陈意安预估的水平线，两日内也就有了消费者进行了核销，陈意安一直盯着数据反馈看，很快她便看到了第一条不满的评价和意见，陈意安让平台的客服及时介入，好在这是一场乌龙，事情也得以解决。 Hedy说不用二十四小时精神紧绷，该干嘛干嘛就是了，她也是这么答应的，但是心里却总是提着一口气。 直至圣诞节临近的时候，Henry收到了一份匿名举报的邮件。 Henry收到这邮件的第一时间，就抄送给了霍清澜。 而彼时，霍清澜正在外地出差，他在赶往机场的路上，打开手机看到邮件：是有人举报陈意t安从事自媒体副业。 罗列的账号是一个微博的连接：陈一一的旅行日记。 霍清澜点进去看了看，这是一个才创建了没几天的新账号，那份详尽至极的地图实在是熟悉不过，才创建了五天，倒是收获了一千个粉丝和一些点赞。 什么仇什么怨。 这点小伎俩霍清澜根本不用动脑子也能知道是谁举报的：营销部门实习生就那三个，那个男生自恃清高，不怎么上心，显然已经在搜罗别的公司投简历了。 剩下的不也就那一个了么。 “苏州的营销方案现在产投比怎么样了？”霍清澜给Henry拨了一通电话。 “一般，苏州的营销方案是中规中矩，跟我们预估的差不多，但是接下来是圣诞和元旦的假期，这个时候就能见分晓了。” “这两个城市的预算方面都是一致的，定位上也是差不多的评级，”霍清澜说，“你觉得这算副业么？” “显然不算。”Henry是实话实说，“不属于附属我们的利益相关，看起来只是日常分享，公司也并没有规定员工不许是自媒体博主，公司相关的规定是只是员工不许利用公司来赚取副业收益。” “嗯，但是举报流程提交了就得走流程，”霍清澜说，“不管怎么说，陈意安都得放三天假了，不过尽快。” Henry表示了解，他随即拉了一个讨论组，一起把Hedy和Max拉了进来，他说明了事情的缘由和接下来的处理方案，Hedy和Max惊愕，陈意安只是愕然了一秒，随即心里也就有了答案。 她对此毫无异议，甚至还能乐观地跟Hedy说，“带薪休假三天呢，正好圣诞节了，忙了这么多天，我出去歇歇，而且顺道给我们新年营销想想思路。” “行啊你小孩，这么乐观，吓了我一跳呢，”Hedy看她没事就放心了，“职场小人多得是，你这才哪到哪，当初你Hedy姐还被人匿名举报倒卖公司资料呢，但是这些事儿，咱没做就是没做，担心什么！” “就是，身正不怕影子斜。”Max也说，“哎呀没事啦！” 陈意安也不担心，她点点头，和Henry说，“您该怎么核实就怎么核实好了，按照流程来就行。” “给你当成三天假期吧，”Henry说，“好好休息一下。” 陈意安在工位上简单收拾了一下，她回头看，刚才还坐在原位置上的Bel不见了身影。 她也没什么失望或者难受，犯不上。 职场凭的是实力和本事，背后做这些不入流的小动作只会让人低看一眼。 陈意安心里有一股劲儿，那天bel找她的时候，她还只觉得是Bel没有太上心，毕竟同样的行程和安排，陈意安能做到十二分，Bel却只能做到四分，这本来就是天定的差距，而她还在背后搞这种没意义的事情。 她也白热情了，白怜悯她了。 她就是觉得，她努力了，该是自己的就是自己的，用什么小动作都抢不走—— 作者有话说：明天晚上9:00更。然后后天开始固定一天两更了。 20、第 20 章 第20章 第 20 章 不畅 这三天还赶上了个圣诞节, 公司群里说多放一天假，。 陈意安在家里躺了一个白天，就当给自己补觉了。 下午的时候温晨和瞿颖回来, 也是周末, 瞿颖喜欢热闹，叫上了上回的几个人，一起去涮羊肉火锅, 陈意安记得了那个陈煜, 挺干净文静的小男生。 陈意安一问，才知道自己比他大了两岁。 果然还是个弟弟。 饭后瞿颖就说想去最近燕京新开的酒吧转一圈，说是有什么国外的DJ，场子很热闹, 陈意安不是很想去这种音乐轰鸣的地方，就说自己想走走。 陈煜说自己等会也打算回宿舍, 问陈意安介不介意一块走。 她倒是不介意, 也不太讨厌这个文文静静的小男生。 在燕京没什么事情做，陈意安想随便走走，陈煜还是个大学生, 说附近商场新开了一个大商超，要不然去转转？ 陈意安觉得这个想法不错，陈煜说正好自己也去买点东西。 于是说走就走，超市的确很大，陈意安上次逛超市都是几年前了，陈煜推了个推车, 她走走停停，挑了点儿水果，挑了点儿酸奶。 “意安姐, 你周末一般都做什么？” “加班，”陈意安拿着酸奶还真犹豫了一下，来Kenton这段时间，她一心扑在工作上，周末都在自觉“补课”，一朝被人暗算，反倒闲下来了，她打算重拾旧好，“但是我周末想出去走走，所以现在年轻人周末都去哪儿玩？” 陈煜哇一声，“露营吗，还是去徒步？” “我都行，”陈意安说，“燕京有什么好去处吗？” “清茶山、珍珠湖、北灵山、百花山、五台山……” “你怎么知道这么多去处？”陈意安说，“我只知道五台山，其他都好小众，你是本地人吗？没听出口音啊。” “小时候我爸妈经常带我出来玩，”陈煜不太好意思，“就小时候去过很多地方，你要是想去的话，我可以给你当个导游，带你去珍珠湖那边儿转转。” 陈意安打了个哈哈，她说还没想好呢，毕竟她觉得非必要么不能单独和异性出去，尤其是这么荒凉的徒步地方，她自认为国内的治安环境还是比国外好点，徒步应该问题不大。 能看得出来，陈煜的成长环境不错，他也看得出陈意安有点介意，所以主动给她说了几条徒步路线，陈意安主动加了个他的微信，说有空就请教请教他。 “很乐意。”陈煜腼腆笑笑，唇角竟然有个小梨涡。 陈意安纯属把他当成个新交的朋友，两人推着车一边走一边说笑。 她没看到隔壁生鲜区的霍清澜。 当然霍清澜也没有预料到会在这儿看到陈意安，他是听到了一阵笑声，觉得很是熟悉，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太可能，陈意安那个玩儿命赶工作的人，大晚上肯定也会在家看文件，陈意安三天不在，他也开始准点下班了。 霍清澜常年自己独居，家里有阿姨固定做饭和打扫卫生，但他时常出差，所以阿姨也只是每周过来两三趟，最近几天阿姨家里有事请了假，他得自己做饭了，他吃的清淡又养生，在外面也吃不太惯，尤其是他那“生存严苛”的肠胃，外面有点卫生不达标他准开始肠胃炎。 霍清澜随手挑了几样蔬菜水果，抬眸扫了一眼。 嘿，不成想，还真是陈意安。 她挎着包走在前面，后面一个瘦高的年轻男生，看起来也就是个大学生，样貌倒是不错，冲锋衣运动裤，看起来也就二十出头。 有说有笑。 霍清澜刚才脑子里还在思考今晚回去做什么，眼下没了胃口。 她出来，约会了？ 这几天对他不冷不淡还躲着走，因为有了新的心动对象？ 那一切就能解释得通了。 霍清澜发现自己此刻非常奇怪，是各种层面上的奇怪。 先前他能准确的觉察到，陈意安对他的反应远远超过“上司”与“下属”，她肯定动了一点“歪心思”，至少他是确认的。 然而此刻她却能有说有笑的和另一个男生逛超市，甚至能让她暂时的放下对她最重要的工作。 他也自认为陈意安直来直往，脑子一根筋，他能够很好地理解她的想法，揣测她的行为，然而这一刻开始，他开始质疑了自己的判断力。 更有甚者，他并不是一个会被“除了工作以外的其他任何人和事”而影响情绪的人，然而此刻他没有胃口，人的胃是情绪感知器官，这是非常不妙的前兆。 霍清澜发现事情的走向很是不对劲。 尤其是他会联想到最近陈意安刻意地逃避和冷淡。 这个男生就是最好的原因。 霍清澜深吸了口气，依旧不动声色地挑了几样东西，他去付款结账，他并没有刻意留意，然而开车从地下车库出来的时候，看到两人正沿着马路往前走。 霍清澜觉得自己也是莫名其妙。 她二十来岁，心思一阵阵的也是正常，他一个三十多岁的和她计较什么？ 霍清澜就是这么跟自己说的，然而直到凌晨时分，他本该睡觉的时刻，他躺在床上又翻了个身。 谁先招谁的？t 他好像还就是计较上了。 看看手机邮件，以往那个一天把他当备忘录抄送很多遍的账户消停了，上次发消息前还是昨天。 行，很好。 迎来另一个春天了是吧。 所以陈意安是打算给自己放三天假期，然后回来继续认真工作的，她回家之后自己查了查路线，她和陈煜加了联系方式，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就询问他。 当时他没立即回复，陈意安回家之后翻了翻他朋友圈，能看得出他爱好很多，生活条件和生活环境都很不错：有去哈尔滨滑雪的，有和朋友去新疆自驾游的，有去成都看大熊猫的，算是丰富多彩的生活了。 一会陈煜给她回来消息，说自己刚才去洗澡了，给她分享过来一条微博链接，是他之前在燕京市郊徒步的攻略，很详细，耗时七天的自由行。 陈意安眼前一亮。 陈煜说：以后有空可以一起去啊，我拍照很好的！ 陈意安回了个ok的表情包，然后开始着手安排自己两天的自由行。 原来门头沟那边有这么多徒步路线。 陈意安瞬间觉得陈煜是个很厉害的小孩。 陈意安耐力还行，她选定了小三峡珍珠湖环线，徒步距离大约十公里，爬坡难度也不算很高，陈煜特意叮嘱她要带好防寒的衣物还有充电宝，尽量不在那边过夜。 陈意安表示没问题，所以最后一天么，她在家休息。 Ok，就这么打算！ 陈意安翻到了自己的双肩包，列了一下购物清单，她迅速出门买了点吃的：三明治、饼干、酸奶、能量饮料……还有垃圾袋！ 陈意安效率很高，两个小时就收拾完毕，对于这趟出行她还是充满了期待，所以早早躺下睡觉，明天六点就正式出门！ 她是个思维很简单直白的人，想做什么就立即去做，而且不太喜欢泡在网络上，比起打游戏，她还是更喜欢去户外走走，呼吸新鲜空气，给自己吸收一点大自然的能量。 陈意安穿上防风裤和冲锋衣，背上双肩包，就这么在早上的六点钟准时出门了，她一路乘地铁坐大巴，今天老天爷也赏脸，天气非常美丽，天空湛蓝，大朵大朵洁白的云朵漂浮流动。 珍珠湖的环山景象极美，四周全是高耸的山脉，锋利的岩石与萧瑟的枯树，别有一种壮阔的景象，她沿着岩石和小路攀登，不疾不徐，一路上一边听歌一边欣赏景象，要不是亲眼见到，她都难以想象燕京居然还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湖水也深蓝澄澈，好似一颗巨大的蓝宝石，因为天冷的缘故，湖边结了一些冰，白色的碎痕蜿蜒，湖水更像是未经打磨的蓝色宝石。 陈意安坐在岩石上，看着对岸一排郁郁葱葱的绿色松柏，呼吸着新鲜的空气，吃着自带的三明治，喝着自带的可乐，享受着自己二十三岁大好青春的某一天。 然后她包里的手机开始震动—— 本来因为今天出来玩，陈意安就决定什么消息都不回复的，但是以备万一，她还是没开飞行模式，怕有个急事之类的。 所以她一看那个手机号码。 怎么会是Eric。 Hedy好像都没存她手机号，毕竟hedy二十四小时高强度冲浪，有事儿她肯定发消息。 除了人事应该就只有Eric有她手机号了。 但是为什么是她？她被开了吗？ 这是陈意安的第一反应，所以她赶紧把嘴里的三明治咽下去，喝了一口可乐缓缓才接了电话，“喂，Eric。” “在哪？”他冷冰冰地声音听起来没有一丝感情。 “啊？”陈意安心想，我在距离公司遥远的地方。 “有个数据有问题，你现在对接一下。” “哈？”陈意安懵逼了，她打开流量，看了一眼，现在4G都没了，手机就两格三格信号忽闪，“我现在不方便。” 很好，不方便。 霍清澜也怎么都理不顺自己心里那口气，觉得自己是在为难她，但好像他就是非要为难不可了，“那你现在要方便了，数据出错你完了。” “但我现在不是……” “你在什么鬼地方，你说什么？” 陈意安仰头望天，“非得回去吗？” “不然你自己承担后果。” “但是……”听他有要挂电话的架势，陈意安赶紧但是了一句叫住他。 “说。” “但是我现在在……珍珠湖这边，下山回失去的车是下午六点的，要是您很急的话，要不就只能您来接我了。” 珍珠湖。 霍清澜心想这是什么地方，他手机一搜，一百多公里。 他疯了。 “你自己？”他压下心里那口不太畅快的气，“跑这么荒凉的地方。” “对啊，我自己。”陈意安莫名其妙，“那我等会开始下山了啊，你在入口那边等我。” “嗯。” 好像又畅快了点。 霍清澜算是发现了，这样下去不太好——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我定个时，早上9:00. 20-30 第21章 第 21 章 通红一张脸 陈意安心想霍清澜开车过来怎么也得两个小时, 她一不做二不休，啃完了三明治喝完了可乐就继续往前走，时间还很充沛！完全足够她徒步完预计的行程。 就是不能走完全部的行程还挺遗憾的。 陈意安也不疾不徐, 一边走一边看景色, 找到位置好的地方就举起手机拍照，也丝毫没有被霍清澜的电话影响心情。 没有天花板的地方最能治愈人的灵魂，这句话真是诚不欺我。 这条路线还没那么出名, 她一路上也没看到几个人, 所以最后找了一处开阔的岩石，坐在那晒着太阳听着音乐。 等她玩的差不多了这才慢悠悠地下山。 她确实不急不忙的，反正霍清澜多等也就多等那么一个小时，她确实有点赌气的成分在的, 寻其缘由，那就是她的休息计划被打扰了。 况且这人还是霍清澜。 她想起他就更赌气了。 本来想好是要等留在Kenton的时候表明心意的, 眼下这么一遭, 她心里还挺烦躁的，霍清澜在她眼里就像一颗不定时炸弹，等那天自爆了, 还不如自己找个机会引燃算了。 陈意安背着自己的双肩膀下山，心想：你要是再营造一些暧昧的氛围，那可别怪我了。 她就是这么简单，思维理顺了就完全不会纠结的草履虫模式。 所以霍清澜一路开车过来的时候，起先情绪占据主导，都没注意到两旁的景象, 车子越往里开越空旷，他也有些讶异燕京竟然还有这么一处好地儿，山清水秀, 大气恢弘。 他在一处必经之路上停好车。 远远地就看到了一道小小的身影从远处往下走，她沿着凹凸的岩石小路往下走，敏捷而轻盈，黑色的冲锋衣冲锋裤，背着黑色的双肩包。 头发被风吹得飘起来。 像是一只富有生命力的蝴蝶，飘飘然地落在他的指尖。 霍清澜承认，他的心悸动了一下。 陈意安风尘仆仆跑下来，也不敢过多耽搁，拉开副驾的门就钻进去，她把双肩包抱在身前，“哪个数据出问题了？” “你跑到荒山野岭想不开？”霍清澜淡淡地看她一眼，“离市区一百多公里，一个人都不见。” “朋友跟我说了这儿，我徒步来了，要不是你的电话，我今天要徒步八公里，晚上才回去呢。” “男朋友？” “刚认识的朋友。”陈意安觉得解释怪怪的，但又想到好歹他是上司，“不过您放心，我近几年没有结婚的打算。” “……怎么不喊你朋友一起来，”霍清澜承认，他此刻是有那么一点卑劣的私心在的，还得假模假样地装作关心，“一个人多不安全。” 直肠子的陈意安可听不出这话里有话，她啧啧一声，“这个世界上危险的不是鬼是人，和一个不太熟悉的异性来这种地方我还是比较忌惮的，不过我有随身携带防身用品。”说着，她从包里掏出一瓶辣椒水晃晃。 “和我你就不怕？” “和你怕什么，”陈意安奇怪地问他，“你又不是什么坏人。” ——舒坦了。 霍清澜不动声色，“我怎么不是坏人，你不怕我把你扔这里。” “那公司要承担损失了，”陈意安想起来重要的事，“所以到底是哪个环节的数据出了问题？” “预算开支，”霍清澜随口编了一个，“t数字不精确。” “诶，有吗。” “有。” “……那我们现在回公司？” 好问题。 霍清澜也不是什么善茬，陈意安还单纯的不行，完全不知道霍清澜在打什么算盘，霍清澜好像思考了几秒，说自己下午别有安排，只能和她去个就近的咖啡馆，他带了电脑，让她用他的电脑修改计算。 陈意安一想也行。 然后霍清澜就这么开车回了市区，他挑了一个看起来环境不错的咖啡馆，把自己的电脑递给她，“吃饭了么？” “吃了一点。” 霍清澜嗯一声，点了个蛋糕，两杯拿铁。 陈意安心想这还不亏，她对着霍清澜的电脑算了一遍，怎么算都数据没错，但霍清澜应该不会记错，她耐着性子对了一遍又一遍，甚至把数字又往小数点后面精确了两位。 这份文档巨大，足足50多页PDF，陈意安看完还挺感慨，这可是她自己整理的营销方案，成就感么，肯定有的。 “您怎么看？”她悄悄抬头看向霍清澜，“我的营销方案，您觉得能打几分。” “85。” “啊，才85。”陈意安小小失落，“刚良好吗？” “想在我这里拿高分不容易，但对你来说还不错，”霍清澜也没那么吝啬夸奖她，“因为还要结合着广告创意那边的内容看，这是一个整体，只有所有的细节都不出错，整体才能拿到高分。” 陈意安点点头，“那等回来，我是不是要去盯一下广告？” “看成品，他们发布前都会给你，你这边做好把控。记住，营销和广告的不同。” 陈意安都记在了心里。 霍清澜说，“有时候到两个组竞分的时候，净利润和产投比只是其中的影响因素，并不能完全决定结果，因为有时候，方案的全面性、完整性和创新性也会更重要。” 他这么一句话，陈意安心里一直提着的一点气落下去了。 她不知道霍清澜是不是在安慰她。 霍清澜低头看手机。 陈意安给他道谢，想收拾东西回家。 然后他看到霍清澜有点遗憾的神情，“朋友爽约了，订好了餐厅，你去不去？” “很贵吗？”陈意安说，“我工资还没发呢。” “不能当成过个圣诞节么。”霍清澜说，“觉得贵就多加点班好好完成你的工作好了，给公司做点业绩贡献。” 于是陈意安也没想到，她会和霍清澜一同出现在一家环境还不错的餐厅里，他两人都口味清淡，餐厅是做的创意粤菜，主厨在香港小有名气，但家人移居燕京后自己开了一家店，主厨以内地的食材与粤菜完美融合，餐品新鲜清淡，味道十足鲜嫩。 店不大，但环境温馨。 霍清澜坐在她的对面，给她盛了一碗汤。 陈意安也脱了外套，她有一种怪怪的——像是约会，但愿是她的错觉。 霍清澜脱了大衣，里面一件黑色的高领羊绒毛衣，他佯装无意，“我昨天是不是在超市看到你了？” “啊？”陈意安倒上茶水，“朋友，就是给我攻略的朋友。” “你很喜欢徒步？” “很喜欢出去走走，徒步的地方一般环境都很好，走走有益于身体和精神健康，”陈意安尽可能地让自己当成寻常的对话，“以后打算每个周末都出去走走。我朋友发了我好多条燕京郊区的徒步路线呢。” “下次，”服务员开始上菜了，霍清澜的声音显得更是平常，“或许可以知会我一声。” “你也喜欢徒步吗？”陈意安奇怪地看着他，“我以为你会很忙，周末应该会在家里休息。” “我喜欢露营。” “别别别，咱俩孤男寡女的，”陈意安撇撇嘴，“保持距离。” 霍清澜嗯一声，“那我们继续上次的话题。” “上次的哪个话题？”陈意安竟然想不起来自己上次和他说了什么，他们说了太多话题了。 “关于你的理想型的问题。” “……” 陈意安戳戳面前的烧鹅，皮脆肉嫩，色泽漂亮，她闷了一会，“这是什么很重要的问题吗？” “或许呢？” ——陈意安觉得自己又开始时刻提醒自己：切勿胡思乱想。 切勿自作多情。 有时候她很会宽慰自己，她想，也许是霍清澜也不抵触和她聊天，聊一些随意的话题，也许是他只是随口好奇年轻女孩的想法。 “有阅历，有见闻，情绪稳定，是个有原则有底线的人，能够有一些和我类似的爱好，有一些经济能力，”陈意安说，“情绪稳定最重要。” “所以你喜欢的人，注定不会是你的同龄人。” “为什么这么说？”陈意安反问，“万一有呢。” “阅历见闻都是建立在经济基础上，情绪稳定和原则底线，都是时间的沉淀，男人的二十多岁大多冲动，”霍清澜故意说，“比如你那位朋友。” “……”陈意安觉得哪儿不对劲，“他挺好的呀。” “他工作了么。” “没有。” “……”霍清澜那表情真是。 陈意安得承认，“我不喜欢比我小的。” “……” “好像也并没有遇到过什么很喜欢的同龄人，”她想了想说，“大学的时候有人追我，可惜我喜欢户外运动，对方更喜欢在家里打电动还有和朋友去酒吧。” “所以。” “所以什么？”陈意安看着他。 霍清澜坐在她的对面，暖色明亮的灯，他气质清矜而淡然，五官更是优越深刻，三十出头的男人确实更有一种成熟的魅力，尤其是他这样的男人。 陈意安的掌心里突然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潮湿的汗水。 没什么缘由的，她觉得很热，一股热意从脸颊蔓延上来，她甚至清楚地感觉到了自己的肌肤在发烫，心跳的更是厉害。 霍清澜在看着她。 是注视。 他的眸光深邃，看向她的时候如同一张密实的网，她的慌乱与突然的紧张，都无所遁形。 这让陈意安想逃，脑袋里警铃大响。 然而这次，脑海中的警铃并不是危险的讯号，而是一种近乎预言似的旁白。 ——逃不掉了。 就像迷咒森林，明知往前绝无往生，却仍旧一往而情深。 如果说他的眼神像梦里的渡口，那么她的心动就是夜夜徘徊归港的轻舟，摇摇晃晃，随波逐流飘回了他的岸边。 所以，她觉得不妙。 喜欢他这件事，有些脱离掌控。 而她深知，无论是阅历、辨别力、自控力，她都远远更逊色于他，她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她只是拿了一张入场券，在这个成年人的世界里，除了一无所是的年轻，她没有任何能够搬到桌上的筹码。 陈意安想打哈哈把话题带过去，她说要尝尝店里的饮品，服务员推荐了老板，也就是主厨自己酿的梅子酒和杨梅酒，陈意安喝了一小杯，咂咂嘴说酸酸甜甜，霍清澜就看她喝，不出声。 服务员搁那儿说这杨梅酒还是少喝点，毕竟封了挺长时间，度数可能不低，霍清澜点了杯雪梨汁和凉茶，让她喝点儿安全的东西。 陈意安红着一张脸，装作没事人，左顾而言他，就是不接他抛过来的话题。 “陈意安，”霍清澜深深地看着她，“你这副反应，会让我以为你对我有一些好感。” “……” “我指的是，男女之间的好感。”—— 作者有话说：剩下的我修修看，看看明天能不能早点来更上。这两天出门吃饭有点多。 第22章 第 22 章 表白 陈意安回家之后就匆忙洗漱后进了被窝。 她企图早点睡觉来让大脑强行关机, 然而她闭上眼睛，脑子却异常活跃接近沸腾。 这是向来两分钟内倒头就睡的陈意安第一次体会到失眠的滋味，越是暗示自己快睡越是精神, 甚至脸颊也烫的厉害。 她爬起来敷了一片冷藏的面膜, 听见瞿颖和温晨回来的声音，陈意安还没做好准备说自己这些窘迫事，靠坐在床头抱着手机看。 霍清澜并没有给她发任何消息。 也是, 她当时脑子一热, 在霍清澜把她送回来之后，她在他车上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完事儿决不回头看爆炸，直接拉开车门下车回家了。 她是怎么想的呢, 反正不管怎么说，三天后公司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她的实习结果也差不多出来了, 横竖也无非就是留下或t者走人。 所以直肠子的陈意安就那么不加以考虑的、像是誓词一样说了一大堆。 根本也没回头看霍清澜的表情。 他会不会觉得她有毛病啊？ 算了，觉得就觉得吧。 他会不会把她拉黑啊？ 算了，拉黑就拉黑吧。 陈意安在长达一个小时的躁动后终于想明白了：发生都发生了, 睡觉，明天该干嘛干嘛。 这世界上，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梅子酒和杨梅酒的后劲终于又上来了，陈意安一头栽倒进被子里，跟周公见面去了。 但霍清澜并没有尴尬。 他照常开车回家。 他家里是独栋的别墅，自带地下车库, 电梯上来是一楼。 阿姨走前把家里打扫的干净，冰箱里也补了冰水，连带着鸟食都放好了。 霍清澜家里极端的安静, 他有些洁癖，所以家里半点灰尘都不见。 廖教授说家里没有人气不行，霍院长也深以为然，所以两口子给他送来了一只鸟和几条鱼。 鸟是一只蓝白相间的虎皮鹦鹉。 鱼是一群漂亮的蝴蝶鲤和斗鱼，柔软蝶翼似的鳍，在水里花朵一样绽开摇曳。 那鸟活泼得很，廖教授说它会说话，霍清澜懒得教它，那鹦鹉只会扯着嗓子喊“早上好”“晚上好”“吃了吗”，霍清澜说了一句“闭嘴”，于是那鹦鹉又回了一句“闭嘴”“闭嘴”。 霍清澜坐在沙发里，拧开一瓶冰水。 鸟笼是金属的，很宽敞，跟宫殿似的，鹦鹉站在架子上小憩，听见他回来，唧唧喳喳地喊，“晚上好，您吃了吗。” “闭嘴，我知道，闭嘴。”鹦鹉扑棱着翅膀，“晚上好，闭嘴，闭嘴。” 鸟声音聒噪，叽叽喳喳。 霍清澜心情不错，竟然在这鸟身上幻视到了陈意安。 他原以为问出那句话之后陈意安会给一个答复，但没有，她闷头吃饭，一声不吭，到底是霍清澜道行深，还能视若无睹，换了点工作话题随意聊聊。 结果等回去的时候，路上有些堵车，陈意安涨红着一张脸，有点异常。 他说热的话可以开窗。 结果陈意安显然困得眼皮打架，眼神都忽悠了。 她直挺挺地看着他，表情严肃正经，又把视线挪开—— “我得承认，我确实有见色起意的一点成分，但换句话说，你没责任吗？” “？” “起先的夜宵是阴差阳错工作问题，但后来变成了半推半就，下班时间，你提出邀约，我答应邀约，这应该属于下班后的私人时间对吧？” 霍清澜一听这声儿，有点好笑。 酒量其实也不算太差吧，毕竟梅子酒和杨梅酒是白酒酿的，老板说是五粮液来着。 封上那么一两年，那成高度酒了。 廖教授酿的酒没人敢喝，倒不是卫生问题，而是喝一杯睡一天，高度酒谁能受得住。 她的脑子在酒精作用下开始神志不清了。 但也有好处：她不思考了，说的都是心里话。 “所以这算得上是你情我愿的约会吧，对，反正邀约都是你提出的，我一个二十三岁的小女孩我能有什么和男人周旋的能力？抛开工作不说，你三十二岁，我二十三岁，对吧，你是成年人，你单独约我，你肯定也是有意思的呀。” “……” “不然你时间就是金钱，你约我干嘛呀，凑人和你吃夜宵啊，那你还不如找Henry，找Leo……怎么就非得是我呢？” “……” “而且你还问我择偶观，你这问题很暧昧对吧，反正我胡思乱想自作多情了，因为这是你给我的讯号，第一责任方在你。” “……” “所以，我就不受控制了啊，”陈意安一股脑说，“我产生了不受控地好感这不是很正常吗？我年轻，面对一个符合我择偶观的、有魅力的成年男人，对吧，我应该属于被动的一方。” 她也不知道自己说的是自己的理论分析还是什么，反正脑子里有什么就说什么了。 所以陈意安下了结论，“对，我确实对你有一点男女之间的好感，但是也是你给我发出了一种可以接近的讯号。” “……” “要拿这个开了我就开了我，这么大个燕京，我还能找不到动作了么，”陈意安自言自语说，“所以我确实喜欢你，我的上司，Eric。要是你不喜欢我，就停止给我发出这种经暧昧的讯号……” 霍清澜停好车，看着陈意安嘀嘀咕咕说完，他淡淡说一句，“到家了。” “哦，好。”陈意安说，“谢谢。” “还记得你家在哪么？” “我记得啊，5号楼2单元302。”陈意安说。 就是脑子晕乎乎的，想睡觉。 诶？怎么就把家的地址说了？ 车门一开，冷风吹进来，她混沌的脑子短暂的清醒，眼睛都热热潮潮的，她回头看了一眼。 霍清澜坐在那儿，波澜不惊的样子，他手扶着方向盘，唇角却隐隐上扬，她用力地眨眨眼睛。 “我说了是不是。” “说了。”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所以我表达明白了吗？” “不太明白，你不介意可以重新简单说一下。” 所以陈意安开着车门，她被风一吹，脑子也醒了。 她心想反正刚才该说的也说了。 “我的意思就是我确实喜欢你，但是也是因为你给出了我可以喜欢你的讯号，我年轻，我有自己的分辨力，我觉得喜欢你并没有什么问题，如果你不希望你的下属对你有这种掺杂荷尔蒙的喜欢，你可以知会我一下，我会控制一下。如果你因为这个把我开了……是你小心眼，公报私仇。”陈意安说，“我说明白了吗？” “说明白了。” “好的，晚安。” “晚安。” ——“睡觉了，睡觉了。”鹦鹉又开始聒噪地叫了。 霍清澜坐在沙发里，心情却难以言喻的扬起来。 这表白来的猝不及防，甚至过于严肃，陈意安通红的一张脸，却尚且能够保持语言逻辑的顺畅。 她表白了。 尽管这表白严肃的好像什么通知告示。 但她表白了。 他没猜错。 霍清澜喝完一杯水，哼了点不着调的曲子，鹦鹉站在那歪着脑袋看他，然后又开始扑棱翅膀，“闭嘴、闭嘴、闭嘴、难听死了……” “臭鸟，”霍清澜闲闲骂它一句，“我今天心情好，懒得骂你。” “臭人。”鹦鹉哇哇大叫，开始 演绎鹦鹉学舌，“我今天心情好，懒得骂你。” 哟，学的挺快。 霍清澜停了脚步。 他站在笼子前看着着鸟。 鹦鹉站在那歪着头看他，滴溜溜的小眼睛。 霍清澜恶趣味，教它，“陈意安，大笨蛋。” “陈意安，大笨蛋。”鹦鹉喳喳的叫，学的有模有样，它张开浅蓝色的翅膀在笼子里飞了一圈，好像喜悦自己这个冷脸的主人终于教了它一句人话，“陈意安，大笨蛋！” 霍清澜被逗笑了，工作以来，他还从来没有心情这么好过。 三天的假期就这么过去，因为举报也只发给了Henry，所以属于部门内的调查，走了下流程很快就处理完了，事情也没有闹得很大。 公司是觉得这完全不属于搞副业，Henry跟她说，违规的副业就是员工开自媒体账号，利用员工的内部优惠来赚外快。 陈意安都记下了。 她继续埋头处理自己手上的活，她也不去看Bel，也不给她任何眼神，Bel也没来找她。 而青岛和苏州的两个方案里，目前还是苏州略胜一筹——毕竟那边临近江浙，附近旅游资源丰富，青岛相对来说周围旅游资源少一些。 如果纯看投产比，那肯定苏州方案更好。 但那天霍清澜不也说了么，看方案的完整度、创新度也有影响。 观察期还没结束，谁也说不好鹿死谁手。 这几天过的平平无奇，非要说么，有那么一件悲剧事，她用了好多年的耳机终于坏了，因为感情深厚，陈意安为它特意发了一条朋友圈，纪念陪了她四年的战友。 Hedy给她评论：没事，等年会的时候公司抽奖，这牌子可多了，公司不少人能抽到，到时候你抽不到我去给你要一个！咱等等，年会马上来了！ 陈意安回了个好外加一堆感叹号。 那几天工作，她在楼下的百货超市花了十块钱先买了个有线耳机凑合。 元旦那天，公司放假三天。 跨年了。 公司组织了跨年饭局，在燕京的某个五星级酒店。 那天餐t厅不少人，那么多同事她偏偏不认识几个，Hedy拽着她聊八卦，聊公司之前哪个高管搞婚外恋，聊哪个boss被老婆曝光，一会又跳到了Linda身上，再跳到当红的明星身上。 陈意安吃瓜吃了个满满当当。 据说十二点的时候会有烟花。 陈意安等着十二点的到来。 她坐在靠窗边的位置，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想要寻找霍清澜的身影。 回来之后，她鸵鸟一样埋进自己的工位里，她自知自己那天说了一些过界的话，她没有完全醉酒，所以当然也记得——更何况那也有那么一小部分，是她假借着酒意说了点真心话。 而霍清澜这些日子除了出差就是忙，压根也没找她。 她手里的任务也不少，更没时间能抽出来胡思乱想。 所以相当于，两人失联了几天。 对于成年人来说，有些事情也没必要讨要个结果说法，沉默看起来就是答案了。 在分神的那一刹那。 陈意安看到了霍清澜的身影，他正站在前面，和几位别的boss聊天，聊的话题也许轻松，她在他脸上看到了淡淡的笑意。 她好像还没看过霍清澜笑起来的样子。 原来挺好看的，可惜他不经常笑。 陈意安托着腮看他，心里有浅浅的失落。 烟花终于燃起来了，瞬间点亮了夜空，明明灭灭地火光，夜空之上绽开了无数明艳的花朵，各式各样，五彩斑斓。 她深深地看了霍清澜一眼，然后闭上眼睛。 她在心里说：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陈意安。 新年快乐，霍清澜。 人生第一次的心动，好像也就这么不咸不淡地结束了。 在她闭眼的那短暂的几秒，她感觉好像有人走过，她以为是谁路过，所以也没睁开眼睛。 等她睁开眼睛的时候，面前多了一个方形的盒子。 她诶了一声，然后碰碰旁边喝迷糊的Hedy，“你放的吗？” “可能是吧，刚才商旅部那边抽奖来着，我去凑了个热闹，抽了个什么我也不知道，反正你拿着吧，我啥也不缺。”Hedy捂捂胸口，“我去趟洗手间啊。” 陈意安点点头，坐在那儿拆开盒子。 诶，是个耳机。 是她坏掉的那个耳机的牌子的最新款。 这个耳机要好几千呢，陈意安一直舍不得买，还想等转正后工作几个月再买给自己。 应该是Hedy抽到的吗？ 陈意安捧着那个耳机，抬眸扫了一圈，撞上了霍清澜的视线。 他没在刚才的位置了。 他在她的不远处。 他恰好看过来。 四目相对的那一瞬间，她似乎看到霍清澜对着她笑了那么一下。 是她眼花了吗？ “Lilian？”一个女孩走过来，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的礼盒，“Hedy抽到的两盒香薰哦，说让我送给你啦。” “谢谢。” 陈意安心里有了答案，好像这耳机，不是Hedy抽来的。 十二点的烟花很快就结束了。 陈意安却又茫然了。 她人生中第一次心动，到底结束还是没有啊？ 陈意安决定打车回家睡觉。 她抱着几个盒子，屏住呼吸往前走，她告诉自己：目不斜视、抬头挺胸，决不多看霍清澜一眼。 “陈意安。”他却开口叫住了她。 “啊？”陈意安破功了，心跳如雷，不受控地乱了。 “新年快乐。”他说，“晚安。” “啊，哦，Eric也新年快乐，晚安。”她也说了一遍，然后朝着电梯走去。 可这下，心里的疑惑却又被一股淡淡的愉悦代替了。 好像有点开心。 她人生第一次心动……应该暂时还没结束。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好像也在这个“他到底喜不喜欢我”和“管他喜不喜欢我”的游戏里乐此不疲。 她并没有因为他不在而失落，也没有因为他没发消息而难过，更没有为他而影响工作状态。 ——陈意安，你已经很厉害了。 看起来可以继续这个“管他喜不喜欢我反正我还喜欢他”的成人游戏了！——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这两天过年出去吃饭，更新应该都在晚上。之后我空了开始多更！！么么。 第35章 第 35 章 逃不过 元旦假期一过, 陈意安把自己手里盯数据的活交给了Hedy，主动揽下了Hedy手里冗杂的比对整理工作。 Hedy知道她那意思，“逃避没有用, 你这盯数据都收尾了, 我帮你看着也就当成我摸鱼了。” 陈意安捂住屏幕，“等考核的时候我再看。” Hedy说都这么过来的，当年她入职的时候也特别怕第一份方案数据结果出来, 她也挺能理解陈意安的心情, 但Hedy也没拒绝，毕竟轻松摸鱼么。 所以Hedy也保持了神秘。 直至周五下午，Henry发了一封邮件，说一会开会, Hedy悄悄给她透个底：“数据结果出来了，最近公司里好多deadline, 我估计要是顺利的话, 可能直接有一个自我评估的环节，嗯，你懂得。” “啊？自我评估, 评估什么？”陈意安有点紧张，也没时间打个底稿。 “自我、评估，看着来，我不能说啊，再说泄题了。”Hedy说，“半小时后啊, 会议室。” 陈意安点点头，有一种期末考试的时候老师给暗示的感觉，还不能明说的太清楚。 她看着电脑, 深吸了一口气。 好像等待了很久的一天终于来了。 这一天甚至发生的毫无预兆。 会议室里只有他们部门里的资深员工，Henry住持会议，霍清澜本来应该不出席的，但他要看到两个方案的汇总总结。 两个投影仪的大屏幕，一左一右。 陈意安得承认，她最近几天没盯数据其实有点心态低落：因为在假期之前，青岛方案的营收比和投产比都远远不如苏州方案，她看到这样的数据肯定低落难受，但心里一直又宽慰着自己，结果也不是只看这个数据的。 “在元旦假期之前，青岛方案的营收比和投产比都要低20%，但是在元旦假期的时候实现了弯道超车，选定的合作酒店好评率95%，酒店渠道收入比上个月份提高了35%，算是最近一个季度的小高点，元旦的三天实现了一次小高峰，Lilian的方案很不错，”Henry赞许地看她，陈意安有点懵，看着屏幕上的一组组数据，她压在心口的包袱骤然消失了，有些难以置信，短短的三天居然涨幅会这么大。 “有Lilian的方案相比较，在元旦假期期间，Bel的方案就略显逊色了，但是好在数据一直平缓，有一点点可控的小起伏，但是酒店的好评率只有83%，酒店渠道收入与上个月持平，没有太大的亮点，元旦三天的趋势在逐渐下降，这是一份比较传统、不会出错的营销方案。”Henry翻着两份方案的PPT数据对比。 两组数字都更为直观的展示在屏幕上。 Henry的会议很简洁，之后有市场、财务、广告那边各自做了简述，尤其是广告那边，说在进行青岛方案的时候，Lilian给出的方案很简单明了，所以精准投放出去，拍摄组进行的顺利，苏州方案一直都是延续的老传统，说新意不大。 两个城市都不是第一次制作广告方案了，所以广告那边对于“拍摄新意”上很有自己的感受。 陈意安的方案里，第一次把重点放在细微的视角上，以十几秒的短视频去调动大家的视线，精准地表达“冬季的浪漫”，而且因为没有什么大场面的镜头，预算甚至还调低了不少，所以节省下来的费用都用在了投放用户上，几个旅行推荐官也很愿意维护一下评论。 反观Bel的苏州方案，基本与以前别无二致，拍摄一些景点，有一些大场景甚至用到了无人机，所以费用不减反而增加，况且又都是园林和园景，没有太大的新意。 所以这场会议上，财务和广告都给了陈意安不错的评价。 散会的时候，Henry拿起一叠资料，“Bel过来一下，然后下一个Mark，Lilian，大约二十分钟后过来，简单地自我评估一下。” Hedy就拉着陈意安出去了。 一出去，Hedy就说，“我就说吧，你的方案可以的，咱们t不慌。” “我没想到元旦居然影响这么大，”陈意安都不知道说什么了，一出来，居然眼眶酸酸的，“我都不敢看了。” “你真的很厉害的，你这几天看投放反馈了吗？” 陈意安又摇摇头。 “你投出去的方案都是细节的短视频，什么栈桥的海鸥，一起散步的恋人，30号深夜也就是31号的凌晨，我们社交平台那边的同事反馈回来，那会小爆了一个话题，好像叫什么，和喜欢的人一起去一次海边吧，然后有个小博主发了在海边跨年放烟花的视频，当时有几万人参与了，”Hedy和她说，“所以，我得提前和你说一个真理，你得记好了。” Hedy有点严肃，像是传授绝招。 陈意安也屏住了呼吸，“我仔细听好。” “营销这东西，也讲究一个天时地利人和，天时地利不可控，我们做好自己的那份，尽最大努力就好，”Hedy说，“因为有时候一个方案没有翻红，未必是你的问题，毕竟爆款方案也就那么几个，有时候仔细分析分析，未必会差距太多，所以我一定要告诉你，尽人事，听天命，人事尽好了，才能听天命，不然那叫摆烂。” 陈意安谨记在心，多谢师傅教导。 Hedy拍拍她肩膀，赞许鼓励之手拍了三下，饱含深情地看着她，“苟富贵。” 陈意安哭笑不得，“师尊在上。” “这还差不多，”Hedy哈哈笑，传给她一份文档，“看看。” 陈意安接收，发现是几份升职报告的模板，“反正你的评估也差不多这么说，你看看套路呗，就这么点东西，实话实说就好了。” 陈意安点点头，往会议室那边看了一眼。 Bel还没出来。 Bel其实有点紧张。 她是不知道这个评估代表着什么，Linda也没讲过，所以Henry试图开玩笑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Bel有点茫然，说Linda姐没教。 “正题，”霍清澜提醒，显然‘没教’两个字让他失去了沟通的欲.望，他简单直白地放出自己的两个问题，“你怎么看待自己的这份方案？还有，你觉得这份方案的问题在哪里？” 但凡Bel说是架构不完善，亦或者是自己没有做好酒店的评估，霍清澜都不会太为难她。 可是Bel说，“这份方案我挺满意的，我看过了Kenton.Trip之前关于苏州的营销方案，我觉得没有太偏题，而且酒店的好评率也在我们的范围之内，有些差评来的莫名其妙……我有试图联系平台方删掉差评……” Bel说着说着，就感觉到了会议室里的气氛有点凝重。 “你觉得删掉差评可以解决问题吗？”霍清澜问她。 Bel愣了愣，又点点头。 “删掉差评，顾客可以继续写差评，甚至可以投诉，届时影响到了酒店，酒店和我们有赔付协议。”霍清澜不想废话了，“所以你觉得问题出在哪里。” “问题……”Bel有些委屈，霍清澜抛出问题公事公办的时候不会因为性别而区别对待，他的语调冷漠，甚至可以说得上是锋利，Bel显然有点害怕，她声音都有些发抖，“是我把方案修改了太多遍……Lilian当时给我提供了一点思路……” Henry的眼神已经爱莫能助了。 所以霍清澜保持了基本的礼仪，他没有打断她。 而是等她混乱地说完后，他平静地说，“首先这是职场，我们在做方案的自我评估，这是每一个方案结束我们都会做的正常流畅，我提问的问题也是正常的范围之内，不存在任何为难你的可能，你没有必要在回答的时候带上情绪，这很影响观感。其次，这是你的方案，没有人可以影响你，所以你提Lilian也不会影响到我对她以及她的方案的观感，反而是你有推卸责任以及让别人为你的错误买单的嫌疑。第三，你的思维僵硬固化，不懂得灵活变通以及创新，这是你最大的问题。” “可是我……” “你可以出去了。”霍清澜示意，“谢谢。” Bel张了张嘴，最终什么都没说，点点头红着眼眶出去了。 Henry咂咂嘴。 平心而论，霍清澜说的并没有任何问题。 甚至做出了超出他工作范围之内的事，CEO可没有这个义务指出错误。 “你觉得Lilian特别吗？”Henry问，“我想留她，你觉得呢。” “这是你的部门，我没有权限决定，”霍清澜平静地说，“我只能说，站在管理层的角度，陈意安适合你们的岗位，但她可能不适合调岗。她应该可以给你证明。” Henry和陈意安的接触也就只有工作上的，他问霍清澜，“我好像问不出你那么刁钻的问题，毕竟你选人角度肯定比我有优势，还是你来提问吧。” “嗯。”霍清澜没什么多余的表情，也不太为陈意安担心。 所以陈意安来的时候，他也看得出来，陈意安没有紧张的感觉，而她的坦然，就让人心理舒适。 “评估一下你的方案？”霍清澜坐在那里，神情正经淡然，“当成一次简述就好。” “我给88分。”陈意安说，“创新的地方是有的，广告部那边的同事表达的也就是我自认为的加分点，但我觉得也有不足的地方，第一就是我对实时即时反馈上应该更加注意，Hedy告诉我30号晚上kenton集团旗下的社交平台上小爆了一个热点，我觉得蛮遗憾的，如果我能多加一点注意力，或许可以抓住这个热点持续营销，在续航阶段能够迎来第二个小高.潮，应该在一些特殊节点上设置一些可以灵活利用备用idea。第二个不足之处是我忘记了考虑天气的因素，好在这个季节北方都是晴天，我下次会注意提醒，或许让客服部门在用户出行前提前24小时发送天气预告，第三就是，我下次会注意跟其他部门的同事积极配合，多关注一下kenton集团旗下的平台风向，保持自己的敏锐度。” 陈意安说的有条理，完全不慌不忙，详略安排也得当，挑不出什么大问题。 “如果是你营销苏州方案，你会营销什么。” 在陈意安有点忐忑的时候，她在心里想Eric或者Henry会问什么问题，她就听到了霍清澜的提问。 “有关注吗？”他问。 陈意安抬起头来，霍清澜并非是为难她，他就是在简单地提问一个问题。 是他工作的样子，一贯的冷峻，一贯的专注。 陈意安不敢分心，“关注了。” “……” “如果是我，我可能会沿用青岛的营销方式，投Kol或者Koc，然后侧重点是江南的烟火气，这个季节，苏州有很多知名的小吃，可以让一些旅行官拍摄一些热气腾腾的街边场景，江南的园景配上小吃美食，甚至可以设计一些汉服与园林的宣传，比如苏州一日游，”陈意安说的很粗略，“不过这些怎么安排，要参加完商会之后才能决定，还是要考虑一下合作方的。” Henry这就懂了霍清澜的意思。 对待工作，Bel和Lilian是截然不同的态度。 前者只想当成一份工作，完成了、不出错就好。 而后者，能感觉到她是有热爱在的，她喜欢这份工作，所以她用尽了全力去把她做好。 她仔细、认真、大胆。 而Bel，也正是淘汰了无数个实习生的缩影。 在这个逐渐饱和的市场，单纯当成一份工作去勉强完成是不够的，这个行业，总得有一些新鲜的、有热爱的血液在的。 霍清澜看着陈意安，此刻完全是一种上司与下属的欣赏。 他承认，起先他也有过刻板印象，甚至给她贴上了不靠谱的标签，后来发现并不是。 她积极，乐观，努力，思维反应的极快，她思维跳脱，然而又能举一反三，她和别人不一样。 她和这个世界上的大部分人都不一样。 “Ok，回去继续工作吧。”Henry点头示意。 陈意安起身道谢，先回去忙了。 Hedy完全不担心她，“紧张不。” “尽人事听天命了哦，”陈意安说，“反正我觉得我的回答没什么问题，该说的都说了，也没什么遗漏。” “是的，就像期末考试一样，答完了就答完t了，出来对答案是没有意义的，”hedy说，“看好你啊！” 陈意安嗯嗯点头，今天周五了，明天周末，反正横竖也就是今天了。 她今天就不加班了。 陈意安等待着七点的到来，和hedy和max结束这美好的一周。 她打算自己去吃一顿海底捞，然后去看一场电影。 然后迎接这未知的答案。 于是在85：38分的时候，她收到了公司的邮件。 但陈意安不想影响自己的心情，她决定等吃完海底捞然后看完电影之后再看。 Hedy和Max走了。 陈意安也收拾了一下，出了公司准备去地铁站。 七点多的地铁站竟然人不多，陈意安坐在椅子上等待着地铁的到来。 然后她的手机响了，是一通电话，备注是Eric。 她深吸了一口气，接通了。 “下班了？” “对，我在地铁站。” “什么安排。” “私人安排。” “我能知道么？” “海底捞，看电影。”陈意安屏住呼吸，“怎么了？” “有没有计划向我提出邀约？”霍清澜说，“我买单。” 陈意安从地铁站出来的时候告诉自己，她答应的原因是霍清澜说他买单。 羊毛不薅白不薅。 她此刻已经忘却了尴尬，反正发生也就发生了，回头尴尬也于事无补。 所以霍清澜开车去了海底捞，这个以热情服务为主要卖点的火锅店，恰逢有人过生日，店里异常热闹，人特别多，霍清澜很少来这种人多的地方，但陈意安适应的不错，她能客气地和服务员互动，服务员也不吝啬多给她甜品小菜水果。 是一个，很温暖的女孩子。 霍清澜坐在那，看着陈意安。 她的脸颊有点发红，大概是热的，鸳鸯锅，一个辣锅一个番茄锅。 暖色的光，她的脸颊有些可爱。 电影也是一部喜剧，她笑的前仰后合，完全没有矜持和紧张。 所以电影散场时，已经晚上十一点半了。 霍清澜送她回去。 车子停在路边。 “邮件看了么？”他问。 “还没呢，你别预告啊，我回家自己看，”陈意安脸上的绯色还没褪去，“反正天大地大我的心情最大，好呢就当我提前庆祝，坏呢就当我鼓励自己了。” 霍清澜没笑，他静默了几秒钟，然后偏头看她，“前几天醉酒说的话还作数么。” “啊？”陈意安心想，逃不过去了么，怎么这就开始哪壶不开提哪壶了啊。 她心虚嘿嘿几句。 “别嘿嘿，说的就是你喝酒那天。” “我没失忆……”心虚，但底气足，“怎么了？” “……”霍清澜气笑了，“没怎么，我答应了。” “……” “表白是你表白的，但我不太喜欢被人倒追，所以这事我主动一下，我们两个扯平，”霍清澜毫不留情地补刀，“另外，邮件是转正合同。你也不用想多，这是你自己实力争取来的。不过我答应的这件事，不管你留还是走，我今天都会这么做。” 巨大的信息量，陈意安懵了。 她坐在副驾上，愣愣地盯着霍清澜，“怎么做？” “追求你。”霍清澜平静地看着她，“你说得对，我确实对你有意思，是我对你散发出了暧昧的讯号，你没有理解错。但我不想让你误会你留在Kenton有我的原因。所以不管你今天留下还是走，我都会这么告诉你，我确实对你有意思。”—— 作者有话说：开启谈恋爱副本！！！哈哈哈哈哈明天见！！！ 第24章 第 24 章 有希望了 陈意安陷入了躁动。准确来说, 是她上楼之后，就陷入了一股难耐的躁动。 看看时间，11:30, 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她估摸着时间算着霍清澜到家的时间, 心里一大堆话，却又不知道从哪一句开始说。 然后又等了十五分钟，琢磨着他肯定到家了, 就试探着发了一个表情。 霍清澜回得快, 问她怎么了。 陈意安躺在床上差点扭起来，嘴角扬的压都压不下去，她反反复复打字，谨慎地挑选着用词：所以, 这现在算是？ 霍清澜不怎么喜欢打字表达感情，他没回答, 问她明天周末什么打算。 陈意安说还不知道。 霍清澜想起来上次被他打断的珍珠湖之旅, 问她去珍珠湖么。 陈意安心里还有点儿失落的。 她说好，然后又说了一句晚安。 霍清澜说明天见。 就这么结束了她还挺期待的聊天。 陈意安这回放下了手机，她看着天花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其实就是：这会是一段不错的感情, 但她在这段感情里不会有什么掌控力的错觉。 陈意安睡前幻想一下，她很喜欢寻找原因，那原因一定是，她现在太平凡了，太普通了，工作也还不稳定, 也没什么自己的底牌。 要是她现在升职到Henry的级别，那她一定会觉得：分就分。 怎么还没正式在一起就先想分了…… 陈意安订好闹钟翻了个身，心想, 嗯，谈恋爱归谈恋爱，工作还是要排在第一位。 这可是人生活的底气呢。 第二天一早，陈意安爬起来，也没怎么刻意打扮，反正爬山徒步肯定舒适最重要。 霍清澜昨天说早上8点那就是八点准时了。 陈意安不知道别人告白之后第一次约会是怎样，反正她打算平常处理了，所以背着双肩包上车，依然是平时那副乐呵呵的样子，“早啊。” “早，”霍清澜知道她还没吃早饭，副驾前面放着早餐。 陈意安也没客气。 “我不是很喜欢打字沟通一些事情，文字总可以有美化作用，但当面的沟通会更能感受到对方的态度，”霍清澜没忘记昨天晚上睡前她说的话，“所以你觉得你有足够了解我么。” “啊？了解什么？”陈意安咬着三明治问他，“那应该也还没那么了解吧。” “足够了解到可以开始发展一段关系的程度，”霍清澜说，“其他的，都是在相处中慢慢了解磨合的过程。” “那够了……”陈意安咽下一口饭又喝了一口豆浆，平心而论，就她目前的了解程度里，霍清澜情绪稳定，有涵养有阅历，这对她已经足够了，“嗯……剩下的慢慢了解。” “所以如果你也觉得没问题，”霍清澜清清嗓子，“那我们现在应该就是该确认关系了。” “啊，哦，好，确认。”陈意安眼神儿飘忽，脸颊发烫，别人谈恋爱有这么正经吗，有这么严肃吗。 她和霍清澜的开始也太正经了。 甚至第一次约会就来徒步。 车子停好，陈意安就背着自己的包跳下来，她张开手闭上眼睛呼吸新鲜空气，“美好的一天从徒步八公里开始，你可以吗？” 她偏头看看，霍清澜今天也穿得休闲，没了平日里那股子精英商务范，果真显得年轻不少，看起来说他二十多岁她也信。 “怎么不可以，”霍清澜也看她，蓝天白云，晴空万里，风很是干爽，她这么素面朝天一张脸，也很是耐看，至少这个年纪，脸上还是满满的胶原蛋白。 霍清澜也会想，人和人的相处都是在大方向不出错的前提下看感觉，而他喜欢陈意安带给他的感觉：自然，舒适。 并不算宽敞的路，两人恰好能并肩前行，岩石与松柏枯树，别有一番滋味的寂静，湖面上厚厚的冰还没化，但湖泊的中间却是粼粼的水光，霍清澜也会有些惊诧，燕京的空气污染这么严重，竟然还能有这么漂亮别致的地方。 “平时经常出来走么？”两人在一处岩石上并肩坐下，陈意安从包里掏出一个橙子剥开，清新好闻的橙子香气散发开，就像那天在机场一样。 “嗯，我和现在年轻人不太一样，我不太喜欢泡在网络上，还是现实生活更有意思呀，看看山看看水，出来呼吸呼吸新鲜空气，”陈意安说，“不然总泡在网上，人都要抑郁了。我还想起来乔治奥威尔书里写的，诶我忘记原话了，就是说，一些新潮的网络用语就是在缩小人类的思想范围，这样就没办法用准确的词汇表达自己的思想了……” “1984吧。”霍清澜淡淡地说。 “对。” “两年前我也经常徒步露营滑雪，后来升职之后反而没了时间，周末只想在家休息，有年假的时候会出去和朋友散心，那会我会失联。” “你说的朋友……” “嗯，就是那天你在医院见到的，顾静年和宋一航，”霍清澜说，“那个一身名牌的是宋一航，他们人不坏t，就是不怎么正经。” “看出来了，”陈意安问他，“那你都去过哪？” “除了非洲，应该大部分地方都去过，一半是我自己休假，一半是公司的出差，”霍清澜看着她，“以后休假可以一起去走走。” “好。”陈意安觉得这份邀约很棒，“从燕京开始。” 那天天气真的很好，冬日里能有这么灿烂的太阳，下午三点太阳就没那么毒辣了，两人也就在这个时候开始下山，风凉，陈意安踩着的石块滑了一下，霍清澜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的胳膊。 陈意安堪堪站稳，窘迫着跟他道谢。 霍清澜顺手拎起她的双肩包，“这么沉，放什么了？” “我自己背着就好……” 话是这么说，霍清澜把她包拿下来了，他背着她的双肩包，对她伸出了一只手。 “诶……这不太好吧……”陈意安心思飘飘忽忽。 “上山容易下山难。”霍清澜催她，“一个小时天就要黑了。” “哦哦。”陈意安攥住了他的手，心也跟着热了一下，他的手心滚烫，她的手冰凉。 霍清澜直接给她揣口袋里了。 陈意安通红着一张脸，心里小鹿乱跳。 回了车里，霍清澜看她扭扭捏捏这样子，“安全带。你脸怎么红这样？” “咳……”陈意安低头扣好安全带，手搁在膝盖上，一颗心飘飘然，“我话有点多啊。” “言论自由。”霍清澜看出来了，“你想说就说，反正我还得开车两小时回去，这一路上就靠你了。” “啊？我要说两个小时啊？”陈意安说，“那也不是不行，你别嫌我烦。” “嫌也晚了，”霍清澜故意逗她，“我好像已经谈了。” 陈意安喜滋滋，“这得从长计起，既然一路上两个小时，那我可就敞开说了。” “你说。”霍清澜真觉得这姑娘挺逗的。 捡着这么个活宝。 “我还没谈过恋爱呢，这严格意义上算是我头一回牵手了，我肯定不好意思。” “早恋也没有？” “哪儿早恋啊，你又不是不知道，我老家那学业压力有多大，初中就各种补课，更别提高中了，天天早上六点四十五到校，晚上晚自习到九点半，周末还得来学校上两天自习，”陈意安回想峥嵘往事，“但是我高中还是有人追的，不过我有贼心没贼胆，学校抓早恋呢，教导主任天天站着蹲点儿，碰见什么女同学坐在男同学车后座，那都是要通报的……” “高中了还算什么早恋，早恋不都发生在初中时代么。” “诶，你怎么看起来感情经历这么丰富。” “我不丰富，宋一航初中都谈了八个了，”霍清澜说，“我看你也理论经验丰富。” “那肯定的，”陈意安还挺骄傲，“好歹我好闺蜜的狗头军师，不过她在英国该读博了。” “所以二十多年一个没谈。” “但好歹被人追过嘛，”陈意安也不觉得这有什么，“但是有一回被人追求，我正犹豫要不要答应呢，他突然开始骂我，骂我难搞，然后让我把他请我喝奶茶的钱都退回去……所以我二十来岁对感情丧失了希望。” “……”她觉得该打个补丁，于是又补一句，“现在又有希望了。” 霍清澜说她还挺会见风使舵了。 “那两个小时也不能光我说了，你呢，”陈意安作势采访他，“说说你咯。” “没有感情经历，”霍清澜也不藏着掖着，“以前被人追过很多次，但时间不对，我要出国了，没必要让人家和我异国恋熬着，另外几个么，那会我的重心都在工作上，没有多余的时间精力分给一段关系。” “所以你现在事业稳定了，有心思谈恋爱了。”陈意安这么顺下来，心里还酸酸的，“不是我还有别人。” “想多了，”霍清澜“嘶”了一下，“想什么呢。你当我感情充沛没地方用，随便找个看顺眼的就谈恋爱了？” “那我是什么？”陈意安又凑过去，老实说，这种没什么营养的对话还挺让她心情愉快的，尤其是——如果被人夸的话。 所以霍清澜看出她那点儿小心思，他实话实说，“人和人相处没那么多条条框框，感觉舒服就好了，我和你相处舒服，因为你是你，它并不是某一个可以被形容和限定的形容词。我并不是闲得无聊随便谈个恋爱。” 这话还真挺受用的。 陈意安坐在副驾上，半侧着身子看他。 高速公路上没几辆车。 霍清澜也瞅了她一眼。 陈意安跟上班的时候还是有点儿差别的，她现在更放松，更舒适，像太阳下晒太阳的猫，表情都写脸上了。 所以后来陈意安会想，她喜欢霍清澜什么。 一定会有一句，他不会吝啬表达他的感情，也比她更直爽得多。 就好比这一刻，霍清澜说，“因为我确实喜欢你。” ·—— 作者有话说：明天见明天见 第25章 第 25 章 约会 周末两人约了一顿饭一场电影, 送她回家的时候，陈意安悄咪咪跟霍清澜说，这段关系应该保密一下。 霍清澜知道她的顾虑, 说没有问题。 陈意安拉开车门下车小跑着回家。 温晨正端着水果在家看综艺, 看着陈意安进来，散发着一股子恋爱的甜蜜，就打趣问了一句, “搞定了？” “搞定什么？” “你那个领导。” “嘿嘿。”陈意安稍微简述了一下。 温晨咋舌, “你俩跟谈个素的一样，这么清汤寡水，徒步吃饭看电影，老年人似的。” “那不然呢。”纯洁的陈意安心中的恋爱还真停留在几个月拉手几个月kiss的阶段。 “你说呢, 恋爱这东西，除了精神就是啥, ”温晨说, “你那套是八十年代的么。” “好好好。”陈意安举手投降。 “看电影吃饭是没什么问题，但是该，嗯, 你懂得，”温晨鼓励她，“就，嗯。” 陈意安哈哈大笑，说你居然这么狂野。 瞿颖本来在里面敲代码，听到外面俩人笑成这样也忍不住出来摸鱼。 三个女孩子凑一起聊天, 本来话题也就跳跃，加上目前的主要核心话题在陈意安和她的超级大boss，但奈何陈意安感情经历空乏, 只能充当个听众。 温晨明艳漂亮，学生时代就有不少人追求，她对感情看的淡然，“爱的时候爱就够了，一段感情别留下遗憾，人生最好最年轻的年纪，就应该和一个你喜欢并且也足够喜欢你的人享受感情，两个人足够真诚，分开的时候就不会留下遗憾。” 瞿颖虽然没有多段恋爱史，但她有一个暗恋已久的学长，两人甚至认识了许多许多年，她考到燕京，也就是因为这位优秀的学长。 陈意安的青春就寡淡的多：没有暗恋的人，也没有早恋过，被人追过，但没谈过。 但陈意安其实有一点点小小的叛逆。 更像是一种迟来的自由。 她把温晨的话记在了心里，并且觉得甚有道理。 ——感情么，又不是人生的全部，当下跟正确的人拥有过健康开心的恋爱，那就足够了，没有遗憾也就不会后悔了。 其实真是哪有那么多条条框框呢，她开心就好了。 要是让她不开心，那只能说明人不合适。 陈意安早早就睡觉了，并且期待着第二天上班。 她依旧早早到了，一大早就去了人事办理转正的事宜，回来的时候她捎了几杯咖啡，为了不显得特别，她特意给Henry、Hedy、Max和Leo都带了咖啡。 办公室里原本属于Bel和Mark的桌子已经空了。 陈意安没什么太大的感觉，她分完咖啡，拿着最后一杯去霍清澜的办公室。 霍清澜来的也很早，他有会要开。 陈意安翘首以盼，霍清澜又恢复了上班的样子，西装衬衫领带，大衣挂在衣架上。 早上的天气很好，北方冬天大多都是晴朗干燥，他的剪影格外有观赏性，陈意安就那么大喇喇欣赏着，这真是一副迷人的画面。 他略微地弯腰，在桌上翻找着什么，侧颜的线条很是耐看。 陈意安欣赏了几秒，就快步进去送咖啡。 霍清澜在她走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晚上十点下班。” “我？”陈意安回头，还以为他电话没打完，回头一看，人家早就挂了电话，都坐在桌前了。 “有安排？” “没安排，”陈意安清清嗓子，眼神儿极快地扫了一圈，“是约会吗？” “不然呢？”霍清澜提醒她，“请假扣钱。t你只有二十天年假。” “……” 陈意安溜了。 因为青岛的营销方案已经差不多进入了收尾阶段，陈意安汇总整理了各项数据，后面还要写一个汇总报告，钉入方案总结的部分，但是数据还没有全部回传，她分门别类地总结了数据，方便之后进行汇总。 而后就到了另一阶段：新年这个高峰期。 因为仍旧是冬天，当时Hedy和Max的预想肯定是避寒的城市，然而那会海南已经被翻来覆去的宣传了很多次，有点没了花样，而Linda那一组还挑选了昆明，所以留给他们的选择也不多了，同一个部门，肯定不能两个小组同时宣传一个地方。 会议也很简单，就是几个人碰碰点子看看有没有思路，目前他们缺一个突破口，年底了么，各个城市的官方文旅肯定都抛出了橄榄枝。 陈意安先说的，“我是想我们反其道而行之，既然大家往年都是避寒，我们能不能利用好北方的优势呢，我想的是东北，亦或者是西安。因为前者还有着独特的地理优势，雪景漂亮，这对于南方的旅游群体反而是比较新鲜的点之一，其次就是东北热情好客，优势相对比较多。西安的话我是觉得除了他们的历史文化，人文、小吃都是不错的卖点，况且西安也是一个比较潮流的城市，我看有几场音乐节在那边举办，但是也有限制，就是音乐节的受众都是年轻人……” “诶！lilian你点子很棒诶！”Hedy称奇，瞬间跟上了她的思路，“是非常好的突破口！” Henry看向Max。 Max也很赞赏陈意安的思路，“之前我和Hedy想的有河南，可以宣传老君山，但是方案会偏向于短期一两日游，又或者是长沙，但是冬季长沙有下雨的天气限制，云贵地区也差不多，能营销的只有景点，会偏向于传统方式。三亚一直都是我们的保底项目，这个就算不刻意当成大项目，酒店部门那边也会推活动，毕竟他们酒店那边方案已经很成熟了，酒店一日接机司机服务的话，我们这里的抓手就很少。” Henry继续问陈意安，“如果我们要考虑东北的话，你的思路是什么？” “那边文旅局有给我们发过合作邀约吗？” “有，有些城市的宣传是我们酒店部或者票务部的合作的，各地的文旅局基本都有合作。” “我是觉得东北这边很好，本身就是冬天嘛，我们也没必要刻意逃避冬天，比如冰雕节日、比如那边的建筑风格、更甚至是比如东北的热情好客，东北菜，”陈意安说，“很多角度，而且最重要的，我看新年伊始，有几个音乐节也在巡回招商了，我们或许可以尝试一个主题：冬季盛宴，让大家真正的去享受一个热烈的不一样的冬天，有那么一两天办音乐节的话，如果有几个不错的乐队，或许能够保证起码的客流量。” Henry觉得很有可行性，“但是还有一个但是。” Hedy跟上Henry的思路，“但是东北的冬天实在是太冷了，很多南方人可能没有概念，而且也就是因为这个问题，历年以来我们很少在冬季对东北进行宣传，实在是太冷了。” Hedy本身就是东北人，她土生土长的东北人，她说东北冬天都能领下二三十度。 “所以大部分南方人过来旅游，衣服带少了，真的不夸张，我们都说，直接能给人冻尿了，”Hedy说，“冻截肢都不夸张。” “或许，”陈意安也只是在发散思维，“在车站那儿设置一个市场，专门卖一些外套啊羽绒裤啊之类的，这样大家也不用光衣服就带一大箱了。” “好主意，可以在招商会的时候去看看。” “这个项目听起来不错，很有意思很特别，但是一个但是，就是风险性还是高的，”Max也认真听着，他打开了公司的数据库，把几个PDF投屏，“但是关于东北的营销，我们的投产比和营收都不算太高，在历年的一些数据项目里比对，可以排得上倒数后几位了，而且我们还是夏天投放的。” 但Max还很支持陈意安的想法，尤其是关于青岛方案，这不是他们第一次宣传这个城市了，而陈意安的方案比先前的方案营收高了30%，这已经是非常可观的数字了。 “但是我们之前的营销也从来没有侧重过Lilian这次提出的角度，我觉得非常值得一试，或许过几天我们可以商定一下出差日期，亲自过去看看感受一下，刚好那边我们的合作也比较少，”Max说，“Lilian的想法都很不错，比我和Hedy的梗跳脱更年轻，刚好音乐节最近确实也有招商，可以跟票务那边单独出活动。” “Ok，那我们先重点定下东北，”henry说，“Max，等下你去联系一下官方那边，确认一下他们的招商商会大概定在什么时候，督促他们尽快一些。我们再单独拉一个群，把票务和酒店还有广告的负责人拉进来，有任何节点或者Idea，我们实时沟通更新，keep in touch.” “Hedy，等Max那边联络完毕后，你们尽快定下出差的机酒，这个是我们新年的重点项目了，一定要以这个为重，”Henry安排完后问，“还有什么问题吗？” Hedy说还有，然后传送了他几份文件确认节点，Henry确认完毕就散会，“记得再知会Eric一下，现在这都是我们的重点项目了，Eric可能会全程跟着。” 陈意安今天也干劲满满，她转正的这天像以前一样平凡，hedy和Max送了她转正的礼物，一个造型可爱的马克杯，一盆绿植。 Max一个中年肥宅，桌子上除了手办就是绿植，他乐呵呵地说，希望陈意安像这盆金鱼吊兰一样：招财。 陈意安嘿嘿一笑，说这寓意好。 金鱼吊兰矮矮一盆，绿色叶子，些许嫩橙色的花骨朵，装在白色的陶瓷花盆里。 陈意安认真奋斗到了晚上十点钟，她特意定了闹钟，提前两分钟震动。 十点要到了。 她好像要去约会了。 第25章 第 25 章 小太阳 仍旧是老样子, 傍晚十点，她去了地下车库，好歹也为了避避嫌。 陈意安晚饭也就垫了几口香蕉苹果, 等着这顿夜宵了。 仍旧是粤式茶楼, 她点了烧腊和煲仔饭，霍清澜只点了几样茶点。 “我可能过几周要去东北了，”陈意安喝了几口凉茶, “想策划春节的营销项目。” “挺好的选择, ”霍清澜也不会吝啬于赞扬她，也不会吝啬于给她提出意见，“你觉得哪里有问题？” “天气吧，担心会下大雪之类的, ”陈意安也没想好，“而且那边太冷了, 风险点确实比较多。” “嗯, 天气预警，而且需要安排好一些防控措施，”霍清澜说, “营销点挺多的，初步感觉也会很适合短期五至七天左右的方案，可以在招商会之后联系负责人看看，能不能把价格压一压。” 陈意安记在了心里，又跟他继续讨价还价，“那你觉得营销方式呢。” “你现在的方式挺好的, ”霍清澜说，“不过有一个预见性建议。” “你说，我洗耳恭听。”陈意安端正了态度。 “我其实建议你可以找找机会, 找几个可以长期合作投放的旅行官，几年后肯定会发展IP为重，这种有口碑有粉丝有基础的旅行官，应该会效果很好，而且长期合作，也优于增强黏性。” 陈意安之前有想过这一点，但是她的思维有些发散，“但是长期合作的话，应该要制定合同……或者我之前还考虑过那么一个模式，就是有点类似于，嗯，经纪？” “国外有过这种模式，但是都在摸索阶段，”霍清澜说，“和内容创作者合作，以此来营销或者执行业务，大约是2009年在YouTube出现过，叫MCN。为创作者提供内容策划和宣传之类的。” 陈意安似懂非懂，似乎在寻找一个突破口。 霍清澜给她指一条方向，“Kenton旗下的其他平台有在考虑签一批创作者，那边的负责人回头我可以推给你，t你们可以详细聊聊。但是走流程的审批需要过Henry的手，你没有权限。不过我有一点可以提前提醒你。” “……” “如果你连续三个业务能超标完成，明年夏天有内审升职的机会，你大概可以尝试。” 陈意安听的像做梦一样。 但她知道，三个业务稳步超标完成，是一个不怎么容易的任务，不过也像是爬楼梯，一步一个台阶，稳打稳扎。 “那我有不懂得地方可以问你吗？”陈意安一脸期待。 “问可以，开后门不行，”霍清澜把干贝粥给她推过去，“另外，我想这顿饭应该不是主要聊工作的。” “啊？”她脑子没转过来。 “是来谈恋爱的，”霍清澜转移话题转的很快，“你周末什么安排。” “没安排吧。” “那出来吃饭，”霍清澜又停顿了一下，“去东北的事情如果敲定下来，你希望我也去么？” “以什么身份啊？”陈意安喝着粥，搅了搅，抬起眼来看他，她状似无辜，实际上眼底不知道打着什么鬼主意，“以领导呢，还是男朋友啊？” “……”霍清澜真觉得这姑娘特别有意思。 工作的时候看着一脸正气一脸认真，决不分心。 思维跳脱活跃，做事也严谨考虑的很多。 私下么，看着挺羞涩，涉世未深的单纯模样，然而还有点让他反应不过来的鬼心思。 “你想让我以什么身份？”霍清澜也不疾不徐，原封不动把问题回她，“领导还是男朋友？” “领导有Henry跟着了诶。”陈意安就是不上套，“你觉得呢？” 霍清澜瞧着她，就跟她拉扯，“行，那我看着安排。” 陈意安耸耸肩，“反正你是大boss，你去不去我又不能干涉你，你有工作我也有工作。” 这话说得。 霍清澜心想，欲擒故纵呢，看你纵到什么时候。 他是这么想的，然而陈意安照旧吃她的饭，甚至要跟他散散步走走。 傍晚的街道上没有几个人，也没有几辆车，这儿很安静，周围几家营业到后半夜的饭馆也零零星星的人。 两人沿着空落落的马路走，陈意安仰头看着星星，今天天气很好，夜明有星，月亮皎洁。 她在青春时期幻想过的恋爱，也就是跟喜欢的人一起走在马路上散步，或许聊聊天，没有比交谈更为亲密的事了。 她忽而慢了几步，对着霍清澜伸出手。 霍清澜穿着大衣，走在她的右边。 男人身形颀长高挑，身材优越的没话讲。 她伸着手努努嘴。 霍清澜还是双手抄兜，学着她刚才那副无辜的样子，“所以这会我是领导的身份，还是男朋友的身份了？” “……”好家伙，你还记仇。 陈意安一把拽过他的手牵住，硬邦邦地来一句，“男朋友。” 这句话受用了，霍清澜把她手揣口袋里，她冰凉的手一下子热起来了。 “早还没看出来，你还是个隐藏款的犟种，”霍清澜说，“死倔。” “那是你没看过我的青春期，”陈意安说，“我小时候没挨揍，青春期叛逆起来，我爸揍我，我就跑，后来我爸揍我就先锁门，他非要把我揍哭，我就说你有本事打死我好了不然我一滴眼泪都不掉，然后我妈就开始哭。” “你们家挺热闹，你小时候没挨揍？” “没。”陈意安说，“哪儿能揍小孩。” “那我爸的理念，七岁前挨揍，十岁左右再揍个大的，之后就不挨揍了，”霍清澜说，“我就那么过来的。” 陈意安觉得有点好笑，“你那时候为什么挨揍？” “男孩子么，淘气，”霍清澜说，“没什么大原因。你青春期叛逆什么？” “我爸冤枉我，他冤枉我早恋，我高中的时候还有点小漂亮有人追，男生堵在我们班门口，我们班主任看见了，加上我成绩下滑，她回头就和我家里说了……”陈意安说，“但我没早恋，他们冤枉我，我肯定没错，我就肯定不哭。” “嗯。”霍清澜走在她旁边。 她的手握在他的手心里，软软的。 霍清澜有点莫名其妙的庆幸，好像庆幸幸好她还没谈过，不然这有棱有角的性子，怕是更容易被人气哭吧。 有那么一种人，看着硬邦邦，实际上心比什么都软。霍清澜觉得这就是说的陈意安。 两人沿着马路走了一圈儿，霍清澜送她回去。 上班党谈恋爱也没那么多轰轰烈烈，尤其是大厂995哪儿那么多时间谈情说爱。 但也有好处，比如陈意安觉得，两人办公室又挨着，起码他在的话，她一抬头就能看到。 傍晚一起吃个夜宵散步，兴许看个夜场电影，周末一起出去走走，平平淡淡，但这的确是陈意安预想里的爱情。 霍清澜送她到楼下的时候，话题终于又绕回来，他慢悠悠地问她，“所以说正事儿。” “嗯？什么正事儿。” “去东北，你想不想我去？” “看你咯——”陈意安坐在副驾上，周围很寂静，车子是个狭小密闭的空间，她抬眸看着霍清澜想逗逗他。 但霍清澜就那么看着她。 陈意安得承认，她确实有点儿心猿意马，尤其是面对这么一个人间绝色，她当时脑子里的第一反应居然是：如果亲他一下，他会是什么反应？ 诶，这思想危险了。 但越是危险，竟然对她来说越是刺激，而这种刺激让她有点心跳加速。 “怎么个看法？”霍清澜是敏锐的，陈意安那有点儿飘忽的眼神，显然心里有事。 陈意安清清嗓子，咳嗽了一声，矜持了一秒，“给你个机会。” “给我什么机会？”霍清澜顺着她问。 “给你一个，以我男朋友的身份和我同游两天东北的机会，”陈意安戳戳自己的脸闭上眼，“这儿。” 霍清澜觉得很好笑，陈意安闭着眼睛，侧脸凑过来，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啊！ 半天没点儿动静。 陈意安悄悄睁开一只眼想偷看、 就这么一个刹那，霍清澜伸手抚上了她的后颈，直接把她往身前一带，她有点猝不及防，心跳瞬间加速，柔软的唇压上来，温热的呼吸拂过鼻尖，是淡淡的檀木味道，又或者是像森林里潮湿的苔藓植物，有种深沉的，令人上瘾的味道。 原来接吻是这种感觉，陈意安心想，在唇瓣相触的瞬间，她感觉到有一股悸动从心间蔓延，这初吻发生的年龄并不是单纯的青春时期，所以掺杂了一些成人.化的荷尔蒙，她有些喘不过气，但这种接近窒息的感觉却又让她的大脑清醒而亢奋。 正是年轻的、生命力旺盛的年纪，情感充沛又丰富，因为一个眼神，继而联想到亲吻，从一个亲吻，又会衍生联想到其他更深入、更暧昧的东西。 她也就这么突然懂了温晨的那番话。 当你真正喜欢一个人的时候，当你知道对方对你也同样抱有好感和喜欢的时候，当你有预感这是一段令你舒适的感情后，你是会有欲.望的。 陈意安虽然并没有多少经验，但这年代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有尝试着小心翼翼地配合，她这么一主动，霍清澜倒松开她了。 “你干嘛？”陈意安有点儿意犹未尽。 霍清澜瞪她一眼，“胆子挺大。” “谢谢，我理论经验丰富，”陈意安咂咂嘴，“缺乏实战经验。” “行，多练。” “……”陈意安脸一热，“走了走了，明天见。” “嗯，明天见。” “诶——”陈意安本来拉开了车门，又停下了身子，她凑过来指指脸，“刚你亲错了。” 霍清澜正要拒绝呢。 陈意安凑过来，捏着他的下巴就是吧唧一口，这下心满意足了，她笑眯眯下车，“明天见啊。” “……” “哦，还有，”陈意安弯腰趴在车窗上，“跟我一起来东北吧？以我男朋友的身份，我带你去看冰雕啊！带你吃地锅鸡！吃锅包肉！” 霍清澜心想，他喜欢她。 喜欢她的自然生动。 鲜活明亮。 像是一个小太阳—— 作者有话说：“和内t容创作者合作，以此来营销或者执行业务，大约是2009年在YouTube出现过，叫MCN。为创作者提供内容策划和宣传之类的。” ——这一段源于资料，MCN的定义。 第27章 第 27 章 温泉 陈意安又开始了日夜操劳, 忙着前期的数据整理、背景调查，有了上一次的经验，这次她把准备工作做足了, 全心准备着过几天审批下来去东北出差。 这次几人商讨, 订的城市是冰城，也算省会城市，当时考虑的主要因素还有交通便利, 也方便票务部同事配合。 城市暂时订了下来, 出差的审批还得过几天，因为他们也在等城市文旅的安排计划，只是前期工作的时候，拉的工作群里就很是热闹, 因为冬季的寒冷，这个城市每到冬季就是旅游的最淡季, 甚至入秋之后都没有多少游客, 据说当地有试图联系别的平台，想做营销推广，但奈何放在更温暖宜居的南方海滨城市里, 确实没有太大的竞争力。 所以这次Kenton.Trip主动合作，当地的工作人员都相当的热情，非常配合工作，只是也因为长期的淡季，招商也不是很好做，毕竟业内都不怎么看好, 觉得这次尝试太过于大胆，本就是冬季，偏偏还要营销最北部的城市。 陈意安觉得压力确实大, 毕竟那么多前车之鉴摆在眼前，可她同样也看到了希望，看到了更大的潜力。 当时Henry其实也有犹豫，他再三去问陈意安为什么会选定冰城。 毕竟这是一个公司，牵扯到了许多的部门，并不能被她一时的决定而影响了整体的利益。 “其实一旦决定开始做了，我现在想的，就只有一个了，这个世界上还有很多美的地方，或许只是因为去的人少，但并不能否认它的迷人，我站在一个旅者的角度，我觉得这会是一个很好的旅行，”陈意安也知道光嘴上说不行，她摆出了数据，“还有之前几个季度、甚至是连续三年里，我们对冰城的旅游方案营销投产比，看这，虽然整体收益偏低，但是投产比是同期几个城市里最高的，而且好评率是最高的，我研究了一下其中的几条中评，其实预感还是招商做的不太到位，我觉得前期工作……还是要招商奠定基础，但是这不是营销部的工作。” Henry愈发觉得，Eric看人的眼光真的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他说行的人，一定能行。 Henry并不算是管理层，他不懂用人策略，但他这个技术市场岗位，她只知道什么样的人适合，显然陈意安是的。 她的思维活跃，还能保持着数据的严谨，一般普通的实习生，可能直到转正几个月都不一定能够把工作做的像她一样细致。 况且还有最重要的，她是真的喜欢这个行业，喜欢这份工作。 也正是因为这样，Hedy和Max也愿意大胆的让她去做，她们只负责盯一下最终的数据和方案节点，毕竟一个组里，一个月内也不止一份方案。 其他的二级方案还是要做的，只是冰城项目的前期工作，交给陈意安是大家都放心的。 在连轴转了一整个星期，周末的时候霍清澜特意给她打了个电话喊她出来。， 陈意安一觉睡到了下午。 “昨天几点睡的？”霍清澜消息是早上八点发的，那会人就没回，本身就是周六了，他大概猜得到她要睡懒觉，所以也没给她打电话。 陈意安在家冲了个澡洗了洗头，这才换了一身衣服下去。 “有点晚。”陈意安下意识有点心虚，明明成年人了，熬夜也是自由的。 “超过两点没？” “超了。”陈意安更心虚了，她扣好安全带，试图转移话题，“去哪儿啊。” “工作么，总是做不完的，”霍清澜早就淡然了，“该休息休息。” “你最近在忙什么啊？”陈意安这段时间都没怎么关注霍清澜的动向，她之前的关注，还是看看工作群里的CEO动向，知道他每天开多少会去哪里出差，现在她的关注，也就是抬头看看他在不在办公室，关注度缺失降低了。 “哦，我还以为你最近没关注我。”霍清澜故意这么说的。 “那不是工作是工作，私人感情是私人感情嘛，”陈意安大大咧咧，“你也不能给我开后门，我也不能因为你影响我的工作啊。” 霍清澜觉得她这样挺好的。 不管是在伴侣这个层面，亦或者是在其他的层面——脑子能拎得清，不会本末倒置。 平心而论，霍清澜也把工作和感情分的蛮开，他不喜欢这两者掺杂在一起。 “最近在做决策层的城市投资，出差了好多趟。” “好多趟是几趟？” “好多趟就是早上飞香港，下午飞杭州，晚上回燕京。”霍清澜说，“连轴出差了三天。” “你也没跟我说一声。” “你不也是。”霍清澜说，“忙完直接就睡了。” “是哦，那以后还是要说一下的，”陈意安和他商量，“报个平安。” 霍清澜失笑，“我还以为你看了工作群。” “这几天没看。” “嗯，以后跟你说。”霍清澜不是没关注她的工作，“Henry汇报工作节点说目前的问题是冰城的城市招商？” “对，没有抓手。”陈意安挺犯愁的，“找不到切入点。” “嗯，你们营销肯定没有切入点，最近Kenton.Trip的决策层在考虑去做城市投资规划，如果冰城的预期能看到希望，才能开展招商投资，”霍清澜说，“所谓希望么，就是得让投资者看到赚钱的机会。” 陈意安看着他，一脸茫然。 “你问问Henry，写一份申报，Kenton.Trip有自己的投资商会，如果投资商会那边审批通过，他们会提交城市投资，这样就可以开展招商了，但是Henry的申报之前，你要拿得出好看的数据，关于预计盈利，关于预期阶段性收入。” “可是这种怎么写？”陈意安还没接触过这些。 “回头让Leo发给你，都在公司的数据库里，”霍清澜又提醒她，“你不是管理岗，你没有权限，让leo帮你。” 陈意安愁了这么好几天的问题，就这么迎刃而解了，而且霍清澜并不是给她答案，而是给她思路。 “所以之后都可以这样吗？” “当你没有权限的时候，就去请教你的上司，和你的直属上司打好关系，你的职场生涯会顺利一点，因为他并不是一定要帮你，他完全可以只完成自己的KPI，”霍清澜说，“每个岗位的权限都不一样，但是事情么，都是要走这些程序。” 陈意安点点头，记在了心里。 她真的很感谢霍清澜，各种层面上。 于是在等一个红灯的时候，她在心里打起了小算盘。 “想什么呢？”霍清澜问她。 陈意安往旁边凑过去，吧唧一口亲在了毫无防备的霍清澜脸上。 他一转头，陈意安回归原位，坐的板正，“感谢一下你啊。” “感谢这么敷衍啊？”霍清澜显然不满足了，“就这么一秒？三天没见了。” “三天没见你也在忙工作嘛，”陈意安扭扭捏捏，“绿灯了，五四三二一……” 霍清澜不捉弄她了，绿灯亮了，开车走人。 去的地方是个开在市郊的温泉度假酒店。 “泡温泉休息休息，”霍清澜说，“晚上回去。” “好诶。”陈意安这会又不矜持了，“是不是Kenton.Trip前段时间签约合作的那个温泉酒店。” “对，对标商旅部门的，”霍清澜说，“你还挺上心。” “那肯定的，我在四处搜寻优惠呢，”陈意安说，“你说的言之有理，我得和同事们打好关系，这样以后出去玩还能拿到不少员工折扣呢。” “那你还不如带上我，”霍清澜提醒她，“免费五星级酒店和行走的专业买单。” “谈恋爱么，那也得公平一点啊，”两人跟着工作人员往前走，她说，“不行，我得声明——” 工作人员带他们来到了一处天然温泉汤池旁，这边其实是公共大汤泉，但是因为旅游淡季，也没几个人。 本身冬天天黑的就早，这会天空都变成了深蓝色，幽幽地几盏路灯亮的很安逸。 工作人员说，稍等有送餐服务，霍清澜看了看菜单，随便点了几样清淡的，说一小时后送来。 “好的，更衣室在右侧哦。”工作人员礼貌的说，“那不打扰了哦。” 人一走，就剩了他t俩。 “声明什么？”霍清澜坐在了旁边的藤椅上。 陈意安也坐在了他的旁边，她坐直了身子侧过去看他，其实这话有点儿不好意思讲，但她也觉得没什么好窘迫的。 她想了想，认真地说，“虽然我知道我们两个在很多层面都有很大的差距，但我不想和你谈那种恋爱，之前说关于原则和底线，那会我还没想好……” “你说。” “但我不想你在任何情况下用超出我范围的经济亦或者其他东西去替代……替代我要的情绪价值，”陈意安说，“是正常的谈恋爱，不是那种关系，我不要那种关系。这不平等，也不公平，我也不是那种人。” 有些词语其实有些羞于开口，但她知道自己表达的清楚。 她要的是完全健康、公平的，开心的恋爱。 如他所想，她从小生活在一个小富即安的家庭里，物质么不富裕但不也匮乏，父母更是对她很是爱护，她有着健康的成长环境，所以她单纯却又挺拔，柔软又有棱角。 她有着柔韧而坚实的灵魂。 “我没把你当成过你以为的那种关系，”霍清澜也觉得有必要跟她挑明，“我想你能感觉得到。” 她的确感觉得到。 在每一件小事里。 他还未曾用过任何超出她范围的甜蜜去引/诱她产生不属于她的欲/望。 她想，她能够这样喜欢霍清澜，有那么一部分的原因，是因为这段关系的主动权和欲/望，都在她的手里。 第25章 第 25 章 旖旎 陈意安也要承认, 在这个晚上，她确实多了一些其他的欲/望。 陈意安换了一条黑色的连体的泳衣，腰间有个镂空, 后背是深V, 白皙的肌肤和黑色的泳衣，天然就是一种视觉上的刺激。 霍清澜只泡了一会，他在此之前都没什么周末, 休息时间也不拒绝工作的来电, 尤其是他手里最近还有几个大项目，涉及到了年底的考核，是不能出差错的。 他坐在池边的躺椅上接电话，Leo的汇报延迟了一会。 他就下意识地看着对面的陈意安, 她趴在岸边，他只能看得到她的脊背, 长发高高的挽了起来, 脖颈修长，肩胛漂亮。 在这种昏暗的光线下，袅袅的药香味的白雾四散, 他的心间确实有些旖旎。 痒痒的，好像被什么不经意地挠了一下。 等待的时间显得有点儿漫长，霍清澜有点心烦意乱，他忽而有点抵触在休息的时间还要忙工作，他深吸了一口气，将浮躁压了下去。 分神的间隙, 陈意安转了过来，她的双臂搭在池边，微微仰着下巴, 半截身子都没在水中，她看着岸边的霍清澜，心里也有点痒。 难能想到他常年工作，竟然还能有时间锻炼，保持着恰好的体脂和身材，并不夸张却结实的肌肉，又或者更吸引她的是气质。 这二十多年，她也是个正常的、有欲望的女性，这是人很自然的一部分，于是此刻闲着没事儿干的陈意安开始胡思乱想。 比如什么时候把他睡了。 这没什么“亏不亏”或者“随便不随便”，这种东西本身就是建立在爱情之上，被包含的一小部分，爱里包含着完整的性，性却不能代表着完整的爱，陈意安并不是什么封建思想人士，她只是觉得，这种事情，还是要建立在两个人感情基础足够的时候。 她思来想去，一个月两个月三个月，至少要了解清楚他的人品、他的态度。 “在想什么？”霍清澜挂了电话，重新进了温泉。 陈意安想的入迷，竟然没察觉，等她反应过来的时候，人已经靠在她的对面了。 白晃晃的雾气，暗暗的路灯，他的轮廓愈深。 “你要听实话啊。”陈意安觉得这也不是什么窘迫的问题。 “你说我就听。” “在想……”陈意安咳咳一声，“什么时候睡了你。” 霍清澜一听到这么个大胆的回答，倒也没怎么震惊，“所以你打算什么时候？” “等我的工作告一阶段，”陈意安说，“然后摸清楚你对我什么态度，这东西你说可没有用，我得自己感受。” “行。”就说么，别看这人年纪不大，心里是有自己的主意的。 “那个……”陈意安八卦心起了，“我问问啊，我不介意，就，嗯，你……” “我没有约/炮的习惯。” “诶诶诶……”陈意安啊了一声，小声说，“你也没经验啊？” “陈意安，”霍清澜难得叫了她的全名。 “啊？”陈意安还没明白哪儿有问题，一脸茫然地看着他。 霍清澜觉得心里那把火非得让她给点着了，他冷着脸，有点隐忍了，“别在这种地方讲这种话题。” “这多正常的话题，正常生命探索，再说了咱这又不是什么不正当的关系，”陈意安看他这反应，胆子又大了起来，她一划水，挪到他旁边，“我呢，正常性/癖，我不接受……” 话音才落，还没说完，霍清澜识破了她那点小九九，突然抬手，一下子扣住了她的后颈将她往身前一带。 温热的水，细腻的肌肤，摇摇晃晃的水波碰撞到池塘。 陈意安毫无防备地贴近了他的怀里，她失去重心，只能一手搭在了他的胸膛上，霍清澜低头堵住了她的嘴，陈意安觉得一股热意直冲脸颊，多亏了光线不好，不然她的脸肯定是一览无余的一片通红。 她有点喜欢这种感觉，柔软的，他的脸上潮潮的，或许是温泉的雾气，有点淡淡的药香味，有些好闻。 汤池的外面是寂静的灌木丛，错落有致，有些不知名的花开了，一条小径幽幽的通向夜色的深处，她所有的感官都变的敏锐起来，听到风吹过哗啦啦的声音，感觉到凉凉的风拂过她的脖颈，于是她有些贪恋地凑近他，他的大掌依旧紧扣着她纤细的后颈，有种不可挣脱却又让人想要贴近的掌控感。 这种感觉很微妙。 霍清澜给她换气的时间，陈意安却有点食髓知味，她平复一会呼吸，又主动凑过去吻他，累了就停下来，干脆靠在他身旁休息。 这感觉很暧昧，又很让人神经放松，荷尔蒙带来的愉悦让人格外放纵，陈意安像是偷偷尝到快乐的小孩，有着天真地，顺从本能的吸引。 她不自觉地拂过他的手臂，他紧致的线条手感很好，所以陈意安的视线也摇摇晃晃，看到他的喉结，看到他脖颈一侧青色的血管，这是一种最本能的欲/望。 陈意安的视线再往瞧瞧，看到霍清澜竟然在闭目养神。 她又凑过去，朝着他脸上亲了两口。 霍清澜依旧闭目养神。 陈意安湿漉漉的手捏着他下巴晃晃，“人家都说三十岁的男人是不是在走下坡路……” “……”她自言自语，“坏了，尤其是你工作这么忙，我才二十三，我还年轻……” 说完又一看，霍清澜睁开了眼睛闲闲地看着她，表情平静的不行。 “你看我干嘛？” “你等着试试。” “试试就试试。” “不怕啊？” “怕什么，一闭眼就过去了，这东西也不能因为怕就不发生了呀，”陈意安说，“小电影也不是没看过么。” “……”得，又是这话题。 霍清澜又把眼睛闭上了。 “你困啦？”陈意安关心他，“那咱们回去吧。” “等会，”霍清澜闭着眼，“我冷静冷静。” “……”陈意安又是延迟了三秒后才反应过来这个冷静冷静是怎么冷静冷静，她嘿嘿一笑，“我说的是实话吗？” “我不告诉你，”霍清澜稳如泰山，“你到时候自己感受。” “……”嘿！ 陈意安觉得自己不能再使坏了，她也得冷静冷静。 陈意安几番深呼吸强压下心里的躁动，她看着闭目养神的霍清澜，心里还在打着少儿不宜的小算盘：诶，某些小视频教学里好像也没有关于first time的教学啊…… “把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收一收，”霍清澜说，“九点半去吃饭，送你回家。” “啊哦！”陈意安后知后觉想起来人家酒店有送餐，俩人都没注意，凉了。 不过倒是有一盘糕点。 陈意安捞过来，是凤梨酥，她拿了一块趴在岸边咬了一口，然后递给霍清澜，霍清澜懒得动，直接在她手上吃了。 陈意安又捞过旁边的西瓜汁喝了一口。 “给我也喝一口。”霍清澜看她。 “老年人还是注重养生吧，少喝冰的。”陈意安自己咬着吸管把冰镇的西瓜汁喝完了。 霍清澜的手捏着她的后颈，没用力，湿漉漉的水珠顺着她的肌肤流下来，又痒又凉，陈意安忍不住笑着想躲，他就像抓住t了一只小猫的后颈，指腹触碰过她突起的骨节，“三十二就老了？” “不老不老……”陈意安怕痒，笑着往旁边多，霍清澜的掌心绕了一下，一手的虎口卡着她的下巴，另一只手扣着她的腰将她拎上来。 陈意安坐在了他的身上，她的长发松散下来，末尾坠入了水中，潮湿的雾气瞬间打湿了她的长发，她低头看着霍清澜，有种难以言喻和控制的冲动，于是她吻住他。 她很喜欢这种感觉，是自然而然的，像是柔软绵延的波浪，像是被雨水淋湿的草坪。 这是一种全新的感觉，连接着她身体和灵魂的欲/望。 而这通向的终点，是他。 年轻时的心动是单纯的，是会脸红的羞窘，只会看到他修长漂亮的手，只能看到他在阳光下的侧脸，可长大后的喜欢，是会掺杂着荷尔蒙的发酵，是还要更多一点的渴望。 陈意安竟然有点儿苦恼，时间能不能过的再快一点呢？ 两人墨迹了一会，从温泉出来的时候也就九点半了，走在通往更衣室的小路上，陈意安的脸颊泛着健康的红色。 再回市区，已经快要十点半了，幸好燕京这个大城市总是热闹的，霍清澜找了一家日料店，在使馆区那边，他说之前和朋友来过，店里的烧鸟不错。 日料店里的光线很温暖，难能想到这个点店里居然还有不少人，但大多都是日本人和一些与朋友小聚的商务人士，他们在隔间的榻榻米上低声交流，环境轻松自然。 两人只好选了吧台的位置。 好处是能看着师傅捏寿司。 陈意安是真的饿了，寿司师傅捏了鹅肝和牛寿司，炙烤后递到她的餐盘中，嫩嫩的鹅肝和炙烤后的和牛味道口感俱佳，她没忍住多吃了两个，烧鸟的味道也很棒，鸡心的口感脆脆的，鲜嫩美味。 陈意安的头发用抓夹随意的抓起来，她的神经放松，整个人松弛又自然，霍清澜更是如此，他的刘海略微长了，也没怎么吹干，黑色的衬衫纽扣松开，他的外套搭在旁边的高脚椅上，温暖的光线下，他的剪影立体好看，有种随性的清俊。 师傅是日本人，吧台旁只有他们两个，霍清澜会几句简单的日语，他和寿司师傅交谈，手轻轻扣在桌面上，他的肌肤白皙，指甲圆润，笑起来的时候云淡风轻，陈意安有些着迷，挪不开眼，她一句都听不懂，但她能感觉到似乎在说她。 师傅送了她一杯清酒，陈意安不会日语，只能说了一句国际通用的Thank you。 陈意安觉得这是美妙的一天，也是美妙的约会，在她美美的睡了一个懒觉之后，她见到了她喜欢的人，两人只是松弛的度过了一些时间，接吻、放松、一起吃一顿宵夜。 陈意安心想，这个夜晚的结束还差点儿什么。 所以在告别的时候，她问霍清澜在日料店说的什么。 “Siki什么那句……”陈意安也记不住了。 “sukinahito。”霍清澜重述了一遍。 “什么意思？”陈意安脸颊红红的，眼睛漂亮灵动。 “你猜。” “我不猜，你快说。” “你说一遍。” “sukinahito……” “嗯，知道了。” “什么呀……快说！”陈意安拍了他一下，“快告诉我！” “喜欢的人的意思。” 陈意安弯唇笑了，她解开安全带，凑过去亲他一下，“晚安吻，晚安！” “晚安。”霍清澜跟她说，“我明天要出差，你多睡会。” “知道啦，”陈意安说，“等你回来！” 第29章 第 29 章 机会与私情 陈意安又盯了几天青岛方案的后续反馈, 客服那边的回馈处理数据也很漂亮，一周内，酒店部和票务部的数据也陆续的返回, 其实营销期很短, 基本也就只有半个多月是黄金时间。 这是她第一次完整的参与一次项目，觉得像做梦一样，但每一天也都这么实打实的过来了, 她对着电脑持续地整理了几天数据汇总, 这次仍然是Hedy把关，年底将近，组里有不少旅游项目要推送营销。 霍清澜几天不在公司，陈意安也觉得刚好, 她本身也不是太粘人的性格，也不想在一段关系里过于依赖对方, 这样几天的日子不见面刚刚好。 两人也只是下班时间偶尔聊几句, 她照旧把项目的节点和汇总抄送给他。 从周一到周五，陈意安都在完成收尾工作，周五下午的周会, Henry开组会评估了各个方案。 陈意安看着大屏幕上的数据，关于酒店的版块，酒店的好评率和各个评价都很突出，由此还被Henry夸赞。 这是陈意安做的第一个方案，Hedy检查完汇总的PDF之后，这份方案也就画上了句点。 她心里还是有点特别的感觉, 有一种小小的骄傲。 所以那天周五的晚上，陈意安下班回家和温晨还有瞿颖一起做了一顿火锅，她下班买了羊肉片和蔬菜, 瞿颖买了零食说晚上一起看电影，温晨买了蔬菜水果。 三个姑娘在不大的客厅里席地而坐。 瞿颖前阵子买了个投影。 家里没有电视，之前温晨还总是窝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看综艺，陈意安也偶尔会在家抱着手机重温几集美剧，于是瞿颖买了个投影仪，说不贵，大家能用得上也就回本了。 陈意安觉得今天还挺值得庆祝的。 “懂你，”瞿颖开了三罐旺仔牛奶，“我刚入职那会啊，第一个项目就是个单机游戏，完成这个项目的时候我好开心啊，虽然在别人眼里，可能这就是一个没人玩儿、没什么关注的项目，但是我就是独自完成了呀，这已经很厉害了。” “我第一次导演的话剧，好像只卖出了三张票，”温晨也回忆了一下，“是我闺蜜买的票，虽然没什么人看，但我还真特心满意足，因为我自己一个人，导出来四幕戏，十二个演员。” “我们以后都会在各自的行业里发光发热，”陈意安举起了旺仔牛奶和她们干杯，“真快呀，我们成为室友都快两个月啦！” “Viva La Vida！”温晨笑起来，长发随意地扎着，“干杯。” Viva La Vida。 生命万岁。 友谊万岁。 陈意安忽然觉得好庆幸。 虽然她的人生有点普通，但她却又有那么一点小幸运，遇上了很好的室友，哪怕是这么一点儿的喜悦，也能与之分享，一起庆祝，在这个不大的小房子里，共同庆祝着这一点点的快乐，所以快乐会分裂，一份快乐分裂成了三份快乐。 越是长大，越是懂了幼年时读的几句古诗，但少闲人如吾两人者耳，真情少见，知音难寻，可贵的也许真的不是一份小小的成功，而是这个夜晚，亲密却又真诚的朋友，能够坐在一起，单纯的为她庆祝，为她快乐。 饭后几人收拾了一下，在客厅重温哈利波特。 瞿颖连续加班几天，靠在陈意安肩膀上睡着了。 温晨碰碰她，“进度怎么样了？” 好像是学生时代，同桌碰碰她胳膊，让她看窗外路过的少年。 “挺好，”陈意安一下子想起了那天的温泉，脸忽然一热，她也凑近温晨，好像之前和Judy在某个deadline的前夜，俩人坐在宿舍的床上说悄悄话，“你觉得，两个人在一起多久，能……” “看你咯，”温晨秒懂，“这种东西不要有心理压力嘛，该发生的时候就发生了，这是人很正常的一部分，但前提吧，是你真的喜欢这个人，并且这个人也同样的喜欢你。它不是拿来交换爱或者交换感情的筹码，它是你的一部分。” 陈意安深以为然。 那天电影看了一大半，就变成了两个人的悄悄话。 温晨说自己十八岁的时候交往了一任男朋友，一个玩音乐的，很有才，很帅，两人拥抱，kiss，但却迟迟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并不是她害怕亦或者担心。 “因为我觉得他没那么喜欢我，至少不是像我喜欢他那样喜欢我，你能了解这种感觉，他的行为举止，都没有那么喜欢我，”温晨说，“所以就没发生咯，这其实是我初恋。” “所以啊，其实时间不是最重要的判定标准，判定的标准是你自己的感觉，如果你的第一直觉告诉你不行，那就是不行，如果你能从每一件事上感觉到他是真的喜欢你，那就，gogogo。”- 第二周的周一，晨会结束后，Henry说公司批下来了周四就去冰城，此前得几个人一起碰碰t头想想初步的思路。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陈意安已经算是熟悉流程了，只是她想起了上次霍清澜给她的建议，但毕竟还有Hedy和Max，陈意安不想越过他们两个，这也是职场的规则，所以她拉了个小群简单的说了下自己的想法。 Max摸鱼党，觉得可行，他唯一的追求就是晚上七点下班，工作么完成就行。 Hedy更是，她家里还挺有钱的，也不想升职，升职风险大，毕竟评估更严格，还更容易被裁员，但她也提醒了一下，说之前没人走过这个路子，什么MCN，国内还没发展起来，可能会增大工作量，还不是增大一星半点，毕竟这样的话，还得抽出时间精力来关注创作者的运营工作，前期管理上可能也会出问题。 但那会陈意安年轻，她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Hedy看她想好了，那就支持。 所以陈意安提了个线上申请，预约跟Henry开个小会。 Henry晚餐时间有空，让她六点来办公室。 陈意安下午忙完了手里的工作，就打开了那会霍清澜让Leo发给她的数据组，这会她再写一些文书工作，已经是手到擒来，这也多亏了霍清澜的提醒，简洁明了的数据和最直观的对比，至少能打动对方—— “所谓希望，就是得让投资者看到赚钱的机会。” 六点的时候，陈意安准时去了Henry的办公室，Henry晚餐几乎不怎么吃东西，他办公室里两份沙拉和橙汁，陈意安道谢，然后坐在Henry对面，“Henry，我刚刚发您邮箱了一份文稿。” “初步的idea想好了？这么快？”Henry松了松领带，点开了自己的工作邮箱。 “不是，是之前开会的时候，我看您说目前的问题是冰城的城市招商，这是我们营销方案上最大的难点，没有商家，我们就很难把方案开展起来。我想我们能不能从这里找到抓手？就是您这边，能不能直接联系到我们自己的投资商会，我看到公司最近的重点有一些城市投资的项目，目前还有几个城市的位置正在招商中，这个PDF里面，是最近三年里，关于冰城的旅游项目的盈利和评分数据，还有我初步跑了个简单模型，”陈意安示意了一下，Henry让她翻页，“目前看数据上还是城市招商位置不太够，看现在的数据是2个点，如果能达到招商数据线，那么预期盈利能够到5个点，如果营销影响力足够的话，可以达到8个点。” “但是你怎么能够保证营销影响力都是正面的？” “因为我一直有考虑，在现在的网络发展下，纯靠之前的传统营销可能效果都会不太好，我想试试达人合作的模式。但是目前达人合作都很散乱，我看Kenton集团也有自己的娱乐社交平台，我想能不能采用国外的MCM模式，或者先签约一些粉丝稳定的，制作两种不同的合同，这样试试看呢？”陈意安思考，“但这还只是一个想法，我觉得会很适合现在的营销市场。因为传统媒体现在都在逐渐走低，现在新媒体开始发展，我个人是觉得这是新的转机和机会。” Henry看着这份模型，觉得这确实是个很不错的抓手，而且Henry看着这份PDF，角度锐利，数据直接，他能感觉到这并非是陈意安自己能想到的，而他下意识第一个想起的，也正是霍清澜。 Henry的反应很快。 ——他卡在这个岗位上已经有快五年了，他有五年没有任何的晋升。 没有晋升的原因很简单：没有比别人更加优越的项目成果。他这个岗位的晋升，看的就是项目的完成度和收益的数字。 Henry并不是甘于现状的人，他有着优秀的背景和学历，而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工作经验就是他的跳板。 霍清澜果然是用人的眼光毒辣，他肯定知道最近有猎头试图在联系他，尽管有竞业协议限制，但Henry离职后，这个岗位，按照霍清澜的用人标准，一时半会没人能够顶得上来，况且如果Henry跳到别的公司，在头衔上能升两级，但霍清澜并不直说，他选择了这种隐晦的方式。 将一个升职的机会，不动声色地递到了他的手里。 陈意安想不到这里，但Henry立刻就明白了。 霍清澜给了他机会，也在最大程度上帮助陈意安解决了他能力范围内的最大的问题。 于Henry，这是升职的机会。 于陈意安，是出于霍清澜的私情。 “好，”Henry并没有表现出什么，“我回头联系一下公司的投资商会，提交一份报告试试看，你可以把这个PDF润色一下，强调数据对比，另外，我等会把Kenton能够直接决策的品牌发给你，你可以加上这几个品牌之后，在跑一个模型试试看数据，今晚结束前能发给我吗？” “应该能！”陈意安眼前一亮，“谢谢Henry。” Henry点头。 陈意安离开前，Henry又叫住了她。 陈意安回头。 Henry静默了几秒，对她露出了笑意，“非常棒，lilian，非常棒。” 陈意安也笑，“我一定会做好的！” 第30章 第 30 章 你来了 冰城的项目是她们组年前最重要的项目了, 陈意安和Hedy还有Max提前定好了几个初步构想的营销框架—— 主要还是归结于Hedy就是土生土长的冰城人，她直接把景点和路线都列好了，具体的还得根据商会的来安排。 三人分工, Hedy负责联系商会和合作方, Max负责收集酒店和餐饮的数据做第一轮排查，陈意安则去忙了另外一件事。 Henry推给她一个联系人，说是Kenton.ENT也就是集团旗下的娱乐公司的负责人, 他微信名字也就是英文名, Andrew， “你去试试联系他，可以预约个时间聊聊，他那边有意向做MCN模式, 但是他偏向娱乐向的MCN，你懂得, 可能是什么颜值向, 毕竟签约之后也方便内推集团下的影视公司，说旅行向……就要看你能不能说得动他了。”Henry说，“我没跟他打过交道, 但人应该蛮厉害的。” 陈意安点点头，回去加了Andrew的微信，对方约了个午饭的时间，陈意安打车过去，不曾想差点吃了个闭门羹，Andrew看起来就让人望而生畏, 绅装男，看起来就有一股子复古文艺的腔调，活像什么文艺圈的导演, 也是，人家本身就是做娱乐的嘛，再一联想Henry说的，人家想签的都是颜值向，以工作室的模式去签约，人家可不就时髦潮流有腔调么。 “陈小姐，是这样，我不太认可您这个idea，因为我在这看不到太大的benefit，换句话说，您这种模式很难产生盈利，您说旅行向博主，我们的利益来源是什么呢？如果我签约一批帅哥美女，他们可以live show，可以内推影视，可以接代言，可以植入广告，但旅行官……”男人端着一杯咖啡，中英文夹杂，听的人有点难受。 哦不，有点装逼。 陈意安不太爽。 “But，这件事也不是不能尝试啦，这样，我给你个联系人，你可以试试他们小组，他们的team可能有能力去handle你们的情况。”Andrew说着，举起手机推给了陈意安一个微信名片，“Have a Try。” 说完，他就起身走了。 陈意安在心里吐槽，装逼男。 我还不想care you呢。 她心里狠狠吐槽，脸上挂着虚假僵硬的笑送别，然后打开手机看到他推过来的名片。 诶？ 怎么会是陈煜？ 陈意安犹豫了好半天，心里也有点奇怪，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她在一楼的休息室等着。 没过十分钟，她就看到一个男生小跑过来，戴着工牌，四下张望了一圈，看见了她，“意安姐，你怎么来啦？” “这回是工作的事来着，我等会还得回公司，诶，你在这上班吗？”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年轻的男生朝气蓬勃，室内穿着一件毛衣和休闲裤，干干净净的模样。 “对啊，我在这实习，不过我们组里都是实习生，娱乐向嘛，都是年轻人。” “那我t长话短说了呀，”陈意安从包里拿出事先准备的资料，“就是我们Kenton.Trip的营销组，想了一些比较新的营销方式，不知道你们ENT娱乐这里，有没有机会组建关于旅行向的达人MCN？之后可以和我们部门内部合作，刚刚Andrew说他们组不考虑来着……”陈意安有点不太好意思了，但陈煜毕竟也算是熟悉一点，她好歹也没那么紧张。 “哇，我们组有这个意向诶！我们组和Andrew不是一个组，我们这边都是同学来着，刚好我们有一些同学在做自媒体，最近正在考虑签约他们的账号，做一些旅行方面的视频，但是你也知道，新媒体可能刚起步，最近我们自己也弄了个账号……”陈煜说，“我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其他账号签约，实在不行，就用我们自己的账号试试，你们这次的营销城市是哪里？” “冰城。” “好，那我去申请一下试试啊！”陈煜问她，“有要求几个达人账号吗？” “没有，质量为主。” “OK。”陈煜答应下来，“等我好消息。” “麻烦你了呀！”陈意安很是感激，“回头我请你吃饭！” “没事儿，本来我自己就喜欢旅行，做的方向也是这个，问题不大！回头联系啊，”陈煜比划了个电话的手势，“回头联系！” “好！” 陈意安站起来，目送陈煜小跑去电梯。 她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这件事本来就是个不太确定的事情，有陈煜帮忙当然更好，要是帮不上么，她也得想点儿别的办法。 陈意安也不再胡乱担心，她直接回了公司，出差的日子都定下了，周五就过去。 正好连周末也利用起来。 陈意安加班准备的时候，收到了Henry的邮件。 就是一封陈述，说公司内部的投资商会觉得有可行性，这次会有负责人跟着一起去冰城调研，如果顺利，会有城市投资和招商，但是时间上可能会比较紧张。 陈意安觉得，工作么，虽然忙的连轴转，但是总归不卡壳。 像是平稳运行的机器，她一颗颗拧紧了螺丝，丝毫不停歇，维持着整个链条的顺利运行。 忙，但又充实。 陈意安下班前往霍清澜的办公室看了看，这人还没回来。 他们很少会黏在一起聊天，通常都是她早上给他发一条信息，霍清澜回复的时候都是几个小时之后了，两个人都连轴转的忙，她回家想和他聊一会，结果抱着手机睡着了，次日醒来，看到霍清澜凌晨一点半才说刚开完会。 陈意安打开了工作的内网，上面都有工作安排和计划。 她看到最近霍清澜手里不少项目堆积着，都是城市旅游投资的大S+项目，还有管理层的用人变动计划，还有年底的总监级专家级员工考核，陈意安看到霍清澜的工作排的满满当当，他能有时间回复都不错了。 她看着屏幕细细数数，霍清澜在五天之内飞了八个城市。 其中还包括了一次当日往返新加坡。 陈意安叹口气，但又觉得霍清澜很厉害。 陈意安洗了个澡躺在床上，给他发消息说周五就要去冰城了。 然后她定好了次日的闹钟准备合眼，迷迷糊糊手机震动。 霍清澜回了一句知道了。 她眯着眼睛看屏幕，还挺想说一句，有点儿想你了。 但这话怪肉麻的，隔着屏幕有点打不出来。 她戳戳屏幕，跟他说早点睡。 霍清澜说好，然后说他还有个海外的电话会议，让她快休息。 陈意安发了个小猫晚安的表情包，放下手机闭上眼睛。 忽然就这么想起了那天俩人在日料店吃饭的场景。 平平淡淡的，但是让她心里痒痒的。 周五下午，飞机从燕京直飞冰城。 他们落地的酒店就是今晚的商务晚宴。 这次来的人是Kenton.Trip的COO和CSO，首席运营官和首席战略官。 当地官方的人都异常热情好客，不愧是东北，餐食丰富有特色，各种伴手礼和各种礼物，官方的表态更是异常坚决和接地气，就是一定配合工作，一百个坚定，把这次城市营销做好，把城市文化推广出去。 大概也是东北人自带的基因天赋，领.导的讲话跟段子似的，现场的气氛异常轻松活跃，工作人员也是做足了准备，详细的介绍了冰城的旅游资源、人文资源，以及他们可以为这次旅行营销做出的特别规划，说冰城会隆重的举办冰雕艺术节、异域美食节、当地美食特色集市、旅行优惠政策、全方位的售后……这态度好的没法说，连Henry都觉得这次方案大有空间。 这次来的COO和CSO也都很年轻，估计比霍清澜大不了多少，两人配合着，用数据做着展示，以及目前Kenton.Trip可以为这次方案加入多少投资。 陈意安这么听着，低声问旁边的Henry，“所以这个意思就是……” “嗯，你的点子很棒，”Henry说，“公司内部投资商会觉得可行，今晚结束之后，内部商会应该会签约的，后面招商不是什么太大的问题。冰城的态度很好，主要是官方非常积极，这在非常大的程度上给我们减少了阻力。” 接下来的三天，官方的负责人带着他们去实地考察，冰城早就下了雪，一个巨大的场地里，无数个工作人员正在雕刻着冰雕，巨大的冰块晶莹剔透，无数冰块层层叠叠，师傅们拿着刻刀仔细的雕琢。 连Hedy都卧槽了一下，“我们本地人都没见过这么大阵仗呢，这么多……” “然后这儿呢，我们是打算做一整个美食街，反正我们也实惠，主打一个便宜好吃就得了呗，给大家招待好，各种东北菜一次性吃个饱，外面儿冻梨、冻柿子、糖葫芦啥的都管够……我们初步估计这条街能有二百来个商家，”工作人员爽快，“然后咱们再有啥延吉特色风情……” 那三天，这工作人员成了段子随手拈来的导游，一路上滔滔不绝说个不停，遇见的商家也热情好客，他们一边实地考察一边体验，结果几人撑了三天，什么酸菜粉条炖肉，锅包肉，地三鲜，溜肉段，杀猪菜，出来还有各种红肠，粘豆包，熏鸡，冻梨，冻柿子，冰棍…… 一大桌，分量震撼了Max和陈意安，结账的时候他俩又大为震撼，五个菜才不到两百，老板还送了拉皮和几个凉菜。 “我靠，”陈意安撑得不行，“营销这饭都够了，这太行了。” Hedy也摸着肚子打嗝，“肯定行啊，咱这儿除了气温低，别的要啥有啥，咋整都行，关键是物价还便宜。” “姐，带上口音了……” “我也妹口音啊……” 几个人笑的不行。 Max说，“这肯定性，气温么克服一下呗，咱们到时候一定提醒好，让大家带好御寒的衣服，主要是南方人可能对北方的寒冷毫无概念……” “没问题。”陈意安都记下来。 Max又压低声音说，“东北的人还老高了，还能推送给年轻用户呢……” “你干脆再整个相亲得了，”Hedy说，“咋想这么美上了。” 陈意安嘿嘿笑。 虽然冰城气温将近零下二十度，但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他们这波来考察的算是玩了个尽兴，陈意安都非常感慨，要不是这气温，这多好的旅游资源啊！ 尤其是那冰雕！ 陈意安想想就期待死了。 这趟考察都意犹未尽，Henry网开一面，给延了两天，他们能自由地在这转转，不急着回去。 Max立刻到了俄罗斯风情街，给他老婆孩子买纪念品去了，小群里买了一堆东西邮寄回去，给他们看战利品。 Hedy好长时间没回家了，直接打车回家看看了。 陈意安溜达了一圈，刮着风怪冷的，尤其是半道下了雪，她头发都湿了，陈意安跑回了酒店，酒店里地暖又热的吓人，她鼻子酸酸涨涨，觉得自己要感冒了。 “阿嚏——”坏了。 陈意安就是没带感冒药。 但她觉得自己从小就体格好，烧了一壶热水喝了，觉得出点汗明天就好了，明天她就哪儿也不去了，在酒店静养一下，嗯……酒店餐厅还有正宗东北菜呢！ 陈意安就这么想着，迷迷糊糊去睡了，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按t门铃的声音。 门铃……？ 听错了吧。 她眼皮很沉，只开了一盏小夜灯。 门铃声还在响。 陈意安觉得自己出了一头汗，虚浮的厉害，她掀开被子下床，这是一家不错的酒店，电梯都是刷卡的，估计应该是Hedy？ 陈意安拉开了门，嗅到一抹熟悉的气息。 淡淡的，好闻的洗衣液的香气。 她迷迷糊糊抬起头，强打起精神，面前的男人手里还拎着行李箱，他穿着大衣，围巾搭在颈间，有点潮湿的，他的发丝也有些潮湿了。 他很高，轮廓清瘦而挺括。 嗯？霍清澜？ 霍清澜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按照道理来说，他不是应该在新加坡开会吗？ 是她看错了还是她的幻觉。 陈意安觉得非常不真实，尤其是现在，她头重脚轻，眼皮沉的厉害，睡衣几乎被汗水湿透了。 陈意安的脑子转不动了，“你怎么来啦……” 30-40 第31章 第 31 章 初愈 她倒还好意思问你怎么来了, 霍清澜还纳闷了一路，以往大白天的，陈意安有空就回复消息, 今天这人从下午到晚上就消失了, 霍清澜本来给她留言说他下午的飞机，人家也没回复，问了问Henry, 说工作结束了, 多安排了三天自行活动。 Henry还发了酒店位置，发了几人的房号。 所以霍清澜来了一看，也就知道原因了。 “吃药了没？”霍清澜问她。 陈意安迷糊地又要挪回去睡觉，“没吃, 我喝点热水出出汗就好了……” 霍清澜不知道她烧到多少度了，但是看这个状态, 估计不吃药不行了。 他直接把行李箱放下, 拿了她桌上的房卡，“我去给你买点药。” “哦哦……”陈意安又躺回床上去了，她身体上的不舒服已经超过了她的思考能力, 她只想睡觉。 霍清澜下楼去了最近的药店，买了一支电子温度计、退烧药和感冒药，再折返回去烧了点热水，陈意安在床上睡的毫无动静。 霍清澜把温度计往她额头上一贴，38.5。 得，得吃药。 “陈意安, 起来吃药。”霍清澜给她泡了感冒冲剂，剥了一粒退烧药递过去。 陈意安又迷迷糊糊坐起来，就着杯子吃了药, 喝光了又躺回去。 她呢喃地问他，“那你呢……” “我看着你。”霍清澜把被子重新给她盖好，“睡吧。” “嗯……” 陈意安含糊应了一声，又沉沉合上眼睛，她疲惫地脑子里后知后觉地想，是霍清澜来了……但是多的她也想不了了，她只想睡觉，被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上，有点不舒服，但她却觉得有点安心，好像有一种潜意识告诉她，醒来还能看到霍清澜。 陈意安睡了一觉，再醒来的时候她也不知道几点了，房间里拉着窗帘，只有一盏小夜灯亮着，昏昏暗暗的光线，她看到霍清澜和衣靠坐在房间里的沙发上，似乎睡着了，但陈意安也不确定，她撑起身子看他，他的外套随意搭在一旁，合着眼睛，陈意安这会已经舒服了很多，毕竟年轻，身体底子也不错，吃了药睡个够就好多了，她这会才真的意识到，霍清澜来了。 明明好像看到他的动态，人还在新加坡出差，到冰城没有直飞的飞机，估计还是转机的。 陈意安想起来那会儿告诉他要去冰城，他只回了一句知道了，那会虽然陈意安并没有追问什么，但她就是有一种直觉，直觉霍清澜会来。 他果然来了。 陈意安正看着他呢，霍清澜似乎觉察到了什么，他睁开眼看过来，第一反应是摸旁边矮几上的体温计，然后贴过来试了试温度。 35.8. 退烧了。 “好点没？”霍清澜声音有点哑，“吃点饭？” “好多啦，我还不饿，”陈意安看着霍清澜有点疲惫的样子，心里还挺心疼的，“你要不睡一会吧。” “嗯，等会。”霍清澜问她，“真不饿？” “不算很饿……”陈意安这是一张特大床，她掀开另一侧的被子，“你将就一下？” 霍清澜又是嗯了一声，似乎有点累了，他拧开了一瓶矿泉水递给她，自己又开了一瓶。 陈意安刚想说点什么，霍清澜口袋里的手机振动，她自觉安静，霍清澜也没怎么避讳她，接了电话，显然是工作上的，像是什么棘手的事情，他态度不算太好，但还保持着基本的礼貌，他声音听起来冷冷的，和她说话的时候不一样，“所以告诉我你的名字，还有你所在的部门，这是凌晨两点，你越过了人事来私联我？所以你现在说清楚。嗯，刘文光，票务部门产品总监，嗯，你的诉求是什么，如果公司要你离职，请你去人事走正当赔偿流程，如果是你自己想要离职，我们都有竞业协议的，我建议你回头仔细看看，如果你的意向是发布以及操控舆论，那么公司的法务会直接联系你，我们正常报案流程可以吧？” 他态度算得上客气，但总给人一种冷硬的感觉。 霍清澜挂了电话，又给Anna打了电话，“Anna，票务产品那边，刘文光是什么情况？是在被Kenton收购前就在的对吧，业绩不达标无法晋升，他想主动辞职那就没有赔偿，旧合同？但是在被Kenton收购之后所有的员工都签署了新合同，刘文光也不例外，新合同里标明了竞业条款，五年之内不能从事任何跟Kenton.Trip有竞争关系的同类公司对吧？如果他想发布一些不利于Kenton.Trip的文章，那么公关部要做好准备，另外直接走法律起诉流程，这种情况，直接一次性解决好，不要有任何后续负面影响。” 依旧是冷冰冰的语气。 陈意安靠坐在床上，霍清澜电话不停，他显然也是没怎么吃饭，酒店里有送一些欢迎的糕点，也就是绿豆糕凤梨酥之类的，他随便捏起了一块尝尝，一边吃一边打电话，陈意安悄悄看着他，房间的光线太暗，他的背影颀长，肩宽腰窄，一会他又打电话对接了几份工作，熟练地汇报了几项数据，陈意安都听到了，霍清澜挂了电话背对着她，像是情绪不太好，他自己静默地缓了缓，拿了一块绿豆糕递过来，“垫一口？这会酒店送餐时间结束了，等会我叫个早餐。” “好。”陈意安接过霍清澜手里的点心咬了一口，甜甜的绿豆糕，传统的口味。 他站在前面喝水。 能感觉到，他有点烦躁，但并没有在她面前表露出来。 “你工作好辛苦。”陈意安说，“是哪儿不顺利吗，你可以跟我说，我或许可以在情绪上跟你分担一下。” “生病好好休息，工作上的烦心事没有止境，我不会把工作的心情带到生活上来，”霍清澜说，“出了那么多汗多喝点水，嘴巴都干起皮了。” “好。”陈意安抱着矿泉水想继续喝，霍清澜递过来一个玻璃杯，“喝温水。” 陈意安看着他，心里热热的。 “你是专门来找我的呀？” “不然呢？” “没有直飞诶……” “是，我从新加坡飞燕京，燕京过来的，”霍清澜说，“一看你下午没回消息就感觉不对劲，这几天玩太多了？” 一说这个陈意安就精神了点，“冰城太好了，我特别有信心把这个项目在能力范围内做好！不过这几天工作忙完啦，明天我们去转转吧？我想去看看冰雕，听说师傅们雕刻的特别快，说是几天就能雕好一些简单的，这还是我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雪呢……” “好，下午再去，”霍清澜说，“跟你去。” 陈意安这才想起来是凌晨两点钟了，她居然没什么不太好意思，大概也是两人相处的氛围太轻松自然，陈意安在他面前，更多的还是舒适自如。 霍清澜吃完就去刷牙洗漱。 一会他出来，看陈意安已经好了很多，他拎着一条毛巾从浴室那边出来。 “干嘛？”陈意安看着他。 逆着光，轮廓深邃好看。 “我留下还是不留？”霍清澜问她，“你现在清醒着呢吧？” “留啊，干嘛不留，不过我们今天又不发生什么……就，太晚了，对吧，”陈意安眼神儿飘飘，“咱俩不是确定关系了吗？” “征求一下你清醒时的意见。”霍清澜转身去拿了一条睡袍，进了浴室。 陈意安钻进被子里，侧身悄悄往浴室那边看。 可恶，玻璃是模糊的，连个人影都看不到，只能看到他的脚踝。 她心里暖洋洋的，看到他，也能更仔细的感觉到他对她的照顾。 尽管他没说，但陈意安看到了床头柜上放着的药，感冒药、t退烧药、还有两盒止咳的糖浆，她睡的不算踏实，隐约感觉到睡梦中有人拿着湿毛巾给她擦汗，给她量了□□温。 她知道，这个人只能是霍清澜。 一会他从浴室出来，浴袍系的板正，他吹干了头发从另一侧上床，两人保持着一点距离，他说，“睡觉，早上起来吃早餐。” “哦，好。” 陈意安低头看看自己——她自带了长袖长裤的睡衣，也挺安全。 相顾无言。 霍清澜一转头，陈意安盯着他看，赶紧闭上眼。 “你又不困了？”他低声问她。 “看到你就不困啦。”陈意安小心往他旁边挪了一点。 霍清澜伸手把她拉过来。 被子里很温热，霍清澜也没嫌弃她出了一身汗，潮潮的，他侧了下身，把她揽进了怀里，陈意安的脸埋在他胸口，听到他的呼吸声，还有他的心跳，他忽而说了一句，“想你了。” 陈意安只觉得，心里好像有什么，融化了。 她轻轻凑过去，亲了一下他的脖颈，霍清澜稍稍松了松，低头看她。 陈意安有点儿口干舌燥，但大病初愈么，她的欲望还没苏醒，她伸手捂住他的嘴，“说好今天不能那个啊，我还没好呢。” “谁想那么色-情了，”霍清澜拉下她的手，“我三十多了，这点儿我得睡觉。” “那你不能睡，你等会睡，”陈意安笑了，“我要和你说这两天。” “嗯，说。” 他想闭上眼睛，陈意安就凑过去亲了下他的下巴，他又眯起眼睛看她，陈意安笑了，干干净净的一张脸有点潮红，她和他说这几天在冰城的见闻，什么冻梨特别好吃，溏心的冻柿子像冰淇淋，冰糖葫芦居然那么多种类，什么锅包肉酸酸甜甜，什么酸菜炖粉条哪家最好吃，几个菜才花了不到二百块…… 那会霍清澜想，他千里迢迢赶过来看她，就是因为她只是陈意安。 在她身旁，他可以不用伪装，放松的，随意的，她也是如此，不需要刻意什么，最自然的相处就很是舒服。 霍清澜伸手把她捞过来摁在怀里，陈意安深吸了口气，酒店的沐浴露是马鞭草的味道，清新，令人心旷心怡。 他身上也有些潮热，结实的线条和肌肉，她犹豫了一会，轻轻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手轻轻地摸了一下。 霍清澜低声提醒她，“睡觉。” “摸一下又没事……”陈意安咽了下口水。 “你最好没想摸别的，”霍清澜抓住她的手拉上来牵住，“老实一点，睡觉。” 陈意安嗯嗯答应，心里却痒痒的。 坏了，好像现在她脑子里有点儿少儿不宜。 但是不行，她大病初愈，得养好身体。 阿弥陀佛，她年轻，荷尔蒙旺盛，有点儿少儿不宜的想法那不也正常吗。 第32章 第 32 章 雪夜 陈意安又是一觉醒来的时候, 已经是上午十二点多了，她是脑子先醒，然后悄咪咪地睁开眼睛, 结果发现霍清澜早就醒了, 他正靠在床头看手机，界面很熟悉，工作邮箱。 陈意安有点讶异这人竟然觉这么少, 她本来还想装睡一下呢, 陈意安骨碌爬起来飞奔去洗漱，然后又滚回床上，她攥着被子问他，“你醒很早吗？” “三个小时了吧？”霍清澜在回邮件, “一会出去吃还是送餐？” “在酒店吃一下吧，”陈意安说, “酒店中餐厅好像看起来还不错。” “好, 一会你收拾一下，我回个邮件，你好点了么？” “好多啦。”陈意安坐在他旁边, “特别精神。” “那就好，”霍清澜一手拿着手机，腾出另一只手揉了一把她的头发，“我要是昨天不来，你就打算继续病着？连个感冒药退烧药都不带。” “对零下二十度没概念，我的我的, ”陈意安顺势往他身边一靠，闭着眼睛，“是商业机密吗？” “是, ”霍清澜说，“看了就是死罪。” 陈意安翻了个白眼，睁开眼睛，看到霍清澜是在回一个城投的策划方案，右上角几十条未读消息，陈意安有时候也觉得，霍清澜的工作是真的忙。 所以他愿意抽出他仅剩的时间来找她，这有让陈意安觉得，自己确实有被他重视。 陈意安估摸着霍清澜快回完了，就要爬起来去换身衣服，大病初愈，她怕着凉，洗澡还是先忍一忍，霍清澜却伸手揽住了她的脖颈，陈意安又翻身回来，“干嘛？” “不干嘛。”霍清澜仍旧垂眸回着消息，陈意安也不敢轻举妄动，她也捞过自己的手机看看，好嘛，如她所料，没几条消息。 但是微信转了个圈，弹出来几条延迟的未读。 是陈煜给她发的，说是他联系到了几个旅行向的独立博主，有考虑签约的意向，他今天晚点儿的飞机来冰城先调研一下。 后一条消息么，就是陈煜问她有没有时间，可以一起吃顿饭。 陈意安心想，本来是有的。 但是霍清澜来了。 不过陈意安并不是那种有了男朋友就要隔断社交圈的人，她主要是觉得霍清澜忙了这么长时间工作，她倒也想带他来走走逛逛，不知道霍清澜会不会介意多几个人。 她正思考着怎么开口，身旁的人突然放下了手机，他侧了下身，突然俯身靠近。 陈意安手里的手机啪嗒掉在被子上，突如其来的亲吻，他身上从来都没有烟酒味，是淡淡的沐浴露的味道，潮热而温软的唇，一个充满成人化的吻，陈意安其实很喜欢这种感觉。 延迟了许多年而来的初恋，是另一种滋味。 二十三岁的初恋，早就不是学生时代的纯洁，连牵个手都要脸红犹豫，成人的感情么，总是直白的很多。 陈意安有点儿窒息，却又恋恋不舍。 窗帘仍旧关的紧密，陈意安的脑子都像融化的原野，温软浮动的海藻，在她的身体里飘忽不定的游移，让她的神经震颤。 “别……我容易把持不住，”陈意安及时打住，“我要起来换衣服。” “等会。”霍清澜没松开她，他的呼吸更是有些发重，有些不稳，“五分钟。” “啊？哦……”陈意安几秒之后才感觉到空气有点儿异样的暧昧，她脸颊发烫，后知后觉这是什么意思，她清清嗓子，胡乱转移话题，“要是晚上我朋友过来，能见一下吗。” “见。” “你去吗？” “可以。” “你不介意呀？” “那是你的生活圈子，不要因为我而改变，”霍清澜说，“恋爱这种亲密关系，两个人都不需要伪装和改变，吸引是相互的，不要为对方做出割舍。” 陈意安觉得他说的很对，她点点头，“我要起来换衣服了。” 霍清澜终于压了压火，陈意安跳下床，这次长了个教训，她全副武装，里面穿了羊绒裤，外面套了一件加厚的运动裤，围巾帽子一个都不少。 然后她就忘了，午餐是在酒店的中餐厅吃的。 她又把身上的衣服脱下来，热的出了一层薄汗。 还好酒店的午餐也不错，每个酒店的中餐厅都是当地特色，陈意安吃的心满意足。 下午她其实计划也不多，主要的也就是想去看看冰雕，想去大教堂那边拍照打卡，顺路去小吃街转一圈，该玩的么这三天都看过了，她的手机里拍了足足两千多张照片，其他的都是她想跟霍清澜做的。 两个人去雪原看冰雕，还挺浪漫的。 霍清澜租了辆车，带她四处转悠，天气还不错，湛蓝的天，就是气温太冷，这种美丽别有一番滋味，是清透的冰冷，有一种极致的美丽。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终于到了冰雕的广场，这广场巨大，根据当地官方的意思，正好过年附近那会儿冰雕节，可以持续个把月呢，最近就加班加点。 白皑皑的一片厚厚的雪地，堆放着无数轻盈剔透的巨大的冰块，师傅们手里拿着刻刀，戴着厚厚的手套一点点地雕琢。 这是陈意安第一次面对这样的震撼。 师傅说，冰雕节，一共会有几百个各式各样的冰雕，从传统的动物到神话的异兽，甚至冰雕的城堡和宫殿。 这个广场占地就足足几个足球场那么大，还设置了观光的索道，可以高空欣赏。 师傅正在雕刻一只老虎，这才只雕刻出一个脑袋，细节非常逼真，连胡须都肉眼可见，晶莹剔透的冰块，老虎的眼球栩栩如生，好像步入了一个冰雪的世界。 这种震撼不只是视觉上的震撼，更是精神上的震撼—— 师傅也有点儿惋惜，说其实这是当地最精彩的一项了，冰城气温低，但是春天也会来的，春天来t了，冰块也就融化了。 陈意安问，“那这个广场……” “就空啦。”师傅说，“这些雕刻的冰雕，都会融化的。” 陈意安心里有一种难言的感觉，她觉得这样美丽的地方，一定要让更多人看到，这是一场会消失的艺术，气温绝对不能是限制。 霍清澜和陈意安围着这儿转了一圈儿。 师傅们不知道他们是谁。 他们都很投入这份工作。 说上面说，冰城今年要发展旅游了，得让更多人看到这些冰雕艺术。 他们从来都没有因为冰雕只会存活一个多月就融化而放弃。 他们仍旧全心全意的、充满热情地完成这份工作。 陈意安问以前有人来看吗。 师傅说有，人不多，但是冰雕节是冰城的老传统了，好多师傅还会借着这个节日互相比拼技术，虽然人少，但每年都有。 陈意安心想，这或许就是她喜欢这个职业的原因吧。 她喜欢这个世界，她想要让更多的人看到这个美好的世界。 两人在冰雕广场转悠了一下午，太阳逐渐日落，周围的灯光亮起，四处都是剔透的冰，折射着各式各样的光线，玲珑璀璨，美不胜收。 陈意安牵着霍清澜的手，“其实我还挺期待这里完工的，我觉得会特别美。” “到时候来看看。”霍清澜和她并肩站在一起，他稍稍偏头，陈意安包裹的严实，她只露着一双眼睛，睫毛卷翘，眼睛清澈。 她的眼睛很漂亮，像这些剔透的冰块一样清澈。 霍清澜觉得，这是一种原始的吸引。 顺从本能的——他喜欢和她在一起。 他喜欢她，也只是因为她就是她。 这是一种不需要理由和解释的喜欢，掺杂了那么一点儿，本能的欲/望。 晚上的时候，陈意安说她朋友要来，吃饭的地方是她挑的，前几天吃东北菜的小店，家常菜。 店面不大，但是人不少，都是当地人，玻璃上蒙了一层白雾的热气。 霍清澜一进来，就认出了其中的一个男生。 那个跟陈意安一起逛超市的男生。 陈意安小跑过去，陈煜介绍了一下，说来的都是他们项目组的人，算上陈煜，四男两女。 陈煜看向陈意安旁边的男人，他觉得有些眼熟，但一时想不起来，只觉得是个熟面孔，但看两人并肩站在一起，似乎关系有点儿微妙。 “你懂得。”陈意安挑眉，她不算很社恐，尤其是人家远道而来，说不定以后还有工作上的合作往来，她热情地招待，都是年轻人么，气氛很轻松。 尤其是他们本来下午四点多就到了，在市中心玩了一圈感觉非常好，年轻的脑子和思维都活络，他们支着iPad，给陈意安看挑选的几个准备签约的旅行账号。 “不过既然是营销合作么，内容的大方向肯定是你们提供过来，然后我们安排制作和投放，不过根据我们组里的意思，应该不会单纯的只拍摄短视频，我们应该还会植入一些户外的品牌广告，”陈煜说，“效果应该会不错。” “那就最好了，”陈意安一聊工作就有点精神，“到时候报价单你们都可以发到我的邮箱，我们这边再审核一下，不过长期合作的话，希望还是尽可能有个成本价。” “或者资源置换，”霍清澜不紧不慢地补了一句，“如果价格上不能达成一致，可以申请资源互换，都是同公司旗下的不同部门，资源置换也是不错的选择。” 陈意安还不懂什么叫资源置换呢，但她本能地觉得霍清澜说的都对。 几个人也觉得可行，粗粗地聊了几句工作，就转而都是冰城的玩乐了。 陈意安偶尔接话，但她心里还惦记着霍清澜，他吃饭吃得少，她就帮他添菜夹菜。 霍清澜一向胃口不大，这桌都是年轻人，都是二十来岁的面庞，充满着朝气，充满了年轻的热血和热情。 陈意安也是，她年轻，眼睛里有着一样的热爱。 他竟然在这一刻心里有些奇怪的感觉，他是平静的，是从容的，他忽然在这一刻意识到自己是三十二岁，不像她一样的年轻了。 饭后，几人还要出去逛夜市，陈煜还想和陈意安单独说点儿什么，然而朋友在那边打车，他只能比划了一句：回头联系啊。 陈意安挥挥手，“回头聊——” 她目送着几人走远，小跑着回到霍清澜的身边。 小雪又下了起来，纷纷扬扬。 路灯下，他的身影颀长。 黑色的风衣，黑色的围巾，清冷的面庞，一双深邃而平静的眼睛。 “是不是太吵啦？”陈意安挽住他的手，“走走，吃的有点多。” “嗯。”霍清澜心里还真是有点儿，淡淡的失落。 “你不开心啊？” “突然意识到我的年龄。” “三十二也不老呀，”陈意安偏头看着他，雪地踩着嘎吱嘎吱，她像圣诞老人的麋鹿精灵，眼睛里都是笑意，“年轻有为，特厉害。而且你知道吗，我最期待的年龄是什么时候。” “是什么时候？” “是四十岁。” “为什么？” “因为那会我一定事业有成，然后攒够一大笔钱，我要去过我快乐的养老退休生活，”陈意安毫不掩饰的做着梦，“去很多地方，去看很多风景。” “要带我么。”他淡淡地问她。 “要是咱俩还在一起，就带着呀，”陈意安说，“不过未来的事谁说的好呢，说不定以后你不喜欢我了，我们不能互相画大饼……” “陈意安。” 霍清澜忽然停下了脚步。 陈意安也停住。 小雪好像下大了，纷纷扬扬，飘落在他的肩头，飘落在他的发丝上。 雪夜里，他的眉眼是寂静的冬天，泊着情人温柔的呢喃。 陈意安看着他，只觉得心口砰砰， “我喜欢你。” 他其实有些语塞，张了张口，竟然不知道讲一句怎样的告白，话在喉间千转百回，变成了最直白的四个字。 风雪飘然，寂静的冰城。 泠泠落下的雪花，融化在她的鼻尖。 她的长发被风吹得微动，像是一尾灵活的鱼，摆着涟漪浮进他的心口，柔软的，痒的。 几千种情绪糅杂在心里，郁结又散开，他第一次感到一种浅浅的失落，比她年长的近十年，他更像无趣寡淡的冰块，她闯进了他的生活，无形里的雕琢和绘色，她的年轻，她的活力，她的清澈，她直白又明媚的眼睛。 霍清澜只能重复一遍，“陈意安，我喜欢你。” “我知道啦，”陈意安一步跨过来，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颈，“我也是。” 她当然不知道他的思绪。 她只知道他说喜欢她，而她也是如此。 第33章 第 33 章 更进一步 冰城的项目给了陈意安极大的灵感, 她几乎将自己全部的时间精力都投入进了这个项目，Hedy和Max将整理好的酒店数据票务数据发给她，她还人生地不熟, 还不太会和另外两个部门打交道——主要是人家两个部门忙得很, 陈意安根本催不动，还是得靠Hedy和Max去解决，三个人互相配合着, 况且也是为了让陈意安全心全意地做这个项目, Hedy和Max手里还有其他城市的D级项目。 陈意安几乎包揽着冰城项目的主要框架，陈煜将几个账号的数据和报价单打包发过来，陈意安不擅长砍价，Hedy不太擅长内容产出, 所以这工作还是交给了陈意安，砍价的事儿交给了Hedy, 果然是一个团队, 相辅相成。 当时陈意安想起了霍清澜提的资源置换，就跟Hedy提了一嘴，Hedy眼前一亮, “这完全没问题啊，动态上给咱节省了很大的开支呢，咱们banner位置可以给他们加入一个宣传，以此来置换掉价格，很棒啊Lilian！” “咱们有权限控制Banner位置啊？”陈意安好奇地问。 “Henry嘛，好说。”Hedy给她解释, “一般Banner都是运营组那边排的，但是咱们有活动的时候可以提交申请过去，和这些达人签了合同就可以, 咱们官方号也可以带上博主名字，咱们省钱，他们有流量。反正都是同一家公司么，好说话。” “那如果不是一家公司呢？” “那就看利益咯。” 陈意安觉得自己要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她不擅长和甲方沟通，也不擅长处理这些需要社交沟通技巧的工作，所以她还稚嫩得很，需要时间打磨。 Hedy说这都得t慢慢来嘛，不着急。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次也就顺畅了很多，她这次分了三个营销方向，一个是走陈煜签约的达人方向，这里需要精细化细节营销；一个是传统的媒体官方营销，这个投入会更大一些，需要广告部门介入，全面的整体营销；另一个方向就是接地气的下沉营销，需要简单直白，比如旅游Vlog模式，或者是第一视角的冰城旅行，可以放在方案的续航阶段。 陈意安拉了个工作群，里面有Hedy、Max，Henry还有陈煜，保险起见，陈意安让陈煜重新在群里发了报价表和账号的风格数据，后续的工作也方便在群里对接。 陈煜：这三个方向里，一和三我们的账号有操作的空间，方向一我们有五个账号可以做，方向三，我们有三个账号很适合，情侣旅游向、个人旅游向，还有一个账号是我自己的。 他没好意思介绍，但是陈意安有看过他的账号，内容方向肯定会更吸引年轻人的，陈煜本就一副好皮囊，年轻、阳光、开朗、幽默，他的账号上经常都是独自旅行的视频，幽默风趣，互动和粉丝粘性都很高。 有Hedy和Max跟票务和酒店部门砍价，陈意安根本不愁，所以才能安心地做内容产出。 她忘记了加班加了多少天，也不记得时间怎么流逝了，当初在冰城拍的照片她翻来覆去地看了很多遍，其实陈意安也知道，自己还有很多的不足，比如：她至今还没学会跟兄弟部门砍价，也没学会和销售部的同事打交道，她听不懂很多互联网黑话，不知道那些似是而非的答案究竟是可以还是不可以。 难怪人家说，职场也需要圆滑。 可是陈意安就是学不会圆滑。 她觉得自己需要历练。 毕竟她也认为，自己不可能一辈子在这儿只写内容产出。 她还想升职呢，还想有光明伟大的未来呢。 陈意安就这么每天勤奋努力地过着，她积极地工作，提前一个小时就到公司，晚上十一点才走，大约也是年底将近，霍清澜也很忙，他有行业峰会，有各种商务会议，他也在东奔西跑。 而这种时候，陈意安忽然庆幸，幸好啊。 幸好这是成年人的恋爱，幸好霍清澜也是个情绪稳定的人。 不然要是在这种节骨眼上闹矛盾，那真是耽误工作了。 大概也是被工作的毒打，陈意安那些旺盛的欲-望陷入了一点儿低迷。 她好像给自己设定了一个阶段性的目标，完成了工作计划，就去休息放松一下。 这份项目远远比她预想里要更加庞大，她发现有很多的细节值得展现出来。这是一个热情地城市，陈意安觉得不该被人低估，冰城和冰城的热情，都值得被人看到。 霍清澜在一个深夜出差回来的时候。 他站在Kenton.Trip的楼下，看着楼上亮起的灯，直觉陈意安还在加班，他上去之后，果然如他的预料。 是十一点，大开间里只剩下了她一个人，保洁还在走廊上打扫卫生，陈意安专心地对着电脑整理数据，丝毫没觉察到霍清澜的出现。 一看就知道，她连轴转了很多天。 好多天都是半夜一点多才给他回一句睡了睡了。 “工作是做不完的，好好休息，”霍清澜站在她身边，看着有点儿狼狈的陈意安，忍不住提醒她，“熬几天了？” “诶——”陈意安吓了一跳，看见突然出现的霍清澜，她有些惊喜，“你回来啦！” 说完四下看了看，霍清澜没好气，“就剩你了，没人了，去吃饭。” “好好好，我保存一下马上。”陈意安站起来，弯腰保存了自己打开的所有文档，然后去打卡下班，她跑到霍清澜身旁，想拉一下他的手，考虑到公司里有监控，还是及时忍住了。 霍清澜走在前面，她跟在后面。 这几天的疲惫让陈意安每天回家收拾一下倒头就睡，用瞿颖的话说，这就是“被工作毒打到间歇性精神阳/痿，症状为丧失食欲、丧失杏欲。” 陈意安“阳-痿”了好多天，看到霍清澜的这一瞬间，人一下子又活了过来。 “这儿没监控，”霍清澜在一个拐角停下，气定神闲地看着她，“监控死角。” 陈意安脸上扬起笑容，小跑着扑过去，霍清澜接住她，陈意安搂住他的脖颈，紧紧地抱住他，他身上还有微凉的气息，一月份的天气还是冷的，她凑过去，唇吻了下他的侧脸，“想你啦。” 霍清澜揽着她的腰，同样地紧密地拥抱着她，他深吸了一口气，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清香味道，他察觉到，他紧绷的生活和神经，都同样的因为她的出现而开始松弛。 两人照旧去了那家茶楼吃夜宵，陈意安敏锐地察觉到了自己下意识地变化，她原本还疲惫困倦的生活一下子明亮起来，“间歇性精神阳-痿”也进入了休眠期，她感到开心和喜悦，她的某些欲-望如同雨后春笋一样苏醒过来，她喜欢看他，喜欢他的接触，喜欢他的靠近和亲吻，尤其是，这算得上一场小别。 几天了，她也记不得，大概有一周多。 陈意安想转移一下自己的注意力，跟他讲自己的工作进展，讲自己的工作安排。 霍清澜照旧是听着。 因为陈意安话题转移的太生硬，霍清澜能听得出她为了说而说，他慢悠悠地问她，“没别的想说的了？” “有啊。” “还有什么？” “……”有那么一句话，差点儿脱口而出。 陈意安又不吭声了，她看到周围人来人往的，羞于启齿。 霍清澜倒也没说什么。 他开车送她回家。 于是，事情的发展好像又变成了某个熟悉的夜晚。 陈意安将车窗开了一点点缝隙，冰冷的夜风灌进来，她年轻而热烈的脸颊有些发烫，她的呼吸有些不太稳当。 陈意安心想，以前她也不这样啊。 但问题肯定不在她身上。 以前她可没有这么容易联想到“更进一步”。 可她在霍清澜身旁，总是忍不住地想，离他近一点儿，再近一点，与他接吻的时候，她也会想，再靠近一点儿。 这是刻在生物本能上的吸引，他对她而言，是有吸引的，精神吸引，性-吸引。 陈意安有种上瘾的感觉。 “我确实有点儿想说的来着，”陈意安没着急下车，她仔细地斟酌了一下语言，觉得这番交谈是很有必要性的，至少这件事在她的脑海里出现了很多次，那么这就不能被忽略了，她调整了下呼吸，努力地平复自己的心跳，“我们是男女朋友对吧。” “对。”霍清澜还不知道她要说什么，“年前忙了一点，年后项目没这么多了。” “我想睡你来着，”陈意安一咬牙，说就说了，“但我也觉得这是一间比较正常的事情，这是人的欲-望，我还年轻，这确实很正常……我……” “……” 她像是自我的鼓励。 鼓励着自己迈出一个茧房，畅快地舒展着自己的四肢和灵魂。 她想，这没错，这也不需要感到羞耻。 “这是情侣之间很自然的发展，你不需要感到羞耻，”霍清澜说，“只要你觉得你足够喜欢我，并且也觉得我也像你喜欢我一样喜欢你，你对这段关系有安全感，它就是可以发生的事情。” “是哦，”陈意安松了一口气，虽然在东亚的教育下，性这件事本身就挂着神秘的色彩，但陈意安好歹也是在国外呆过几年。 她并不是什么思想守旧的人。 但她只是觉得，这件事只能发生在可以掌控的关系之内，发生在她对这段关系和人有着足够的安全感的前提下。 安全感是一种很微妙地东西，好像确认他喜欢她，并不是贪图她的年轻、并不是贪图她的身体，而是喜欢那个全部的她，并且不会越过那道底线，去做出任何让她不安和觉得逾越的行为，更是一种自律的专一，不会三心二意，和其他的异性保持着合理范围内的社交距离。 是尊重，是理解，是一种包容和珍惜，更是最重要的——平等的关系。 陈意安心里有一个微妙的计算器，总是在每一个时刻掂量着。 她在霍清澜这儿，有着绝对的安全感。 而且她也有一种微妙的直觉，她知道，就算她说出这番话，霍清澜也不会看轻她，不会觉得她是一个随便的人。 “霍清澜，我对你不是那种，非常非常纯洁的喜欢，”陈意安看着他，t眼里有点儿笑意，像是藏着一种圣洁的邀约，“我有点儿，想和你的关系更进一步。” 第35章 第 35 章 美好 冰城项目的ddl是年前的二十一, 公司目前定了二十五放假，正好趁着年前投出去，卡上年后的一波高峰期。 陈意安接连加班几近两周, 内容产出又多, 睡眠时间已经严重压缩了，Hedy怕她累出什么问题，给了她三天假期让她回去歇歇, 但是这个节骨眼上陈意安也放心不下, 她是宁肯提前完成也不愿意往后延，Hedy劝不动她，只能提醒她，“那你早点弄完回去休息三天, 回来也就差不多要放假了。” 陈意安也是这么打算的。 因为她还有点自己的计划和打算—— 霍清澜最近又去了新加坡出差，是听说商旅部门那边有工作计划安排, 霍清澜身为管理层要去盯一下合作, 陈意安看了看时间表。 霍清澜就是年前十七回来，目前看起来后面没有工作计划安排。 陈意安悄悄将自己的ddl也改成了十七。 她加班加点的，晚上十二点了还在群里修改核对, 陈煜都讶异了，陈意安也没什么多余的时间闲聊，陈煜那边的账号都留好了档期，幸好是做了资源置换，成本上削减了不少，省出来的那部分预算, 她和Hedy和Max商量着投进流量池里，但这个效果未知，也只能放手一搏。 Hedy和Max就是陈意安的后盾。 广告创意部门那边就只有一个要求：只要陈意安提供的方案方向没错, 他们就也没有问题，之前配合过一次，二次合作也顺利许多，尤其是广告部门的同事很喜欢和陈意安沟通，他们觉得陈意安给出的方案简洁明了，一点都不抽象，所以制作起来很是顺畅。 于是陈意安连轴转了许多天，终于提前赶好了自己的那部分内容。 她也核查过了，广告部门的宣发、海报、视频，同时好提交给了合作方那边核对，都表示没有问题。 剩下的审批就等Henry出差回来了。 陈意安仔细地清点了一遍——因为自己最近的事情太多，她发现自己的脑子不太够用了，所以好记性不如烂笔头，直接贴了便利条，完成一项就划掉一项。 跟陈煜对接的内容产出，已完成。 跟广告部门对接的视频内容，已完成。 跟销售部门预定好递交日期，已完成。 合作方提出修改一张海报，已完成。 跟运营制定好投放日期，已完成。 密密麻麻的十几条，都完成了。 她的这一部分基本结束，营销这种东西，也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有时候流量不争气老天不赏脸，这也没办法——这还是Hedy宽慰她的，要平常心地看待。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然后申请了Hedy批给她的三天假期。 陈意安临走前还不忘了说，“这三天我会保持邮箱在线的，我留了一天的时间做最后的核查。” “去吧去吧，休息一下，放假的时候也有你忙的呢，还得盯着回传数据哦，”Hedy说，“虽然是过年了，但是咱们互联网人哪能休息。” 话是这么说的，道理也是这么个道理。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霍清澜给她发了一条微信，说半小时后回来。 陈意安当时心砰砰的跳，好像是一种心照不宣地暗示。 她觉得霍清澜能懂。 也觉得霍清澜肯定知道她想做什么。 陈意安回了一趟家，她洗了个澡，本想化个淡妆，但是又实在没什么技术，温晨回来得早，看她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比划了好半天，她抱着胳膊啧啧，“约会去啊？” “嗯哪，”陈意安的心脏还是怦怦跳，“没有意外，我今天想做个大事儿。” “我懂你，”温晨说，“遇见这么一个合适的，享受感情本身就够了。” 陈意安说不紧张是假的，她小心地问她，“你有空不？” “有啊，”温晨说，“你说。” 陈意安这会的情绪有点儿复杂。 她觉得这件事确实想要提上日程，但她有点儿不安，毕竟怎么说，霍清澜都是她的上司，她竟然开始思考以后的事情了，比如他们睡了，他们分手了…… “工作是工作，感情是感情，在工作上吗，他先是你的boss才是你的男朋友，在感情上吗，他先是你的男朋友才是你的boss，而且感情这种事，不要预设未来，也不要纠结过去，过好现在就够了，幸福是个过程，不是一个答案，”温晨很懂她想说什么，“女人也可以仅仅只因为自己的欲-望活着嘛，正视一下它呀，这也是你的一部分。” 有时候陈意安觉得，“朋友”这个词还挺奇妙的，它并不是限定于一定是某个人，但一定限定于，观念都在同一个频道上。 “把关系都维持在自己的舒适区里，没有谁一定要是那个不可替代的唯一，它们就会始终保持着新鲜感，不能变成伤害你的东西。” 陈意安站在洗手间里。 温晨一会有彩排，她弯腰站在门口，换上了一双马丁靴，对她挥了挥手。 家里是寂静的。 一抹夕阳从百叶窗里映进来。 金色的，美丽壮观。 她往窗外看，依然有老太太在聊天，交谈，包子铺热气袅袅，人间烟火，令人动容。 那时陈意安站在洗手间的镜子前，她看着镜子里自己年轻的脸，还仍然充满了胶原蛋白，有一点稚气，也有一丝转瞬消失的疲倦。 她觉得生命就是一条有止境的公路，穿过原野，越过河流，时间永远都在流逝，她并不太纠结这条路究竟通往哪里，但她确信，她想抓住所有的美好，用最简单的方式，去享受自己的所有。 她享受自己的时间。 享受自己的感情。 享受最原始的自己。 陈意安并不觉得这是什么“献祭”，她只觉得这是自己的感情中，最自然、最真诚、最直白的反应。 她深吸一口气，手机震动，是霍清澜给她发的位置。 金玉轩中餐厅。 是燕京最豪华的五星级酒店内的中餐厅。 陈意安觉得这大概是自己最隆重、最特别的约会。 她打了个车过去，门童带着她去了六十八层。 电梯缓缓上行。 她的心跳卡在喉间，她脱了外套抱在怀里，透过电梯的金属墙壁，她看到自己有些发红的脸颊。 电梯门打开。 中餐厅视野开阔，没有开主灯，只有灯笼模样的小灯亮着，光线有些昏暗，这儿空无一人。 所以她一眼就看到了靠窗坐着的霍清澜。 他大概也是出差才回来，黑色的大衣搭在身侧的椅子上，他只穿了一件黑色的高领的毛衣，他没有看手机，他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长腿随意地交叠，手指有意无意地扣着桌面，那是她见过最漂亮的一双手，白皙，瘦削，青色的血管没入经络。 他仿佛觉察到，稍稍地抬起头看向她。 大概也是因为这儿的光线昏暗，他的轮廓更加分明立体，好像一副油画，她看到他深邃的眼眸，看到他高挺的鼻梁，还有微动的唇。 那也是一种矛盾的感觉，对她有着荷尔蒙的吸引，□□，也有着一种更加深远的吸引，那是他身上的气质，清冷，沉寂，是午夜轻喃的海浪，在她的胸口拂起阵阵涟漪。 那是他们吃过的最安静的一顿饭。 直至最后一道甜点的结束，霍清澜推过来一小叠文件。 陈意安眉眼微动，她接过来翻看，发现是几份体检报告，很是详细至极，从传染病筛查到HPV全项，甚至还有三年以来的体检单。 “我想你知道这是什么意思，但我还是想把这份主动权和选择权交给你，我并不会对这件事着急，我只会希望这是你真正想要发生的，而不是出于任何紧迫性、不安感，或者如果你对这段关系有什么疑虑的地方，”霍清澜的声音缓和，情绪自始至终都是温和而内敛，“你都可以告知我，这是对你重要的事情，我不想它是发生在你还没有做好准备的情况下。” “我做好了，”陈意安心想，他比她年长的九年里，许多话她都未必要说出口，他一定能读得懂。 陈意安觉得，性是包括在了完整的爱里，她有时会不确定爱到底是什么，但她确信，爱一定有着吸引，有着生生不息的欲-望，有着对一个完整的他的迷恋。 吸引、迷恋、欲-望。 “真的想好了？” 空无一人的电梯里，霍清澜牵着她的手，他偏头低声问了一句。 “想好啦。”陈意安脸颊发热。 霍清澜嗯了一声，更紧地攥着她t的手，她敏锐地觉察到，他的手心有些微微的潮湿。 “几楼呀？” “总套，”霍清澜说，“留下点美好的回忆，你的体验为重。” 陈意安牵紧了他的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的身后。 酒店的最顶层，总套是六百多平的复式。 这也正合陈意安的意思，她不是很想去他家，家这种地方太过于私.密了，好像将两人更紧密地贴合到一起，好像更加融入彼此的生活，她喜欢有一点儿距离感。 她喜欢把所有的关系都维持在自己的舒适区里。 霍清澜洗好澡出来，陈意安抓起浴巾溜进去，不忘了提醒他，“那个……一会我出来，你把灯关掉！” 第35章 第 35 章 满足 陈意安这时却有了一种微妙的感觉, 这和以前偷偷看的电影不一样。 一点都不一样。 霍清澜不着急，他甚至将她抱在怀里，鹅绒的被子轻软, 房间里甚至有放松神经的马鞭草熏香, 陈意安有点怕痒，缩在他怀里，“别别别……” “放松放松, ”霍清澜轻轻吻过她的脸颊, 她敏感的神经松弛下来，于是他的吻沿着她的唇角向下，轻柔地落在她的脖颈，她的肩胛。 陈意安盯着天花板, 脸颊发烫，她稍稍别开脸, 房间里很是安静, 她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纵然陈意安做好准备，但霍清澜仍然准备充足，微凉的液体, 他说减轻点儿疼痛。 陈意安特别清醒，感觉每一秒钟都是行走在她的神经上。 霍清澜不希望她在这种时候太清醒，所以俯身重新吻住她的唇，他的肌肤温热细腻，陈意安心跳更乱，她努力地调节着, 让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亲吻上。 她没有害怕。 纯属是以前看多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形容，说什么这种时候会很痛，而陈意安是个怕痛的人。 但她遵从着自己最自然的反应, 所有的情绪都柔软地融化，她分不清那是自己的反应还是外在的影响。 只有一点刺痛。 她倒吸了一口冷气。 “你缓缓，”霍清澜以照顾她的情绪和感受为准，他说，“前几次你不痛适应为主。” “好。”陈意安感觉自己的后背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汗水，潮潮的。 或许是紧张？或许是鼓励？ 她在心里宽慰自己：没关系，已经很勇敢了。 刺痛的感觉逐渐的缓和，她的神经有种酸酸涨涨的感觉，就像雪夜温柔的融化。 神经之上跃动的起伏好像夜幕里跳动的星星，他们遥远了，变的模糊，没入了银河之中，藏在深海中颤抖、灿烂。 在许多寂静的时刻相拥，在许多寂静的时刻中亲吻。 潮雾的眼眸，唇畔的言语，还有漂泊的思绪，霍清澜都一一珍视。 那时陈意安觉得自己很勇敢，像是勇敢的水手，在一场风浪中存活，步入一个明媚清澈的春天。 这一天，陈意安仔细地体会，他以她的感觉为重，所以更多的还是注重着她的体验。 她觉得很是美好。 虽然确实有一点点疼痛，她调整着呼吸，他也不着急，让她适应和接受，紧张与贪婪，融合成了这一夜。 霍清澜的呼吸不太稳当，陈意安比他放松的多，他不想给她留下不好的回忆，让她想起这夜只记得疼痛。 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刻应该说些什么，只好亲吻，只好柔软地触碰她，小心的，谨慎的，如同珍视着一份珍宝。 陈意安心想，她之所以那样喜欢在他的身边，是因为他永远都是让她去感受，她的所有感觉都很重要，而且，她有着绝对的选择权。 这样的感觉令她自由，令她喜欢，令她着迷。 那天结束之后，陈意安在床上缓了好一会，霍清澜没急着去洗澡，他伸手揽着她，将她抱在怀中。 被子柔软轻盈，像是她此刻完全放松的神经。 陈意安觉得虽然有些累，但头脑通畅。 她在他怀里仰起头，霍清澜同她对视，她的心口软软的，她很喜欢他温柔的目光，好像没有形状温水，将她包裹着，爱护着。 两人有短暂的静默时光。 而后还是陈意安先开口，“好像……好像没那么疼。” “你已经很厉害了，”霍清澜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甚至也不吝啬于在这种时候夸赞她，“很棒。” 陈意安就笑，却仍然放松地依偎在他的怀中。 “有点饿了。” “嗯，一会你去泡个澡，我去点吃的，想吃什么？” “粥。”陈意安眯着眼睛，“晚上还是不要吃太多了。” 说着，陈意安摸过手机看了一眼，居然已经十一点半了。 模糊里记得，是七点多开始的。 “好。”霍清澜答应她。 两人似乎是默契，都默契地享受着这样的一刻，尽管无话，却仍旧为此感到平和与舒适。 陈意安没有不安。 她闭着眼睛想，关于这一个成长的命题，她有了自己的答案。 她一点儿都没有事后的失落。 她那时就想，她是真切地喜欢在他的身边，不管发生什么，哪怕相顾无言她也喜欢。 这种感觉是永生难忘，也不可被替代的。 陈意安知道，自己以后会成长，或许也会有那么一天不在他的身边，可她会一直记得他，记得他柔软亲密的吻，记得他望向她的眼神，那样的柔情，那样的深邃，他总是话不多的，可他会用所有的行为让她感受到他的在意。 良久，霍清澜起身去洗澡。 陈意安趴在床上，枕头上还有他的味道。 他说去一趟酒店的餐厅，看看打包点儿什么回来。 陈意安说好，她光着脚去了浴室，简单地冲了一下，然后给浴缸放了水，等着霍清澜回来。 她闭着眼睛依靠在浴缸里，水波动漾，她有点儿不可控制地思考回味着。 每一个陌生却奇妙的细节都烙在了她的脑海中。 对她而言是愉快的。 对霍清澜可能不太算愉快。 ——“真的能行吗？” ——“痛痛痛。” ——“StopStopStop！” ——“诶诶诶！！！我适应适应。” ——“不行不行不行！” ——“我好像又行了。” 霍清澜本意是让她不要有心理压力，本来也不想勉强她有任何的不适，但她执意。 所以他的感受么，都是次要的了。 陈意安在浴缸里低低地笑了，她都忘记了问问霍清澜是什么感受。 正在想着，她听到传来了一阵开门声。 陈意安扶着浴缸坐起来，看到霍清澜穿着深蓝色的睡袍进来，他的双手背在身后，站在浴室的门前。 白瓷砖干净锃亮，霍清澜的头发微潮，他皮肤白皙，唇角噙着一点笑意。 陈意安正想问呢。 霍清澜变戏法一样，从身后拿出来了一束红色的玫瑰花。 “你值得纪念的人生大事，”霍清澜走过来，弯腰在她的浴缸前蹲下，他说，“再泡一会下楼吃饭。” “知道啦。”陈意安的心情又扬起来，她指挥着霍清澜把花放在餐桌上，霍清澜应允，问她还有没有什么吩咐。 陈意安坐在浴缸里，她的脸颊红红的，长发打湿了几缕，贴在脸颊的两侧，她坏笑着问他体验如何。 霍清澜气定神闲，“还行。” “还行？！” “老实说你叫停了几次，”霍清澜说，“我是三十二，不是二十二。” “那你还行吗？” “等会你试试？” 陈意安笑的更开心了，她摆摆手赶他出去，她在浴缸里心情雀跃，有点儿按捺不住了，她穿上浴袍和拖鞋下楼。 霍清澜正在餐桌旁拆餐具。 她站在扶梯上，往下看着他。 女孩子是敏感的，事后的拥抱和抚慰远远比性/爱本身更令人着迷。 陈意安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她小跑下楼，从身后抱住了霍清澜的腰，她的脸颊贴在他的后背，看着他打开餐盒，干贝粥，凉拌的小食开胃，还有一份红豆沙小圆子的甜品解腻。 陈意安胃口很好，心满意足地坐在霍清澜的对面。 两人晚饭吃的都不多，这会也饿了，她吃得快，吃完就托腮看着霍清澜。 他更斯文，喝粥的动作慢条斯理。 “看我的眼神儿别这么吓人，”霍清澜及时提醒她，“今天不行，你缓缓。” “是不是你自己想缓缓，”陈意安说，“好像真的不痛了，我觉得还挺不一样的……小电影的教学都不科学，但是也有科学的地方……” “陈意安，”霍清澜及时喊停，“吃完你的饭。” 陈意安问他，“t明天还可以吗？” “明天也不可以。” “为什么？” “明天你也缓缓。” “可是我真的不痛了。” “你请三天假，”霍清澜抬眸看她了，“就是计划睡我三天三夜？” “不行吗？”陈意安打直球了，“这不是挺美好的感受吗，我一点儿都没留下阴影。” “……”霍清澜不知道人家恋爱是怎么谈的。 偏偏对陈意安，也说不出什么太过分的话，只能教导为主了。 他说，“你还年轻，头几次对这种事情食髓知味是正常的，但你应该节制一点，我是三十二，不是二十二了。” “所以你是要对我进行精神禁-欲调-教吗？” “……”怎么还软硬不吃了呢。 “那你还行吗？” “我行。”霍清澜真是遭不住这种话题了，“做多了你别上班了。” 陈意安心想，能怎么多呀，哪儿有那么吓人。 她偏不。 所以这顿夜宵之后，霍清澜处理了几个电话之后，就有了睡觉的打算——他本来作息也稳定。 但旁边是个陈意安。 陈意安趴在他身旁盯着他看。 霍清澜闭着眼都能感觉到她在看她。 “陈意安，睡觉。” “不睡。”陈意安哼哼唧唧，“我第一次体验欠佳……” “欠什么佳，”霍清澜说，“不能让你留下心理阴影么。” “是不是传说里男人过了三十就力不从心了？” “……那也不能纵/欲吧？” “我不信。” 空气寂静了。 霍清澜突然抓住她的手往下带。 陈意安一下子神经过电。 “你说行不行？”霍清澜睁开眼侧头看她。 陈意安睁大了眼睛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霍清澜以为她这下老实了。 结果陈意安来了一句，“我的天哪，我果然太厉害了，这居然能完成我的第一次，这好像比我看的小电影的男主都大诶……” “……” 霍清澜被她逗笑，得亏刚才没让她看到实物，不然她吓到了只会更紧张。 霍清澜不想太折腾她，伸手将她拉进怀里，“睡觉，不许胡思乱想了。” “知道啦。” “陈意安。” “嗯？” “你知道我很喜欢你的吧？” “知道啊，我也是啊。” “嗯，知道就行，晚安。” “ 晚安。” 陈意安心里喜滋滋的。 可她竟然有点儿失眠了。 她很开心，很幸福，很满足。 和一个同样喜欢她的人体验了这么一件人生大事。 她也真厉害，居然能容纳。 夸一夸。 第35章 第 35 章 醋 陈意安和霍清澜在酒店宅了三天, 好像两人心照不宣似的推了点工作，还是在这个节骨眼上。 陈意安纯属是体验不错，缠着霍清澜继续, 霍清澜纯属为了长远体验来看, 所以坚定地把她拒绝了，第一次虽然并不以多大的愉快为重，但那种奇妙的感觉还挺让她上瘾的, 那个词怎么说来着, 色令智昏。 霍清澜哪儿也没去，这个总套很大，卧室和自带的书房成了他俩的办公活动区域，陈意安登陆了自己的工作账号, 发现Hedy什么都没发给她，她询问了一下工作进度, 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这下陈意安手里是真没什么要做的了。 在没工作的时候，这么大一个房间里还有一个霍清澜的时候，陈意安难免色心大起, 总想搞点事情。 霍清澜开了电脑坐在沙发边，电脑放在圆桌上，他在看一组报表数据，陈意安端着一杯水晃来晃去，佯装不经意地晃到了霍清澜的身边，看到这组报表数据是关于城市投资的, 他半天也没动，似乎在思考核对数据。 陈意安穿着睡衣又晃着坐到了他的腿上，霍清澜早有预料, 伸手揽住了她的腰，“别闹，我看报表。” “你就像唐僧看到白骨精了，”陈意安趴在他怀里，自顾自调整了个舒服的角度，打开了陈煜发来的视频素材，她还是不想太闲了，不然回头工作又需要调整适应，“你忙你的。” 霍清澜嗯了一声，他就这么由着她坐在怀里，一手滑动着鼠标对比数据。 陈意安把声音调的很小，因为陈煜那边还兼职着运营，团队就那么几个人，摄影也是他们组里的同事，先前陈意安大致地发给了他们创作的内容方向，陈煜几人稍微润色修改，比陈意安给出的思路更加圆润饱满，不得不说还得是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陈意安只知道旅行的营销热点，在新媒体上捕捉能力没他们那么敏感，视频只有几分钟，却生动有趣地介绍了冰城的几个主要项目。 陈煜发的是语音，他说这个会先发，后面还会有几个账号去捕捉细节，什么小众的好去处、小众的拍照景点云云。 陈意安觉得他考虑的比自己周到的多，就打字回复他让他看着来就好，最终发布前一天把视频发到工作群里就行。 陈煜回了个ok，然而消息框还在提示正在输入中。 陈意安等了一会，他没发消息，她也就切到了工作邮箱里看看Hedy更新的工作进度，她刚打开文档看了看，微信就弹进来一条语音。 “意安姐，周末你有空吗？我看周末有央舞的舞蹈剧，感觉你应该会喜欢。” 原本以为是工作，打开却是这么一条。 她还开了外放。 霍清澜微微动了一下，陈意安莫名感觉心上好像被什么挠了一下，她不知道怎么回复，心里有一种微妙的感觉。 霍清澜什么都没说，他依然沉静地看着面前的报表，陈意安有点儿小心谨慎，觉得这种事情好像就是微妙的界限之间。 “那个，你周末有空吗？”陈意安清清嗓子，“有一个舞蹈剧好像挺出名的。” “我对这个没有太大的兴趣，你想去就和朋友去，”霍清澜自知自己应该大度，“你的社交圈么，没必要为我改动什么。距离都是自己掌握的。” 陈意安知道是这么个道理，但她觉得霍清澜似乎为此有那么一点点不是很愉快，但她又觉得大概率是自己想多了，就让自己把这件事略过去，她回复了一句看情况再说，就转头继续研究文档去了。 酒店里的温度适宜正好，陈意安昨晚睡的有点迟，一早霍清澜起床她也醒了，她有些困倦，霍清澜正好要回公司一趟，陈意安让他忙去吧，自己要睡一会补觉。 霍清澜应允，说自己估计要晚点回来，陈意安当然知晓年底将近了，大家手里的项目都在赶ddl，她让霍清澜去忙就好，自己也要好好睡一觉。 他这才换了衣服，洗漱一下出来的时候，陈意安已经埋进了被子里，霍清澜心想，到底还是年轻着呢，说睡就睡了。 其实陈意安没睡着，她听着霍清澜出去的。 她一脚蹬了被子，心里有好几种奇妙的感觉。 按照道理来说，他听到陈煜的语音怎么就没有一点儿情绪变化呢，按照道理来说，他不是应该占有欲大爆发吗。 但是也不太对，陈意安不喜欢占有欲太强的人。 她一夜没太睡好，怕自己没个睡相，睡的很浅，女孩子嘛总是在这种时候介意的。这会订了四个小时的闹钟，三十六计先睡为妙。 霍清澜回公司开了个简短的会议，管理层的城投方案还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涉及这种敏感数字，他更偏向于亲自开会。 惦记着还在酒店睡觉等着吃晚饭的陈意安，霍清澜把会议的时间压缩的很紧，结束之后给陈意安发了个消息，没回，肯定是还睡着呢。 霍清澜也不怎么着急了，酒店的中餐厅味道也就那样，他琢磨了下陈意安的口味，挑了一家酒楼订餐，但人家得等一个小时。 霍清澜就这么有了一个小时的空档，他刚准备在办公室休息一下，宋一航的电话就进来了，霍清澜看见他就头大，还是耐着性子接了电话。 “哥救急了！”宋一航还是喳喳歪歪，一听见他就头大。 “顾静年呀，他又出事了！” “又出什么事了？”霍清澜觉得也没什么大事。 “他要花光自己全部的家产流落街头去了！这还不是大事吗？！”宋一航的声音悲愤交加，“你快来把他给我劝住了……” 霍清澜叹了口气，“又是哪儿啊？” 宋一航发过来一个地址。 一个废弃的话剧院旧址。 霍清澜开车过来的时候，出于自己的工作敏感，他觉得地段还行，就是这建筑太老旧了，不知道是八十年代还是九十年代的产物，周围倒是交通方便，他在手机上查了查，这地方还没完全的荒废，居然还能每个月接到一两场演出，但t是设备老旧，没有资金维护运营，估计早就入不敷出了，他滑动屏幕看了看，这地儿果然还挂牌出租出售了。 今天这儿格外荒凉，周围也没几辆车路过。 霍清澜开进去，看见外面两辆小跑，一看就是宋一航和顾静年的车。 前台连个接待的都没有，鸟不拉屎的地儿。 他推开大剧院的门进去，那俩人在舞台上呢，一人一个角，活像冷战。 “霍清澜！你可终于来了，你看看这人是不是有病呢，”宋一航看见他就是看见了救星，“一千二百万，买这么个破楼，这地方能回本吗？” “要是周边配套设施到位的话……” “你也闭嘴，”宋一航立即打断，“我不同意，你卖了手里的股票就为了买这个破楼我不同意，顾静年，你也得为自己考虑考虑吧，你手里哪儿还有那么多钱？” “我有自己的打算。”顾静年淡淡的口吻，波澜不惊的模样看的宋一航恨不得急的上蹿下跳。 “霍清澜，你说句话啊……” “他那不是说了么，他有自己的打算，”霍清澜随意地在一个折叠椅上坐下，“他一个成年人了。” “……” 宋一航气的原地跺脚，他转了一圈，又折返回来，视线盯着霍清澜看，霍清澜一脸无辜，也理直气壮盯回去。 “霍清澜，你也是个见色忘义的老混蛋，你俩一丘之貉了，”宋一航盯着他，“霍清澜，你也不对劲。” “我怎么不对劲了，”霍清澜长腿曲着，看着宋一航气冲冲地出去，“你干嘛去？” “砍价，”宋一航刀子嘴豆腐心，“我怕顾静年饿死在马路上。” 得。 霍清澜环顾了一圈儿，“你这不容易，五年够呛回本。一直和家里那么不愉快，你什么打算。” “没什么打算，”顾静年耸耸肩，“家里的钱我一分不要，我打算过完年看看，做个高管应该问题不大。” “Kenton的娱乐市场一直缺人，就是压力有点大，对口市场营销，合适的话你可以去看看，那边归总部管理，就是现在高层离职，我还在那边挂个职，”霍清澜说，“反正你的能力有目共睹。” “好，”顾静年依然是波澜不惊地，他的家庭塑造了他这么个沉默寡言的性格，他在这儿环顾了一圈，“这个话剧院挺破的，但位置好，翻翻新今年能投入营业了。” 霍清澜不用问，也知道他怎么在这个关头买下这个话剧院，有时候朋友之间，一个眼神儿也就懂了是为什么。 “挺好。”霍清澜说，“人生么，就是为了几个人，为了几个瞬间。” 顾静年坐在台上，话剧院老旧的白炽灯显得有些惨淡。 他看着面前的霍清澜，捕捉到一点罕见的松弛和自如。 “你也是，”顾静年说着，他低下头看着地板，“你说得对，人活着也就是为了几个瞬间。” 所以遇见对的人，连生活都会松弛许多。 顾静年觉得自己一点都不冲动。 “有什么事打个招呼，”霍清澜看了看时间，“宋一航刀子嘴惯了，别太放心上。” “嗯，不会的，”顾静年当然知道。 当初一起在国外上学，顾静年才是那个口袋紧张羞涩的，他和宋一航是两个极端，虽然都是家里不管不问，但宋一航家里直接在美国买了房，每个月给他花不完的生活费。 顾静年甚至还得去接点外快，高昂的房租，时常落魄窘迫。 宋一航不说话，收留他，说什么这么大的房子自己住着害怕，让他把家里卫生搞好就行了，正好顾静年学习好，不麻烦再帮他写写作业。 顾静年对宋一航自然是感激居多的。 霍清澜摆摆手，怕宋一航唠叨他，问顾静年后门在哪，他从后门溜了。 霍清澜在一家江浙口味的酒楼点了几样打包回去，陈意安迷迷糊糊听见动静，在被子里探头出来，“你这么快就回来啦……我闹钟还没响呢。”—— 作者有话说：估计就明后天我看看开始一天两更啦。 第37章 第 37 章 只想她 “惦记着某人还没吃饭, ”霍清澜说，“起床吃饭了。” 陈意安舒服的伸了个懒腰，从被子里钻出来, 这套房太大, 陈意安反而有点不太适应，她昨晚逛了一圈儿，上下两层, 房间很多, 但她是个喜欢宅在小房间的人，还好卧室自带茶几和休闲桌，两人也懒得下楼，陈意安穿着睡袍坐在沙发上, 长发随意地披散在肩膀两侧。 霍清澜点的清淡，腌笃鲜, 清炒冬笋, 龙井虾仁，标准的江浙沪的口味。 陈意安坐在他对面，一边吃一边思考着睡前出现在自己脑子里的问题。 “霍清澜, 你都不吃醋吗？”陈意安嚼着虾仁，霍清澜给她盛汤，放在她的面前。 “吃什么醋？” “下午那条语音呀。”陈意安没谈过恋爱，但多少有点理论知识，那还是源自Judy，Judy谈过几次恋爱, 陈意安都是那个狗头军师，每次Judy说对方干涉她的生活，陈意安向来是劝分的。 这种事儿发生在自己身上, 陈意安还缺乏经验，毕竟一段关系里，对方的感受也是重要的。 “成年人都应该有自己的社交分寸感，我觉得你可以处理好这种事，同样我也会，所以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社交，你也不需要担心我的，”霍清澜慢条斯理地模样，讲话的时候也斯斯文文，不急不恼，永远都平和理智，“我们都不是小孩子谈幼稚的恋爱了，有任何问题，我们双方都要理智一点的沟通解决，没必要甩脸色和让彼此去猜测。” 霍清澜说，“你的工作也很忙，我的也是，我们两个都不要在一些太细枝末节的地方浪费时间和情绪。” 陈意安那会儿就觉得，这是自己想要谈的恋爱。 第二天霍清澜仍然很是克制，陈意安哼哼唧唧，霍清澜凭自己的感觉——虽然第一次她并没有太多的痛楚，但毕竟那是第一次，并不算很顺畅，他觉得肯定多少有点撕裂。 陈意安不疼，不信。 霍清澜坚持要帮她检查一下，她忸忸怩怩不情不愿，半推半就地答应了。 “今天不行，”霍清澜得到了答案，“歇两天。” “可是你过阵子不是还要出差吗，然后过年放年假了呀……难道你舍得让我等一个半月呢！” “又不是做完一次就分手了，你急什么，”霍清澜将她连同被子打包抱进怀里，“睡觉。” 陈意安在被子里乱扭一通，小声地抗-议，“我这么美好的年纪，居然被-迫过上了和尚一样的禁-欲生活，你三十多岁你的快乐已经超脱了，我二十三岁我的快乐还停留在肉/体享乐上，你小心我哪天憋不住了和你同归于尽算了……” 旁边的人有点儿安静。 陈意安闭上眼又睁开一只偷偷看，发现霍清澜不知道什么时候睁开眼了。 他半眯着眼睛，房间里的的灯都关了，只有床尾的灯带昏暗。 他的轮廓硬挺，即将睡着时的慵懒，有一丝丝的危险气息。 “陈意安，第一次没给你做个痛快你嚣张了是不是？”霍清澜松开了搂着她被子的手，他慢悠悠地看着她。 寂静里，两人相视。 陈意安到底还是心虚的，毕竟这人气场还是压她一截的，她可只敢在他面前口嗨过过嘴瘾了。 “我哪儿敢……”陈意安谄媚地眨眨眼睛。 霍清澜腾出手来，沿途而上抚住了她的脖颈，而后翻身压上吻住了她的唇。 这是一种全新的，从未体验过的感觉。 窒息感将她的感官放大，他并没有太用力，温热干燥的掌心抵着她的下颌，半用力地抬起了她的下巴，这是不同以往的亲吻，有点儿激烈，陌生却又足够让人上瘾，年轻的身体总是反应迅速，陈意安感觉脑海有些空茫，身体松弛柔软，陈意安的额头上竟然沁出了一层薄薄的潮湿的汗水。 鹅绒的被子就像这个亲吻一样，密密实实的压着她。 沉重，却又如此的温暖。 陈意安下意识地扬了扬下巴，她伸手隔着睡衣环住了他的腰。 黑暗之中，两人的视线如同缠密的丝帛，黏腻而柔软。 陈意安呼吸有点儿不太稳当。 霍清澜没再继续，他的定力和克制力比她好的太多，他把陈意安搂进怀里，“不许胡闹了，等你休息好再说。” “显得我像t色-女一样。”陈意安小声嘀咕一句，一口咬在他肩颈。 霍清澜不恼，伸手揉揉她的长发。 陈意安哼一声，终于闭上了眼睛，只可惜她真没什么睡意。 “霍清澜。” “不做。” “谁说这个了呀，”陈意安又咬他一口，“你过年什么安排呀？” “没想好，”霍清澜说，“可能回家，也可能出差。” “你没假期吗？” “有啊，工作么，早点做完，国外的公司没有春节，我有几个项目的业务春节前收不了尾。” “哦。” 陈意安想到了一点儿东西，但是她又觉得好像有点逾越。 因为归根结底，陈意安对这段关系并没有太多的规划，她只想享受现在，享受爱情原本的快乐，所以她想起上次出差，霍清澜也回了泉城，还以为两人能一起回去，可这好像有点儿太过于亲密了，好像介入了彼此的生活太多。 但她只是有点想见到他。 毕竟一个半月不见吗，对热恋的她来说确实有点煎熬。 陈意安胡乱地想，其实也还好，年假将近十天，她在泉城还有朋友呢，和朋友聚一聚时间也过得很快，回来之后公司肯定有别的项目，一忙起来时间也过得飞快。 “不会一个半月不见的，”霍清澜猜到了她在想什么，他说，“不过年假我不太确定，反正有时间我给你发消息，之后的出差也不会太忙。” “好哦。”陈意安放心了一点儿，“反正你也跑不了。” 霍清澜偏头吻了吻她的发顶，跟她说了一句晚安。 次日霍清澜照旧要去一趟公司，陈意安在酒店睡觉，享受着最后一天的快乐。 她觉得自己二十三岁的快乐很简单，工作顺利，爱情顺利，跟喜欢的人在不忙的时候度过一些平和的时间，这很快乐，很简单，很纯粹。 她问霍清澜的快乐是什么。 霍清澜还真的想了一会，事业上的成功，工作上的成果，收购了一个又一个的项目，一步步升职到了管理层。 可这些快乐一次次重复，已经变成了他生活里普通的一环又一环，让他感到疲乏和乏味，他在工作上已经找不太到原本的快乐了。 “很久没快乐了，上次么，”霍清澜闭着眼睛，两人相拥依靠在床头，“看到一个姑娘，看到我眼神儿就发飘，脸总是发红，后来有一天喝多了突然开始一本正经地给我告白，说的跟什么宣言誓词一样，比我开讲座还要隆重。” 霍清澜忽然笑了，他笑起来很好看，唇形漂亮，眼眸温柔，他的眼睛很好看，看她的时候很专心。 “那天我突然有点儿高兴。”霍清澜说，“可能是最近几年里，我头一次这么高兴。” “你高兴什么啊，你这样的，给你告白的也不少诶……” “但是我喜欢的人的告白，不就这么一个么，”霍清澜回的坦诚，“那时我也喜欢你，我听到你的告白，是真的挺开心的。” 陈意安心里也软软的，没什么太多的甜言蜜语，两个人只是依偎在一起随意的说着一些话题，可这些时间都在缓慢而柔和的流淌，令她从内而外的感到舒适和惬意。 陈意安也不太吝啬于用肌肤的相触去表达自己的喜欢，她很喜欢和喜欢的人拥抱，接吻，靠近，甚至只是简单的十指相扣。 她像是柔软而天真的小动物，凭借着自己的本能去同他亲昵。 霍清澜觉得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如同被她信任和依赖。 “那我以后多让你开心开心，”陈意安闭着眼睛，慢慢从他怀里溜下去躺在枕头上，“该睡觉咯，明天回去上班啦。” 霍清澜嗯了一声，抬手关了灯，灯光熄灭的一瞬间，陈意安翻身扑上来，他还没来得及提醒，人家说了不乱动。 于是陈意安趴在他身上，舒舒服服地抱着他睡了。 霍清澜没睡着，他感受到她的线条，她的骨骼，她好像有点儿瘦，但健康而漂亮。 她的呼吸均匀平和，好像睡着了。 霍清澜伸手抚摸着她光滑的后背，如同安抚和眷恋。 而后他才将她放下来，陈意安靠在他的身旁入睡。 霍清澜偏头看着她，总觉得这段日子过的有些奇妙，这是他人生中鲜少拥有的时光，静谧松弛，每一分秒像流淌的盛宴，好像那些令人感到愉快平和的画卷有了具象，他感到由衷的快乐。 很难形容这种感觉——原本有些一眼见底的生活，就这么出现了一点意外和变故，他从未预想过有这样一个生动而明媚的人闯入了他的生活，带给了他这样简单又极致的快乐。 在她身旁的日子，霍清澜什么都不想。 只想她—— 作者有话说：我调整一下状态，就这两天马上开始一天两更！努力明天开始！ 第38章 第 38 章 贪心 第二天一早, 陈意安和霍清澜一起出的酒店，陈意安特意让霍清澜提前一个路口把她放下她走路过去，霍清澜倒也没什么意见, 下车前, 陈意安凑过去亲了他一下，说是告别吻。 回了工位，陈意安还挺神清气爽, Hedy的视线在她身上扫了一圈儿, 啧啧一声，说她指定是恋爱了，陈意安装傻充愣，毕竟这恋爱对象身份特别, 她还是要保密一下的。 Hedy八卦地跟她说，“不是过两天就放年假了吗, 放假前几个部门组织聚餐来着。” “聚餐吗？”陈意安觉得能蹭一顿好吃的, “去哪儿呀？” “还没说到重点呢，重点是，本来Henry想咱们部门简单聚聚就好了, 结果和旁边销售部和市场部日子地点凑一块了，然后她们那边儿几个女同事不是下班去跳舞吗，好家伙，人家还准备了节目，”Hedy感叹说，“咱们去看美女跳舞, 真是好家伙啊，都一样的995了，怎么人家活力四射还能下班去跳舞呢, 咱们下班回家就躺下了。” 陈意安听的直笑，毕竟人家销售部的女同事各个能言善辩的，她一辈子也没人家那个口才和出众的能力，销售部的女同事各个漂亮好看能力强，陈意安还挺羡慕的。 说到跳舞这个，陈意安心里有点儿动容，因为工作交接的原因，她加了销售部的几个女同事，看到人家的朋友圈，跳舞好像也是后天自学的，工作之余大家都在认真生活，陈意安从小到大都没学过什么特长什么乐器，小时候特别想学点儿钢琴之类的乐器，奈何她老妈说了：你先升学比什么都重要，况且咱们家都没出过一个学艺术的，你也没这艺术细胞，你就别瞎折腾了，爱好么，在升学面前不值一提。 这会参加了工作，收入也足够养活自己，陈意安就有点儿跃跃欲试了。 但是学个什么乐器的好呢。 陈意安说干就干，公司附近就是CBD，很多琴房和乐器商店，陈意安想的就是：要方便，不影响室友，不占地方。 销售一拍大腿，“美女，你气质这么好，小提琴吉他这都特别符合你的气质。方便咱练琴，不占地方，这俩区别啊，就是课时费价格的区别！吉他好上手，小提琴有难度……” 陈意安一问价格还能接受，于是买了一把吉他，订了十节课——琴房距离近，而且说是十节课就能入门上手，陈意安有点跃跃欲试，就这么扛着一把吉他回去了。 温晨看到了，随口说了一句，“陈煜不是会吉他吗，有空让他教你，他可热情了。” “那多不好意思。” 陈意安小心翼翼地把吉他放到卧室，回想到陈煜，那时陈意安并不敢想太多，她向来不喜欢自作多情，更何况放在同龄人里，陈煜也是一个耀眼的存在，她当然不会自以为是的把别人对她的善良当成男女之间的好感。 “温晨，”陈意安想把这个话题聊得轻松一点儿，她对温晨有一种安全感，是朋友之间无所不谈的信任，对瞿颖也是如此，但瞿颖毕竟没多少感情经历，“你觉得这个年纪尴尬吗？” “顺其自然呗，谈恋爱吗，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谈的是当下，”温晨永远都能知道她想表达什么，“谈婚论嫁啊，这些都是感情到位了水到渠成的，哪有人奔着结婚去谈恋爱的，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再说了，人与人的关系都是阶段性t的，爱人也是。只要这段关系你感到幸福就够了。” 三言两语，打开了陈意安的郁结。 她觉得也对—— 或许是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清楚地意识到了霍清澜的不同，他是那个，她不会再遇见第二个的霍清澜，是她平凡，她不敢奢望摘下月亮私藏。 她从没设想过跟他有什么永远和以后，却又在某些片刻发现自己的感情比预想中更多，贪心是人的本能，她也是。 她不应该这样贪心，她应该洒脱一点儿，这样分别的日子到来了，她才不会太难过。 陈意安捋清了自己的思绪，很快就把注意力转出来了。 冰城的项目一切顺利，至少陈意安觉得，不管是数据还是完成度，甚至是创新度，都是极好的，但也有可能是她亲妈滤镜，毕竟Linda组做的是三亚方案，这可是个不会出错的万金油，年年都有很高的营收的保底项目。 但冰城，一切都是未知。 项目要发布的倒计时，她的准备工作都已经完成，翻来覆去地把这份文档看了一遍又一遍。 聚餐那天，定的还是酒店的宴厅，销售部门的部长人帅个儿高，听说还是天津人，讲话自带段子，远远地就听见他在那讲话，“害，天津没好玩的，天津人好玩……” Hedy和陈意安一起来，听见这话就乐了。 “以前怎么没发现销售部的Hugo这么帅呢，”Hedy咂咂嘴。 “可能因为这不是上班时间，”陈意安吐槽说，“下班时间我看每个领导都挺顺眼的。” “你说的有理，”Hedy赞同，“上班的时候我怎么看Henry怎么不顺眼，下班一看，Henry也是个钻石王老五。” 陈意安噗嗤一声笑了。 他们营销部坐一桌，Max和Hedy还有陈意安坐一块，Linda她们组里七八个人坐一块儿，陈意安心想他们仨人可真是可怜。 但好在有Henry和Max两个大老爷们，Hedy虽然不喜欢Linda，但毕竟东北人也自带搞笑天赋，桌上还算和谐热闹。 老板们简单的讲话，隔壁桌的同事过来走个过场。 陈意安手里的果汁喝了一杯又一杯。 音乐突然响起，宴厅的灯光全灭，一片漆黑之下，搭建起的舞台上亮起了粉色的灯光，众人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台上出现了十几个女人的身影，黑色的剪影，灯光没亮，她们穿着各式的裙子和短裤，线条柔美、却又充满力量，剪影之下她们各式pose—— 不知道是谁想了个“土味标题”，芭比狂欢夜。 Hedy都看乐了。 韩团的BGM响起，台上的女同事们舞蹈热辣，每个动作都有着女性的柔美，光影之下，甚至清晰可见的薄肌线条，漂亮的令人惊叹。 销售部的女同事各个都自信活力，这一个燃爆全场的舞蹈直接让大家没了心思吃饭，桌上的女同事们都看的眼睛直了，Hedy狂拍陈意安的胳膊，“我靠太性感了，等过完年我也要去跳舞！” 陈意安也一脸羡慕，这种洒脱和自信，还真是学不来的。 舞蹈快收尾的时候，台上的领舞举着麦克风，“还有接下来的Surprise——” 还有Surprise？ 舞蹈激烈的音乐结束，鼓点仍然在继续，灯光黯淡，舞台上只剩下了三个女同事，她们抬手撕开了身上的裙子，里面是吊带和短裤，音乐有了变化，烟雾缭绕，陈意安看到角落似乎有一支乐队。 一个男人坐在昏暗的角落中，他似乎也是被临时拉来的，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西裤和衬衣，只是领口松开了许多，袖口也半挽着，露出了结实，线条性感的小臂，他坐在那，身体微曲，敲架子鼓的动作有力而利落，充斥着男性最吸引的荷尔蒙。 光线渐渐明亮了些许。 台上的乐队就五个人，四个都是其他部门的boss。 霍清澜的手臂性感，举手投足之间令人挪不开视线，她从来都不知道他还会架子鼓，还能如此迷人。 隐约的鼓点激烈。 台下的惊呼此起彼伏。 “我靠，Henry什么时候上去的？他怎么还会贝斯？”Hedy卧槽了好几声，“这群人深藏不露啊，Hugo还会电钢琴？他们是临时组的吧，牛逼死了！” 几个平时严肃的老板仍旧一身正装，却在台上玩起了摇滚。 “我的天哪，我才看到架子鼓手是Eric！这真行啊，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摇滚，就是男人最好的医美！”Hedy扯大了声音，在陈意安的耳边大声说。 陈意安坐在椅子上，她的视线只落在了霍清澜身上，烟雾弥漫，看不清他的脸，但他的轮廓深邃，尤其是他那线条漂亮的手臂，她的视线紧紧地落在他的身上。 衬衫没入腰间，领口微敞，他的脖颈，他隐约的锁骨。 好像昨天还依靠在他的怀里，跟他絮絮地说着许多乱七八糟的小事。 ——你是我的天堂。 ——你是我的唯一。 ——在这困苦的世界， ——你让我懂得了爱。 ——只想拥有你， ——如此的感激你的陪伴。 陈意安静静地看着他，心里酸酸涨涨，有热烈的喜欢，有仰望的小心翼翼，也有一点骄傲，她喜欢了这样一个耀眼的人，而他也同样如此喜欢的她。 饭局结束的时候，陈意安本来想给Hedy打车，Max揽下了这活，说送Hedy回去，陈意安站在马路上送别了他们，她路过Henry的车，Henry喝了点酒，喊了代驾，他看到陈意安，叫住她问要不要顺路送她。 “不用啦，我去地铁站，就在我家门口。”陈意安笑笑婉拒了，“老板早点休息哦。” Henry跟她说注意安全。 陈意安觉得这好像电子虚拟游戏世界，马路上的灯光流光四溢，各种颜色的Led灯牌闪烁，马路上的车子川流不息，喇叭声，交谈声，街边唱歌的歌手，她看到有人站在路边交谈，看到喝酒的醉汉在打电话，看到有老人牵着小狗慢悠悠的走，而她走在这条繁华的马路上，是最不具名的某某。 她小声地哼唱着刚才的曲调，怎么唱的来着，you are the only one…… 她从包里翻到了耳机，她戴上耳机，翻到那首歌：Heaven。 她正在听着，抬眸看到了街边停着的熟悉的车子。 陈意安脚步犹豫，她小心地走过去，弯腰，车窗落下，她看到了霍清澜的侧脸，他好像等着他，将车门开了锁，“上车。” “等我吗？”她弯着腰看他，没急着上车。 “不然？”霍清澜倾身帮她开了车门。 陈意安钻进去，车里很暖，“你什么时候回来的呀，我以为你还在新加坡出差呢。” “今天下午，回公司开线上会来着，被Hugo拉去了，”霍清澜说，“同事关系么，还是要注意一下的。” “我以前都不知道你还会架子鼓呢。” “人么，慢慢了解，你不知道的还很多。” “还有什么？”陈意安好奇起来了，“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 “架子鼓是我自学的，”霍清澜想了想，“那年宋一航心血来潮，想去做什么练习生，要准备曲目，他非要拉我和顾静年一起去，我自学了架子鼓，顾静年自学了电吉他，宋一航主唱，结果我和顾静年过了，他没过。” 陈意安被逗笑了，她想，今天的霍清澜可真是耀眼。 尽管他只是在角落，可他依然拥有着她的全部视线。 “去酒店吗？”陈意安问他。 “你想去？” “诚实的答案吗？”陈意安说，“那就是喽。” 那会两人好像都是心照不宣，又或者是霍清澜知道陈意安的想法，她总是想要保持着一丝底线，她说那是她的安全距离，霍清澜也尊重她，所以那时霍清澜在这家高奢的五星级酒店长包了这个总套，将房卡给了她一张。 陈意安小心地拿着那张房卡，好像多了一点放在心底的秘密。 她有一个很喜欢很喜欢的人。 可他们之间的距离太远太远。 可他也像她喜欢他一样喜欢她。 霍清澜有意让她好好休息几天，陈意安搂着他的脖颈，小猫一样小声地提醒他：都快一周啦。 “根据科学研究，要是第一次和第二次相隔太久，我都长好了，肯定要继续疼了，你应该抓住机会，趁热打铁……”陈意安平复着呼吸，“对吧，让我适应适应。” “前t三次不指望你能怎样，前三次你先适应吧，”霍清澜说，“哪儿有人前三次就要体验什么快乐了，你这没经验的，别留下阴影了。” “说得好像你有经验一样。”陈意安盯他一眼，“霍清澜，你稍微狠狠心。” 霍清澜对她狠不下心。 他没想多用力。 但陈意安却更主动一点，她主动靠近。 那种陌生又熟悉的感觉，好像让她有点甘之如饴。 酸酸涨涨。 好像沿着神经一点点弥漫开。 她闭着眼睛，回想到敲架子鼓的他的身影，说不清是心动还是情动，她觉得自己好像天空中柔软的没有形状的云，喜欢一个人，可真是一件美妙的事情。 偶尔有些酸涩，却仍旧是幸福和快乐更多。 就好像此刻。 陈意安虽然没有经验，但她还尝试着主动一点，霍清澜比她克制地多，他微微蹙眉，生怕她有不舒服。 陈意安看着他的眼睛，主动凑上去吻他。 霍清澜本就在克制忍耐，他的神经有那么一刹的松懈，他低声问她，“真不疼？别骗我。” “没骗你。”陈意安更贴近一点。 他的呼吸有点不太安稳。 陈意安闭上眼睛。 于是她感受到，那双性感的手游离在她的脖颈，脸颊，温热的相触，她的肌肤因此而更加的敏感。 她感受到他的掌纹，他的指腹，他屈起手指，骨节蹭过她的下颌。 他扣住了她的脖颈，她配合地扬起下巴。 亲吻如同疾风骤雨。 而结束的时候。 霍清澜吻了吻她的脸颊，她有点儿满足地翻身趴着。 霍清澜的眉心微蹙。 纸巾上分明有点红色。 他一声不吭去冲了个澡，陈意安说等会再去，他一言不发，陈意安靠在他身边，困倦地问他，“你怎么不理我了呀？” “陈意安，这件事儿需要严肃地跟你说一下，”霍清澜开了口。 陈意安嗯嗯两声，抬起头来看着他。 “你永远都不要为了迎合我而让自己有任何不舒服，我们是谈恋爱，你不需要对我有过度的服务人格，其次，这种事我有自己的节奏，怎么说都比你年长这么多年，理论知识也该比你丰富，前几次咱不以多大的感受为目的，至少要让你一点点适应，你不要心急，”霍清澜说，“喜欢你就是一直喜欢你的意思，我不太相信什么永远，也不太相信任何的誓言，但我说的喜欢，它的期限很长。如果你要担心，或许更应该担心的是我，你还尚未体验过更多的快乐，应该是我。” “……” “应该是我才会担心你会喜欢上别的，比我更有趣的人。” 这么一个难以启口的话题，他却能够说的这样平和而自然。 陈意安枕在他胸前，低头把玩着他的手指。 他的手可真漂亮。 白皙的，修长的，经络性感的。 他只是拥着她，掌心摩挲着她的肩膀。 陈意安安静了好一会，她慢慢说，“我对你的喜欢更多了一点。” “……” “比我预想里，要多了那么一点点。” 原本想，喜欢就是喜欢了，享受当下就好。 可是有那么突然的一个瞬间，她突然想要拥有他了。 她突然预想了那么一点儿以后，还有生活。 比如想在泉城见到他——明知他就算回去，也是陪伴家人的，她突然有了那么一点儿贪心，好像希望他能够在陪伴家人的时候，抽出那么一点儿时间来陪伴她。 她偶尔也有了那么一些失落，尽管并不多。 而这些失落的原因，却又都是以前她觉得微不足道的理由：他回来怎么没有告诉她呀，他会架子鼓怎么也没告诉她呀，他今天突然出现也没给她说一声呀。 看，都是一些好微不足道的理由，杂七杂八。 这种喜欢，终于有了一些贪心，比原先的喜欢多了一些。 霍清澜，怎样才能一直一直和你在一起呢？ 陈意安闭上眼睛想：那我一定是不普通的。 要像你一样闪闪发光才好。 不然灰头土脸站在你的身边，别人的眼神儿也要让我自我怀疑了。 她总想站的再高一点，偶尔也会产生一种细微的自我满足：这样也很好了。但霍清澜，就像她人生里的加速器，让她不再甘于现状。 她要跑起来。 喜欢霍清澜这件事，就像给陈意安打了一点鸡血。 偶尔有些矛盾，纠结一些有的没的，可是整体上是积极作用更多。 她有时又会纠结—— “霍清澜，我好喜欢你呀。” “哼，喜欢你我也不能忘了工作，不然以后分了手我还是籍籍无名的陈意安，我也要往上爬，赚钱，升职，赚很多钱！”—— 作者有话说：——你是我的天堂。 ——你是我的唯一。 ——在这困苦的世界， ——你让我懂得了爱。 ——只想拥有你， ——如此的感激你的陪伴。 ——源自Ailee的《Heaven》的歌词。 第39章 第 39 章 思念 年假来临的前一天, 陈意安手里关于冰城的方案要提交投放了，她仍然有着初次的紧张，Hedy收拾着桌上的杂物, “这种时候, 咱就默念，尽人事听天命，放假了吗回家好好玩儿, 该吃吃该喝喝, 天大地大放假最大。” “你今天就回去了呀？”陈意安还以为Hedy要明天走。 “对呀，候补的票出了，出的今儿晚上，本来不想回呢, 我妈非得让我回去吃啥酸菜炖粉条，馋死我了, ”Hedy说, “多亏我不是开车回去，开车回去太吓人了，我妈把我车塞满, 给我拉一年都吃不完的肉。” 陈意安听的直笑。 Max今年回安徽，说是他老婆的老家，两口子轮流来，明年回Max老家，说是江西，在燕京呆惯了, Max说回去都吃不惯那辣椒了，回去准被辣的胃疼。 老实说，这还是陈意安上学出门在外, 第一回回家过年。 二十五那天公司可以早下班，陈意安买的车票是下午五点多的，燕京回泉城也就两个多小时，她回家正好赶上吃晚饭。 陈意安走之前往霍清澜办公室看了一眼，空无一人。 估计人还在出差没回来。 陈意安有点恋恋不舍，但毕竟假期也就这么十来天。 瞿颖早早就买了票回甘肃老家，她特开心，说回来给她们带特产。 温晨本就是燕京人，她无所谓回不回。 陈意安也没什么行李，她就挎了一个托特包装着充电器和身份证回家了。 泉城是个很有人情味的城市，热情朴实，毕竟也算得上一个古城，道路上早早就挂了红灯笼，别有一番滋味。 而对比之下，燕京反而空了很多。 陈意安回家之后虹姐忙的脚不沾地，老陈也被指使的团团转，陈意安在沙发上坐着剥瓜子。 “哎哟这可真是大小姐回来了，”老陈指使她，“你去把那苹果洗洗啊。” “她辛辛苦苦在燕京上班儿回来你指使她干什么呀，你等会把那肉给我压上你顺手就洗了去了，”虹姐忙着提前腌点儿黄瓜咸菜，她腌的好吃，脆嫩，过年的时候七大姑八大姨都要。 陈意安笑呵呵地看着老爸忙的晕头转向，其实她也知道，她回来虹姐也就新鲜两天，过两天就远香近臭了。 过年前家里还挺忙的，虹姐开始忙活着买年货，酱牛肉，卤猪肉，做了红烧羊蹄——说是陈意安小时候特爱吃，还跑到回民街去买，三块钱一只小的五块钱一只大的，陈意安一个人能吃三个。 听见这些陈年往事，陈意安真是讶异于父母的记忆力，她小时候那些鸡零狗碎的芝麻事，他们都记得清清楚楚。 在父母眼里，不管她多少岁，好像都是那个小女孩，永远都被父母关心照料着。 大约也是因为不用上班了，陈意安的空闲时间多了起来，她偶尔看看微信，霍清澜有没有给她发消息。 虹姐看眼里了，摘着菜问她，“谈恋爱了？对方干嘛的？” “没，”陈意安打哈哈，这种问题太敏感了，这种不知道发展的事，她也不想说多了，万一以后分开了，他们又得担心了，“工作的事。” “你从小到大什么心思逃得过你妈，那会你和你小学同桌放学去美食街偷吃酸辣粉……” “……妈！都几百年的往事了。” “那我还记得清楚呢，”虹姐想起来了，说，“对了啊，明天或者后天，后天吧，你和我出去t一趟，之前不是和你说廖老师吗，当初帮了咱家大忙的，正好我年前给他们家做了一套新的窗帘啊床单啊什么的，你和我送去。” “哦，好。”陈意安应下来，这也不是什么麻烦事。 “廖老师人家条件可真好，她儿子也在燕京呢，听说美国读的学，在做什么高管之类的，你要是没谈啊，去见见，多接触点儿优质的男人，这步入社会之后啊，挑男人的眼光得高一点，咱条件也不差，要学历有学历，要样貌有样貌……” 陈意安快听出茧子了，借口说看看卤牛肉怎么样了，老陈赶眼色，麻溜给她切了一块让她去吃。 “吃吃吃，年还没过呢，东西都快给我吃完了。”虹姐嗔怪一句，不忘说，“尝尝那牛肚怎么样。” 放假的日子也就是吃了睡睡了吃，陈意安空了就盯盯数据反馈，目前看一切良好，中规中矩，Henry在冰城项目的小群里说，目前还没到峰值日，要等等看。 二十八那天，虹姐一大早带着陈意安打车去廖老师家里。 那是市区的别墅区，周围倒也生活便利。 地上三层地下两层的独栋别墅，院子里摆着许多花花草草，还有一棵桂花树。 家里也温馨整洁，廖老师并不符合陈意安对于“富太太”的刻板印象，她个子不算太高，穿的舒适自然，头发特意烫过，但用鲨鱼夹挽了起来，她遵从着自然规律的衰老，但优雅是内在的气质，她亲热地挽着虹姐进去，也并没有做客套的推诿，反而显得特别真诚，让人感觉舒适。 廖老师招呼着陈意安，“孩子快进来呀。哎，你妈这手艺是真厉害，我就从来都看不懂什么钩花呀针织呀，你妈做的轻轻松松，我可真是太喜欢了。” 当天廖老师留着她们娘俩吃饭，霍院长也回来了，同样一个特别亲和的男人，他瘦而高，没有中年男人的油腻。 “你儿子没回来呀？”虹姐问。 “没呢，在国外出差，眼里光有工作了，咱这当家长的看着着急，都三十了，除了工作，也不谈对象。” “现在年轻人嘛，工作压力都大，我们意安现在普通职员，我看她也天天光忙了。” “小安谈男朋友没呀？”廖老师说，“不过人家小安才二十三，我儿子都三十多了，还不怎么爱说话，估计和小安有思想代沟了。” “她也是，在家闹腾，在外面就腼腆，”虹姐说，“管不了，太有想法了。” “有想法是好事，咱们也就别太掺和小孩的事儿，咱也掺和不明白。” 一顿饭并没有想象里的拘束，她光是专心吃饭了，桌上有一道熟悉的腌笃鲜，还是江浙的口味，她突然有点儿没来由地想起了霍清澜。 不知道他怎么样了，什么时候才能忙完。 好歹要过年了，自己在外面出差也太不容易了。 但陈意安还是克制住了思念，她不想让自己太过于越界。 饭后，虹姐和廖老师叙旧聊天，两个中年女人好像相见恨晚，甚至相约了年后一起去跳舞。 送别她们母女，廖老师叹气，“多好一姑娘，要是霍清澜回来，我指定得介绍他们认识认识。我就特喜欢这种有想法还大胆的姑娘。” “忘了你儿都三十多岁了，人家二十的小姑娘看得上啊？”霍院长帮忙收拾桌子，“你儿也就管理公司能管理明白了，谈对象，没辙。” “他要是明年谈不上，我得人为干预一下了。” “他够呛听你的。” “好歹我是他亲妈，”廖老师嘿一声，“你也得动员动员呀。” “好好好，动员动员，”霍院长说，“听不听咱可管不着喽。”- 傍晚，陈意安躺在床上，这会儿反而有些无聊了，毕竟放假吗，很多对接工作的同事都专心放假去了，名字甚至都改成了急事打电话。 但毕竟过年么，她也有点分寸感，不好催人家。 所以陈意安抱着手机打打联机游戏，她控制的角色死了很多次，手机振动一次，她就觉得可能是霍清澜的消息，但并不是。 陈意安知道，自己很想他。 她打开了微信的界面，却又无意识地滑动着键盘。 那一句我很想你，怎么在这个时刻有点儿难以打出来呢。 她不该这么瞻前顾后。 父母睡得早，家里安安静静，明天就是除夕，虹姐给她安排了好多活：都是什么贴对联啊，大扫除啊。 这会她很宁静。 她戴上耳机，一遍遍地循环那首《Heaven》，听的思念越发浓烈，她就顺手切换了一首。 却是一首有点儿悲伤的英文女声，她厚重的声线如同低低的啜泣，祈求着爱与希望。 我想要被抚摸， 被爱， 被拥抱， 一切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或者只是我们两人的承诺， 如果我们要分开， 我恳求你告诉我， 我知道我们会在激情退却时分开 …… 陈意安心里提着一口气，她将这口气吐出来，而后敲了简短地几个字。 ——霍清澜，我很想你。 她从未在网络上对他诉说过什么情话，也从未用文字表达自己的感情。 她宁愿现实的相依与拥抱。 手机又震动一声。 她看到了一条消息，这回是霍清澜。 【知道了。】 手机又震动了一下，这次是一张照片，看起来是陌生的国度，绿色的热带植物。 【还在出差，我看看时间。】 陈意安心想，非得是我给你发消息你才回，你就不能主动一点！ 陈意安有点郁结，纯属因为这人消失了大半天，结果晚上她一发消息，居然回的这么快！ 她决定晾晾他。 ——又好像跟自己置气。 她总觉得她并不能很好的、真正地拎的清楚，说好留一点空间，可想念不怎么听话，想念一个人的时候，可不分假期还是工作—— 作者有话说：我想要被抚摸， 被爱， 被拥抱， 一切都只是我们两个人之间的秘密， 或者只是我们两人的承诺， 如果我们要分开， 我恳求你告诉我， 我知道我们会在激情退却时分开 ——《Notings New》歌词 第40章 第 40 章 重要 真到了除夕那天, 陈意安反而格外空闲，她帮家里贴好了对联，打扫好了卫生, 然后就开始静静地期待着晚饭, 一切都如同计划里一样，丰盛的年夜饭，而后就是春节联欢会。 父母在客厅看, 陈意安不怎么感兴趣, 回房间打开笔记本看了看工作的事情，发现数据组还在线，他们回传了第一次的反馈数据，数据平平, 比Linda那边的三亚方案差了一大截。 陈意安其实是有失落的，又或者是她失落的情绪被放大。 她这次没有逃避, 直面着方案投出去之后的反馈, 然而现实好像更加粗暴直白地让她接受另一面的残忍。 陈意安看着低落的数据有些难受，陈煜那边发来消息，说他们这边儿还不着急, 视频才刚刚开始陆续投放。 她已经开始心情低落了。 外面的小品的声音，让她格外酸楚。 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在酸楚什么。 但一定脱不开工作和霍清澜。 父母并没有熬夜太久，他们九点半就要去睡觉，因为明天一早还要吃水饺，而后就是为期大半天的拜年，这个走亲访友的环节陈意安也不是很感冒, 她可能宁愿在加班，尤其是这个尴尬的年龄。 九点半了，电视也关了, 外面还在稀稀疏疏的放烟花，估计要持续到十二点多。 陈意安仰躺在床上，第一次发现空闲下来的生活居然有些空虚—— 学生时代的朋友基本没了联系，大家都在外地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夹杂着几个零星的结婚早的。 她尝试着给几个以前关系还不错的女生发消息，得到的回复也是：我今年没回来过年、我明天要和男朋友看电影、我明天家里有事我们改天约…… 陈意安长长地叹了口气，竟然第一次希望早点复工回去上班，对此，Judy点评：你这就是贱得慌。 陈意安莫名笑笑，心里那根叛逆的弦又开始跃跃欲试，她想出去玩两天，然而一打开app这心迅速就死了：买不到票。 天要亡我啊！ 也就在这时，陈意安沉寂的手机终于震动，她闭着眼睛心想，是群发的祝福短信？还是又一条婉拒？ 她慢慢睁开眼睛，发现竟然是霍清澜的t微信。 【睡了？】 睡了？ 他拜年么？ 陈意安也不知道自己在较劲儿别扭什么，但她躺在床上别扭了五分钟，还是没忍住回了一条没睡。 【方便出来吗？】 嗯？ 陈意安犹豫了好久，给他拨过去了一通电话，她压低了声音，幸好鞭炮的声音层出不穷，她偷偷摸摸好像学生时代怕被家人发现早恋，“怎么了？” “我刚到泉城，明天下午回燕京，”霍清澜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熟悉，让她心里不受控的酥酥麻麻，他静默了那么几秒，这几秒有些漫长，陈意安等着他接下来的话，她等到了，他问她，“你想见我吗？” 陈意安当时觉得很静谧。 她看着天花板，窗外的夜空被烟花点亮，明灭闪烁，她其实有点儿说不清的委屈，而这种失落和委屈，全然都是因为他们之间本就不太平等的身份和地位，她明知这都是莫须有的担心和情绪，然而人总是贪心的，她有在尝试努力地克制。 可她又还年轻，太长远的东西永远不能像他一样准确的估量，她只能对眼下的事情做出本能的判断—— 她想见他。 陈意安从床上爬起来，她本来想要换一身好看的衣裳，但她也没带什么行李回来，只好拉开衣柜去找自己以前的衣服，好在这么多年也没什么身材的变化，还能穿得下高中时的运动服，除夕夜很难打车，陈意安看到他发来的地址，三公里。 不远也不近。 她小心地下了楼，打开了储藏室的门，上学时的单车还停在这，虹姐有时骑它去买菜。 还能骑，还有气。 陈意安跨上单车，脚一蹬地，瞬间骑了出去。 冬天的泉城干冷干冷，满地红色的炮仗皮，灯笼被风吹的摇摆。 马路上没有几辆车，空空落落。 她单脚驻地等待着红灯。 不知道为什么，原本有点儿低落的心情，因为要去见他竟然开始升温。 她并没有感觉到冷。 甚至是有些期待，是最本能的喜欢。 她身体里的叛逆挣脱了束缚，远处烟花明灭，她有点儿想要哼歌。 她记不太清曲调，断断续续地哼唱着西城男孩的My Love。 ——我始终都坚持着，去得到那份遥不可及的爱， ——因此我低声祈祷，希望我的梦想能将我带到你的身边。 那时她到底年轻，即便难过，也能很快地让自己重燃希望。 她觉得自己像一个勇士。 霍清澜没回家，他订了一个酒店。 在泉城的市中心，一家五星级酒店。 陈意安骑车过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门口的霍清澜。 他依然是黑色的大衣，颈间一条深色的羊绒围巾，他抬眸看到她，似乎被她逗笑了。 “怎么骑车过来的，”他朝她走过去，看到陈意安还带着一顶白色的毛线帽，一张脸显得更小了。 “就三公里，走着太慢了。” 陈意安把自己的单车往门口一停，她挽起了霍清澜的手，仰头问他，“你想没想我？” “想了。”霍清澜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他用大衣裹住了他，将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也就是这么一瞬间，陈意安才发现自己那点儿情绪真是太莫名其妙了，她压低声音说，“你一条消息都不发，我还以为你一点都不想我。” “怎么不想，”霍清澜说，“这不是一忙完就回来了么。” “那你怎么没回家。” “我回家还出的来？” “……”陈意安一笑，从他怀里挣脱出来，“走了，外面好冷。” “你能在外面过夜？” “就说和朋友去看春节档电影去了，”陈意安说，“叛逆一次也没事。” 两人上了楼，陈意安攒了一肚子的话，进了房间才想跟他说，然而房门推开的那一刹那，霍清澜将她拉进怀中，低头吻住了她的唇。 已经快要一周没见了。 这一周里，霍清澜觉得自己才是被动的那一个。 陈意安放假回家了，她好像话很少，他想，她性格很好，应该和很多朋友有约，他猜她应该有自己的社交圈子，会和同龄的朋友约饭，约着一起去玩，所以才来不及给他回几条信息。 他其实有一种矛盾的心理：她有自己的生活当然很好，可他又忍不住想，他排在哪一位？ 他对她是特别的吗？ 她有像他一样想她吗？ 霍清澜觉得有些荒唐，这些明明都是没意义的问题，可他还是忍不住思考。 爱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明知这样不对，却仍旧不受控的这样想。 希望有那么一点儿距离，可又希望占据对方的生活，哪怕一点点，可有了一点点，就会想要更多。 人真是贪心的，对喜欢的人，会贪心更多一点。 他们两人在彼此不知道的情况下，共同地体验了这种贪心带来的酸涩，却又各自以为自己幼稚，对此闭口不谈。 他用亲吻表达着思念，她柔软融化的眼眸一如他的想念。 年轻的身体总是格外敏感。 有前两次的适应，她这次能很好地接受。 陈意安伸手搂着他的脖颈，她总是喜欢在这种时候让他关灯。 她以前都不喜欢在这种时候问一些俗气的问题，觉得没有意义，可是这会她突然特别想问他，“霍清澜，我对你特别吗？” 他的鼻尖抵着她的鼻尖，声音有些克制，呼吸融在她的呼吸之间。 “特别。” “是不是想我想你一样想我？” “想。”他吻她的脸颊，有些用力，“很想。” 那天结束之后，陈意安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她看着天花板，终于说出了那个有点扫兴的问题—— “霍清澜，我好像更喜欢你了，”她说，“比普通的喜欢要贪心很多很多。” 霍清澜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就知道了？”陈意安戳戳他胳膊，“就知道了？” 霍清澜笑她，“怎么个贪心法，我听听。” “这不太好吧？” “说都说了，多说点我听听。” “就，”陈意安被他搂在怀里，她想了想，“我想离你的生活更近一点。” “好。” “好？” “会让你离我的生活更近一点，”霍清澜突然问她，“这几天是在置气还是在忙？” “置气。”陈意安说的是实话，“你这几天从没主动找过我，我想我好像离你的生活很远，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不知道你除了工作之外还在做什么。我好像什么都不了解。” 霍清澜将她更近地揽在怀里，忽然也觉得自己有些幼稚。 幼稚的较量。 “我还以为你在和朋友一起玩，”霍清澜是有这个能力的，平心静气地说出这些听起来不太‘体面’的话，“我以为我始终在你的生活里排到最后一位。” “我的生活里没有最重要，只有同样重要，”陈意安伸手捂住他的嘴，“家人、工作、朋友、你。他们对我都一样的重要。” “……” “霍清澜，你对我也很重要。”陈意安重述了一遍。 霍清澜说听到了。 两人在床上相依，周围是静谧的，烟花窜起，房间里的光线错落。 烟花燃起的光芒映亮她的侧颜。 霍清澜突然想到看到她的模样，身上还穿着一身有点不合时宜的运动服，白色的毛线帽，却又不太违和，她风尘仆仆，却又自然而生动。 好像不经意掉在他心上的种子，又在某个不起眼的片刻生根发芽，她的一举一动都让他牵挂。 霍清澜知道，这并不是单纯的喜欢。 “陈意安，”霍清澜将她抱紧，他低头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我也是。” “也是什么？” “你对我很重要，很重要。”—— 作者有话说：我始终都坚持着，去得到那份遥不可及的爱，因此我低声祈祷，希望我的梦想能将我带到你的身边。 ——西城男孩《my love》歌词。 40-50 第41章 第 41 章 大笨蛋 霍清澜第二天就要回燕京, 陈意安送走了他又骑车回家，一进门虹姐就问她哪儿野去了，看电影也不喊亲妈去, 陈意安一瞧老两口这是拜年回来了, 下午也没什么事，干脆带着老两口去看了个新年档的喜剧片，老陈主动买了爆米花和可乐, 这还是一家三口头一回一起看电影。 片子一如既往的搞笑, 全程都是满满的笑点，结束的时候陈意安说今天大年初一就别做饭了，在外面吃一顿得了t。 虹姐还惦记着她那一大堆剩菜。 但最终还是拗不过父女两人，吃了一回海底捞。 店里特别热闹, 这竟然也是陈意安头回带父母出来吃饭。 上学的时候回来不易，尤其是那会家里情况特殊, 陈意安想回来也没那个条件。 “还是回来好啊, 现在国内交通这么便利，就算你留在燕京，我和你爸去看你, 高铁也就不到三个小时，这太方便了。” 好歹是她亲妈，知道陈意安以后肯定要留在燕京，毕竟大城市么机会更多世界也更大。 “现在咱们家都把钱还清了，我和你爸还有钱，你在燕京过的紧就说一声, ”虹姐给她涮毛肚，“以后待不下去了就回来，回来也不丢人, 反正咱们家也有房子，有你的房间。” 陈意安吃着毛肚，应了一声。 她想她的生活其实已经很幸福了。 有谈得来的真情实意的朋友，有家人的后盾，尽管生活也并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但这么多年她还真从来都没羡慕过别人。 爱比什么都更值钱，也最无价。 真的被人好好爱过之后，再难去羡慕任何人。 公司定的是初八复工，陈意安买票买的初六。 然而回来之后有点无聊，她都想提前回去了，虹姐和老陈也没啥意见，就是拉出了一个行李箱，给她塞了满满一箱东西。 什么卤的酱牛肉，风干鸡，一大堆干果果脯，甚至还有过年家里没吃完的零食饼干。 陈意安哭笑不得，说燕京什么买不到呀还要从家里拿。 “你懂什么，这是你妈亲自卤的牛肉，这风干鸡是你二舅家表姐的婆婆的姐姐亲自做了送来的，就送了五只，给你拿一只。” 盛情难却。 初八之后的车票不多，初五之前还有。 陈意安改了初三的车票，然后顺道问霍清澜，【你在燕京吗？】 【在。】 【那我要回去啦！】 【发我时间，我去接你。】 可惜那天改的时间不是特别合适，到燕京也就晚上九点多了。 大过年的，对接的同事回复也不及时，陈意安也就没那么赶时间了，她看了看，至少除夕之前数据还平平，这次的方案会投放到初八，毕竟春节的高峰在十五附近也就彻底结束了。 到除夕那天本该是第一个小高峰，然而数据一般，尽管陈意安应该自信一点儿，但她心里还是做好了一个不太达标的预期和反馈。 这种心情肯定也是有失落的。 回京的高铁上几乎没有人，她在车上休息了一会，两个小时过的也很快，原本人来人往的高铁站空旷了不少。 她穿着一件大衣，拖着行李箱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了站在接站口的男人。 他站在那里实在是瞩目。 陈意安小跑过去。 霍清澜接过她手里的行李箱，牵着她的手出去。 “去哪儿呀？”陈意安问他。 “你想去哪？” 陈意安问他，“可以去你家吗？” “可以，”霍清澜没什么异议，“阿姨回家过年了，吃饭可能不太方便。” “那没事。”陈意安心想，饿不到。 霍清澜开车带她回去，路上的车子稀少，陈意安看着窗外的沿途，有点儿讶异，“在市区吗？” “在，那边安静，”霍清澜头一次跟她说起，“我其实很少回，因为工作忙，而且在燕京的酒店有个人投资，所以住酒店可能比回家更多一点。家里有阿姨。” 陈意安以前还不懂为什么有人放着家不回去住酒店，后来她自己真体验过了也就知道酒店的好了。 一个电话就有管家服务，每天有人打扫卫生，饮食起居都有专门的管家打理，根本不需要在鸡毛蒜皮的小事上操心和浪费时间。 这边陈意安还没来过，但她知道这儿地理位置极好，青石板的石拱门，环境极其肃静。 陈意安眯起眼睛，好半天才看见了那儿的字。 西郊檀宫。 陈意安八卦地拿出手机，想搜搜这儿房价。 “不用搜了，应该是亿起的，”霍清澜好笑地看着她，“就几十套，空置率还挺高的。” “能不高吗，这么贵！”陈意安问他，“这儿是不是有什么明星啊，什么达官显贵啊？” “可能是，我不太了解，”霍清澜说，“我只知道有几个朋友住这，但估计也见不到几次。有人住这儿是图个肃静，有人就是拿这当个房产投资了。” “谁会投资在这，好出手吗？” “比弗利山庄的房子也不愁卖。” “也是哦，有钱人的思维真难懂。” “有时候我也不懂。” “那你怎么做决定的？” “有私人银行的专属经理和顾问，会专门帮着理财，”霍清澜说，“我有时候让Leo代劳替我去了。” “……”陈意安心说，果然思维不在一个层次了。 车子沿着一条柏油路往前行驶，两旁的植物茂密，都是景观绿植，这么多别墅，她只看到了零星的两三栋有灯光，多亏了路灯都亮着，不然还真有点儿吓人了。 霍清澜在一处拐角停车，陈意安下了车，都是独门独院的独栋别墅，每栋之间还间隔的挺远。 他家是电子大门门锁，霍清澜说了一串数字，陈意安啊了一声。 “密码。”他又重述了一遍。 陈意安说好。 大门打开的那一瞬间，陈意安有点惊叹。 是很典型的苏式园林别墅，很难想象在这么寸土寸金的燕京市区，会有这么一个完全复刻苏式园林的庭院，陈意安想起了别人说的，他本身就是江浙人。 翘着檐角的小亭子，木栏上方挂着一盏灯。 院子里有一方很大的水景，石板桥蜿蜒而过，角落更是有假山和松柏，庭院一角摆着两把木质的太师椅，好像复刻了一个拙政别墅。 有着江南水乡的柔软和静谧。 大厅是落地玻璃，里面亮着暖色的灯光。 陈意安有那么一种感觉，好像进入了他的生活更多一点点。 她正要抬步随他进去，忽然听到了一道奇怪的声音，好像有人捏着嗓子—— “陈意安，大笨蛋。” “陈意安，大笨蛋！” 陈意安：？ 谁在骂她？ 第42章 第 42 章 喜悦 陈意安一时没反应过来是哪儿传来的动静, 她在院子里搜寻了一圈，很快就找到了罪魁祸首。 院子的门廊那儿，挂着一个金丝的鸟笼, 里面一只鹦鹉在抖着翅膀, 欢快地继续喊着—— “陈意安，大笨蛋。” “闭嘴，闭嘴, 闭嘴……” 陈意安走过去, 她弯腰盯着里面的鹦鹉，鹦鹉瞪着黑溜溜的眼睛看着她。 霍清澜神情自若面不改色地迈进门廊。 “你教的是不是，”陈意安小跑着跟上他，随他一起进去, “霍清澜，你居然在家里偷偷说我坏话！” “说了就怎样？”霍清澜脱下大衣, 随手搭在沙发上, 他抬手松着领带。 陈意安站在他身后，看着这人一派从容的模样，有点儿忍不住地色-心大起。 初尝这种滋味, 她有点意犹未尽，尤其是一些快感并不是源于那件事本身，而是源于他靠近时的感觉。 他肌肤的温度和触感，他的呼吸扫过她，他的手游离于她的曲线。 她的感官全部被放大，她的心跳因为他的靠近而剧烈, 她的身体也因此而柔软，她甚至贪恋、上瘾。 这些明明更加亲密。 陈意安知道，这是喜欢一个人的时候, 再自然不过的欲/望和反应。所以她只是欣赏了那么几秒，就没忍住将霍清澜推到了沙发里，她俯身坐在他身上，两手捧起他的脸。 霍清澜稍稍仰起头，暖色的灯光下，他的肌肤竟然没有一点儿瑕疵，很是白皙，手感柔软，她的手沿着他的轮廓触碰，他的骨相极佳，有着东方典型的精致和锋利。 他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陈意安今天穿的是回家前的衣服，一条黑色的羊绒连衣裙配这风衣，风衣半敞开着，里面的羊绒裙是修身的，布料柔软，凹凸有致的曲线，平坦的小腹。 霍清澜眼神儿稍黯，他抬手在沙发上摸寻了一番。 “找什么？”陈意安压低声音问他。 霍清澜摸出来一个遥控器，把落地窗帘关了。 或许是因为换了一个场合和环境，在感官上比以前刺激了一些，她觉得放松，年轻的身体就是这样，反应的也格外快，她的感情和情绪也不加以掩饰。 陈意安觉得她在对霍清澜上瘾。 她会不受控制，理所当然地沉沦和享受。 陈意安恍惚中凑近他，轻吻了一下他的下颌，仿佛呢喃，“你就像我的猫薄荷……” 霍清澜低笑，将她拉近，更为紧密的抱在t怀里。 陈意安就配合地嗅嗅。 与以往不同，大约是分别的思念，亦或者是前几次适应的不错，陈意安这次体验感绝佳，结束后霍清澜抱她去了趟浴室，陈意安有点饿了，他去厨房看看阿姨有没有留下什么吃的。 陈意安冲了个澡，裹着浴袍出来，突然想起自己箱子里的一大堆吃的，她穿着拖鞋下楼，看到霍清澜站在冰箱前弯腰翻找着。 不愧是衣架子，卡其色的浴袍穿着都不难看出身形的优越。 “阿姨好像没留太多东西，”毕竟霍清澜平时都不做饭，他一周回来的次数屈指可数，阿姨做饭用的食材都新鲜，很少有长时间存放的，他问她，“去超市还是出去吃？” “有面条吗？” “有。” “那你煮面条，”陈意安去翻自己的行李箱，“我妈今天给我装了好多东西，她卤的酱牛肉，我回去也吃不完，正好红烧牛肉面。” 霍清澜在做饭上是个典型的江浙沪孩子，他能会的也就是红烧肉这种典型菜式，陈意安做饭也勉强，虽然不会现成的红烧，但牛肉可是虹姐专门真空了封好的，切一下就直接吃了。 陈意安安排霍清澜煮面条，她去翻行李箱，这才发现虹姐给她塞的满满当当，卤牛肉上都贴着封口纸：卤牛筋、卤牛腱子…… 都放的整整齐齐。 陈意安挑了一袋牛腱子，一包就是一顿的量，她原先还想着这一顿一包也吃不完，眼下就能解决一袋。 霍清澜煮好了两碗清汤面，陈意安凭感觉调了个阳春面的汤底，卤牛肉切片摆上，她闻了一下，很有食欲。 “阿姨的手艺很好。”霍清澜也不吝啬夸赞，“味道很棒。” “那是，”陈意安在吃饭上还没被家里亏待过，“小时候我妈就经常给我做好吃的，她不让我在外面吃，我想吃什么她都给我做，那会我们那时候流行的什么可乐鸡翅，电饭煲蛋糕……还有我小时候爱吃回民街的酱羊蹄，但是回民街可远了，我妈就学着自己给我做，还有我上高中的时候，晚自习结束就很晚了，我妈天天研究着给我做什么夜宵，她发了朋友圈，好多阿姨跟她学……” “我妈那个时候很少做饭，”霍清澜想了想，廖老师是个好老师，退休前心思都在工作上，家里都是阿姨打理家里的事，所以在他的记忆里，廖老师都不怎么做家务，后来做饭么还是前几年学的，说新认识了个朋友，做的饭特好。 后来廖老师还发给他看，什么各种花样的面食，各种颜色的水饺…… 廖老师就在这位“心灵手巧”的朋友的影响下开始学着做饭了。 霍清澜倒也没多管，毕竟廖老师也退休了，两口子回了泉城，他也知道母亲需要自己的社交，所以也不干涉。 饭后也不过才十一点多，陈意安也算是“酒足饭饱”了，霍清澜也暂时不睡觉，他还有一些数据要处理，所以他收拾了厨房之后，自己端着电脑坐在沙发上忙去了。 陈意安也翻出了自己的电脑放在餐桌上。 而后她想起了外面那只鸟，“要把它拿进来吗？” “拿进来吧。”霍清澜说，“放客厅鱼缸那边就好。” 陈意安应了一声，她去取了鸟笼，放在了圆桌上。 这只鹦鹉不怎么怕生，胆大活泼，站在横木上歪着脑袋看她。 陈意安蹲在鹦鹉面前，坏心一起，对着鹦鹉说，“霍清澜，大坏蛋。” 鹦鹉歪着头看她，似乎在研究她说的什么。 “霍清澜，大坏蛋。”她又小声重复一遍。 鹦鹉还是歪着头看她。 陈意安心想你这鹦鹉该不会还护主吧？ 她又教了一句，“霍清澜你人真好。” 鹦鹉还是不搭理她。 陈意安安慰自己：可能鹦鹉学舌也没这么快，那她一天说上个几遍，听得多了也就会了。 霍清澜瞧着她，不免忍笑。 陈意安逗了一会鹦鹉，自己挪去餐桌那边打开了电脑开始看反馈的回收数据。 有点意外的是，她刚登陆上线，陈煜那边就给她弹了私聊。 陈煜鲜少有这么激动的时候，给她发了一串感叹号。 陈意安问他：怎么啦？ 陈煜：我看你今天没上线，我不好打扰意安姐休假，刚看到你上线，第一时间来告诉你好消息！ 陈意安看他一直在输入中。 陈意安倒了杯水回来，发现陈煜发过来两个PDF和一组数据对比。 那一刹那，陈意安以为自己眼花看错了，她凑近了屏幕仔细看着—— 陈煜：意安姐，是这样，我们年前投放的视频都比较平平无奇，除夕夜那晚开始投放第二波账号视频，我们当时做了分类，没想到第二波视频的数据全部爆炸，成了我们平台上的top1热门，在其中两个账号里，12小时浏览量有800万和850万，24小时内有2400万和1190万，第二波一共有五个账号，其他三个也都过了500万浏览的门槛，第三波也已经投出去了，目前五个账号也在800万以上了。 陈意安还不知道这组数字能带来多少转换率，她打开手机尝试着搜索陈煜他们发布视频的账号，看到了上百万的点赞，当时陈煜他们有先见之明，临时联系他们的技术部门，做了个简易的插件跳转到Kenton.Trip。 陈意安点进去，发现冰城已经是Kenton.Trip上的热门旅游地前三，而三亚在第二位。 前几天看的时候，冰城还在十六附近徘徊。 没想到短短几天，这么快就赶超上来。 陈意安的手有点儿颤抖，她给陈煜打字回复：这次真的特别感谢！！ 陈煜：小事！我们本来也就在做旅游的内容向呢，也是多亏意安姐的提议，我们组这次KPI也稳啦！以后我们多多合作！ 大约也是因为年假还没放完，同事的回复都不是很及时，毕竟有些同事家在外地，估计过年走亲访友也不是很能及时盯着。 陈意安在他们组里的群聊里发了消息，顺道挨个艾特了一下，她小跑着去沙发那儿，有些开心的想要跟霍清澜分享这个消息和喜悦。 第43章 第 43 章 无措 她的这种喜悦或许对霍清澜来说不算什么, 但她重在分享，霍清澜没有过她这样普通的起点，但他回想起自己人生中第一个项目圆满完成的那一刻, 那种喜悦还是历历在目的。 “你觉得我可能在三年内升职吗？能不能在五年内到Henry那个位置？”陈意安还在憧憬着, “三十岁之前实现我的人生理想。” “什么人生理想？” “买一套自己的房子，在燕京落户。” “……” “能吗？”陈意安期待地看着他。 霍清澜是个比较现实的人，他不太喜欢幻想和憧憬不确定的未来, 他犹豫了一下, “悬。” “……” “燕京目前的落户政策是人才引进，Kenton集团每年名额有限。其次，三年内你应该可以升职，但是Henry的位置有点难度, 首先他这个位置，要么技术型升职, 要么管理层升职, 你的能力升不到管理层，技术型升职，如果没有空降应该就可以。” “……” 陈意安生气地盯着他。 霍清澜莫名觉得说真话也挺理亏的。 陈意安捞过他的手, 一口啃了下去，他的手腕上立刻出现了一个小小的牙印，他理亏么，由着去了。 陈意安工作也差不多收尾，她问他卧室在哪。 霍清澜说是在二楼。 陈意安抱着自己的笔记本电脑上楼了。 霍清澜刚想说什么，他手机进来了一通电话, 是工作上的，于是顺手接起。 陈意安很快就在二楼寻到了卧室。 她也没开灯，简单在套间洗漱了一下就上床, 她抱着电脑等了一会，没有人回复她的消息，她便把手机放在了床头柜上，重新躺着开始看手机。 霍清澜其实说的都对，但真话难听也是事实。 尤其是对于还年轻的她来说，她偶尔会憧憬一下未来，给自己加油打气，她知道自己不具备任何管理能力，也没有多少社交技巧，她当然知道自己做不了管理层。 可技术型升职又太难。 陈意安原本还挺高兴的，眼下这会很失落起来，可霍清澜说的也没错。 陈意安突然觉得，其实两人之间是有差距的，只是她喜欢他，她对他的感情让她对这些差距选择了忽略。 两个人所成长的环境和各种各样的经历，都让他们的思维从根本上不同，成年人之间的感情，不改变只筛t选，无非也就是看这些差别能否忍让，能否互相接受而已。 这算问题吗，陈意安扪心自问，不算，可她的确有点失落。 陈意安转移自己的注意力，刷了刷朋友圈，上方的小红点提示了更新，陈意安点进去，竟然发现是陈煜发的，好多人，在一片雪地里的合影。 里面有许多熟面孔，还有温晨，话剧团的几个熟悉身影。 陈煜他们在冰城，还在持续的更新冰城的视频——他们把冰城做成了一个系列视频，每天更新，这极大程度的提高了她项目的续航和次高峰。 陈意安肯定是感激的，她有点羡慕陈煜的这种生活态度。 他们也是不同的。 陈煜自由自在。 而她到底没那么自由。 一会，走廊传来脚步声，霍清澜去洗漱了一番，大床动荡，他在另一侧躺下。 霍清澜知道她还没睡。 黑暗里，陈意安有点儿安静。 霍清澜找寻着开口的藉由，但他找不到一个道歉的理由，他只能是伸手将陈意安抱过来，将她拥入怀中。 陈意安放下手机，仰起头问他，“霍清澜，你有什么失意的经历吗？” 霍清澜沉默了一会，“没有。” “从小到大都没有吗？” “都没有。” 霍清澜说的是实话，从小优越的成长条件，他并不缺少任何东西，父母提供的极好的学习环境，他又天生比别人更聪明敏捷一些，从升学到工作，他始终一帆风顺，甚至像是按部就班，一切都是既定的轨迹。 清北毕业，就去美国常青藤继续念书。 而后进入最大的事务所开始实习，顺利进入Kenton集团，开始飞速地升职。 一路上，他从没经历过挫折，他觉得所有的失误都是可规避的，都是可控制的。 而他一直都这么谨慎小心，他控制了所有的错误成本和条件，他的人生没有失败。 陈意安沉默了一会。 “那我失败的还挺多的，从幼儿园开始，因为记不住舞蹈动作，临时被从表演节目里换下来，小学的时候在考试的时候开小差，初中看课外书三番五次被喊家长，高中的时候数学极差，每次月考都有好多那种，明明细心一点就不会出错的错题，我才二十三岁，但我犯过无数错误，可我知道，犯错也没什么，改正下次不犯就好了，人吗，总是曲线前进的。” 陈意安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所以不管结果是什么，我都在努力，我努力过没有遗憾就够了。” 霍清澜抚摸着她的脊背，如同安抚。 “我没事，咱俩经历不同思维不同而已，”陈意安说，“我要睡了。” 她说的很是坦诚，甚至远远比他预想里还要大方自然，她通透聪明，这原本应该就是霍清澜最想要的：他当然希望她理智，希望她冷静，希望她不要在莫须有的事情上浪费时间精力，希望她能够处理好自己的情绪。 然而她真的这么做到了，却又让霍清澜有一种亏欠和难受，因为她本就年龄比他小，经历也比他少，她明明就可以理所应当的拥有她的情绪和不快乐，他突然察觉到，是自己有时在以自己的角度和标准去要求她。 而这不对。 可他从未处理过这种问题，他只是抱着她，不知这种话题该是如何启口如何解释。 话到了口边，他还是咽了下去。 “你不用安慰我什么，我知道你说的是事实，”陈意安察觉到他的安静，她说，“我也需要一点时间去消化这些事实。” “好。”在感情上，他好像才是那个弱者。 陈意安更勇敢。 “霍清澜，我们是男女朋友对吗？” “对。” “我觉得这也是我想要的感情，”陈意安闭着眼睛说，“可是可能因为我还年轻，我做不到像你这么情绪自如和稳定。我会失落，但我也学着理解你。” 霍清澜想，其实你可以不用理解我，可这句话干巴巴的，怕她误会，他只能换了个话题。 “我明天下午要出差一趟，估计要两三天，广州那边的项目有一点问题。” “下午什么时候？” “下午两点多的飞机，但是我早上就要回一趟公司。” “好。”陈意安应允下来，“晚安。” “晚安。” 两人互相道了晚安，陈意安等他呼吸平稳的时候，在他怀里轻轻翻了个身。 这种失落是蒙在心口散不开的浮云。 她知道问题出自哪里，霍清澜并不是寻常普通的人，他不能推开手里的工作陪她去做很多事情，他也不会像她看过的那些学生时代的爱情一样，两人为了无谓的事情争吵。 他情绪稳定，他阅历见识丰厚，他有着极强的情绪掌控力。 他永远不会同她争吵，他也信奉并且赞同二人之间应该保持适度的距离，她提起的要求他会同意，可好像也就仅限于此。 所以有时候，他的真心和爱，总显得朦胧而克制，好像遥远又近在咫尺的云。 陈意安知道纠结“你爱不爱我”很幼稚，但有时，一些语言虽然轻薄却又真的让人心里熨帖。 陈意安本来就还没复工，她也不能在他家这么一直呆着，她也不想去酒店呆着，陈意安看了看去冰城的机票，竟然仍有空余，但住宿却不那么好订了。 陈意安给陈煜发了一条信息，想问问他们在冰城待到什么时候。 这群夜猫子都没睡觉，他回的很快，说初八，直接回来复工。 陈意安觉得很好，又问陈煜现在还有住宿吗。 陈煜说都爆满了：意安姐，你要来吗？ 陈意安：有在考虑，这几天没事做。 陈煜：那你来呀，正好我们是租的一个小别墅，几个人拼的，还有空房呢，环境条件特别好，房东当司机。 于是陈意安就这么决定自由一回，她订了去冰城的往返机票，然后安稳地睡了。 次日霍清澜六点就醒了，他偏头看到仍在熟睡的陈意安，他不忍吵醒她，所以放轻了动作，他起床去了一楼洗漱，简单地准备了早饭，而后安排了人九点的时候过来给陈意安送早餐——她一般都会在这个时候醒来。 霍清澜觉得，等他回来，或许应该处理一下这个问题。 清晨的七点，燕京冷冷清清。 今天有些雾气。 霍清澜简单的收拾了下自己的物品，下楼拿笔记本时，发现了笔记本上摆着一张字条。 【广州明天有雨，记得带伞。】 他不知道是陈意安什么时候写好放在这的，他只觉得心里有些酸楚。 他在感情上的空茫，让他第一次有了一种无措。 感情并不是冷冰冰地工作，按部就班的完成就好。 并不是走流程的程序，完成了一部就是下一个环节。 可他到底没有经历，他也不知道年轻女孩的心绪，但他应该尝试着了解，尝试着了解她的思维，了解她的感受。 陈意安是个活生生的人，拥有着自己丰沛的情绪，而他理应珍惜和爱护。 霍清澜重新折返上楼，他看着陈意安埋在被子里熟睡的脸，轻轻俯身吻了下她的额头。 “两天我就回来。” 我会学着怎么爱你。 像你一样。 那是你本该拥有的爱，浓烈的，清晰的—— 作者有话说：你还没回来老婆就跑了：） 第44章 第 44 章 失落 陈意安临走前在这个客厅里转了一圈, 这房子很大，一点生活过的痕迹都没有，甚至空旷到令人心里有些失落。 她扫了一圈, 几尾漂亮的鱼儿在鱼缸里摆动着尾巴, 无忧无虑地游来游去。 这些天降温而且天气不好，霍清澜没把那只鸟拿出去晒太阳。 它就站在金丝笼子里的横木上，扑棱着翅膀嘀嘀咕咕。 陈意安不死心, 还试图教他：“霍清澜, 大坏蛋。” 鹦鹉歪着头看她，或许是在思考她是谁。 在鹦鹉眼中，她是个外来的陌生人。 陈意安蹲坐在客厅的地毯上和鹦鹉对视。 “霍清澜，大坏蛋。” 算了。 “霍清澜还挺好的。” “我也多希望, 你能让我觉得我对你很重要。” “霍清澜，大冰块。” 鹦鹉还是歪头看她, 好像一个安静的不会说话的倾听者。 陈意安也觉得有点离谱, 自己对着一只鸟说话。 但还好这只鸟不会说话。 陈意安起身，拍了拍衣服，她想到自己去玩这一趟也就三天就回来, 干脆轻装上阵，行李箱留在了霍清澜这，托特包装了换洗的衣服随身，有上次的经验，她出门买了一些感冒药，直接乘地铁去了机场。 陈意安还挺期待这次短途的旅行的, 她想用这三天给自t己放个假，不要在霍清澜的事情上钻牛角尖，也给自己彻底放松三天, 然后就要回去面对紧迫的工作了。 其实这次来冰城，对她还挺特殊的，这是她第一次以游客的身份去游玩自己参加的项目。 值机，等待，她戴上耳机，精心给自己挑了几首旅途打发时间的歌。 坦白讲，陈意安也没有恋爱的经验，但她只知道任何事都是自己开心最重要。 不开心就不想，不开心就出去走走。 陈意安坐在窗边等待登机，窗外是雾蒙蒙的灰色天空，她的斜对面是一个中年女人，她有着漂亮的长卷发与红唇，脸上有些岁月衰老的自然痕迹，这么冷的天她依然穿着风衣和高跟鞋，她优雅大方，正在熟练的用英语完成一场谈判，大概是上班的这些日子也见过了许多人，她对人的气场有了自己的判断。 这个女人语气温柔，用词犀利而果断。她猜肯定是管理层的。 她看着她，有点失神。 这是她想成为的人，这是一种感觉：自信，强大，果断。 她距离这样还多远呢。 飞机的航程有几个小时，她听着耳机里欢快地声音，思考着自己要从哪儿开始努力开始改变。 Kenton的员工手册她都看了无数遍。 每个岗位的软性和硬性要求都写的明明白白。 她翻看营销岗的资深员工级别：要求有独立策划项目的能力、有做过5个A级项目或者5个被三个考官评估为优秀的营销方案。 到总监级别：要求熟练掌握商务英语、能够独立带领团队完成营销方案，完成三次内部的考核。 在飞机上的这几个小时，陈意安找到了努力的方向，她给自己制定了计划。 她想，她的人生和霍清澜截然不同，她也许会失败，也许也没有他那么出众的能力，但她会找到方向一点点努力。 曲线救国也是进步么，不丢人。 陈意安给自己加油打气。 落地的时候，她就决心好好玩上三天。 她拎着包出来，远远就看到陈煜站在接机口等她，陈意安小跑过去，陈煜手里抱着一副加厚的手套，他笑意盈盈递过来，“这几天超级冷，还下了两场大雪，话剧团有几个广东的朋友，看见雪开心坏了。” 陈意安笑着问他们这几天都去哪儿玩了。 “你们那个方案里推荐的景点我们都去过了哦，但是我们发现实际上比方案里写的好玩多了，尤其是景区周边的小店主打一个便宜实惠热情，那条街上所有的东北菜我们都吃了一遍，”陈煜说，“所以我们这边打算把冰城拍到初春附近，做成连续的短视频。” “你们忙得过来吗？”陈意安随陈煜出来，他租了一辆黑色的越野车，上了防滑条，她裹好围巾口罩帽子，“工作量不小吧？” “忙得过来，我们白天去一边玩一边拍，晚上回来剪视频，给boss看一眼就直接发了，”陈煜说，“我接你之前刚去采购了一下，回去涮火锅。” 有年轻人的地方，热热闹闹。 尤其是有个个儿高又帅的男孩子抱着一把吉他在那弹唱，俗套是真，年轻也是真。 陈意安只同温晨和陈煜熟，也就只能和他俩说得上话，好在人家几个年轻人在商量明天的拍摄内容，也并不会太让她拘谨。 饭后他们去忙，温晨和陈意安是来玩的没带工作，主动包揽了打扫卫生和收拾餐桌的活。 厨房的推拉门一关，两人在厨房里洗碗和倒垃圾。 温晨推开了窗户，窗外是个小花园，夜色朦胧下能看到覆盖着一层厚厚的雪色，陈意安也顺着往外看，她看到夜空中纷纷扬扬飘落的雪花，这还是她第一次看到这么大的雪。 虽然并不是跟喜欢的人，但是跟她的好朋友。 她也同样开心。 “看开点儿，”温晨从口袋里抽出摸出一盒烟，眼神问她介意不介意，陈意安摇摇头，温晨又在口袋里摸了一下，没摸到打火机，她顺手拧开了燃气灶点烟。 猩红的一点红色燃起，是淡淡的莓果味道，并不难闻。 瞧见陈意安的视线，温晨夹着烟递给她，“尝一口？没尼古丁。” 陈意安试着吸了一口，莓果的味道很冲，入口有些苦涩。 “你知道我奉行的人生规则是什么吗？”温晨倚靠着通向后院的玻璃门，对着窗户吐了一口烟雾。 “什么？” “就是人活着不过这么几十年，开心快乐就好了，其他的都不重要。”温晨的手纤细漂亮，像弹钢琴的手，她对着垃圾桶弹了弹烟灰，“没有人比你自己更懂你的感受。” “我不会告诉你除了霍清澜还有更好的男人，但是我会告诉你，人生中除了爱情，还有很多更好、更广阔的事情，别太为男人费心神。”温晨说，“谈得下就谈，谈不下就走，只是你人生中其中一段经历而已。” 陈意安很喜欢温晨，她很像Judy。 Judy也是这样的洒脱，从来没有太费心神的事。 又或者说，她们有，但她们不在意。 陈意安问她，“怎么才能像你一样洒脱呢？” 温晨熄灭了这支烟，她的长卷发掖在耳后，一张精致而线条分明的侧脸，她将熄灭的烟头扔进垃圾桶，抬眸的眼睛漂亮，她说，“你自己的心情才最重要，其他都当成个屁放了。” 陈意安莞尔笑了。 那天冰城下了纷纷扬扬的大雪，陈意安小心地拉开了后院的门，她和温晨并肩站在门廊，面前是寒风刺骨的冷，背后是温暖的房间。 陈意安颤抖着伸出一只手，一瓣漂亮的六瓣雪花迅速的在她的掌心消融，只留下了一小片水痕。 温晨笑着拍拍她的肩膀，把她推回了厨房。 陈意安常常觉得很幸运，有这么一个好朋友，总能在许多的时候回鼓励她，给她很多力量，让她豁然开朗。 当天晚上，陈意安睡前看到了霍清澜的信息。 她给霍清澜留了一条言，说自己和朋友出去走走，初八就回来。 他发了两条微信，一通未接电话。 陈意安不知道自己在斗气什么，他分明没错。 她可能只是有些恐慌，有些不太能接受一个事实。她怕自己在Kenton许多年，仍旧只是个普普通通的普通人，没有什么成就，也爬不到更高的位置。 比起普通，她更害怕自己拼尽了全力还是在原地打转。 这种恐慌，让她有些难受。 她不该将这种情绪发/泄到霍清澜身上。 陈意安不知道回去后是否要跟他敞开心扉聊聊，可她也同样担心，听不到他的偏袒和鼓励，又是冷冰冰的现实。 陈意安这晚睡的并不算安生。 次日醒来的时候，窗外的雪格外的厚，别墅里就剩下了四五个人。 陈煜显然是在等着她。 “早啊意安姐。”陈煜在开放式厨房里坐着，眼下厨房里安静了许多，他起身给她倒了一杯热牛奶，顺势烤了两片吐司，“今天他们都去冰雪大世界了，晚点我们打算去滑雪，你去不去？” “滑雪吗？”陈意安向来没什么运动细胞，她有点不好意思，“我不会滑。” “去初学者赛道还好，我会，我可以教你，跟在你身后，你慢一点没事的。”陈煜说“走吧，去走走，冰城冬天这么特别，下次来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好。”陈意安觉得也是这么个道理，她迅速地吃完了早餐，然后上楼换了衣服，下来的时候陈煜已经整装待发，他好像是在刻意等她，但陈煜总是温和热心，昨天晚上的时候他也细心照顾着桌上的女孩，礼貌温柔。或许他很擅长或者很喜欢照顾人，她不能自作多情，有这样一个好朋友她也很开心，陈意安把帽子戴好，裹的严严实实。 “走，先带你去冰雪大世界转一圈，你绝对震撼，”陈煜走在前面，“人超级多。你看看就知道了。” 第45章 第 45 章 出现 陈煜开车很慢很小心, 尤其是最近下了这场大雪，道路结冰，但冰城市政响应很快, 几乎通宵洒了融冰剂。 陈煜特意开车带她在冰城的冰雪广场外围转了一圈, 其实距离她上次来也不过才隔了这大半个月，然而这次来她确实有被震撼。 冰雪世界占地面积远远比她想象的要大得多，从外面就能看得到里面的众多冰雕, 园区甚至特意分了区域：动物冰雕, 建筑冰雕，创意冰雕，人像冰雕……零零总总七八个区域，仿佛真的进入了一个童话一样的冰雪世界。t 陈意安被这里的冰雕震撼, 远远的就看到巨大的由冰雕而成的城堡，几乎1:1的复刻, 在阳光下泛着璀璨而清澈的光线, 冰雕的每一个细节都栩栩如生，细节刻画的出神入化。 “其实这个季节才是冰城旅游的最佳季节，毕竟这些这么震撼的冰雕, 进了春天就要融化了，我问过师傅，说差不多这个月底，一些小的冰雕就会开始消失。除了冬天，其他时候是看不到这些冰雕的，”陈煜说, “当地也很重视很热情，特意还做了一个可以让游客拍创意照的冰雕区，就那个冰雕的大玫瑰相框, 好多人去打卡呢，而且因为占地面积太大，还配套做了游览摆渡车，每个区域15分钟一辆。这个冰雪世界外面还有一条美食街和小吃街，卖糖葫芦啊，冻梨啊，冻柿子啊，雪糕啊……” 车子开得慢，她走马观花一样看着窗外的景象。 她看着外面密密麻麻的游客，大家都很开心，大多都是和朋友一起来的年轻人，她们在冰雪大世界门口合影拍照，每个冰雕前都是许多打卡的游客。 陈意安不敢相信这么多人。原本的预想，可能能带来一小部分游客就够了，而眼下甚至可以用“火爆”来形容，她完全没有估量到陈煜的小组带来了多大的流量。 陈意安没有问他，她更想自己看到这个数字。 滑雪场有点远，开车要四十多分钟。 游客依然人满为患。 陈意安讶异，“这怎么也这么多人？大家都这么热爱运动吗？” 陈煜哭笑不得，“意安姐你是真不上网，我们发了那个冰城系列之后，我们这边官方设置了很多活动，比如在我们平台上带话题发视频可以获得流量扶持，这就有很多博主跟风、普通用户打卡，所以这爆视频呀可不是只有我们那些账号，现在的情况就是，‘冰城’的相关内容都已经是爆款内容了。” 那时陈意安还不懂“爆款”意味着什么，“爆款”意味着怎样的流量，不知道“爆款”会为她带来什么。 她只是很单纯的觉得，“爆款”这个词，是对她工作成果的认可。 “然后冰城这边就响应的很快，很快就推出了什么滑雪教练体验课，很便宜，主打一个服务热情。” 陈煜带她去领了装备，旁边的大哥果然跟讲段子一样推荐教练，“88一节课咱尽情滑，滑到我们下班也没问题，咱还有回市区的班车保证给您安全送回家，老妹儿考虑不？”陈煜转头问她要不要教练，陈意安稍微犹豫了那么几秒，她以前在英国的时候有过滑雪的经历，这种运动还算是好上手入门，而且初学者的雪道都很简单，没什么高难度的坡度，她自认为随便玩玩还是问题不大的。 所以陈意安自信拒绝了，自己拿了简单的全套护具就去了更衣室。 陈煜不太放心她，陈意安也是以安全为主，她并不想要挑战什么，就安安稳稳的以最平稳最慢的速度慢慢向前滑行，陈煜跟在她的身后，确认她没有问题这才放心下来。 他稍稍摘了一点护具，大声的和她说，“意安姐，朋友他们在前面的中级滑雪道，我们一会去那边和他们汇合吧？” 陈意安点点头，表示没有问题。 周围都是人，想滑也滑不快，陈意安以龟速向前慢慢挪动找感觉，很快她就觉得有点儿不过瘾，尤其是前面有一段雪道没多少人，她尝试了一下加速，稍微躬身控制着速度。 寒风呼啸而过的声音被她敏感的捕捉，尤其是这里的雪道和其他地方的雪道不同，这里的雪柔软丝滑，不是人工降雪的硬实，她感觉到好像脚下有风，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都在叫嚣着自由和自在，而后她的大脑好像接收了刺激的讯号，她有些渴望加速，运动带来的快·感是强烈而巨大的。 陈意安渐渐找到了感觉，而后她尝试着加速再加速，她发现很安全，所以顺势在下一个地标处拐了弯，滑入了中级雪道。 在这里，陈意安和陈煜一行人顺利地碰面。 一群正当二十岁出头的年轻人，还仍然热血而活跃，他们挥手和她打招呼，陈意安顺势跟在他们的身后，他们的速度很快，享受着运动带来的原始快·感和刺·激。 陈意安觉得这种感觉特别棒。 她的脑子里没有了工作，也没有因为霍清澜而产生的烦心事，她现在只考虑前面的雪道要控制多少速度，要在哪个雪道拐弯，她的视线所及，都是白茫茫的雪，还有高高竖起的地标，还有两侧高耸的树木。 树木之上覆着一层厚厚的白雪。 在她分神看两旁的树木的时候，她察觉到地势忽然上升，等她想要拐弯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她滑到了一个坡上，专业的滑雪人士会在这儿完成一个漂亮的跳跃，这中级赛道其实坡度高度不算太高，但毕竟陈意安只是个入门菜鸟，平地滑滑就足够了，这种坡度她从来都没有上过，她不知道怎么控制力度，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跳跃，她什么都不知道，所以陈意安的脑子里一片空白，在这种情况下根本也来不及刹车。 她感觉到身体失重。 而后脚踝处传来了剧烈的疼痛，她感觉到自己的额头一下子出了冷汗，剧痛让她瞬间清醒，立刻摘了手套，从口袋里去摸手机。 她在急切里，只拨了两个电话。 一个是打给了陈煜，一个是打给了霍清澜。 …… 这是陈意安觉得最漫长的一段时间。 陈煜喊了救护车，她当时还觉得没什么大事，在救护车上还咬牙硬挺着，冰城的急诊医生也是见多识广了，一看她这样就掂量出个七七八八，“妹儿别慌，咱这儿医生专业，你知道以前人家说冰城什么科最好不？” “那必然是冻伤截肢和骨科了，就也不是我说，年年都有人嘎嘎自信，冻得得截肢了才行，还有就是你们这些滑雪的，见得多了，没事噢，到医院拍拍片，指定不是啥大事。” 陈意安当时就觉得，有点完蛋，这脚出了问题，上班可怎么挤地铁。 她去医院的时候脚都肿起来了，人疼的脸色惨白，但她不哭也不喊疼，陈煜特别紧张自责，反倒是陈意安开玩笑逗他，“我一会就疼晕过去了可没人安慰你了。” 医生推她去拍了个片子。 脚踝骨折，得动手术。 也算是陈意安预期内的结果了。 医生看她神智还清醒，就让她自己签了手术同意书。 其实陈意安也这么习惯了——毕竟以前在国外也都是这样，只能依靠自己。 她身体底子还好，几乎没生过什么大病。 全麻手术做的很快也很顺利，就是陈意安的全麻不知道什么时候才退的。 她睁开眼的时候，病房里亮着灯，陈煜坐在角落的椅子上打瞌睡，陈意安迷迷糊糊的，脚上因为麻醉的缘故还没完全有多少痛觉，她想拿旁边的手机看看时间，陈煜立刻醒了，“意安姐你还好吗？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我没事，这也不算多严重，医生说住院几天？” 陈煜刚要回答，陈意安突然听到了外面走廊的脚步声和说话的声音，那声音有些熟悉，但陈意安觉得这概率还不如自己全麻出现的错觉概率来的大。 也就正在这个间隙，陈煜小声和她说，“那个，意安姐，我不太该接你的电话，但是你手术的时候有个叫Eric的备注一直进电话，我就帮你接了，我没想到是你那个上司……” 陈煜刚说完，病房的门就被推开了。 陈意安抬起视线，就看到霍清澜从外面走进来，他显然是刚过来没多久，身上的衣服显得有些单薄，她记得他说去广东了，眼下就这么一件羊绒衫和毛呢大衣，陈意安猜测他可能有些忙，他好像没休息好，神态有些疲惫，他站在门口跟医生点了点头，陈煜赶眼色，小声和她说，“那，意安姐，我先走了，你有什么事给我发消息，我还要在冰城呆到这个月月底。” “好，诶，”陈意安说，“我骨折的事别和温晨说啊，我怕她担心。” 陈煜点点头，在嘴巴上比划了个拉拉链的动作。 陈煜出去的时候，霍清澜就站在门口，他素来气场冷淡，一贯的强势，总是让人有些望而却步。 一个刚步入社会的陈煜，另一个是已经沉稳而成熟的男人。 陈煜简单地打了个招呼就出去了。 病房里一时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 陈意安觉得有些尴尬，她当时给霍清澜拨那通电话的时候他没有接通，陈意安也t不怪他，毕竟他工作要忙得多，甚至说实话，陈意安也没想到自己醒来就看到他出现在这。 霍清澜站在那里，他看着她，最终还是抬步走了过来，他拉过了旁边的椅子放在她的床边，而后在这儿坐下。 第45章 第 45 章 男朋友 一时间, 陈意安有点儿尴尬，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先打开这个话题。 要是论对错，她也没好到哪儿去, 给他发了一条消息就跑到了冰城来, 转头自己骨折了，却又第一个给他打了电话。 她心里有个小人在嚣张问她，“陈意安, 你不是很潇洒吗, 直接不管不顾跑路，出了事儿倒想起他来了，你有骨气一点，自己收拾自己的烂摊子。” 另一个小人又理直气壮, “那又怎么了，霍清澜又不是什么外人, 他可是你的男朋友诶。” 两个小人在她的脑海里博弈争斗。 霍清澜盯着她看了好一会, 他脸上的神色不辨喜怒，也看不出他此刻的情绪，但是陈意安下意识地感到心虚。 最终, 霍清澜还是先开了口，“有没有哪儿不舒服？” “没有，”陈意安压低声音，“可能全麻还没退……那个，我感觉我应该不影响上班吧……毕竟这位置也不影响什么……” 霍清澜还是盯着她的脸看，陈意安心里更虚, 撇开视线假装看窗外。 霍清澜看着她好半天，也说不出什么责备的话，他沉默了许久, 说让她睡一会，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东西。 陈意安问他，“你不用工作了吗？” 于是霍清澜又抬眸看着她，他久久地看着陈意安，她的眼神很好懂，有一点歉疚，一点倔强，更多的还是努力让自己装作云淡风轻，霍清澜起先只察觉到陈意安情绪不太对劲儿，但他还不知道症结在哪。 而现在，他似乎知道了。 陈意安把自己摆在了一个很低的位置。 她自然而然地去理解他，觉得对他来说是工作最重要，她从未对他要求过什么，而这种小心翼翼和谨慎，让他终于察觉到了问题所在。 所以尽管现在并不是个聊天的好时机，他仍然觉得该和她谈谈了。 “所以你是不是一直觉得，对我来说，工作永远都比你更重要，我不可能为你做出什么让步？”霍清澜坐在她旁边的椅子上，眸光落在她的脸上与她对视。 陈意安有时候有些逃避他的目光，总觉得他的目光太过于锐利，总是让她的思绪无所遁形，她仍然年轻，有些幼稚的想法总想要藏起来，想要在他的面前成熟一点。 对视这个动作，太过于亲昵。 陈意安的确是这么觉得的，因为在她眼里，霍清澜的工作都很繁重，每一个项目都是上千万起步的级别，她当然不想与之相比，也不想耽搁他的工作。 况且，这是成年人的恋爱，大家的生活里都有工作，都有各自觉得重要的事情。 “可你对我也同样重要，我不能回答你二选一这种无厘头的问题，但我会平衡好我的工作，同样也会顾及着你，我的意思是，”霍清澜说完之后，他停顿了一下，“陈意安，你不需要对我这么懂事。” 那个时候，陈意安才真正觉得，自己好像跟自己闹了一场没有意义的别扭。 她软了下来，说自己想睡一会。 霍清澜问她，“醒了想吃什么？” “清淡一点的吧。” “睡吧。” “你什么时候回去？” “等你出院跟你一起回去。” “那你的工作？” “有Leo，推不开的我会线上解决。” 陈意安讷讷的，说了一句好，她又慢慢地挪动着躺下。 霍清澜并没有走。 此刻是晚上十点多，陈意安躺在病床上没什么睡意， 霍清澜坐在她床边的椅子上，安静地看着他的电脑。 “你怎么突然过来了？”她扭头看着他问。 “你打电话的时候我在深圳开会，手机静音了，结束的时候发现你的未接来电我就回拨了，接电话的是陈煜，他说你在冰城人民医院，所以我就过来了，”霍清澜说，“工作都推掉了。” 陈意安嗯了一声，她仰面朝天躺在床上，伸出手拽了下霍清澜的袖口。 霍清澜放下了电脑，伸手扣住了她的手指。 黑夜之中，周围静谧，偶尔能听到走廊上护士的脚步声，听到护士站滴滴的声音，她沉沉地闭上眼睛，却又如此清晰地感知到霍清澜的温度，他在她的身边。 “对不起。”他突然低声说了一句。 “对不起什么？” “让你不开心。” “那你会不会觉得我很固执？” “不会，”霍清澜说，“是我没能早点察觉到你的不开心。” 陈意安牵着他的手，合上了眼睛睡觉。 好像在这样一刻，她才延迟的、终于感受到了，他是她的男朋友。 普普通通的，寻常的男朋友。 陈意安这一觉睡到了早上七点，睁眼的时候正好看到霍清澜送查房的医生出去，她睡的懵懵懂懂，“怎么了？” “没，帮你查了下脚，”霍清澜说，“没什么问题，后天可以出院，我联系了燕京的医院，回去之后再复查一下看看，不过最近要减少活动频率了，尽量不要走路太多。” 陈意安都老实听着。 “这段日子我会陪你在这，回去之后的事情我们可以商量一下。” “工作吗？” “不是，”霍清澜说，“你住的小区不是步梯么。” “是哦。” “所以这段时间你想去住酒店还是我家？”霍清澜说，“选一个。我陪你。” “你家。” “好。”霍清澜继续说，“还有就是，你这个恢复期大概要两个月，伤筋动骨一百天么，所以最近两个月内需要出差太远不能当天往返的工作我都委托给了Leo。” 陈意安懵懂地听着，傻里傻气问了一句，“然后呢？” “所以现在有感觉我是你男朋友了么？” “……”陈意安脸颊有点发热。 霍清澜也没逗她，他把病床的桌子放下来，“早饭，蔬菜粥和蒸糯米糕，好消化，这两天你都吃的清淡一点。” 陈意安说好。 霍清澜就这么坐在她的身旁，陪她吃了一顿早餐。 病房里阳光清朗，窗外一片雾茫茫的白色，陈意安竟然觉得静谧，她第一次有一种实感，好像他不再是那个离她遥远的霍清澜。 第三天的时候，陈煜来了一趟，给她送了一些水果，霍清澜倒没多说什么，陈煜对于没照顾好她很是歉疚，陈意安笑着说没事，等回去了有空一起吃饭就好了。 第四天时，两人得回去了，陈意安还挺愁怎么回去的，毕竟现在她的右脚不能动，霍清澜买了两张头等舱的机票，她总是能躺的舒服一点。 陈意安当然不是很想真的在霍清澜家住两个月，她和他商量着，只在他家暂住几天，几天她好一点之后她就回家住，霍清澜迟疑几秒，松了一步说看她状态—— 作者有话说：明天多更，今天有点头疼 第47章 第 47 章 分享 那天陈意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初八下午了, 她提前打了个招呼说完点才能到，Hedy她们都表示理解，毕竟过年回来的票都不好买, 说好多同事今天都晚到。 陈意安这才稍微放了点心, 霍清澜让她回来简单收拾点洗漱用品换洗衣服，好再回来的时候瞿颖和温晨并不在，她有种背着家长早恋的心虚, 收拾了点儿东西, 心想在霍清澜那也住不了太久。 估计也就一两周么。 陈意安怕她们担心，在群里说这两天出差，不用给她留门。 她扶着栏杆一瘸一拐下来的时候，看到霍清澜站在那儿, 黑色的车子，她的当时却并没有许多期待和雀跃。 她不知这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们好像更近一点, 但她却始终想要保留着一点足够安全的距离。 霍清澜并没有太刻意, 陈意安的脚打了个石膏，有拐杖，出入上下都有电梯, 不太远的距离她一跳一跳也没问题。 霍清澜好像个神秘的田螺姑娘，他推了能推掉的工作，早上有清淡丰盛的早餐，中午她在公司食堂解决，晚餐都是霍清澜提前给她订的。 复工之后开了一次组里的复工会议。 很意外地，陈意安他们组里的冰城方案成了最大的黑马, 仅仅几天就变成了营销的爆款，A级的方案创造了S级项目的营收，陈意安当然知道这是团队配合地效果, 尤其是陈煜他们的系列视频，当时会议室的ppt上t出现了这次冰城项目的营销成果，各个数字庞大的是她未曾预计过的程度，她有些震撼，但更多的还是觉得自己运气很好，毕竟Hedy也说过，流量这种东西，尽人事听天命。 而三亚的方案却频频出了问题：酒店的好评率下跌，顾客的满意率下跌，人流量有一部分的流失，营收比减少了9%。 大家也没什么太大的时间去庆祝，Hedy本来想组织个小组聚餐，但是Max不喝酒，陈意安又受伤，得，庆祝没戏了。 散会之后，Hedy悄悄碰碰她，“有个小八卦。” “啊？”陈意安凑过来，“谁出轨了还是谁和谁好了？” “切，想什么呢，”Hedy说，“咱们冰城那个项目，Henry不是后面做了城市招商的方案了吗，Henry好像有希望升职了，Henry好像在这个岗位上五年了，阴差阳错的吧，一直没升职，今年感觉他奇奇怪怪的……” “什么叫奇奇怪怪的？” “就是，嗯，Henry这个级别的吧，他如果没有升职，那么外面公司一定会开更高一个级别的待遇来挖他，估计Henry也有犹豫过，毕竟他这个层级是有竞业协议的，估计也是各方各面不合适，但是有冰城这个项目，Henry也是直接受益方了……听说后面城市品牌投资，拉来了不少呢，这个利益数值，足够Henry升职了。” “如果Henry升职了呢，我们是不是要换上司啊？” “看看哦，按照Kenton集团以往升职的标准他升职肯定八九不离十了，只要别半道儿杀出个程咬金。他升职呢要么是技术上升职，他可以选择继续呆在这岗位但是待遇提高，或者升管理层了，升管理层就调走了呀。” “Henry还蛮好的，你觉得他会走吗？” “不知道耶，”Hedy说，“有时候在一个岗位待太久，可能会觉得没有上升空间吧，我是说Henry这种的。” 陈意安觉得Henry很厉害，他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上级，而且从来不会给下属施压，也不会对下属发脾气。 但听说隔壁酒店部的上级就隔三差五发火，人送外号灭绝大师兄。 冰城的项目暂时的结束，但是公司有意把冰城当作以后能长期营销的可持续项目，不过陈意安并没有想好后面的营销重点是什么，毕竟进了春天，也就没有冰雕了。 Hedy发给她接下来的营销项目框架，步入了春天，主要是假期的减少，接下来都是B级C级的小项目。 那天会议之后，照旧是要开一个复盘评估，当时Hedy写好了评估的PPT传给陈意安，陈意安扫了一眼没发现问题，但是临关闭的时候，突然看到了Hedy封面上写着：项目主要策划人：陈意安（Lilian）。 陈意安碰碰Hedy，“你是不是忘记写你和Max的名字啦，我帮你们加上。” Hedy制止她，“别，没写错，就在第二页。” 陈意安不解，“为什么？这个项目是我们一起做的啊。” Hedy说，“因为我和Max没有什么升职的想法，我们两个比较摸鱼，而且怎么说都已经是资深员工了，我们也不想继续奋斗什么，但你不一样，你这还潜力无穷呢小孩，今年还有晋升的机会，如果你要报名参与晋升，这个项目就有用了。” 当时陈意安听完这番话，张了张嘴，却发现自己眼眶先泛酸，Hedy比了个Stop的手势，“姐没空安慰你啊，姐手里还一堆活，想哭自己去厕所哭完回来把这个PDF的数据回传给我。” 陈意安噗嗤笑了，擦擦眼泪埋头苦干。 得益于最近吃好喝好，陈意安觉得自己的脚恢复的很好，周末的时候霍清澜带她去医院复查了一次，医生给她拍了片子，说恢复不错，定期复查。 从医院出来的时候，天气晴朗。 陈意安心情也不错，尤其是上次冰城项目的收尾数据很漂亮，她单纯的为自己能够把这份工作完成的漂亮而开心。 霍清澜说看在她恢复不错的份上可以让她想想吃什么。 陈意安想了半天，只能想到一个热热闹闹的海底捞。 霍清澜依着她，手机导航了一个最近的海底捞开车带她过去。 虽然是上午，店里仍然有不少人，尤其是有一桌正在过生日，服务员举着牌子唱生日歌，好热闹。 趁着霍清澜点菜，陈意安说去给他调蘸料，他看着她一瘸一拐，跳跳地往前走，忍不住问她，“能行吗？” “能行呀。”陈意安就只扶着一个拐杖，在他旁边转了一圈，“稳稳当当。” 霍清澜这才依着她去了。 陈意安毕竟手脚不便，本来想分成两趟，但是服务员都很热情，还帮她端了两碗甜品。 上次的分享还不太愉快，这次陈意安不想那么多了，她把长发往耳朵后面掖了掖，“我这次项目是不是做得很好？” “完成度很高，”霍清澜这次不吝啬地夸赞她，“如果这个月有开始晋升的话，你应该可以晋升成优秀员工了。距离资深员工还差一个项目，但是如果数据上都很满意，应该也可以破例晋升资深。” “那我距离Henry那个级别远不远？” “只要肯努力，万事有希望，”霍清澜说，“不是不可能。” 陈意安弯唇笑了，问他工作怎样，霍清澜说就那样，而后顿了顿说，“不过有一个城投项目不太顺利，比预期低一点，今年管理层要继续变动，本来是预计两年内完成更迭的，有两个管理层目前要求了更高的赔偿，所以可能要走起诉的流程了。其他有几个管理岗，目前没有太好太合适的人选。” 陈意安不懂这些，她只知道霍清澜工作不太顺利。 霍清澜说完之后，就发现陈意安坐在他对面看着他，眼睛一眨不眨的，她的情绪从来都不遮遮掩掩，他看得出来，她不太懂这些。 他刚想说换个话题，结果陈意安夹着毛肚下进了锅里，而后数着八秒捞出来放进了他的碗里。 “那你也要加油哦，吃一顿火锅，没什么事情过不去的。” 那会，霍清澜坐在她对面，看着陈意安很热心地把肥牛和羊肉分别下进辣锅和番茄锅，她积极地涮菜，旁边的服务员热情地帮忙倒饮料和捞菜。 她坐在那，闪闪发光的。 像一个小太阳。 两人从火锅店出来，又顺势去看了一场电影。 回家之后，霍清澜做了点清淡的汤，陈意安今天吃的有点撑了，她坐在沙发上摸了摸肚子，“烤肉和火锅这种东西，没吃的时候很怀念，吃了之后就腻好多天，但是百吃不厌。” 霍清澜怕她撑到了，提议说去走一走散步消食。 陈意安这脚也不太能长时间走路，霍清澜干脆从车库推了一个轮椅。 陈意安这会没拒绝，“人少的时候我能走两步。” 于是，霍清澜推着她，沿着西郊的小道慢慢走，她觉得很静谧，这的道路安安静静，大多的房子都是没人的，有几家亮着灯。 她看到一个小小的花园，里面种满了各式各样的花，亭子里还摆着一台琴。 她还看到另一家的院子里放着一盆又一盆的绣球花，开得密密麻麻。 所以她觉得，西郊像个浪漫的花园。 “霍清澜，你的院子里也该种点花，和那个鸟多搭配啊，鸟语花香的，”陈意安说，“但是种什么花好呢。” 第48章 第 48 章 特别 那天已经快要立春, 温度不算太冷，霍清澜推着陈意安在西郊转了一圈，她说想出去走走, 从西郊出去就是一个岔路口。 对面是一片胡同, 这个时间路上依然车水马龙，陈意安说想去花店转转。 花香扑鼻，进门两旁都是玻璃架子, 玻璃花瓶里插着各式各样的鲜切花, 陈意安一眼看中了中间一个花瓶，里面插着几支白色的花，好像兰花。 店主是个很温柔的年轻女人，她正戴着浅色的围裙在修剪一束绣球花, 她笑意盈盈地说，“这是小苍兰, 味道很香的, 很纯洁很活力的花朵。” 说着，她走过来，捧起花瓶给陈意安闻了闻, 馥郁清香的味道，素净好闻。 这种花买的人也少，所以店里订的也少，一共就还剩下七八支，霍清澜让她包了一下，店主选了奶绿色的包装纸, 小心地将小苍兰包装起来。 很有活力，很温柔的配色。 陈意安抱t着花嗅了嗅，说他院子里很适合种这个。 鸟语花香。 霍清澜之前没觉得自己家里有什么问题。 反正他觉得住在哪里都一样。 但是陈意安常常说：你家连个摆设都没有, 显得特别没有人气，像样板房。 霍清澜推着她问她，“像样板房不好吗？” “当然不好啊，你没事情做的时候，就觉得特别空旷寂寞啊。” 陈意安翘着脚抱着花说的理所当然，“我们家沙发上摆了好多玩偶，家里的沙发巾都是碎花的，瞿颖还养了两盆剑兰和兰草，家里特别有生气，这可能叫……生活的痕迹。” 霍清澜想了想。 其实他不觉得家里有什么不好，但是他只觉得，家里有了陈意安，让他觉得更安心。 她偶尔乱扔的笔记本，偶尔乱放的资料堆在他的茶几上。 他的洗漱台上也摆了几样乱七八糟的护肤品。 他好像懂了什么叫生活的痕迹。 他并不讨厌。 那天的傍晚，两人度过了闲散的一天后在马路上闲聊。 路过了一处公园，他们在长椅旁停下来。 陈意安想走走。 她不要霍清澜扶着她。 她自己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地朝他蹦过去。 霍清澜两手插袋等着她。 她跳到他的面前，忽然张开手，拐杖“啪”地一下掉在地上。 他伸手将她揽过来，她身上还沾着小苍兰的花香，淡淡的，存在感却又强烈。 陈意安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她对他耳边吹了口气。 “想说什么？” “想说要是一直这样就好了。” “这就好了？” “这当然好了，”陈意安闭上眼睛说，“成年人谈恋爱不就是应该这样吗，大家上班都很累了，平平淡淡多幸福，晚上一起散步一起聊天，一起度过平淡的一天。你知道吗，我上学的时候看我同桌谈恋爱……” “嗯？” “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他们还爱的死去活来，那时大家都觉得他们情比金坚，我那个时候也可羡慕了，我觉得吵不走的才是最爱你的，”陈意安说，“后来长大了，工作了，每天忙完就很晚了，要是有个人来跟我吵架，我立刻就要把他拉黑掉的。” “你呢，”陈意安拉着他的手，她一只脚不能沾地，用一种滑稽的姿态往前蹦，她挽着霍清澜的手问他，“我们还没聊过，你理想的恋爱是什么样子？” 一阵风吹来，小苍兰的味道淡了一点，霍清澜嗅了嗅，他想了想，“以前没想过，后来只觉得有你在身边的日子就足够了，你知道么，我从来没有胡思乱想过。” “什么胡思乱想？”陈意安还没意识到他在说什么，她低头专心看着脚下，紧紧地挽着霍清澜的胳膊找平衡。 霍清澜静默了一会，“陈煜。” “……”陈意安窘了一下。 “我从来没有为这件事而郁闷过，我知道你喜欢我，你不会三心二意去喜欢别人，我也知道你是不是觉得我不够喜欢你所以不会为这件事吃醋，我几天后才知道你大概是因为这件事而不开心，可不是的，陈煜是你的朋友，你也可以有其他的异性朋友，这是你的社交圈子，我不会干涉你的任何自由和选择，只要你把我放在心里就够了，你喜不喜欢我，我能感受得到，”霍清澜觉得自己终于把这些日子里思虑了良久、反复犹豫的话说出口了，“陈意安，我喜欢你，我也相信你同样的喜欢我。也像你说的，我们之间的感情不是小打小闹，不是争执和猜忌，我们之间的感情是互相尊重和理解的，是平等的，我第一次谈恋爱，我可能有一些地方做的不够好，你要告诉我，而不是自己生闷气让我去猜。” 他的这番话说的很认真很平和，一如他所有的样子，温和，坚定。 ——这也是后来，陈意安在任何人身上都看不到他的影子的原因。 他总是看起来冷冷清清，似乎有些难以接触的样子，他看起来很冷淡，也不常笑。 可不是的。 他不是一个冷淡的人。 他温和，平静，他是在意的。 “霍清澜，”陈意安在他面前停下脚步，她仰头看着他。 夜晚很宁静，风刚好舒适。 霍清澜垂眸专注地看着她。 陈意安觉得这句话好像有点儿无理取闹了，但她还是说出口了。 “我是你女朋友，你有时候可不可以向着我一点。” “好。” “也不对，工作的事情公事公办，但是工作之外，你的胳膊肘不能往外拐，”陈意安小声说，“让我特别一点。” “怎么特别一点？”霍清澜低头问她。 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埋进他怀里，“独一无二的。” “答应你了，”霍清澜揽着她的腰抱紧，“就一定会做到。” 陈意安这段日子恢复的特别好，一定有霍清澜的功劳。 她记得他家里是请了阿姨的，但是她在的这些日子没见过，早餐都是霍清澜准备的，午餐晚餐她照旧在公司解决，周末的时候一日三餐都是霍清澜准备。 他做的清淡，但味道很棒。 陈意安多了一件爱好，就是在厨房里看他做饭，明明步骤都差不多，但他做的比外面的还要好吃，她觉得自己永远学不会他的厨艺了。 霍清澜舀了一点汤递到她唇边，陈意安咂咂嘴，竖起大拇指，“这恋爱谈的超值。” 霍清澜失笑，话语间他的手机震动起来，霍清澜按了接听，陈意安自觉挪到客厅去看手机。 过了那么几分钟，霍清澜挂了电话，他盛了汤端上来喊她吃饭，顺道说了一句，“下周我要去一趟新加坡，估计要呆三五天，我把阿姨喊回来？” “NONONO，”陈意安说，“我的脚也差不多啦，下周我要回家一趟了。” “你能爬楼梯？”霍清澜对此感到狐疑，“不能就别逞强，在这住着。” “好多了呢，再说了有拐杖，我慢一点不是问题，”陈意安说，“而且我哪能一直在这住着，住久了我室友都要怀疑了！” “好，”霍清澜不放心她，“到时候好好吃饭，我让人给你送饭，”末了，他又强调一句，“特别一点。” 陈意安用勺子挖了一勺米饭，被他逗笑了。 立春来临，冰城的项目也就彻底的收尾，但是好在那边本来就是靠的风土人情，所以即便是冰雕融化了，客流量也依然没怎么减少太多。 当时合作方还特意给他们发来了感谢信，寄了很多当地的特产，承包了他们办公室好久的饭后零食。 春天来了，接下来的方案也就到了最合适的这个季节去的江南。 Hedy看她脚还得歇歇，算了算日子，江南还能往后挪几天，Hedy说给她点日子恢复恢复。 陈意安当然“谢主隆恩”了。 “咱们手里目前的项目，我挑了挑，看着不用四处跑的也就是燕京了，正好几个甲方爸爸投了一笔钱，咱们先做这个，B级项目，主打一个周末游，应该简单，”Hedy一连串发她一堆压缩包，“以往的燕京项目，看看，先做这个呗。” 第49章 第 49 章 小金毛 燕京的项目正好又忙了半个多月, 陈意安周末去复查了一次，医生给她拍了片看看，恢复的很好, 多亏当时骨折的程度不是太严重, 也没有其他的损伤，医生给她拆了石膏，但是给她开了护具和弹力带。 “还是要注意休息, 尽量减少走动和太多的运动, ”医生提醒她，“定期来复查看看。” 陈意安都记下了。 周一陈意安去公司上班，结果发现原本应该一早就在工作的Henry并没有在忙，这算是一大奇观, 她放下包开了电脑问Hedy，“Henry今天好奇怪。” “预感有事儿。”Hedy想了半天, 其实心里有了个不太确定的答案。 周一早上照旧是组里开的例会, 一番项目的进度汇报和评估，大约也就花了二十分钟，散会的时候Henry留下了陈意安Hedy和Max。 其实至于为什么留他们三个, 估计也是有Henry的私心在的。 Henry收拾着桌面上的文件，他说，“我的晋升应该月底会批下来了，我内部申请的是晋升管理层，所以月底之后，应该会有代理总监开始接手工作, 不过因为现在情况特殊……你们知道，这种层级招人的话并不容易，所以目前决定是老员工内推, 人事管理那边内推了Linda。” 这句话一出来，陈意安沉默了。 她知道Hedy最不喜欢Linda。 职场上的t不喜欢并不是简简单单的不喜欢而已，尤其是这个“不喜欢的人”变成了你的上司，这就有了被穿小鞋的可能。 “不过毕竟还是前期代理，也说不好会不会转正呢，”Henry说，“代理的任命估计也是月底下来，她有一个月的考核期，”Henry说，“大致就这样？” Hedy虽然不喜欢Linda，但毕竟职场么，顶多点头之交，回了工位之后，陈意安像个忠心的小跟班，一脸关切地看着Hedy。 Hedy把她脸转回去，一本正经地说，“别瞎想，人家晋升就晋升了呗，都七八年老员工了，再说了，工作是工作，生活是生活，把她当成Henry不就得了，公事公办，反正私下又不会有什么接触。” 陈意安松了口气，“那就好。” “不过你等会松口气，”Hedy说，“下下个月会有普通员工的第一次晋升申请了，今年一共就那几个晋升名额，我看了看你现在的项目，感觉差点儿东西，你现在能行吗，你的脚，你要是行的话，有个苏杭的联合项目，我想都交给你，你觉得你能独立完成吗？” 这是个很大的挑战。 陈意安知道这不会太容易，但是工作就是这样，她再怎么初出茅庐，也得慢慢学着独立的成长，这样才能适应和存活下来。 “应该行吧？我试试。”陈意安有点儿犹豫，她的脚应该没什么大问题了。 “好，不过我听说Eric过段日子也要过去，不知道你们能不能碰上，碰上也好，有个熟人。”Hedy坐在电脑前开始打字，“那我可就提交申请了哈，现在还是Henry审批。” “好。” 陈意安这一天还挺伤感来着。 是Henry月底可能就调职了，他是晋升，她应该为他感到开心。 但是Henry是个很亲切很好说话的上司，陈意安单纯的很喜欢这样一个上司。 她也要独立的去面对苏杭的项目了，这个挑战对她很大，尽管之前的时候她很少有求助Hedy和Max的时候，但是他们两个在，就很能让她安心。 每一个初入职场的人都像一只雏鸟，总要慢慢自己学着成长才能自由的飞翔。 这是一个很好的机会，但是也让她有点儿伤感。 霍清澜最近一直在出差，两人还是会聊天，但是毕竟上班的时间是大多数，她也只能在晚上到家后给他发一点信息。 给他看今天看到的办公室外的落日，给他看今天Hedy做的拿铁，给他看公司门口来了一只流浪猫…… 他会回，但回的少。 陈意安心里酸酸的，确实有一些不太开心。 尤其是回想起上个周末，因为霍清澜远在香港出差，她自己去了医院，很顺利地拆了石膏换了护具，恰好太阳很好，她就没忍住去走了走转了转。 在燕京也这么久了，陈意安还没去过那些热门的地方，比如南锣鼓巷，那条著名的小吃街，她特意空着肚子去的，一条不算很宽的巷子两侧都是商家，有大一点的店也有仅有门头的小破店，陈意安到底年轻，买了不少新奇的小吃，但是她胃口小，吃了一会就有点撑，还好胡同巷子里有休息的地方。 陈意安坐在一棵大树下缓缓，吃着手里买的一份热狗，来来往往的除了游客就是年轻的情侣，多日常多自然的相处。 陈意安有点儿心酸，回想起来她都有一阵子没看到霍清澜了，两人在一起也大多是宅在家里，偶尔晚上一起散个步——但是自从她脚受伤后，也少之又少了。 虽然她知道自己不该去类比，但是在这种时刻，也不免感到有点难过。 所以这一晚，陈意安失眠了。 她躺在床上半个小时还辗转反侧。 所以她从床上爬起来，本来想在客厅走一圈，结果出来的时候，她想起来自己睡得早，今天失眠也不过才晚上十点钟，温晨正在客厅里戴着耳机看综艺，看到陈意安出来，她摘了耳机问她，“你怎么又起来了？” “睡不着。” “我看瞿颖上个月买了几本，”温晨盘腿坐在沙发上，腿上盖着毯子，她摸过了那几本书晃了晃，“我的天呢这么厚，基督山伯爵，古希腊神话……你要看看么，看书最催眠了。” 陈意安去冰箱拿了一瓶好乳酸菌饮料，她坐在沙发上，靠在温晨身边，“我感觉我今天是一场漫长的失眠。” 别人失眠温晨可能猜不到，但陈意安这种思维简单的失眠，也就只剩下一件事了。 但温晨觉得不太想开导她。 正好这会瞿颖也终于风风火火下班回来，她扔下自己的书包冲进了厕所，她常年随身带着笔记本电脑和iPad，出行全靠双肩包。 “哎，快累死了，这个月一直在加班写代码，上个月上映的电影我都没空去看……” 温晨拿出了手机翻翻，“那你们两个要不要去看电影啊？” “现在还有什么电影呢？”瞿颖在厕所里问。 “咱们去私人影院点播啊！”温晨说，“咱们2km以内有一家，去不去？” “去——” “我也去！”陈意安正愁着睡不着想找点儿事情做呢。 “你们想看什么？”温晨问她们，“喜剧片还是恐怖片还是什么？” “恐怖片？”瞿颖说，“天杀的，应该没有人比社畜更有怨气了！” 陈意安当然没意见，她一直都胆子小，平时恐怖片只敢看打码的解说，这会有人陪着了她肯定愿意看。 “看什么？”温晨征询意见。 “寂静岭？”陈意安问瞿颖，“你看过吗？” “肯定没呀，我胆子也可小了，哪里敢看！”瞿颖迅速的洗了一把脸，“那我们看这个？” “行。” 三个人一拍即合，两公里其实也不算太远，尤其是这一条路上还有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和肯德基，干巴巴的看电影多没意思，三个人买了奶茶、薯片、饼干和其他一大堆零食，直接去了那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私人影院。 这部经久不衰的恐怖片常年霸占着恐怖惊悚的排行榜前十，无数个电影解说都讲过大致的梗概，但是陈意安从来没有勇气看一看原片，然而和朋友在一起，她就有了这种勇气。 就像学生时代的某节自习课老师说看电影，永远都有人说想看恐怖片，于是原本吓人的片子竟然一点都不可怕了。 以前刷到寂静岭总觉得是个纯吓人的片子，什么无脸的护士，三角头的怪物，然而等长大了再看，却又觉得这个片子有点儿感人。 与其说那是怪物，还不如说是备受伤害的小女孩在精神分裂后脑海中幻想的产物，他们可怕，悲惨，像是小女孩惨痛的童年。 三个世界，三个小女孩，还有寻找女儿的妈妈，他们的爱都被困在了不同的次元， 三个人挤在一张沙发上一边吃一边看，瞿颖胆子最小，怪物一出现就闭上眼睛，陈意安拍拍她的手就是怪物消失了。 电影结束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 这是她们第一次走在凌晨一点的马路上，但这个时间燕京依旧是燕京，高楼依旧灯火通明，路过一家酒店，也依然有着出差的夜旅人。 三个人在叽叽喳喳的讨论剧情。 瞿颖没怎么看懂，陈意安和温晨轮番解说。 瞿颖恍然大悟，“所以最后回来的小女孩已经不是原来的小女孩了，妈妈被困在了异世界……” “bingo。” “这么一说好伤感，我都觉得这个片子不吓人了，”瞿颖说，“这好像还是我一年以来，第一次完整地看完一场电影呢！这也是我人生第一次看夜场电影。” “我以前上学的时候经常和我闺蜜半夜去看电影，真好啊，电影院没人管，我们去便利店买两瓶饮料带进去喝，半夜的马路好安静，”陈意安回忆着以前和Judy上学的日子，“然后说一路闲话。” “是吧！还是和朋友一起看夜场电影最舒服了，”瞿颖闭着眼睛仰起头，“我们三个也是好朋友啊，以后我们可以定期一起来看一次夜场的电影。” “没问题。”温晨也笑起来，“我还有一个恐怖片单呢。” “恐怖片这种东西就是要大家一起看，自己才不敢呢。” 傍晚的马路依旧热闹，却又有一种隐秘的自在和安静，好像褪去了白天的疲累和正经，终于能够快乐地有一些自己私密的时间，终于可以快乐的大笑和自由自在t的讲话。 所以她总觉得散步是一种很亲密的行为。 三个人走回家的时候，陈意安终于有了点困意。 虽然明天陈意安和瞿颖都要早起，但一点都不后悔今天晚睡。 有时候这样的熬夜也很快乐值得。 凌晨两点的时候，陈意安躺在床上，她抱着手机，反复地点开霍清澜的朋友圈，他的朋友圈依旧空空如也，她吸了口气，给他发了简单不过的三个字。 想你了。 于是，陈意安放下了手机，沉沉地睡了- 这次去苏杭出差，Hedy是让她独立去的。 但是前期的工作，Hedy都帮她安排好了。 “因为苏杭我们一起合并营销嘛，做一次短期旅行项目，他们把这次的产品会议定在苏州了，机酒我都帮你订好了，你OK不？独立锻炼的机会哦！”Hedy说。 “Ok，”就是人生地不熟的，心里有点发憷。 “那就交给你了，大胆去吧，是下周三去，你看看你想在那儿多待几天也行，最迟周日下午回来？” “没问题。” Hedy递给她一个硬盘，“有什么资料考进去。” 跟送孩子出远门似的，陈意安反倒被逗笑了，“安啦，我能行！” Hedy放下心来，“我肯定不担心你的业务能力，我担心你这脚！刚拆了石膏没几天呢，出去走走也悠着点！别舍不得打车，开了发票公司报销！ 哦，实在太远的，我给你定的酒店有接送服务……” 陈意安热泪盈眶，“Hedy姐，我爱死你了。” “打住打住，别哭，姐下班还要出去吃饭呢——”Hedy杵住她脑袋，“哎，怪感慨的，好像送孩子去外地上大学。” 陈意安噗嗤笑了，“谨遵师父教诲。” “得得得，有啥事咱们微信联系就是了，你这么大个人了我也不担心你走丢，就是切记，你的脚——” 陈意安连连答应。 Hedy发给她行程安排，周三中午的高铁，下午去办理了入住，傍晚就有了旅游的招商会，还是Kenton.Trip和当地做东，毕竟春天的江南一直都是旅游的热门地点，这次只是其中一次联合营销，Hedy说春天到了，还得营销个五六次，不过毕竟春天的假期少，大多也都是两个就近城市捆绑一下做短期旅游产品。 陈意安心里也就大概有了点分寸。 所以说是这次做苏杭的项目，来的招商也不止苏杭的，还有其他几个旅游城市产品，她得一起整理一下，预备着后面的项目准备工作。 陈意安周二晚上整理行李，手机振动了一下。 是霍清澜的微信，他回的很简短，问她这次来苏州住的哪个酒店。 陈意安就把酒店的名字发了过去，霍清澜说好，他说他明天到。 “你终于有时间啦？”陈意安站在床边，有些开心。 “能呆三四天吧？”霍清澜的声音有点疲倦，“我从年假里调的。” “……”还能这样，陈意安听到了他声音里的不太寻常，以为是他工作连轴转顾不上休息，“那等我见到你给你捏捏按摩一下。” “切，就你那点儿手劲，”霍清澜说，“明天见，我先去忙了。” “好哦。” 陈意安的心情又上扬了起来。 真奇妙啊。 她的心情好像经历了一场有点儿漫长的乌云天，因为他的出现，又重新阴转晴了。 因为明天能见到霍清澜，陈意安开始期盼时间过的快一点，甚至期待明天工作的到来。 飞机是上午十二点的，所以她带着行李去的公司，临走的时候Hedy的表情真是复杂。 陈意安哭笑不得。 “哎，感觉应该有一大堆该叮嘱你的，现在啥也想不起来了，反正你加油工作！”Hedy对她摆了摆手。 陈意安点点头，拎着行李箱去坐地铁。 第一次独立出差，特别的经历。 到苏州的时候也已经下午五点多了，好在有人接站，陈意安丝毫不敢拖沓，迅速地去办理了入住，招商会也在这个酒店举办的。 这是个园林酒店，房间一共就两层，一层是园景房，带个小院，二楼是花园景观。 四处都是小楼小院，沿着石板路往前走，就是会议区了，两旁都是竹林和假山，活像一处苏式园林。 会议上依旧是简单讲了目前的旅行政策，Kenton.Trip针对这次合作的理念，定位和方向，讲了江苏和浙江的旅游文化底蕴，陈意安把那些重点的景点都记了下来，她坐在第三排，主讲人依旧是Kenton.Trip的某个高层管理层，她听的仔细，笔记也记得详细。 结束后是自助餐，陈意安主动去酒店方那儿要了名片和宣传手册，她带了一个文件夹，都分门别类地装进去：酒店的、餐饮的、出行的、第三方小旅行社的…… 这次的餐食也是标准的江浙菜系，味道偏淡偏甜，陈意安当时就想到了霍清澜，要不是因为常在他家吃，估计她都吃不惯。 陈意安正在角落里吃着晚餐，她的眼神一直盯着手机屏幕，她的手机终于震了一下。 是霍清澜的微信，他说他到了，然后发了一个房号——这次他并不是来工作的，他调了年假，所以房肯定是他自己定的。 陈意安迅速地吃完自己碗里的饭，估摸了一下接下来也没什么工作流程了，她就迅速开溜了。 但园林酒店就这么个坏处。 它占地极大，房间分散，四通八达的小路，走一会她就感觉自己快迷路了，于是循着告示牌又找到了前台大厅，问了下这个房间在哪。 前台看到房号，“这是咱们的豪华套房，在R区，我让同事带您过去。” “麻烦了啊。” R区确实不太好找，她竟然有些紧张。 四处都做了灯景，所以夜晚格外的静谧安静，她跟着工作人员走了好久才到地方，她礼貌地道谢，然后站在那儿给霍清澜发了个消息。 门从里面打开了。 陈意安小跑过去，已经入春了，霍清澜只穿了一件黑色的薄毛衣，依旧是西裤熨帖，身形挺括而坚实，她一头扎进他的怀里，伸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腰，把脸贴在他的胸膛上，“霍清澜，我想死你了。” 霍清澜伸手摸了摸她的长发，“我也想你，脚好了没？” “好多啦，应该穿护具的，我今天穿了弹力袜，好多了，没走多少路！”陈意安从他怀里抬起头来，她穿的平底鞋，比他矮了许多，她仰头看着他，感觉他好像很久没休息好，神色有了些淡淡的疲态，陈意安伸手捏了捏他的脸，“你是不是最近熬了很多夜？” “还好，有个项目有点问题，问题不大，”霍清澜几乎不会在她面前提起很多工作，院门关上了，霍清澜就这么静静地抱着她，她柔软，隔了这么久终于出现在他的面前，霍清澜觉得，阴霾许久的生活终于回归了宁静。 陈意安问他，“你开门这么快，一直在院子里坐着等我啊？” “嗯。”霍清澜应了声。 陈意安笑起来。 院子里景色很好，有池塘，池塘里浮着几株绿色的水生植物，她也不知道名字，她们静谧的漂浮在水面上，随着风而微微晃动，水面上就泛起了一抹涟漪浅浅的扩散。 她原本以为自己有很多话会忍不住说出口，然而这一刻，她却只想伸手紧紧地抱着他。 “我好像想起来你是江浙人。”陈意安说，“是不是离你家很近啊？” “嗯，外婆在这，”霍清澜说，“不打算回去打扰了，不然又麻烦她忙活很久。” 陈意安哦了一声，拍拍他的腰，“进去啦，怎么一直在院子里站着。” 春天的夜晚还是有点儿冷的。 霍清澜牵着她进去，这是个大套房，客厅也是中式的设计，落地窗，绿植，其实和他在西郊的房子风格相差不大，它们都一样的干净整洁，好像个样板房。 陈意安今天坐了大半天的车，有点儿累了，她去寻找浴室，舒服地泡了个澡，她穿着浴袍出来的时候，霍清澜在卧室的沙发上打电话，估计是香港的业务，他讲的是粤语，陈意安也听不懂，他对她伸了伸手，陈意安就挪过去，原本想坐在他身旁，霍清澜却拉着她的手，她坐在了他的怀里。 她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发出什么奇怪的声音。 霍清澜伸手揽着她的腰，他垂着视线偶尔讲话，他喜欢她的腰，纤细，但有有一点肉肉的，陈意安有时候会有一点儿小t肚子，她骄傲地说这是保护子宫的脂肪，这个说法还把霍清澜逗笑了，她就那么随意地来一句：谢谢我的脂肪。 真是个简单不过的女孩子。 霍清澜紧绷的神经又松懈下来。 其实最近出差并不算太顺利，尤其是有一个城投项目的合作方中途毁约，导致项目出现了空缺和亏损，而重新筛选合作方又费时费力，几方都要重新协商，有些合作方很好沟通，有些合作方态度强硬，其实这种波折算是常有，他也本该习惯了，但这回，有那么几个晚上，他会有些想念陈意安。 想念这个永远乐乐呵呵，不太把事情放在心上的陈意安。 他在傍晚翻看她的消息，看到她分享的零碎，让他觉得疲惫的生活终于有了一点一点空歇，好像繁忙一天结束后，在寂静午夜里的港渡。 终于有了归港的安宁。 陈意安按着他的手，她肯定是心理原因，居然觉得痒痒的，他的手就静止不动了。 陈意安拉着他的手，与他十指相扣。 霍清澜也就依着她，他的手很大，干燥而温暖，她细细地看着，然后拉到唇边吻了一下。 霍清澜挂了电话。 陈意安坐在他怀里，他的目光明明是平静的，却让她有点儿克制不住的感觉。 心里也痒痒的，好像有一个叫做思念的空洞在蠢蠢欲动。 陈意安靠过去，她主动吻住他的唇。 这样细致地感受着，他终于出现在她的身边。 “霍清澜，这些天我特别想你，”陈意安的呼吸都有点儿不稳，好像委屈，“我们都好久没见面没说话了，前几天我自己去逛街来着……我就想要是你在我身边就好了。” 霍清澜捏捏她的脸，陈意安放松了身体，她仰头看着他，眼神都可怜巴巴的。 像一只眼睛湿漉漉的小金毛，单纯的，快乐的，思念都清清楚楚地写在脸上。 小金毛。 这个形容词来形容她可真是贴切。 霍清澜捏着她的脸，俯首吻她一下，“所以我这不是回来了。” “那你过几天还要走。” “先陪你到周日，估计下周就回来了？”霍清澜好笑地看着她，“你怎么还这么委屈了。” “那肯定的。”陈意安抱着他的胳膊，“这么多天不见。” 说着，陈意安拉着他的手放在胸口，薄薄的肌肤下，心跳一下一下。 她像一只受了委屈的小金毛。 霍清澜似乎能想象得到，这些日子陈意安翘首以盼的模样。 他把她抱起来放在床上。 陈意安坐在床上对他伸手，“抱——” “抱。” 霍清澜失笑，弯腰，任由她抱着脖颈。 他喜欢她这样。 清澈见底的思念。 第50章 第 50 章 近一点 两人有好多天没见, 再见的时候，陈意安竟然有些睡不着觉，可是话总是说不完的, 陈意安感觉到霍清澜疲倦困乏, 但他也没睡，两人只是依偎在床上，什么都没说, 她的思维清醒, 玻璃的推拉门外是庭院，沙发软椅，竹影耸动。 陈意安觉得这是个好天气，她趴在霍清澜的怀里问他, “要不要出去坐一会？” “想去？” “想。” 霍清澜捞过床边的睡袍丢给她一件，自己捡起了另一件, 他掀开被子站起身来穿上, 短暂的一个片刻，陈意安看到他脊背的线条，看到他脊椎微微凸起的痕迹, 看到一道不太显眼的红痕划过。 她竟然有点儿小小的开心，好像一种隐秘的开心，一条小尾巴一样从衣服里翘起来。 霍清澜说去客厅拿几瓶喝的马上就来，陈意安磨磨唧唧穿上睡袍，她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系好了带子, 这才拉开推拉门，园景套房的位置都偏僻一些，所以格外安静, 周围只有竹影婆娑的细微声响。 大概是傍晚时有员工浇过了水，空气有些湿润。 陈意安站在院子里看了一会，霍清澜拎着两瓶苏打水出来，他在沙发上坐下，玻璃几上摆着一份简单的果盘，里面是橙子草莓和一些时令水果。 夜色寂寂，他一言不发地坐在那里剥着橙子，朦胧的光线下，他的腕骨突兀清晰，头发有些微潮，柔软地拂过额角，他随手往后捋了一下，他就那样沉寂的坐在那里，好像与深夜融为一体。 陈意安只是站在那看着他，却觉得这一副画面好像烙进了她的心上，一种不可形容的沉迷，让她的心口柔软。 她清楚地知道，她原本大概永远不可能与他这样的人有任何交集，偏偏是她被吸引，她的青春期并没有发生任何爱情的戏码，偏偏在这个二十多岁，她循规蹈矩的人生终于勇敢了一回，赴了一场邀约开始了一场心动。 可陈意安也并不是沉浸在美好虚无的幻想中，从感情中抽离出来，她清楚地知道，普通的自己没有砝码去幻想一个未来，或许霍清澜并不是命运给她的馈赠，而是一艘无法靠岸的船，在茫茫的夜色中，与她去寻找一个短暂却又安宁的渡口。 她不知道是多久。 但她愿意停留在此刻。 “还行，挺甜。”霍清澜尝了一瓣橙子，他示意她过来，“吃么？” 陈意安裹紧了睡袍坐在他旁边，他递过来一瓣，陈意安咬住，酸酸甜甜，汁水十足，她含糊地说好吃，霍清澜嗯一声，就不再多说什么。 陈意安看着他，他有所察觉，于是转头过来，“看什么？” “霍清澜，你是不是不太开心？”陈意安的下巴搭在他的肩膀上，近距离地看着他的侧脸。 霍清澜没说话，他剥了第二颗橙子，空气中是淡淡的清香的橙子味道，清新好闻。 “没有。”他淡声说。 “你有。” 陈意安说。 霍清澜侧眸看她。 陈意安对他眨眨眼睛，她眸光澄澈干净，眼里的真诚没有掩饰。 霍清澜又低头继续剥橙子，他分成了两半，他把另一半递给她。 陈意安靠在他肩膀上，“我做好准备了。” “做好准备什么？”霍清澜低声问她。 “听你说。” “我没有不开心，”霍清澜垂眸，声音平静，“我只是犯了一个错误。” “……” “一个决策上的错误，所以导致公司的资金链出了一点问题，但还好，有别的供应商顶了上来，没有太久，但这是我犯的错误。” “会有什么后果吗？” “如果是别人大概有，会有降薪惩罚，但我没有，”霍清澜说，“这是明明可以规避的错误，可我还是没有考虑全面，是我的预估失误导致了损失的发生。” 他的语气并不带什么情绪，他只是陈述着一个事实，但是越是这样，陈意安越是觉得他承受的远比她思考的要多得多。 陈意安跟他的工作没有太多交叠，但她知道之前Henry的压力有多大，Henry偶尔开玩笑，说他要是工作的某一环出了错，可就没晋升和加薪的机会了，陈意安职位也不高，她还不能理解这种后果代表着什么，她还天真的以为：还年轻，以后机会多得是。 但机会从来都不是一直在那里的。 “可是人会犯错都是人之常情，哪里有完全不出错的人呢？”陈意安想要安慰他。 “可是站在了这个位置，错误从来都不是嘴上说的单纯的错误，这是需要很多环节来为我的错误买单的错误，如果资金链断裂的时间超过一天，公司的成交额就会出现下跌，公司的股票也会出现波荡，或许还会影响员工的薪资发放，好比某个连锁品牌的资金链出现断裂，那么供应商会停止合作，加盟商那边也会出现问题，房租、人工成本、员工薪资，这些都会被影响，蝴蝶效应，”霍清澜说，“如果影响到公司的股票，我大概也可以直接辞职了。” 陈意安不懂这个错误的代价量化有多大。 她有些语塞，只好说，“都解决好了不是吗？” “嗯。” “那你也已经很厉害了。” “这厉害什么，自己犯的错误，总要自己买单解决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可是这就是很厉害啊，要是换成我，我肯定不知道怎么做。” “你？” “对啊，我。” “你十年内都够呛去做管理层。” “别看扁我好不好。” “管理层哪儿这么好做，我都花了快十年，”霍清澜把最后一瓣橙子塞她嘴里，“不过你说的，人呢，总要有梦想，万一你也行呢。” “就是就是，”陈意安小鸡啄米点头，“万一我也行呢。” 霍清澜笑，很神奇，压在心上那么久的一个包袱，就这么轻飘飘地消散了。 ——都解决好了不是吗？ 他几t乎不会犯错，偶尔有些细微的瑕疵，他也会习惯性的反思自己，然后在以后的工作里更严苛地要求自己。 所以他总是在工作上吹毛求疵，他并不是一个很好说话的上司，他罕见地犯了一个错，总部那边觉得是他长时间高强度地工作，他应该休息，然而霍清澜并不太习惯长期休息，尤其是现在这个年纪，也不是年轻时候了，能叫上三五好友去国外度假，大家总是在忙工作的，所以霍清澜又习惯性婉拒了休假的要求，可是结束了这次的工作，他才突然意识到，这次他身边有了陈意安。 所以他调了年假，只是很想见见她。 陈意安自知自己在工作上也帮不到他太多，但至少情绪上她还有点办法。 可她觉得对霍清澜来说，她说什么都显得太浅薄了。 所以脑子里竟然一句安慰的话都想不出来。 她依靠在霍清澜的肩膀上，吃着一颗苹果仰头看着天空。 是澄澈的夜晚，夜空如洗，竟然有几颗明星熠熠生辉。 “霍清澜，苏杭都这么漂亮吗？” “嗯？” “我都没去过太多城市，准确的说，我在国内去过的城市屈指可数。” “不一样的城市不一样的文化，”霍清澜低头收拾橙子皮，将它们都收进盘子里，“但我也只在这儿呆了很短的几年。”他又说，“苏杭挺漂亮的。” 陈意安闭着眼睛，“正好我有个周末，你要不要和我去散散心？” “你工作忙完了？” “周末之前肯定忙完，我这两天应该就在苏杭来回跑了，不过主办方有安排车，我是跟车去跟车回，等我忙完我来找你，你这几天没事吧？” “没安排。” “那就好，”陈意安凑过去在他脸上吧唧一口，“我先忙我的工作，不过你知道吗，Henry好像要升职了，这是个好事，但是听说Linda要做代理部长了。” “你们部门拉胯太久了，除了Linda目前没有合适的人，Henry要去新岗位任职，如果临时招人，这个级别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太合适的，还是要内部升职竞岗。”霍清澜说，“那你也努力点儿呗？” “知道啦！”陈意安到底是年轻，几句话就重新斗志满满。 阳春三月的天是正当好的舒适，尤其是傍晚，安静祥和，这片庭院异常僻静，两人就这样依靠在一张软椅沙发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她就觉得这么多天的疲倦和劳累一扫而空，好像想念具象化，她挽着他的手跟他说最近公司里的事，霍清澜听着，视线落在她的脚踝上，她就晃晃脚，说已经不疼了，不耽误走路。 “两天的时间好短啊，我们从哪里开始走走？”陈意安对这个周末两日游充满了期待。 是因为和他。 “你想从哪儿开始？” “苏州，”陈意安抬起他的手钻进他怀里，霍清澜拍拍腿，她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干脆躺在他的腿上，她仰头看着他的下巴，往他身边蹭了蹭，“离你的生活近一点。” 霍清澜向来对这些没太大实感，但是竟然有了一点期待，他都没回苏州多久了，只是外婆外公还在这儿生活。 陈意安对苏州有一点儿滤镜，是因为霍清澜。 “我还真没想过苏州哪儿好玩，你这两天好好听听，你做好攻略带我去好了。”霍清澜说。 “你怎么会不知道！”陈意安匪夷所思，“你不是本来就江浙人吗？” “我小时候出门玩的次数都屈指可数，再说了，车接车送，夏天我爸妈都带我出国玩，我哪四处转悠过。” “……”陈意安翻了个白眼，“那杭州我们下次去？” “好。” 陈意安躺在他腿上，抱着手机查地图。 霍清澜低头看着她，突然有个想法涌了上来—— 作者有话说：感冒了一阵子，今天更新一万五，还有两章六千字，我恢复更新啦。 50-60 第51章 第 51 章 欢喜 陈意安马不停蹄地忙了两天, 当地的几个供应商都安排了人，全程带着参观游览了当地的几个重点景点，但毕竟景点人都不少, 玩的也是走马观花, 重点的还是当地几个有合作的餐饮住宿酒店。 几个月的工作下来，陈意安已经对kenton.Trip的合作模式熟悉起来了，她知道营销上更注重什么, 但陈意安也不会一味地站在公司的角度上压缩成本, 有些成本是避免不了的，她记下了当地提供的酒店列表，又想起来苏杭的项目Hedy要全权交给她，所以酒店的选择上也只能靠她自己多把关了。 所以陈意安思来想去, 还是折返回去，跟着酒店的负责人把酒店全都转了一圈, 了解了所有的配套设施和服务才行。 这次估计也没有Hedy帮忙联络酒店的负责人商讨, 陈意安犹豫了一下，试着自己在线下都沟通好。 她大致的看了地图，标记了几个出行比较方便的酒店。 “张经理, 您觉得，如果我们这次能够合作的话，除了价格上的优惠，还能提供一些其他便利吗？” “比如？”酒店的负责人是个很好说话的中年男人，斯斯文文，沟通起来没有太大的困扰。 “比如因为我们考虑到是短途的旅行, 您们这边能不能提供酒店用车，如果客人有需求的话，可以提前24小时预定接站, 或者接送去就近的景点？” “这个没问题，还有其他的么？” “如果我这边考虑做一些联程票，跟景点之类的做固定套餐，我知道酒店一般有固定的楼层提供给这些客人，但是如果当天有空房的话，假如我们渠道的客人有升房需求，您这边能不能满足一下客人？” “这个也没问题，但是也得看当天的入住情况，实在没有空房就不行了。” “OK，”陈意安看着自己的笔记本，她提前准备了笔记本，把自己的问题都提前整理了下来，她翻看了一下，一时间有点不太好意思，好在张经理并没有催她，好像也能理解她是个新人，第一回独自来出差，“还有这个，就是考虑到你们旗下的酒店有两家是园林酒店，客房区距离餐厅和酒廊的位置都比较远，能不能给顾客提供一下摆渡车？不然可能会有些顾客带着行李去找可能不太方便。” “这个也没问题，因为冬天的时候是我们这儿的旅游淡季，所以暂时没安排摆渡车，现在旺季过来了，这个我们会准备好的。” “嗯嗯那就好，其他就是细节的问题了，这个季节江浙地区下雨可能比较多，咱们客房都准备好雨伞吧。” “这些肯定的，包括什么隐形眼镜护理液之类的也都会准备。” “那我这边也没问题啦，”陈意安拿出了手机，“张经理，能留个您的联系方式吗？” “当然可以。有什么事情，陈小姐您找我沟通就行。咱们这个酒店今年还进行了两次升级，目前客房的标准都提高了。”张经理说，“我是负责苏州地区的五家酒店，有不同的档位，但是苏杭嘛，虽然还是个热门旅游城市，但是新式酒店层出不穷，实话说，我们酒店最近这几个季度是有些亏损的，可能还是宣传上不太到位，加上我们成本也高，正好这次合作，肯定会有一些回温，我会尽我的努力价格上给出一些优惠。” “期望我们合作愉快。”陈意安扫了张经理的微信，抱着自己的托特包出去。 张经理送她出去，帮她叫了一辆车送她去车站——陈意安还要赶去杭州进行实地考察，杭州安排的景点更多一些，餐饮较少，酒店有几家，所以陈意安今晚直接去了杭州，在杭州住一天。 有些事儿迈出来了第一步就容易了很多，张经理很好说话，所以也让陈意安不再恐惧和这些供应方沟通和砍价，她一路奔波，好像一场繁忙的两日游。 最终全部考察完回来的时候，正好是周五的深夜了。 她给霍清澜发了个车次，就猜测着霍清澜肯定会准时来接她。 杭州返回苏州的高铁也就不过两个小时，陈意安风尘仆仆的出站，就看到霍清澜站在围栏旁等她，怀里居然还抱着一束花。 陈意安小跑过去，他自然而然地接过她的托特包，“这么沉，背了两天？” “里面就是电脑和文案资料什么的，你t怎么还特意买了花呀？”陈意安很受用，她一手抱着花，一手挽着霍清澜的胳膊，是白色和浅色的玫瑰，穿插着一些桔梗。 “从酒店出来的时候看到有个老婆婆在卖花，想着本来也是来接你，还有个这个。” “什么？” 霍清澜拿起了她的手腕，从自己手腕上摘下来一串东西给她戴上。 陈意安一愣，居然还是鲜铃兰和茉莉编成的手链，这东西新奇的很，在北方几乎见不到的，她很是欣喜，抬起手腕嗅了嗅，很清淡的香味，她笑的更开心，“这个好，我特别喜欢。” “喜欢就好，我印象里，苏州的路边经常有这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我不太感兴趣，但年轻的女孩可能喜欢，”霍清澜还真想了想，“拙政园，平江路，狮子林，西园寺……” “重点是我特别想和你走走啦，”陈意安憧憬地看着他，“你不觉得多浪漫啊，江南水乡，是吧，和喜欢的人手牵手啊，散步啊。” “我发现，是不是大部分北方人都对江南水乡有什么滤镜和执念啊？”霍清澜觉得有些好笑。 “那肯定哦，江南水乡，苏州评弹，是吧，吴侬软语，娇滴滴的小姑娘。感觉苏州话听起来都软绵绵的。” “那是你没听过中年的老师用方言骂你的时候多胆战心惊，”霍清澜说，“你觉得娇滴滴的，听得懂的才觉得压迫感。” “学生时代嘛谁不怕老师，”陈意安说，“我上学的时候教导处主任一个眼神儿我都觉得吓人。” 那天陈意安回来的有点晚了，她还没吃晚饭，霍清澜开车转着带她去找了个面馆，她不懂点什么，点菜就交给了霍清澜，他点了雪菜肉丝面，很香醇的汤底，味道很鲜，和北方的面不一样。 陈意安吃的心满意足- 这是陈意安最难忘的一次旅行，一次很短途的周末两日游。 这些景点，前几天跟着负责人都走马观花转过一圈。 他们尽量的避开了人多的地方，在景点儿走了走，也不太赶路，那天上午的天气稍稍有些阴沉，但竟然恰到好处的舒适，拙政园是中国四大名园，江南典型的古典园林，她竟然丝毫不觉得陌生，想来是因为霍清澜在西郊的房子就是仿了江南的古典园林。 他站在荷花池前，满池都是郁郁葱葱的荷叶，一片生机的绿色，他今天穿了一件长款的大衣，里面只有一件薄衬衫，陈意安去买了个桂花糕，回来的时候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副画面。 他瘦而高，身形优绰，比例极佳，他在等她，剪影也如画似卷，陈意安竟然一时半会挪不开视线。 青色的天空，雾蒙蒙的，烟云袅袅，远处有人抱着琵琶在唱曲子，她一个字都听不懂，但那曲调缠绵好似婉转的低吟，她抱着一盒桂花糕，视线久久的落在他的身上。 好像回头看看，这一生都过的平平寻常，而她在这条寻常不过的路上，遇上了独一无二的他。 一笔一笔，勾勒着他深邃的面庞。 好像余生都是为了回味年轻时某个瞬间。 陈意安心想，就是这样一个瞬间。 在烟雨蒙蒙的江南水乡，他站在荷花池边等着她。 见她久久不回来，他两手插兜回头寻她，一眼看到站在不远处的陈意安，他慢步走过来，拙政园不大，出来没有太久就是平江路。 是北方几乎见不到的水流和矮桥。 两旁的矮房上挂着红色的灯笼，当时已经快要黄昏，天空由灰色染成了浅浅的暖橙色，灯笼和路灯亮起来，桥下的水流泛着粼粼波光，撑船的人慢慢划着桨，陈意安和他坐在桥畔的一家甜品店前，她假意看着这副美景，实际上余光在偷偷看着霍清澜。 他远比这景色更引人。 “别说你在大明湖没见过，”霍清澜估计逗她，“水啊，桥啊，船啊，你不都说泉城是小江南么。” “这不是真江南吗。”陈意安低头吃面前的红豆沙。 她想，三月真是来江南的好时节。 空气中四处都是弥漫的花香味，景色宜人，生机盎然，一种别有一番风味的中式意蕴。 这是她第一次来江南，也是她第一次理解了古代诗人写的江南风情。 “南浦春来绿一川，石桥朱塔两依然，年年送客横塘路，细雨垂杨系画船。”陈意安说，“宋代范成大的诗。” “我还以为你要说什么，夜市卖绫罗，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 “你怎么还会背古诗？” “我不是九漏鱼，我也上过学好不好，”霍清澜翻个白眼，“看那儿。” “什么？” 陈意安回头，循着他说的地方看过去，那边儿有一些拍写真的女孩，人不多，三三两两。 “怎么啦？”陈意安以为他要让自己也去拍，“我不拍。” “这次苏杭做的项目本来就是短期周末游，你没发现么，两天玩苏杭其实有点紧，这个时候没多少假期，受众群体应该都是年轻人。” “然后呢？”陈意安一时间没跟上他的思路。 “苏州典型的景点就那么几个，平江路这儿算一个，如果按照往日的营销方案，我估计这个方案不会太出彩，因为除了‘三月下江南’没有别的太吸引人的点，但是假如你有那么一两个侧重点，比如苏州水乡写真呢，吸引来的大多都是年轻人，你不是和陈煜那边合作了么，试试。”霍清澜口味还偏甜，他随便点了几个糕点，慢悠悠地拿起来尝了尝。 陈意安这回脑子终于绕过来了。 她一下子想通了。 之前还在思考，苏杭也都是营销过很多次的城市了，如果按照寻常的方案，那效果也差不多可以预估到。 如果这次找准受众群体，然后专门营销相应的卖点，或许效果还会更好一些。 比如这儿，平江路，还有七里塘。 夜晚的时候别样的瑰丽，白天烟雨蒙蒙，别有一番缠绵滋味，傍晚盏盏灯亮起，又是另一种温柔的繁华，如果在这儿拍一些旅拍写真，也算是给当地带来一些旅游收入，带动附近的餐饮和住宿。 女孩子么，总是会喜欢漂亮的东西。 这几年汉服写真也很流行。 陈意安一下子有了灵感，当即搂着霍清澜亲了好几口。 霍清澜淡淡地问她，“就亲这么两口敷衍敷衍啊？” 陈意安满脑子是工作了，她抓起手机对着附近一顿拍，霍清澜失笑，也没管她。 陈意安举着手机拍前面的小桥流水，而后手机的镜头稍微晃了晃。 在灯光虚晃的那一瞬间，背景的街灯变成了一个又一个温暖的光圈。 霍清澜随意的靠坐在木椅上，他的轮廓渐深，他没看镜头，他在看她。 陈意安按下了拍照。 她偶尔会想，她喜欢他什么。 好像这是个延迟许久的答案。 他的情绪稳定，他的平和，他的理智，他永远自洽和平静。 陈意安有时候什么都不做，就那样趴在他身上看着他的侧脸。 他靠坐在床头看着新闻，陈意安看到他的手机上几乎没几个app，他经常看各种各样的新闻。 于是她就趴在他的身上，静静地看着他。 她喜欢看他的眼睛。 深邃，宁静。 他偶尔扫过来一眼，陈意安就主动凑过去亲他一口。 十一点的时候，霍清澜准时放下手机。 陈意安钻进被窝，“睡觉了吗？我准备好了！” 霍清澜把她捞过来，“一个小时后再睡。” “喂……明天一早还要出门呢，后天还要回去上班！”陈意安拍拍他，被他亲过的脖颈痒痒的，她忍不住笑出声，又伸手抱着他的脖颈，闭上眼睛仰起头来，他的头发上沾染着淡淡的洗发水的味道，她怕痒，一直在笑。 鸭绒的被子柔软，有些他身上淡淡的香味。 陈意安觉得自己有点小小的癖好，她喜欢他身上的味道，清爽干净，喜欢触碰到他的肌肤，细腻而温热，她有时候和他比一比，发现霍清澜居然比她还要白一个度，她惊呼，“我夏天天天防晒，你怎么比我还白。” “你不是说了吗，地域优势，某人不是说，江南的小姑娘白白嫩嫩。” “你又不是小姑娘。” “我也是江南人呢。” 这一晚有些惬意。 陈意安沉沉睡去，睡前她拉过霍清澜的手，抵在唇边轻吻- 周末的时候陈意安安排也不多了，也无非就是和霍清澜再走走逛逛，苏州有不少小吃美食，北方少见，她吃的有滋有味，牵着霍清澜的手，也t不管哪儿是哪儿，只顾着跟他往前走。 沿着石板路一直走，走到尽头，这儿似乎是一处住所了，可江南的建筑都是那样别有一番味道，陈意安也不知道是不是什么私家园林。 霍清澜推开了一扇门，院子里有假山层叠，一方水塘里倚着许多水莲和水生植物，院子里摆着好多花架子，搁着许多盆花花草草，都长势喜人，旺盛的一片盎然，一旁的小亭里摆着茶具，也不知道这是哪儿。 陈意安刚想问，霍清澜就牵着她的手进去，他这回讲了方言，似乎在喊人。 陈意安紧张地拉拉他的手，“我们这是在哪啊？” “我喊的是外婆，”霍清澜说，“某人不是说我不回来看看么，我这不就带你回来看看了。” 陈意安脑子有些宕机，她紧张地扯着他的手，“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就来啊。” “来都来了，”霍清澜逗她，“你怂什么，我们不在这儿吃饭。” “……” 话还没说完，里面的门被推开了，陈意安紧张起来，她看到里面走出来了一个老妇人。她头发银白，穿了一条碎花的裙子，外面一件白色的薄毛衣，个子不高，有些偏瘦，但很有一种温婉的气质。 陈意安大约能猜到，这应该就是了。 霍清澜牵着她过去，他讲的是苏州话，她听不懂，但她能听得出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声调有些柔和。 老人弯着腰，被他搀扶着在门廊前的摇椅上坐下，她的颈间带着一条珍珠项链。 她仔细地听着，霍清澜将同样的话极慢的重复了三遍她才听清，于是脸上泛起了笑意，抬起视线看着旁边的陈意安，她只能听得懂一个囡囡。 “外婆好。”她不会说苏州话，只好碰碰霍清澜，压低了声音，“帮我翻译。” 霍清澜看她一眼，他弯唇笑，凑近了老人的耳边说着什么。 可恶，偏偏能让她听得见，可她听不懂。 陈意安只好站在他的身旁，她看着他弯腰俯身，整个人有一种温软的柔和，他说苏州话的时候是这样，眉眼微垂，唇角泛着淡淡的笑意，没有丝毫锐利。 他的话有些抑扬顿挫，很有好听的腔调。 一会霍清澜起身去拿东西，大约知道陈意安听不懂，老人微笑着拉过陈意安的手，然后从自己的手上褪下一只玉镯子，轻轻地戴在了陈意安的手上，她惊愕，下意识地拒绝，可又不敢太大幅度。 玉镯子上还带着老人的温热，还有淡淡的檀香味。 “见面礼，”老人说普通话不太流利，但她还是听懂了。 霍清澜从里面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红包。 老人接过来，塞进她手里。 陈意安偏头去看霍清澜，霍清澜偏偏不看她。 陈意安只好收下。 老人摆摆手，陈意安好自觉地站在一旁等着霍清澜。 霍清澜弯着腰和老人说话，他在笑，他偶尔点头。 他们再说什么？ 陈意安听不懂。 一会，霍清澜朝她走过来，老人坐在摇椅上，对他们摆摆手。 “外婆再见。”陈意安也告别。 两人出来，又是黄昏 。 她挽着霍清澜的手问他说了什么。 霍清澜答非所问，“我外婆年纪有点大，外公身体也不是很好，家里有个阿姨，阿姨去买菜了，我小时候被外婆带了几年，我外公以前经商，外婆一直在家里，一天都没有出去工作过，她很单纯很天真，以前她很喜欢绣东西，她的苏绣很有名，可能也就是因为以前过度用眼，外婆年龄大了之后眼睛就先出了问题，我爸妈之前想把他们带在身边，但是我我外婆也舍不得她的花花草草，就一直和我外公在这。” “后来我工作忙，回来的很少，后来发现，这好像才几年的光景，时间竟然过的这么快。” “那你以后有空也要多回来看看。” “有时间就回。” “所以你们说了什么？” “没说什么啊。” “我不信。快告诉我。” “真要听啊？” “听，别卖关子。”陈意安掐了他一把。 “想留我们吃饭，我说不了，让他们早点休息。” “我不信。” “哦，还有。” “你快说呀，还有什么。” “你急什么，”霍清澜笑，“外婆说我总是忙工作，从来都没考虑过自己的事情，她早就准备好了见面礼，她说，她觉得我遇到喜欢的人，一定会带回来给她看。” “……” “所以我这不是把你带回来给她看了么。” “……”陈意安脸一热，挽着他的手，下意识地牵的更紧。 走到前面的小桥处，刚好有乌篷船划着水袅袅而过，灯光折射在水面上，柔软的波光涌动着，一寸一寸的波漾开来。 好像远处雾蒙蒙的天，有一种缠绵的温柔。 “囡囡，哦欢喜倷。”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牵着她的手，低声说了这么一句。 陈意安听不懂苏州话，但她大概猜到了这句话的意思，她脸颊热热的，心跳居然有些不太听话起来。 那时她想，这真是一种奇妙的感觉。 有些温软的苏州话，听起来居然让人心里软软的。 “还需要翻译吗？”霍清澜问她。 “我听懂啦！”陈意安仰头笑起来，头发被风吹起来，拂过了脸颊。 霍清澜嗯一声，牵着她的手继续往前走。 陈意安悄悄地看他，他的身形挺括，一举一动都有一种令人过目难忘的优越。 苏州，柔和，偶尔的棱角，好像就是她心里的霍清澜。 她很喜欢苏州，那一定是因为霍清澜。 回到酒店的时候也不过才七点多，陈意安打算忙一会工作，她打开了电脑，盘腿坐在地上，她把这几天拍的照片都一股脑的传给了陈煜，一共有几百张，传了好一会。 陈煜还在线。 陈意安飞速地打字：hello，最近还有档期不？ 因为上次冰城项目合作的很愉快，所以两边几乎可以长期合作了。 陈煜：有。 陈意安：我这接下来要做个苏杭的项目来着，但是是那种周末的短期游，我想不太能按照常规的思路去营销了，我想让你这边重点去发布苏州的项目，我这有个点子，就是平江路和七里塘那边景色蛮好的，我想联系一下当地或者网上比较不错的旅拍摄影师，在那边可以做一些汉服妆造，正好可以带动一下周边的旅游。 陈煜：你有大概的照片不？ 陈意安稍等了片刻，去找了一些平江路和七里塘的写真，那会还没流行起来，照片寥寥，她只能选了几个，发给了陈煜。 陈煜一看就懂：正好我们这有个长期合作的博主，好像形象满符合你的要求诶，就是这个博主是颜值博主那边的，经常拍古装写真，我可以让她去那边试试，拍一些汉服或者清汉风格。 陈意安觉得特别好。 陈意安：你们那边就只做这个就好啦，其他的我还是要走一下常规路子，毕竟和几个景点那边有合作，不知道这次的思路会怎么样。 陈煜：嗯，我这边倒是想到了几个博主，我刚刚去看了看主页，都挺符合你的要求，唯一么，不是我们组里合作的，我去问问。 陈意安：会很麻烦吗？ 陈煜其实不太确定，每个组合作的博主都是固定的，可他舍不得拒绝陈意安：应该不麻烦的，反正都是兄弟部门，一个办公室的。 陈意安当然没想多：那辛苦你啦，回头请你吃饭！ 陈煜回了个表情包，跟她说了晚安。 陈意安继续整理着自己的文档。 她发了好多照片，陈煜接收了好一会才全部收到，他一张一张打开看，大多都是景点的一些照片，角度都很好。 他逐章往后看，而后鼠标停顿了一下。 那是一个人像。 是昏暗的平江路，背后是小桥流水，是昏暗的温暖的灯光，一个男人坐在椅子上，灯光朦胧，却难掩他的清俊与气质，他眸光温润地看向镜头，仿佛难掩的情意。 显然是看着拍照的人。 陈煜的心微微刺痛了一下，却又佯装无事发生。 他早就应该猜到的。 那天在冰城，男人风尘仆仆地赶来，眼神里都是藏不住的急切。 他也看到，陈意安对他的依赖和喜欢，那都是没有明说却又能察觉到的喜欢。 陈煜甚至还没有来得及说些什么。 好像一场无人知晓的喜欢。 陈意安抱着电脑赶到了十一点，霍清澜已经洗漱完毕，她刚按下保存，一双手就把她的电脑合上了。 “吓死我了吗，多亏我保存了——” 陈意安话还没说完就惊呼出声。t 霍清澜将她打横抱起来，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洗澡睡觉，明天早上的高铁。” “就要回去上班啦——” 陈意安抱着他，“你呢，也回来吗？” “嗯，和你一起。”—— 作者有话说：夜市卖绫罗，春船载绮罗，遥知未眠月，乡思在渔歌。——杜荀鹤《送人游吴》 南浦春来绿一川，石桥朱塔两依然，年年送客横塘路，细雨垂杨系画船。——范成大《横塘》 第52章 第 52 章 置气 陈意安很喜欢这份工作, 也很喜欢这儿的工作环境和氛围，从苏州回来之后，霍清澜依旧出差和忙碌, 陈意安的生活也在照旧。 只是苏州的项目, 是Hedy全权给她的，马上就要开始晋升，如果这个项目她能拿到一个不错的反馈, 那么今年上半年就可以晋升资深员工了, 陈意安信心满满，也动力满满。 陈煜那边反馈回了几组数据，勉强到了陈意安预估的及格线，所以她也理所应当地觉得这次没什么问题, 陈意安又仔细看了看客房那边的反馈，倒是有一些因为天气原因产生的退款, 评论区也大多都在提阴天的事情, 有几条中规中矩的中评，也大多都是在说78510天气差，影响了这次出游的体验。 Hedy说中评还好, 差评才是要记入数据考核的，陈意安心里还是挺难受的，但中评也不在售后范围之内，她及时联系了酒店和客服去跟进，然而效果平平。 陈煜那边依然是每天下午更新数据，可是这次并没有冰城项目时爆炸的数据了, 陈意安自知这个数据也还算不错，但心里仍然有点儿落差，刺刺的, 特别不舒服。 Hedy发现了陈意安一天都坐在电脑前，跟以往不一样，闷声不吭的，她主动关心她问，“怎么了呀？一天跟霜打了的茄子似的。” “没。”陈意安打起精神，努力挤出来一个笑容。 “苏杭项目反馈不好啊？”Hedy一下子就猜出来症结所在了。 Hedy把一袋□□糖放她面前。 “吃点甜的。” “有点落差。”陈意安有点失落，撕开了包装袋，童年的味道，“哪儿的？” “零食区的呗，今天人事那边送来好多糖，”Hedy说，“也正常啦，本来网络这种东西，谁都说不好怎么样，这东西就像网红一样，有人出名，有人寂寂无闻，对吧。” “那个营销成本，我感觉我错了一件事。” “嗯？” “当时陈煜那边第一次反馈数据一般的时候，我又让他们投了一些营销款，但是数据也并没有爆起来，我不死心，又投了第二次，我这次错误好像有很多，”陈意安垂着眸子说，“是我太自信了，我当时把营销重点放在了拍照打卡上，但化妆拍照这东西，本来就不确定因素太多……” “平常心，”Hedy拍拍她肩膀，“当初我进Kenton.Trip的时候，入职半年都没做出过什么爆款项目，都平平无奇，然后同期的同事已经升职了，我还在这儿平平无奇，工作这种事啊，一定要平常心，你认真地做完了就好了，可以对自己有要求，但不能苛求，对吧？” 陈意安点点头。 Hedy说，“你要知道，这个世界上永远都有比你更优秀的人，有时候即便你做到了最好，仍然比他们矮了一大截，这句话可能足够残忍，但应该也有安慰你的效果。” 陈意安终于笑了笑，Hedy说的没错。 这是事实。 就算她再怎么努力做到最好，仍然才到了一些人的起跑线。 只是这句话，突然让她想到了霍清澜，想到了两人之间巨大的差距。 陈意安赶忙喊停，她喝了一杯冰咖啡，让自己重新投入到工作里。 苏杭的项目本来也就是个短期小项目，只是对陈意安还算是特别的，毕竟也是她第一次单独负责一个项目，从开始到结束，都是自己一手操办。 这对陈意安来说很特别。 这个项目的营销期也就只有半个月，接下来还有江南的其他城市，苏杭项目的反馈数据也都回来了。 半个月后的晨会，各个项目给出了评估。 并没有陈意安预想里的紧张。 或者说，只有她自己紧张。 就是寻常不过的，像往常一样的数据反馈，Linda甚至只给了她五分钟的时间。 那五分钟，对陈意安来说很是煎熬和漫长，却又过的如此飞快。 她自己务必在意，可是会议室里坐着的其他人都在各忙各的。 这组数据，像是压在心口的一块石头。 这组数据并不算好看，甚至无比平常，投产比刚好持平。 过了及格线，可是没有过陈意安心里的及格线，尤其是在冰城的项目之后。 接下来Linda直接分配了任务，给了她一个天津的短期方案。 陈意安心里一直难过。 Hedy抽空就安慰她一句。 陈意安知道，自己得调整过来。 过去的事儿就过去了，不能再反复地后悔和犹豫。 霍清澜这几天也忙的脚不沾地，陈意安下班前看看他的办公室，空空如也，又打开看了看工作计划表，霍清澜此刻应该在遥远的香港。 陈意安有点儿难过，拿起手机打开聊天框，发现两人竟然一天都没怎么说话，她今天早上给他发的消息也迟迟没有回复。 或许是因为工作的不畅，没被他回复的郁闷也涌了上来，她又发了两条消息，依然没有回复，情绪也不自觉地从郁闷变成了焦躁。 她深吸了一口气调整，压着所有的情绪制定了简单的方案。 后天还得出差去天津。 这天直至陈意安睡前，霍清澜都没半点儿消息。 于是陈意安宣布了单方面的冷战。 深夜霍清澜终于空了，给她发了一条微信，陈意安特意洗了个澡才回复了一个字：忙。 【那你早点睡，晚安。】 他说的没有问题。 但是陈意安的郁闷和委屈就在这一刻变成了一个气球，好像马上就要爆炸了—— 你是我男朋友，你不能主动关心我一下吗？ 你忙也没时间给我发点什么吗？ 是不是我要对你哭一场，你才知道我真的很难过？ 是不是我哭了，你也无动于衷？ 这一串儿消息发出去，陈意安心里的气球一下子瘪了。 然而过了撤回的时间。 她有点儿无理取闹了。 可是她又觉得没什么大错，情侣之间，不就是应该互相分享彼此的情绪吗？ 陈意安决定不理他。 天津的项目是个小项目，纯属因为当地举办了几场小型文艺活动，说白了，这场营销就是专门为了卖票的，几场文艺活动演出持续一个礼拜，顺道卖卖周边的餐饮和酒店。 苏杭的营销成果在前，陈意安这次有些畏手畏脚，她开始瞻前顾后，过度的在意起了投产比，所以让技术那边跑了七八个模型去预估收益。 Hedy叹了口气，“轴孩子，这东西本身就看运气，你自己尽力做好就够了，成果怎么样，是领导去评估的，太苛责自己多累。” 话是这么个话，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是陈意安钻进了牛角尖。 她就是觉得冰城的项目成功，是有可以借鉴的地方。 但是并不是每一种成功都是可以复制的。 所以理所当然。 天津的项目又是这样。 投产比刚好持平，票务那边险些没回本，幸好票务部在最后几天打了个折扣售票，捆绑了几个低价体验产品。 陈意安特难受。 Linda的点评也很简单：方案不错，但对于票务产品的点用力过猛了，大家在这份方案上只看到了你在强调票务的划算，而没看到你在吃喝住行上的大优惠，你的整份方案看起来都很平淡，捡了芝麻丢了西瓜，如果不是最后票务那边给了折扣，你的投产比也擦不到持平的边了。 Linda说的也没错。 陈意安发现自己的心态出现了微妙的失衡。 然而工作是不会停歇的，接下来的三四月营销方案不停，但因为这个周期并没有什么大假期，所以都是小项目。 陈意安根本来不及去调整自己，就要投入下一场工作。 也正是在这个时候发生了两件事。 晋升的申请开始了。 霍清澜也回来了。 陈意安在写晋升申请的时候，情绪已经快要崩成了一条线，她坐在电脑前，看着面前打开的一大堆文档，各种数据让人眼花缭乱，她忽然感觉有些疲累。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一双t干净的手敲了敲她的桌子。 陈意安抬眸，熟悉的脸。 霍清澜的肘间搭着外套，一如既往的平静和温和。 “十一点半了，不回去睡觉？” “好。” 陈意安起身，直接关了电脑塞进包里。 霍清澜望着她转身去打卡的背影，他知道她的情绪源自哪里。 陈意安觉得很是别扭。 ——那天发了消息之后，霍清澜没回复，她早上起床的心情又一下子瘪下去，好像瞬间陷入了低谷。 “你五天不理我，我还以为你忘了我这号人，”陈意安不咸不淡的，然而置气的模样却是格外明显。 “五天里你的情绪一点儿都没解决？”霍清澜反问了她一句。 陈意安心里一憋，扭头就想走。 “这个点儿没公交没地铁，你打车也打不上，你为了和我置这个气，打算在路上等一个小时还是打算走回去？”他开了车锁，那声音有些清晰。 就这一刻，陈意安心里压着的石头，更是往下沉了几寸，那颗充满郁结、失落、委屈的气球，马上就要爆炸了—— 作者有话说：我回来更新了！！我再不日更就是小狗！！！ 第53章 第 53 章 乌冬面 陈意安闷声不吭地拉开了副驾驶的门坐上去, 紧闭着嘴巴一声不吭，俨然一副置气的模样，霍清澜看的清清楚楚, 也没多说什么, 只是陈意安这一路过于安静，霍清澜起先还自认为自己没必要跟她置气，所以在红灯的时候主动问她, “吃夜宵么？” “不饿。”陈意安又是扔下了硬邦邦的两个字, 一个眼神儿都没给他。 她这副态度着实让人有些恼火，但霍清澜仍然不接，纯当她在这儿自己耍小脾气。 然而陈意安是最受不了这种打在软棉花上的感觉，好像一腔委屈和怨怼都一股脑加倍地涌了上来。 霍清澜把她送回小区门口, 陈意安冷着脸打开安全带，她心里还是有一点希冀的, 希望霍清澜能开口说点儿什么, 但是直到她打开车门，霍清澜都一言不发。 她回过头，他就那样神色寻常地坐在那里, 好像冷眼看她。 说不清为什么，她心里的情绪酸涩的厉害，潜意识告诉她，霍清澜好像根本没有那么喜欢她。 喜欢一个人怎么会是这种态度？ 陈意安有些失控，她坐在副驾驶，憋着眼泪, 从自己的包里将那张房卡翻找出来，然后扔在车上，“就这样吧……” 她要临阵逃脱。 “陈意安。” 霍清澜下车喊住了她。 陈意安背对着他, 一颗眼泪滚下来，她停住了脚步。 霍清澜站在车边，“我们谈谈。” 陈意安没有那么果决，或许更像是一种苍莽的试探，她远远没有霍清澜那么沉稳。 霍清澜并没有宽慰她。 车上很是安静。 马路上也很是安静。 偶尔一两个行人路过。 “苏州的项目本来不算太糟糕，数据的东西谁都不能百分百的预测，你的定位也没有什么问题，这不算太大的主观失误，”霍清澜终于开了口，他说，“可是天津的项目你犯的错误全都是可以避免的，数据跑错，畏手畏脚，如果让我来评价，这是一份完全没有认真对待的方案。” 他说的没错。 天津项目的时候，陈意安的情绪整个混乱起来。 因为苏州项目的失误，让她开始犹豫担心，丧失了自己的基本判断，而她在心态最失衡的时候，偏偏感情上也不算顺利——那时她很沮丧，将那一丝的希望寄托在了感情上，她多希望霍清澜能跟她聊聊，跟她说说话，可是没有，所以她开始心烦气躁，即便是强压着情绪去完成工作，仍然出了很多纰漏——所以这些在霍清澜眼里，都是很荒唐的错误。 “如果你觉得这是我主观犯错，想要开除我，你自便。” 有那么一瞬间，她的骄傲像是一只颓败的天鹅，仍然支撑着她决不低头。 “你还在跟我耍脾气，”霍清澜不怒，依旧是平和的口吻，“所以你是不是要将犯错的原因都归结到我的身上，因为我在忙工作没有回复你的消息，所以你没有心思静下心来工作？陈意安，工作和感情，不能混为一谈。” 他明明用的是平和的口吻，可是却依然杀伤力不减，因为他如此直白地将所有的问题全都摆在了她的面前——是她太容易被影响，太情绪化，太过于依赖他。 甚至还逃避了起来，推脱理由。 陈意安低着头看着自己的手指，根本不敢同他对视，她知道霍清澜在看她，甚至也能够猜得到霍清澜究竟是怎么样的表情。 她内疚，惭愧，委屈。 霍清澜吸了口气。 “营销的东西我不多说你，这是你的工作，但是所有的工作都是一个道理，及时止损。这样的营销方式不会适用全部的方案，你会养成固化思维，以后遇见什么方案都想套同一个模式，这不是你本来就很喜欢的工作么，去发现，去分析，享受这个城市所有的美好，”霍清澜说，“但一码归一码，你错的事就是你错了，你被感情影响到工作情绪，你在逃避问题。” 他如果真的不在乎，也没必要跟她又讲这样一大堆。 陈意安强忍着眼泪，“那这些天，你一点都没想我吗？” “……” 霍清澜是没想到陈意安问了这么一个有点脑残的问题。 “你知道自己错了吗？”他决定硬下心来。 “是我在问你。” “回答我的问题。” “我不要。” “……” 霍清澜看着她。 两个人好像无形的僵持。 霍清澜清楚地看到陈意安微微泛红的眼眶，看到她有些泛着乌青的眼底，她比之前憔悴了许多，霍清澜能猜到，因为接连两次的失误，她承受着巨大的心理压力，她应该也没有吃好，也没有睡好。 “霍清澜，你是我的领导之前，你还是我的男朋友，这是下班时间，我知道我犯了错误，可是这种时候，难道你不应该安慰我吗？还是你要我写一份反思和检讨？我没有你那么顺风顺水的人生，我也没有你那么出众的工作能力，”陈意安的声音压着颤抖，委屈终于露了出来，“你训我训的没有错，可你除了这些，没有别的想对我说的吗？” “……” 霍清澜没有料到她的这种反应。 陈意安抬起手擦了擦自己的眼睛。 她本来不想在霍清澜面前流眼泪的。 不想让他看到她这样的一面。 这好像是一场没有硝烟的争吵，在某一个暗处点燃了两人所有潜在的矛盾，在遇见霍清澜以前，陈意安还是快乐和自信的——也不能说是遇见霍清澜之后，应该说，来到了Kenton.Trip之后，这是她第一次直面职场，竞争、压力，这个飞快运转的陌生城市在无形里施压，生存和梦想被反复挤压，差一点点便会失之交臂，她这时才真正地意识到，其实人与人之间，本就存在着巨大的差异。 陈意安埋藏在骨子深处的敏感和自卑，好像燃起了一点星星之火。 她终于意识到，她其实也平凡普通不过。 而霍清澜，闪闪发光的耀眼。 这种巨大的落差，让陈意安心里更难受，也在无形里放大了她的不安。 她在谨小慎微，不只是工作上，更是感情上。 她开始束手束脚，也不只是工作上，更是感情上。 “我确实有想你，但成年人的感情，你想怎样呢？我每天给你发无数条消息？工作难道不需要完成么，这不是十几岁的过家家，陈意安，你也是我生活的一部分。”霍清澜看着她的眼睛说，“我从来没有想过放弃谁。” 她听到了她想听的。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 “想说什么就说吧。”霍清澜说。 “以后有什么事情，”陈意安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她努力地调整着自己的情绪，“在非工作时间，你能不能也安慰我一下，我不是油盐不进，可我已经很委屈了，你能不能别一直训我。” 在霍清澜的思维里，这两者压根没有前后之分，他不是很能理解陈意安为什么这么在意这个，可她都能直白地说出来了，他也要听一下的。 “知道了。”霍清澜答应下来，“现在愿意去吃夜宵了么？” “别走太远了。”她也顺势给了个台阶。 “吃什么？” “关东煮吧。”附近也没什么夜宵店了，只有一家深夜食t堂，店铺不大，是堂食，卖点简单的猪扒饭、日式拉面和关东煮。 霍清澜下了车，陈意安也推开车门下车。 他走在前面。 陈意安看着他的身影，犹豫了几秒，还是小跑过去。 她一股脑地扎进了他的怀里。 霍清澜停住了脚步，他伸手揽住了她。 陈意安的脸埋在他的怀里，他身上还有些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很浅淡的木质清香，稀薄的体温熨过来，她鼻尖有点酸涩。 “霍清澜，真正喜欢一个人，怎么会忍得住每天那么少的话的？”她的声音闷着。 “我忙完就凌晨了，给你发消息你也睡了，我只能希望我早点忙完早点回来，”霍清澜说，“隔着手机发再多的东西也没什么意义。” “没什么意义我也想看到你的消息。” “有这么重要么？” “当然有啊，至少这说明，这么漫长的一天里，你空闲的间隙有想起我。” “所以你现在知道自己错了没？” “……”陈意安锤了他一下，“你有毛病。” “错了没？” “没有。” 霍清澜当然知道她故意这么说的。 他也不再计较，拉起了她的手，“有则改之无则加勉。” “我现在不是你的下属。” “哦，那明天上班之后我抽空叫你来我办公室亲自说。” “霍清澜！” 陈意安生气了。 霍清澜却笑了，拉着她的手进了店里，“小气鬼。” 店里的装潢很温馨，都是布帘子隔开的小单间，暖黄色的灯，木质的装潢。 霍清澜给她点了一份关东煮，给自己点了一份乌冬面。 老板出餐很快。 陈意安是真的有点饿了。 她拿起了筷子，霍清澜从口袋里摸出了那张房卡推给她。 “不许随随便便想分手的事，”他说着，又从口袋里拿出了一把钥匙。 “这是什么？” “我家的。”霍清澜没动筷子，他坐在她的对面，静静地看着她，眼神温和而专注，“如果你还不肯收下，下次送的……” “……” “希望是我们的家的钥匙。” 第54章 第 54 章 旅行 陈意安的心里一直很浮躁, 工作上停滞不前的进度和成果像是一根刺，扎在她的心上不可忽略。 最近霍清澜出差也断断续续，大多都是短差, 陈意安心情浮躁焦灼, 好像陷入了一个死循环。 周五下班的时候，Hedy请她去吃晚饭说是放松放松，陈意安下意识拒绝了。 “你都多久没休息了, 从上次那回那个什么天津项目开始, 这都多久了，铁打的人也不能这么着啊，”Hedy一脸怜爱，拿过她的鼠标帮她点了保存, “正好我手里俩票，晚上出去转转。” 话止于此了, 陈意安也只好答应了, 她回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工位——以前还算是整洁有序，最近她的工位像她的状态一样，混乱不已。 两人打卡出去的时候, 没看到旁边的电梯打开，霍清澜从里面出来，一眼看到了陈意安的背影，他觉得有些诧异，入职这么久以来，陈意安一直都是来得最早走的最晚的那个, 今天卡点儿走，还多少有些奇怪。 霍清澜路过的时候，问了正在埋头整理数据的Max一嘴项目进展, 又装作不经意地问，“她们两个呢？” “好像说今晚有个什么演出？”Max的日常就是回家陪老婆孩子，对年轻人的东西不怎么感冒。 霍清澜哦了一句，路过陈意安的桌子，他止步看了一眼。 以前各个文件分门别类的摆放整齐，现在都散在桌上，角落里的一小盆绿植也有些干涸，叶子的边缘都泛了黄。 能看出来，她最近确实不太好。 霍清澜以前觉得，她和别人不一样，就像他觉得她一定能自我调节好一样，然而他好像也忽略了一个现实，她本就是初入职场，还没有经过太多的历练。 霍清澜回了办公室，Leo给他发了最新的行程表，他盯着屏幕看了一会，给Leo回了个电话，让他推一推最近几天的行程。 Leo迟疑：但是机酒和合作方都已经订好了。 霍清澜说，和别的部门领导沟通一下，看看谁的时间表合适。 Leo应允。 霍清澜坐在办公室里，以往总能从这儿时不时看到陈意安的身影，现在那里空空如也，他还挺不习惯的。 办公室里也异常安静，霍清澜有时候提早忙完了工作也习惯了在办公室再多呆一会，以前还能解释为多做点儿工作，后来有那么一部分原因是陈意安，他拿出手机，陈意安也并没有跟他说去了哪，两人之间最近的聊天记录都显得有些生疏了，他忙于工作，她内心焦灼煎熬，霍清澜的直觉告诉他，不能这样下去了，再这样下去，两人的感情要出裂隙了。 Hedy呆陈意安去了一家还不错的小馆子吃了顿晚饭，开在商场里的川菜，又酸又辣，很有食欲，但是陈意安吃的也不多。 Hedy刻意不跟陈意安聊工作，她有一种神奇的魔力，或许是东北人自带的搞笑天赋，陈意安终于慢慢放松了一点。 “一会我们去看的什么？”陈意安问她，“演奏会吗，还是什么舞蹈巡演？” “看男人。”Hedy来了兴致，“一个很劲爆的欧美舞团。” “啊？”陈意安意外，但也没多想，“在哪？” “不远。”Hedy神秘兮兮。 到地方的时候，是一家位于二楼的小酒吧，门口排队的都是年轻的女孩，老实说，乖乖女陈意安就只去过一次酒吧，还是上学的时候同学过生日非要拉着她去，入场checkin之后，保安还将她们的手机封进了保护套里，说是配合什么禁止拍照。 陈意安挺匪夷所思，现在防盗摄都这么科学了？ 然而等开场之后，陈意安终于明白为什么要封手机了。 表演很劲爆。 音乐声震耳欲聋。 她的手机震动了两次，陈意安也看不清屏幕，演出没有座位，陈意安被挤得不行，Hedy整个人都嗨了起来，陈意安有点口渴，音乐声太大，Hedy听不清楚，摆了摆手让她去就是。 陈意安去了后面的吧台，买了两杯饮料。 Hedy的好意她心领了，然而陈意安不是个夜店咖，又害怕被舞者选中互动，干脆当起了鸵鸟，吧台小哥的调酒技术不错，陈意安心想反正今天不加班了，干脆喝点酒回去睡觉好了。 散场的时候Hedy还沉浸在刚才火辣的表演里，跟陈意安说刚才那个英国帅哥肌肉多大人多帅，陈意安感觉自己喝了假酒，头晕晕沉沉想睡觉，Hedy和她站路边打车，周围打车的人太多了，两人往边上走了走，Hedy一眼看到了停在树下的熟悉的车，她拉着陈意安过去，“诶，那不是Eric的车吗，我让他送你回去得了，我去对面打车。” “啥？”陈意安以为自己听错了，被Hedy拉着坐进了一辆车里，她坐下之后往旁边一看，是霍清澜熟悉的脸。 她酒都差点醒了，第一反应就是心虚——其实不是心虚来这种地方，而是有一种学生作业没做完还偷懒被抓包的心虚。 霍清澜没说她，只问了她一句吃过晚饭没。 陈意安竟然有点饿了，她点点头又摇摇头，“没吃饱。” 霍清澜没说话。 一路上都有点安静。 陈意安以前还叽叽喳喳跟他说一大堆，但是现在好像很多话都梗在那里怎么都说不出口。 陈意安一点都不想听霍清澜安慰自己。 “要是你想告诉我这没什么大不了，要我自己调节心态，你还是送我回家吧。”陈意安沉默了一会，压低了声音说。 “我只是想让你好好吃一顿饭，睡一个好觉。” 陈意安不说话了。 霍清澜是开车带她回了他家，以前陈意安挺抵触的，因为她不想两人之间的羁绊太深，然而她的内心里却又有些隐隐的期许。 霍清澜让她坐着等着，他径直进了厨房，陈意安也坐不住，眼巴巴地守在厨房门口。 他脱了外套，里面就一件衬衣，他熟练地打开了冰箱，拿出了需要的食材，他做事情总是不紧不慢，莫名的让她放松。 陈意安终于觉得不说话尴尬了，而且她也终于意识到，这种尴尬的局面是她造成的。 “阿姨呢？” “让她放假回家休息几天了。” “哦……我今晚是跟Hedyt去看了个演出。” “好看吗？” “还行吧……”陈意安说，“太吵了，小姑娘喜欢。” “你不是小姑娘？” “……” 陈意安微微一愣，抿了抿唇不说话，霍清澜依然不紧不慢，他做好了两碗雪菜肉丝面，让陈意安去冰箱里倒果汁，陈意安拉开冰箱，发现里面满满的，“你今天去超市了？” “嗯。” “你最近要在家吃？” “嗯。” 陈意安哦了一声，拿着筷子勺子去吃饭，她倒了两杯橙汁，开放式的餐厅很明快，壁灯落下了暖色的光，霍清澜坐在她对面，她悄悄抬眼看他。 “最近几天休息休息吧，你还有不少假期，”霍清澜说，“好好放松放松。” “啊？”陈意安第一反应是心里咯噔了一下，“我要被辞退了吗？” 霍清澜瞟了她一眼，“想多了，公司缺人呢。” “……哦。”这么公式化的回答，她心里还空落落的。 “我看你最近精神一直紧绷着，觉得你该休息休息。” ……陈意安嗫嚅了一下，她怎么不想休息，但是自己一个人休息，她现在只怕是只会躺在床上虚度时间了。 “我也请出几天假期来，陪着你。” “啊？你工作不忙吗？”陈意安猛地抬头，“你请假？” “想去哪告诉我，我们去休息休息，”霍清澜说，“人不是没有感情的陀螺，可以一直不停歇的旋转。” “……”陈意安戳着面，低声说，“是不是我影响了我们组里的业绩……” “陈意安，”霍清澜难得叫她的名字。 陈意安忽然发现自己不是很敢直视他，在他面前，她总是莫名的觉得心虚，因为自己最近差劲的工作，因为自己对感情上的逃避，都让她心里很是歉疚。 “这是下班时间。” “我知道。” “这些话我是以男朋友的身份说的，”霍清澜说，“我提前看了看你们组里的安排，最近没什么重要的项目，就算组里临时安排，你现在的状态也不能像以前一样保质保量的完成，所以我觉得目前对你最重要的，是好好休息几天再回去工作。” 陈意安知道他说得对，她垂眸，“那就听你的。” 反正公司都是他说了算。 “想去哪？” “不知道……” “想好再说。” 陈意安夹着面条，以前想去的地方特别多，现在反而哪哪都不想去，原因就是：工作都没做完还玩什么呢。 陈意安这才恍惚的发现，自己太执着于要一个成果了。 “去威海吧。”陈意安想了想说，“我还没去过这儿呢。” “好。” “我们去多久？” “你想多久？” “多久都行吗？” “多久都行。” “五天吧。” “凑一周得了，”霍清澜把果汁推给她，“喝完去洗漱，准备睡觉。” 第55章 第 55 章 此生唯一 也许是因为长期出于工作环境的紧绷之下, 陈意安出来玩也不太放松，尽管知道霍清澜给她请好了假，她还是时不时看几眼手机, 好像成了条件反射的行为。 霍清澜比她忙得多, 他是推了工作出来的，这一路上都不见他看一眼手机。 她有点欲言又止，然而霍清澜有自己的节奏：带她看了个刚上映的喜剧片, 可是陈意安笑不出来。 她觉察到问题在哪了。 “霍清澜, 我不会是抑郁了吧？”陈意安搜索着抑郁的症状，“睡不着，没有食欲，提不起精神……我好像都中了。” “你只是太在意那个结果了, ”霍清澜轻描淡写，“负罪感太强。” 陈意安低着头听他说, 难得老实了——其实也想反驳几句, 但是事实总是证明，霍清澜说的大部分情况下都是对的，而且她也知道, 她太浮躁了。 “出来休假也会有负罪感，工作没有达到预期也会有负罪感，工作没有进展也会有负罪感，你是罪人么？” 霍清澜问她，陈意安像一只鸵鸟。 他也舍不得训她，他觉得, 她需要一些肯定。 “陈意安，这个世界的容错度比你想象里多很多，即便你一年没有晋升也好, 即便你一直在这岗位也好，你都已经比大部分人优秀的多，人做什么事情，不一定是为了结果，过程也同样重要，”霍清澜说，“这是你的假期，我希望你享受它。” 他说的很平静，陈意安却莫名觉得心里酸酸的，她想来想去，大概是因为，这么多年总是自己咬牙坚持，鲜少收到几句夸赞，她从没有获得过上位者的肯定，霍清澜也许是第一个。 “我以前觉得自己很厉害，但是进了Kenton之后，我觉得我太普通了，普通到好像随时都能被代替。”陈意安终于说出了困扰自己许久许久的心结，“好像我只要做错了一点点，我就再也没有机会去做我想做的事了。” 就像，你以为自己是金子，然而金子只是这里的入场资格。 陈意安感到挫败，感到危机，感到不安。 “你一点都不普通，”霍清澜有些好笑地看着她，这人怎么这样奇怪？从一开始的初生牛犊不怕虎，工作几个月就被打击成了一只鸵鸟？ “普通。”陈意安好像认命了。 霍清澜向来不太会安慰人，他全凭着自己的下意识。 他伸出手，将陈意安揽进了怀里。 “我觉得你应该不会想听什么大道理，或许你更需要一个拥抱，”霍清澜揽着她，“陈意安，你很厉害。” “一点都没有。” “你比别人更努力。” “可是大家都很努力。” “你比别人勇敢。” “可是别人的方案更大胆……” “你比别人更有耐力，不许说可是，”霍清澜打断了她即将说出口的可是，“陈意安，因为你闪闪发光，所以你在我眼里特别，和任何人都不一样。” “你在安慰我是不是？”陈意安仰起头看着他，周围天色渐暗，海滨的风清凉而潮湿，霍清澜的轮廓在黑夜中却也清晰，她喜欢看他，他的感觉让她放松，她只是不太擅长表达自己，她有点胆小，怕的事情太多太多…… “或许吧，安慰你本来也是我应该做的，但比起我在安慰你，或许更应该是，因为我很爱你，所以我想为你分担一些压力，”霍清澜觉得自己不能跟她歪歪绕绕，“陈意安，你不能做胆小鬼。” “我没有……”下意识地反驳有点心虚。 “那你试试，”霍清澜忽而微微垂首，凑近了她的面前，他的眼眸离她很近，近到她有点慌乱地别开视线，心跳有些乱了，“试什么……” “我离你这么近，你说试什么？”霍清澜笑了一声，“以前胆子不是挺大的么？” 陈意安窘迫，往周围瞥了一眼，周围人不多，有点人也没什么，反正天都要黑了，有人也看不到。 夕阳已经完全没入了海平面，夜空是深蓝色的，海浪的声音很近很近，轰隆隆的，又好像掩饰了她有些不听话的心跳。 海岸的边缘亮着许多路灯，撒下了一把钻石的光芒。 霍清澜就这么看着她。 陈意安极快地凑过去，亲了他一下。 霍清澜也不为难她，拉着她的手沿着海岸慢慢走。 她忽而想，自己多久没有碰碰海水了？ 陈意安脱了鞋子，提起了裙摆，砂砾柔软细腻，被海水浸泡的冰凉，脚掌触碰到的瞬间，她雾蒙蒙的感官好像拨云见日。 海浪涌上来，迅速地吻过她的脚踝。 陈意安被这突如其来的凉意唤醒了神经，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裙摆都湿了，她提着裙子往霍清澜这儿跑，他两手插袋，看着她便扬起了笑意。 陈意安终于开心了许多。 好像那些远离她的感官，在海浪涌上来的一瞬间回来了。 霍清澜并没有带她赶什么行程，两人就在酒店睡到了自然醒，她不想出门，霍清澜便叫了房间送餐，陈意安放松下来后，丧失许久的睡眠也慢慢回来了，她太久没有睡过一个安稳踏实的觉，这回吃过了早餐就又睡下，再醒来就是黄昏了，霍清澜依然没什么计划打算，她觉得不能在酒店继续宅下去，于是两人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沿着市区不紧不慢地逛着。 她在一个街角看到了一个卖老物件的店铺，起先还是被装修风格吸引到了，八角落地窗，有种复古的西洋风，玻璃橱柜里摆放着许多老藏品：洋娃娃，八音盒，一排书架，陈意安找到了许多有趣的东西：绝版的CD唱片，绝版的影片，几十年前的图书馆的藏t书…… 这一家并不算大的店，让她第一次沉浸地度过了两个小时。 她淘到了几个宝贝，从店里出来的时候，忽而也有了一些灵感。 并不是每个出来旅游的人都会想要打卡那些知名的景点。 或许跟重要的人，一同呆在一起，在街角巷尾的杂货店逛一逛，去海边的花园里喝一杯咖啡打发一些时间也是快乐的。 远离工作，远离所有喧嚣。 而她以前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一点，旅游本来就是为了快乐和放松，旅游不只是打卡景点，放松和休闲又怎么不是旅游呢？ 她只是陷入了思维的惯性里，总想着怎么跟票务穿起来，怎么跟公司的合作方进行全方位的对接，怎么做出业绩，于是自己最喜欢的事情变成了僵硬冷漠的数字，变成了一个个冷漠定式的模型。 不应该这样的。 陈意安好像有了一些奇妙的感觉。 “霍清澜，你有没有什么很想做的事？” 是在午夜时分，陈意安裹着柔软的被子，窗外是一片深蓝的海，房间的屏幕上隐约的露出一些闪烁的微光，播放的电影是静音的，光线明明灭灭。 “很想做的事？”霍清澜想了想。 陈意安趴在床上看着他。 “想去一次大溪地。” “去大溪地做什么？” “潜水，”霍清澜说，“几年前我在斯米兰群岛潜过一次，但是因为我不当操作，没有做好减压，耳膜破裂，我很想看看大溪地的海底，可是这么多年都没机会。我的耳膜会隐隐作痛，是我的心理原因。” “很严重吗？”陈意安有些讶异，她不知道这些往事，但她喜欢听他讲。 “住了一个多月医院，”霍清澜说，“天旋地转，只能躺着，医生说再严重一点人就没了。” 陈意安暗暗心惊，这的确很容易留下心理阴影。 “你呢？” “我？”陈意安托着腮，“我想去一次魁北克，听说那里的冬天很漂亮，不过么，根据我的经验，人都会对没看过的风景自动带上滤镜……” “会的。” 霍清澜对她伸出手，陈意安抱着被子翻身滚进他的怀里。 房间里光线暗暗的，她摸到了遥控器，把音量调大了一点。 “这样明确的爱，一生只有一次……” 爱情发生在一瞬间，在无数个分秒之中蔓延成永恒的挚爱。 她在寂静的黑暗中，静静地看着霍清澜的面庞，她觉得放松，觉得柔软，好像疲惫的旅人终于找到了归途，而这种感觉，她愿意称之为爱。 她莫名的确信，这样的感情，一生也就只有一次了。 两人原本并不相交的命运在这一刻重合，她不知道以后命运又会如何，她不太喜欢做出承诺，也没有勇气幻想什么未来。 她只好牵紧了他的手，一言不发的。 霍清澜当她是困了，将音量又调小了一点。 陈意安闭着眼睛，她慢慢地呼吸，好像感受着他的气息，将他的所有都记在脑海里，她知道，以后再不会有这样的感觉，再不会有人像他一样。 光线明灭，她的心里坦然，又夹杂着一丝酸楚。 霍清澜下意识地拥紧了她。 陈意安并没有很困，两人在房间里絮絮叨叨地说着话。 她听他说过往，说上学的囧事，她跟他讲她以前的狼狈，于是两人在房间里笑起来，这样的瞬间，亲密无间。 “陈意安，要快乐地做你想做的事，”他说，“保持你的热爱，一天又一天，你一定会成为你想成为的人，能做到所有你想做的事……” “你也是，”陈意安低低地笑了，她打了个哈欠，“你能去大溪地潜水的。” 话音刚落，她就沉沉地睡了。 真困了。 霍清澜低头看看她，无端也笑了笑。 很奇妙的一天。 却也让他终于觉得放松，因为她终于解开了心结，也因为，有她在身边，他也终于能放松下紧绷的神经。 什么都不想的，陪在她身边。 这样的人，大概是此生唯一—— 作者有话说：这样明确的爱，一生只有一次。——《廊桥遗梦》。 回来更新了。 第55章 第 55 章 欣然接受 陈意安回来之后, Hedy瞧她状态好了不少，终归是放心了一点，毕竟在她眼里, 陈意安一直都对这份工作热情满满, 当时她还跟Max感慨，说每次看到陈意安，自己也有了工作的动力。 但是Hedy稍微犹豫了一下。 “你要说啥？”陈意安去烧了水, 给自己冲了一包速溶咖啡。 “晋升的结果可能今天要出了, ”Hedy稍稍犹豫了一秒，观察着陈意安的脸色，担心又一扫而光，在她眼里, 陈意安是坚强的，她说, “不管成绩好坏, 你都是最棒的陈意安，你知道吗？” “知道啦！”陈意安的心态已经好了很多。 Hedy手上还有几组项目，大多是附近周边城市的短期旅游, 她让陈意安挑几个选，陈意安过了一遍，“这个吧，荷塘小镇三日游。” “这个？”Hedy有点儿吃惊，“这个你看没看面向群体呀？我觉得有点吃力不讨好，而且这个算是低价团, 是有销售任务的。我本来想把这个项目推给隔壁组呢……” “就这个吧，”陈意安说，“就当给自己换个心情吧。” 见她这么说了, Hedy不勉强了，“那我把负责人微信推给你，你加上之后建个群沟通吧。” 陈意安点点头，Hedy传过来一个压缩包，她麻溜地解压，添加好友，Hedy看着她，有些欲言又止。 总觉得这姑娘也不简单。 前几天还垂头丧气的，她当时都想，再清澈的人被工作毒打几天也会麻了，然而没想到陈意安休了几天假，那股子劲儿又回来了。 后来Hedy想，陈意安会成功，大抵就是因为她身上的韧劲儿，是坚韧的，是坚硬的。 荷塘小镇三日游这种项目陈意安并没有接触过，因为属于燕京某个社区组织的活动，类似于面向社区居民的惠民游，顾名思义，这种旅行团面向的群体大多都是中老年人，这一点有好也有不好。 陈意安之所以选择这个，还是因为它的受众群体够准确，都是只有一类群体，她能够更细致地收获反馈。 面向的这个社区有七八个小区，受众较广，她稍微做了下功课，这个社区算是小资社区，附近大多都是退休的国企老职工。 Hedy推过来的负责人正是那个社区的物业主管，叫杨樱桃，挺特别的名字，说是新来这个社区，小姑娘比陈意安就大了两岁，但说话挺接地气，新官上任嘛，也想做点业绩，但是不知道怎么做才好。 陈意安翻了翻手里的材料，发现公司跟他们社区物业有不少的旅游活动，但是都在周边儿，她问了问Hedy，Hedy给的答案是：“因为都是中老年人吗，咱们公司都是年轻人，没几个人愿意做，主要是这个售后你懂吧，他们不愿意去沟通，而且导游选择上，住宿选择上都是问题，最大的问题就是没人愿意做。” 陈意安懂了。 “咱们和他们社区是长期合作吗？” “不光他们社区，燕京好几个社区都有合作，”Hedy发给她几个表格，“你自己看看。不过我觉得你别把重心放在这，毕竟我们也是业绩说话。” 言下之意，其实就是这个项目投资的性价比不高。 但是陈意安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 她心里有了主意，于是便开始着手做自己的方案。 下午四点的时候，陈意安收到了公司线上的消息，她回头看了一圈儿，大概也就知道了怎么回事。 Hedy正在摸鱼，瞟见了陈意安的桌面，她给她打气，“加油。就当个晨会汇报工作。” 陈意安点点头，她觉得自己应该紧张，但好像也没有紧张的必要——事情早就已经发生了，遗憾后悔也没什么意义。 工作总结是在小会议室的。 有四个人，一个是和她平时没什么接触的资深员工，一个是Henry，一个Linda，霍清澜坐在最边上，显然是旁听。 说是工作总结，其实也正是关于她提交的晋升申请的工作总结，她想，有点像上学时的答辩。 陈意安其实自己可以预测自己的结果。 但她仍然平静地，客观地汇总总结了自己这几个月所有的项目。 有优点，也有自己有所欠缺的地方，比如她太轴了，有时应当及时收手更换策略的时候，就应该及时停止换platnB，而不是一味地反复尝试同一种方案。 Henry对她一直满意，也觉得陈意安的工作能力很强，但Linda不这么认为——在她的反应上，她一连提出了三个问题，显然能看得出，她对陈意安显然有所质疑。 但陈意安也没有颓靡，她承认了自己的不足，并且提出了自己以后需要注意的地方。 她的回答都很客观理智，显然是对自己的错误做出了认真的反思，也并没有因为Linda略有刁难的问题而犹豫或者低落。 霍清澜只是看着她。 这才是陈意安。 一轮“答辩”只有十五分钟，陈意安回来之后就坐在了电脑前，又过了二十分钟，她收到了公司的邮件。 其实她并没有低落，也并没有紧张，她深吸了一口气点开。 “很遗憾您……” 她点了关闭，然后继续自己手上的工作。 八点的时候，Hedy下班了，走前给她送了一杯奶茶和一块蛋糕。 八点半的时候Max也下班了，临走前给她一盒酸奶让她别忙太晚早点回家休息。 九点的时候，大部分的同事都走了。 但办公室里依然灯火通明。 十点的时候，一道身影站在她的身边，嗓音依然寻常，“下班？” “还有一个文档。” “那我外面等你。” “好。” 陈意安坐在屏幕前测算了最后一组数据，核对了一遍list，这才保存了文档关了电脑打卡下班。 她拿着自己的包出来的时候，霍清澜正坐在外面的沙发上。 他有些疲倦，撑着额角，似乎在闭目养神，然而好似心灵感应，在陈意安出来的时候他睁开了眼睛，拿起了搁在前面桌上的手机和车钥匙起身，“走了。” 陈意安跟在他的身后，和他一起乘电梯下楼，而后穿过了停车场，她安静地上车，好像每一个加班后的深夜。 霍清澜在启动车子前看了她一眼。 陈意安知道他想问什么，“我没觉得不好。” “如果你越权让我通过了，我才觉得难受，谢谢你，”陈意安说，“能欣然接受自己的失败也是一种成长，这次的失败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不怪任何人，是我自己没做好，下次继续努力就好了。” “很高兴你能这么想，”霍清澜终于确定了她没事，“吃什么？” “简单吃点吧，”陈意安说，“但是我想回家一趟。” “今晚你回家？” “……”陈意安说，“我回去拿睡衣。” “……”霍清澜笑了。 这一天对她来说是特殊的。 霍清澜找了个环境还不错的餐厅，开在某个艺术区，即便十一点了也不少人在交谈，看起来是个好友小聚的地方，安静，有氛围。 “虽然知道不应该这么说，但是这一天也挺特别的。”霍清澜说，“失败不一定是坏事。” “所以失败也值得庆祝是吧？”陈意安笑了笑，“失败是成功之母。” “能让你反思和成长的失败就是有意义的，”霍清澜说，“你能坦然接受这个结果，已经很棒了。” “后悔没什么意义，应该往前看，”陈意安说，“但我也应该感谢你，我认真的。” “谢我什么，你自己的功劳。” “又不是因为你是我老板我谢你，是因为……”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身为我的男朋友，你帮我处理了很多我那时不好的情绪。” 没有什么老道理，也没有什么说教，只是陪她去散心，鼓励她，肯定她。这些其实都是小事，但是在她的成长历程中，鼓励她的角色总是缺失的，大多的时候，她都是在自己咬牙努力坚持，她多想知道被人肯定被人鼓励的感觉啊。 饭后陈意安在她和温晨瞿颖的小群里发了条消息说自己一会回去，先别锁门。 温晨在家，瞿颖还没回。 陈意安回去的时候，温晨正穿着睡衣站在阳台上听歌抽烟。 她光裸着纤长的腿，看着陈意安回来，“今晚不在家啊？” “嗯。”好像逃宿。 温晨笑笑，夜风送来她身上淡淡的烟草气息，陈意安忽而还有点舍不得走。 她很喜欢温晨。 所以也理所当然地想要跟她分享。 “我今天晋升失败了，”陈意安说，“但是我挺开心的，我能接受我的失败了。” “傻孩子。”温晨把香烟递给她，“抽一口冷静冷静。” 陈意安莫名傻笑，抽了一口，不呛，淡淡的香味。 “人能失败，但是不能一直失败，陈意安，你得往前走，”温晨说，“站的高高的。” “我会的。” “快走吧，我散散烟味，一会瞿颖回来了。” “好，”陈意安背着包，她走到门口又回头，“你也是，你以后肯定是最有名的导演。” “说你傻你还真傻上了。”温晨笑她，“快走快走。” 陈意安嘿嘿一笑，闪身出去了。 她下了楼，仰头看了看夜空。 黑漆漆的，零星的星星，一轮弯月。 看嘛，就算她没有晋升，月亮也依然明亮，朋友也依然爱她，她的梦想被她擦了擦，依然闪闪发光。 她能欣然地接受这次的失败，并且依然能平和认真地工作，已经很厉害了！ 第57章 第 57 章 舍不得 陈意安平静地接受了现实。 她不再思考怎么提高投产比, 不再思考怎么提高好评率，好像一切都回归了本质：她只想做好这一件事。 Hedy是个非常好的前辈，她从不会让陈意安加班, 也不会故意为难她, 更不会给她安排很多不属于她的任务，Max也是如此，正是因为这样, 陈意安才觉得她的工作氛围很好, 只是其他组的同事并不是，陈意安不太擅长怎么跟他们打交道，Hedy主动帮她，她也会耐心地提醒陈意安：谁谁谁只要方案不看你的想法, 谁谁谁效率很慢一定要多催，谁谁谁不爱说话但人效率最高。 陈意安在做方案的时候跟杨樱桃保持沟通, 也大致知道了这个群体的消费画像, 陈意安有意把这个项目做好，也少不了跟票务部和酒店部打招呼。 只是酒店部最近换了新的负责人，应该是人事调动, 新换的主管叫Neil，一个很典型的商务留美男，陈意安不怎么关注这些，八卦都是源自Hedy，说是霍清澜挖来的人，具体做事风格还不知道, 但Hedy对这种男人向来没多大兴趣，刻板标签先给贴上了：肯定做事挑剔，照片上看起来是个笑面虎。 陈意安倒不在意, 她根据公司的合作方，挑了几个性价比不错的特色酒店，要让酒店部的同事去协商确定具体的方案。 邮件刚发过去，酒店部的同事就给她回复了：下午15:00方便来E1098会议室面谈吗？ 陈意安：方便。 一会酒店部的同事给她私发了消息，说是Neil想听听她的思路，陈意安也不发憷，自己整理好了材料拿着过去。 也果然如Hedy的刻板印象，他看起来尚且算是亲切，但也一看就是接受了美式精英教育出身的，他身上有一种自信和放松的感觉，他有礼貌，但目光锐利而富有洞察力，他比霍清澜更会交谈。 “这个用户群体大多是中产退休群体，学历文化也不错，所以我会倾向于选择有文化底蕴为特色的中式酒店，一来契合消费者口味习惯，二来我认为荷塘小镇本就在打造地域文化IP，我想通过这一次做一个尝试，如果反馈良好，我会觉得这是个可以做长期的项目，本来就离燕京不远，或许可以做成周边精品团，第三自然是因为这几个酒店地理位置和酒店理念比较适合中老年群体。”陈意安带了一个移动硬盘，把自己的数据都投到屏幕上。 Neil看着面前的屏幕，似乎有些若有所思，他问了一句：“你是酒店管理专业么？” “呃，不是，”陈意安有点摸不到头脑，“相关吗？” “不相关，我随口问问，”他笑笑，“思路不错，可以试试。不过你有做过酒店宣传方向的策划么？” “这种很少吧？” “怎么说？” “因为这种酒店宣传一般都是高档精品团，多在欧洲或者北美的酒庄文化里了，有不少酒庄包含自己的度假山庄，这种特殊的方向我们很少做，我看Kenton.Trip里的高档精品旅行策划，也大多都是某几个国家的几日游，很少有酒店宣传的策划，这种价t格太贵了，没有什么合适的方向。”陈意安说，“难度很大。” Neil坐在她对面，眸光定在她身上。 他起先只是想从熟悉各部门的合作方式上入手，没想到陈意安给他留了一个很特别的印象，先是这个项目很小竟然也有人肯做的仔细，他倒想知道这人究竟是在想什么，再其次是他觉得，她像一块没有被打磨的钻石，她需要被打磨才能急速地成长，他看人一直很准。 所以Neil看到自己手里思维有些固化的人，他竟然有想挖人的想法——但都是同一个公司的，这应该也算不上挖人。 他看了陈意安给出的数据，觉得投产比会不错。 “呃，那接下来……” “把你的预算发给同事，价格么，我们去谈协议价。” “好，我一会发来。” 陈意安也没废话，直接拿着自己的东西起身。 只是她出来的时候，正碰到霍清澜走过来，他有些讶异，“被谁约谈了？” “怎么还被约谈，”陈意安哭笑不得，“酒店部新上任的boss Neil吧，想听听我的想法。” “哦，没事吧？” “没事。”陈意安给了他一个无语的眼神，“那我回去工作了啊。” “去吧。”霍清澜看她斗志昂扬，也终于放心，“一会给你送咖啡。” “谢啦。”陈意安一溜烟去了电梯下楼。 霍清澜推门进了小会议室，Neil果然在这躲清净。 “躲这干嘛？”霍清澜接了杯水，在他对面坐下。 “看了看部门的财报感觉忧心忡忡。”Neil说，“感觉到你之前的压力了，接手的时候公司的管理真是混乱不堪，说实话，我已经想从裁员开始做了。” “奉劝你慢慢来，”霍清澜说， “我还以为你要休息几天才来。” Neil撇嘴，“我已经休了三个月了吧？人都快发霉了。我看了看，这么大的一个酒店部门，业绩竟然做的这么低，刚才过来的那个宣传部的，什么，Lillian，她告诉我Kenton.Trip竟然没有酒店文化体验的项目。” “其实有，都集中在东南亚，但是都作为热门旅行营销了，还是商业性更重，而且那边的酒店本身知名度高，他们并不依赖于单一平台，我们没有价格优势，”霍清澜说，“我知道你的想法了。” “嗯，我看了看财报，还是觉得单一做国内太单一化了，需要更大的S级别项目，而现在我看了看，S级项目少之又少，”Neil坦白说，“所以我想挖人了。” “你在国外的员工么？”霍清澜说，“概率不大。” “我是说刚刚那个，Lillian，感觉很靠谱，”Neil说，“想让她跟我发展S级的项目，蛮有潜力的，我已经很久没带自己的人了，我觉得她成长性和可塑性很高，我看人直觉很准的。” 霍清澜嗯了一声，“但是公司也有公司的规定。” “什么规定？” “不要越级。” “……”Neil低骂了一句，“你也没少干越级的事儿！” 霍清澜无所谓地起身，“下周做入职吧。” Neil追问他，“真不能撬？” “半年后你可以试试能不能撬。” “……” 霍清澜回办公室的时候，往陈意安那看了一眼，她聚精会神地盯着电脑屏幕，霍清澜怎么不知道呢，Neil说的都对。 但是成长是需要一步步来的，他知道陈意安想要的是什么，她心态好，有韧性，也更想自己一步步爬上去。 她想要证明自己的能力。 霍清澜到底没说什么。 陈意安忙活了一下午，跟酒店部的同事砍价，又跟票务部的同事砍价，一番你来我往地拉扯，这事儿就这么成了，她把价目表发给杨樱桃，“这是我们这边能压下来的最低价格了，1599，荷塘小镇三日游，全程五星级度假酒店，包含三天早餐和所有门票，但是其中有个购物点儿需要餐馆不要求消费，就是刷通票人家走个客流量，卖文创的，我看了看价格最贵的也就129，你看这样可以不？咱们合作返点还是20%。” “没问题，太感谢了，”杨樱桃说，“咱们这个长期的吗？” “我们同事这边说先看看这次的情况，如果可以的话，咱们一个月2-3次吧？”陈意安说，“这是我能谈下来的最大的优惠了。” “没问题没问题。”杨樱桃应下来，“那我去通知一下？” “Okok，你等我答复。” 陈意安长舒一口气，觉得自己忙完一个大事，至少最近三天不会太忙碌，所以陈意安是计划自己多看看公司的其他案例吸取教训。 然而霍清澜提醒她：有点儿风险意识。 她当时还觉得无畏，“我都算好了，酒店的容客率，景区的客流量，应该没什么太大的问题，不过我想到时候申请也过去一趟来着，还不知道行不行……” “你肯定能行。” 陈意安还没说完的时候，听见霍清澜说了这么一句。 “啊？你说我？还是说我过去？” “我说你。” “……”陈意安抿抿唇不好意思笑了，“你怎么又夸我了。” “这是承认一个事实，”他说，“在你没错的时候，我没必要对你进行打击教育。” “你还觉得我错的时候需要打击教育？”陈意安嗔怒瞠目。 “你倔，有必要的时候还是需要的，”霍清澜说，“对你来说是激将法。” 他这么说好像也对…… 陈意安心满意足躺下了，“能吸取教训就是好的啦！” “虽然过程中你总是喜欢怼我几句。”霍清澜也闭上眼。 房间里一片黑暗，偶尔能听到一些虫鸣，没有关窗，细细的风吹进来。 她在被子里晃着脚，侧头看着他，“你也进步了。” “我进步什么？” “你会夸我了呀，”陈意安说，“以前我可听不到这个。” 霍清澜闭着眼，说，“那还不是因为是你么。” “特殊待遇啊？” “睡觉。”霍清澜说，“我明天上午出差。” 陈意安意犹未尽哦一声，又憋不住地躲在被子里笑了笑。 霍清澜有时候真觉得有些不解——这开心什么呢？ 但他也知道，有时候她的思维挺简单的。 难怪她偶尔还形容自己是非牛顿液体：你硬我更硬，我吃软不吃硬。 霍清澜回了个表情包：大犟种。 她不服，也回一个表情包：有本事来打我。 一会手机又震动了一下，她看见霍清澜又回了三个字：舍不得。 她在电脑后笑了，偷偷往霍清澜的方向看了一眼，他正在办公室打电话。 第58章 第 58 章 成长 霍清澜说的没错, 她又大意了。 是四天后杨樱桃联系她，当时她发了个在不，正在研究案例的陈意安突然莫名心里一跳。 “怎么了？”陈意安问她。 “你方便打个电话不？” “你打吧。” 陈意安心里有点儿紧张, 杨樱桃的电话很快打了过来, 她声音有点不确定，“小陈，你那边还有多余的酒店不？” “啊？” “报名的人有点多……超了我们预计的人数。” 陈意安一懵, “我们这个团不是50人吗？超了多少？” “现在有150人, 而且还没到报名截止的日期，”杨樱桃诚实地回答，“我们说的截止日期是三天后。” 这完全出乎陈意安的意料了，她问, “怎么这么多人报名？我们的宣传不是还没……” “是我们物业这里，”杨樱桃解释说, “因为咱们是想长期合作嘛, 所以我们物业这边商量了一下，报名这个团的话减免一些物业费，还送鸡蛋。” 陈意安又愣住了, 随即哭笑不得，这么朴实的宣传？ “还有电梯公告栏。”杨樱桃补充说。 陈意安脑子转的还快，因为酒店的客房就那些，如果临时再加酒店——荷塘小镇里有五家酒店，然而只有两家在中心位置，这也算是初次合作, 她思前想后还是口碑和反馈更重要，她思考了几秒，“要不然这个月我们多做几次, 第二次团在三天后，正好让第一次团做一些反馈，你觉得呢？” 其实这么做有风险，因为酒店部和票务部那边本来就压价让利不太愉快了。 “好的没问题。我回去说一声，”杨樱桃松了口气，“我们还有大米能送。” 陈意安被她逗笑了，随口问了一句，“这种方式管用吗？” “特别管用，老人嘛反正喜欢的不外乎那t些东西，什么免费的鸡蛋啊大米啊，还有什么养生……” 她话说到这，陈意安又有了思路。 她挂了电话之后，抱着电脑研究琢磨了半天，然后亲自去找了Neil。 Neil还挺意外的，尤其是陈意安通过他的助理预约了时间就卡着点儿准时来了。 “什么想法？”Neil问她。 “是这样，因为本来价格压得低酒店合作方和票务那边不太顺畅，本质来说还是薄利，但我想荷塘小镇本来就要打造一个养生、舒适、田园为主的旅游度假村，不如可以让小镇那边加上理疗课程、中医推拿按摩、针灸、水疗，鱼疗、以及冥想课程，提供餐饮，这些做成体验自由消费，我觉得也算是一种程度上的文化输出，类似你之前提及的酒庄文化，包含度假山庄和品酒等等的体验……”陈意安说，“纯旅游，那边商业价值也不算高，没有能留住人的项目这边就只能做短期一日游了，如果考虑做成度假休闲，反而有利润的地方也会稍多一些。” “……”Neil知道自己就没看错人。 “呃，不过这只是我的一个想法，”陈意暗有点不好意思，“毕竟小镇愿不愿意加上这些也不是我们能决定的……” “这还真是我们能决定的，”Neil哈哈大笑，“傻孩子，Kenton.Trip在大多旅游项目上都有投资。” 陈意安一窘，有点不太适应这个“傻孩子”，“你还是叫我名字吧。” “Sorry，觉得你很有意思，我也没那么刻板，”Neil很满意她这个想法，“你有意来我这边吗？” “……”陈意安一脸为难。 Neil偏偏等她回答。 陈意安斟酌了一会语言也没想好怎么婉拒，“不了吧，我现在的工作挺好的。” “没事，我的话随时有效。”Neil也不为难她，“一会可以把你的初步想法做个策划书，这属于你的工作吗？还是我这边出？” “我可以，就不再让第二个人对接了，我下午就发你策划书。”陈意安忙不迭地应下来，“那我先回去啦。” Neil好的都没说出口，陈意安就抱着电脑溜了。 他摇摇头失笑，觉得这真是个有趣的人，想法很不错，效率也很高，他想撬人的想法更强烈了。 现在的酒店部也大多都是Kenton合并的老员工，并不是说老员工不好，而是基于现在的市场状况，没有新意的方案很致命，酒店部的目标一直是销售酒店完成营销推广，客源稳定并且多量，酒店集团才愿意给出优惠的协议价，然而目前的优惠竟然与其他公司几近持平，而且多部门协调的方案也差强人意，这也导致了Kenton的业绩在微妙的下滑。 而很多人并不愿意冒险去创新方案。 Neil研究了目前的竞品公司，几天的时间就发现了差别，现在Kenton集团还在走常规营销的时候，另一家最大的竞争公司ForTrip走起了下沉市场的营销：以抓眼捧哏的短视频进行了一轮又一轮的营销，依赖社交媒体的新型营销方式，所以对方平台的客流量显著增加，目前的平台订单量也在持续走高。 只是因为毕竟Kenton也算老牌平台，多少有口碑优势和价格优势，然而目前来看，这两个优势都在被对方逐渐追平。 Neil觉得需要一个突破口。 下午陈意安的初步策划书准时发到了Neil的邮箱，他正临近下班，饶有兴趣地扫了一遍，真觉得这姑娘是个可塑之才。 “起码能到个部长级别，”Neil丝毫不吝啬于夸赞她，“她的这份策划书给了我一些灵感。” “说。”霍清澜被Neil催下来，心里总隐隐觉得Neil这种兴致让他非常有危机感，尽管这并不应该，可人的情绪也不算那么可控。 “她让我想做一些合作垄断了，”Neil说，“Kenton应该有投资很多文旅度假村，我想起了国外非常流行的酒庄文化，那是因为适应西方的文化理念，他们的餐桌上必不可少的就是红酒以及酒类饮料，我想她提出的这些方案也属于我们本土化的文化影响，Kenton可以跟投资的文旅度假村提出优惠垄断，也就是我们保证客源量以及品牌营销推广，但合作方必须给我们最大优惠。我这几天翻看，那几家酒店集团给我们的最大优惠是70%，然而我们最大的竞品方优惠是75%，其他倒都保持在80%，但是这个差距逐渐缩小，这是我们可控的，因为竞品ForTrip还没有很强大的资本力量控制市场，一旦他们完成融资扩展市场，我们应该会失去谈判的机会。” “可以，”霍清澜也是这么想的，然而这都是需要一步一步的过程，“不过这需要一点时间。” “真想撬人呢，”Neil说，“带在身边做个助理应该会非常棒。” “少做梦，你有三个助理。” “但我欣赏的只有一个。” “还有事么？” “没，”Neil投降，“不过半年后我看看她业绩如何，反正好不好的，我都想撬走了。” 霍清澜懒得理他了，“说不定半年你会碰见更欣赏的。” Neil觉得这话有点酸溜溜的，但或许是他想多了，Neil也没再仔细思考，他觉得陈意安的思路和策划很棒，他并不是个喜欢临时给下属安排工作的领导，但陈意安的ddl在眼前，他还是把这份策划书加班修改了一下发给了自己的下属，让他们跟合作方去沟通，两天内要看到结果。 于是这份方案就这么急速地推进，第二天下午陈意安就收到了反馈：酒店方那边同意增添几个理疗和冥想项目，不做产品推销，会选择有执业证的正规理疗师，价格也一同发了过来，对方直接给的底价，所以并没有什么谈判的余地，不过价格尚且算是合理，并没有任何的景区溢价，况且没有产品推销也已经很不错了。 陈意安把价格表发给了杨樱桃，这些都公开透明。 这个方案唯一的问题，也正是陈意安想亲自跟一趟的原因——那就是这个团里并没有一个行程导游。荷塘小镇才对外开放不久，市面上的导游大多还没那么了解，况且如果长期做这个项目，那么也应该至少有个长期合作的行程管家负责介绍。 目前只能她暂且赶鸭子上架了，而且因为她一直在做这个行程规划，也对这里更加了解。 Hedy果断给她批了申请。 这趟出发之前，陈意安并没有过度的思考，她只想做好这一件事，那就是希望这一趟的游客能够玩得开心，她收到需求的反馈。 她只想做好这一件事。 出发之前，杨樱桃给她大致的仔细地介绍了他们社区的情况，整个社区有九个小区，这边居住的大多都是退休老人，以及幼儿园年龄的年轻家庭，他们社区有学校，所以也想以后开展一些亲子游。 陈意安以前没接触过这种形式，这次在杨樱桃的介绍下，她忽而也发现了自己的问题，那就是她从来都没有全面地去看市场的需求，而是一味地盯着年轻人的旅游规划。 没想到这也算是一个潜力市场——退休的老人更有时间，也更有经济能力—— 作者有话说：看看吧今天写得完还有一章，没有的话就明天更 第59章 第59章 初心 陈意安并没有给自己施加太大的压力, 她知道更大的问题是出于自己的心态。她已经很久没有专注地完成一份工作了。 荷塘小镇的计划Linda也并没有太重视，这并不是一个重点项目，只让她按时交上完整的计划书就好。 办公室的人忙碌依旧, 陈意安也不疾不徐, 全当给自己放个假。 她和杨樱桃定的是周六在荷塘小镇的度假酒店大堂见面。 原本陈意安还有些紧张，毕竟做了太久的线上策划，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游客接触相处了, 但是出乎陈意安的意外, 并没有什么“老年游客团”的混乱，反而一片和谐有序。 杨樱桃个子不高，年轻但很利落，她不好意思地笑笑说, “怕给你们添麻烦，这一趟我们没组织亲子游, 想先试试看, 后面合适了咱们还继续合作。” 陈意安跟着度假t村的工作人员一起，顺了整个流程，也算当做了合作方的考察评估, 看看还有哪里可以改进，甚至具体到了餐饮：考虑到大多都是老年人，所以在餐饮上格外的重视，有低糖无糖的区域，少油少盐，中西结合, 透明的厨房操作，安心健康。也具体到了给每一位客人准备了伴手礼。 傍晚的时候，陈意安在度假村散步, 荷塘小镇的人文体验做得很好，四处幽静，确实是个度假的好地方，她站在一方水池的亭子上吹着风，看着远处廊桥内的冥想体验课，脑子里竟然空空的。 陈意安并不知道Neil和霍清澜也来到了荷塘小镇——但他们两个来这儿，并不是因为陈意安，而是纯工作的原因，毕竟当地政府和Kenton联手打造了这个度假区，后面还有几个景区要做发展，两人来这儿也是要做个实地评估。 霍清澜过来也并没有告诉陈意安，也避免她想多。 Neil看见了陈意安，对着霍清澜扬扬下巴，“老熟人。” 这是在霍清澜预料之内，毕竟他早就知道陈意安要跟荷塘小镇的项目。 他没接话。 “我有个大胆的计划。”Neil说。 “说。” “我要看看年底的业绩考核，如果没到我的预期，我记得Kenton在法国有度假村的项目，我要申请带上Lilian过去，这是个会上级管理的好苗子。” 霍清澜依然没接话，他静静地看着远处的陈意安。 只有一抹模糊的侧影，却让他心中莫名的柔软与静谧。 他并不怀疑Neil的话，但他也不怀疑陈意安会考虑。 他知道陈意安是一块未经打磨的钻石，知道她的能力和野心，但那个时候，霍清澜或许还是高估了自己——又或者是低估了陈意安，他总是觉得，陈意安不会走得太远，至少，他应该算是一个理由。 霍清澜并没有太把Neil的话放在心上。 陈意安觉得在荷塘小镇的三天很放松，她站在消费者的角度去具体地体验和感受这里的服务与环境，并没有什么推销和安利，也没有针对老年人的消费。 这让陈意安重新找到了度假所在的意义。 当时谁都没对这个短期的项目有什么太高的期待，直到结束之后各个部门发来了数据，让陈意安很是意外，这个短期的项目反馈好评率达到了近乎99%——而当时陈意安的预期其实只有85%。 很快陈意安便也知道了原因——有杨樱桃的功劳，毕竟这个社区体量也不小，社区和公司合作也有一定的业绩利润，杨樱桃和物业那边商量，提供了一些物业费以及礼物和代金券的补贴，好评率再次拉了起来。 陈意安挺感慨的，给杨樱桃发了一句谢谢，却又在感动之余觉得有些词语匮乏。 “没事儿，咱们长期合作嘛，再说了，提高社区居民生活幸福也是我们力所能及的事。”杨樱桃说，“好多老人也不愿意在家看孩子，出来走走他们也高兴开心，是社区组织的，他们也放心，再说了，陈小姐这边照顾的也很周到，大家都很满意。” 陈意安看着这一行消息，竟然觉得有些恍惚。 太久以来，她好像都太过于只重视那组数据了，而忽略了这份工作最开始的初心。 第50章 第 50 章 期待 这次的荷塘小镇计划给了陈意安很大的信心, 对她而言有很特别的意义，Hedy这个“老师”也很好，近期假期也不多, 算得上是旅游的淡季, Hedy也不会催着她做一些乱七八糟的工作没事儿找事，只是在季度会前，几人照旧在小会议室里商讨接下来的旅行项目, Hedy和Max照旧准备了几个热门城市备选, 这是最稳妥不会出错的项目，也是保底项目，城市就那么多，几乎没什么太大的新意, 有一些小城市的文旅局提交了方案和政策优惠，但是周边的配套一时半会跟不上, Hedy觉得做不成大项目, 倒能当成小项目去评估。 “你呢，Lilian，有什么想法？”Hedy问她, “你比我俩年轻多了，快想想有没有新颖一点的方案？” 陈意安确实有一些想法，但也仅限于是一些想法，还没有完全地组织成一个完整的计划。 Hedy看出了她的犹豫，鼓励她，“没事, 有什么说什么，我们碰一下看看嘛。” “我是觉得上次荷塘小镇的计划不错，不管是项目的设置还是售后的反馈, 当时这个计划目标群体只是老年团，我想能不能做成一个特别的项目？比如，古镇度假村？受众群体吗……年轻人和老年人的需求不一样，可能没办法全都兼顾。” 陈意安脑子里的计划也很琐碎，只有零星的几个点子，比如几个古镇位置都太分散，老年人本来就出行不太便捷，如果涉及多个地方，交通上又多有不便。 “这想法不错，”Hedy翻了翻手边的文件，这里堆得都是各地文旅局那边发来的文件，“我想起来S省那边提交了几份项目宣传，三个城市距离很近，车程也就一小时，似乎有可行性。” Max适时提醒，“但是有受众群体限制。” “不过荷塘小镇的售后跑分我们都看到了，正好这次各地文旅都有政策优惠，有政·府牵头再好不过了，我觉得也可以先做中老年群体，后面如果周边设施配套起来了，也可以再做别的宣传，毕竟之前冰城也算个例子。” 陈意安翻看了下Hedy递给她的文件，心里顿时有了大致的思路，“要不我看看制定这个试试？三个小城市，有三个古镇文化，十五天的行程安排，每个城市之间的距离也就30-50分钟，交通上看还不错，适合做联程项目。” “可以，试试。一个月的对接期够了不？”Hedy说的很轻松，她信任陈意安，也不想过于忧虑增添压力，“不够的话你和我说，我一会把对接人联系方式推你。” “应该够了，我实地考察最多也就一周。” “OK，那就这么定了，”Hedy划分了下工作任务，他们组里的组会一般也就在半个小时以内，“下周季度会提交的时候，初步方案要写好了，还有就是之前项目的总结也要准备一下。” 陈意安好像这才重新找到了工作的感觉，或者说，工作终于回到了正轨。 霍清澜有一点很好，从不会过多地干涉她的工作，不会以上司的名义插手她的任何工作，也不会主动地指教她，两人之间这样的距离她很喜欢，但心里也有小小的忧虑：两人都太扑在工作上，感情会不会淡了？ 陈意安悄悄看了看霍清澜的工作行程，好在两人好也同在几个工作群里，她能轻易地看到霍清澜的工作安排，他似乎最近一直很忙，几乎没几天呆在办公室，只有晚上会发几条信息，然而那时陈意安已经睡着了。 她对他有一种奇怪的信任。 周三的时候，陈意安在睡前编辑了一条微信，她看他的行程上，周日有半天的空闲没有安排，虽然不在燕京，但也算在隔壁城市，高铁也就半个小时。 她问他周日下午有没有时间。 微信是晚上九点钟发的。 陈意安洗漱之后躺在床上敷着面膜，也顺道等着他的消息，她照常不误地做自己的事情，然而到十一点的时候仍旧没有回复，她明早还有会要开，又仍然心里期待着霍清澜能早点回复，她躺在床上，两手抱着手机放在胸口，然而还是沉沉睡去了，她似乎又幻觉手机震动了一下，于是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屏幕的亮光让她有些不适应，陈意安眯着眼睛打开微信，看到了霍清澜一分钟前的消息。 【有，但我周一要去香港出差。】 【没事，我去找你就行，半小时高铁也不耽误，】陈意安撑着精神回过去，他没有立即回复，也许去洗漱了，陈意安看了一眼时间，凌晨两点十五。 他大概才忙完，真辛苦。 之前就听说过，因为要跟欧美那边对接会议，有时差的。 陈意安睡着了。 她隐隐约约听到了开门的声音，大概也是室友回来了。 真辛苦，大家都辛苦。 陈意安再睁眼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七点半了，距离闹钟还有三分钟，她索性提前关了闹钟，看到了微信上又多了几条未读消息- 怎么还没睡？- 最近项目压力大？ 几分钟后又t多了几条- 给你买了票，周六下午3:30，有司机接你。 然后带了一条定位信息，是他出差住的酒店。 陈意安回了个好，又回了一句早安，一会去上班。 她爬起来洗漱，瞿颖果然顶着黑眼圈在刷牙，见她进来给她腾了地方。 “你昨天回来好晚。” “吵醒你了吗？”瞿颖有点歉疚，“好像回来的是有点晚。” “没有，我正好没睡呢。”陈意安摇摇头，“你就睡了四个小时？” “嗯，最近公司项目组里好多人被裁了，原本组里二十个人，现在就剩下五个了，”瞿颖叹了口气，“听说是领导的决定，说感觉我们这个项目前景不好，但是毕竟前期投入很多了，组长让我们做完……总感觉不太好。” 陈意安不太擅长安慰人，“别想还没发生的，做好手里的工作。” “嗯！”瞿颖不好意思点点头，“别担心我啦，反正会写代码也不愁找不到工作。” 陈意安笑笑，简单洗漱了一下就收拾收拾去上班。 楼下的早餐摊子依然热气腾腾，早八点的地铁也人满为患。 她到了公司楼下的时候，脚步稍稍停了一些。 以前从来没有驻足观望过，总是急匆匆地赶路。 她停下脚步，仰头看着四周。 这里是燕京的商务CBD区，四处高楼林立，不远的地方又是奢华的购物商区，这里总是匆匆忙忙的上班族，夜晚的时候，又偶尔见到奢靡的夜生活。 他们都好像是过路的人。 燕京有许多种样子，冷漠萧瑟的，步履匆匆的，也有纸醉金迷的。 然而他们都是普通人，努力地在这个繁忙的城市留下自己的影子，有人能留下，有人又离开，年轻时，大家总是为了一种叫做“理想”的东西而奋斗，好像这样才不枉自己正年轻。 陈意安深吸了口气，给自己加油打气。 除了工作，她最近的期待，大概也就是周日能够见到霍清澜了，这样的期待，让她又觉得生活还是有些小小的盼头，那些堆积如山的数据，也显得不那么晦涩费神了。《 》 60-65 第51章 第 51 章 盼头 霍清澜上午有个私人会议, 结束后他推了午宴，看了看时间，心里猜测这个时间陈意安大约在洗漱收拾了, 还有两个小时的时间, 霍清澜回了酒店房间，而难能有了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他竟然头一次觉得有些不适应。 只有半天的时间有些难安排。 霍清澜给Leo打了个电话。 Leo以为是工作的事情, 然而听到霍清澜的话, 他有些意外，迟疑了几秒，“环境稍微安静一点的……好像附近有个度假农庄，也承接私人宴请。” “地址发我。” Leo动作很快, 霍清澜顺手查了查，开车也就40分钟, 环境不错, 也有一些特色菜，似乎是个打发时间的不错的地方。 霍清澜靠坐在沙发上，定了个闹钟, 想闭眼小憩一下，然而手机震动起来，他看了一眼来电，是廖老师打来的，廖老师一向知道他工作忙，也不会轻易给他来电, 霍清澜怕是家里有事，手机响了一会还是按了接听，“妈, 有事？” “没事不能找你啊？”廖老师嗔怪一声，语气里有些不满。 “没，工作忙，家长里短往后稍稍。”霍清澜揉揉太阳穴，“什么事？” 廖老师虽然不满儿子工作狂的行事作风，但想到接下来的话，还是耐着性子佯装不经意的说，“今年过年回不回来？” “有时间就回，这才几月，怎么这么早就开始催了？” “就不能是我和你爸想你了啊？你一年到头满脑子都是工作，我和你爸都见不到你的影子……” “打住。” “说重点——反正你有空就回来，再见不到你的人，你今年就别回来了！” 廖女士下了最后的通牒就挂了电话。 ——廖女士这电话还是偷摸打的。 “廖老师，您说您怎么还亲自跑一趟，您打个电话我就给您送过去了，反正我也没事，过去也就几分钟的事。”虹姐抱着一个大袋子出来，将里面的窗帘拿出来，“特意加了流苏的。” “你的手艺最好了，诶，今年过年你女儿回来不，有空一块吃个饭啊，我们家冷冷清清的。” “现在孩子都工作忙，谁说得准呢……” 廖女士退休之后无聊的紧，趁着虹姐这会不忙，俩人坐在一起聊着家常，廖女士知道虹姐有个女儿，俩人聊天也就是围绕着孩子，她俩总是忍不住吐槽孩子，然而越听着，她也是对这姑娘喜欢的不得了，倒却觉得和霍清澜性格互补了。 反正廖女士是有意见见陈意安。 但霍清澜那个脾气……她还不知道人家陈意安能不能看得上霍清澜呢。 一想到霍清澜，廖女士也是一阵头疼。 而另一边，霍清澜觉得廖女士真是想一出是一出，这才几月就开始想过年了。 然而廖女士这一通电话，倒是也让他想起来自己确实很久没回家了，这么多年重点都是在工作上，确实一直忽略了家庭。 霍清澜没想太多。 陈意安风风火火赶来的时候都快下午了，霍清澜一开门，就看见熟悉的身影一股脑钻进来，他竟然莫名觉得有点好笑，陈意安溜进来之后，不免有点惊叹，“你真是个工作狂。” 套房的沙发上和茶几上摆着电脑和一堆文件报表，陈意安弯腰看了一会，发现全都是自己看不懂的数据材料。 “你紧张什么？” 霍清澜关门后朝她走来，站在她身后，陈意安背对着他说才没有。 ——总是这么口是心非。 霍清澜好整以暇，就看着她要收拾多久。 “好热。”陈意安脱了外套放在沙发上，伸手扇了扇风。 霍清澜关上了窗帘。 房间里一瞬间黑了下来，只有门廊的灯光浅浅的晕染过来。 陈意安的脸颊不自觉地开始发烫。 黑暗总是有一种朦胧的感觉，在无形的直觉里慢慢让空气升温。 陈意安不用转身也知道霍清澜的目光落在她的脊背上。 干嘛老是我主动，她想，但是想想又觉得主动一下什么，陈意安知道他就在她的身后。 真奇怪。 两个人明明都不是什么青涩的少年时，也不是刚在一起时的甜蜜期，她竟然还总是因为他的靠近、又或者是单纯的因为他而脸红心跳。 感情真是一种奇妙的东西。 陈意安转过身，不用猜也知道两人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她一伸手就能抱住他的腰身。 他的身上热热的，有一种浅浅的木质的清香，很好闻。 陈意安本来不觉得多累，然而这一瞬间，许许多多情绪涌上了心口，有一点点酸涩，一点点委屈，一点点疲惫，一股脑的涌上了心口。 “我都想你了。”陈意安张嘴说话，嘴唇蹭过了他的衣服，一点粗糙的质感，还有他身上的温度，陈意安贪婪的吸了一口气。 霍清澜伸手摸摸她的头发。 多少天没见了。 时间过得太快了。 都被工作填的满满当当，有时候抽出的一点点时间，但他想，陈意安大概已经睡下了，他知道她的工作进程表，也遵守着成年人的准则——感情绝不是给对方的生活添乱，或者是打乱对方的生活节奏。 所以许许多多的话，只好独自放在了心里。 陈意安仰起脸来，抬眸看着他的轮廓，他好像也有点儿疲惫，她就那样仔细地看着他，霍清澜没忍住低头蹭了蹭她，陈意安笑起来躲闪，“别蹭我，你都不修边幅没刮胡子。” “又不疼。”霍清澜耍起无赖。 陈意安掐了他一下，推推他，“我要吃饭去。” “附近没什么好吃的。”霍清澜想了想，“你想吃什么？” “我又不挑食。” “饿了？” “还好，我早上吃饭了，”陈意安腾出一只手摸了摸他的脸，“你昨天熬夜啦？要不你睡会？” 霍清澜还没来得及回答，陈意安就从他怀里溜了出来，三下五除二把他的工作收拾起来，然后拉着他的手把他推回去，半命令式地说，“你先睡一会我们再去吃饭，看你黑眼圈都这么严重了，本来脸色就差劲，现在更吓人了。小心老的快。” 霍清澜哭笑不得，被她推着回去，“我们在一起的时间本来就少，你怎么舍得把时间浪费在看我睡觉上。” “又不是非得做点儿什么才行，”陈意安说的特别理所当然，“两情相悦又不在朝朝暮暮。” “油嘴滑舌功夫见长。” “怎样？” “不怎样。” 霍清澜把她连着被子捞过来抱在怀里。 陈意安沾床就困，下一秒t就打了个哈欠。 霍清澜低头看她，“困了？” “还行，也能和你说说话。”陈意安的声音困顿，“你要忙到什么时候呢？我都觉得你好久没回来了，你工作还顺利吗？” “还算顺利。” “还算顺利就是不顺利了？” 被子里很热，但她一点都舍不得动，他们的距离很近很近，近到陈意安心里都热热的。 “算有一点吧，”霍清澜竟然觉得有点奇妙，以前从未有人问过他这样的问题，所以他竟然有些无措，不知道从哪儿先开始说，他短暂地、犹豫了一下，然而陈意安就那么直直地看着他，霍清澜说，“不算特别顺利。” “虽然我肯定不懂你的工作，但你想说可以跟我说 ，”陈意安挺讲义气，“那句话怎么说来着，我的爱人，我的朋友。” “谁想跟你做朋友。”霍清澜隔着被子掐她一把，“我工作好得很，倒是你，我担心了你几天。” “都过来啦，”陈意安说，“年轻嘛，经历挫折和低谷是多正常的事。” 霍清澜看着她，没看出多少情绪，她似乎心情挺不错的。 那就好。 其实霍清澜心情有一点复杂，她身处低谷的时候，他没能给她一些帮助，可也转眼想想，陈意安不一样，她独立，坚强，况且他们在工作上的关系又如此微妙，她大概会拒绝帮助，但大概不会拒绝情绪上的鼓励，可是那段时间他的工作繁忙，连这些时间都没能抽出来。 “等我忙完了这一阵，你想去哪儿跟我说。” 霍清澜开口说话的时候，耳边已经传来了某人均匀的呼吸了。 睡的倒挺快，显得好像他的担心有点儿多余。 霍清澜哑然失笑，也没再动，怕把她吵醒。 陈意安这一觉睡的有点踏实，她猛地惊醒的时候，房间一片黑暗，差点儿以为自己一觉睡到了第二天。 “几点了几点了？”陈意安看到霍清澜还醒着，她松了口气，去摸自己的手机，一时间没找到放在了哪里。 “晚上七点。” “你睡着没？”陈意安像是检查作业。 “没，”霍清澜说，“年纪大了，觉少。” 陈意安总觉得他好像在讲冷笑话，好像显得自己年轻似的，年轻人睡得多，她从床上爬起来伸了个懒腰，“是哦，所以说中年人才最应该去上学，起得早睡得早觉还少。” “贫，”霍清澜把衣服递给她，“起来吃饭去。” 陈意安长叹一口气，“啊，明天又要回去上班了哦，社畜谈恋爱真可怜。” “年假快来了。”霍清澜提醒她。 陈意安眼睛一亮，想起来之前Hedy总是板着手指数假期，什么节之后再工作几天就是假期，什么假期之后再工作几天又迎来一次小长假——哇，人生都有盼头啦！ 第52章 第 52 章 安心 陈意安已经很久没有跟他这样轻松地出来吃饭了, 两人总是忙于工作，先前总是会隐隐担心，繁忙的工作会不会把感情冲淡, 但事实证明没有。 她睡醒起来的时候已经不算早了, 也差不多快要错过了饭点，附近本来餐厅就少，霍清澜找了一会, 找到了一家有点远的餐厅。 陈意安没意见。 是一家开在偏郊的餐厅, 环境景色大于了一切。 霍清澜任由她点菜，出去接了个电话。 陈意安点了几样家常菜，每个桌子旁边都有半高的鱼缸作为分隔墙，里面有许多漂亮的金鱼在来回游动, 陈意安轻轻伸出手，几条金鱼摇晃着尾巴凑近, 察觉没有投食, 又摇着尾巴游走了。 陈意安笑了笑。 她抬眸看着外面正在打电话的霍清澜，透明的落地窗外，苍翠的竹林和松柏静静地伫立在夜晚中, 霍清澜听着电话，在门廊外慢慢地踱步，他身上总是有一种令她感到沉迷的感觉，她有时完全无法形容。 在这段感情中，陈意安从未设想过许多应该设想的东西，比如未来, 比如这段感情的走向会如何，她不是一个很爱胡思乱想的人，也不是一个太过于情绪化的人, 他也是如此。 她像这条鱼缸里的鱼。 陈意安久久地看着外面的霍清澜。 她几乎未曾多少次去表达过自己对他的喜欢，这像是她自己一个人独享的秘密，一个只属于她的，成人的，却又浪漫纯真的秘密。 是只属于她自己的秘密- 时间过得很快，尤其是下半年开始之后，一个项目的周期是两到三个月，陈意安在自己的手机上设置了几个倒数日，再倒计时几天就能完成这个项目，倒计时几天就能放假，倒计时几天就能见到他。 她把霍清澜放在了最后位。 虽然也并不知道为什么。 陈意安已经习惯了工作把自己的时间填的满满当当。 霍清澜的办公室总是空无一人。 办公室茶水间的八卦中心也逐渐远离了这位神秘的boss，转而变成了上司吐槽大会。 陈意安笑笑。 下半年的时候，公司第二次的晋升申请，Hedy照旧把陈意安报了上去，她其实已经习以为常了，总是有实习生陆陆续续的进来，也总有那么几个人非常勤奋工作态度可嘉，陈意安学会了平常心对待和接受。 也学会了注重过程，而不是那个结果。 或许结果也同样重要，但是面对繁忙的工作和生活，如果总是关注成功或者失败，而找不到过程的快乐，这份工作带给她的压力或许会大于热爱。 所以当她收到Linda的通知邮件的时候，竟然发现自己远远没有以前预期的惊讶或者欣喜，Hedy“哇”了一声，表示今晚的晚饭由她买单。 陈意安只是笑笑。 她晋升的也不多，只体现在了工资涨了1500上。 Hedy给她夹菜的时候说，“等你再往上走走，你就发现晋升的快乐就是拿到公司的股票——虽然可能对普通人也没啥用，反正我没有这么大的追求和梦想了，工资够养活我就行了，毕竟爬得越高，工作压力也越大，我觉得咱们这种现代人，生活富足精神快乐就可以了，MAX这种需要养家的除外。” 陈意安感觉自己好像走到了一个小小的微妙的分叉口。 当初刚工作的时候，总是希望自己能够往上爬，再往上爬一点，然后要留在这个城市。 然而经历了这一段时间之后，她忽然发现，如果不能找到一点快乐，这份工作就变成了压在她身上的包袱。 “上进心”这种东西，还真是一种微妙的消耗品。 “干杯。”陈意安倒了一杯橙汁。 “前途无量。”Max养生，倒了一杯白开水。 “我们陈意安前途无量。”Hedy说，“早日成为大boss。” 年轻真好。 陈意安脑子里冒出来的第一句话。 年轻真好，好像还有许多梦可以做，总是没有太多的忧愁，又总是有许许多多的活力与遐想。 晚上十点钟的时候，办公室里还有零星几个人，蹭一下公司的加班打车补贴，她刚收拾东西准备关机，看到Linda办公室还亮着灯，她想到下午Linda给她发的邮件，一直还没抽出时间说一声——总得客气一下，也算是礼貌问题。 她背着包过去敲了敲门，Linda的电脑桌有点杂乱，摆着许多人的项目策划书，下半年的工作任务总是很多，她看到部门里的行程安排表，是开不完的会和忙不完的评审和出差。 “进。”Linda抬头看了一眼。 陈意安有点不好意思，“谢谢Linda姐给我这次机会。” Linda说，“是你应得的。其实上次我本来给你评选了优，但是最终决策权不在我这里。不过我反而觉得这样也很好，虽然这么讲可能有点奇怪，但是我不太希望这份工作你太功利化。” 如果一切的工作都以最终的结果为准，就再也很难找到过程中的快乐了，虽然这也并没有什么问题，但Linda知道，这或许会磨灭最初对这份工作的喜爱，陈意安并不是围着工作转圈的机器人，也并不是一个麻木的人，Linda从她的策划书上就能看得出来，她和其他人不一样。 别人做这份工作可能只是当成一份糊口的工作，而陈意安是因为喜欢。 至少Linda不想磨灭她的这份热情。 陈意安懂得Linda的意思。 “谢谢您，我一定会好好努力的！”陈意安说，“您也早点休息。” Ltinda看着陈意安离开的背影，本来想叫住她，然而还是没有叫出口，她桌子上摆着几份材料书，有些头疼的揉了揉太阳穴。 今年过年的日子早一些，一月中旬就是春节，十二月的时候，公司里就已经很有过年的味道了，尤其是常年加班的几个同事都在盼着春节的假期。 工作群里通知说年会消息的时候，陈意安忽然反应过来—— 好像一年了。 她甚至有点记不清楚两人究竟是哪一天在一起的，但是一直记得去年的年会上霍清澜的身影。 看公司的行程表里，霍清澜会持续忙到年前，年会前都不一定能回来。 陈意安猜他可能要缺席了。 陈意安问问Hedy，“年会能请假不？” “能啊，请就是了，”Hedy问，“你有事啊？” “有点。”陈意安说，“那我那天请个假。” “没问题，到时候抽奖环节我替你抽。” “谢啦。” 陈意安抽着吃饭休息的时候给霍清澜发了条消息—— 【你是不是要年底才能回来呀？】 怕他下次很晚才回，陈意安又补了一条，【我打算在年会那三天请个假，你要是不忙的话，我过去找你吧：）】 陈意安放下手机就继续埋进了工作的文档海里。 等她下班收工关电脑的时候，手机震动了一下。 是霍清澜的消息。 【好，等到时候我提前安排好工作。】 陈意安弯唇笑笑，她好像知道了这种感觉，叫做安心。 不管跟他说什么，总能得到安心的回答。 陈意安回家的心情都愉快了起来。 第53章 第 53 章 回巢 陈意安并不是一个太沉浸在感情里的人, 也并不是一个谈恋爱就习惯依赖对方的人，Hedy和她八卦的时候，曾经问她一个问题：你谈恋爱是不是从来不会上头？ 陈意安想了一会, “也不能这么说吧。” Hedy说, “那怎么说？” 陈意安说，“见面的时候珍惜在一起的时间，不见面的时候各自忙呀。” “那你怎么知道会不会谈着谈着出问题？” 陈意安之前确实有担心过这个问题, 总觉得两人的工作都很忙, 感情会不会随着繁忙的工作而被冲淡，但是时间似乎给了她答案，“我觉得，对方对你的感情有没有变化, 其实你自己的感受能给你答案，如果觉得感情淡了, 两个人也没有想补救, 可能就到了及时告别的时候了。人和人之间，能相互陪伴彼此过一段开心的日子就是足够了。其他么，都随缘。” 陈意安犹记得Hedy听完之后震撼的表情。 她笑了笑, “反正，就是这个道理啦，你的感受就是答案。” “以前觉得你年纪小，没想到现在看，你对待感情比我成熟多了，我要是有你的这些想法观念, 早谈八百个了。” 陈意安嘿嘿一笑，“顺其自然啦。” 年会之前的日子办公室挺热闹的，毕竟年会抽奖的礼物繁多, 据说今年还设置了几项特别“锦鲤奖”：带薪休假六个月，度假的话住宿机票公司报销，不少人都兴致勃勃。 陈意安按照流程请了几天假，而在此之前她就收到了霍清澜的消息，最近的几天他都持续在法国出差，陈意安并没有详细地过问他，只知道Kenton.Trip在各地都有投资项目，霍清澜近期的工作都是负责投资决策，陈意安算了算自己的假期并不算太多，最多也只能请到五天假，但感情都是相互的，并没有谁付出的更多，两个人都在互相地努力，所以陈意安也不太计较。 感情里面重要的事从来都不是斤斤计较的小事，不然太累了，谁都没有精力。 陈意安请好了假就继续忙着自己手里的项目，也算是稳步完成进度。 直至年会那天的时候，其他部门早早就收拾东西去酒店准备会场了，办公室一时有点空荡荡，Hedy也提前溜了，走前还叮嘱陈意安，“反正你工作也做差不多了，没事儿就早点回。” 陈意安点点头，还是完成自己手里的工作，这才关了电脑，她从公司到家到机场都有地铁直达，她喜欢按部就班事先规划，所以陈意安给自己留了时间回家简单收拾下行李。 她从公司回家的时候还早，以往这个时间家里没有人，但是这次回来的时候，门没有上锁，她探头看了一眼，是瞿颖的房间开着门。 瞿颖在一家大厂上班，平时这个时间根本不会回来，陈意安甚至都习惯了瞿颖过了凌晨十二点才回来的作息，她的室友都很好，所以有时候陈意安也记得下班买三明治的时候给瞿颖也捎一个，陈意安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看到瞿颖坐在床边发呆，眼眶红红的，显然是哭过的样子。 陈意安留了充裕的时间，好心关心她，“你还好吗？” “还好还好，你不是要出门吗，记得带好证件啊！”瞿颖抹抹眼睛，挤出来一抹笑容试图证明自己没事，让陈意安不要担心。 “你要说说吗？有时候可能……说出来会好一点，我时间还好啦，你懂得，地铁直达不堵车什么的。”陈意安不太擅长安慰人，但是朋友之间或许倾听也是一种分担，有时候安慰并不见得有多大的作用，但是能耐心地倾听，或许对方会好很多—— 毕竟，她是这么觉得的。 霍清澜也并不太会安慰她，但是什么委屈啦，难过啦，讲出来就会舒服很多。 “也没什么啦，应该是互联网公司的正常操作，”瞿颖深吸了一口气，“简单一点说就是，公司要裁员啦。” 陈意安其实之前也有过类似的担心。 ——你以为自己是金子，可是这是燕京，最不缺的就是金子。 “公司里内测的几个项目，我们小组的数据垫底，虽然跟领导据理力争了一个星期，我们的数据预测是最高的，但是没什么用，他们只看现在的数据模型，我们整个小组都被裁了，可能我也不是最惨的……我们组里还有几个三十多岁的，他们压力比我大多了，就是事情发生的太突然，我有点难以接受，尤其是还要重新递简历开始找工作……” 陈意安坐在她旁边，揽住了她的肩膀拍了拍，“但你是最棒的！” 瞿颖吸吸鼻子，果然话说出来会好受很多，起先只是觉得委屈，凭什么，总是想问个凭什么。 但是现实根本不会给你问凭什么的机会。 就凭别人现在的数据好。 就凭你能做的事别人都能做。 就凭公司又不是非你不可。 太多太多了。 现实的世界从来都不会纵容你。 或许类似的道理，陈意安早就在霍清澜身边了解的更为透彻。 “我们小组有十二个人，leader今天还跟我说，与其找工作，不如创业了，他说他想创业了，正好燕京好像有什么人才创业补贴，我还没想好。” “那你觉得他怎么样，”陈意安问，“工作能力。” “很好，他工作能力超级棒，但是初创公司吗，可能没多少人，工作压力会大一点，我们小组里的人，大部分好像都想给别的科技公司投简历了，我估计也就两三个人愿意跟他。” “那你们原本的项目怎么样？” “我们原本的项目，是智能安全，几乎到最后一步了。但是这个月是公司考核数据的deadline，所以我们最后的搭建还没有完成，如果这个项目成功了，前景还是蛮好的，但是我们leader如果去创业，他也没有投资，他什么都没有……感觉发展前景巨大，但是风险概率也好高啊。” 瞿颖有点惆怅。 燕京的生活成本很高，容不得她耽搁太多时间。 “如果他创业的话，你跟着他，你觉得工资怎么样？” “应该比现在低20%。” “那你觉得你还想去别的大厂试试吗？” 瞿颖想了想，好像有了答案。 “好像不太想了，”瞿颖说，“去别的大厂，好像也都是类似的命运，永远都在卷生卷死，还要担心随时被裁员失业。我觉得低20%好像也还好，我开销也不大，凑合凑合也不是不行。” “……” “主要是，意安，你会相信一个人吗？” “比如？” “比如，你跟他朝夕共处，你觉得他就是一个非常厉害的人，你相信他一定会成功。” “会。” 不可置否的。 陈意安想到了霍清澜。 这并不是源于无厘头的信任，而是在朝夕相处里，他的处事态度、他的果决与前瞻性的决策，你会相信t，成功就是他的附属品。 有些人，就是注定站在山巅。 “相信就试试，毕竟，年轻就是可能，不然可能以后都要后悔了。不要给自己留下后悔的机会。” “好，”瞿颖点点头，上午午休的裁员还事发突然，让她脑子蒙了一下，然而只坐在那里委屈难过是没有意义的，她很庆幸有陈意安，哪怕只是倾听，也让她的思路清晰了不少，“谢谢你啊意安，这样说出来，心里也好受多了，你不是要出去吗，别耽误时间！不然一会又高峰了。” “知道啦，”陈意安说，“加油！” 瞿颖点点头，“知道啦，我去跟leader沟通一下问问，说不定在他刚创业的时候抱好大腿，以后我也是合伙人了，哈哈哈哈。” 陈意安笑笑，溜进了房间收拾自己的行李。 又是一趟几乎飞个通宵的航班。 不知道是自己工作太累还是什么，一想到十几小时的航班，她竟然提前开始腰酸背痛了，陈意安给自己带了一个眼罩，办理好了托运和登记的手续，她坐在候机大厅，看着太阳缓缓地沉入了地平线，夕阳温暖的光线落在停机坪的机身上，她忽然有一种久违的放松和期待。 就像疲惫的鸟终于能够回巢。 陈意安在登机前给霍清澜发了几条消息，他迟迟的回复却又琐碎叮嘱，提醒她多带点外套，她滑动着屏幕上的消息，唇角弯起一抹笑意。 十几小时的航行，她庆幸自己带了眼罩，除了发餐的时候醒了两次，其他时候都在昏昏沉沉睡着，大概是因为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她睡的也不踏实，总是模模糊糊地想到霍清澜的身影，她第三次醒来的时候再没睡着，飞机上没有网络，她戴着耳机听了会歌，就没忍住翻看起了手机相册。 陈意安并不算个爱拍照的人，尤其是每天工作几乎是两点一线，也就是偶尔会给霍清澜分享几张窗外的景色或者她今天的晚餐，于是相册的照片再往前划划，大多都变成了一些熟悉的景色，是她跟霍清澜去过的地方，零零星星的照片，零零星星的夜景。 她的手机里也没有几张霍清澜的照片。 她翻到了一张。 应该是她不小心拍到的他的一张侧影，她想起来了，那是个庭院式的酒店，她总是沾床就睡，和他在一起也没什么时间观念，有一回醒来，没在房间里看到霍清澜的身影，她循着出去，看到霍清澜坐在庭院的藤椅上，旁边泡了一杯咖啡，他也没有看手机，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闭目养神。 那个时候，陈意安站在落地窗内，觉得这一幕像一幅画，她没忍住悄悄地拍了下来，而现在在飞机上，昏暗的光线，她反复地看着这一张有些模糊的照片，心里忽而有一种淡淡的焦灼，时间能不能再快一点。 她很少会定义感情到底意味着什么，然而每一次的期待，都让她越来越明白——是因为在他身边感到快乐和松弛。 他是个很好的爱人—— 作者有话说：应该剩的不算多了。 第54章 第 54 章 捷径 十几小时后, 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她过了海关提取行李，正好抽时间把手机的飞行模式关闭, 手机信号转了几下, 微信弹出了霍清澜的消息。 他说他在停车场等她。 还给她发了一张照片，是天空之中的一架飞机在缓缓降落。 他已经等了她一阵子。 陈意安拎着行李出来的时候，远远看到霍清澜的身影, 一时之间竟然有些恍惚。 很不真实的一幕。 她好像去过很多地方, 每次都是自己一个人拎着行李赶回落脚的地方，而这次，有人在终点等她。 霍清澜这次到欧洲是因为工作，陈意安平时也不过问他的事情, 这次倒是听霍清澜提了起来，公司有在欧洲的投资项目, 霍清澜是来做投资收购的, 估计还要一个多月才能忙完结束回京。 这次下榻的酒店在市郊的某个度假庄园。 当天有个合作酒会，霍清澜要参加，还是先腾了时间来接她。 酒店房间很大, 白色的欧式落地窗，推开能看到碧蓝的泳池和无边的园林景观，霍清澜帮她把行李放好，递给她一把钥匙，这里还保留着老式的钥匙，很有重量, 铜制的钥匙上还有些细微的划痕，很有时间的痕迹。 “坐了这么久飞机，先休息一会, 我可能回来有点晚，”霍清澜抬手看了看腕表，“大概十点半。” “知道啦。” 霍清澜的外套搭在手肘上，他看着正坐在大床上的陈意安，忽然好多话梗在喉间，不知道怎么讲出来。 换做平时，他能推掉的工作都会推掉，偏偏是今天。 今天是签合约前的酒会，是无论如何推不开的。 陈意安坐了十几小时的飞机千里迢迢过来，两人似乎很久没见，许多情绪都成了卵结，缠绕在胸口怎么都打不开。 霍清澜深吸了口气，理性还是占了上风，他俯身在她唇上落下一吻，“好好休息。” 陈意安点点头，目送他出门，薄暮将至，窗外是玫瑰色的天，陈意安摊倒在床上，房间被打扫的很整洁，只有空气里残存着一些他身上的香水味，她鼻尖动了动，觉得浑身都放松了下来。 也许是因为在飞机上断断续续睡了很久，又或者是因为情绪的波动，她一点儿睡意都没有，陈意安觉得自己想睡一会，又实在不困，干脆坐了起来，她推开了白色的百叶窗，看着远处的景象，深绿色的树荫绵延进了无边的薄暮，这个时候的风很舒服，清凉中夹杂着一点树木清新的味道。 她远远地看到庄园对面的一栋建筑里有明亮的光线，或许应该是酒会举办的地方。 陈意安忽然想出门走走，她不想一直呆在酒店里无所事事。 庄园很大，在霍清澜开车带她过来得时候她就知道了，他跟她在路上讲过，这是一个投资的度假庄园，也有自己的产业园，她以前接触过类似的项目，比如有些度假酒庄和红酒业以及制香业都有关联，她倒是觉得新奇，以前这种高端项目她是不能这么近距离接触的。 于是陈意安打算随意逛逛。 早些年的法国红酒业都是跟教会挂钩的，所以酒庄里也遗留了一些文化产物，陈意安一路慢慢走，一路慢慢看，路上有碰到工作人员，奈何法国人的英语讲的略有些晦涩，陈意安只好说没什么事，自己只是随便转转。 这里的道路都是相通的，陈意安走到了一个露台，露台的对面就是酒会的大厅，仅仅隔了一个喷泉花园。 她坐在藤椅上，服务人员给她上了一杯柠檬苏打水。 对面的大门开着，香槟塔上汩汩流动着琥珀色的液体，层叠的法式吊灯，折射下奢靡的光芒，里面的人影攒动，穿着制服的适应生端着托盘优雅地穿梭，陈意安只是无聊地看着里面，顺道无意地循着霍清澜的身影。 “法国人挺懂浪漫的是吧。” 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陈意安回身，竟然意外看到了老熟人Neil。 “嗯，浪漫的发源地么。”陈意安笑笑，“你也来出差的？” 问完才发现自己问了个略有点无意义的问题。 “其实老实说，我蛮佩服霍清澜的，Kenton.Trip从接手过来就是个烂摊子，连年下滑亏损的业绩，需要重组的业务项目，现在很多业务上的坑，都要他从投资上把利润扭转回来。” 陈意安并不知道霍清澜平时的工作到底是做什么，她不了解那个岗位，他平时也不会对她讲工作的事，Neil的这句话，忽然让她莫名觉得霍清澜的工作压力程度远远比她想象里多得多。 其实她自己的工作又何尝不是如此。 以前总觉得白领坐在写字楼里就很光鲜亮丽，后来真的坐在那个工位上，才知道自己每天面对多大的工作压力。 “我跟他公事了很多年，我一直都觉得他是一个很棒很厉害的人，”Neil站在她的身旁，倚靠着旁边的罗马柱，他的语气里有一种发自肺腑的欣赏，“是真的很欣赏他，也很承认，他是我见过最厉害的人。就像现在他站在那里，你能一眼看见他的那种厉害。” 陈意安不可否认。 只是她忽然有点儿意外，她和霍清澜的关系像是两个人的秘密，她想了一圈儿，至少在她这儿，她从未露出过任何破绽。 除了这一次——她这么忽然出现在这个度假酒庄。 她的心跳漏了一拍，这算是破绽吗？ Neil猜到了吗？ 陈意安并不知t道，这破绽并不是因为她，而是源自霍清澜。 “今年Kenton.Trip要投资几个国外的度假山庄，应该会在这里成立项目组，我觉得是个蛮好的机会，算是外派两年。回去后能晋升两级，是挺不错的对吧？” Neil仿佛无意里说了这么一句，他抬起手腕看了看时间，晃了晃手里的玻璃杯，仿佛开玩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我也蛮看好你，一手消息分享给你。” 陈意安也笑笑，“没事。你去忙。” Neil并没有再多说什么，好像她的担心是多余的，他压根没想过这些。 陈意安实在给自己找不到借口和理由，索性不再多想，她慢慢喝完了手里的柠檬苏打水，这个季节喝冰水很清醒，Neil的话里的暗示她终于在这会才听懂了。 陈意安摸着手里的玻璃杯，玻璃杯壁上一层融化的水雾，化成了一片水渍，顺着她的掌心流了下来。 好像，有一条捷径出现在了她的面前。 她不知道自己在燕京，能多久才能晋升两级，以前她总觉得晋升是一件很轻松容易、只要努力就能实现的，然而现实告诉她，你是金子，然而燕京遍地都是金子，你以为自己足够努力，可这个社会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努力，这个社会的运行规则并不是只有一条只要努力就可以的。 她总觉得自己太渺小了。 渺小到，站在霍清澜的身边，她都会暗自作想：如果我也像他一样厉害。 如果我也站在他的高度去看这个世界。 如果我也看过他看到的风景。 陈意安的骨子里，好像总有一种坚韧的、想要往上走的劲儿。 她从来都不甘于平凡。 这是一条完全意外地，从来没有在她预期里的路。 那时，她好像有一种冲动。 第85章 第 85 章 依然坚定的选择 陈意安并不知道自己心里暗涌的冲动是否理智, 她几乎一整晚都没怎么睡踏实，半梦半醒的，她知道霍清澜是几点回来的, 她也知道霍清澜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看她睡了没有, 她应该知道霍清澜那时的情绪，或许有些开心后的失落，又或者是心疼她舟车劳顿。 她更知道自己应该好好地坦诚跟他沟通, 他总像一个导师, 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隐藏起自己的缺陷和不足，这并不是出于自卑的心理，而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倔强和抵抗。 陈意安凌晨四点半醒来后再也睡不着, 长途跋涉的行程也没让她踏实的一夜畅眠，陈意安听到旁边霍清澜浅淡的呼吸声, 他睡着时也分外安静, 陈意安总觉得他睡得很浅，所以都舍不得翻身，生怕吵醒她, 她轻手轻脚地动了一下，稍稍侧过头去看着他。 窗帘微掩，熹光落进来一些剪影，霍清澜的五官很耐看。 陈意安只是看着他，总觉得心里酸酸的。 霍清澜忽而睁开眼睛。 陈意安立刻想要装睡。 他没睡着吗？ 还是恰好醒了？ “不想跟我说说话？” 他的声音从旁边传来。 陈意安知道自己装睡装不下去了。 “你一直没睡着？” “感觉你没睡好。” “……” “是我觉得，”不算太长的沉默里, 她听到霍清澜又开口了，“我们之间好像有了一些问题，是你不想对我坦诚。” 霍清澜总能敏感地察觉到这些。 尽管有时候, 陈意安自认为自己掩饰的很好，她总是装作没事的样子，小事上霍清澜相信她都能自己处理好，然而这次，霍清澜知道并非如以往。 他不知道陈意安在想什么，而这种不确定感才更让人无力。 更深的，是她不再对他坦诚。 霍清澜偏头看她，目光静的令她不敢直视，“你愿意跟我说说么？” 陈意安不敢看他的眼睛，她盯着天花板，长久的，近乎放空自己的。 在她没说话的时候，霍清澜一直在等她开口。 陈意安的脑子里闪过了许多画面，许多场景，杂乱无章，毫无关联性，她也不知道是疲倦的思维不足以支持她深入的思考，还是她的潜意识在逃避。 最后，陈意安选择了一个似乎看起来体面的角度，又或者是她的自尊在潜意识里保护着她，“我只是觉得最近的生活太累了，如果我想换个环境，我不知道你的想法。” 听到这个回答，霍清澜似乎松了一口气，她沉默的时候，好像一种沉默的处刑与凌迟，他是个实用主义者，他们之间的年龄差距，或许对于感情的表达会有不同的理解，他给她自由与空间，他从不过度的介入她的生活，他甚至在刚才的沉默里思考，是否他给的自由与边界，让她产生了他不在意的讯号？ “如果你想，你可以选择任何你想要的方式，我会支持你，我只希望你能够自由快乐地做任何事、包括你的生活，”霍清澜轻轻动了动，在被子里摸索到了她的手，他紧紧地扣住，“我只是觉得……我最近的工作太忙了，能够分给你的时间少了许多，但是你也知道，在这个位置上，不可能总是抽得出时间，在这一点上，我最近的确有所欠缺。” 陈意安鼻子一酸，他说的都是实话，但他给的安全感足够多，她反而从未质疑过他的爱。 陈意安摇摇头，“是我最近太累了，是我的问题。” 她主动往他身边靠过去，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唇轻轻地蹭过了他的肩胛，仿佛轻吻。 “对不起，让你也多想了。” “说什么呢。” 霍清澜拍拍她的脑袋，顺势将她揽进了怀里。 陈意安深吸了一口气，觉得压在胸腔里的委屈似乎在淡淡地消散了。 陈意安好半天没说话，霍清澜一直在安抚似的抚摸着她的脊背，也在无形里让陈意安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 陈意安到底还是藏不住话，试探着把Neil告诉她的事情讲给了霍清澜，霍清澜对此倒是毫无意外，发展法国酒庄的项目也是他经手的，他也是评估了其中的利弊，自然是优大于劣才会开展这项业务，但是每个项目在初始阶段，其中的艰辛压力不比多少，在他的观念里，陈意安是换了个地方吃苦，而且异国他乡，项目里的伙伴也毫无默契，这种艰苦压力更甚于国内。 他不担心陈意安能否做好这份工作，而是怜惜她的辛苦和不易。 爱的具象化，是怜惜，是看见。 是下意识地担心，担心她能否照顾好自己，担心她在异国他乡的环境里遇到困难时是否难过，担心她的所有所有。 看得到她身上闪闪发光的地方，看得到她的努力，也看得到她的思想与野心。 看得到她，看得到她的所有，看得到她这个具象化的存在。 霍清澜一点都不担心她工作做得好不好，只关心她，仅此而已。 明明知道他的陈意安有许许多多的力量，明明知道她独立又强大，却还是下意识地关切与怜惜。 霍清澜也知道，Neil对陈意安有点儿超越了同事与上下级的意味，可霍清澜一点都不担心这个，安全感总是彼此相互的，如果哪天陈意安多看了Neil一眼，或许他更愿意认为是他给的关心和爱不够多。 他的爱从不拘泥于琐碎的囹圄，他只关心她过得好不好、她过的快不快乐。 “如果这是你想要的，你做什么我都支持。”霍清澜叹了口气，手指穿过了她的长发，她的头发又细又软，可人又这么倔强。 “好好照顾好自己。” 霍清澜吻了吻她的额头，垂眸长久地看着她。 陈意安只是下意识地抓紧了他的手，她不知道自己的决定是对是错，可她总想试一试。 霍清澜不会替她做出选择，他只是站在他的角度，替她分析好每一条道路的优与劣，选择权永远都在她的手上，就像他们的感情。 陈意安心里清楚这份感情的重量，而她能做的太少太少。 “傻瓜，遇见你已经是幸运了，好好做你自己就够了。” 霍清澜笑了笑，似乎有意安慰她，“我还以为出了多大的事儿，落地到现在都不跟我讲话。” “确实是大事，”陈意安把脸埋在他胸口，“那万一我要是在这儿待个一两年……” 聚少离多。 “你觉得时间距离算问题么？” 陈意安摇摇头。 “那不就得了。” 陈意安不再吭声，心里怪难受的。 霍清澜也没睡着，他忽然开口问她，声线里藏着些她难以言喻的东西，像是紧张，又像是故作轻松地玩笑，他说，“我答应了你这么多事，等你实现了你想做的目标，你能不能问我一个问题？” “问你什么t问题？” “问我有没有考虑好嫁给你。” 陈意安噗嗤一声笑了，“你嫁给我啊？” “只要你问我一下我就愿意呢？” “幼稚。” “答应不答应？” “答应啦。”陈意安说，“那我得挑一个好日子，找一个好地方。” “好。” 这么严肃的话题，被他们两个人说的这么轻松，陈意安竟然有点儿不太适应，两个人嘻嘻哈哈了没一会，天都快蒙蒙亮了，她仰头看着霍清澜，低声问他，“你认真的吗？” “我认真的，陈意安。” 他鲜少叫她的全名。 认真又温柔。 陈意安低下头，眼睛里也酸酸的- 在法国的日子过得很快。 霍清澜的工作是赶了下进度提前完成的，他特意腾出来了一周的时间，带着她在附近转了转，两个人都喜欢这种独处的二人时光，温馨又平淡，远离了闹市和人群，时间也过得缓慢。 陈意安也稍微熟悉了一下这边的业务，大致知道了工作的规划和方向，她自认为没那么困难，但异国他乡，难免不如国内方便，完全就是两种不同的压力。 霍清澜有意在这儿留下一下属于两人的记忆，带着她自驾四处溜达，看到什么有趣的都和她停下来拍几张照。 陈意安翻着相册，觉得时间好像定格在这里。 在某天的夕阳中，她从洗手间出来，姗姗赶回来时，看到霍清澜站在一家商店的橱窗前久久的观望。 她下意识地抬眼看向招牌，是一家法国老牌的珠宝店。 陈意安慢慢走过去，时间好像变成了慢镜头，将一切都放慢拉长，霍清澜长身玉立，身上被夕阳的浅金色染上了一层近乎梦幻的温柔，他回身看向她，眸光里深藏着笑意。 等她走过去的时候，霍清澜伸出了手，一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出现在他的手中。 陈意安的语言都梗在喉中，她看着霍清澜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对戒。 他将那枚钻石钻石拿出来，轻轻地托起了她的手戴在她的手上，钻石在夕阳下闪闪发光，她的心口也微微的震动。 霍清澜认真的看着她，眸光沉溺，语气温和又坚定，“那天的话，是认真的。” “……” “陈意安，我希望我是你看过风雨彩虹后，依然坚定的选定。” 第55章 第 55 章 起落平安 旁人总说爱情很难经历时间距离的考验, 这似乎是成年人心照不宣默认的世界规则，然而陈意安和霍清澜都不是什么墨守成规的人。 陈意安仍旧记得自己临走前，霍清澜一如寻常, 他只是推了一个早上的高层会议, 亲自送她去机场，因为他过于平静，导致陈意安一路上竟然也没什么太大的心情起伏, 只是车子停在机场层的时候, 看着前方来来往往的车子人流，大家匆忙地从后备箱取出行李，而后挥手告别，那种情绪的波动终于姗姗来迟。 霍清澜依旧没有开口, 他只是停好了车，手扶在方向盘上, 目光似乎看着前方一辆停下的车, 陈意安也顺着看过去，应该是告别的夫妻，妻子下车, 丈夫是出差的模样，二人在车旁拥抱、亲吻，而后分别。 一切顺其自然。 陈意安吸了口气，鼻子酸酸的。 霍清澜忽然向旁边侧身，替她按开了安全带，他垂着睫毛, “早点回来，好好照顾自己。” “知道了。” 这不是陈意安第一次告别，也不是第一次乘坐十几小时的航班, 然而这次终于有了一种离别的感受。 时间流逝地缓慢苦涩，像是一杯化不开的浓咖啡。 “那我走了？” “起落平安。” 他按开了后备箱，下了车子为她拿下行李。 陈意安攥着包带，空气中有一种浅浅的潮湿。 一个并不大的行李箱，一个纤瘦的女孩，独自一人踏上前往异国的飞机。 很难想象她竟然只有那么一点儿行李。 陈意安凑过去，伸手抱了他一下。 她甚至敏感地觉察到，霍清澜的手冰凉。 她也甚至不敢看他。 “我走啦。”陈意安说，“你也别太忙，好好吃饭，别总开会开到那么晚。” ——一如寻常的叮嘱。 谁都没提告别。 霍清澜应了一声，“落地了给我发消息。” 陈意安不敢再接话，总觉得眼泪绷着一条弦，她深吸了一口气，弯腰拉起行李箱往里面。 她不敢回头看他。 甚至不敢多想什么。 不敢想自己去多久、不敢想自己能否适应霍清澜不在身边的日子。 不敢想自己在陌生的地方繁忙地工作生活，还与他隔着几千公里和数小时的时差。 陈意安走的其实有点匆忙，她甚至还没租到合适的房子，先预定了七天的酒店。 陈意安走进了机场的玻璃门，霍清澜长久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今天天气不算晴朗，她穿了一件略显单薄的风衣，风将她的长发吹起，霍清澜觉得自己的心里好像空了一块。 爱是放飞一只自由的鸟，任她在广袤的天空盘旋，去往任何她想栖息的地方，而后在往后的日子里期待她的归巢。 霍清澜从未有过这样的感受，心脏的某处在隐隐作痛。 这里限停，一会保安来催促，霍清澜应了一声准备回车上。 忽然，他感觉到口袋里似乎有什么东西。 霍清澜将手伸进口袋里，一枚白金的戒指躺在他的掌心。 低调简约的设计，一颗钻石泛着耀眼的光芒。 那种钝痛渐行渐远。 他知道，他放飞的鸟会在某个晴朗无云亦或者阴雨连绵的日子回到他的港湾—— 作者有话说：应该只剩下几章就完结了。番外估计也不多。《 》 第56章 全文完 第56章 全文完 全文完 陈意安在法国一年的时间, 过的略显枯燥，每日两点一线，酒庄算是开拓的新业务板块, 团队的人并不多, 开了几次讨论会议后设计出了几个营销方案。 这个酒庄的历史还算悠久，不仅有自己的葡萄种植园区，还有自己的酿造设备场地, 占地也非常广袤, 只是近些年葡萄酒的业务略显单一，呈亏损模式，Kenton接手投资后，也在想办法转型。 当时拓展的第一个业务是葡萄酒的贴牌外销出口, 第二个主要的业务还是陈意安提出来的，酒庄和度假结合, 正好庄园里有好几座别墅建筑, 能够做成高端度假模式，只是建筑都过于老旧，需要进行翻修和重新设计, 陈意安都觉得自己好像过上了退休的田园生活，尤其是这片地区也算是盛名的酒庄区，原酒庄主出售了三个酒庄，大大小小，这还是陈意安第一次带队设计方案。 大酒庄在原本的运作基础上设置了高端度假。 小酒庄在原本的运作基础上设置了性价比极高的法式田园体验民宿。 酒庄翻修的时候，陈意安还算清闲, 但她闲不住，正好当地有非常丰富的红酒历史文化，她闲着没事去做了做功课, 觉得也可以再增添几项庄园一日游的地陪服务。 那时好陈意安想的是，因为时差和距离，她和霍清澜的感情可能会面临一些挑战，她需要适应和调整，于是总想用许许多多的事情来填满自己的生活。 于是每次视频的时候，陈意安总是有许多东西想要跟霍清澜分享，她以为他会很忙，可他总是准时的出现在屏幕的另一端，那是一种奇妙的安心感。 陈意安也总是顺其自然。 所以当一个晴朗的周六上午，她难得的睡了个懒觉，起床打开手机时，看到了霍清澜的消息—— “飞机降落在戴高乐机场了，你应该一会起床，想想有没有什么要吃的，两个小时后见。” 陈意安不自觉弯起唇角，给他回了一句一会见。 时差，距离，好像在霍清澜的眼里从来都不是问题。 关于那枚戒指，他们也都默契的闭口不提。 当然，直到次年的春节。 陈意安结束了一年在外的工作和生活，这一年她的心态产生了很大的变化。 以往的浮躁都像是被抚平的棱角，她不再对任何事有执念，也不再执着地将一个结果看的过于重要，这个道理是霍清澜告诉她的：路上的风景同样是其中的一部分。 Hedy见到她的时候异常高兴，点了足足二十杯奶茶给旁边的同事庆祝。 Max依旧是老样子，乐乐呵呵地完成工作，只是这次有点儿不一样。 Max从桌子火的抽屉里掏出两盒巧克力递给她，“给你留着呢，我老婆升职加薪啦，我们还有了小公主，特意给你的小礼物。” 陈意安哇t了一声，笑嘻嘻地收过来放在包里。 “那我走啦，还得去接老婆下班呢。” 陈意安对他挥手说再见。 她想起来在网上刷到过许多乱七八糟的帖子，大致都是关于中年焦虑，但是Max似乎从不在意，他总是笑眯眯乐呵呵—— “人嘛，走到哪步算哪步，中国这么大，勤快点儿，还能饿死自己不成，要是我提前毕业了，那我就去开滴滴，还能准点儿接小孩放学，这不也挺好。” 陈意安好像也在Max身上学到了许多。 那天晚上，本来Hedy想请她吃饭，陈意安才回来不久，乍一回，还有点儿受不了这种热闹了，Hedy觉得来日方长，说那就过几天再嗨。 快过年了。 年底的项目也都赶得差不多了，加班的人也比平时少了许多。 霍清澜有个董事会，说是闭门会，开之前跟她打了招呼说估计得到晚上十一点。 陈意安加了会班，把自己这一年的工作做了个汇总总结，收尾之后也才八点多。 她伸了个了懒腰，本来想去给自己接杯水，然而拿着水杯走到茶水间的时候，无意里看到霍清澜的办公室没有关门，她伸头看了一眼，霍清澜的办公桌上摆了不少奇奇怪怪的玩意。 她往前走了几步，看清之后笑了笑。 卡通的签字笔，卡通的笔记本，还有她的玩偶马克杯。 那些放在他家里的东西，好像都被他收拾到了办公室里，这间以前总被她吐槽冷冰冰的办公室里，也突然多了许多她的痕迹。 这一年怎么过来的呢？ 在陈意安做好了感情会变淡的心理准备时，霍清澜每周末都会乘坐那一趟航班落地法国，千里迢迢的陪她过周末。 他说周末见，就一定是周末见。 于是，明明是相隔千里的距离，两人依然过的如同寻常。 她想去的博物馆、美术馆、画廊，他陪她走了一遍。 霍清澜极少会对她讲什么煽情的话，他用行动带给了她最坚固的安全感。 厚厚的一沓机票，许多的门票，都是他们感情里稀疏平常的痕迹。 霍清澜开完会的时候，本想接她一起回去，然而从会议室出来不见陈意安的身影，只有留了一条微信，说家里见。 霍清澜以为她时差还没倒过来，然而回去之后。 别墅里灯光明亮，原本冷清的院子添了点儿温暖。 他进了门，家里一股食物的香味。 他下意识地看向厨房—— 陈意安穿着睡衣戴着围裙，正拿着锅铲走出来，“你回来啦，有个好消息也有个坏消息，你要先听哪个？” “什么？” “坏消息是我想做红烧牛肉面，但是家里没有调料了，霍清澜，你是不是最近都没好好吃饭？不过好消息是，我点外卖了！居然有我最喜欢的红烧牛杂粉……”- 春节时，陈意安回家了一趟。 霍清澜是大忙人，估计要临近过年才会休息。 陈意安提早就回了。 老陈和虹姐神秘兮兮说今天去外面吃，陈意安去了之后发现包间里还有人，准确地说是跟老陈和虹姐年纪相仿的中年夫妻。 陈意安一听那对话警铃大响，然而虹姐不给她插话的机会。 陈意安如坐针毡，准备找个借口开溜。 直至这时，包间的门被推开。 她回头，看到熟悉的面庞。 “爸，妈，叔叔阿姨，不好意思，刚从燕京过来。” “意安，快，认识认识，这就是妈跟你说的那个你阿姨家的儿子，也在燕京呢，优秀未婚男青年……” 陈意安憋的有点儿难受。 后半场的时候，陈意安说要下楼买点儿饮料，霍清澜安然自若，说陪她一块去，两家家长面露喜色。 陈意安下了楼。 这会已经有春节的气息了，光秃秃的树杈上挂了许多红灯笼。 路上的行人也少了。 天气预告说今天有雪，怎么还没下。 陈意安仰头看着皎洁的月亮。 揣在口袋里的手被牵住。 陈意安偏头看着他，“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了？” “嗯。” “你这是——算计我。”陈意安故作生气，“你还背着我相亲了。” “我早就心有所属了。”霍清澜牵着她的手慢悠悠地往前走，他才不会对相亲这种事情感兴趣，无非是他.妈一直提提提，还顺嘴提了个熟悉的名字，所以那会，霍清澜就开始默许他妈热络地“介绍”这位陈小姐了，“是谁偷偷往我口袋里放戒指。” “是我，怎么啦。” “这是你能主动的事儿吗？”霍清澜偏头看了她一眼，脚步停了下来。 嗯？ 陈意安没反应过来。 霍清澜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精致的深色的盒子。 他慢慢打开，里面卧着一枚钻石戒指。 同样的logo，她想起了一年前购买的场景。 “小姐，这是男士的婚戒哦。” “您要不要看一下女款？” …… “陈意安，你相信我吗？”—— 作者有话说：完啦。到这刚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