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酌》 第1章 第一章 他再次见到了他。 虽然不知道序旿的笑容是什么意思,但是他能感觉到其中有一丝蓄谋已久的轻快。 景奕的脑海中不断迸裂出各种碎片化的臆想,他甚至怀疑起自己刚才并非真正见到了序旿,那也许只是他众多幻觉中最不切实际的一个。 “黑餍……因卢瑟……”景奕莫名讲出两个奇怪的词汇,思绪像被无形利爪攫住的一盘磁带,越撕扯越凌乱。 他双目不住震颤地望向办公桌,一缕刺眼的阳光冲袭而来。虽然欲从座位上起身,但晕眩感令他浑身无力,最后犹如一坨没有形状的烂泥,眼前彻底一黑。 沙姆,这里好像自古以来就有一种强大的割裂感,明明是迦特国的沿海城市,却又缺少该有的繁华商贸。 瀚白广场中间有一座挺拔的红杉,在赤日的照耀下,这位屹立上千年的见证者显得格外伟岸。 巨树的背阳面挤满了乘凉的游乞,他们鹑衣百结,面黄肌瘦,眼睛半睁半醒着。也许只有这肥厚的阴凉能使他们短暂地进入梦乡。 “看那群没手没脚的人,指望着天上下面包给他们。”一位遮着紫色洋伞的红发少女,以一种格外优雅端庄的步态路过此地,余音里却满是愤慨。 她身边的金发女生没有这般大胆,只是紧闭着双唇,加快了步伐,似乎在害怕这些无畏的野兽凶恶地扑向她们。 两袭蓬松洁白的伞裙衬得这两副本就青涩的面庞更加秀丽,像是初绽的鲜花一般。 “乞丐肯定能听到她说的话。”加齐·费迪勒手里拿着报纸,眼神却又看护着已经走远的两个同年级的女生。 景奕没有理会,他不会去关注这些情况,有这个功夫不如看看报纸。一则医疗事故使他颇感兴趣,报道称市里的一家私营药房配用的生物碱剂量不当,导致两名病患中毒身亡。 加齐见景奕这般全神贯注地详阅这栏报道,也认真看了下来,他不禁感叹:“唉,三十岁就碰上这种倒霉事,一家人今后该怎么办,太可怜了。” 景奕抬眼看他,但是没开口,像是把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景奕,有话直说。”加齐拍了下景奕的肩膀,还鼓励他别憋着话。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的可怜对他们来说没有任何用处。” 景奕的语气凉飕飕的,加齐头上的太阳都瞬间没了温度。 “正常人都会觉得可怜吧。”加齐掏出了两枚硬币,顺便连破洞的口袋都一并翻了出来。 “我的天,还好没放左边,什么时候破的也不知道!”加齐显然天真地还在欣慰。 对于加齐刚才反说自己不正常的言辞,景奕一笑置之。他从小习惯揣摩别人说话的意图,但是对于加齐这类人倒是无需过于谛听,因为异常感情充沛,纯粹就是想到什么说什么。 简而言之——他很吵。 “你说得对,可怜确实没用,但是我还是想帮助他们。如果我能让这种破药房开不下去就好了,比如说去举报他们,或者资助慈善医院。啊,这还得有好的医生才行。对了,你挺适合学医的,如果去当医生,肯定能治好很多人。”加齐嘿嘿笑道,表情格外走心。 “不考虑。”景奕赶在加齐下一句前马上打住,像是给他的嘴巴关上了拉链,省得他又越扯越远。 加齐确实只能微笑着摊直手臂,不过没到一分钟他又开始唠起了近日炎热的高温以及一朵像马驹的云彩。 两人分离后的路段,景奕经过一片农田和一个杂物仓,那里天天都有人忙碌地耕作,不知是在赶什么进度。 闷热不断地挤压四周的空气,连天空都仿佛被乌云裹挟,总有什么东西即将坠下。 景奕在自家公寓的楼道口撞见了门防,这大叔的年龄在四十岁左右,身材还算魁梧,一嘴的灰色络腮胡。 景奕非常讨厌他的那套标志性动作:门防总是神气地叼着一根烟卷,连下楼梯时都不愿意低下高昂的头,好看看自己抖落的烟灰,粗沉的鼻塞声不停地一收一放,似乎乐于用这种喇叭通知所有人——我可会抽了。 乘上具有备用电源的电梯后,景奕不用和走步梯巡逻的门防共处,但是衣服上已经染了些臭味,这又是不可避免的。 回到家后,他瞧见母亲卓娅·柳德米拉在桌上摆出的几根白色蜡烛。 “奕,不知道还会停电多久,你多拿几根回房间吧。”卓娅还在厨房准备晚饭。 景奕只拿了一根,因为停电时间绝不会超过晚七点,他还顺便翻看了一下电视下方的抽屉,打火机果然还在那。 他了无兴趣地回到房间,消沉放空了一会儿。紧接着,脑袋里又迅速浮现出大致的目标:下次所有能加课堂学分的机会都不能放过。 他不是很懂那个同样是混血的银发新生,那个序旿简直就是个怪胎。从平坦内陆的贵族学院转校到迦特外沿最不受待见的沙姆市,甚至得过起天天勤工俭学的生活,也许是家庭不睦的缘故他才会选择寄宿? 但是他本人的性格在一定程度上又极好相处,既能和各种俗人大大咧咧地嬉笑接话,又能和满嘴八卦的摊贩聊得乐不可支。 这种“闲人”的课堂回答表现竟然能和他持平,有一次甚至还能比他快,简直是还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景奕写完作业后心烦意闷地望向天色渐暗的窗外,一时间下起了焦急的小雨,他得立即关窗。 因为视力极好,他能够辨认出远处的麦田里还有两个人在施肥。一个谢顶的老汉,浅蓝色的衣服都被雨水浸湿成深蓝色,依旧驼着背勤恳地挥洒着白色的钾肥。 还有那个多出来的身影……怎么会是序旿! 景奕短暂地翻了个白眼,这家伙是不是知道他住这,故意来显摆的? 虽然他的速度对比起旁边那位老汉,也没显得因为雨势而怠惰,但是这种天生营养不良的身板怕是没过多久就会晕厥在泥地里。 景奕立即抛开了与自己无关的想法,走出房间后,他看到母亲正在四处翻找着什么东西。客厅的木柜被她掀了个遍,发出阵阵钝响,她甚至还搬起一把椅子,准备望望柜顶。 “打火机在电视下边的抽屉里。”景奕简单地提了一句,便坐到餐桌前。 “啊?我刚才找过那里了。”卓娅很确定自己找过那里一回,但是只有一些药片和说明书。 景奕不想再说什么,母亲粗枝大叶的好记性他已经习以为常,他取出药片下的打火机放在了桌面,并且决定以后都提前找出来放在明显的位置。 卓娅则像是欣赏了一场魔术表演,脸上还停留着惊讶的微笑,而不是为自己犯的糊涂尴尬。 第2章 第二章 晚餐依旧是口袋面包和沙拉,卓娅认为这种搭配荤素营养均衡,所以不做变动。 景奕对饮食不会过于挑剔,即使是重复了四天的食谱,他也依旧默不作声,但是却又不解起来:眼前的这个女人到底是因为什么坐在这里?自从教师岗辞职后,她每天的任务就是重复地买菜、做饭、打扫。 那个常年不在家的冷漠丈夫竟然可以让她心甘情愿地过上这种仅靠突发情况而稍微增色的乏味人生。她现在只是一个走在直线上的奴隶,这是无疑的。 次日清晨在去学校的路上如景奕先前所料——会有三四个聚在一块儿并排走的男生,电线杆上的鸟类叽喳叫唤,他们与它们一般吵闹,像是某种莫名的比赛,最后气急败坏的鸟类可能会降下几坨奖牌给他们。 为什么只有这一条道能通往学校,而且在不早起和踩点的情况下就十有**能碰上他们?果然全都是被设置出来的服役者。 怎样能够设计出一条舒适安宁的,没有噪音和垃圾的路径?景奕越想就越觉得自己的脑子里更吵,全都是杂乱的,急需过滤的妄念。 “当然,后面那个吝啬鬼肯定是考不过你的。”一个男生轻蔑地笑道,像风里作舞的树枝一样嘚瑟。 若是旁边有桶黄油漆,景奕这时一定会毫不吝啬地泼到那个虚伪的黄毛身上,好助其全身统一。 正当他上前准备质问巴德什凭什么认为他是吝啬鬼和成绩一定考不过序旿的理由时,序旿和气地回应: “他不吝啬,而且他比我聪明多了。” 全场语塞,鸦默雀静。直到临近上课的预备铃响了,才重新有了各种声音。 景奕不得不承认自己有一瞬的愉悦,起码序旿还不算自大。 加齐·费迪勒最喜欢午饭时间,由于提前得知了上周的考试两极分与平均分,他还可以故意吊景奕的胃口。 景奕倒是无动于衷,反正到最后都能知道自己的成绩。果然,加齐先按捺不住分享欲:“你这回所有的科目都是最高分。” 景奕的嘴角默默抿了下。 “真想不到最低分是0分,但是我们平均分和Ⅲ班一样。”加齐显然十分惊讶。 景奕听到这句话,身体顿时发僵,像一根被琴弓急促拉响的尼龙弦,尖锐的回音甚至使他起了鸡皮疙瘩。 结束这顿索然无味的午饭之后,景奕并没有回家午休。他蓄积着一种既失落又怀有希望的情绪,快步地跑上一条栽满无花果树的狭长小道。如果没有各种凸起的异色卵石块,他能跑得更快。 前方是一处被雨水披覆的野草坪,景奕脚下踩出的滋拉声变得从容起来。 他以为序旿考试时早就写完答案了,原来是没写。 道路尽头的序旿还坐在密布苔藓的巨石上,不知道他怎么坐得下去,这一起身蓝裤子上肯定能留下愚蠢的印子。 “你是忙着撒肥料没睡觉是吧?”景奕直抒疑惑,而且腔调控制得很无所谓的程度。 序旿沉着地回应:“我也会变成那个样子。” 景奕听得云里雾里,面对这个奇怪的回答,他不由得问出下句:“讲重点。” “他被雇来到处务农,一天工作十四个钟,现在浑身是病,连药都买不到。”序旿此时异常地诙谐起来。 景奕没有觉得搞笑,反而认为正常:“都是自己的选择,起码不是树下做梦的人。” “树下的人何尝不清醒。”序旿的声音急转直下地泛冷。 景奕没应声却饶有兴趣地看向他,序旿戴着一条细长的银项链,宝石吊坠有些特殊,是两块拼接在一起的的竖向菱形,下方的一块是纯黑色,上方的一块虽然是乳白色,但是中间透着一道细小的的黑纹。 “他们孑然一身,被视作蝼蚁,却能尽兴地欣赏那些高高在上的洋相。”序旿说话的语调又恢复了往日的轻松。 “如果蝼蚁是你,你认为别人对你就不会加之嘲笑了?”景奕又转向看序旿的头顶,平静地发问。 序旿认真地回答他:“我已经是了,所以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陆续的谈话景奕记得严丝合缝,像是经过胶水固定的拼图一样。对于序旿这种人,他不能再以“怪胎”这种词汇去看待,他确实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但起码是个鲜活的人了。 后来的几场大考,序旿恢复了以往的水平,景奕也找到了适合自己初步发展的方向。福诺瑞的几所大学提前邀请他入学,但是他不想率先离开沙姆,便选择谢绝名额。虽然他还是没有找到关于那个问题的答案,但是十七岁的时光也已经悄然离去了。 寒冬的朔风搜刮着每一个路人,它带走他们的温度,再呵斥他们的干瘪。 黑夜并没有让加齐·费迪勒失去饱满的情绪,他即将带领景奕体验一回新开的酒馆,一方面是为了庆祝景奕终试的排名,一方面是因为各自分校以后的聚少离多。 这店铺门面看着普通,甚至有些不太起眼,但是一走进便会发现打通的程度非常深,而且前台柜架上陈列着各种无法说出名字的精品酒。 环境不算嘈杂也不算安静,只是加齐的酒品比景奕想象的要差,本就暗红的灯光让加齐发胀的双颊甚至能与烧红的螃蟹壳一决高下。 他时不时地给自己倒酒,手掌兴奋地挥舞过头,了然要把自己灌醉的架势。一会儿自负地表示自己会交到更多的朋友,甚至能赶在景奕前头有一位情投意合的妻子,一会儿又停下唠叨,喃喃地低声道:“景奕,没了你,我肯定会有点儿寂寞的。” 景奕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的棕发小伙,一步步地陈述:“首先朋友多不多无所谓,其次你先结婚也没事,没人和你争这个,最后我还没死,你不至于这样。” 加齐像是只听清了最后半句,咧出个为友谊碰杯的满足笑容。 景奕也轻松地拿起杯子,开始习惯酒液在喉尖短暂翻滚的灼烧感。他还是相当精神,依然能听加齐神志不清地讲着有关自身的英雄事迹以及诸多逸闻轶事。 虽然十句应两句,但是谁也没有觉得应该停下,至少在景奕送烂醉如泥的加齐回家前是这样的。 第3章 第三章 夜晚只剩下黑沉的天际,凭借一座路灯微亮的冷光,景奕才可以看清大路周围依稀的轮廓。 他嗅到空气中漫出的浓烟,这无疑是有农民在烧杂草堆。尽管臭气熏人,但确实是种省钱又有利的除草方式。 没走几步,景奕便察觉到远处那堆火烧得过分,竟然能比公寓楼齐刷刷的电灯还显眼。 原来是杂物间烧着了,不知道里边堆放着什么东西,极大可能是农具或者干草,总不至于是面粉,不然上两把锁都可能给歹人撬了。 景奕朝最近的一座透着光亮的五层矮楼跑去,并高声喊道:“救火!” 里头顿时响起声音,冲出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子,他先是检查了下自己房子四周的情况,确保无恙后才将注意力转向杂物间。一时间他如同天震地骇般的叫嚷唤来了更多的热心邻居。 杂物间烧得噼啪作响,景奕本想一走了之,内心却有些惴惴不安。尽可能地让东西留下来。他着魔似的开始找寻印象中附近的水阀开关,最终牵出了一根躺在密丛里正在喷水的黄色管子。 他拖起这条巨蛇般的水管,用劲往杂物间淋去,可惜距离过远,而且所有人都没有更长的水管可以拼接,最后演化成了大家提桶带盆地来这里接水的场景。 火势大致扑灭之后,景奕看到人群中杵着一个熟悉的身影,是序旿。 他脸色发白,犹同鬼魅,在黑夜中更加吓人,而且像是在忍受某种痛苦,表情伴随着惊慌。 “太黑了。”序旿看到朝他走来的景奕,便被更巨大的恐惧包围。 “我好歹裤子是白色的。”景奕无奈地笑了一下,他确实比较喜欢穿黑色的衣服。 序旿继续低语着什么,景奕警觉地意识到了比杂物间烧没了还要严重的事情,不过他见着那只破损的袖子便把重点先转向了伤口。这家伙什么防护都没有,救火还得跑进去泼水,好在伤得不是很严重。 “我家有些敷料可以帮你简单处理下。”景奕淡然地建议。 序旿回过神后跟随景奕来到了他家门口,景奕用钥匙开门后,注意到序旿准备俯身,便对他说了声:“直接进就行。” 入目而来的各种家具陈设虽不奢华,但客厅里的品质家电和真皮沙发十分讲究使用感受。明面上摆放的物件都很整齐,白色的地板也是纤尘不染。 走出房间的卓娅见到两人这种湿漉狼狈的模样不禁失措,听到景奕简单地说了一句——“我俩一起救火,我帮他包扎下。”之后,才稍稍放心。 景奕干脆地剪下序旿烧烂的袖子,紧接着马上带序旿用冷水冲洗和浸泡伤口,为了避免刺破水疱,他敷纱布时格外谨慎。 “景医生。”序旿的声音因为疼痛很低沉,但是脸上却又夹着莫名的笑。 突然被叫了这个称呼,景奕有些愕然。除了加齐以外应该没有别的同学会知道这个名字,难道是给偷听到了?不对,应该是以前在塞里斯的奖杯被他看到了。景奕还不知道怎么回答他,因为他目前还算不上医生,但是他端然地看了序旿一眼,对面那双平日里他不曾注意过的蓝色眼瞳,在瞬间清晰地印进了记忆。 包扎结束,景奕让序旿自己上医院进行后续的治疗,卓娅则是倒来了温水递给序旿和景奕。 虽然当时救火的现场十分嘈杂,序旿的声音也有些模糊不清,但是景奕肯定自己没有听错。 “是你杀了她……不,不是……对不起。” 这句话连同序旿那张自责的面孔一同消失在了众多昔日的意像当中。 以往的梦境在景奕清醒之后就会断裂得不知所踪,可这次零零碎碎忆起的全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他不再昏昏沉沉,而是尝试支楞起身。 由于知觉开始恢复,他甚至能回味出嘴里的一丝酒气,简直是万幸之至。 时间是8月14日18:20分,他将手机重新放回衣兜,并从休息区的半躺椅上起身。办公室的桌面上确实立着一瓶威士忌以及一个杯子,杯子里还有余留的酒液。 值班护士萨拉看到约书亚博士来到大厅,便放下了手中的工作册,表达关心:“你终于醒啦,需要豆芽醒酒汤吗?” “谢谢,不用,我睡了多久?”景奕完全想不起来自己最近经历了什么。 萨拉很明显地被博士的茫然逗笑,但是又旋即憋回了声音,重新认真地回答:“我不太清楚,你回办公室后下班没出来,我才发现你喝醉了。” “我为什么要喝酒?”景奕边问边拿起了桌面上的预约信息本和治疗记录册。 “你仔细回忆下为什么带着一瓶酒回来?”萨拉好奇的眼神追随着博士的动作。 景奕详细地翻查着,今天没有任何患者预约他,而且他最近一次的接待治疗在8月12日。那天,一个名为亚德·科蒂士的画家前来确认催眠治疗的最终疗程。他对这个画家倒是还有印象,不过这不是重点。 自己为什么突然离开疗养院?他又掏出外套口袋中的手机,通讯栏里显示——下午16点56分,加齐打来了一通电话,通话时长七分钟。 景奕像只飞出蚕茧的蛾子,终于弄明白了自己带酒回办公室的原因。没想到加齐送的酒这么烈,小酌一杯就能闹出这种洋相。 “除了你还有人到过我的办公室吧?”景奕似乎在向萨拉求证。 “没有别人。”萨拉否定道,随后补充了正事:“院长让你明天九点前去她的办公室一趟。” “黑餍,因卢瑟。”景奕特意在萨拉面前提起。 萨拉困惑不解地微微歪头:“那是什么?人名吗?” “好。”景奕就此离开了大厅并前往监控室。 抛开近乎失忆的症状不说,如果没有别人进来,自己一个人喝了点酒,“看到”一个失踪已久的故人,再破天荒地不省人事,那么“黑餍”、“因卢瑟”这种东西是从何而来的? 高个子警卫按景奕的要求调出了今天的监控,录像显示的画面再正常不过了——14:20分来到大厅、17:10分离开大厅、17:42分回到大厅、18:27分离开大厅,并且除了萨拉以外没有别人从大厅进入自己的办公室。 在回宿舍前,景奕望了眼后院的植物园。三个护工正在向孩子们介绍着桉叶藤的栽培要点,六个孩子听得还算认真。另外有一个新来的女孩,她四肢细短,约有一米四的身高,齐肩的金发遮住了她的部分面颊,眼神是和嘴巴一样不会说话的闷倦样子。她痴呆地站在对面,也没有注意到景奕从前方经过。 这个女孩看上去比其他孩子更为瘦削,意识状态也更为自闭化。景奕还扫了一眼女孩脖子上挂的名卡——丽丽安·斯图尔特。 第4章 第四章 身着黑灰色便装的景奕开车来到忒丝帝餐厅门口,等待了十分钟之后终于在人群中发现了目标,他准备下车悄悄地跟在目标身后。 餐厅前台的女服务员优雅地与他们打招呼:“晚上好,先生们。” “好,先生们?”加齐疑惑地左右各瞧了一眼,并没有看见别人。 忽地!他的后背被人轻轻一拍,这才一哆嗦转过来看向身后。 “坐那儿。”景奕忍着笑松泛地指着最里边靠窗的位置。 “我天,我还早来了啊,你什么时候到的?”加齐顺着景奕走的方向也赶紧跟了上去。 两人落座后,加齐拿起菜单询问景奕要吃什么,景奕就是应了声随便。 “哈哈哈,你要是真这么随便我就给你点份蔬菜沙拉了。”加齐说完照例点了景奕会吃的鱼排、烤肉和烩面。 景奕无所谓地笑了下,反正加齐懂。 “你最近的工作顺利吧?有没有碰上什么有趣的事情?”加齐啜饮了口柠檬水。 “顺利,无趣。”景奕也喝了口柠檬水,脸上的基调依旧严肃。 “哈哈哈哈,那你还想不顺吗?我还怕你被患者投诉呢!他们可能会把你当成传统的心理咨询师,怎么会懂得你的奇奇怪怪~不过催眠师好像是会比心理咨询师奇怪些,然后你还是催眠师里更,这水的味道感觉比我自己泡的好喝诶!好提神,有点儿像蹦到一半,蹦床炸了。”加齐很快又喝了一口。 “你这回能在福诺瑞待五天是吧?”景奕趁间隙问了一句。 “没机会了,我明早就得去沙姆出差,那里有意思的活动非常多。啊,我本来还想在这里好好玩上一阵的,不过好久没回沙姆了,也挺想念的。谢谢。”加齐向上菜的服务员投以微笑。 “忙碌的记者。”景奕叉了口面条。 “等会儿去喝点儿怎么样?”加齐的眉毛因为享受咀嚼而飞舞。 “不了,你明早几点出发?”景奕拒绝。 “看看吧,得七点半到机场就是了。”加齐回答。 从加齐的酒店到机场的路况基本不会堵车,除去中途的必须耗时,在七点左右出发保险一些,景奕脱口而出:“我送你去。” 加齐舒展的眉眼顿时扭作一团,他极为慌张地看着景奕:“这怎么行!大早上的,我打辆车就可以了嘛。麻烦了,景师傅!”他诚恳地,感谢地向景奕点了个头。 景奕安静地看着加齐的脸,什么都没说,但又像是什么都说了。 近18点的办公室怎么可能还会有刺眼的阳光?如果是中午失去的意识…… “下午接你电话的,还有与你碰面的是我本人吗?”景奕声似游丝地问道,他知道他现在的问题不像个正常人能问出口的东西。 加齐果然极其迷惑地端量景奕:“除了你,怎么会有人损我酒品差还爱买酒的?” 施佩尔精神疗养院的现任院长是兰茵欣女士,她常年保持光洁的黑色簪发以及整齐的装束,凡是第一眼见到她的人,都会由衷地感叹——这是多么端庄而又亲切的一位女士。 在上午9点的护工培训会议开始之前,她一直有时间等着景奕来到她的办公室。景奕送完加齐还能在8点45分时从容地叩两下隔门,房间内传出一声:“请进。” “吃早饭了吗?”院长热情着抛来了一句问候,还示意景奕坐下。 “吃过了,您找我什么事?”景奕坐到办公桌侧方的扶手椅上。 “是这样的,小景。我的朋友吉安娜夫人通过我想秘密地邀请你去一趟新南岛,他的丈夫科林·纳尔逊需要进行催眠治疗。” “是那个明星科林·纳尔逊吗?”景奕的印象中好像是有一个这样不温不火的半退圈人士。 院长郑重地回答:“是的,在母亲去世之后,他的心态极其崩溃,不仅无法出行,甚至还被发现在家中放火试图自杀。” 近日恰好没有什么工作安排,去新南岛避避暑也不是不行。景奕轻松地答应:“我今晚可以出发。” 院长致以感谢地点了点头:“我会发给你她的联系方式和地址的。” “您知道黑餍和因卢瑟吗?”景奕不疾不徐地问她。 “未曾听闻。”院长笑容满面地随即起身。 此时在新南岛的一幢豪华别墅中,又一位心理医生抱歉地准备离开这片被愁云惨雾所笼罩的黯淡之地。 由于前来面诊的咨询医生甚至不能和科林·纳尔逊正常地聊上天,他们对科林先生的囤积癖和抑郁行为也就各有见解,莫衷一是。 第一种看法:由于和母亲关系深厚,导致伤心过度,所以引发神经障碍,不愿舍弃与母亲有关的任何物件,所以才把它们全数搬来。 第二种看法:由于某种偏执的情绪障碍,导致偏执懒惰,讨厌他人的说教,故意不收拾东西,东西越堆越多。 第三种看法:由于失去了最重要的亲人,从而缺乏安全感,害怕空旷,喜欢上了拥挤的环境抑或是有东西陪伴的感觉。 吉安娜无时不刻自责着,如果不是她当初提议搬到新南岛居住,也许丈夫就不至于在母亲突发脑血栓之后见不上其最后一面了。 那场差点吞噬掉科林生命的大火更加坚定了吉安娜想要拯救丈夫的决心。她从同是官员的艾玛太太那得知,迦特国内有一位极为高明的催眠师,在他的专业治疗下,心因性失明的病人得以重见天日,饱尝坐骨神经痛的老人都能身手矫健,而且这位博士并不主张药剂使用,对科林这种孱弱体质来说再好不过了。 最佳的消息是这位博士目前刚好在朋友兰茵欣所管理的疗养院工作,这简直是恒形神莫大的恩赐!如果不是有这层关系,如此可亲可敬的医生怎么会远渡重洋,飞越千山万水地来到这里施以援手呢? 他定能运用他精妙的治疗手段,让科林脱下重担,解开心结,甚至可能在催眠过程中让科林有望与他的母亲再次相见,这样他们就能有机会把原先来不及说的话全都说完了。如果能够看到顺着丈夫眼角流下的热泪,那身为妻子的自己该会有多么地激动万分! 吉安娜已然渗出发自肺腑的感动之泪,她紧紧地揪着自己的上衣领口,充满期盼地想象着约书亚博士的到来。 “夫人。”一旁的女仆轻声提醒她。 没有回应。 “夫人!”女仆提高嗓门再次喊道。 吉安娜这才从自己的美好幻想中反应过来:“怎么了?” “您的快递到了,在楼下已经签收完了。” 女仆的声音犹如清脆的铃音,彻底晃醒了吉安娜。只见吉安娜马不停蹄地飞奔下楼,拿起手机,似头饿狼地扑向已经被拆好的闪耀礼盒。 第5章 第五章 一头墨绿色中卷发的女人扶了扶自己的金框眼镜,兴会淋漓地看向约书亚:“你感觉自己失忆了,喝完酒的你在快六点的时候看见了刺眼的阳光,而那时,你的朋友从窗户上来,走到了你的面前。最后醒来的你还莫名其妙地记住了“黑餍”和“因卢瑟”这两个词?” “对。”景奕肯定地回答,虽然不能确保序旿是从窗户上来的,但是监控确实没拍到他从正门进。 宛若观览了惊世美景,女人那对浅灰色的瞳孔瞬间如同灿亮的灯火:“太不可思议了!你的朋友难道是只自带圣光的鬼魂吗?” “你为什么会相信这种东西?说我做梦和撒酒疯都比这个强。”景奕一直忍耐着不去动手清理克莱尔博士的办公桌面,比起必须保持整洁的实验室,这里简直垃圾如山。 “毕竟不能证明它们完全不存在嘛,你为什么不觉得自己是在做梦和撒酒疯呢?”克莱尔微笑了一下。 “就算两年没喝酒我也不会醉倒,而且那种晕眩感太真实了,现在再喝却什么事都没发生。”景奕也和善地望了一眼克莱尔的鼻尖痣。 克莱尔思索了一番:“你会不会被人催眠了?又或者是……”她凝视着景奕,重新开口:“你难道在自体催眠?” “也许,但是目前的线索太少,你先帮我化验下这半杯酒的成分。”景奕将包裹着塑料薄膜的剩余酒液放在距离最近的空椅子上。 “你这是要出去几天?”克莱尔从她乱中有序的抽屉里揪出两片棒棒糖,并向景奕扔了一根过去。 “四五天吧。”景奕稳当地接住后,顺便帮克莱尔关上了门。 丽丽安,10岁。 她一下子羞红了脸,一双小手惊恐不安地揪着泛黄的薄桌布,嘴里还有半块面包被吓得来不及嚼完只能硬吞进肚子。 “你怎么能偷妈妈的钱呢?如果想要买东西可以和我说,而不是用这种方式!”欧诺放下餐具,怒目圆睁地冲女儿大吼。 坐在丽丽安旁边的两个姐姐也跟着发怵,但是嘴里歪歪扭扭地咕哝着:“是的,这样不好。丽丽安,你不应该这样。” 丽丽安正在等待母亲朱莉亚的审判,她强撑着,没有出声。 朱莉亚快步地从丽丽安的房间跑出来,她朝丽丽安的头甩去两本漫画书:“果然是你,在你的枕头底下发现的!” 丽丽安用手捂住被刮到的右耳,一直躲避着母亲的殴打,直到被逼到狭窄的角落时,她才看清了那两本漫画书的封面颜色。朱莉亚像连发的炮弹一样,不停质问着丽丽安其余零钱的下落,而丽丽安仅有的几句含着哭声的“不知道”都被完全淹没在声浪中。 “今晚你不许吃饭!再敢偷东西就滚出去!”欧诺从朱莉亚手中扯过来漫画书,近乎发狂的野兽将它们撕得稀碎。朱莉亚也被嘴硬的丽丽安气得直接掐起她腰间的肉。 丽丽安如同被拔光羽毛的小鸟,全身颤抖地缩成一团,根本不敢看向此时比陌生人还暴戾的父母。 不久,怒气暂消的二人便出门工作了,丽丽安几乎是带着踉跄地躲回了自己的房间。打扫完卫生的两个姐姐来到丽丽安的房间门口,她们关心地朝里喊:“出来,丽丽安!别伤心了,快出来多吃点东西。” 丽丽安没有任何回应,听着姐姐们带着咀嚼音的关怀,她知道如果真的开了门,那她的房间里可能又会多出些她不知道的东西。 不能反抗,只能躲避,深夜的房间外又传来声音…… “怎么饼干又少了一袋?” “不知道。” “不知道。” 丽丽安的姐姐们回答。 丽丽安,15岁。 父亲欧诺被卷入一辆大卡车中,永远地离开了这个家。他再也没有机会偏袒两个并非亲生的女儿,再也没有机会打骂自己的亲生女儿,也再也没有机会陪伴逐渐长大的两个亲生儿子了。 杰克和约翰疑惑地看着号恸崩摧的母亲和三个姐姐,好像隐约地知道父亲已经离自己很远很远,但是肚子却比嘴巴先叫出了声。 丽丽安不想上学,自从她被同学故意绊倒,被同学嘲笑买不起最新的辅导书后就有了一个念头:如果自己不读书了一定不会有现在这么痛苦。 玛德琳老师总是神动色飞地夸奖着班级里成绩优异的学生,并且为他们专门设置了准时的放学时间。铃响之后,她便开始用那充满鄙夷的余光侦伺剩余的眼中钉。 几个学生忸怩不安地握着笔,当老师一边念着题目,一边靠近看他们书桌上的听写答案时,一群心脏都将咚咚咚地夺嗓而出。丽丽安较早地完成了听写,在经过玛德琳老师的检查后,她获得了下课的准许令。 第二天早上,玛德琳严肃地点起学生的名字,并让他们依次排开站到讲台上。不知为何,丽丽安也被叫了上去。 “你们这些人,听写两遍后还能不及格,根本没有认真学习的态度!”玛德琳拿出戒尺,强蛮地抓起一个男生的手掌。 “老师,我的听写过了。”丽丽安稍微松了口气。 玛德琳重新看了一眼手中的名单,上面有丽丽安的名字。她先放过那个忍着痛的男生,朝丽丽安走了过去。 “你撒什么谎?不肯学习还怕挨打!”玛德琳凶横地朝丽丽安的大腿鞭了两下。 丽丽安瞬间泪如泉涌,她捂着腿叫喊着:“是你让我回家的,我的听写已经过了!” 玛德琳根本不想听丽丽安的借口,因为没有一个学生能为丽丽安作证,丽丽安一定是在说谎,不可能是老师记错了。 那一天,丽丽安在所有同学面前被被玛德琳死死摁住,因为止不住哭,最后还被狠狠地揪了几下眼皮。她泣不成声地回到家中,一进门母亲就打发她到市场里拿东西。最后,她在晚饭的时候低声地说了一句:“以后我不去学校了,就在家里的面包店帮忙。” 不能反抗,只能躲避,没有人会关心丽丽安。 丽丽安,18岁。 杰克和约翰一直很喜欢丽丽安做的面包,丽丽安是他们最喜欢的姐姐。这天母亲朱莉亚看到两个儿子被打满红圈的学习册,顿时雷霆大怒。杰克和约翰被训骂得实在难以忍受,便躲到丽丽安的身后。朱莉亚想让丽丽安辅导弟弟的功课,可是丽丽安也对题目束手无策,她擦完自己留在学习册上的白面粉指印,准备将学习册递还给两个弟弟,却从他们的脸上看见了不同于往日的神情。 两个弟弟开始拒绝丽丽安的接送,可朱莉亚并不放心他们。因为按照儿子们贪玩的性格,如果没有人接送是肯定不会按时回家的,这样下去怎么对得起她支付的高昂学费?丽丽安听从了母亲的话,又准时来到校门口等候两个弟弟。 与两个弟弟一起走出校门口的小女孩戴着镶满珍珠的发箍,看上去是个家境不俗的富养小姐。 她笑盈盈地看了一眼丽丽安,随后调谑杰克和约翰:“我的姐姐还在学院学习舞蹈,你们的姐姐却在做像棍子一样的面包。” “她不是我的姐姐。”杰克连忙解释。 “没有啊,我们不认识她。”约翰也慌张地撤开。 小女孩狐疑地朝他俩各瞧了一眼,嗤笑着跟随仆人一起上了车子。 那一路,拿着面包的丽丽安没有和弟弟们说一句话。 第6章 第六章 黑餍,未知。 因卢瑟,也许指的是沙姆的一处非常不起眼的海崖。到底是在哪见到过这个方位的介绍?新闻上没有任何报道,最近看的书里也没有出现过这个词汇,加齐甚至都不知道有这个地方。 这次飞行时长够久,躺在床上的景奕仿佛要被大脑中的疑虑吸干所有的注意力,而那部已经放映了不知多少遍的旧日电影也不由得再次上演了。 “我已经是了,所以你是怎么看我的呢?” 景奕听到序旿的反问直接一同坐下。 “从某种层面来说,我们都是。”景奕远观着校园中的无花果树继续说道:“蝼蚁会进食、排泄、繁衍、运动,行踪几乎遍布各地,善于倾注心血构建属于自己的巢穴。既脆弱又顽强,没有意义但是存在。” “谢谢。”序旿的认可不知是对前一句还是后一句。 “你为什么要来沙姆?”这个问题景奕已经想问很久了。 序旿带着一种再三再四之后的释然感,平静地回答:“来听听海的声音。” 景奕有些哂然,但是并没有发出声响。这是什么理由,也太草率了,不过倒像是真的原因。他认为光是海的声音留不住一个人,不禁问道:“那之后呢?” 序旿像一具被抠掉电池的玩具,完全没有动弹。 静止了一段时间后,他才低吟:“人类真正的归宿到底是什么?” 确实是个问题,还是那种会被某些成熟的人琢磨的幼稚问题,景奕思考了片刻即回答:“消亡。” 序旿并没有满意这个回答:“但还差点什么。” “所以你一直在寻找完整的答案。”景奕又重新斟酌了一遍自己刚才的回答,但是他能想到的归宿就只有消亡了。干干净净地离开这个世界,连一粒尘埃都不剩。 “这也是一场考试。”序旿的声音犹同一只把景奕拉出湖底的手,顷刻间提起了对方的渴求。 “我不会放水。”景奕的回应没有一丝仓促,内心却在大口呼吸着饴糖般甘甜的空气。 “所以你才更像第一名。”序旿微笑着看向景奕。 “那不一定,你少折磨自己还能剩点儿时间。” 景奕当时的视线一直正对着那棵无花果树,但是直至现在他都想不起那棵无花果树是不是只有叶子,所以心思这玩意飘起来是够远的,眼前的东西都抓不住。 和现在一样远,真是没有省心的时候。景奕展露出笑意,不过一想到科林·纳尔逊,他又收回了表情。 这位科林先生早年丧父,母亲是位酷爱写作的童话作家。上个月,其母在家中突发急性脑血栓,被保姆发现后,经抢救无效死亡。先前,科林先生的妻子由于工作关系需要在新南岛生活,但是他的母亲却因气候不适选择继续在迦特居住。至此,一万三千多公里的阻隔,成为了极难跨越的鸿沟,也注定了子欲见而亲不待的悲剧。 吉安娜曾说过科林有一次特意支走了女仆,试图在家中放火自杀,要不是她回来扑灭及时,科林早已死在那场滔天汹火之中了。这可能说明两点:科林不想活了或者科林不能活了。 刚下飞机的景奕套上了包中准备的厚外套和围巾,寒风的鞭笞照旧不讨喜,但不到一分钟,他便看到了前来迎接的车辆。 戴着白色兔绒冬帽的吉安娜与司机连忙下车接应这位远道而来的“天使”。 “晚上好,约书亚博士!真是万分感谢你能够到来。”吉安娜为景奕划了个菱形,声音跟随阵风一同抖动。 “谢谢。”景奕微微颔首,并在陪同下坐上车。 吉安娜坐在车内前右侧,身子却关切地扭向后座: “让你忍受这么长时间的舟车劳顿真是十分抱歉,酒店已经为你安排好了,今晚你先好好歇息,明日有空之时你再来寒舍无妨。” “嗯,谢谢。”景奕简单的回答倒是显得吉安娜过于热情。 “这都是我该做的。”吉安娜含笑转正身体,准备回复信息。 这位约书亚博士真是气质不凡,但是没有一丝笑意,过于严峻了。不不不,也可能是疲劳的缘故,待他明天体力恢复,应该会积极很多!吉安娜是这么想的。 到达新南岛的第二天,酒店窗外竟凝了两条冰柱,飞花般的雪絮从空中迷蒙地垂落至人们的衣肩。景奕很久没有看到雪了,迦特大部分城市不会下雪,而塞里斯饱满的雪地像是他童年中的一袭银装,既蓬松又飘逸,并且早已远去。 景奕已经看完了科林主演的系列电影,他将手机放回口袋,并且戴上了准备好的保暖手套。 玉沙之中,依旧是那辆红色豪车,吉安娜的司机下车为约书亚博士开门。 “早上好,博士!休息得可还行?”吉安娜满面春光地问候。 “早上好,一切都好。”景奕表示肯定。 “那就好,好极了,好。”吉安娜的紫色冬帽又沉了下去。 也许他不会笑……这是我见过最严谨的心理咨询师了,没有之一。吉安娜忧虑地摩挲起自己的手套。 “夫人,您的工作时间一般是什么时候?”景奕冷不丁地问了句。 “哦哦,我只有周末和长假有空,其余时间都要工作。”吉安娜重又抬起头。 “一般都是准时下班吗?”景奕继续问她。 “是的,五点下班,没有需要加班的时候。”吉安娜有些不解。 “好。”景奕不再发问。 “这就好了?博士你不再问问关于我丈夫的信息吗?多了解一些事情有利于你开展治疗,他现在基本都不会说话,我刚开始以为他的听觉有点问题,但是其实他能听到,就是反应不过来。”吉安娜恳求道。 很显然从昨天开始,吉安娜想要医治丈夫的焦急感就已满溢而出,而且她甚至对催眠师的问询态度产生了怀疑。不过最亲密的人也可能是最陌生的人,若想要了解透彻,得避免从别人的口中过度求证。景奕向吉安娜微笑了下:“没事,夫人,到那里我会有自己的判断。” 第7章 第七章 科林的五层别墅俨如一幅对称的柱式构图,坐落在打理有致的园林中间。 前院的大型泳池因为持续供暖见不到一处浮冰,而且被十盏清莹秀澈的水晶灯所环绕。主屋双侧各有一道通向室内二楼的米色阶梯,其底座刻有精美的抽象壁画。整栋建筑洁白无暇并带有贝壳形纹路的石雕边檐,墨蓝色的弧形盖顶饱满且圆润,从外表上看确实富丽堂皇。 两个穿戴统一的女仆见到车辆驶入时,立即恭敬地鞠上一躬,并且小跑来为雇主开启车门。 “科林醒了吗?”这是吉安娜首要的问题。 两个女仆都表示屋内的另外一个女仆刚刚告诉她们家主还在睡觉。 吉安娜早有预料般的没有额外失态,转而与景奕说:“博士,请你先在楼下客厅稍稍等待片刻,由我亲自去请科林下来与你会面。” “不必,我和你一起上去。”景奕把手揣进衣兜。 “不不不,楼上实在过于拥挤,我怕你没有落脚的位置。”吉安娜满脸写着拒绝。 “我需要些材料,所以得上去。”景奕坚持道。 吉安娜转悲为喜:“好的,你随我来。” 刚打开二楼的玻璃门,就有一股扑面而来的陈年杂物味,从走廊到房间门口全是书籍和层层叠叠的牛皮纸箱,满地的塑料袋里能看到各种衣服,通向房间的路仅仅是一条刚刚好能过一人的空隙。 吉安娜窘迫至极地提醒约书亚博士:“注意脚下,小心,不要被绊倒。” 看样子是真把他母亲的东西全搬来了,景奕看到吉安娜熟练的跨步和踮脚动作有些想笑。 “他房间的锁是被你拆了?”景奕提问。 “是的,他可能会把自己锁在屋子里。”吉安娜回答。 进屋前景奕特意嘱咐了一句:“夫人,若你丈夫的身上藏有打火机请把它拿走。” 吉安娜点了点头。 门不能完全打开,因为后面有一个多出来的柜子,两个人根本没法一起进。 吉安娜先钻进屋里,景奕也挤进房间,两人顿时被充斥的香烟味包围。本来奢阔的主卧被这堆毫不相搭的家具整成个小斗室,而这一团歪曲物体也就是科林,是吗?睡在铺满照片的床铺上,麻花式的黑色绒被面还实实在在地压了十几本书。 吉安娜声若洪钟地向丈夫大喊:“科林,醒醒,快起来,约书亚博士来了!” 科林依旧纹丝不动,吉安娜开始轻拍科林。 景奕将视线转向角落的一堆书,这些书确实有残缺的痕迹,墙壁也能看出曾被黑色的灰烬弄得很脏。他凑近翻看已被烧毁的书籍,这大多数是著名的诗篇集和散文册。不过其中有一小本是科林母亲的作品,景奕把这本带有插画的散文本抽了出来。 他忍着臭气,又对比了下床上的十几本书,有四本古代小说、四本剧本、六本科林母亲的童话作品。 在吉安娜的一阵推拉下,似条蠕虫的科林终于从被子里缓慢爬起,接着半坐在床,一双恍惚的眼睛扫了扫周围的人,最后停留在地板上。 吉安娜开始动手整理科林那头如同鸟窝般的金发,还准备牵起科林的手,带他去洗漱。科林却把她的手打开,阴鸷地喊道:“别来烦我。” 吉安娜收回自己的双手,眼见着哭出泪来:“我是对不起你,但是你不至于这么恨我入骨!快些起来,和博士好好聊聊!” 景奕站在吉安娜后方静观科林。 “有什么用?”科林双唇嗫嚅。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吉安娜燃起希望。 科林像是又想起了什么,单手掩面而泣。 “夫人,你家有没有暖炉?”景奕随口问了句。 “有的,你怕冷是吗?对不起,我应该想到这里比迦特冷的,我再把暖气温度开高些。” “没有暖炉吗?我需要。”景奕重又问道。 吉安娜顿了一下,回答他:“有的。”她向门口吩咐:“简,去把暖炉找来!” 女仆效率极高地从隔壁房间提来一扇鸟笼式的烤火炉。 “要在这里使用吗?太危险了,这里到处都是纸。”吉安娜忧心忡忡地望向约书亚博士。 “嗯,需要。”景奕简单回答后,接过了女仆手中的烤火炉。 “夫人,鉴于你丈夫行动不便,我决定就在这里进行交谈。”景奕在床头旁找到插座后,开启了烤火炉。温度确实暖和,像未满月的夏天。 吉安娜满是欣喜地快速回应:“真是太委屈你了,我相信你,博士!”她乐呵地又为景奕划了个菱形。 这时科林却粗沉地冒出一句:“疯子。” 吉安娜咽了一口,紧咬嘴唇地退身离开房间。 景奕关闭了烤火炉,找了把椅子坐到科林面前,开始翻看科林母亲的几部着作,两个人有五分钟没说话。 “先生,关于你演艺生涯的种种遭遇,我全都了解。”景奕率先打破了沉默的局面。 科林看向景奕,眼神中透着怀疑。 “你所出演的影视作品,尤其是在那部《满月传说》中饰演的贵公子简直与你本人的形象如出一辙,同样坚强。”景奕掷地有声。 科林并没有表现出抗拒,他认真地听着。 “我很抱歉得知了你如今的境遇,并且想略尽绵薄之力助你解决问题。”景奕说完将刚才那本散文集递给科林。 “这是令母最早的一部作品,对她来说意义重大,而她的亡灵也附着于此。”景奕双目锐利地盯视科林。 科林低垂着头,充满歉意地抚摸着书页。 “现在从第一页开始读起,你将慢慢通过令母灵魂的引领,走上轮回阶梯……”景奕开始用平稳的声音诱导科林。 科林翻开书页:“山下有一群迷途的羔羊,不知何故地奔跑着。经过辽阔的原野时,新鲜芬芳的嫩芽没有留住它们,它们继续不知疲倦地奔跑。经过清澈的湖泊时,甜美甘醇的水流没有留住它们,它们继续不知疲倦地奔跑。” “对,想象着你就在这些插画当中……”景奕轻声地说。 第8章 第八章 “经过陡峭的悬崖时,它们依旧没有停下,浑身卯足劲后,勇敢地跨过,没有一只羔羊落下队伍,它们继续不知疲倦地奔跑。经过粘稠的沼泽时,它们依旧没有停下,聪慧地跳上磐石,轻盈地跨过,没有一只羔羊落下队伍,它们继续不知疲倦地奔跑。经过凶恶的狼群时,它们依旧没有停下,屏息凝神后,快速地跨过,没有一只羔羊落下队伍,它们继续不知疲倦地奔跑。” 科林越念越急,被景奕迅疾制止:“慢点跑——” “经过春天、夏天、秋天、冬天,它们的身体越长越大,厚实的绒毛越来越重。经过善良的羊群时,它们终于停下,开始互相问候、舔舐、嬉闹、顶撞,短暂地相处之后,这群绵羊又开始不知疲倦地奔跑。经过一圈篱笆时,它们依旧没有停下,直径冲了进去,没有一只羔羊落下。” “白色的绒毛一点点地从光裸的肉壳上褪下,有液体不断地从刀尖滚落至地面,涌现的血泊从温热到冰凉。是的,它们终于停下了。” 科林的手好似黏在了页脚上,思忖俄顷之后,他才重新有了动作,并且只是默读。 景奕继续仔细审视着,科林的态度极其认真,但是眼神停留在文字上的时间比插画要久得多。他很可能认为插画的意义浅显易懂,所以只是匆匆掠过。这与将自身融入画面的要求背道而驰,但是景奕没再提醒。 房间里的时间跟随着翻页的声音一同流逝,科林迟缓地阅读着文字,眨眼的频率也越来越高,一个小时后,他竟差些打了个哈欠。 “先生,你已经觉得与现世有点距离了。”景奕将身体靠回椅背。 科林认为这的确是一种催眠,他发出“嗯”的一声。 “这是一种好现象,再过几分钟,你就能见到你母亲的灵魂了。”景奕又补充:“你的妻子也不会再来烦你。” 科林提了下眉毛:“很好。” “不过有一点比较遗憾,你的遗体可能会葬在离母亲很远的地方。”景奕将手重新揣进外套口袋。 “什么?”科林抬头怒视对面的催眠师。 “令妻将用你的打火机亲手为你开启通向天堂的大门,彼时催眠的最后一步完成,你将在真正的火海中与母亲相遇。”景奕毫无感情地告诉他。 科林翻了下裤子,自己的打火机还真不见了,他肉眼可见的紧张。 景奕打开烤火炉,搓了搓手: “你也知道,她足够爱你,一般人是不敢轻易接受这种危险的治疗的。” 科林轻蔑地瞥了下约书亚,继续不为所动,心想着反正自己没有成功被催眠,根本不用表现得这么惶急。 景奕看了眼手表,留下最后一句:“你剩下的时间不多了。” 盯着约书亚走出房间的背影,科林先是暗笑。怎么会有这么狂妄的催眠师,竟然还想教唆吉安娜来杀我,她怎么敢?从第一次见面我就知道了,这个女人胆小怕事,但又善良悲悯。她怎么可能干得了这种杀人勾当?她要是实在忍受不了我这般的垃圾大可一走了之,但是她不会!她只会四处求寻医生,好填补她那愧疚之心。 不过她怎么会这么相信这个催眠师,连烤火炉也搬来了?这是哪门子的心理医生,有够滑稽的,还真把自己当魔法师了,以后得让他吃不了兜着走。唉,看来迦特评定医师的门槛只是徒有虚名,新南岛的医生起码还走走正常程序,不会耍这种臭花招。不过能趁我半梦半醒时拿走打火机的也只有吉安娜了,她什么时候进来?算了,还是我出去…… 这时,虚掩的门被推开了,穿着华丽礼服的女人侧身挤进房间,她的手里不仅戴满了璀璨夺目的珍石戒指,还拿着什么,打火机! “吉安娜,别听那个催眠师的,他根本催眠不了我,他想让你把我杀了。”科林死瞪着打火机,准备一把抢过。 “可是这位先生确实是位顶尖的催眠大师,我想他的办法一定管用,我们不试完最后一步,怎么能确定无效呢?”吉安娜已经开始凑向被褥。 科林直接吓得跳起,疾速用床上的书把火苗拍灭。 “亲爱的,不要怕,你一定会恢复健康的,我陪你一起!”吉安娜满眼泪花地开始朝四处点火。 “吉安娜!快停下!”科林许久没有伸展的肢体活动起来,随即朝吉安娜跑去,却被地板上的铁盒子绊了一跤。 他摔得鼻青脸肿,又麻又痛,但还是强撑起身:“你别做梦了!快停下!” 太好烧了,到处都是纸。整个房间飞满火星,大火吃小火,汇聚成更汹涌的火海,像黄红色的布料在悦然翻腾。浓烟呛得科林眼泪直流,他不断地呼喊着吉安娜,喊一句咳一句,可是吉安娜继续不知疲倦地点火,依旧没有停下。 “我不用……见她了,住手!”科林眼瞳里的吉安娜一片模糊,正在快速融化般的越变越小,但即使是这样,科林仍旧想要把吉安娜拉出来。 一处响亮的爆炸声终于让科林大致锁定了吉安娜的位置,他蜷伏着穿过障碍物,果真在熊熊火口之中找出了差点被吞没的吉安娜。 她那身富丽的白色礼服已经被火焰啃噬得破败不堪,原本的光滑肌肤也变得鲜血淋漓,呈现出粘稠的红豆色。 科林将昏迷的她一把抱起来,径直朝门口冲去,可房门连一丝缝隙都没有,他又用劲把柜子顶到一边,但也无济于事。 他一遍遍地拽门、踹门、撞门,烈焰滔天,汗水、泪水倾泻而下,悲痛、悔恨无以复加!最后蔓延而来的凶悍火爪生生将科林擒住,他终于停下了。 吉安娜像洗杯子一样地不停摇晃着科林:“亲爱的,你怎么哭得这么厉害!” 景奕在一旁冷隽地看着,按照刚才的观察,基本验证了他先前的想法:虽然演技拙劣,屡屡被嘲,但就是这样,科林还迟迟不肯退圈。一种想要从外界索取肯定的疯狂执念反噬而上,而他的妻子又刚好是这种喜欢受难的人,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不过这种想要索取的肯定可能不仅仅是关于演技的赞赏,还有…… 科林吃力地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吉安娜的面容。 “已经是天堂了吗?”科林呜咽道,再次闭上眼睛。当时全身破皮出血的疼痛和呼吸道的窒息感,都真实得可怕,他仍然无法从这场劫难中脱身,像根足足被烧掉五成的干柴,僵直板滞。 “什么天堂,这是你的家。”吉安娜热泪盈眶地托起科林的脸。 科林猛地睁眼,摸了摸自己的口袋,打火机竟然还在。一切确认无误后他紧紧地抱住吉安娜:“我以为你死了,我们都死了。” “亲爱的,你见到母亲了吗?我怎么听到你喊的都是我的名字。”吉安娜笑着问他。 “见到了。”科林羞愧地小声应付。 “那就好。”吉安娜用手帕抹去了挂在自己脸上的泪水,也将科林搂紧。 对,就是这种病态的占有欲,有些人类在狂热地接吻时,也不忘咬伤对方的舌头来试探忠心。景奕已经想走了。 第9章 第九章 “我的神啊!真是太感谢你了,约书亚博士!请留下来几天,让我带你好好周游一番新南岛的靓丽风光!”吉安娜就差跪在景奕面前了。 “不用,我有事得回去了。”景奕前脚已经准备迈出这个房间。 “怎么会这样!我们甚至都没有一起聚餐呢,楼下的餐食已经准备好了。”吉安娜拉住博士的手臂。 “真有急事,谢谢。”景奕程序化地微笑。 吉安娜对此遗憾不已,但是马上跟随其下楼,准备开车送约书亚博士回酒店。 她本来还准备了一大段绘声绘色的感谢之辞,可约书亚博士在车上全程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她也不敢过多打扰。 匆匆告别后,景奕准备回到房间。欲乘电梯之时,他的肩膀上冒出一只蜘蛛。 “你的催眠是通过暗示,让患者更加具体地感受内心的想法吧?”蜘蛛发出AI一般淡漠的声音。 景奕捏起这只蜘蛛,发现它并不是真的蜘蛛,而是一只仿生蜘蛛,腹部带有吸盘,机械腿上还能长着细微的绒毛,眼球般的东西和口器也能够转动闭合。 “你哪儿来的,跟踪偷窥?”景奕警惕地注视它,但能确定有条件动用这种高级科技的人绝对不是善类。 “哈哈哈,这烤火炉应该挺暖和的,把他热得够呛。还有,你后来让吉安娜重新把打火机塞回他口袋,我可是看到了。”蜘蛛的声音犹如一潭死水。 如果是商业间谍,完全可以继续秘密地跟踪,何必跑出来吸引目标的注意力?景奕尝试将蜘蛛捏碎时,对方直接缩起腿成了个坚实的黑球,于是乎他萌生了一个计划:等会儿去买根电驱棒,让这东西边泡澡边提神。 蜘蛛此时像是意识到了什么,锲而不舍地重新问道:“等等,你就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走。你催眠一定需要用到烤火炉吗?” 景奕瞅了它一眼:“想知道的话,得回答我三个问题。” 蜘蛛发出“切”的一声,随后道:“一个换一个。” “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跟踪我的?”景奕换了只手,将小黑球握紧于拳中。 “就今天你到科林家的时候。”蜘蛛尊重游戏规则地回答。 景奕明显很失望地走到酒店大堂门前,而且闭口不言。 蜘蛛认为还没完:“嗯?你的回答呢?” “这是对从一开始就不想被催眠的人类的特殊待遇。” 景奕抡起手臂,毫不客气地把蜘蛛投到了一群即将行驶的车流底下。他将手套摘下,并扔到了垃圾桶里,随后安稳地上了楼。他给吉安娜发了条短信:“夫人,我的手套落在你家了,你能帮忙找一下吗?” 按照蜘蛛的回答,它的目标应该是科林一家,而蜘蛛也许是某种间谍组织专门用来监视官员的情报搜查器。虽然态度有些轻佻,但是能作出仅回答一个问题就走的承诺,丝毫不惧怕组织的侦查计划泄露,这又可能代表它并非受管制的间谍。总体来说,这只蜘蛛暂时没有敌意,而且还有能够利用的优势。 吉安娜非常乐意为医术高超但是记忆力稍许不佳的约书亚博士效劳,景奕即期得到了回复——放心吧,博士,我一定火速送来给你。 几乎折腾了一个下午,吉安娜家的仆人们从各处的杂物中翻找出了八副手套,但没有一副是约书亚博士的。 景奕按照计划去了趟数码店,还重新买了副手套,在设置完闹钟后,他决定晚上再去科林家一趟。 科林这时已经着装整齐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他反复假想起自己在意识不清醒时的失态行为,准备在博士再次到来的时候好好弥补一番。起码得重振一名优秀演员的良好形象,科林·纳尔逊就是满月中坚毅谦逊的贵族绅士! 吉安娜则是已经备好了三副昂贵的新手套,因为她认为就算是博士亲自来找,也不可能找得到手套。在博士找得满头大汗却依旧无果的时候,她再送上三份新手套作为薄礼,绝对周到暖心。 “不好意思,夫人,是我过于冒失。”景奕下车时尴尬地搓了搓光溜溜的手。 “哪里,怎么能怪你呢,博士。是我的过错,我竟然愚钝到没有提醒你检查下随身物品再走。还有我的那些仆人,他们实在眼慢手笨……”吉安娜热切地道歉着。 “让她们歇歇吧,我还有点印象。”景奕打断了吉安娜的话,微笑着准备上楼。 科林清了下嗓子,开始提升自己的存在感:“博士,你的手套真的是落在楼上了吗?” 景奕朝他望了一眼,友好地回答:“嗯,大概就在你的主卧里,可能太挤了,你们一直找不到是有原因的。” “好。”科林感觉自己的心头又被猛掐了一下。 吉安娜跟随着博士一同上楼,两人认真地翻找着。由于冗余的家具被依序撤出,这里已经变得不再狭窄逼仄,总算是显露出了原本宽敞平坦的形貌。 像是被一道闪电骤然劈中,景奕如梦初醒地提示吉安娜:“夫人,我想起来了,手套当时被我摘了放在暖炉上。” “这样?那我去看看!”吉安娜唯恐自己显得不够热忱,赶忙跑出房间。 景奕将自己新买的手套一把塞进了科林的床头缝隙中,房间中传来一阵熟稔的AI声。 “你这家伙骗鬼呢?回去的时候还戴着手套,肯定是有别的见不得人的东西落在这了吧。” “走开。”景奕面无表情。 吉安娜在放暖炉的房间根本没发现手套的踪迹,她风风火火地提着暖炉回到主卧:“博士,手套该不会是掉在暖炉里了吧?” “这不太可能吧……麻烦你也帮我在床铺附近找找。”景奕提起暖炉往里探去,并准备将笼盖拆开。 这时他嗅到一股精油的香味,并瞄到了肩部的蜘蛛。他停下手中的动作,敏捷地将蜘蛛一把抓住,并将其塞进准备好的玻璃瓶。 吉安娜眼疾手快地发现了卡在缝隙中的一小截手套,并把它成功地揪了出来:“博士,我找到了!是这个吧?” 景奕看到手套时表情顿显明亮,他怡然地回应:“是的,夫人,太感谢你了。” 吉安娜也欢欣地将手套递给了博士:“找到就好,其实我还准备了三副新手套,请你一并收下吧!” 第10章 第十章 蜘蛛安静地待在瓶中,已经大致想明白了前因后果——约书亚为了当着科林一家的面逮住我,想出重新找手套的计策,而我又刚好因为看穿了他的掩饰,被他催眠暖炉的线索勾引住,不小心暴露了行踪。真是失策,不过这家伙竟然还真的能抓住我!难道他才是长了八只眼睛的怪物?不不不,只是我大意了。就凭一个玻璃瓶能够困住我吗?简直是痴心妄想。 约书亚最后没有收下那三副手套,而是让吉安娜可以转赠给家里的仆人。 随后他就回酒店了……回酒店?不当面揭发我,难道还有别的阴谋,是想和我谈条件?蜘蛛觉得事情有趣起来。 景奕回到房间后,一声不吭地打开电脑,根本没有理会被放在桌上的蜘蛛。这使蜘蛛感觉自己备受冷落,但是它不再发出声音,省得留下其他把柄。 约书亚的手机乍然振动,他迅疾戴上耳机并跑出房间。 “序旿,到了吗?” “……眼睛的纱布必须得勤换,不然容易二次感染。如果再伤得严重些,你也别想着什么归宿了,我可以帮你订副棺材。” “嗯,如果我没有主动联系你,你就把视频发给警察。” “……就先这样。” 景奕摘下耳机回到房间,看见了地上摔烂的玻璃瓶,他略显慌张地环视四周: “原来还是有点儿力气的。”他用塑料袋将碎片包裹住,扔进了垃圾桶。 果然存了证据,躲在暗处的蜘蛛感觉大事不妙。不过能做到这种程度,他怎么还会犯下把我单独放在桌子上的低级错误?事到如今,不仅得把他的证据全删光,还得找出那个叙悟,两个人,通通灭口! 景奕整晚都在看一本名为《独酌》的小说,根本没有再去触碰手机和电脑。柔和的灯光漫步于房间内,一切都安静得不像话,包括藏匿在他身旁枕头空隙下的蜘蛛。 手机再次振动,景奕接起了这通来自保密号码的电话。 “是顺序的序,还有日加一个午的旿吧?”AI先声问他。 “嗯,怎么找到的?”景奕翻了个身。 “高中的优秀毕业生,别以为我是在夸你,景奕。这个序旿七年前就已经死了,你还想装什么?” 景奕没有回答,只是闭上眼睛重新思索着。当年序旿跑进杂物间救火,还说什么是你杀了她,其实杀人放火的人都可能和他有关吧?他像一个罪犯一样地出现在那里,毕业之后又人间蒸发般的销声匿迹。 “他没死,只是你没找到。”景奕开启免提,重新翻起书。 “关上免提。”AI要求。 “放心,我这没有开启录音设备,我也不打算举报你。”景奕还是礼貌性地将免提关闭。 看来约书亚也不怕被反告发威胁了,电话那头开始喋喋不休:“死了就是死了,如果是活人的话,我早就查到了。既然你没打算举报我,那就给我把视频删除掉,包括你留的后手,通通告诉我,这样我也就不继续追究了。不过你别以为我怕你,你尽管把视频公之于众,我一定会让大美在你睡觉时爬进你的耳朵,让你生不如死。” “后手?不过我在14号的时候刚和他见面,像你这样优秀的情报搜集者难道不能马上把他找出来吗?”景奕瞥了下枕头,又移开视线。 “你是和他有仇吗?他是欠了你钱是吧?还是抢了你的对象?”AI直白地提问。 “你觉得有仇还会把视频托付给他吗?”景奕挂断电话。 可能每个人至少都有一个竞争对象,会有想要起码得超过那一个人的想法。景奕本来也以为是这样的,可是序旿对他来说,好像还有一种更为复杂的意义。是他让自己的思想沾上苔藓,他是自己想要认识却永远也无法认识的朋友。黑餍和因卢瑟绝对不是错觉,传达的信息应该也不止这两样,只是自己的记忆力有问题,没法想起来。 算是在鲁米诺西遆大学求学时期的心理后遗症吧。当时的景奕刚入学不久,就发现了一个残酷的事实——身边的同学都比自己更加优秀。无论是学术造诣、性格天赋还是家室背景,所有人都像站在刺目的聚光灯下的优胜者,而景奕只是一个负责打灯的后勤人员。他所做的事情似乎只是为了衬托那群闪闪发光的人,那群同学甚至可以在跑步时转过头,向累到无法抬脚的他轻松地窃笑。 “灭菌水配置孢子悬浮液,稀释后滴入培养皿,加入乳酸……水琼脂,不对,还没有冷却,孢子不能分散。” 景奕大脑中的实验步骤就像缺斤少两的多米诺骨牌,总是存在着各种意想不到的偏差。在他紧张地完成操作之后,其余同学早已连贯地提交了作业,甚至如火如荼地正讨论着剩余分离技术的优缺点。 这就是差距,即使再怎么认真地听讲与实验,景奕的努力都比不上那群同学的灵光一闪。也许从沙姆通向福诺瑞的列车已经断轨了,他正在快速下坠,顷刻就会在冰冷的山涧里被野狼啃食殆尽。 “约书亚,请上来领取你的获奖证书。”伊诺克教授亲切地望向台下。 不可能的,我怎么会有机会领证书?我明明是班上固定的倒数第一,应该是丹尼和乔恩上去领奖才对。可为何,周边的同学都齐刷刷地看向我?老师也在示意我快点上台,前排的同学还在说我动作慢?景奕虽然犹豫不决,但还是走上了讲台。 周边响起一大片掌声,还有此起彼伏的欢笑声……他们在说:“为什么他也要一起上去?” “约书亚,白天就不要梦游了!”乔恩站在旁边冲景奕喊道。 景奕这才算是找回了意识,一分钟前他明明还在纠结到底要不要上台领奖,可现在简直就是只被夹鼠板咬住的耗子。他惊恐万分地看向伊诺克教授,想要寻求真正的回答。 教授将手里的证书递给了乔恩,并笑着告诉景奕:“约书亚,你太早上台啦,你的证书我等会儿给你。” 同学们不知道教授说的是不是真话,底下一片喧闹。只有景奕完全知道是自己的错觉,他都已经傻到出现幻听幻视了。真的是,自己退学吧,简直不能再丢人了。 难道活着就注定要被嘲笑吗? 第11章 第十一章 是无论何时想起都会身心俱疲的可怕往事。景奕放下手中的书准备睡觉。 蜘蛛发现了一个诡异的现象,但是它决定明天再说,因为自己也困了。 清晨的一杯咖啡向上散发着热气,窗外纷扬的雪花犹如凉莹莹的糖霜,它们好像能掉进温暖的浓浆里,两者慢悠悠地融合在一起,房间里飘洒着宁谧的香气。 蜘蛛跳到约书亚的咖啡旁,立即来了段清晨问候:“约书亚,景奕,其实你能发现我吧!只要我在枕头左边,你就往右躺,我在枕头右边,你就往左躺。” “嗯。”景奕喝了口咖啡。 “哦,还害羞了。”蜘蛛发出奇怪的电子合成笑声。 “你觉得有可能吗?”景奕转头的原因只是讨厌那股冲鼻子的香味。拜托,能睡得着的话还管你在哪。 “那就是怕被我硌得从床上跳起来喽。不过,你是怎么发现我的,难不成你长了天眼?怪不得你能看到死人。” 景奕嘴里的咖啡差点咽不下去,好在他及时忍住了表情。他没想到这只蜘蛛不仅玩心重,想象力也如此丰富。 “是我高估你了。”景奕放下咖啡,为了测试蜘蛛的听觉,他的声调低到不可捉摸。 蜘蛛极其讨厌的事情有两件:一是发现不了有趣的东西,二是被人轻视。它决定报复一下约书亚,于是又开金口:“比起你这种满嘴谎话的人,我都算是一个有道德的偷窥者了。” “都偷窥者了,还谈什么道德?”景奕对这狗屁不通的逻辑冷笑了一声。 “是啊,起码我还不偷窥你真正的**。照你这么说,我就是可以随时偷窥你了,反正我就是不讲道德的偷窥者,我爱怎样就怎样,你洗澡的视频很快就能被全世界的人围观欣赏了,这是你自找的。”蜘蛛纵身跳到床头,以免被约书亚重新抓住。 “反正我的道德底线和你一样。”景奕从容地继续喝着咖啡,他现在很确定蜘蛛的控制者是个女人。 “记住你的话,接下来我们就井水不犯河水。”蜘蛛准备离开这里,毕竟它还有更重要的安排。 景奕没有多作挽留,随口“嗯”了一声。 蜘蛛重新跳到桌子上,将所有眼睛齐刷刷地对准约书亚:“劝你赶紧离开新南岛,如果你不想死的话。”话音刚落,它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难道蜘蛛已经预测到了视频定时发布的可能性,所以才好心提醒吗?这句话的可信度极高,如果作为控制者的女人能够出现在这附近,那她应该早就发现香味的痕迹了,而阻止她前来的原因,可能就是这种危险。 不过她选择监视的科林一家貌似并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不然吉安娜也不会作出让我再留下来几天,好好周游一番的邀请。如果是吉安娜这种级别的官员都不知道的恐怖袭击,那的确是灾难中的灾难。 就算情报属实,以这女人不服输的个性,估计也不愿意两败俱伤,而是想利用这一借口,使我放松警惕,好删除我的所有证据。 “酒的成分正常。”克莱尔发来消息。 “那就是更有意思的东西了。”景奕回复她。 “催眠治疗结束了?” “嗯。” 克莱尔传来了一个长视频,视频的封面呈暗灰色,能依稀辨认出这是一个被绿色塑料袋套住头部的人类。 一处没有窗户的阴森房间内,一个男人的脚被铐住,另外还有条粗绳将他的上半身与椅背勒在一块,他低垂的头原本毫无动静,但是霎时间就因为泼来的水惊起,那水冒着白气,热雾仿佛从他的体内钻出,他变成出锅的食物。 男人嘶叫着,疯狂地想要挣脱绳索,却连带着椅子摔到地板上,只能痛苦地不停求饶:“我什么都不知道!放过我吧!我真的不知道!” 他暴露在外的皮肤都已经发红,像只在铁板上拼命蜷缩的虾。这时一阵雌雄同体的声音响起:“你知道的,为何要说谎?”这声音不像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好似同时能给予人父爱与母爱的安眠曲。 “我真的不知道啊,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我求……” 遽然出现的黑衣人利索地割开绳索,一把将男人拖起并带到一张铁桌前,下一刻男人的手就被紧压在桌面,一把锋利的砍刀在两秒钟内剁掉了他三根手指。男人的惨叫声简直要把景奕的手机屏幕震碎,其头上的绿色塑料袋被黑衣人摘下,一张饱受折磨歪曲不堪的面容也清晰地展现在景奕眼前。 “认真地看着我的眼睛,你还没有想起来吗?”又是那阵怪异却温柔的声音。 男人像尿急一样地流眼泪,鼻涕混合着口水一起流到下巴,还滴到桌子上,他含糊不清地吐露:“我是……里莫利亚人。” 在他昏死过后,视频也暂时黑屏了一段时间,在黑屏中途,背景音一直播放着一首多人合唱的歌曲,刚开始很可能被人认为仅仅是拟声词的碎碎念,但听久了会有一种这难道是一种新语言的想法。 男人又出现在画面中!尽管没有进行过包扎治疗的迹象,但不同于刚才的迷糊,现在的他倒是神智清醒。他噫呜流涕地忏悔:“请允许我代表所有的里莫利亚人向您致歉,是我们没有遵守公约。我们不配在地球这片福地上生活,是我们辜负了您的期许,请原谅我们的狂妄自大。希望您能用宝血洗去我们的傲慢,我们将用余下的生命赎罪,再次祈求您的宽恕!” “你左手边的男人有罪,他剁去了你的手指,你认为该作何处理?” 男人被问得张口结舌,根本不敢轻举妄动。这时那个黑衣男子又拿起一把钳子靠近男人的左耳,他低抑地问:“神在问你,你听不到吗?” 男人再次被吓得魂飞魄散,重重地摔向右侧,他发疯般地嚎叫起来:“神啊,这种罪人没有资格活着,他无视您的公约,他得下地狱!” “我将他的处置权交予你,希望你能够正确衡量他的罪过,然后就按你刚才承诺地去做吧。” 黑衣男子把男人的脚镣全都打开,男人一下子重获自由,他兴奋地发抖,仿佛是那股即将蔓延开来的**将其扶起,他盯视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将钳子和砍刀全都放在了桌子上,随后犹如一尊雕塑般的站在原地。 “你不会违抗神的命令吧?”男人的问句里掺杂着哭声。 “不会。” 男人迫不及待地拿起钳子,朝黑衣男子的脑袋猛砸过去,随后坐到他身上,像是劈了十几块木头。死者的牙齿被通通敲碎,已是一副血肉模糊无法辨别的惨象。这还不够,男人又拿起砍刀…… 视频第二次变成一片黑色,后续的三分钟便一直是剁骨声,利器不仅砍到地板上,还揪起任何听者的耳朵,再刺穿它们。 “神!感谢您赐予我新生!” 第12章 第十二章 “不太像特效,你从深网上下载的?”景奕回复克莱尔,他的双眼甚至有些酸涩。 “嗯,我觉得可以给你点启发。在身体受到刺激后,你忘记的记忆也可以被激发出来。”克莱尔严谨地建议。 景奕先是在心里感谢了下克莱尔的慷慨建议,甚至能想象到她此刻一本正经的表情,不过真的还不至于把自己整成神经衰弱才能恢复记忆。 “这个启发给五分。”景奕点评。 “满分是几分?” “十分。” 克莱尔摇了摇头,约书亚的评分机制不够完善,有待改进。 蜘蛛准备回顾下今日的IP追踪记录,它猜想约书亚已经灰溜溜地上飞机了。 IP追踪记录显示:酒店——拜尔伦街——酒店。 “该不会觉得我是在开玩笑吧?”蜘蛛火急火燎地跳上一辆公交,乘着它回到酒店。 约书亚双手随意交叠地伏在桌子上,黑色的头发与窗外夜幕中的光点相映生辉,只露出一副不见冷漠并且平淡沉静的睡貌。 蜘蛛本想给约书亚扎个耳洞,让他感受到社会险恶,但是它还是打住了这个想法,转而去瞧瞧他面前礼品袋里的东西。 这家伙至少有朋友……两份从外包装盒可以看出是保健品,另一份树皮画全是鲨鱼和马相结合的怪物图腾,还有两份菲塔丽的护肤品套装以及赠送的同品牌的小样礼盒。可能还是女朋友。 旁边那一袋印有酒店的名称,估计是服务员送来的东西。 “跑来跑去的真是辛苦你了。”景奕站起身,将自动窗帘关上。 蜘蛛闻声后悠忽地转了一圈,和约书亚聊起天:“这叫乐趣,你还舍不得回福诺瑞了?” “这不是得给你拍视频的机会。”景奕朝浴室走去。 “你还真是不要脸啊。来,我给你拍个360度无死角的,等会儿第一个发给你,不满意再继续拍。”蜘蛛也跳进浴室。 景奕先在盥洗池洗了个手,他准备脱掉上衣。蜘蛛此时已经开始动摇想法,但是他不相信约书亚真的这么狂野。 “等等,你出去。”景奕转过头看向蜘蛛。 “哈哈哈,害臊了是吧,我就不出去。”蜘蛛爬到花洒管上。 “不是,如果你被顶喷水溅到坏了怎么办?”景奕道貌岸然地与蜘蛛对视。 “呵,我在海里还能游泳呢,你的担心是多余的。”蜘蛛已经开始“摩拳擦掌”。 “哦,那随便你了。” 景奕开始利索地脱掉衬衫,脱光上半身后,他又开始解下皮带……蜘蛛已经消失不见。 等到景奕穿好睡衣走出浴室,房间里又响起蜘蛛的声音:“我是不会自降人格陪你玩这种无赖游戏的,像你这种不要脸的人巴不得玷污别人的双眼,占用别人的内存。不过我想通了,你不是害怕大美进水,而是因为怕水冲淡了大美身上的标记。” 景奕微笑了下:“那还不感谢我提醒你?” “感谢你个头,是什么标记?荧光粉吗?还是臭气弹?”蜘蛛爬到已经关上灯的浴室里。 “香水。”景奕安闲舒适地躺到床上。 “果然是个变态,竟然会带这么浓的香水。”换成普通香水早给雪蹭没了。 蜘蛛得匆忙地爬到下一楼的套房,一个小男孩正津津有味地看着电视,而他的家长还坐在床上玩手机。它特意跳到小男孩的鼻子下边,又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逃走。 “啊啊啊,妈妈有虫子!”小男孩吓得差些螺旋起飞。 “在哪里?什么虫子?”女人的眼睛像探射灯似的四处搜寻,并且小心翼翼地拿起一只拖鞋。 “不知道,硬硬的,刺刺的。”小男孩躲到房间角落。 “飞蛾吗?还是甲虫?”女人准备给酒店前台打电话。 “是有点香的,但是又有点臭的虫子。”小男孩再次被动画片的剧情吸引走注意力,说话开始模棱两可。 蜘蛛撤出了这个吵闹的房间,跑到酒店外的一处喷泉中冷静地泡了一个小时的澡,又在确定连睡着的狗都不会闻出味道后,才放心地回到酒店。 如果没有大美发出的声响,约书亚的房间里真就一片死寂。蜘蛛难以忍受这种无聊,但是它必须等着。只要约书亚睡着,它就会继续寻找那张被藏起来的闪存卡。 约书亚怎么不会打呼啊…… 4:20分了,是狗都得睡着了吧?蜘蛛爬向约书亚的行李箱,经过一通谨慎严密的寻找,它并没有发现闪存卡的影子。紧接着,它又爬向约书亚的背包、手套、围巾、外套、裤子、鞋子,依旧没有任何发现。 第二天清晨,蜘蛛准备检查自己入睡后的的录音文件,它发现一片岑寂中有两处明显的振动峰值。 “不是我干的。” “别走。” 5:11分有两句沙哑的梦呓,然后又归于冷清。 该不会又是在耍手段吧?不过,人都已经没了,他还有什么好担心的……蜘蛛又换了一条思路:正是心头有一桩难以启齿的丑事,所以约书亚才设计了这一出,想要从我这套出序旿的行踪。只要我先一步找到那个特意藏形匿影的假死人…… 蜘蛛忽然间想起了一处遗漏的地方,那就是水杯!它通过步足的推移,使水杯慢慢地移动至桌沿。 “啪嚓”一声,水杯摔得七零八落,蜘蛛也从杯子碎片中找到了闪存卡。它迅速地夹起闪存卡,犹如肇事逃逸般蹿出门缝。 它藏到走廊的一处通风盖板里,随后将闪存卡连接至腹部的微型读取针,通过远程的控制主机开始解析存储内容。 果真是一到科林家就开始拍了……蜘蛛在检查完内容后,立刻破坏了其中的数据,顺便还把闪存卡扔到了餐厅的燃气灶里。 易如反掌,不愧是我。蜘蛛惬意地回到约书亚的房间,继续监视这位惨败者的一举一动。 景奕已经将房间打扫清楚,甚至连行李都有条不紊地全数归置好了。在他准备触碰门把手时,他的手机响起振动。 “你桌上留个小样盒子干什么?”AI问他。 “虽然井水不犯河水,但还是给你留个小赠品吧。”景奕回答。 AI不屑地嘲讽道:“我才不需要这种垃圾。” “哦?我可以让你先瞅一眼。” 景奕单手将礼盒揭开,里边除了一支小样,还躺着一张闪存卡。 AI停顿了几秒,不甘示弱地笑出声:“哦,可真是谢谢你了。” 第13章 第十三章 景奕喜欢坐在背后是死角的位置,他可以安然地将餐厅的情况尽收眼底。 悠扬典雅的音乐,华美精致的装修,被专属服务生介绍菜品的上流人士,一切都司空见惯。这份平淡无奇的安定还能持续多久?似乎没有人可以想象到新南岛暗流汹涌的灾祸是什么,而这只不知好歹的蜘蛛是个例外。 蜘蛛顺着景奕的手臂,爬到他的头发上,在他耳边悄咪咪地催促:“吃完赶紧走。” 景奕听后用手机打出一段话——你不拖累我就行。 蜘蛛有些疑惑,为什么约书亚对新南岛的危机没有一丝好奇。虽然就算他问了,自己也不会告诉他,但是他连问都没问啊。 “自求多福吧。”蜘蛛留下这么一句话,便如同风吹云散般地消失不见。 今日的施佩尔疗养院又因为奈瓦公爵的公开称赞而登上了健康周刊的头版: “清澈透亮的德巴斯泉水一定是神赋的珍宝,它身处繁华与喧嚣的焦点,却能保持自身的纯洁无瑕,与阳光一起流淌在馨雅的香氛中。那片一望无际的蓝色费利菊花海,永远能使我心旷神愉。犹如云朵般细腻的笑容自然会在这里显现,福诺瑞的夏天就盛开在施佩尔!” 院长在看完公爵的描述后只是淡淡一笑,她打开监控程序,准备考察下护工们的表现。 生靓园的三位护工正在引导孩子们画画,04期的新护工潘迪正半蹲在一个小男孩身边,他在问男孩所画的东西是什么,两个人很快就喜笑颜开地聊了起来。紧接着潘迪继续来到一个小女孩身边…… 是丽丽安。院长有些期待在这个积极开朗的大哥哥面前,丽丽安会不会有敞开心扉的可能。 “丽丽安,你画的是什么?” 潘迪凑近画作,感觉丽丽安画的有点像海螺,但是不能乱猜,否则会刺激到她的自尊心。 丽丽安没有回应,只是低着头用蜡笔继续加重原先的线条。 “橙色很好看,是很温暖的颜色,还会有橘子的香味。”潘迪就这样笑容可掬地坐在丽丽安身边,他也没再继续说话,仅仅是安静地看着。 丽丽安终于准备拿起新蜡笔了,她会选什么样的颜色呢?潘迪猜测是白色。丽丽安直接从蜡笔盒中抽出了四支蜡笔!是想画彩色海螺吗? 丽丽安涂抹了一点鹅黄色,又立刻把它放回了蜡笔盒,随后就开始用黑蜡笔和绿蜡笔填色。 半个小时过后,丽丽安只画了四种颜色的“海螺”,分别是黑绿色、蓝粉色、紫棕色和红灰色。对比起丽丽安刚来院里的情形,现在这幅画已经算是种进步了。潘迪将所有孩子的画作都统一收齐到柜子里,然后与舍伍德前辈一起领着孩子们到儿童食堂吃饭。 “太像他了。”兰茵欣感慨了一声,又将视线移向桌面的相框。 这张照片是兰家最后一张全家福,当时的兰茵欣才十岁,姐姐兰芸悦十二岁,二哥兰茗乐十四岁,大哥兰萧欢十七岁。细心的父母亲在故乡高哲威的庄园里将四个孩子全都拥入怀中,相片里的所有人都在微笑,就像酥脆的糖饼般甜蜜易碎。 按照年龄顺序,丽丽安是目前疗养院中年纪最大的孩子,可是她看上去却比其他孩子都要小,就连食量都是最少的。 医院只检查出她有营养不良性贫血症,并没有真正的神经性疾病的症状,所以目前的丽丽安不是其母亲所述的是个没救的疯子,这孩子极大概率是可以通过行疗得到理解的。 “丽丽安,你想不想吃水果?”潘迪端着一盘剥好的橘子坐到丽丽安的面前。 丽丽安沉默不语,甚至没有抬起自己的头。 可能是害怕这么热情的护工吧?但是她得多补充点维生素才有助于铁的吸收。潘迪拿起一瓣橘子,并把它送进自己的嘴里。 “很甜,不会酸的,送给你啦。”他微笑着将盘子放在丽丽安的前方,随即坐到了后排的座椅上。 舍伍德看完全程有些自叹不如,他认为自己是绝对不会像潘迪这样有耐心的,潘迪简直把丽丽安当成了亲妹妹。 到头来,丽丽安还是没有吃橘子。 在孩子们午睡的时候,舍伍德与潘迪在监控室里交流起来。 “潘迪,你认为丽丽安会发疯吗?”舍伍德严肃地询问起后辈。 潘迪摸了摸下巴,在稍作思考后回答:“我觉得不会,她很安静,容易害羞,虽然害怕有人靠近她,但是她不会伤害别人。” 舍伍德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又继续问他:“那你认为丽丽安为什么害怕有人靠近她?该怎么让她恢复正常呢?” “这我不太清楚,但是有些孩子确实会更怕生。如果我们相处久了,她应该慢慢会讲一点话吧?我们要不要想一点别的活动,让他们投票选择喜欢的参加?”潘迪诚心敬意地问道。另外有些人是很注重自身**的,虽然他们不想让别人靠近的主张非常明显,甚至会为此故意吓跑别人,但是他们实际上也不会做出伤害别人的行为。 舍伍德点了点头,作为前辈的自己是时候展现真正的智慧了……除去绘画、种花、捏橡皮泥、折纸、看电影、跳操、猜迷游戏这些已有项目,还有哪些既安全又有趣的活动? 有的,一定有的。野餐可以吗?不行,野餐最多是在后院里找个地方吃吃零食,这对康复训练没有多大帮助。唱歌?不行,连大人都不一定擅长唱歌,更何况是这些孩子,如果真的让他们唱歌,应该会让他们紧张到手心冒汗吧?那搭积木呢?也不行,容易出现意外事故。那还有什么…… 潘迪实在不忍心继续看着前辈这副主机加载过热的模样,于是温和地提出:“前辈,你看拼图怎么样?如果他们想玩,我们可以去买些定制拼图,还有写一些提示让孩子们找玩偶,感觉也挺适合他们的。” “嗯,是不错的主意。”舍伍德肯定地拍了下潘迪的肩膀。 人才,潘迪绝对是后院冉冉升起的护工之星。 第14章 第十四章 “伊达,这位是?”卓娅·柳德米拉从沙发上起身,惊讶地望向这个突然到访的男人。 伊达关门时偷偷地抹了下眼角的泪水,她又再次感受到自己深处无奈的中心,但还是提上嘴角告诉卓娅:“太太,你认识他的。” 卓娅·柳德米拉听后,舌挢不下地腹诽:不是啊,自己根本不认识这个人,从来没有见过这个人。 男人的下眼轮因为仿佛凝结的空气抽搐,随后恢复澹然:“请问您是约书亚的母亲吗?” 关于这句话的记忆对卓娅·柳德米拉来说就像是一本珍贵的书,不知何时,它被撕坏了一部分,碎屑飘散在风中,她拼命地想要抓取,却怎么也追不上。 “是的,没错,但是你是?”卓娅·柳德米拉忐忑地追问,但又觉得这个人的声音很是熟悉。 “我是景奕,约书亚的朋友。”景奕将礼品袋放下,到阳台的盥洗池洗手。 伊达也镇定地接受了太太的态度,认真地开始说明:“太太,约书亚还在新南岛出差呢,他来不及回来见你,就先托付他的朋友送东西过来了。” “原来如此,是约书亚的朋友!欢迎你来到我们家,你想要喝点什么?”卓娅·柳德米拉的脸上舒展开热情的笑容。 “咖啡,就好了。” 景奕站在原地,望着母亲细致地在咖啡机前操作,他迟迟没有去到自己的房间。 伊达正准备拿出三块餐垫纸,却被景奕的手势制止,示意自己马上就走。卓娅·柳德米拉端着咖啡来到景奕面前,温和地问向他:“小奕,真是太麻烦你了。你有没有别的急事?如果没有的话,请留下来吃顿晚餐吧。” 景奕看着母亲那对琥珀色的眼睛,思绪停滞了几秒,最后嘴里挤出了两个字:“没有。” “太好了,那你先在客厅坐一会儿。”卓娅·柳德米拉也跑到厨房,开始与伊达一起盛装食物。 在自己还在上高中的时候,母亲的记忆力就有了下降的迹象。可那时的景奕还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以为母亲只是习惯了丢三落四。直到大二那年,趁着寒假回到家中的自己,被母亲认成了入室偷窃的盗贼,景奕这才开始怀疑母亲患上了记忆衰退症。 她掉进了一个没有出口的阴暗迷宫,即使灯火近在咫尺也有一道无形的墙阻隔在她面前。景奕这个名字已经不被母亲记得,约书亚作为儿子的常用名称还能被勉强记起。唯一能让母亲感受到与儿子还有联系的存在,估计就只剩下那通标有儿子名字的手机号码了。 “我来吧。”景奕也走进厨房将盛好食物的碗盘端到餐桌上。 伊达的烹饪技术很好,菜品看上去也比母亲做的有食欲,而且连吃四天口袋面包的日子也再也回不去了。景奕观察着母亲拿碗盛汤的动作与姿势,目前还没有出现空间分辨能力异常的现象,可以说药物治疗对病症恶化还是有些抑制作用的。 “不知道合不合你的口味,请慢用。”卓娅·柳德米拉坐在景奕对面,依旧亲切地注视他。 “谢谢,我和约书亚都不挑食。”景奕也露出笑容,但是他不确定这种弧度是否自然,他有些担心被母亲觉得虚伪。 “怪不得你能长这么高。”卓娅·柳德米拉欣慰地说道。她想象着约书亚与景奕站在一起的样子,到底谁会更高一些呢?但是她猜不出来,也很难把这两个孩子放在一起比较。 “约书亚他每天倒是过得挺充实的,我还有点羡慕他。”景奕漫不经心地看了一眼母亲。 “你觉得自己过得不充实吗?”卓娅·柳德米拉问向景奕。 景奕原以为母亲会让自己帮忙提醒下约书亚要注意身体的,没想到她却问起了自己。 “就是没做些有意义的事情,但是时间也照样过去了。”景奕感觉自己的眼睛像被迎面袭来的冷气赶进圈子,不想睁开。 “可是每天都能体验生活就已经很充实了,你的时间也同样很宝贵呀,不管你用它做什么事,每分每秒都只属于你一个人,有最独特的意义。”卓娅·柳德米拉觉得对面这个人的表情也很熟悉,似乎约书亚也总是喜欢闭着眼睛。 “嗯,是的。”景奕颔首微笑。母亲对他基本没有要求,在这点上没有变化,无论她是否记得他。 还有她帮他取的名字。 从电梯出来后,景奕站在路灯下重新望向那抹从白色窗帘中透出的亮光。与晚间凉爽的微风一样,它们都能使他放慢行走的脚步。 他将手机的勿扰模式关闭,准备给母亲打通电话。 “妈,你吃晚饭了吗?” “刚吃完呢,你吃晚饭了吗?” “我刚吃完早饭,我朋友把东西送到了吗?” “哦哦,我忘记了有时差。有的,真是太麻烦他啦。” “嗯,我还得在这里待上几天,你有事情拜托伊达就好了。等过段时间,我应该有机会回家一趟。” “等等,就一会儿。我们可不可以视频一下,妈妈想你了,想看一下你。” “现在不太方便,因为马上要开会了。” “哦哦,那你先去忙吧,我发消息给你,你忙完了再看,是我和伊达一起在外面玩的视频。” “好。” 猛然感觉是在新南岛打的电话,还是这么冻,景奕不禁哆嗦了一下。 接下来是去院里的宿舍,还是回家?景奕最后决定回家,不过这个家只是隔壁小区的一套黑布隆冬的房子。 每个人最重要的目标应该是成为理想的自己,为什么要通过牺牲自己来维系所谓的情感?景奕对母亲辞职在家当全职主妇的想法一直不是很理解。她明明是位很优秀的教师,却偏偏要整天待在家里做那些重复的琐事。难道她是因为厌烦那种生活,后悔和景肯结婚,后悔生下景奕才患上了这种无解的病症? 她确诊记忆衰退症的那一天,景奕在电话里问了母亲这个问题:“妈,你觉得自己有什么遗憾的事情吗?” “没有哦,我已经很满足了。倒是你啊,学习压力这么大有没有好好放松一下呢?你吃晚饭了吗?胃口好吗?” “我会休息,也能按时吃些喜欢的东西。” “其实得这个病也没有很难受,你总是不告诉我你的烦恼,不想让我因为你担心,那现在能不能和我说说呢?也许我很快就忘了呢?” “因为我没带你去医院检查过,有早点干预你就不会忘得很快。” “这个病还是慢点好吧,我现在很开心,你再说说吧?像同学、老师、实验课之类的?” 也许在母亲看来,她自己选择的那条路就是最好的路。 第15章 第十五章 依照惯例,哈尔西恩教堂每周日早上7:00就会开始进行圣礼仪式,而现在距离7:00只剩下五分钟,还没有见到主持人杰弗里神父的身影。 从六面菱形玻璃窗照进的阳光,为恒形神石像披上了一层肃穆的金纱。人们恭默守静地坐在台下的柚木长椅上,心中却都已疑窦丛生。 一位身着白色祭衣的男人步履如飞地穿过殿内修美的长柱,并走上圣阶。在确认好自己站在拜台的中线前方之后,他郑重其事地宣布:“愿神的恩赐与慈爱与你们同在!” “也与你的心灵同在!”台下所有人纷纷默认了圣礼的开始,并异口同声地呼应稍显紧张的主持人的致候。 咏唱礼结束后,人们即将按照顺序领取圣餐。吉安娜是第一个起身的人,神父为她划了个菱形,她便能从修女手中接过装有圣酒与圣食的餐盘。可是她却发现这位新神父的手竟微微有些颤抖,她庄重地回以菱形礼,随后才重新坐下。 “神曾对宗徒说,我将使你们远离灾祸,但你们要看到自己的罪过。魔鬼化成千万诱惑使你们迷失心智,而坚定我的旨意,将使你们得享平安。于是他的子民们皆要面向神进行诚挚的忏悔,请求他无私的赦免。” 在神父诵读完恒形之书的忏悔礼之后,全体教民都开始默默地进行祈祷。 万籁俱寂中瞬间传来一声短促的尖叫,人们都惊慌地循着声音往一个妇女那里查探。是贝芙拉夫人,她不停将头磕向前方的椅背,声泪俱下地大喊:“神啊,我最敬爱的神啊!我不是有意的,请您宽恕我吧!请您驱走它吧!神啊!” 贝芙拉疯狂的行为把周边的教民吓得不轻,她们全数撤离了座位,站在远处继续观察着这个女人接下来的举动。 教堂的安防人员将失智的贝芙拉带出了大厅,人们重新坐回座位,但是圣礼只继续进行了几分钟,神父便遽然呼喊:“神啊,我们永远赞美您,归顺于您。愿您与我们同在!” “荣耀归于神!”虽然结束语早得反常,但是教民们也立刻呼应。 所有人都期待着出去谈论刚才发生的怪事,神父也仓促地退出教堂。 “今天怎么这么奇怪,杰弗里神父竟然没来。”艾玛夫人凑近吉安娜,悄声问她。 “不知道,我还发现那个新神父在发抖。”吉安娜也马上把所见之事分享给艾玛。 “应该是第一次主持有些紧张吧,不过贝芙拉怎么像发癫痫了一样,她的私人医生多少有些拿钱不干事了。”因为是提前结束,艾玛向在停车场等候的司机挥了下手。 “不行啊,我还不能死!我的妻子刚怀孕啊!”一个男人瘫坐在雪地里抽抽搭搭。 吉安娜和艾玛见此情形也有些目瞪口呆,曼凯德市长怎么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这么丢人现眼的话。在吉安娜的印象里,曼凯德怎么会是在乎妻子的人,他能同时与六个女人交往,还有那种特殊癖好,现在怎么如此纯情了? 在一片唏嘘声中,一位市政厅的工作人员向剩余的在场人士深鞠一躬,保镖也将曼凯德扶上了车。四面围观的人群这才各回各家,各去忙各的。 名媛贵妇的下午茶聚会就像活性酵母,各种八卦消息在这里都会迅速地膨胀成一块大面团,酸气四溢。 芭芭拉夫人是最后一位来客,艾玛和吉安娜这时还在谈论新入手的宝石。 “你们到多久啦?”芭芭拉将脱下的大衣递给女秘书,满面春风地坐到两人旁边。 “哈哈,就一会儿。”艾玛一下子注意到芭芭拉的新戒指,那是起码有七十克拉的碧玺猫眼石,周边还镶着钻石,简直美得醉人。 “你们听说没,杰弗里神父跳湖自尽了。”芭芭拉吃了口蛋糕,轻闲地提了句。 “什么时候的事?”这个消息使吉安娜非常惊诧。 “昨晚吧,尸体今天早上被发现了。他还留了封遗书,说是见到神了,要洗清自己的罪之类的。”芭芭拉耸了耸肩。 联想到早晨贝芙拉和曼凯德的行为,吉安娜和艾玛顿时有些胆寒发竖。 “难怪曼凯德都会改邪归正,该不会是真的吧?神要亲自惩罚罪人了……”吉安娜的下巴都收不紧了。 芭芭拉扬唇轻笑:“神之所以是神,就是因为祂包容一切罪恶。只要我们信祂,就能得赦。至于那些意志不坚定的人,只会是做贼心虚罢了。” “可那是杰弗里神父啊,他怎么会好端端地留下那种遗书呢?还有,吉安娜说那个新神父也在发抖,难道说他也看见神了?”艾玛惊惶地大叫。 “你们怎么都像藏了坏事似的?神怎么会被我们看见啊,他们准是自己吓自己,吓出精神病了。”芭芭拉都被草木皆兵的姐妹逗乐了。 艾玛听到这番安抚也佯作镇定地回答:“确实,还是不用太紧张。” 吉安娜在一旁没说话,而且手心都冒出了汗,她想不通表里如一的杰弗里神父怎么会说谎。 芭芭拉见吉安娜魂不守舍的,便打趣地问她:“科林最近怎么样啊,还在家里当枕头王子吗?” 艾玛的嘴巴弯成了一条船,吉安娜也解颜而笑:“恢复正常啦,就是过段时间又要进剧组了,他说这部电影的剧本是东方冒险题材的,他要转型去挑战下硬汉角色,真是太刻苦了。” “哇,那迦特的医生确实还不错啊,联系方式给我一个。”芭芭拉的猫眼石戒指在灯光下犹为璀璨,但始终不及她本人那对琥珀色的眼眸。 “可以啊。”吉安娜将约书亚的名片发给了芭芭拉,随后补充道:“我刚开始还有点怀疑这位年轻的博士会不会失误呢,结果真是太惊人了,科林都给催眠哭了,还一个劲地喊我,原来他是爱我的,就是嘴里不说。你说,男人怎么总是口是心非的啊?” “哈哈哈,科林还哭了?那博士怕不是个眼药水。不过恢复了就好。”芭芭拉见吉安娜又恢复了老样子,还算宽慰。 第16章 第十六章 克莱尔正在观测神经元核,根本没注意到背后出现了一个人。 “你要的东西,我放你办公室了。”就是那幅树皮画,景奕也穿着实验服,坐到了观测台的座椅上。 “你看,太美了,就像花冠一样。”克莱尔深陷其中。 景奕也看向检测显示屏,这是一种新型的神经元细胞,它的周围有茂密的丛状神经纤维束,而内核犹如一颗跳动的心脏。 “啮齿动物没有这种细胞。”景奕也加入该项目的研究行列,准备使用联用仪检测这种神经元产生的神经递质。 “嗯,猕猴的大脑中也不存在这种细胞。”克莱尔开始配比阻断剂和激动剂。 两个人都沉浸在各自的实验操作中,嘴里连一个字都飞不出来。直到午饭时间他们才一同来到餐厅,景奕还有点奇怪克莱尔今天怎么会按时吃午饭。 “你果然是药术派。”克莱尔扶了下眼镜,脸上闪过一丝看透真相的精明。 “都在这了,还分门别派?”景奕打了一份酱汁烩面。 “是的,他们都说你是行疗派的,但是你更适合待在实验室。”克莱尔打了一份番茄甜肉丸。 “目前可能是更适合实验室。”景奕在打完菜品之后,找了处四周无人的舒适座位。 克莱尔也找了个角落座位。疗养院里的药术派本来就少,现在又出了个中立派。还真是“贪婪”啊……病毒和细胞再怎么复杂也复杂不过人类个体的情感变化。 回实验室的两人一前一后地走着,各自脑子里都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但起码不是对方。 “是抑制性神经元。”神经突出部位的递质是氨基丁酸,景奕渐渐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接下来应该研究其兴奋性制动的功能,但是通过动物模拟实验的可用性不大,只能再引入人脑样本,产出的结果大概率也只是手刹而不是引擎。 克莱尔依旧在分析图谱,不过她沉声静气地问道:“你说,院长为什么要设置后院?” “扩大经营范围也算是种宣传手段,比商业广告有效。”景奕猜测。 “可能是。”克莱尔转头继续研究,没有否定也没有完全肯定。 前院专门接待治疗官员贵族,后院专门收留治疗问题儿童,全迦特也仅此一处“贪婪”的疗养院了。 “我先去见下院长。”景奕将材料整理好后,把它们全数交付给了克莱尔。 “拜拜。”克莱尔手里还拿着笔,于是只挥了挥食指和小拇指。 兰茵欣正在自己的办公室里给一盆四苞的寒兰浇水,而这时传来的敲门声更是令她心悦神怡。 “请进。” 景奕将门打开,最先看到的就是那株叶姿俊秀的寒兰,应该是院长新买的,之前没见她种过。 “新南岛之旅愉快吗?那边的雪景应该不错吧?”兰茵欣将花盆放回壁龛,并示意景奕请坐。 “还行。”景奕回答。 “吉安娜在门外听到你说最后的治疗步骤时,腿都要吓软了,但是还是不敢进去打扰你。你的温柔真是特殊,哈哈。”兰茵欣因为一个有趣的后辈而笑。 “没事,她进去不会影响什么。”这都能给我找借口,还是您比较温柔吧。景奕的笑意似蜻蜓点水般一闪而过。 “你今天帮我去后院看看一个孩子好吗?”兰茵欣诚恳地问道他,这无疑是她更看重的事。 该不会要和小孩聊天吧?景奕眯起双眼,嘴角很明显地向下。 “我等会儿还得回去办公室……”他一本正经地推脱。 “如果你能让那个孩子说出真心话,我就放你一年的带薪假。”兰茵欣温婉地看向景奕,目光中全是信任。 虽然不劳有获的待遇非常特殊,还可能是个陷阱,但是一年的假我是休定了。景奕决定趟这滩浑水:“哪个小孩?” “丽丽安,我会让护工把她带到生靓园。”兰茵欣已经开始给秘书发信息了。 景奕还记得那个小女孩,当时他就觉得那个小女孩应该憋着很多事,藏了不少秘密。 “不过,只能单纯的行疗。”兰茵欣继而要求。 “好。” 景奕本想计划下一年的假该怎么用,但是为了最后不是浪费时间空想这些东西,还是得好好盘一下接下来要做些什么。后院小孩的午睡时间也快结束了,得先让护工把丽丽安的资料拿过来。 潘迪离开监控室,准备上一趟洗手间,却看到了使他极其惊愕的一幕! 舍伍德前辈……在喷发胶!是什么让平日里木强敦厚的前辈乍然改头换面? 舍伍德在镜子中看到了身后瞠目结舌的潘迪,转过身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潘迪啊,等会儿剩余的孩子就先交给你和京希了,我要带丽丽安去见前院的博士。” “哦哦,好的,放心吧,前辈。”潘迪的脸上仿佛写满了“保证完成任务”这几个大字。 丽丽安的资料……舍伍德从档案室中抽取出文件袋后便把丽丽安带出了休息房。树影婆娑,风娇日暖,一切都是如此美好。他即将与他最为敬佩的男人会面,那个男人便是前院最年轻的催眠师——约书亚博士。 舍伍德刚走到生靓园门口就望见了坐在里边的博士,心中更是一片澎湃——就是他!他来得可真早! “你好,博士,我是舍伍德。”舍伍德领着丽丽安一同走进房间。 “你好。”景奕有些不解。自己明明给舍伍德发了消息,先把小孩的资料拿来就好了,怎么他还是把丽丽安一起带了过来?算了,问题不大。 “你先带她画点画吧。”景奕伸手准备要资料。 “好的。”博士就没有打算和丽丽安打个招呼吗?舍伍德内心一片问号。 景奕拿到资料先开始详阅家庭成员的内容:丽丽安·斯图尔特,18岁,常住地迦特福诺瑞特区梅德摩街道第64号,文化程度——初中三年级,威尼勒斯中学辍学生。 父亲欧诺·斯图尔特(已故,死因交通事故),享年42岁。 母亲朱莉亚·阿尔文,45岁,收入来源——自经营面包坊。 (继)姐姐玛丽·菲斯克,26岁。已婚未育,文化程度——大学。职业——护士。 (继)姐姐黛西·菲斯克,24岁。未婚未育,文化程度——高中。职业——化妆品销售员。 弟弟杰克·斯图尔特,8岁,威尼勒斯小学四年级生。 弟弟约翰·斯图尔特,8岁,威尼勒斯小学四年级生。 第17章 第十七章 资料袋里还有六张标有日期的画纸,前三张都是一片空白,第四张有一条歪歪扭扭的线,第五张也是空白的,但是写了名字。第六张是四个水滴状的东西,涂色过于粗糙,都溢出了勾线。 景奕在检查完丽丽安的体检表后,搬了把椅子,坐到丽丽安的身边。 丽丽安在用蜡笔点涂画面,看上去像在描绘一场绵绵细雨,不过落笔散乱,也没什么美感。 舍伍德坐在丽丽安身后,他认为丽丽安的画技着实不能反映出本人18岁的年纪,画点花花草草什么的应该也挺简单的吧,怎么只会随便乱涂呢…… “我挺喜欢这幅还有你正在画的那幅,送给我好吗?”景奕将手中的水滴画往丽丽安眼前一晃。 丽丽安没有任何表示。 “不说话就是同意了。”景奕观察她的表情。 丽丽安继续点着她的画。 景奕没再说话,起身准备离开生靓园。 不是吧?比我还没有耐心?舍伍德的偶像滤镜出现了一条裂缝。 不久,景奕又回到房间,手里还提着袋东西。 “不要说出去我们在这里吃冰淇淋,还有我没买你的。”景奕特意向舍伍德强调。 “哦哦,好的。”舍伍德仿佛听到了自己心碎的声音。就算他不说,这里也有高清监控啊…… “算是答谢吧,我收了你的画。”景奕将一份冰淇淋递给丽丽安。 丽丽安没有动手接,但是也没再画画。景奕就一直举着:“我不想欠别人东西。” 在如此贴近的距离下,冰淇淋的香味更是诱人。丽丽安能感受到那股凉丝丝的气息正往自己脸里钻。 景奕见丽丽安低下头,也许是想利用头发掩饰她喉部的滚动。于是他直接把冰淇淋球伸到她嘴边,丽丽安的嘴唇便沾上了一点冰淇淋。 舍伍德感觉自己好像明白了点什么,博士应该是个很有约会经验的人,而且他刚才强调的话可能是为了让丽丽安能够轻松地与人互动和接受交换?甚至还有别的原因? “你帮我把材料送回去吧。”景奕使了个眼色,他把档案袋交给舍伍德,自己只留下其中两张画纸。 “好的。”舍伍德心领神会地接过档案袋,接下来就是让他俩共处的时间了。 景奕目送完舍伍德,回过头发现丽丽安嘴上的冰淇淋消失了,丽丽安仍旧不为所动。这么一点冰淇淋就满足了? “行吧,欠你一个人情。”景奕将冰淇淋装进袋子后,放到了后边的空座位上,也拿起自带的黑笔准备画点什么。 丽丽安犹同一个人偶,整个房间里只剩下她隔壁画板传来的沙沙声。 窗外不再有光照进来,丽丽安想用一张大网捞起太阳,可是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它降入火烧般的云彩当中,今天又要不见了。 景奕将画好的画递给丽丽安,随后轻松地说道:“以礼还礼了。” 丽丽安眼前一黑,他到底画了什么……为什么会是一只既像鸡又像鱼的蛇? “这可是原古部落的吉祥物,你不喜欢吗?”景奕问她,他认为自己画的鳞片走势非常生动,这条衔尾蛇下一秒就会飞出画纸。 “好吧,看得出来你不喜欢。”景奕假装欣赏了许久才把这幅画放到柜子里。 在孩子们吃晚饭的时候,他也来到监控室观察护工的举动。 一头灰色自然卷发的护工对孩子们格外上心,他总是能兴致勃勃地与孩子们聊天,还能为孩子们擦拭嘴边的酱汁,丽丽安竟然还会吃一点这个护工拿来的水果。 是喜欢水果,还是喜欢这个护工?景奕给院长发了条消息:“需要点时间。” “好。”院长毫无意外地回复。 后院目前照料的病人包括15个孩子和6个成年人,他们分为三个班。H班的小孩是因为接受过脑部手术,而在这里进行康复训练。S0班的小孩和S1班的成年人则是因为签署了观察协议,才能被家长送来免费照顾。不过得符合三个条件才能签署观察协议:一是要来自四胎及其以上的多胎家庭,二是入院时年龄不能超过20岁,三是得具有明显的遗传性精神病特征及家族病史。 丽丽安虽然不符合两个S班的收容条件,但是能在H班免费享受原本付费的康复训练,可见院长对这个孩子有些特殊照顾了。 景奕通过给舍伍德发消息把潘迪叫到了监控室。 “你好,博士。”潘迪带着爽朗的笑容与景奕打了个招呼。 “你好。”景奕当面看这个男人,感觉他比实际年龄还要年轻一些,可能是面相加成的缘故。 “你找我有什么事情?”潘迪说话有股勒贝索的口音。 “我想了解下H班的康复训练,包括活动种类、时间安排还有任务目标。” 景奕的表情水波不兴。 潘迪听到之后,反而是神飞色舞地介绍起来。他娓娓而谈,仿佛已经看见了孩子们参与活动时的欢乐情景。景奕仔细地听着,但是觉得潘迪的肢体动作有些丰富,好像……加齐2号。 “好,不过潘迪,接下来这段时间我对你们的态度会有些严苛,希望你能理解。”景奕转而看向监控画面里的丽丽安。 “没事,我们一定会全力配合你。”潘迪就像枚发热的灯泡。 H班今晚的安排是看电影,景奕准备挑选一部名为《红蝴蝶》的电影放映。这部电影的主人公是一个普通的女孩,因为遭受到同学的霸凌,她隐瞒父母准备自杀。在跳楼前,她遇见了一只红蝴蝶。她被红蝴蝶吸引而来到了梦幻王国,梦幻王国的新奇风景与会说话的可爱动物使她流连忘返。然而,红蝴蝶却表示梦幻王国即将消失,如果想要继续留在这里就得由人类唱出一首能够令火龙安睡的曲子。 女孩正是因为五音不全才被同学嘲笑,她根本不想再开口唱歌,却因为不忍心看见王国消失,而准备踏上寻找乐谱的旅程。女孩克服一路的艰难险阻可算是拿到了乐谱,却在最后的紧要关头唱不出歌。红蝴蝶为了鼓励女孩而分了心,于是被火龙喷出的火焰烧断了一边翅膀,危机时刻,女孩终于克服心魔唱出了歌曲。 她拯救了梦幻王国,却失去了她最好的朋友红蝴蝶。她百般懊悔地从梦幻王国回到现实世界,在音乐课上想勇敢地唱一首送给红蝴蝶的歌,在唱完这首歌曲之后,她重新发现了停息在钢琴边上的红蝴蝶。 第18章 第十八章 景奕让潘迪安排丽丽安坐到最方便监控的座位,之后便像蜘蛛似的盯紧显示屏,任何风吹草动都能纳入他的侧写。 大部分孩子看到女孩被同学欺负的时候都有些同情,但是丽丽安的嘴角却在抽动,她似乎在憋着,憋着不让自己流眼泪。 丽丽安应该挺喜欢那只大白兔的,看到大白兔的时候,浅灰色的眼睛睁得奇大。 怎么突然眼神不聚焦了,是因为剧情无聊吗?这段剧情是在介绍梦幻王国的美食,不排除丽丽安是在联想食物的可能。 所有孩子都被冲出的独眼怪吓了一跳,心理承受能力普遍较低。还有一个小孩后知后觉地叫了一声,不过丽丽安在听到声音后也微微调整了坐姿,她比较容易被外界影响注意力。 女孩成功拿到了乐谱,丽丽安头部前倾,眨眼次数频繁,很可能是成功共情。 火龙苏醒,丽丽安的肩部向后轻微挪动。 所有孩子都进入紧张状态,丽丽安的眉毛稍稍下沉。火龙击穿了红蝴蝶,女孩泪流不止,红蝴蝶化为灰烬,女孩终于唱出了歌曲。 荧幕骤然间黑屏,所有孩子都被打断了兴致。 “什么情况?”景奕从监控室来到放映厅。 “对不起,博士,电脑出了点问题。”潘迪正在尝试重启电脑。 景奕叹了口气:“你们平时就应该多注意设备的检修,还有生靓园的柜子也是,有几个格子的螺丝非常松。” “好的,博士。” 孩子们头一次见到训护工的人,被“疾言厉色”的景奕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景奕瞅了眼黑色的显示屏,紧接着用食指抹了下上面的灰,搓了搓:“还有卫生也得注意打扫了。” “好的,博士。” “修不好赶紧找人修。”景奕留下这么一句话就走了。 舍伍德听后迅疾准备好抹布与水,不过在洗抹布的时候,他发现显示屏其实没有什么灰尘,自己打来的水还算清澈。 潘迪居然没有修好电脑,而且也没有通知维修人员处理,到了孩子们洗澡的时间,电影的确是看不成了。 在孩子们入睡前,有一个小男孩向潘迪发问:“叔叔,红蝴蝶最后死了吗?梦幻王国是不是也不见了?” 潘迪摸了摸小男孩的头,愉快地回答他:“没有哦,红蝴蝶还在,梦幻王国也还在,我明天带你们看结局。” 所有孩子在听完潘迪的话之后,都躺入了松软的被窝,丽丽安也是。 回到宿舍的景奕捏了捏眉心,终于不用观察小孩了。他如释重负,感觉眼前的宿舍都比之前看着要舒服很多。 他打开新南岛版块的新闻网页,发现上边确实“热闹非凡”。 爪佤市市长自杀,女官员自杀,神父自杀。连市政府都出来辟谣死亡原因并非刺杀而是压力过大导致的精神异常,看来是掀起了挺大的风波。 不过市政府这举措反而更像是掩耳盗铃,若只是精神异常何必辟谣。 景奕转而打开电脑去查看有关事件的详细资料,几个奇怪标题的文章非常醒目地出现在论坛里。 神罚:神派下里莫利亚拯救世人,里莫利亚的子嗣在陆上拥有最高的智慧与权利。为了世界的繁荣安定,他们将为人类奉献所有。里莫利亚的子嗣没有遵从神的旨意,他们狂妄、野蛮、贪婪,藐视一切,想要越过神的眼主宰世界。他们辜负了神的信任,欺侮了神,他们无法得到神的宽恕。 神会亲自现于里莫利亚人的眼前,无法正视自己邪恶的人将用自己的血来赎罪,为神送上最真诚的忏悔。 神父之死:神父杰弗里见到了神,神要求他将所收敛的钱财全数归还民众,神父无能为力,神见他仍不悔过便使他失了心智,而后自行了断。 景奕看到这些文章和图片瞬间联想到之前克莱尔分享的那个视频,那个视频里的神罚还比这些事件要早发生一段时间。 不止是新南岛有人信恒形教,迦特也有很多人信,怎么就新南岛出了这种事情? 景奕不相信有神罚这种东西,策划者可能是想引起教民的恐慌。虽然他目前的惩罚对象确实品行不佳,但是手段却异常血腥残忍。 里莫利亚人拥有最高的智慧和权利?这是谁批准盖章的?景奕倒是想看看能证明这个结论的文章。通过对里莫利亚人的关键词搜索,景奕看到100000 数量的文献资料。 【里莫利亚的子嗣具有浅色的眼瞳,其平均智商都超过普通人类,拥有非同寻常的视力、听力、记忆力、表达能力、逻辑思维能力、空间分辨能力、抽象解构能力。 在经济、政治、科学、文化、艺术等领域的顶尖人才都是拥有纯正里莫利亚血统的人类,里莫利亚人的发现与创造为世界带来福祉。里莫利亚人同时是进化速度最快的人类,他们是世界文明的引路人,是开辟荆荒的先驱者。】 含有里莫利亚字眼的论文周刊确实有很多,但是这就能代表其作者是里莫利亚人以及其中的论据都是真实可靠的吗? 景奕准备登陆深网,再继续好好探究一下里莫利亚人的虚实。 深网才是盛况空前,各种抵制里莫利亚人的视频层出不穷。景奕随便点开了一个,只见一个浅灰色眼瞳的女人在酒吧里被一群男人当做是里莫利亚人疯狂围殴。有一个男人挺身而出,准备帮助女人逃走,结果也惨遭毒打。现场混乱不堪,声浪喧天。整个视频只是为了表达:里莫利亚人就是垃圾,里莫利亚人滚出世界,里莫利亚人不配活着。 景奕又打开一个视频,画面中的女人正在无情地嘲笑男朋友的床技,她说里莫利亚人生殖系统的发育情况堪忧,底下评论也有一堆附和的。 无聊至极,景奕感觉自己的眼睛都蒙上了一片雾,他起身往洗手间走去。 什么里莫利亚驱逐论,全是一群喜欢无事生非的人,为了满足自身的优越感和博取认同感才捏造的假说。如果按照这种趋势激烈发展下去,因为新型种族歧视而引发的灾殃还真的能提前上演。 第19章 第十九章 景奕已经很久没有遇到来自塞里斯的受试者了,他翻看这位裘败先生的资料,发现他前半生的经历有些励志。 出生贫苦,从工厂打杂、保安、销售等职业一路摸爬滚打,经商破产负债300万,与妻子结婚后两家联合经营油料公司,现在已经是千亿身价。 因为近日他总是能看见已故的妻子,所以精神萎靡不振,想要接受催眠治疗。虽然他西装革履,但还是透出一股腰膝无力的疲惫感。 “裘先生,你看到妻子的时候,她会有怎样的表现?”景奕坐在裘败的对面,心和气平地问他。 裘败面色无光的脸上涌现出喜悦:“那一天是我们的结婚周年纪念日,我就看见她坐在我床头。婉倩和我说她不是很开心,她没有看到我给她准备礼物。如果是要请她吃饭的话,就得去那家餐馆,那家我们第一次约会的餐馆。但是特别远,得马上坐飞机过去才来得及,我着急地爬下床,结果她就不见了。” “除此之外,你还在什么时候见过她?”景奕继续发问。 “我在办公室里工作,她也会站在我旁边,指着我的肚子说圆得跟个皮球似的。以前我们做生意每天都要跑油田,现在没风吹没日晒的,鞋子都沾不上泥,屁股也不爱离开座位,当然就胖了。我和她说就是她嫌弃我老了,一个老汉去哪里都不受欢迎。她倒是开始心疼起我来,说她没有嫌弃我,就是要多运动,省得躺病床,她说最重要的就是健康。” 裘败摸了摸自己乌黑油亮的头发,感慨道:“现在是和以前不一样了,头发秃了可以种,白了可以染。” “有时候包装技术越发达,越能直接地感受到内心的贫瘠。”景奕大致清楚了裘败的想法。 “是啊,我儿子总说我是鬼上身,他请大师来家里做法,没效果就说要让我换套房子住。他没有值得纪念的东西,都挺无所谓的,所以才一直那么毛躁。博士,我听说你父亲是塞里斯人,你在迦特待得还习惯吗?” “我很早就和母亲一起来迦特了。”景奕还突然得聊起自己的家常,心里有些不适。也许经商的人就是擅长从这种话题入手,以了解对方的习性,发现隐藏的合作契机。 “我的妻子现在就站在你旁边,她和我说你长得有点像她弟弟。”裘败的眼神转移到景奕身旁,脸上难以抑制笑容地补充:“是他弟弟年轻的时候,你别误会。” 景奕没去想他与别人的相同性,更注重:“没事,先生你真的希望失去再见到妻子的机会吗?” “是的,我看得见她,能听到她说话,但是永远都碰不到她。很多人不会理解这种感觉,每一次见面都是一场告别。”裘败的脸看上去像一坨冷却的灰烬,根本不能想象到这坨灰烬刚才是那般的生机盎然。 景奕轻闭双眼,想象到一段模糊的画面:裘败正挂在一处悬崖上,他拼命地想要往上爬,而她的妻子拉了他一把,使他重新有了生的希望。后来妻子的离世使他又回到这处悬崖,他在悬崖边不断试探,希望妻子能够再次出现拉住他。即使他现在希望能够离开危险的悬崖,也依然没有彻底放弃想要见到妻子的念头。困住他的是他自己,是他认为自己还是个离不开妻子鼓励的男人。 “先生,请你写一封告别信,务必将你最希望与令妻说的话写上去。”景奕要求。 “这封信你需要过目吗?”裘败问道。 “不用,但是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是催眠治疗的第一个步骤。”景奕准备好纸笔后就走出了诊疗室。 裘败拿起笔,思绪有些干涸。他一直能和妻子说话,却想不出自己该怎么与她告别。她就在旁边看着自己,这封告别信有什么意义? 婉倩,你在那还好吗?裘败刚写下这句话就赶忙把字涂黑。婉倩现在很好啊,她还在笑他这副别扭样。 “你总笑我,然后又逗我。”裘败放下笔,吐露不满。 “我们刚见面的时候,你就是这样。笑我怎么一身酒气,像只乌龟一样迟钝。我哪里是乌龟啊,乌龟还有壳,我连壳都没有。你倒好,一下子把我的酒扔开,说是见不得我这么逊的人。我肯定得急了,想打人的心都有了,结果被你先踩了一脚。你还笑,别笑了。被你踩完之后,我都怕死你了,见到你都要绕道走。有天我是真的感觉走不动了,胃里跟填了几块石头没差别,结果你还把药送到我出租屋的门口,就好像早就知道我会需要一样,你怎么总是这么细心。” 裘败虽然还没开始动笔写信,但已经是泪流满面地自言自语,景奕在监控室里默默地观察,而旁边的高个子警卫竟然也有些难过。 “我不是故意不理你,是我配不上你……什么,试试不就行了?你真是我见过胆子最大的女人。好了好了,我相信你,你的决定是对的,你看人的眼光也是最准的。我哪里是在拍马屁,我说的是真话,你看我这表情像是在说假话吗?你今天戴的发饰很好看。”裘败起身走向正前方,伸出双手却只摸到了空气。 他习惯性地无奈一笑,又落寞地走回座位,开始了长达半小时的沉默。 “你什么都比我厉害,可为什么留下来的人是我?”裘败终于重新拿起笔,准备写信。 【亲爱的婉倩,我希望你不要责怪我。我并不想你离开我,可是我骗不了自己,你已经不能再像以前那样陪伴我了。 有时候我想要时间过得更快些,这样我就能追上你。但是我越这么想,时间就越来越慢,比我当初告诉你我觉得你最重要的时候还慢。 我感觉自己的字写得怪丑的,所以一直没有给你写过情书。我爱你的积极与乐观,爱你的天真与可爱,爱你的善良与勇敢,很感谢你能够相信我,是你让我重新感受到生活的希望。现在我想好好珍惜剩下的时间,再多陪陪裘恩。希望你在那边也能天天开心,我们应该还会再见的。】 第20章 第二十章 “裘先生,你现在可以躺到床铺上,接下来请保持放松的姿势。”景奕拿着一叠色卡坐到床铺旁边的座椅上。 裘败按照要求躺到床上,他揣着那封信,看着房间内的灯光转为微弱的鹅黄色。 景奕拿起几张色卡开始提问:“先生,这是什么颜色?” “绿色。”裘败回答。 “很好,这张呢?”景奕又换了张色卡。 “红色。”裘败回答。 陆续测试了几张色卡之后,景奕继续要求:“先生,请你闭上眼睛,想象着自己坐上了一辆车,车辆开始行驶,车窗外的风景倏忽而过,你能够感受到轻微的颠簸。” 裘败按照要求闭上了双眼,开始想象。 “路程非常漫长,这辆车不断地前行……”景奕低声地转播那种意象。 “行驶了很久,你感觉到空气有些沉闷,便打开了一点车窗,有凉爽的风吹进车内。” 裘败的左耳边真的能感受到一股凉意,他开始习惯放松。 “你看到前方的红灯,便停下来等待……” “绿灯亮了,你继续行驶……” “你终于将车辆行驶到停车场,开始准备倒车。”景奕按照平稳的节奏打起响指。 裘败的手脚都做出相关的反应。 “你准备进入一家餐馆,那是你与妻子第一次约会的餐馆,你听到了一阵熟悉的音乐,那是什么音乐?” “彩云飘。”裘败回答。 “你一步一步地走着,里边的人多吗?”彩云飘应该是他们那个年代的流行曲,景奕查了一下手机,准备播放这首曲子。 “人不会很多。”裘败回答完不久,房间里就响起了音乐声。 “你找到了一处喜欢的座位,开始等人。你很期待但是又很紧张,你在等待婉倩来到这里。” 裘败交叉的双手开始摩挲。 “她来了,你开始尝试和她讲话。” “她笑得很开心是吗?” “是的。”裘败的脸上也溢出笑容。 “在你们聊天的时候,一个抢劫犯闯入了餐馆,你会怎么做?”景奕将凉风机和音乐全部关闭。 “我会带上婉倩一起逃出去。”裘败顺着发问思考。 “抢劫犯将你们拦下,并把一把刀架在婉倩的脖子上,这时婉倩变成了人质,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气氛一片焦灼,裘败的额角与人中开始冒出细密的汗液。 “我让他停下,我会给他钱,只要他放过婉倩。” “这时你发现了一个机会,只要把桌子上的调味瓶砸向歹徒,婉倩就有机会挣脱出来。不过动作要非常谨慎,你开始尝试着去做……” 裘败呼吸的频率开始加快,即使隔着宽松的催眠服都能注意到他肚子的起伏非常明显。 “你成功砸到了歹徒,婉倩趁机跑到了餐馆外面,你放心地松了口气……” “歹徒马上恢复了意识,你在逃跑的过程中手臂被他割伤,闻到了一股浓浓的血腥味。”景奕往裘败的枕边滴了一滴铁粉味的精油。 “婉倩想要回来救你,你会想制止她回来吗?” “会。”裘败坚定地回答。 “你真的不想她回来吗?这是你们最后见面的机会。”景奕继续盯着裘败的脸。 “太危险了,她不能回来。”裘败不改变他的决定。 “你被愤怒的歹徒刺伤了心脏,停止了呼吸。到目前为止,你的心情是怎样的?” “她没事就好。”裘败并不看重那个时空的自己。 景奕滴了一滴消味精油,告诉裘败:“婉倩并没有平安无事,她天天都能看见你的灵魂,与你的生死相隔使她伤心难过,她不再爱笑了。” 裘败的眼泪无声地滑到耳边,他无法想象那种场面,他不想让婉倩也经历这种痛苦的分离。 “婉倩觉得你太孤单了,即使有人再踩你一脚,你也不会有找回身体的感觉,她想要自杀,然后与你重新见面,她想要重新陪伴你……” “不可以,不行。”裘败绝不想要这种发展。 “你应该让她打消这种念头,你要向她证明自己。” 裘败的嘴唇开始颤抖,眼球隔着眼皮不停转动着。景奕等待了有十分钟,等到裘败的面部活动稍微减少了之后,他才继续:“可是她还是不相信,她早就知道你的无奈,你的难过,你需要她。” 裘败涕零如雨地喊道:“我一个人也不会孤单的,你放心吧,我能够做到的,请你再相信我一次吧。” 裘败完全进入了深度催眠状态,他现在已经产生了幻觉,并且能与暗示物直接对话。下一步将通过后催眠暗示,进行二次诱导。 “婉倩在问你手中的信是什么。” “是告别信。” “婉倩问你是要与她告别吗?” “是的。” “那你念给她听。” 裘败睁开了眼睛,他顾不及抹眼泪,而是取出信纸,泣不可仰地念给她听。 信纸上承接了一滴不舍、一滴感谢、一滴挚爱。 “她愿意再次相信你,希望你在这里也能天天开心。”景奕将房间的灯光调回亮白色,并离开诊疗室。 “如果裘先生再次出现幻觉,就需要进行药物配合催眠治疗了。”景奕先告知门外裘败的随行助理。 趁着孩子们正在生靓园画画,潘迪准备修理后方的柜子。他挨个检查,最后终于发现了一面有些松动的柜门。这个柜子还挺高的,若是真砸下来确实会出大事。 不过这个柜子里竟然还有一张画。潘迪拿起这幅画,看到上面的东西有些讶异。 是龙吗?好利落的的线条!他翻到另外一面居然还发现了丽丽安的名字! 丽丽安竟然会画出这种神话生物,不过这幅画是怎么被放到这么高的地方的?她应该都碰不到柜门。 潘迪带着画走到丽丽安的身边,亲切地问她:“丽丽安,这是你的画吗?” 丽丽安没有回答。 “你看,这还写着你的名字。”潘迪指了指这个歪歪扭扭的名字。 确实是丽丽安自己的笔迹,但是画不是自己的。丽丽安轻轻地摇了摇头。 潘迪顿时瞳孔放大,嘴巴挤成了个“O”形,这还是丽丽安头一次对自己做出回应! “那你知道这幅画是谁的吗?”潘迪高兴地问她。 丽丽安只是画着自己的画,没有再回应潘迪。 “好吧,那我先去问问别的孩子。”潘迪咧开个露齿笑,像只兔子似的离开。 所有孩子都表示不知道这幅画的由来,这令潘迪有些纳闷,而舍伍德能悄悄告诉他:“也许是博士画的。” 两个人由于好奇便找了个时间准备查查监控,在看完录像之后,潘迪缄口不言地把画又放回到柜子里。 第21章 第二十一章 有些人的人生像在放一场风筝,手里只留下了线,他们想要找回卡在树上的风筝,最终才发现应该先丢掉手里的线,才能有机会爬上树。 问题在于这条线是如此的刻骨铭心,他们所要放弃的是他们曾经接触过风筝的唯一证明。 景奕准备奔赴“刑场”,再去后院的监控室观察下丽丽安的情况。 下午的活动是捏粘土,而护工给出的主题是美丽的夏天。这个主题太宽泛了,得通知他们换一个主题,就换成最喜欢的东西。 这个年纪的小孩都会喜欢什么?玩具、钱、零食、书,大致是这样了。和景奕猜想的差不多,不过有几个更为具体的答案:手表、钻石、大楼、小提琴。 丽丽安只是拿着她的黄色粘土发呆,不过潘迪是不会放任她不管的。 “丽丽安,我来教你捏玫瑰花吧。”潘迪拆开一团红色的粘土,开始细致地捏起花蕊、苞片。 丽丽安虽然没有动手跟着做,但是一直在看潘迪捏。潘迪又拿起了一团绿色的粘土准备捏花托。 “你看,捏出点尖角。”潘迪在捏完花托后,诚恳地望向丽丽安:“丽丽安,你帮我捏两片叶子好吗?” 丽丽安又将眼神移开。 一句话回到初始状态……景奕瞬间想到了十大酷刑,然而这些酷刑都不能用在丽丽安身上。为什么不愿意与人交流?是害怕受到伤害,还是对人不够信任? 潘迪没有泄气,而是自己动手把叶子和根茎捏出来,一朵逼真的玫瑰花就这样成功问世了。景奕决定加快点效率,于是给舍伍德发了条消息。 潘迪继续不厌其烦地捏着玫瑰花,很快就有三朵美丽的玫瑰花绽放在玻璃瓶中。 舍伍德走到潘迪的面前,严肃地低声提醒:“潘迪,你应该让丽丽安自己捏,这是她的作业。” “对不起,前辈,我是想教她的。”潘迪停下动作。 “如果她今天不能完成作业,就要被留下来一个小时。”舍伍德还特意竖起一根手指。 “一个小时……”前辈这强硬的态度也太反差了,怕不是景奕要求的,潘迪起身准备去看看别的孩子的作品。 孩子们到点可以去吃晚饭了,只有丽丽安还坐在教室里。不过没多久,潘迪就走回教室,他鼓励丽丽安:“丽丽安,随便捏一点吧,吃饭要紧。” 也许丽丽安真的不在乎被留多久,但是潘迪担心这孩子被饿到血糖下降,身体这么弱的孩子要被单独留下来一个小时,也太残忍了。 他见丽丽安不打算做作业就将丽丽安手里的粘土快速地拿了过来,并捏出一个圆饼的形状,随后又手把手地用丽丽安的手捏了三条弯线,最后一个简易的笑脸便大功告成了。 景奕看到这公然作弊的一幕,微笑了下。 舍伍德站在食堂门口等着潘迪,犹为严峻地拦住了他与丽丽安:“丽丽安捏完作业了?” “是的。”潘迪斩钉截铁地回答。 “如果说谎,那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你得被扣一个星期的薪水还会被委员叫去面谈。”舍伍德继续说给他们听。 “丽丽安捏完了。” 潘迪再次肯定地回答。 舍伍德点了点头,挪开身体将两人放进食堂。 丽丽安这顿饭吃得异常缓慢,潘迪注意到后便走过来悄声与她说:“没事的,别担心,他们不会发现的。” 丽丽安这才恢复了正常的进食速度。 晚间的活动是猜谜游戏,在这个环节里估计也是其他的孩子活跃,丽丽安在一旁静止不动。根据丽丽安之前吃冰淇淋和观影的表现,应该设置成关于食物的谜语,这样更方便观察她的喜好。 孩子们都整齐地坐在教室里,猜谜游戏是他们目前为止最喜欢的活动,因为猜对的话可以拿到象征荣誉的简柏尼糖果。 京希拿着谜语卡片一走进教室就能看见孩子们跃跃欲试的神情。 “许多伙伴弯腰躺,白肉穿着绿衣服,不爱洗澡很邋遢,绿衣变臭又变黄。”京希看到台下暂时没有答案,便补充道:“是一种水果。” “西瓜!”一个男生飞快地站起来回答。 “不对哦。”京希遗憾地摇了摇头。 “是香蕉!”一个女生紧接着站起来喊道,她对自己的答案非常自信。 “没错!”京希往多媒体黑板上记下凯瑟琳的名字,随后在她的名字下方画上一笔。 猜谜继续。“小小金团子,圆圆玲珑个,你若咬一口,满嘴白种子。” 这道题很简单,丽丽安没有什么反应,不到两秒就有一个男生抢答橘子。 “黑色饮料冒气泡,喝完肚子特别闹。” 丽丽安还是没有反应。 接下来按照谜语,由京希画出食物,让孩子们继续猜。景奕测试过京希的画技,还是过关的。 她依次画出了鸡腿、葡萄、烧烤串、草莓、冰淇淋、汉堡、糖果、薯片,这些食物都没有令丽丽安眼前一亮。 其他孩子都赚到了糖果,只有丽丽安连名字都还没被写上黑板。 薯条、披萨、鱼、花生、虾,丽丽安只有看到煎鱼时明显地缩起眉毛,看来是不太喜欢鱼。 甜甜圈,丽丽安的嘴巴在动。 面包,丽丽安的眼睛都有点光了。 蛋糕,丽丽安一直在眨眼。 蛋挞,丽丽安的嘴巴又动了。 香肠、肉丸、牛排、果冻,丽丽安没有什么反应。 所以丽丽安可能不太喜欢海鲜,对甜甜圈、面包、蛋糕和蛋挞都挺感兴趣,这应该也有受她母亲的影响,她们家的面包店里估计都有卖这些东西。 晚间活动快要结束了,按照安排,舍伍德该上场了。 在孩子们排队准备离开教室的时候,舍伍德声色俱厉地冲潘迪喊了一句: “潘迪,委员找你。” “哦哦,好的。”潘迪离开了队伍,独自向前院跑去。 洗澡、吃药的环节,所有孩子都没有看到潘迪,有一个孩子因为没有潘迪哄睡觉而哭泣起来。舍伍德给他讲了个故事,小男孩这才又有了笑容。 小孩们要熄灯睡觉了,景奕从监控台起身,准备去餐厅吃点东西,对付下晚饭。 夜空中的繁星浩如烟海,各自闪烁着恬静的光晕,明天又将是一个晴天。 第22章 第二十二章 餐厅中还有五六个职工,不过克莱尔也在,景奕打完饭菜便顺路走到她的座位那里。 克莱尔正在看视频,勺子悬在嘴边一动不动,心思是真的掉进了屏幕里。景奕很怀疑克莱尔能不能感知到危险的存在,如果突然地震或者窜出个流氓,算了,是自己多虑了。 “神经元研究到哪了?”他坐到克莱尔的对面。 克莱尔像一只刚冬眠苏醒的松鼠,开始恢复活力:“R型神经元会对大脑皮质锥体神经细胞远端树突的计算进行有效的局部控制,分布的部分皮层涉及听觉和视觉系统,前馈性抑制作用的增减机制还不确定。” “得先精确癫痫模型,明天上午我也来监测动作电位。”景奕听着克莱尔视频的声音,估计又是未解之谜专栏的节目。 “可以。”克莱尔点了点头。 “昨天我看见一个女人被围殴的视频,她和你长得有点像。”景奕说完准备看看克莱尔的反应。 “也许平行世界的另一个我确实命运多舛,感谢施佩尔给予的舒适港湾。话说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来餐厅?”克莱尔抬起头平淡地问道。 “尝尝不同时间段的菜品,会有某些意外的收获。”景奕叉起一块香酥的炸鱼排。 才不是因为没空。 “行吧,新南岛最近有点乱,你要是多在那里待上两天,估计都会被人扛走。”克莱尔扶了下眼镜。 “难道你也相信浅瞳人有里莫利亚的血统?”景奕发问。 “为什么用也?难道你相信吗?”克莱尔反问。 “只能说半信半疑。”景奕回答。 “有30%左右的可能性。我小时候看过一本书,专门有组织抽取浅瞳色人的基因进行研究,结果也和对里莫利亚人特点的描述大致相符,只不过由于不同人种的结合会使这种研究成果的可信度降低。”克莱尔联想到了什么又继续问约书亚:“你之前不是也出现了失忆现象,现在有什么新思路?” “只能说我看见的不是神。”景奕依旧相信自己的判断。 克莱尔嗯了声,又将视线下移至屏幕。 爪佤市的一家便利店,一个身形臃肿的女人战战兢兢地走了进来。她看上去非常怕冷,连头部都裹上了围巾,唯一露出的部位就是鼻子和戴了墨镜的眼睛。 店员看到她这副模样有些奇怪,但是没过多久也就不以为意。然而这个女人看东西一直挑挑拣拣的,每盒牛奶都被她拿起过,她看完了正面又看背面,看完了背面又看正面。 “女士,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我们店里的食物保质期都是有检查的。”店员态度礼貌地问询。 那女人看到逐渐接近的店员,就像只被被踩到尾巴的狂犬,开始乱吠:“滚开!滚开!不要靠近我!滚开!” 店员也被吓得立刻后退:“好的,好的。”他准备退回前台拨打警察的电话。 女人转过头继续比对着牛奶。 这时又有几个男人走了进来,他们染着各种颜色的头发,衣着饰品也显得十分不拘,嘴里嘻嘻哈哈地准备买烟。其中有个矮个子戴针织帽的男人准备去饮料柜拿瓶水,女人直接朝他砸了盒牛奶。 男人没反应过来,被牛奶砸中了左脸,他一下子怒火中烧地把女人连衣带人地拽起,狠狠地推到地上。 “**,神经病!没事找事!”男人还准备继续给女人来上几拳。 其余男人纷纷跑过来阻止朋友,女人看到这么多人围过来更加发狂,她不停地嘶喊:“滚开!你们这群畜生!滚开!”她的墨镜因为剧烈震动而飞到了鼻子上,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双浅绿色的眼睛。 “**!该死的里莫利亚人!” 一伙男人都开始对这个女人大打出手,踢腿、踢肚子、踢头,他们嫌这女人包得太严实,还特意扯掉了围巾继续踹。旁边货架上的商品也被波及得散乱一地,店员窝在柜台角落瑟瑟发抖,他根本不敢上前。 警笛在便利店附近响起,这群男人才停下了暴行,戴帽男拍完视频狠狠地往女人的脸上啐了口痰,一行人开始飞奔出便利店。 店员赶紧跑过来扶起女人,女人嘴里还是气息不足地骂道:“滚开……都滚开。” 三名警察跑进了便利店,店员为他们详细交代了刚才发生的情况,其中一个警察还敏锐地看出伤者是个孕妇。 在回警局调取公民信息的路上,一个方脸警察提了句:“真的烦,旧的案没完,新的案又来。” “里莫利亚人就得戴美瞳出门。”一个小胡子警察也无奈地笑道。 “那也不行,照样神神颠颠的,得关到精神病院里去。”方脸警察摘下帽子,疲惫地捋了捋自己糙乱的头发。 早已溜之大吉的几个男人来到了拜尔伦街,在这条霓虹闪烁,香水四溢的街道,他们看见了一个身姿曼妙的女人走进一家服装店。 那个女人也戴着一副墨镜,但是全身上下珠光宝气竟然没有显得妖艳庸俗,反而更加衬托出了女人瑰丽的韵致。 戴帽男顿时又有了想法,该不会又是个里莫利亚人吧?劫色不成劫个财也行。他向其余兄弟打了个手势,一行人准备进入那家服装店。 营业员友好地与他们打招呼:“欢迎光临,先生们。” 几个男人一听到营业员甜美的嗓音,心情也愉快起来,于是有两个还开始调戏起营业员。 戴帽男一直想找刚才那个女人,却没有看到那个女人的影子。 “刚才那个女人呢?她去哪了?”他冲营业员叫嚣。 营业员没有说出实情,只是害怕地问他:“先生,你找那位女士有什么事情?” 戴帽男决定自己来找,他嘴里嚷嚷着:“我确认一下她是不是会发癫的里莫利亚人!”他饥渴难耐地将一扇扇更衣间的门打开。 拜尔伦街的安保人员冲了进来,他准备制止戴帽男人,结果却被男人的朋友先缠上,五六个人扭打在一块。而戴帽男终于听到一间更衣室里传出动静,但是他根本打不开这扇门,于是就往里踹。 这时四个高大的保镖冲了进来,他们凭借擒拿术轻松地制服住这几个混混。 “夫人,没事了,全都抓住了。”一个锁紧戴帽男双臂的保镖向雇主汇报。 女人将门打开,已是换了身新的衣裙,并没有显得余惊未定,相反,她极为轻蔑地勾起红唇,随后摘下墨镜,走近正跪着的戴帽男。 “你是个什么东西?” 她像在看一条虫子,琥珀色的眼瞳散发出一股猎鹰捕食般的凌厉气息。 哀声未起,戴帽男又挨了保镖一记手刀,彻底昏死过去。 “让这种垃圾多看夫人一秒都属于我们的失职。”动手的保镖如是说道。 第23章 第二十三章 几个护士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开始谈论院里的趣事。 “你们有没有发现萨拉最近怪怪的?”曼汀的笑容别有深意。 “是不是谈恋爱了?”奎琳也碰了下萨拉的手肘。 萨拉的眼睛慌张地忽闪着:“没有。” “不可能,我看见你最近经常傻笑,在想谁啊?”曼汀绝不相信萨拉可以对着一本记录册傻笑那么久,指定是有点情况。 “我没想谁。”萨拉埋头继续吃饭。 她的耳根肉眼可见地红了起来,奎琳已经参透了玄机:“没事,说出来,说不定我们能帮你哦。” “让我猜猜看,是维托博士吗?”曼汀先猜了个最不可能的,好看看萨拉的反应。 “不是。”萨拉马上否认。 “佛能博士?”曼汀继续试探。 “不是。”萨拉依然快速否认。 “是不是克莱尔博士?”奎琳问了一句。 旁边的曼汀听到克莱尔的名字差点没噎到,萨拉也没承认。 “那就是约书亚博士。”奎琳迅疾补上。 “不是,好了,你们先别猜了。”萨拉赶紧吞完饭,开始喝起汤。 脸红得跟草莓似的,实在是太不会说谎了!曼汀决定帮萨拉一把,让她有机会乘坐上爱情的摩天轮。 这是一项非常艰巨的考验,曼汀转而望了一眼远处角落座位的约书亚。就是这一眼,她刚刚生出的火又凉了。萨拉,对不起,我帮不了你。 那是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萨拉恰巧是晚班,所以还得独自到储物室拿新一周需要用到的物料。 空旷的走廊,脑子中的恐怖片镜头,低沉的雷声,一切都是那么可怕。但是萨拉还是提起胆子准备百米冲刺进储物室,只要速度够快,鬼就跟不上她。 在她清点完物料准备出门的时候,她从余光里瞥到了一道刺眼的闪电,完了,又要打雷了! 她紧紧地握着门把手,打算等那阵可怕的雷声响完了再出去。一秒、两秒、三秒……她在心里不安地计数着。 等来的不是雷声,而是一个男人的声音。 “嗯?怎么打不开门?” 这熟悉的声音!萨拉如释重负地将门打开,果然看见了他! “这么晚了,还没下班吗?”男人关心道。 “嗯,我今天晚班。”萨拉高兴地回答,心里的惊慌一下子烟消云散。 “哦哦,那路上注意安全。” 男人也从储物柜里拿出了一箱东西。 看到萨拉推来的小车,他也把箱子放了进去,随后就自己推起小车,非常自然地与她说:“刚好顺路,一起吧。” 就这样,萨拉和他一起离开了阴森的走廊,并向大厅走去。现在回想起来,萨拉还是能感受到那阵来自心脏的猛烈跳动,甚至大过了雷声。 “阿姨,潘迪叔叔怎么了?”凯瑟琳在午饭时间问京希。 其他孩子也都在认真地听着。 “潘迪他感冒了,所以要请假一天。”京希微笑着回答她。 “今天下午我们有一个新活动,餐厅的阿姨会教大家烤面包,大家到时候做一点送给潘迪叔叔好吗?”舍伍德满意地望着孩子们。 好几个孩子都异口同声地高喊:“好!” 果然跟着单纯的孩子们在一起,自己的心态也会变年轻。舍伍德笑着点了点头。 因为烘焙房的监控探头很难捕捉到丽丽安细微的面部表情,所以景奕决定亲自伪装成一个学徒。当然他还会再安排两个前院的护士当学徒,这样就不会显得自己的存在很特殊。 黄色带刘海的假发、眼镜、口罩、围裙,还真是全副武装。他站在全身镜前,还调整了下自己的体态。要略微驼背,装出一副唯唯诺诺的样子。 按照丽丽安之前的反应力,应该猜不出我的身份,但是我的眼睛又过于明显,如果一直盯着她,也会有暴露的风险。于是景奕又准备了一副深色的零度美瞳。 “你们俩,等会儿可以自己聊天,但是不要找我说话。还有就在这个区域活动,不然会挡住我的视线。”景奕带着两个女护士来到烘焙坊,开始现场指导。 两个护士全程点头,其实口罩下的嘴角就没掉下来过。在此之前她们打死都不会相信博士能穿上粉红色的围裙。 一切准备就绪,两个阿姨也准备好了所有材料。舍伍德和京希带着孩子们来到烘焙房。 这香甜的气息,真是能加速唾液的分泌。舍伍德在一旁准备面包的包装袋,京希帮助孩子们戴上手套。 “孩子们,我们先来准备牛奶液。”阿姨乐呵地开始教孩子们打鸡蛋。 场面一片和谐,但是丽丽安没有看向阿姨,只是杵在原地发呆。 接下来是准备调面团的环节,孩子们学得都很认真,只有丽丽安像一颗方形的螺丝钉,永远都嵌不进圆形的口。 景奕在对面的桌子揉着面团,眼神依旧挂在丽丽安脸上。 “孩子,你怎么不调呀?”阿姨亲切地问丽丽安,还握起她的手,准备手把手教她调面团。 丽丽安也没挣扎,但是显现出一种痛苦的神情。 在等待面团醒发的时间,两个阿姨还拿出了刚烤好的小蛋糕。因为部分孩子还戴着手套,所以先由护工和阿姨负责喂他们。 轮到丽丽安的时候,阿姨发现丽丽安根本不会张嘴。 “啊。很好吃的哦。”阿姨给丽丽安挑选了草莓蛋糕。 两个人都保持着原先的姿势,足足过了两分钟,阿姨放弃了,而后摸了摸丽丽安的头。 终于可以开始揉面团了,孩子们像玩橡皮泥一样地捏起面团。爱心、圆形、长条、蝴蝶结、牛角形、水滴形。景奕乍然联想到丽丽安的画,那幅水滴形的画可能是她想象中的面包。 丽丽安仍然纹丝不动,看来写着她名字的包装袋是不会有面包装进去了。 孩子们在大人们的看护下,可以观察到烤箱内的面包团。面包和他们一样,都会渐渐长大。等到阿姨们将两盘面包端出烤箱,接下来的包装工作就是由护工代劳了。 舍伍德包到最后,只剩下丽丽安的盒子还没展开。 第24章 第二十四章 在丽丽安辍学之后,她就很可能会和母亲一起做面包,而去掉两个在外工作的姐姐,四份面包便一定是丽丽安最习惯准备的数量,所以她才会机械性地画出来。 结果她却把面包涂成了不像面包的样子,在下午又露出了从未见过的抵抗神情,看来面包和校园霸凌都是她心中的阴霾。 为什么会讨厌面包?她昨晚看到面包的时候倒像是对面包感兴趣来着。 又喜欢又讨厌……景奕忽然联想到某个人,他的父亲是医生,他自己也至少有点研究医学的倾向,但是他本人却因为讨厌父亲而讨厌当医生。这可能就是锁在基因里的病。所以,丽丽安是因为讨厌某个重要的人才对面包又爱又恨的? 虽然说观察协议里明确表示S班不会做**实验,只需要孩子定期配合检查和提供遗体,但是能够签署这种协议的家庭,要么实在无力抚养孩子要么就是对孩子感到失望透顶。 丽丽安家的年收入虽然不高,但是完全能够抚养得起丽丽安,可她的母亲还是把女儿带来了。她的母亲是否能想象到丽丽安被安排在S班的生活?按照丽丽安的心理承受能力,如果真的被安排在S班…… 监控画面里的丽丽安没有吃舍伍德拿来的橘子,而且连饭都没吃几口。有三种可能:第一,她不喜欢舍伍德。第二,她单纯不想吃。第三,因为自责。 晚上该给丽丽安选部什么样的影片呢?景奕决定放一部纪录片,题材最好是与抑郁症孩童的自述与自愈相关的。 正当他搜索影片的时候,母亲打来了电话。 “妈,什么事?”景奕接起电话。 “没什么事,你吃饭了吗?” “我正准备吃,你呢?” “我吃过了,你回福诺瑞了吗?” “回了,但是又得去扇峻出差了。” “那你要注意安全哦。” “会的,你最近身体好吗?” “妈妈身体很好,你要照顾好自己,不要给自己太大压力。” “好,那我准备吃饭了,有空再打给你。” “那你吃的什么呀?” “我吃面条。” “好,那拜拜。” “拜拜。” 为什么母亲没有监控,自己却还是觉得她能看到监控?景奕准备先出去餐厅打包一份晚饭进来。 梭洛博物馆将在今晚试展出4件新发现的文物,加齐·费迪勒和几家其他新闻社的记者都来到此地,准备对活动负责人进行采访。 “这是我们的考古团队在沙姆首次发现的一批文物,文物历史可以追溯至新生代第三纪,绝对是一场震撼全世界的展出!”考古学家史内夫慷慨激昂地准备带记者们参观文物。 “首先是我们最早发现的一颗石画。在那个时期竟然有人类可以利用石头自带的纹路与凹凸特点,生动地刻画出一个鱼头。而他们采用的工具则可能是这第二件文物,这是一把铁制砣具,以它的硬度可以轻松雕刻、切割、抛光玉石。第三件文物是一个彩陶碗,它由红陶砂制成,外壁图案酷似鸟类与树木。第四件文物是一块石鼓,石鼓上所刻有的抽象符号,我们还暂时无法完全解读,这可能是某种暂未被收录的古文字。”史内夫依次对文物进行简单地介绍,开始等待记者们的提问。 “我想再次与您确认,这些文物真的产生于新生代第三纪吗?”一个女记者十分热切,她的语气就像在祈祷这些文物必须得是突破现有史料的重大发现。 “是的,通过古地磁法与热释光法的精密推演,我们可以确定。”史内夫的浅绿色眼睛闪烁着自豪感。 “不敢置信!请问您与您的团队是如何发现这批文物的?”加齐也上前问道。 “我们一直相信曾经是陆地的方位,在经过版块移动之后,会形成如今的海洋。再通过近十年的不断探索,我们终于通过声学深拖技术与自主潜航器,在沙姆之洋海下1500米处发现了一定数量的古建筑群,而这四样文物仅仅是古建筑群内所留文物的一小部分。” “请问这批文物接下来都会在梭洛博物馆进行展出吗?”另一位男记者提出新的问题。 “我们的考古团队与文物历史研究机构将与沙姆市政府展开长期的合作,在研究文物内涵的同时也会重视成果展示的输出,而梭洛博物馆确实能够提供保存与宣传文物的良好环境。” 梭洛博物馆的馆长是一个六十岁的红发男人,他的鼻子挺拔如峰,整个人看上去精神矍铄,超尘拔俗。 “接下来就请大家等待我馆的具体展出计划。”馆长的声音里充满了岁月冲刷后的智慧感。 丽丽安一直是面无表情地直视前方,景奕便让舍伍德四处走动,假装不是故意地走到丽丽安面前挡住一会儿她的视线,结果丽丽安的眉毛还真的抽动了一下。看来不是在发呆,而是可以保持长时专注了。 “我们就像一艘不结实的船只,孤独地漂流在一片陌生的海域。渐渐地,我们被礁石刮蹭留下裂痕,被狂风吹得东倒西歪,伤心的泪水涌入我们的船舱。而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就是把那些沉重的行李抛到身后,向探出灯光的码头继续前行。” 影片结束了,有些孩子可能看不懂故事的内容,但是丽丽安却还在看后续的滚动字幕。有时候不理解也是一种幸运。 手机有十多条新消息,景奕见怪不怪地打开聊天界面,肯定是加齐又参加了什么新活动。 “景奕,一手消息哦!你马上就可以看到大新闻了!” “真的是太牛了。” “新生代第三纪的文物,还是从海下1500米打捞上来的!” “给你看看最新鲜的照片。” “等到下周一就会正式对外开放参观了,就在梭洛博物馆。” 景奕认真地划看着博物馆现场的图片,以及加齐与博物馆工作人员的打卡留影。 “确定是新生代第三纪?” “对,所以说真是太牛了,而且这还只是一小部分,会有更多考古队伍来沙姆打捞研究,沙姆要出名了!” “挺好。”景奕回复他。 第25章 第二十五章 早上八点,当孩子们睁眼苏醒后,便在各自的枕边看到了一个小礼盒。 “是精灵送的礼物吗?”一个小男孩高兴极了。 “肯定是潘迪叔叔送的。”凯瑟琳清醒地应声。 孩子们打开了包装,里边是一个手环,而手环内侧还刻着自己的名字。 “谢谢大家昨天送我的面包!这个手环等到晚上还会发光哦。”潘迪和京希一起走进房间,准备带领孩子们出去洗漱。 孩子们看到潘迪健康的回归,一个个都撒了欢似的从被窝里扑腾起来。丽丽安看到自己的枕边也有一个礼盒,但是并没有将它拿起。 在生靓园画画的时候,潘迪带着手环来到了丽丽安的身边。 “丽丽安你落下手环啦。”潘迪指了指手环上的名字,顺便帮丽丽安戴到了左手上。手环上有两只小白兔的图案,丽丽安看了很久。 景奕突然走进生靓园,犹如磁铁般的吸引走其他孩子的注意力。 “博士,您有什么事?”舍伍德还在整理文件。 “没事,我来拿东西。”景奕微笑着走向柜子。 他将柜门打开,带握钮的柜板因为失去支撑而倾斜,瞬间掉了下来。 三个护工听到这一连串的响声,赶紧跑了过来。有几个孩子目睹了全程,柜板砸到了博士的肩膀,博士扭身及时地抓住了柜板,柜板才不至于掉到地上。 “博士,你没受伤吧?”舍伍德最先冲到景奕的身边。 “没事。”景奕将柜板放到一边,脸色立即阴云密布:“我不是说过要检查好设施吗?如果砸到了孩子该怎么办?” “对不起博士,潘迪他前两天刚检查过所有柜子。”舍伍德着紧解释。 “检查过?那为什么这个柜门还会掉下来?”景奕继续审问他们。 “博士,这个柜子我确实修过了。”潘迪也急着为自己辩解。 “我不想听到这样的回答,如果你大方点承认是自己漏掉了这个柜子,我还不会责怪你。”景奕的声音像一把利刃,毫不留情地刺向潘迪。 “博士,潘迪叔叔真的修过柜子。”凯瑟琳弱弱地发声。 “是的,他可能修过别的,但是他漏掉了这一个。”景奕耐心地回应她。 凯瑟琳也不敢再继续开口。 “舍伍德你去把柜子安上,你,和我出来一趟。”景奕对潘迪低声说道,顺便将他的画作拿了出来。 “好的。”潘迪准备跟着景奕走出生靓园。 “他修过那个柜子!” 在场的所有人都同时听到了一句哭泣的吼声。 丽丽安浑身发抖地站在原地,眼泪不停地滑落至抽搐的下巴:“我看见了,他修过。” 景奕几步便走到丽丽安的身边:“如果是你看错了呢?” “他拿出过画。”丽丽安顾不及用手擦自己的眼睛和脸颊。 有几个孩子也猛然想起了这件事,跟着大声叫喊:“是的,潘迪叔叔有拿出过一张画!” 景奕沉默了片刻,转而向潘迪道歉:“好吧,那可能就是柜子的质量问题了,我联系下厂商。对不起,潘迪。” “没事的,博士。”潘迪强忍着感动,健步如飞地跑到丽丽安旁边,并用纸巾为她擦起脸来。 景奕看到这一幕后便离开了生靓园。 午饭时刻,凯瑟琳和一个小男孩带着饭菜来到了丽丽安所在的座位。 “丽丽安,你真棒。”凯瑟琳直白地夸奖丽丽安,她头一次感受到来自这位姐姐的勇气。 丽丽安抬起头看她,凯瑟琳的脸上透着一种发自心底的钦佩感。 另一个小男孩也自愧不如地点了点头。 丽丽安没有作声,但是目光十分柔和。 景奕看到这里也不由自主地放松起来,他得回前院为下午的治疗做准备了。 泰贝莎·乌理玛,乌理玛家的千金。年龄22岁,爱好有钢琴、绘画、收藏玩具,目前还是大学生。因为被饮食障碍困扰了一年,所以想要接受催眠治疗。 泰贝莎有神经性呕吐的症状,无论是多美味的食物都会被她吐出来,所以能够被她摄取的食物量非常少,平日里只能通过益生菌药物与营养液进行额外的调理与补给。 泰贝莎来到诊室,从体型上看,她的体脂率属于身高范围内的平均水平。而且她的脸色红润,面部也没有明显的凹陷,反而像个刚饱餐过一顿的正常人。 “请坐。”景奕放下资料,示意泰贝莎坐到圆桌那边。 “谢谢。”泰贝莎优雅地一笑,扶好自己的及膝裙后便坐到了软椅上。虽然这个软椅的靠背很舒适,但是她还是保持着一种端庄的姿势。 景奕坐到圆桌对面,开始询问基础的情况:“泰贝莎,你对自己的进食障碍有什么看法?” “我觉得这太难受了,吃东西对我来说就是一种折磨。”泰贝莎的眼皮瞬然下沉,说话的气息带出一份无奈的忧伤。 “你自己觉得是什么原因导致的呢?”景奕继续平和地问她。 泰贝莎嗯了一会儿,显然在纠结:“我也不清楚,就是食物很好看也很好吃,但是吃到胃里就会很难受。我的胃会不停地翻滚,但是医院的检查都说身体没问题。” “每种食物都是这种情况吗?还是有特定的过敏反应?”景奕将头略微歪斜,表现出一种十分感兴趣的平易感。 “是的,所有食物都是这样。”泰贝莎也无助地望着博士。 “你放心食材来源吗?”景奕也注视她。 泰贝莎从未设想过这种情况,她当即回答博士:“没有担心过,我也想不到有什么人要毒害我。” 景奕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你的体重一直保持着正常水平吗?” “是的,之前都很正常的,但是自从出现了这种情况,就得靠专业调理维持体重了。” 景奕表示理解地回应:“甚至还得加强运动,提高代谢。” 泰贝莎极为认同地点了点头,如果她能够治好这个症状可能就不会再聘请私教来监督自己运动了。 景奕看了眼自己的手表,随后做出邀请:“餐厅为我们准备的餐食要好了。” 第26章 第二十六章 两人来到P0号贵宾用餐厅,里边的餐桌上已经摆放好了双人份的菜品。整个房间的光线非常明亮,而且还可以闻到一种沁人心脾的香草味。 最令泰贝莎满意的是这里还有一架白色的三角钢琴,女钢琴家正在演奏一首十分舒缓的曲子,泰贝莎暗想着这是《月下之誓组曲》的第一曲。 用餐时的泰贝莎渐渐显露出一种担忧的神情,她觉得自己像一只爬上餐桌的猫咪,再怎么陶醉其中都会被抱离到别的地方去。 多么令人食欲大开的菜肴,可是被自己反呕出后就是另一种场面了。 景奕发现到目前为止,泰贝莎都特别之注重她自己的形象,但是有一个细节不太自然。她的长发在身体前倾时会有蹭到菜品的几率,所以她一直需要腾出一只手来扶住头发。但是她为什么不使用手上的发绳或者索性把头发撩至耳后? “你觉得羊排里加了什么调料?”景奕问向长桌前方的泰贝莎。 泰贝莎依旧是扶着头发,向羊排稍稍凑近,而后斯文地闻了闻。 “可能有柠檬汁与蒜粒,还有点迷迭香吧,味道闻起来很不错。” “差不多。”景奕表示认同。 接下来没过几分钟,泰贝莎就慌张地起身。她捂着嘴,眼袋都被痛苦地挤了出来。“对不起,博士。”她仓促地跑向用餐厅内的洗手间。 景奕示意钢琴家停下演奏,洗手间里传出泰贝莎呕吐的声音与水龙头冲洗的声音。门外的两个护士在收到通知后,便火速地跑进洗手间看护泰贝莎。 过了有五六分钟,泰贝莎才在一位护士的搀扶下走了出来。她又恢复了优雅的仪态,但是眼睛有些发红。 景奕让一位护士送泰贝莎先回去休息,按照现在这种状态不适合继续治疗。 在二人离开后,景奕问起余下的那个护士:“你刚才看到泰贝莎束起头发了吗?” 护士非常坚定地回答:“没有,泰贝莎的头发都垂到了水池边上。” 景奕决定再多搜寻点泰贝莎的照片,她发现在各种活动中,泰贝莎都一直是长发遮脸的造型,而她的妹妹简妮拉的发型是齐耳的短卷发。 他再而搜索了下乌理玛家族所有成员的照片,泰贝莎的父亲脸型匀称,泰贝莎的母亲也是标准的瓜子脸,而泰贝莎的祖父是长脸,泰贝莎的祖母是方脸…… 这就是泰贝莎羞于说出的原因?可是方脸和呕吐有什么关系?难道还存在不胖身只胖脸才呕吐的因素? “丽丽安没有说话,但是在凯瑟琳找她聊天的时候会点头。”舍伍德例行的通报信息来了。 “她们聊的什么?”景奕立刻问他。 “凯瑟琳问——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舍伍德回复。 充满关爱的护工以及主动热情的朋友,距离丽丽安走出她小圆圈的日子又近了一步,景奕也想起了自己的过往。 高中班上有个很吵的男生,他的嘴巴就像炸开的爆米花似的,整天能噼里啪啦地讲个不停,而且还会死皮赖脸地过来问自己各种题目。 景奕一般最多给他写三个步骤,剩下的让男生自己去参悟。没想到男生的悟性还不错,成绩一下子进步得飞快,老师认为这是一种好现象,便把这男生的座位调到了景奕前面。 这和往池塘里丢手雷有什么区别?男生不仅上课能转过头来与自己说话,下课也开始跟上来了,吃饭也要跟着,上厕所也要跟着…… “景奕,你怎么整天都不说话啊?” 当他问出这句话时,景奕依旧也不想搭理他。有意思吗?浪费时间。 “你这样得多闷啊,我跟你说……”男生又开始充满自信地讲起他的笑话。 他甚至都把自己笑得上气不接下气,然而景奕却没有发现这个笑话的搞笑之处。 有一天临下课,因为头疼,景奕终于忍无可忍地朝男生问了一句:“你能不能闭嘴?” 男生听到后尬笑了几秒,而后他转回了座位。 清静了,接下来的整个世界都清静了。景奕觉得自己这只搁浅的鲸终于能顺着潮水回到深海里了,再也不会有一只螃蟹在自己的眼前晃荡来晃荡去。 然而还没来得及享受这份安宁,他就请起了病假。当母亲接完座机电话,打开门把那家伙放进房间的时候,安宁就没了,像欠债连夜跑路的赌鬼一样。 “这个是作业,有两张测试卷,等你能起床了再做吧。” “你来干什么?”景奕想不到能有记性这么差的人,被自己骂了还要舔着脸来自己家里。 “来看你和送作业啊!我们不是朋友吗?” 景奕看了眼他那张单纯的,还有些惊讶的脸,心里全是迷惑。怎么就是朋友了?这家伙有什么底气说出这种自以为是的话,他只是说说而已吧?多久的朋友…… “我放桌上了,不打扰你休息了,早点回学校!拜拜!” 景奕这时又睁开了眼睛,他望着男生走出房间的背影,猛然觉得自己被一只螃蟹拑住了。 这只螃蟹,叫加齐·费迪勒。 新南岛的葛兰郡精神病院近期已经接收了近10个精神异常的成年病患。这些精神病患者有两个统一的特点,那就是眼睛瞳色均为浅色以及具有明显的被害妄想症症状。 晚上又新增了一个病患,英诺森提被两个保安押送过来的时候,整个人都十分飘忽。尤其是被巡逻探灯打到身上的时候,感觉他的灵魂都能有出窍的征兆。 他被安排在一张单人床上,双臂也被束缚器固定住,无法动弹。在经过一系列的体检与血压心率测量后,医师开始通知护士准备镇定剂注射。 英诺森提看到护士走近自己,嘿嘿地傻笑起来:“你也要来一点吗?”他说话的时候,口水还在齿间冒泡。 护士的心理承受能力已经很高了,可是看到英诺森提伸舌头舔嘴角的时候,还是忍不住流露出一副嫌弃的神情。 英诺森提嘴巴里一直嘟囔着:“要飞起来了,我在上升,我看到飞机啦,还有太阳,太阳,你看到了吗?啊~” 第27章 第二十七章 清晨,泰贝莎应博士的要求来到蓝色花海,为了避免头发被吹起,她还特意戴上了一顶白色的系边蕾丝帽。 这里不像是现实世界,更像是一幅精灵着手绘制的风景画。空气中氤氲着属于大自然的清新气息,它能够通过和风的循环净化人的心灵。 晨光朦胧地停留在嫩绿的草叶上,空中还有落花轻盈地盘旋着,在这些犹如蝴蝶般的小家伙面前,泰贝莎才像是被围绕着欣赏的人。 “早上好,泰贝莎。”景奕坐在石亭里,向泰贝莎打了个招呼。 “早上好,博士。”泰贝莎抬起脚走上绵软的地毯。 铺着精致纱布的石桌上有一篮彩色的马卡龙,以及为二人准备的一打果汁。 从石亭向外眺去,整片花海似乎都望不到边际,像是在白天里无限延伸的星空。 “心情如何?”景奕拿起玻璃杯,喝了口果汁。 “有些紧张。”泰贝莎说完又赶紧笑着改口:“没有,其实挺舒畅的。” “泰贝莎,你能教我画画吗?”景奕昨晚看了很多泰贝莎的绘画作品,确实有一种属于她本人的浪漫意境。 “啊,可以的,博士你也对油画感兴趣吗?”泰贝莎有些出乎意料。 “还行,但是能把风景定格在画面上是件幸福的事吧?”景奕微笑着问她。 “是的。”泰贝莎听完后,脸上极有感触地泛起涟漪。 景奕展开一具画架,将画架抽屉里的的颜料也取了出来。他认真地问泰贝莎:“你觉得哪个角度的风景最好看?” 泰贝莎环视了一圈,指了指湖泊的方向。“那里。” 景奕面对着湖泊坐了下来,他开始往画框周围贴上留白胶布。 “接下来的线稿你来帮我画吧?”景奕看向坐在另一边的泰贝莎,还伸出手准备把铅笔递给她。 “好。”泰贝莎坐到画板前准备起稿。 为了让博士后期方便填色,泰贝莎还特意将线稿的轮廓画得更加具体精细。 景奕开始用颜料挤压器调配颜料,泰贝莎还会在一旁回答他各种关于颜色比例分配的问题。 “博士,我们的治疗是下午开始吗?”泰贝莎没有原先那么拘谨了,她好奇地问向博士。 “上午的治疗还没结束。”景奕没有停下动作,仍然专注地画着背景色。 泰贝莎不太理解这番回答,她以为催眠治疗是在一个充满美食的房间里,听着催眠师不停地给自己灌输诸如“放心吧,你吃完了是不会吐的。”这类的心理暗示。 博士画得很仔细,画工也没有泰贝莎想象得那么青涩,就是画的速度很慢。泰贝莎因为有些无聊,也想要展开另一具画架,但是她怕自己显得太爱表现。 “你也画一幅?我还可以参考下。”景奕注意到泰贝莎坐得离画架越来越近,随口提了句。 “好。”泰贝莎回答的声音都比之前有劲了,她娴熟地戴上手套与围裙。 两人眼前是同一片景色。婀娜的鲜花在岸边炫目地摇曳着,湖泊的层层鳞波随风而起,闪烁着碎银光泽的流水腼腆地向落叶献上轻吻,它们与浮云一起悠远地流向时间的深处。 中午十二点零九分,景奕的画大致要完成了,旁边的泰贝莎还在用刮刀刷湖中的倒影。泰贝莎自己的画更偏向印象派画风,虽然笔触并不细腻,但是轮廓处理得含蓄自然,更有一种随时都能融合在一起的微茫感。 泰贝莎见博士起身,便朝他的画望去,随即欣喜地感叹:“博士,其实你画得很不错啊。” “谢谢,等你的佳作了。”之前在治疗亚德·科蒂士的时候,景奕也学了一阵子油画。 泰贝莎听后很开心,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含笑问道:“博士,你先去用餐吧?” “好,那下午见。”景奕就这么走了。 泰贝莎礼貌地与博士告别,而后继续拿起画笔。 护士为泰贝莎送来了三盘餐食,不过这是她见过的最薄的盘子,稍微盛点流食应该都会溢出盘面。护士还贴心地送来了呕吐袋和止吐口喷,真是满分服务。 美食的香味像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泰贝莎的鼻子,那三道菜没有一道是泰贝莎不爱吃的。泰贝莎的肚子发出了一声低沉的闷响,还好四下无人。 她摘下手套,轻松地瘫坐到椅子上,并伸展了下四肢。因为口渴,她先喝了点瓶装果汁,接着她的重点就落在了昨天没有尝到的羊排上。 就吃份羊排吧,不然吐起来太难受了。泰贝莎遗憾地拿起刀叉,她边吃边欣赏着这里的风景,这里的所有布置都令她感到非常称心。 羊排吃了有三分之二,泰贝莎又感觉到口腔里不断地产生唾液,她的胃开始翻江倒海。 她着急地翻出准备好的呕吐袋,结果发现袋子的两端都是空的,这不是会吐到地上?这块地毯这么舒适…… 她拿出止吐口喷往嘴里一挤,一股话梅味瞬间在她的嘴里蔓延开来。她感觉稍微好受了些,但是又不能完全放心,还是得赶紧找个洗手间。 泰贝莎很奇怪,为什么自己脚下的地毯不再柔软,而是像块硬木板。 “泰贝莎,你要去找洗手间吗?”约书亚博士跑到了这里。 刚才送餐的那位护士也紧随其后。 “是的,我吃了点羊排。”泰贝莎满脸委屈地望向博士,她随时要吐出来了。 面对坐在原地的泰贝莎,景奕疾速地揭下自己的那幅油画,将它折成了一个简易的袋子。 “吐这里吧,这个不会漏。”他把油画纸袋伸到泰贝莎嘴边。 “可这是画啊,我还是去花丛里……”泰贝莎才发现自己的身体就像是黏在了座位上,而最后一个能指望的东西就只有这个袋子了。 景奕等待并推测着:泰贝莎一定会拼命忍住的,首先她要顾及自己的形象不能乱吐在周围,其次这幅画是纸折的,照样会漏。再者,她也许会顾及到这幅画是他的作品。 唯一可能出现的突发情况就是泰贝莎将自己的帽子揭下来,对着帽子吐。 第28章 第二十八章 博士一直提着那个明晃晃的油画纸袋,袋口一会儿极具诱惑性,一会儿又像个小孩,既无辜又无法负责。 泰贝莎强忍着那股仿佛将她吊起来的恶心感,身体几度因为呕意而前倾,她感觉那团东西已经快涌到喉咙了,强烈的酸蚀味冲进她的口腔。 画,吐画里就舒服了。不行,不能吐! 这是她人生中最煎熬的时刻,如果知道是这样,她绝不会在这吃东西! 渐渐地,她的后悔压制住了想要呕吐的**,脖颈上的汗水都感受到了凉风吹来后的舒适。眼前的一切都更加清晰,她能够站起来了。 “你忍住了。” 景奕将纸袋放到桌面上,语气里多少有些欣慰,护士也微笑着离开了石亭。 泰贝莎的喜悦难以言表,但是她又很快地消极起来:“博士,是你用了什么药剂让我忍住的吧?” 景奕从容地回答:“你自己就是最好的药。” “那我刚才怎么感觉自己的腿脚都走不开了?”泰贝莎继续追问。 景奕拿出那支口喷,为泰贝莎解释:“它能够抑制一会儿你的行动,但是没法让你的大脑完全停下来,所以呕吐权在你。” 泰贝莎深深地吸了口气,接受了这份不同于常规的催眠治疗。她好像简简单单地跨过了一道大裂谷,明明刚才忍得那么辛苦,现在却豁然开朗。 “谢谢你,博士。”泰贝莎表示感谢地向博士深鞠一躬。 “没事,是你一直太紧张了。”景奕将画重新拆回原样,果然还是有些蹭色。 “如果我真的吐在画里了呢?”不知为何泰贝莎笑得非常灿烂。 “你不会的,我相信你。”景奕回答她。 他是绝对不会告诉泰贝莎自己口袋里还塞了一个呕吐袋的,虽然起先是因为吐在画上好包裹丢掉才带上它,但是想来就不应该准备。他不相信的到底是谁? 泰贝莎开心地点了点头,便踏着欢快的步伐继续去画那幅未完成的作品了。 景奕也在一旁等候着。到目前为止,他还不能确定使泰贝莎产生神经性呕吐的原因,但是依照泰贝莎的反应,她本人一定是知道的。如果下一次泰贝莎还是忍不住呕吐的话,那就必须把根源挖出来。 身怀多种技艺的人都还是会不停地质疑自己的能力。那么,那个说自己是蝼蚁的人到底经历了什么? “放我出去!救命啊!放我出去!”英诺森提想要打开房间的窗户,可这面窗户只能从外边打开,他又跑去开门,结果门也是紧锁的。 他不断叫喊,盼望着能有个活人过来向他说明情况。他只记得自己喝了酒,吃了点安眠果,好像睡了很长时间,而且还看见了一个美女,怎么现在就被上了手拷关在牢里了? 傍晚五点,门外终于响起了声音,英诺森提立刻从床上跳起来。 进入房间的是一个男人,他的手里还拿着根电棍。 “大哥,这是什么地方,你想干什么?”英诺森提那双浅紫色的眼睛几乎瞪得要爆出来了。 “你给我老实点。”男人走到英诺森提的背后,将他推行出房间。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饭堂,这里坐着有七八个人,个个神情呆滞,像一具具活僵尸。 从另一道门又被带出来一个女人,她踹了背后的警卫一脚,开始横冲直撞地逃窜,结果挨了一击电棍,瞬间跌倒在地。 见识了这般场面的英诺森提决定收敛一点,还是先安静地吃饭补充体力吧。 眼前的伙食虽然一般,但是人饿久了,吃什么都香。他拿起勺子开始狼吞虎咽起来,就是手铐还是有点碍事。 他发现周围的病人都跟没睡醒似的,根本没有人在正常吃饭,这监狱的氛围也太差了吧。 直到有两个护士来到这里给刚才那个跌倒的女人喂药,英诺森提才意识到事情不简单啊。他看见的那个美女好像就是穿着这种衣服来着,所以这是医院?医院还管饭的吗?这该不会是精神病院吧! 英诺森提吃饱了,他准备找旁边的老哥打听情况,结果这老哥就跟耳朵里塞满了耳屎一样,根本不搭理他。 “那个,不好意思,请问咱们这是精神病院吗?”英诺森提微笑着向警卫大哥提问。 警卫瞪了他一眼:“对。” 英诺森提又继续恭敬地说道:“哥,我只是喝过了,没有精神病。” “你只是还没发作而已。”警卫无情地回答。 这可把英诺森提整迷糊了,在他喝完酒之后做出了什么惊世骇俗的举动才能被抓到这里来?按往常都只是在家里睡觉吧,睡觉也能被判成精神病? 等等……好像是有个风险因素。 英诺森提往隔壁老哥的面前探了下,嫌看不清楚还用手撑开他的眼皮,他看到了浅绿色的眼睛。他又准备去看另外一边的老姐,这姐已经在用浅蓝色的眼睛盯着自己了。 “姐,你……” 没等英诺森提问完,对面的女人就喷了他一脸咖喱。喷完之后她就毫无遮拦地开始大笑,并且手舞足蹈。 “可恶啊!”英诺森提抹了抹自己的脸。 在他抹脸的时候,警卫来到疯女人身边也给她来了一击电棍。女人晕厥了过去,饭堂又变得鸦雀无声。 “哥,请问这些人还有的救吗?”英诺森提的声音陡然低沉。 警卫倒是非常直接:“就等死了,撞墙的最多。” “哥,你能不能让我和医生说两句?”英诺森提猛地下跪。 警卫头一次受此大礼,有些猝不及防:“你要是真没病的话,等六点自然能看到医生。” “谢谢哥,你可真是个好人!”英诺森提可算是看到了点希望。 饭堂里的病患几乎都是在发病、电击、喂药这三个过程中反复循环,难怪警卫也对他们不抱希望了。 人活成这样还真不如不活着,不过英诺森提也自知他高级不到哪里去。 他一直都是靠唱歌演戏赚些钱,但是又签不上好公司,为了离职还得先赔公司一笔钱。因为前公司的封杀,他也暂时找不到新的工作,整天只能靠点安眠果睡觉。父亲刚去世不久,自己也没钱给他买块高级点的墓地。如果能出去还得换套更便宜的出租屋,唉,也不知道汉尼怎么样了。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汉尼,你可千万不要有事啊。 英诺森提在房间里焦急地等待着前来巡检的医生,但是他得表现得冷静一些,省得又被误判。 窗户发出了金属移动的响声,一个手拿本子的医生站在窗外。他往里一瞧,只看见病人犹似头上顶着碗水,端坐在床尾。 “医生,您辛苦了。”英诺森提的脸上还挂着一丝温厚的微笑。 “这画的是什么?”医生将本子翻开,指着上面的一幅画问道。 英诺森提稳重地走了过来,他凝神定睛,在这幅画面里有两个呆头呆脑的火柴人,而且他俩的手碰到了一起。 “牵手。”英诺森提快速地反应。 医生又往下翻了一页,继续问:“这个呢?” 这张画的构图复杂了些,但还是能看得出来。 “一个女人正在晾衣服。” 医生再次往下翻了一页,这回的图案不仅颜色诡异,连线条也非常不规则,是各种圆圈、菱形、正方形和三角形拼凑而成的外星人的大头照。 “艺术品吧,但是我欣赏不来。”英诺森提平静地回答。 医生听完后,又和病人面面相觑起来,英诺森提依旧没有任何夸张的情绪变化。 “医生,我还有点急事得出去办,麻烦您们还我清白,拜托了。”英诺森提双手合十地朝医生鞠了一躬。 医生点了下头,随后关上了窗户。 看样子自己刚才的表现还可以,英诺森提重而躺回到床上。 傍晚时分,天边的霞光、粉紫色的云层与蓝色的花海互相呼唤,在轻风的引领下,它们共同编织成一条唯美的彩缎,最终飘舞到泰贝莎的眼前。 泰贝莎完成了她的作品,博士表示清晨的花海与傍晚的花海各有千秋,这个评价令泰贝莎很是满意。 “你的帽檐上沾了点颜料。”景奕提醒道。 也许是不小心蹭到了。泰贝莎抬起眼睛,但是她看不到帽檐,只能借用手机照相机来看。 的确是有两条蓝色的颜料痕迹,泰贝莎无所谓地笑了下,看来是今天画得忘乎所以了。 两人走在离开花海的石桥上,景奕走在前面,但是当他回过头的时候,看到了泰贝莎摘下帽子的模样。 泰贝莎的发丝犹如瀑布般的飞散在她身后,她正在享受晚风的吹拂,脸上洋溢着真正轻松的笑容。 闷了一天,也许这一刻她才真正地触碰到了花海吧。景奕转过头,继续往前走着。 “博士,一起用餐吧。”泰贝莎看到博士准备走向另一条岔口,便提出了请求。 “哦,好。”本来他想再让泰贝莎独自用餐,自己继续观察情况的,结果泰贝莎倒是没有紧张的迹象了。 还是P0号用餐厅,泰贝莎与钢琴家聊了一会儿,随后房间里就响起了《库拉热序曲》。这是一首充满青春气息的欢快曲子,倒是和泰贝莎本人的心情相呼应。 好像活着确实是放松点更舒服。泰贝莎一直有个隐藏的爱好,那就是品尝美食。她自己的食量很大,总是对好吃的东西没有抵抗力。可是有一天,她从同学那里听到了关于自己的谣言——乌理玛家的方脸姐姐因为自卑得了暴食症。 为什么胃口大就要被当成是要通过暴食来宣泄压力?为什么她总是要被拿来和自己的妹妹做比较呢?连玩伴都会劝说她少吃点费牙齿的食物,也许脸就不会那么方了。 吃东西不再是件轻松的事情,泰贝莎要彻底抹杀掉这个爱好。一开始她尝试着少吃些东西,但是她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住,于是她便开始催吐。她给自己一种暗示,只要自己吃得多就要吐得更多,这样她就不会再吃那么多东西了。 慢慢的,这成为了一种习惯,和长发一样成为了自己甩不掉的标签。但是方脸能怎样呢?爱吃东西能怎样呢?自己为什么要那么在意别人的眼光?凭什么自己要留长发挡脸,凭什么自己要天天化浓妆,凭什么自己要把好吃的东西吐出来?就让他们说好了,说方脸也行,说暴食也行。 羊排还没吃够! 景奕看到泰贝莎逐渐加快的咀嚼速度,倒是觉得挺有趣。 忽然泰贝莎停下了动作…… 又要吐了? 然而泰贝莎只是打了声小嗝,她用拇指摁了下自己的人中。 “不好意思。”泰贝莎道完歉后便继续喝起奶油蘑菇汤,准备压一压嗝意。 原来放飞自我的泰贝莎可以吃这么多东西,她倒是没那么在意自己的形象了。 这顿饭泰贝莎吃得很满足,整个人像一支舒展开来的鲜花。在饭后为了分散下想要呕吐的注意力,她提出要演奏首曲子送给博士。 音符在房间里清越地流转,仿若一根调羹将沉淀在内心的喜悦重新鼓动起来。泰贝莎很自然地陶醉其中,眼神只停留在自己熟悉的黑白键上。 距离母亲吃药的时间还有五分钟,回到办公室的景奕打开了与家中客厅同屏的监控软件。 母亲正和伊达一块看电视,看的还是动物世界。 换做以前,她一般都是看些普法类与文学解读的节目,可现在是因为兴趣改变了,还是因为看不懂情节才不看了? 到时间了,伊达接好一杯温水,并开始准备新的药片与口服液。这批药物是目前能够最佳改善胆碱能作用的受体拮抗剂和雌激素片剂。 “太太,该喝水了。”伊达将药盘放到了卓娅面前。 卓娅看着那些药,非常不解地开口:“伊达,我刚才不是吃过了吗?” 伊达就像在哄小孩子,马上笑呵呵地指向客厅的一张表:“没有哦,太太,你看那边还没有打上圈呢。” 卓娅望了眼记录表,确实!早上和中午的都有打上圈,晚上的还是一片空白。她总感觉自己刚刚吃完来着,看来是自己记错了。 景奕看着母亲吞下一颗又一颗的药片,然后她便走到那张表面前,用铅笔打了个圈。这张记录表旁边还有一张她的记事表,上面写着很多琐碎的事项。诸如记得浇水,记得看天气预报,记得带上手机这类的提示。在这张记事表的顶端还有一段最醒目的字迹——卓娅·柳德米拉的儿子,约书亚的手机号:********* 第30章 第三十章 只剩下四个人在饭堂里吃饭,英诺森提猜想那几个“病友”可能已经告别了这个世界。 “哥,请问什么时候能放我回家啊?”英诺森提眼里满是希冀地问向警卫。 “还得继续留院观察一个礼拜,不要急。”警卫的态度倒是友好了些。 什么?还要一个礼拜,这也太久了吧! “哥,有没有什么能早点出去的方法啊?让我做卷子都行。”英诺森提马上追问。 “没办法,我们得对外面的人负责,担不起这种风险,你安心等着吧。”警卫也咬了一口芝士卷饼。 英诺森提就像给冷水浇背了一样,嘴里的饭都顿时没了味道。一个礼拜,他能等,汉尼能等他一个礼拜吗? 真该死啊,他出去后一定得给自己买副美瞳。 什么恒形神,不仅要坑害自己的教民,还要牵连无辜受众……等等,恒形神不会也是背锅的吧? “哥,这些人真的是精神病吗?不会是给下毒了吧?”英诺森提重又问道。 “查不出来。”警卫也想知道答案来着,毕竟他老婆从小信教,也会整天叨叨里莫利亚人是给神罚了,但是这明显就是迷信啊,可自己没有证据也辩不过她。 回到房间的英诺森提不停地在挠自己的头,这就是急得挠破头吧,一头亚麻色的短发直接膨胀成了一朵泡发的猴头菇。 汉尼,你能挺住吧?能吧?一个礼拜挺得住才怪啊! 英诺森提的内心已经乱成了一锅粥,他想要大声喊出来发泄一下,却只能乖乖憋住。 “如果想出去的话,就听我说。” 英诺森提四处望了望,房间里也没有音箱啊,哪来的声音? “你说。”英诺森提低下头发出蚂蚱般低沉的声音。 “我今晚可以帮你破坏精神病院的电路,还有你的钥匙、钱包、手机我都能帮你拿到,而你把握好时机就能回家了。” “你为什么要帮我?”英诺森提还用手遮挡住了自己的嘴。 “我是有条件的,等你出去后得按照我的要求去迦特帮我调查一个人。” “调查谁,不会有生命危险吧?我不做犯法的事。”英诺森提可不想离开了精神病院又蹲进监狱。 “放心吧,安全也不犯法。” “我得考虑考虑。” 英诺森提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一个礼拜后他起码能堂堂正正地出去,要是提前逃走了,他还得提心吊胆地躲避追踪。 “随便你,不过一个礼拜后你也出不去,你应该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进来的吧?” “为什么?” 英诺森提竖起一身汗毛。 “你是被房东举报的,她说了很多你的坏话,还收买好了这里的医生,让他能关你一阵是一阵。” 英诺森提属实想不到坑他进来的会是房东,老太太竟然还能做到贿赂医生的地步,拖了两个月房租就得死生不复相见了……自己如今还偏偏是个没人在意的透明人,公司把他之前的账号都收走了。 “你在哪里?” 英诺森提忍不住询问。 “我是你的心声,怎么样?就今晚这一次机会了。” 什么心声,就是不想说吧。英诺森提想要好好搜寻一番,但是在这个房间里又不能做出可疑的动作。 “我不打算逃。”英诺森提重新开口。 “为什么?” “我觉得我的房东没有贿赂医生,如果她真的那么恨我,钥匙早就被换了,而你却讲得像是我马上就能回家了一样,肯定有诈。”英诺森提可不想当个傻乎乎的逃犯。 “可以,还不算冲动。不过你家的猫可撑不了一个礼拜,它已经快翘了。” “如果你可以让它等到我出来,我就帮你调查,但是我不能保证查得出来,而且得是安全合法的要求,最重要的是我没钱。”英诺森提有些好奇那个迦特人是谁。 “合作愉快。” 曼汀在早上九点半需要去检查药物实验室,她一般都会最先检查克莱尔博士的工作实验室。 “博士。”曼汀在可视玻璃门外按了下门铃。 虽然是例行公事,但是克莱尔还总是能被这声魔音吓到。 “哦,稍等。” 博士的声音好像还抖了一下,曼汀微笑着提了下自己的口罩。 克莱尔从无菌操作室走了出来,开始在外部实验台的抽屉里寻找五份表格,分别是标准器送检单、报废仪器移交表、火水电气防护设置检查表、特殊化学品用量登记单以及消毒记录表。 她一下子就找到了被整齐夹起的各种表格,并且开始一一核对,数量、日期、品类都没错。果然,约书亚更适合待在实验室…… “博士。”曼汀将表格收齐后认真地望向博士。 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着我?难道还有别的事吗?该不会是发现了桌角下的纸团了吧?克莱尔思考了下才开口:“怎么了?” “你好可爱啊!”曼汀隔着口罩的脸上滑出道俏皮的笑容。 “哦哦,谢谢。”克莱尔有些迷糊地接受了这份夸奖。 曼汀转身离开,克莱尔开始分析为什么自己总是被人形容可爱,他们形容的是自己的外貌还是性格?如果是外貌的话,根本不搭边吧。自己不会做出可爱的动作,不会露出可爱的表情,也不会穿可爱的衣服。但是自己的性格也不可爱,脑子里想的都是些乱七八糟的古怪东西,根本不会说出可爱的话,喜欢做的事情也就只有研究、睡觉、看书和看视频了,这些爱好能算可爱吗? 关于可爱的定义是什么?普遍的释义应该是讨人喜欢、令人开心的形容词吧? 景奕也来到实验室,准备新型催眠用剂的调适,结果他看到克莱尔的电脑屏幕上竟然不是脑组织和细胞的分析图片,而是各种玩偶的贴图以及卡通表情包的搜索页。 这时,克莱尔极为矜重地问向景奕:“我可爱吗?” “为什么这么问?” 景奕疑惑地挑起一边眉毛。 “你不觉得我可爱吗?”克莱尔又继续求解。 她怎么可以用如此勤学好问的表情讲出这种话?景奕停顿了三秒,随后迂缓地挤出回答:“你挺……不正常的。” 第31章 第三十一章 凯瑟琳的康复训练结束了,她的父母亲已经来到后院等待。 虽然这是件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告别的气氛中还是会夹杂些不舍的忧伤。 凯瑟琳是H班最开朗的孩子,在今天她却很少显露出往日活泼的笑容。在与所有护工和同伴们告别之后,她转过头留下了最后一个驻足的回眸。 她看见有伙伴哭了,有伙伴还在笑着挥手,护工叔叔和阿姨的脸上都挂着欣慰的微笑,而丽丽安似乎也在认真地祝福着。 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见,但是很高兴认识你们。凯瑟琳重新展开了明亮的笑容,坚定地向前方迈出新的步伐。 景奕在监控室里又看了一眼丽丽安身上的名卡,便给舍伍德发了条消息。 H班现在的剩余人数可以进行平均的组队比赛了,而下午的比赛是专门考验自制力的木头人比赛。 由抽签组队,每两人为一组。孩子们在游戏室里根据护工的口令进行走动,两人中若有一人出现了违规动作,整组都要重新回到起点。游戏一共五轮,而最快全员到达终点的小组将获得惊喜礼物。 比赛开始,潘迪喊了“可以动”的口号,其他孩子都走出了起点线,而丽丽安还停留在原地,并没有要走的意思。 潘迪又快速地喊了声“不许动”的口号,一个小男孩明显憋不住笑,于是只能被判返回起点。与丽丽安同组的小男生能够保持不动,但是由于丽丽安没有离开起点,他也得重新回去。 “可以动!” 小男生并没有怪丽丽安,反而还礼貌地轻轻牵起了丽丽安的手腕,两个人开始同步行走,丽丽安的表情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不许动!” 保持不动应该是丽丽安最习惯的状态了,她身旁的小男生都没她保持的好。 “可以动!” 丽丽安这回是主动走的,而且明显走得挺快。 “不许动!”潘迪看到丽丽安离自己是最近的,还有些惊讶。 “可以动!” 其他孩子也力争上游地跑起来,6个小孩里有4个都在笑,等会儿刹不住就该哭了。 “不许动!” 一下子淘汰了三个小孩,丽丽安和队友到达了终点,A组领先一轮。 第二轮里,丽丽安受到同组伙伴的影响后,对于潘迪口号声的专注力明显提升。其他小孩也渐渐熟悉了节奏,彼此之间的差距不是很大了,只有C组里的卡米莉的反应总是慢人一拍,落到了最后面。A组再次领先一轮。 第三轮是至关重要的一轮,只要A组再次获胜就能提前拿到礼物了。B组的小孩也强烈意识到了这一点,每个人都是超常发挥地小跑起来。不出意料,B组赢下了这一轮,而A组的小男生在临近终点的时候因为紧张出现了失误,使A组成为了最后一名。 第四轮即将开始,AB两组还在激烈地角逐,而C组的小孩基本上已经丧失了斗志。 “孩子们,垫底最多的一组有惩罚哦!”舍伍德在跑道外大喊了一句。 C组的小孩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地开始冲上前,B组的一个小孩也慢下了步伐,那个小孩和C组的一个小孩经常坐在一起,肯定是不想让朋友受罚。A组最后凭实力赢得了比赛,C组成为了本轮第二名。 “还有最后一轮!”B组的一个小孩向舍伍德喊道。 “再玩最后一轮!”B组的另外一个小孩也提议。 舍伍德哼哼笑了下,随即回答这群可爱又认真的孩子:“本来就是有五轮的,你们可要好好比哦!” 最后一轮是来决定受罚组的,B组似乎都是心照不宣地让A组再次获胜,并让C组成为了第二名。 京希开始揭晓惊喜礼物,她先从袋子里掏出了两本封面全是美食图案的笔记本,并让A组的孩子自行挑选颜色。纸张上有一种淡淡的香味,丽丽安还挺喜欢的,甚至将鼻子凑近闻了闻。 “那么,惩罚小组的惩罚会是什么呢?”潘迪拉长了声音,故意表现出神秘的语气。 终究还是逃不过吗?B组和C组的小孩同时都有些紧张起来,当然其中也不乏满心期待的。在一众注视下,舍伍德开始拿出袋子里的长条形物体。 孩子们顿时发出一片“哇”声,是巧克力! “这个巧克力可不会很甜哦。”舍伍德开始给两支受罚组分发巧克力。 一群小孩开始你羡慕我有美食本子,我羡慕你能吃到美食。潘迪也试了块巧克力,他发现巧克力还是有点苦的,立刻做出了个眼冒金星的鬼脸,好几个小孩都被逗出了笑声,丽丽安的嘴角也憋着笑意。 舍伍德的袋子里还剩下本来为第二组准备的美食图案的书签,看来暂时是送不上了。 “院长,我认为可以通知丽丽安的母亲,丽丽安已经能够回家了。”景奕给院长发了条消息。 “可是丽丽安没说想回家吧?”院长还发了个摇头的表情,她非常在意丽丽安的情况。 “ 她现在可以完成学习任务,也没有理由一直待在H班。” 如果是因为校园霸凌选择辍学是可以理解的,但是丽丽安不能为了逃避而一直不上学,她会错过正常学习的机会,这会使她更加自卑。现在回去也不算太迟,而且在新的学校她也可以认识到新的朋友,找到新的爱好。 “小景,丽丽安和你的想法是不一样的。她必须得转换好情绪才可以正常做事,而不是把事情做好就能转换好情绪。所以你知道重点是什么吗?” “是转换,不是隐藏。” “是的,你能这么关心丽丽安我也很高兴,所以继续加油吧!”院长依旧相信景奕。 单纯行疗的耗时过长了,赶在学校新学期报名前让丽丽安自己振作起来,主动提出回家是不太可能的。 “我不需要一年的假,所以可以使用助剂吗?” “不行哦,你也要对她有信心,你一定能拿到假的。” 景奕现在更加相信这是院长对他的考验,而且院长真的极度重视丽丽安。 “您为什么对丽丽安这么特殊照顾?” “因为她的性格有点像我的一个家人。”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茵欣,别出声。” 兰茵欣刚走到花园就被哥哥兰萧欢小声提醒。两个人开始蹲在一处隐蔽的草丛里,而兰萧欢异常镇静地从几簇叶片的缝隙中窥探着远处的一个男人。 兰茵欣感到有些害怕,但也还是拨开了一点草叶。她看到那个男人掏出了一把剪刀,而且动作很明显是要修理花卉。 “哥哥,他怎么了?”兰茵欣十分不解。 “他要来杀我们。”兰萧欢回答完,便找准机会朝男人的头丢了一颗石头。 男人一下子扔掉了剪刀,并嗷叫着捂住头部,痛苦不已地蹲到地上。 “快跑!”兰萧欢马上拉起兰茵欣的手,飞快地带着她冲向花园的外门。 两个人一路逃到一棵大树底下,兰萧欢见男人没有追出来才逐渐停下脚步。 “哥哥,出什么事了?”兰茵欣的头绳甚至都因为一路狂奔掉到了头发中间,她迫切地问他,眼泪不停打转,同样找不到出口。 “你得有心理准备,茵欣。我们的爸爸妈妈死了,他们被那个男人杀死了。现在那个男人会用剪刀剪下我们的头,他一直在等你回来,他要先杀了你!” “可是我刚才还看到爸爸妈妈了!他们在喝茶啊!”兰茵欣的心脏仍然狂跳不止,嘴里还喘着粗气。 “那是他的帮凶假扮的,他们就是要让你放松警惕。你是里莫利亚先知的转世,只要把你杀了,就没有人可以阻止世界的灾难了。” 兰萧欢刚解释完便看到一辆车子从身边疾速行驶而过,他又赶紧带着兰茵欣疯狂地逃窜。 阴冷的黑夜逐渐将两人包围,他们逃到了一个简易的铁板屋里。兰茵欣又冻又饿,只能无助地哭喊着:“哥哥,我想回家!我想爸爸妈妈和哥哥姐姐了!” 兰萧欢充满哀怨地叹息了一声,随后又重新振作起来提醒妹妹:“茵欣,我们已经没有家了。你在这里等我吧,千万别发出声音,我去找点面包和水。记住千万别发出声音。” 哥哥蹑手蹑脚地跑了出去,兰茵欣便一直躲在这个满是破烂的荒废工具屋里。整个屋子会因为冷风穿过破洞时不停地发出鬼嚎般的声音,她的牙床不住地颤抖着,身体也越缩越紧。为了防止有人突袭,她还摸起了一把会掉渣的生锈扳手。 她紧握着这支充满铁腥味的扳手,肚子还不断地发出空虚的抗议声。这周围是如此陌生,连唯一一盏路灯都不能完全照进屋子,她生怕自己会踩到什么东西从而滑倒。 哥哥怎么还没有回来,他该不会出事了吧?爸爸妈妈……兰茵欣一直忍着哭泣的声音,甚至连鼻涕都不敢擤。 她等了很久很久,等到自己都没有力气哭了,除了可怕的风声还在响动,外面还是没有任何带来希望的消息。 “茵欣小姐、萧欢少爷!” 这声呼喊惊醒了恍惚的兰茵欣,她不敢回应。她怕如哥哥所说的那样,这群人要杀了她。 管家和一个搜救人员共同拿着手电走向了这间屋子,手电甚至已经扫到了屋子的门口。 怎么办?兰茵欣只能趴在一堆垃圾里,祈祷不露出脸能够蒙混过关。 搜救人员走了进来,他瞬间就看到了兰茵欣,他欣喜若狂地叫了声管家:“是这个女孩吗?” 等不到哥哥了,哥哥对不起……兰茵欣一下子坐起,开始放声大哭。 管家即刻跑了进来,他转悲为喜地喊道:“小姐,你怎么躲到这了!老爷和夫人可担心你了!萧欢呢?他去哪儿了?” 他赶紧把兰茵欣扶起,还给她披上了一件厚实的毛绒斗篷。 “我不知道。”兰茵欣还无法完全相信管家的话,但是她的确不知道哥哥的行踪。 “好吧,那我先带你回家吧。”管家立刻拨通了老爷的电话:“老爷,我找着小姐了,您就在十字街等我们吧。” 管家火速将兰茵欣背起,搜救人员在一旁为他们照亮前方的路段。 渐渐地,透过车窗,兰茵欣的眼帘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人影。是爸爸妈妈! 爸爸妈妈是那样的担忧不安,怎么可能是别人假扮的?兰茵欣彻底放下了负担,与父母一同回到了家中。 她一五一十地把哥哥与自己说的话全都告诉了父母。父母更加魂不守舍了,父亲更是要再次出门去寻找萧欢。 经过三天的严密搜查,萧欢终于被发现了,他藏在一处狗窝里,手上还有两处咬伤,似乎是与狗争斗过。 狗主人表示自己是无辜的,他绝对没有想要绑架和虐待兰萧欢。反倒是兰萧欢偷偷地翻进了他的院子,不仅一直恫吓他,还把他的狗踹出了重伤,如果不支付赔偿费用,此事绝不作罢。 管家毫不犹豫地赔偿了钱款,按照萧欢这种情况得立刻送去医院治疗。当他准备通知医生时,萧欢却振奋地端起狗碗舔了起来。 “萧欢,快停下!”管家赶紧扯开了这个碗,脸上的惊惶持久不下。 兰萧欢犹如被夺走了传世珍宝,他开始推搡管家,嘴里还不停地叫骂着:“贱种!就你也想抢我的东西?去死吧!” 两个搜救人员连忙制止了兰萧欢,这才得以救下管家。管家被踢得直不起腰来,但是依旧拨打了电话。 这次事故发生后,萧欢就没有再在家里出现过了。父母对剩下的孩子们的统一解释是——萧欢在医院里接受治疗,他一定会回来的。 兰茵欣也是这样认为的,可是萧欢在医院里只待了十天…… 在萧欢的葬礼上,父亲头一次在孩子们面前显现出了悲痛的神情。萧欢是父亲最器重的孩子,父亲甚至一度把他当作未来的接班人培养,可是萧欢甚至都不能再踏出医院的大门了。 兰茵欣在之后的一段时间会再来到那个废弃的工具屋附近,如果那个晚上管家没有找到她,她是不会离开那里的,她会在那里一直等着哥哥回来。 也许哥哥回去过工具屋,但是他找不到妹妹了,兰茵欣不敢继续深想当时萧欢的心情是怎样的,他应该非常害怕,非常自责吧。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兰茵欣发现姐姐兰芸悦回家时提着一个礼品袋,而那种凹凸的形状,感觉像是一个盒子。 “姐姐,那是新年礼物吗?”兰茵欣兴奋地从沙发上跳下来,并准备凑向姐姐。 “对,不要着急,明天才能送给你哦。”兰芸悦用大拇指弹了下妹妹的鼻子。 兰茵欣乖巧地回到沙发上,并且开始期待明天的到来,它最好快点来,不要在路上玩。 这是她头一次熬夜到十二点,一声激动人心的巨响提醒她的耳朵,随之而来的就是成百上千支焰火将窗外的夜景点亮,色彩斑斓、形状各异的烟花不断地从地面上升,又不断地从空中坠下。 她跑出了自己的卧室,并欢喜地来到楼下客厅。父母正和姐姐一同坐在沙发上,但是礼炮的声音有些吵闹,兰茵欣还听不到他们具体谈论的内容。 父母亲在注意到兰茵欣的身影后,便和颜悦色地招呼她坐到沙发上。 她一下子就获得了两份新年礼物,然而当她将目光转向姐姐时,姐姐二话不说地跑回了房间。为什么芸悦看上去没有任何喜悦的表情,她还没来得及祝她新年快乐…… “妈妈,姐姐怎么了?”兰茵欣的笑脸顿时褪色。 “茵欣,姐姐最近有点心事,但是不要紧的。” 看着父母亲温蔼的笑容,兰茵欣也暂时放下了担忧。 新年第一天,兰家的所有成员都要盛装出席一年一度的早会,连性格最为内向的哥哥茗乐都逃不过这个环节。 祖父和祖母也给三个孩子带来了礼物,可是芸悦仍然在生闷气,茗乐也还是一如既往的没有情绪波动。 兰茵欣想要安慰芸悦,她准备拿出自己亲手制作的新年贺卡。 当贺卡触碰到芸悦手背的那一刻,她直接把那张贺卡打到了地上,看到被甩飞的贺卡全家人都沉默了,安静到掉张纸都能被知道。 “姐姐?”兰茵欣既诧异又难过。 “我不是你姐姐!你不要跟着我!”芸悦瞬间暴跳如雷,并冲兰茵欣嘶吼。 “芸悦!” 父亲迅速制止了芸悦,并示意剩下的两个孩子由祖父祖母带去参加早会。 兰茵欣在女仆关门前还在不安地往屋内用力瞧着,芸悦竟然打了母亲一巴掌! 整个早会兰茵欣都无法融入周围人们愉快和谐的气氛,有几个朋友找她一起玩有趣的游戏,她也都若有所失地拒绝了。她感觉姐姐就像变了一个人,她好像变得和萧欢一样容易生气。 早会终于结束了,兰茵欣既想回家又不想回家,最后她还是忐忑不安地回到家中。 芸悦正在拉小提琴,小提琴的声音是那般悦耳动听,她沉醉地闭着双眼,看上去非常放松自然。 姐姐的气消了?兰茵欣还是有些害怕,便打算悄悄地从姐姐的身后绕回房间。 “茵欣!新年快乐!”芸悦放下了小提琴,满是欢喜地向妹妹祝福。 兰茵欣有些奇怪,但是很快便接受了姐姐的祝福:“姐姐,新年快乐!” 芸悦牵起妹妹的手,并带着她一同坐到沙发上,顺便还给妹妹剥起了坚果。 看着姐姐和善的面容,兰茵欣不解地问出:“姐姐,你早上为什么说我不是你的妹妹?还有你为什么要和爸爸妈妈吵架?你有什么烦心事吗?” 芸悦疑惑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她不住地眨着眼睛:“我没说过啊,你是不是记错了?我也没和爸爸妈妈吵架,我为什么要和他们吵架?我那么爱他们。” “不,你说了,你还打掉了我送你的贺卡。”兰茵欣有些委屈,眼睛还开始泛红。 “那可能是贝儿说的,我是不会说这种话的。” “贝儿是谁?”兰茵欣有些不知所措。 芸悦嬉笑着弹了一下兰茵欣的鼻子,随后开心地继续解释:“她是我的姐姐。” 兰茵欣慌忙地从姐姐身边爬起,芸悦还纳闷起来,她拿着手里的坚果询问妹妹:“你不是很爱吃这个坚果吗?姐姐可以剥给你吃呀。” 她一直无辜地盯视着兰茵欣,就像胶水一样黏在她脸上,使兰茵欣无法动弹,连呼吸都紧张至极。 这时,女仆打开了大门,父母领着一个身穿大衣的陌生男人走了进来。 兰茵欣被女仆带到了楼上,男人也开始和芸悦聊起天。 兰茵欣想要知道姐姐到底出了什么事,便偷偷地溜出房间,开始在楼道间凝神细听。 她隐约地听到男朋友、逃课这类的词汇,还有姐姐无奈的辩解声,但是父母亲并不相信姐姐的话,一切好像都证据确凿了。 随着聊天话题的深入,姐姐又开始大肆咆哮,母亲匆忙地离开了客厅,而兰茵欣便在楼道间遇到了泣下如雨的她。 “妈妈,姐姐她?”兰茵欣的眼睛也不断地淌出眼泪。 母亲像一个无处投靠的小孩,几乎是跪在阶梯间地抱住兰茵欣。她不停呜咽,而兰茵欣也做出了妈妈平日安慰她的动作,她也用手摸着妈妈的头,嘴里不断地重复着:“妈妈,不哭。会没事的,妈妈。” 芸悦也被送去了医院,兰茵欣这回不再乐观了,她甚至接连做了三天的噩梦。 她梦到了姐姐的葬礼,在这场葬礼上,所有人都在笑,他们笑着说早就知道结果了,肯定是这样的,能活下来才怪。 她还在家中可以看到两个姐姐,白天有一个姐姐会躲在柜子里,一到晚上那个姐姐就会从柜子里走出来透气,客厅里还会响起坚果壳掉到地上的声音。 有一阵,芸悦和萧欢一起拿着石头砸家里的门,刚开始的门是纹丝不动的,可渐渐地,门被砸出了缝,他们便把手伸进大门。兰茵欣躲在沙发背后,看着他们的手指一点一点地挨近门把手…… 芸悦在精神病院里待了有一年,在女仆整理其遗物的时候,兰茵欣看到了当初姐姐说要送给她的新年礼物,这份礼物姐姐迟迟没有送给她。 她将礼品袋中的礼盒拿了出来,并有些迫切地解开了外边系着的蝴蝶结。 结果里面什么都没有,没有…… 第34章 第三十四章 父母亲总是会让茗乐参加各种户外活动,因为医师和他们说长期让孩子沉溺在自己的世界中,更容易诱发精神疾病。 除去那些必不可免的社交时间,茗乐就只会紧锁自己房间的门,整个家中兰茵欣唯一没有见过全貌的房间就是他的房间了。因为茗乐与父母谈话的态度极其敷衍了事,于是兰茵欣决定自己去和哥哥说会儿话。 她在房间外一边敲门,一边小声地问:“哥哥,我们可以聊聊吗?” 房间里无声无息,就像没有活人。兰茵欣有些想放弃了,她觉得可能是哥哥这会儿不想和自己说话,于是失落地蹲在了门口。 午饭时间,女仆送来了餐食,她看到兰茵欣蹲在门口,受到了惊吓:“小姐,你怎么蹲在这里啊!发生什么事了?” 兰茵欣着紧起身解释:“哈哈哈,没事没事。” 女仆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你快去楼下吃饭吧。”她开始腾出一只手敲门,并关切地朝里喊:“少爷,该吃午饭了。” 茗乐打开门后接过餐盘,正当他一手准备关门的时候,兰茵欣跑进了房间。 女仆非常讶异兰茵欣的举动,而茗乐没再关门并低声告诉她:“也给她送一份吧。” “好的,好的。”女仆回答的余音都在颤动。 兰茵欣看到哥哥的房间里有三扇大书架,上面整齐排列着各种各样她看不懂的书,不过从颜色和序号看过去像是收集了全系列的作品。 如果一天看一本,也要看好几年吧…… 兰茵欣回过头发现哥哥并没有在吃饭,而是还在写着什么东西。 “哥哥,你是不是有什么难过的事情?”兰茵欣轻声地询问,还想通过观察茗乐的表情了解他的想法。 茗乐摇了摇头。 “你骗人,你只是憋着不说。” 兰茵欣说完这句话便看到哥哥放下了手中的笔,他开始拿起叉子吃面。 “我不想你也离开我,爸爸妈妈也不想……”兰茵欣走到哥哥的面前。 “茵欣,这个世界没有永远的陪伴。”茗乐的脸上并没有任何柔和的转变,但是给妹妹找了一把椅子。 兰茵欣感觉自己的眼睛里像是掉进了沙砾,但是她并没有嚎啕大哭。 “哥哥,我想你能回答我一句真心话。答应我好吗?一定要是真心话。” 她强忍着眼泪,瞳孔的轮廓已经模糊不清。 茗乐有些不知所措,只能回应她:“嗯。” “你会想离开我们吗?” “不会。” “真的吗?” “嗯。” 女仆这时也端着餐盘来到了房间,茗乐从她手里接过了餐盘,并放置在妹妹身前的桌面上。 要怎样才能让哥哥开心起来?如果是兰茵欣自己的话很容易就能开心了,她甚至觉得别人开心的话自己也会很开心。可是哥哥没有朋友,他从来都是形单影只的…… 她将视线转移至茗乐桌面的那本笔记本上,难道是日记吗? “哥哥,你刚才写的是什么?” “随笔。” “我想看。”兰茵欣满怀期待,犹似枯苗望雨地注视茗乐。 “还没写完。”茗乐将本子递给了她。 树木诡秘地伸展着它的肢体, 黑色的巨掌狡狯地靠近灯光。 沉睡的乌鸦发现了一切, 它窃笑着振翅而飞。 流浪的魂魄四处寻找着, 那片早已化为硝烟的归处。 月光平和地写下一封遗书, 海面哀恸不已地印刻祝福。 结束迎来的只是再次开始, 深沉的夜晚并非不会说话。 兰茵欣看不太懂哥哥这些话要表达的意思,但是她看到了遗书的字样,心里又是一紧。 茗乐看出了妹妹的担忧,他再次肯定:“我刚才说的是真心话。” 兰茵欣这才放心地继续吃饭,她感觉今天中午的配汤很好喝,一定是妈妈亲手做的。 没过多久,女仆又端来了两碗配汤。茗乐摇了下手,两碗汤便全都放置在了兰茵欣的餐盘旁边。 这么小的一碗汤,哥哥不可能喝不完的,兰茵欣抿着汤匙,嘴角也露出了刚好一致的弧形。 也许真的是大家多虑了,茗乐的精神世界很富足,他并不会像我们所想的那样,因为孤单而感到难过,也不会因为没人理解他而感到人生毫无意义。 在兰茵欣还是高二生的时候,她再次看到了父母痛不欲生的样子,她的第一反应是哥哥出事了。 茗乐没理由地在大学里想要自杀,他的同学说茗乐经常头痛,还会产生幻听与幻视,专业课的成绩也一落千丈。 前来问诊的心理医生也是无能为力,他认为这是精神分裂症的前兆,必须要立刻进行药物治疗才能防止病情再度恶化。 兰茵欣望着茗乐虚渺的双眼,好像他所有的思绪都出走了,留在这里的只是一具空壳,他根本无法对外界做出反应。 神啊,您能看见吗?能不能不要带他走? 我只有这一个哥哥了,只剩下我和哥哥了,爸爸妈妈该怎么办?他说过他不想离开,您能不能不要带他走?他不想…… “哥哥……”兰茵欣紧紧地握住了哥哥的手,又变成了那个胆怯不安的妹妹,她的眼泪滴落到茗乐的手腕上。 “没事的,不要怕。” 兰茵欣的呼吸倏然停止了,她瞬间看向哥哥的脸。 哥哥在微笑,这就是兰茵欣一直想要看到的表情,可是她无论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 “哥哥,我会等你出院的……”她重新忍住了眼泪,也强抿着嘴唇,回以茗乐一个皱巴巴的微笑。 妈妈晕倒了,她无法再次承受这种打击。她总是说如果是由她自己承受这种惩罚就好了,为什么要让她的孩子一个一个地离她越来越远。 与萧欢和芸悦的症状不同,茗乐是得了脑瘤,爸爸和兰茵欣说因为发现的时间还不算晚,所以治愈几率不会很低。 脑科权威的医学团队一直在全力救治茗乐,茗乐的病情也日渐好转。虽然他多数的青春时光都被医院冰冷的针头抽走了,但是他还有机会走出病房,也能重新握起充满思想的钢笔。 兰茵欣至今都还记得茗乐出院那天她是有多么高兴,就像是她打开了一扇窗户并没有看到月光,但是回过头来却发现,房间里的那盏灯还在闪闪发亮。 第35章 第三十五章 身穿灰色西服的男人走进了面包店,这家面包店开在闹市区,虽然规模不大,但是装潢还算卫生整洁,面包的种类也挺多。 “女士,这柜面包我全要了。” 朱莉亚·阿尔文简直大喜过望:“先生,您确定吗?” “是,不过我想先和你聊聊关于你女儿丽丽安的事情,面包就等结束了再打包吧。”景奕拿出了自己的名片,并将它递给朱莉亚。 “哦哦,好的。”朱莉亚立即请约书亚博士坐到等候位,并小跑着到门口把正在营业的牌子翻了个面。 “你为何会把丽丽安送到施佩尔?”景奕没有任何拐弯抹角的打算,直接发问。 朱莉亚开始侃侃而谈:“博士,我是实在没有办法了。丽丽安她一直不爱说话,而且她还动手打了两个弟弟,一个弟弟被她打得流了鼻血,还有一个弟弟差点被她塞到烤箱里,这样的孩子我实在不能把她留在家里。” 景奕听后没有感到惊奇,继而问道:“你知道当时冲突发生的原因吗?” 朱莉亚自己也是一头雾水:“他们中午一起看电视,结果就突然打起来了,本来他们的关系很好的。” “为了抢遥控?”景奕为了了解朱莉亚的行为模式先随便猜测。 “不是,丽丽安不会抢着看节目,就是莫名其妙地打起来了,她弟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 “她是自己停下的,还是被人制止住的?”这个问题很关键,如果丽丽安可以自控,问题就还不算严重。 朱莉亚开始认真回忆:“她晕倒了,然后她弟弟来面包店找我了……” “女士,你不用紧张,只需要说出实情就可以了。”景奕打断朱莉亚的话,语气更加和缓。 朱莉亚愣了有几秒钟,随后才开始吞吞吐吐起来:“她疯了,我得控制住她。” 景奕紧闭双眼,随后平稳地问她: “你知道丽丽安是因为学校有人欺负她才讨厌上学的吗?” 朱莉亚这是头次将丽丽安与“有人欺负她”这种事情联系到一块,她不禁有些心慌意乱:“我不知道,我以为她是因为自己成绩差厌学的……” 景奕准备起身,并开始询问最后一个问题。 上午的找玩具活动,丽丽安找到了五个玩具。除了不爱主动说话以外,她现在与正常人无异,终于不再是那个使人尴尬地冒冷汗的女生了。 枕头底下有她赢来的本子,枕头旁边有她找到的各种玩偶,手上还有一个潘迪叔叔送的手环。她头一次感觉自己的周围满满当当的,就连午觉都睡得格外香沉。 大家都很好奇下午的安排是什么,只见舍伍德叔叔抱了一个箱子进来游戏室,这不是抽签箱吗? “孩子们,今天我们就不比赛了。还记得你们之前看过的那部电影吗?里面有个会飞的东西。”舍伍德特意留了个茬,让小孩们猜。 “小飞象!” “花仙子!” “红蝴蝶!” “转角的海报!” 舍伍德有些疑惑地看向那个回答《转角的海报》的小男生:“转角的海报里有会飞的东西吗?” 小男生兴高采烈地回答:“有啊,那个男主角的内裤会飞!” 全班都静止了一下,然后开始哈哈大笑。 “行的,你记忆力不错。”舍伍德朝小男生竖了个大拇指,紧接着他开始认真说明:“我们将要排练一个关于红蝴蝶的话剧,到时候可以去院里最大的舞台演出。” 孩子们听完舍伍德的话,又是紧张又是激动,嘴巴全都关不住了。 “要唱歌吗?” “叔叔,我们什么时候可以上台啊?” “底下有观众吗?” “舞台在哪里?” 舍伍德沉稳地伸出双手,并示意安静:“孩子们先不要急,我们有8天的排练时间,等到表演那一天,你们的亲人会来观看的。接下来,我们就先抽签选角吧。” 6个孩子要分为两组演绎,而他们分别要出演的是电影里的主要角色——主角薇琪、红蝴蝶和兔精灵,如果是男生抽到了薇琪,那就改名字叫阿布什。 抽签的过程很快就结束了,丽丽安抽到的角色是红蝴蝶,她将和卡米莉、达伦一组进行接下来的排练与演出。 赫尔斯汀,基德曼公爵的第七个儿子,16岁。近日因为谵妄症需要进行催眠治疗。他的亲生母亲拉琼夫人尤其喜爱复杂的金融交易,其参与的并购案不计其数,非常善于利用超低价买进被市场严重低估的财产,是位极有水平的投资家。不过因为事业忙碌,她本人与儿子相处的时间并不多。 刚下车的赫尔斯汀像是一个憋屈的小老头,甚至皱起了几道抬头纹。可以看出他非常不想来到施佩尔疗养院,而且也很反感母亲的这种强制行为。 他身上有一样东西是令景奕最为注意的,它如同黑夜般漆黑,瞬间吞噬了景奕的视线。 “押送”完儿子之后,拉琼夫人又坐上车,准备去参加慈善晚宴,并没有功夫在这里陪同赫尔斯汀。 两人坐在诊疗室里,没有一个愿意先开口的。赫尔斯汀若有所思地盯着墙上的钟表,景奕则是在座位上静观默察。 “要么逃离光明,要么拥抱深渊,无路可走的人类啊,何时能够看清所有?”赫尔斯汀有感而发,深深地叹息。 “你眼中的人类即使想活却也得面临死亡,即使想死却也得苟延残喘。”景奕回应。 赫尔斯汀没想到还有人可以稍微理解一点自己的意思,便继而谈起:“人类是受桎梏的奴隶,永远望不到自由的尽头,等待他们的只有消亡。” 景奕仿佛又看见了坐在巨石上的自己,他重新告诉他:“不是所有人都会成为奴隶,也不是所有人都不想成为奴隶。孳孳不息也可,随风飘零也罢,这便是人生的轨迹。千篇一律的出生和死亡,却又想不尽相同地寻找真正的归宿,这便是人类的自由。” 赫尔斯汀没有反驳催眠师,但是他无法理解这段话,几乎每一句都无法理解…… 第36章 第三十六章 “你认为自己是怎样的人?”景奕神色自若地问赫尔斯汀。 赫尔斯汀似乎一直在等约书亚这个问题,他从容地回答:“我是里莫利亚人。” “有什么可以证明的吗?” “神托梦于我,祂说人类已经无救了,而我帮不了他们,他们注定要受此劫难。” 赫尔斯汀的回答依旧充满惋惜之意,但是景奕却从中听出了一丝浮躁。 “你所戴项链的由来能与我分享一下吗?” 景奕再次看向那条项链,那是素来朴质的序旿唯一会戴的项链。 赫尔斯汀骄傲地用手提起链坠:“这是我母亲的收藏品,她转赠给我了,全世界就这一条。” “和我一个年纪的朋友曾经戴过它,是他将项链卖于你母亲的吗?” “这我不清楚,她是从奥普托拍卖会上买来的,之前可能也转了几手吧。” 赫尔斯汀很喜欢这条独特的项链,链坠宝石的材质是高品质的黑钻,形状又精美地切割成了恒形教的教徽,在母亲那些价值不菲的收藏品中,他也就看得上它了。 “这不是白色的吗?为什么叫黑餍。”景奕骤然感觉自己想起了什么,全白项链的样子在他的回忆里一闪而过,但是那种感觉又瞬时消失了。 “什么?”赫尔斯汀听不清楚约书亚的低语。 “它之前是白里透黑的,也可能是全白的。”景奕突然微笑起来,果然不是错觉。 “它是变黑的?那还真是没听说过。”赫尔斯汀也因为好奇而下意识地摸起了自己的下唇。 景奕重新调整完心情,专注地问向赫尔斯汀:“里莫利亚人遭受神罚,这种事你梦到过吗?” “为什么是里莫利亚人遭受神罚?人类才是要被惩治的对象啊!”赫尔斯汀仿佛是一只进入戒备状态的刺猬。 “你先回去了解下神罚,如果还认为自己是里莫利亚人的话我们再聊吧。”景奕像是在讲鬼故事,他还附上了一个肯定的眼神,使神罚变得更加高深莫测。 新的一日又如期而至。 晴空万里,风轻云淡,福诺瑞的气候还是如此舒爽宜人。 “果然还是迦特人会挑地方啊。”芭芭拉惬意地享受起了日光浴。 这里是芭芭拉在福诺瑞特区中心的别墅,距离她上回来这度假的时间少说也有三年过去了。 一位身形笔挺,长相十分端正的男人走了过来。芭芭拉瞧了他一眼。 “夫人,您今天有什么安排?” 男人将红酒与一盘青提放置在躺椅右侧方的矮桌上,随后悉心地望向芭芭拉。 芭芭拉稍一忖想,而后问道:“疗养院的咨询师可以预约了吗?” “可以。”男人刚才特意询问过院方,所以非常肯定。 芭芭拉抿了一口红酒,安适地撩了下耳边的金色发丝:“那就11点吧,去那逛一下吃个午饭。” “好的。”男人立即离开露台着手安排。 芭芭拉夫人,新南岛王室成员,安蒙亲王的独生女,29岁。爱好——收藏珠宝、服装设计、低空跳伞、潜水、攀岩、旅游。因为近期睡眠质量不佳想要接受催眠治疗。 不仅兴趣很广泛,就连发型和妆容都很多变……这就是某种程度上的走在时尚界前沿? 临近11点,景奕来到了诊疗室,结果里面竟然已经有一个打扮休闲的女人在等待了。 “博士,你好。”女人的眼神非常纯粹。 “你好,你是芭芭拉夫人的秘书?”景奕在某段商业宣传片上看到过这个女人,虽然她的眼睛颜色与妆容出现了变化,但是神态与真正的受试者有区别。 女人的脖子明显向后倾了下,她当即从座位上起身:“是的,夫人马上到。” 果然还是有前期准备的,芭芭拉在收到消息后便不紧不慢地来到诊疗室。 秘书退身后为两人关上了门,并且开始在房间外等待。 “约书亚,我们结婚吧。”芭芭拉安逸地看向约书亚。 监控室里的高个子警卫都受到了惊吓,他甚至觉得是自己听错了。 “夫人,请你保持理智。”景奕的脸上甚至飘过一道嫌弃的神情。 芭芭拉没有看到想看到的反应,但是表现得就跟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地说道:“我收回刚才的话。” “当你睡不着的时候通常会想些什么?” 景奕发现芭芭拉不像是失眠者,以她的气场更像是能够游刃有余地准时睡准时起的高自律人士。 “我在想神什么时候来找我,神会赐予我何样的指示呢?”芭芭拉向左上方看去,仿佛正等待着天降圣光。 “你认为恒形神因何来找你?”景奕并不相信芭芭拉会是那种期待被神拯救的人。 芭芭拉的眸光转而紧扣约书亚,嘴里像漂着浮冰:“因为我诅咒了神,我诅咒神将被它的子民唾弃,神要为它所享受的尊荣付出代价。” “这么说来夫人你是期待神罚的了。”景奕一派悠然地说道。 “只要能够见到神,我愿倾己所有,全都泯灭也无妨。”芭芭拉的声音犹如一团炽热的火焰,而下一秒要化为焦炭的就是她自己。 两人四目相对,甚至没有人先眨眼。 “夫人,你认为催眠能够使你见到神吗?”景奕似笑非笑地问道。 “难道不可以吗?”芭芭拉的语气沮丧至极。 “催眠可以使你看到神,甚至可以和神谈话,你可以尽情地向它奉献你的所有。”周围恍若降下寒霜,景奕继而直白地告诉受试者:“然而你根本不相信神的存在,你只相信你自己。” 芭芭拉的双睫随心情微微颤动,随后冷艳的笑意在她的面容上勾线:“那你就让我相信神的存在。” 这道题已经知道答案了,何必写步骤? “让你相信神的存在的前提是我自己得相信神的存在。”景奕的声音里透着一股乏味的遗憾。 芭芭拉此行的目的达到了,她找到了一枚奇丽异常的琥珀,并决定好好保养它一阵子,顺便看清它内里所包裹的东西。 “也许今晚会睡个好觉了。” 她漫不经心地莞尔而笑。 第37章 第三十七章 萨拉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随后面带笑容地通知:“博士,院外有人找你。” 休息日也有人找?景奕正在编写自己近期催眠治疗的总结报告,这会儿得暂且搁置一边了。在确定电脑彻底黑屏之后,他才开门来到了大厅。 “是谁?”景奕淡然地问。 “他只说了他找你有事,人在院外大门。”萨拉也只知道这些情况了。 不知为何,景奕倒是没有什么不详的预感。他点了下头,并大步流星地朝院外走去。 傻子。 景奕偷笑了下,他望到加齐正站在院口和下班的一个警卫攀谈,仿佛他们更像是莫逆之交。 “还想整个惊喜是吧?”景奕气定神闲地招呼加齐。 “是啊!想不到吧?”加齐神气地仰起脸。 “对,想不到啊。如果我今天回家了,你还得白跑一趟。”景奕给了加齐一个怜悯的眼神。 “哈哈哈,不,我是来施佩尔旅游的,你快带带路。” 加齐一边笑一边把一只胳膊架在了景奕的脖子上,然后两人开始互不相让地架起对方的脖子。 “饭吃了没?”景奕恢复了正经。 “吃过了,溜达溜达就行。” 加齐目光炯炯地左右顾视,他知道施佩尔大,但是没想到有这么大。虽然建筑楼也多,但是楼间距很宽敞,没有任何压抑的感觉,而且园林设计得也非常雅致。 “前院主要是为疗养需求设立的,温泉、花海、剧院、展览厅、球场都在这。”景奕介绍完准备带加齐拐进主道。 “展览厅里都有什么?能去看吗?”加齐的兴致越烧越旺。 “院长家的收藏品还有一些官员赠送的礼物,有时候还会去借一些国家博物馆的收藏品进来。你想看的话可以啊。”景奕严谨地回答。 两人穿过花园和喷泉,展览厅便近在眼前了。与其说是展览厅,倒不如叫它宫殿。 它的外墙看不见任何的圆润图案,就连支撑柱都是由多根不规则的十字型长柱交叠组成的。其四面拱底石的拔高使尖峭的肋顶更加巍峨轻盈,好似下一秒就会再蹿起几米。更夸张的是,建筑上覆盖的浮雕数量,简直要被戏称为是浮雕上有一栋建筑。各种周密的石刻相互对称,相互联结,一层紧绕着一层,而其花纹的结构就更加繁复巧妙了,圣女衣裙的褶皱华丽且纤密,菱形、三角形、锥形的石花错落有致且玲珑精细。面前这片纯白的艺术品总能散发出一股神秘的震撼感,让人不禁想要深入探究下去。 两个警卫的表情相当凛然,加齐也顿时忍住了“表情多动症”,装作十分肃穆地与景奕一同走进大厅。 得益于玫瑰窗与柳叶窗的采光,内部的空间十分开阔明亮。天花板上还有各种铂金点缀的雕饰,长廊上全都铺满了带有正方形格纹的红色地毯,镶嵌在水晶灯周围的壁画也极为复古典雅。 “绘画厅在前面,雕塑在二楼,配饰在三楼,家具在四楼你慢慢逛吧。还有洗手间和电梯在那,那。”景奕用手飞快地指了一通,然后表情毫无波澜地看向加齐。 “什么,你竟然不想逛吗?”加齐手机都掏出来准备拍照片了。 “逛多了,没感觉。”景奕准备在沙发上坐下。 加齐立刻打住了景奕的行为:“不行,你得多走走!起来起来。”主要是一个人逛也太没意思了,还有可能会迷路。 “行吧。”景奕就这样又被拉起来。 这里和加齐最近逛过的博物馆都不太一样,他总感觉有一种哀婉的气息缠绕在这些展品上。 他们在绘画厅里还看见两位小姐正在有说有笑地欣赏着画作,其中有一个还是景奕之前的受试者,她反应过来还向景奕打了个招呼。 景奕也简单地回了个招呼,随后就一直跟在加齐身边。按照加齐的性格,他肯定得问不少东西。 “景奕,你看这个。” 他果然开始问了。 “你看这个为什么好像你啊?真的,也太像了吧。哈哈哈哈。” 加齐指着一幅油画,笑得格外开怀。 这幅画上的男人一手托腮,一手扶着桌子,身体倾斜地正思考着什么,眼神十分惆怅,画风还有些抽象。 “像你。”景奕也开始胡怼。 逛完一楼之后,加齐的速度明显加快了,因为二楼的雕塑还挺有趣的,所以他还拍了些照片。 “我感觉它们要打起来了。” “雕塑是不会动的。” “你说它们打起来谁更厉害?” “雕塑不会动。” “你说它的嘴巴会不会趁人不注意的时候偷偷闭上?” “会。” “哈哈哈哈哈,那得找块布盖一下,不然会被拍下来。” “先塞你嘴里。” “那你先帮我拍个照!” 景奕寻思着要花点技术拍还是往丑里拍,于是乎他决定两种风格都拍几张。 “好了。”景奕配合地搞定之后便把手机还给加齐。 加齐放下了他的剪刀手,随后兴高采烈地打开相册。 “这,我还没一个头高!”加齐看到前几张的时候,嘴都歪了。 “没办法,接受现实吧。”景奕事不关己地摇了下头。 “哈哈哈!有几张还挺不错,不对,真是帅得一塌糊涂,你看看,这张秒杀你。”加齐的乐呵劲儿又回来了。 “纯属技术加成,与你本人无关。”景奕秒答。 “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叫加成?哈哈哈哈哈!”加齐的笑声彻彻底底地弹跳开来,放两只手都捂不住。 “你姓技术还是幸运?”景奕随意地采访。 加齐还真的思索起来:“技术加成那就先姓技术喽。” “不全姓吗?”景奕微笑着问他。 “当然行,不过你让选的我就稍微迁就一下你呗,姓技术,名字有很多个字也行啊,幸运无敌智慧强健帅气加成,你复述一遍看看。”加齐不忘还景奕一报。 “一遍看看。”景奕溜去雕塑背后了。 “诶!这算啥?”加齐紧跟上去讨要说法。 猜拳一局定胜负后加齐顺利地听到了景奕的答复——幸运加齐。 三四楼加齐都不打算去了,幼稚的两人准备去餐厅吃顿午饭。 加齐对着他的黑椒牛柳有感而发:“我觉得你们餐厅的菜真的很不错,和本大厨的手艺不相上下。” “可拉倒,你做菜能把铁锅里的铁烧出来。”景奕戏谑地回应,很难有菜的品相可以使他记忆至今。 “哈哈哈哈哈,那是以前,以前。现在的我不一样了,我得是主厨级水平了,我做的菜色香味俱全,隔着一米你看了都会淌口水!” “那得是给毒气熏到失智了。” “哈哈哈哈,你在那里口吐白沫……”加齐已经想象到那副情景。 “我口吐白沫你还笑?”景奕直接抓重点,嘴撇成道捺。 “哈哈哈哈,放心,不会到那一步的!我煮给你看!对了,口吐白沫该怎么急救啊?” “分情况,癫痫的话拿衣服垫头平躺,头偏向侧方,松开衣领,不要拉扯四肢,清空周围的尖锐物,看呼吸反应清理口腔分泌物和做心肺复苏,食物中毒的话催吐导泻……” 第38章 第三十八章 这段台词卡米莉已经卡了四遍了。 第五回排练开始,潘迪和舍伍德作为群演,同时疑惑地提问:“可为什么我们都没有感觉到呢?” 丽丽安指了一下左前方,轻声地说:“不,真的有,在草丛那里有一点声音。” 卡米莉有些害怕,她哆嗦地看着丽丽安:“一定有怪物藏在里面,我们再靠近就会死的。” “薇琪,还没有到紫森林,这里是安全的,放心吧。”丽丽安的神情十分关切。 卡米莉听到后稍得慰藉,便谨慎地继续走向前方的草丛。 瞬间,从里面探出来一只毛绒绒的家伙! “是兔子!”卡米莉突然笑得很开心,毫无顾忌地跑了过去。 “原来是人类啊,你也想来一根胡萝卜吗?”达伦抱着他的道具萝卜友好地问她。 “谢谢,你吃吧。我想问你件事……”卡米莉顿了一下。 “问,呃,你有见过一只嘴巴很大的鸟吗?” 卡米莉重新接上问题。 虽然景奕已经把剧本的台词修改得尽量简洁,但是主演的戏份算是对卡米莉的一种锻炼。丽丽安的表现很好,不仅自己的角色演绎得不错,还能照顾到卡米莉的情绪。当然他们这群人的氛围一向挺好。 “那个女孩好像汉娜·里格啊。”加齐感叹了句。 “汉娜·里格?”景奕记不得那是谁。 “高中我们隔壁班的,和巴德什在一起的女生。”加齐却有印象。 “哦。”景奕也懒得去思索关于巴德什的事情,一切与他无关。 “你知道你在这像什么吗?”加齐认为景奕在特别认真地帮助别人。 “像警卫。”景奕率先说出了答案。 “不不不,警卫没有你可爱。”加齐开始了他活灵活现的表演,“你更像一个幼稚的反派,说不定还会在这里偷笑,嘴里还会暴露出:‘呵,果然是小屁孩。’这种话。” “我可以是反派,但你绝对是个幼稚的小屁孩。” 如果加齐能再待两天,给他加个话剧戏份也不成问题。 “你说他们是飞去外太空了,还是就留在地球?”加齐看着手机忽然好奇。 “什么?”景奕也凑向加齐的手机屏幕。 《 超越当今人类的先进文明,隐匿自身的里莫利亚》沙姆之洋下的古建筑群文物再发现——线形文字X为标准语的古代形式。 “就算当时他们的技术水平领先,也不一定能持久地发展下去,还是得看他们进步到什么程度了。”景奕也开始联想起来。既然语言都得到了传承,那其他的制造工艺为什么还得重新摸索?里莫利亚人到底是灭绝得差不多了,还是藏起来了? “你说他们喜欢吃咸酱还是甜酱?” “等你碰上了亲自去问。” “说不定是辣酱。” 这片“牢房”只剩下英诺森提一个人吃饭了,仅仅一个礼拜就使他冒出了两根白发,整个人沧桑了不止五岁。 “哥,谢谢你的照顾了,我会记得你,你接下来也会平安的。”英诺森提向警卫礼貌地告别。 “没事,出去干点正事。”警卫随即关上大门。 英诺森提倒是没有重获自由的酣畅感,正事?想干都不一定干得上啊。 是打车还是坐公交?英诺森提只犹豫了两秒就选择了打车,钱可以以后再省。他还特意把眼睛眯得只剩下两条细缝,司机大叔看见他还以为这小伙子近视出门没带眼镜。 耗时了有一个小时半,英诺森提的手机只剩下6度电。正如他所料,钥匙可以打开家门。 “汉尼!” 英诺森提火急火燎地冲里头呼喊。 他这间小屋子依旧没什么变化,该乱的地方都还是乱的。怎么听不到猫的声音? 他继续往阳台走去,阳台上撒了一地的猫粮,角落还有一滩水,貌似是从洗衣机的水管里嗞出来的,不过好在水没有沫。汉尼正窝在一团不知道从哪飞来的红围巾里,到处都是它的灰色猫毛。 那个东西真的帮我喂了……“汉尼,我回来了,你还好吧?”英诺森提几下便把汉尼抱了起来,汉尼果然还是和从前一样对自己爱搭不理的。 庆幸之际,他的手机响起了铃声,还是串未知号码。 “怎么样,够意思了吧?”这回不是AI声,而是个大汉的声音。 “谢谢谢谢,好人有好报。” “对,你该报恩了。” “明白,你说吧,我也不整虚的。”英诺森提用耳朵将手机夹在肩上,并且还继续揩着他的猫,倒是一点没嫌弃臭味。 “你等会儿同意个好友请求,我会转你一笔钱,你用这些钱去把猫寄养了,还有得买张最早能到福诺瑞的机票。” “这么急?”英诺森提已经有段时间没有高强度行程了。 “那必须的。”这就是争分夺秒的胜负欲啊! “好吧,查的谁啊?”英诺森提将汉尼放了下来。 “我会把现有的资料发给你。” “怎么称呼啊?” 英诺森提随口问了句。 “老板。” 按照目前这“合作”形式,是没错了。 为了查个人,老板还真是豪掷千金,这比英诺森提唱歌三年的收入还多。他严重怀疑要么是这事得耗很久,要么就是他在同情自己。 虽然确实是房东给巡警开的门,但是还是先把欠的房租补上吧,她还在国外度假……英诺森提为了接下来的行动更方便些,还特意把之前用来装酷的墨镜翻了出来,并火速地跑到最近的一家眼镜店买了美瞳。 没想到有一天他引以为傲的双眼居然还给自己拖了后腿,真是世事无常,二十五年河东二十五年河西。 当他戴完美瞳后竟然久违地流下了眼泪,真遭罪啊。英诺森提怨气满满地叹了一声,便将汉尼抱下楼。 “汉尼,你想住哪家?贵点的吧,跟着我一直邋里邋遢的,咱们现在要好好享受了!”英诺森提导航好高级宠物馆,便打了辆去那里的出租车。 “先生,晚上好。”前台的服务人员一见到英诺森提就笑得像面包一样松软,她没有半点怠慢地跑到英诺森提的跟前:“先生,您的猫需要什么服务?” 真好啊……这就是有钱人的待遇,英诺森提回答:“我要先寄养一阵子,就一个月吧。” “好的,您的猫有什么特别的饮食运动习惯吗?您想喝些什么?”服务人员翻开菜单,笑盈盈地问他。 英诺森提想了一下,好像并没有,汉尼过得挺糙的,而且也懒得动。 第39章 第三十九章 “丽丽安,你为什么在哭?” 丽丽安抬起头看到潘迪叔叔正走近她,她想回答他是因为背最后一段的剧本很感动。 潘迪坐到了丽丽安对面的道具椅上,随后轻声告诉她:“你没有做错事情,可是被打骂的人却总是你。” 丽丽安放下了剧本,她紧咬着自己的嘴唇。 “同学、老师、家人,他们都不知道你的内心有多么痛苦,你只能一直把自己缩得越来越小。” 丽丽安的睫毛上已经布满泪水,她一顿一顿地吸着气,因为被理解,她的心里又翻涌出新的感受。 “可是他们不值得你这么哭,我们每一个人都只需要对自己的心情负责,别人的看法并不重要。”潘迪弯起笑意地递给丽丽安两张纸巾。 “之前别人嘲笑我笨,我是全班最被看不起的学生,没有人愿意和我一组。当我回到家,我没有办法发泄出来这些事情,那些时候真的都很难受,但是我现在在这里了,我找到能让自己快乐的办法了,就算没有人理解我们,我们自己也可以理解自己。” “我们可以比任何人都更爱自己,更相信自己。这么多天的活动,你也感受到了吧?你就是可以靠自己迈出最轻快的一步,其实你很特别,很善良,很优秀,你只是不够相信你自己,我希望你也能和我们一样,喜欢这样的你。” “丽丽安你喜欢做面包吗?” 丽丽安点了点头,她本来很喜欢,现在也,还是喜欢的。 “我写了一篇作业,别人说这是垃圾,但是我觉得这篇作业是我写的,我觉得很好就可以了。你喜欢做面包,别人说你做的面包是垃圾,但是这改变不了面包在你嘴里的味道,它就是好吃的。” “当然,好作业、好面包还有爱,你都可以有,前提是你得给自己机会,而不是推开它们。你看我的状态是不是很好?”潘迪指了指自己。 丽丽安已经停止哭泣,她面前的潘迪叔叔还和往常一样无忧无虑,她非常羡慕他能成为这样的人。 “你的状态也还行,但是缺了点什么。”潘迪用手指画了一道弧形,眼神里像是存进了冬天的阳光。 丽丽安重新微笑起来,她感觉很神奇,每次微笑时自己都会深吸一口气,那团气非常舒服,充盈她的全身。 舍伍德的脸上也浮现笑容,他摸了摸卡米莉和达伦的头,干劲十足地鼓励他们:“你们都很棒。” 我们真正等待的红蝴蝶就是我们自己。 沙姆市的赫德镇可能出现了一种神秘生物,它们频繁出没于柜门缝隙中、深色的窗帘后、上一层阶梯的拐角处以及诸如此类的常人肉眼视线无法探查的死角区。 人们从未真正捕捉到过这种生物,但是根据一众目击者表示,他们的确看到了这种可怕的侵扰者,而且他们对此类生物的描述基本一致:这是一种体型较小的黑色飞虫,它挥动翅膀的声音极快,像是滋拉的电钻声,而且还有显目的鄂齿。 刚开始由于目击者所住的地段附近皆非林区,也没有受伤人员的实质性出现,所以大部分民众都置若罔闻。 “是神罚,神罚啊!神要来迦特了!” 一个满脸沟壑的老汉在街上疯疯癫癫地狂唤,他趿拉着双破旧的拖鞋,小腿至脚面上全都长着肉紫色的皮肤癣。 凡是他所到之处,人们都像是要远离臭水沟般的自觉闪避。 两个青年人正在一家外设座位的餐馆吃饭,其中一人看见这种情形不禁骂了句:“真倒人胃口。” “只要看见了虫,神就不远了。”另一个红发青年的脸色沉甸甸的,仿佛有口大鼎压在他头上。 “不是,你怎么会信这种谣言?”男人难以理解地瞪着朋友。 “新南岛那边就是这种情况,神的标志物,菱形的虫子,它会找上缺乏德行的罪人。”红发青年发现自己吞口饭都很费劲。 “要罚也是罚那些眼睛没营养的神经病,你还是别信这种邪乎的谣传了,小心走火入魔。”男青年不以为意地继续端起碗喝汤。 “可是我也听到了,我听到虫子的声音了,它就在我家里。”红发青年的黑眼珠霎时放大。 男青年一下子没抓稳碗,任其掉到了桌面上…… 砰! 远处响起一声巨鸣,人群全都一哄而起。男青年也好奇地挤了过去,刚才那个老汉被小车撞飞了数米远,而那辆小车迅速直行离开了现场。 “是这老汉先闯的红灯吧?” “这……打电话找警察吧。” “他好像已经没气了。” “真惨,应该是个老鳏夫吧。” 一群人肩碰肩脚碰脚,这会儿倒是全在这里沸反盈天了,到处都是拿手机拍照的。老汉身下的血水越漫越多,即将流到男青年的脚边。 男青年离开了这里,可回过头却没有在饭店外面见到他的红发朋友。 “艾布纳!”他四处张望呼喊,可声音全被那群人的喧哗声吞掉了。 他不断拨打艾布纳的手机号,但是根本没有人接听,于是只能满是疑惑地独自把剩下的饭菜吃掉。 “你是在找你的朋友吗?” 男青年瞄了眼侧方,一个银发男子也在注视着自己。 “对,你看见他了?”男青年没有表现得很激动,他觉得这人太友善,反而不像个好货。 “他朝那跑走了。”银发男子指完方向后便离开此处。 那条方向也不是回他家的路啊,怎么会跑去那里?男青年在饱餐之后准备顺路过去看看情况。 又是与刚才相似的情景,四五群人凑在马路前观望着某种东西,但是没有车祸现场那般吵闹。 “神啊,宽恕我吧!神啊!谁来救救我!啊啊啊!” 这阵惨绝人寰的叫声正是艾布纳发出的,他紧紧地抱着一棵树,嘴里不停地嗥叫着他不想离开。 男青年与艾布纳从小一起长大,从来不知道他能吼得这么大声,就是最重要的游戏打输了都没有这么大的分贝啊。他匆忙地跑上前开始制止艾布纳,并且准备把朋友的手从树上扯开。 “神点了我的头!” “神?” “滚开!” 艾布纳咆哮着当即挥了男青年一拳,把朋友打得措手不及。 “离我远点!滚!滚!” 第40章 第四十章 孤身一人来到陌生的城市……这个时候就会觉得世界越来越大! 英诺森提透过车窗欣赏着各种造型新颖的高楼大厦,熹微也同时飞速地掠过这座城市。感觉这里不是苏醒得很早,而是根本一夜未眠。 驶出鳞次栉比的商业区后,英诺森提才见到了真正的城芯富人区——泰缪之州。 “我到了。”英诺森提给老板发了条消息。 “哦,我想一下啊。” 虽然说计划是赶不上变化,但是英诺森提的下巴都要掉下来了,他还以为老板很靠谱来着。 “你就去应聘家仆吧,先到中介所报个到。” 老板甩来个地址——斐迹区012号,还好离这不会太远。 中介所这会儿刚开门,英诺森提是第一个求职者。前台经理看上去仪表堂堂,他的发型换作是八级风来了也吹不乱。 “你好先生,请问是招聘还是求职?”经理风度十足地问他。 一旁的服务生随即端来了一杯咖啡。 英诺森提很不想说出自己的意图,但是没办法,干活要紧。他面带微笑地吐露:“我想了解下附近的仆人职位。” 经理没有任何的失望感,而是娴熟地敲击起键盘。没过三秒,他就将笔记本电脑放置在英诺森提的面前。 英诺森提眼神迅速地扫了一通,都没有看见目标。 “还有吗?”英诺森提喝了口咖啡。 “有的,你继续往下滑。”经理半弯着腰,依旧很有耐心。 英诺森提翻了有五页,可算是见到了泰缪之州10号的招聘需求了——暂缺园丁一位。英诺森提又点进了详情页,他发现即使是当个园丁,待遇也能非常丰厚,包吃包住假还多。 “我想应聘这家的园丁。”英诺森提从容地放下咖啡,并抬眼看向经理。 “好的,你先填写一份应聘表吧。”经理从服务生手里接过笔纸,并平整地放在桌面上。 基本信息、工作经验、工作目标、近日体检单……这里头最棘手的就是证书和工作经验了,没证,那就编个三年吧,种花除草什么的大不了临时学。 英诺森提将填好的表格递交给经理,对方点了下头,并开始介绍:“先生,我们接下来会联系招聘者,如果你成功应选,将要支付金额为首月工资的70%的交易费用。” 果然都是钱堆起来的服务啊…… “好的,你这有没有什么隐藏的加分工具包?”英诺森提随意地问了句。 经理没想到这位先生这么懂,他缓缓流出道笑容:“你可以选择支付80%或者90%的交易费用,但是我们不能保证结果。” “我选90%。”英诺森提不假思索地做出选择。 “好的,那请你先支付30%的定金。”经理指向电脑屏幕下方的职位收款条。 三小时之后,正在附近街区闲逛的英诺森提被通知回到中介所。他成功应选了,10号的副管家将会来中介所进行面试。 副管家的年龄看上去有45岁左右,她的穿着打扮非常庄重,身上还携有淡淡的香气。 英诺森提以他务实的劳作信条与临时抱佛脚的园艺知识顺利通过了面试。 “先生,请随我来吧。” “好的。” 两人共同坐上一辆黑色豪车,车上还有个穿着制服的司机。连园丁都能坐上这种级别的车,家里到底是有多少台车?英诺森提心里稍稍一沉。 “先生,你将要负责的是副区的花园,这是副区的外门卡,仅此一张,请妥善使用,单张补办费用是首月工资的3%。” 副管家将一张蓝色的卡片递给了英诺森提,这时副区已经有两个园丁在除草了。 “饭堂与住所都在那幢屋子里,这是你的出入卡与房卡,单张补办费用是首月工资的5%,同样请妥善使用。还有别的问题吗?”副管家的语速不急不缓,但是神情十分严肃,并没有任何亲切可言。 “没有了,谢谢。”英诺森提已经把该了解的了解清楚了,剩下的小问题还是不问阿姨为妙。 “好的,那么祝你下午工作愉快。”副管家说完这句话便朝副区的宅邸走去。 这里也处处是监控,如果在工作时间与人闲聊肯定连三天的试用期都挺不过去。英诺森提准备先把背包放到房间里,顺便再探查屋子里边是个什么情况。 这幢三层楼的屋子里只有一个门管,其他人似乎都在工作。 “您好,我是新来的园丁。”英诺森提礼貌地向门管大叔问好。 “你好,男士的房间在三楼。”门管也和善地提醒他。 “谢谢。”英诺森提便走上楼梯。 他长这么大就没住过打扫得这么干净的房子,怕是弄脏了还会被投诉。当他踏进自己的房间,第一件想做的事情就是躺到这张大白床上好好歇息一番。果然才不到五分钟,他就酣然入梦了,还是没关门没脱鞋睡着的。 迷迷糊糊中他好像听到了女生的声音……英诺森提立即反弹起身,准备下楼一探究竟。 两个身穿蓝白色工作服的女仆回来吃午饭了,她们正坐在餐桌前闲聊。 这种时刻怎么能少得了英诺森提?他迅疾抓了抓头发,整理好衣领,从厨房里端出一份自己的餐食,并走向两个女仆。 “你们好,我是英诺森提,新来的园丁。”英诺森提此刻就差把正直两字写在自己脸上了。 两个女仆也笑靥如花地回以招呼。 “你好,我是希尔达,欢迎你来到泰缪。” “你好,我是南茜,很高兴认识你。” “谢谢你们!” 英诺森提的内心顿时被暖意环抱,他开始安心地吃起饭菜。这里的伙食也是新鲜美味,营养齐全,比精神病院好上不止一倍。 两个女仆都是在聊一些琐碎的事情,如果继续保持这种形式,可能再过两个月都问不到主宅的情报。 “你们都来多久啦?”英诺森提先起了个话头。 脸上带着淡褐色雀斑的希尔达回答他:“我来了有一个月了。” 南茜的嘴巴很小,声音也小:“我有两年了。” “哦哦,副宅里的主人脾气好吗?”英诺森提继而问她们。 “太太人很好,对我们都很照顾。”希尔达很是感恩,提起太太的脸上满溢幸福感。 “就太太一个人?”英诺森提有些疑惑,为什么太太不住主宅? “是的,是老爷的母亲。”南茜理解英诺森提的发问,便为他解释。 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哦哦,那主宅就是老爷、夫人、少爷和小姐一起住了?”英诺森提不经意地吃起水果。 希尔达也突然好奇起来,并问向南茜:“我还只见过老爷呢,你见过夫人吗?” 南茜摇了下头,像只草丛里的蟋蟀:“夫人和少爷都去世了。” “老爷没有再娶吗?” 希尔达比英诺森提还敢问,英诺森提心里乐极了。不过她问得有点偏,不应该先问死的原因吗? “没有,老爷和夫人的感情应该很好吧。”南茜的语气也不是百分百的肯定。 “天哪,老爷可真是专一!夫人和少爷是得病了?” 英诺森提简直想和希尔达击个掌。 南茜这回倒是没有立即回答,她望了眼背后,并确认在没有其他人的前提下才发出气声:“我听说夫人是被少爷杀的,少爷逃走了,结果病死在路上。” 希尔达的表情都僵硬了,这还真是悲剧中的悲剧。 “怎么杀的?”英诺森提的脸上一片振恐。 “不知道,有人说少爷那时才五岁,其他的我也不知道了。”南茜吞下最后一口面包。 英诺森提和希尔达同时没有说话,只是同步地摇起了头。 老板要查的这人还真是彪悍,五岁杀人能够成功逃走并且活到现在?可资料上明明显示序旿十三岁还在贵族中学读书来着,绝对有人在帮他。 下午的太阳非常毒辣,英诺森提感觉自己像根岌岌可危的冰棍,好在还有顶防晒帽。副区的花园相当于学校操场的大小,里面种植着许多名贵植物,浇水、施肥、喷药,每个环节都容不得半点马虎。 尤其要注意那十座争奇斗艳的拱形花架 ,支撑和修剪它们的工作绝对是最费精力的。 自从到了福诺瑞之后,老板就很少再主动联系英诺森提,几乎所有的指令都是由英诺森提自己汇报行动之后才获得的。 在收到花园的照片后,老板又极有效率地发来了详细的打理文献和视频,上面甚至还有专业机构的水印,其实他又挺靠谱的。英诺森提的午休时间没有打算继续睡觉,再不恶补这方面的操作手法他就完蛋了,不过他还是觉得待会儿实操更能记得住。 景奕握着一束马蹄莲来到了沙姆的一处墓园,因为今日是亡人节,这里已经有不少人在祭奠已故之人了。 他不会每分每秒挂念景肯,甚至没事也不会记起他,这束花有什么意义呢?景奕将马蹄莲放下,停滞了半刻便打算离去。 “你是景肯的儿子吗?” 一个眉毛上长了一颗痦子的中年男人在前方的出口处问住了景奕。 是父亲以前的同事,景奕是凭痦子想起来的,至于名字他倒是忘记了。 “是。”景奕回答他。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来着,但是刚才竟然认不出你,你还记得我吗?”男人满脸殷切。 “我父亲的同事是吗?您的名字我忘记了。”景奕直白地回答。 男人听到景奕的回答后,顿时喜形于色:“太好了,你还能记得我!我是马修!” “为什么这么说?”景奕察觉到事情不太对劲。 两个人借步到了一处僻静的巷子,这中途景奕一直攥着口袋里的东西,不过马修确实是有不方便在外说的话。 “我希望你别把我当成一个胡言乱语的神经病。我和你父亲之前是一个科研组的,我、我妻子、你父亲在参加完福诺瑞的研讨会之后,你父亲就有些不正常了。他开始记不住东西,之前的研究也全都只剩下我一个人来做了,刚开始我以为是他压力太大,精力有些支撑不住,可是没过一个月我妻子也变成了那样。慢慢地,他们全都记不起我了。你父亲出了车祸,我妻子梦游跳了楼,我最近听说你母亲也得了记忆衰退症,你说会有传染性精神病的存在吗?”马修说话的时候,整个人就像一张摊不平的饼,总感觉他要把自己卷起来。 “听谁说的?您还有调查过其他参加研讨会的人吗?”景奕冷静地询问。 “你母亲的朋友,她打电话给你母亲,结果一个保姆接起来说你母亲现在已经不记得别人了。我有调查,不过一共有几十个人,我也不能调查到全部的,有两个人也有这种症状,而且那两个人跟你父亲、我妻子都有一个共同点。” “都是浅色的眼睛。”景奕的目光就像平稳的河流。 “对,只传染浅瞳人的精神病,我现在也只是猜测,这很难分析。为什么你没事呢?”马修很是诧异。 “我们留个联系方式吧,接下来我会研究这方面的事。”景奕的思绪里又加入了一批未加工的材料。 “好。”马修吁了口气,终于没人把精神病会传染当成天方夜谭了。 也许自己并非没有事,只是病情发展趋势有些奇怪。大一的时候最严重,大二开始恢复,之后的记忆力就好转了,前阵子又忽然有点失忆的症状。景奕准备先回去福诺瑞找克莱尔,同样是浅色的眼睛,为什么她一直没事? 晚上十一点,克莱尔还在办公室补她的报告,虽然已经错过了截止日,但是只要不错过太久就行。 “你觉得自己的记忆力如何?”景奕站在一旁看着“手忙脚乱”的克莱尔。 “还行吧,重要的东西是不会忘的。”克莱尔眼镜上的亮光很是睿智。 “从来就没有反常的时候?”景奕再而问道。 “脸盲和路痴算吗?我之前面试的时候跟错人了,跟着院长一起来到了疗养院这边,结果还找不到回医院的路,虽然也可能是她们长得太像还有院里太大的原因。”克莱尔停下打字的动作。 景奕要排除突变因素:“从小就路痴脸盲?” “对。”克莱尔又开始翻起实验笔记,上面的符号和字迹估计只有她自己能看得懂。 “你父母呢,或者你身边浅瞳人的记忆力如何?”景奕还帮忙接住了差点要掉到地上的笔。 “都挺好,除了你。你是发现什么了?”克莱尔望向约书亚。 “我得先去做个脑检。”景奕疾步走出了办公室。 不是所有浅瞳人都会得这种病症…… 第42章 第四十二章 那个人总是跟着自己。 汉娜·里格一回到家就看见继父库鲁正懒懒散散地躺在沙发上,他嘴中的烟把整间屋子搞得臭气熏天,而他本人反而陶醉其中。 “汉娜,去给我倒杯水。”库鲁闻声便知道是汉娜回来了,随口就开始使唤她。 “好的。” 汉娜依旧得乖乖从命,她走向放置着水壶的桌子,正打算倒水来着,结果壶内空空如也,连一滴水都倒不下来。 “没水了,我要去接一壶。”汉娜因为害怕所以先给库鲁说明了下情况。 越是害怕什么就越会发生什么,她发现家里停水了。她整整犹豫了两分钟,每回要说的字都夹到嘴边了结果又吞了下去。 “你不是接水吗?” 客厅传来库鲁不耐烦的犯疑声,汉娜握住水龙头的手立刻被吓得弹开来。 “爸爸,家里没水了……” “该死的,不是交钱了吗?” 库鲁火冒三丈地冲到厨房,并开始暴躁地扭开水龙头,见到没有一滴水出来后,他便气冲冲地跑出家门。 汉娜只能趁这个功夫做些晚餐的干食,乍然间她听到了水龙头发出的噗哧响声,可能是来水了。她一打开水龙头果然没错,那么继父也要回来了。 整顿晚餐库鲁都十分不悦,他嫌弃汉娜做的酱太稠,吃到嘴里全都是豆壳,还有像是放了两天的面包,又糙又硬跟鞋底似的。 虽然库鲁给的钱只够买这些食材,但是汉娜没敢辩驳。 “你不用读书了,反正读了也没用,还不如去打份工实在些!” 库鲁盯着汉娜,用一贯的凶暴语气下达指令。 可是才高二,自己能做什么?汉娜不想这么早就离开学校。只是迟疑了三秒没回答,她就被大力的拍桌声惊得浑身一抖。 “我跟你说话呢!听到了吗?明天起别想再去学校!”库鲁恶狠狠地吼她。 “好的。” 汉娜的头越点越低,她想哭但是却得忍住。 晚上库鲁睡着了,汉娜在如雷般的鼾声中偷跑了出去。 妈妈,我好想你。我该怎么办?我不想辍学,我该怎么办?汉娜藏起来的眼泪一下子决堤而泄,她孤身一人地蹲在街角,像一根没有活路的枯树枝。 这时忽然有一阵悠哉的脚步声,汉娜条件反射地捂紧自己的嘴。从那个身形看上去,好像是巴德什。 虽然他最近一直跟着自己,但是这么晚了,他怎么还会在这附近? “汉娜,你怎么了?为什么……”巴德什打了个嗝,漫出一股酒味。 “我……透透气。”汉娜应付地回答。 “那你怎么哭成这样?”巴德什直接坐到汉娜身边。 “我爸爸不准我读书了。”汉娜不指望巴德什能帮上什么,但还是把原因说了出来。 “这怎么行!你爸肯定自己是个文盲!别听他的,你得读书,大不了就跟他断了!” 巴德什说起话来比汉娜着急多了。 “可是……”汉娜连想都不敢想,如果真这么做了,库鲁可能会跑到学校去把她的腿给打断,还有家里的东西都会被他扔到大街上。 “你缺钱是不是,我给你。你和你爸说不用他交学费,你自己会打工凑学费。” 巴德什不带一丝犹豫地告诉汉娜。 汉娜被惊到说不出话,她看着巴德什诚挚的眼神,自己心里已经乱成了一团浆糊。 简直像从窗户跳下来还能起身拍掉身上的灰一样。 “真的吗?我可以立借条,我一定会还你的。”汉娜因为看到了救命稻草再次感激涕零。 “不用立,这有什么,你读书要紧。”巴德什赶紧摆了摆手。 “不行,得立,这不是小钱。”汉娜继续要求道。 巴德什终于同意了立借据,第二天他就把一学期的费用拿给了汉娜。在交完学费之后,汉娜便把剩余的一点钱藏到了自己床板的夹缝中,这是一处隐蔽的地方,库鲁很难发现。 就这样汉娜白天上学,晚上放学后再去海鲜市场打零工,她甚至没有把兼职的事情告诉她最好的朋友冉·奈特利,库鲁看到汉娜手上的冻疮也没再提不让她上学的事情。 每回在上课想打哈欠的时候,汉娜都会掐自己的大腿两下。冉发现了汉娜的异常 ,便询问她为什么下课总是瞌睡。汉娜终于把前因后果全都倾吐了出来,冉认为这种安排极度不合理,所以也资助了汉娜一笔钱,并且提出大学需要费用时她可以帮汉娜用电脑申请更加正规的助学贷款。起码在假期来临之前,汉娜不用再这样一天睡不足三小时了。 巴德什最近的成绩进步得很快,他甚至会提出周末给汉娜补习的建议。汉娜有些不好意思,但是她很想考上好大学,所以两人越走越近,而各自班里的同学好像都渐渐默认了两人是情侣关系。 汉娜觉得自己喜欢上了巴德什,巴德什是第一个会夸她好看的男生,也是第一个会支持她想法的男生,最重要的是他鼓励她走出去,去更远的大城市。她经常会冒出一种想法:自己习惯他了。 冬天到来的时间很快,自从母亲去世后,汉娜就没有任何新衣服了。她总是穿着那件笨重的紫色厚外套,虽然很旧但是很御寒,尤其是在沙姆湿冷的天气里,她宁愿穿得丑也不愿意被风吹得缩手缩脚。 她将周末兼职的零钱全都拿给了巴德什,巴德什却带着汉娜来到了一家服装店。他用这笔钱给汉娜买了一件厚实的新外套,这是汉娜穿过的最暖和的外套,她全身上下都热烘烘的。 “你怎么不出去?”巴德什准备离开店铺。 “不想出去。”汉娜伫在原地。 “是还冷吗?”巴德什有些纳闷。 汉娜摇了摇头,她的脸一下子红成了一颗熟透的苹果。 “那我先走了?”巴德什还有些迷迷瞪瞪的。 自己都站得离他这么近了,都已经暗示到这种地步了……汉娜主动牵起了巴德什的手。 “一起。” 巴德什也将汉娜的手握紧,两人相视后都禁不住让笑容溜了出来,随后一起奔跑在街道上。 天气有些不巧,空中飘下了一层白蒙蒙的雨雾,巴德什旋即解下了自己的黑色围巾,并把它套在了汉娜的长发上。 微凉的水滴、温暖的手掌以及彼此口中呼出的白气,汉娜都在着意地感受着。这就是她的爱情吧,即使是和他站在屋檐下躲雨,汉娜都希望这场雨能下得更久一些。 第43章 第四十三章 希尔达推着太太的轮椅,另一个叫做潼恩的女仆也跟在她们身边,三个女人在花园里其乐融融地说说笑笑。 听说那个潼恩已经在序家工作了十五年,她知道的事情应该会更多些。英诺森提特意移步到离她们最近的那一处花圃,并开始在她们的身后默默浇起水来。 虽然她们聊的全都不是有用的消息,但毕竟是富人之间的八卦,英诺森提也听得很是津津有味。 “老爷,早上好。”两个女仆异口同声地鞠了一躬。 英诺森提转过身也有样学样地鞠了一躬,序则和一个年龄有五十岁左右的男管家来到了副宅的花园,随后几人就全到副宅里去了。 除非是相片搞错了,不然英诺森提绝对联想不到序则是序旿的父亲。脸型、眉毛、眼睛、鼻子、嘴巴没一处像的!而且序则给人的感觉就像是个圆滑的商人,这种面相少说也会重新娶一个老婆才对…… 英诺森提又将目标锁定在了另一个园丁身上,这大哥也是兢兢业业地在给花圃施药,看来没什么功夫与他人搭话。 中午吃饭的时候,希尔达刚坐到位置上就开始讶然发话:“奇怪,为什么会有一张照片?这谁啊?” 她从自己的裙兜里掏出了一张大约有她小拇指长度的彩色照片,上面的人她从来都没有见过。 “什么照片?”英诺森提倏地将头探了过去。 照片像是一个中学生的证件照,主角是个眼神十分淡漠的黑发少男。 “该不会是少爷吧?还挺像老爷的。”英诺森提疑惑地看向希尔达,希望没人发现这个话题的指向性。 “啊?像吗?”希尔达一点都不觉得,她将照片递给了潼恩。 潼恩立即甩了句:“序旿不长这样。” “那这是谁啊……” 希尔达又给照片吸引走了注意力,英诺森提得给她提个醒。 “少爷叫序旿?这名字还真少见。” 英诺森提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没话找话,然而两个女仆没有察觉。 “姐姐,你怎么能直呼少爷的名字?”希尔达这时候注意的居然是礼数。 “不好意思,习惯了,是序旿不让我们叫他少爷的。”潼恩解释道。 什么?希尔达还是头次听说有这种情况,她重又问起来:“那少爷真的在5岁的时候杀了夫人吗?” “我也不清楚,我来序家的时候序旿已经11岁了。”潼恩没有什么好隐瞒的。 “少爷是什么时候逃走的?”英诺森提赶紧趁热打铁地追问。 “序旿不是逃走的,他是自己14岁的时候出门的,当时老爷还送了他。”潼恩讲得很是肯定,没有一丝含糊。 你们这些女仆……怎么讲故事的版本还不一样啊。英诺森提还得控制好自己愠恼的表情。 “那可能不是少爷杀了夫人,少爷后来就病死在路上了?”希尔达这时还有些同情之意。 “序旿是被人杀害的,他身上戴的项链都被人摘走了。”潼恩深深叹息。 希尔达也不禁感慨:“可怜的少爷,他为什么要出门啊……” 潼恩摇了摇头:“有一天他突然就想远行了,老爷也没有拦他。” “那破案了吗?尸体呢?”英诺森提压制住内心的迫切,就像个守在普法节目前的观众一样耿直。 “没有破案,但是尸体已经被送回来火化了。”潼恩被两个人问来问去,饭都没吃几口。 “神啊,保佑少爷和夫人在天国幸福地生活吧。”希尔达在自己身上划了个菱形,她又重新看了一眼照片。所以这个人到底是谁啊?这张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自己的裙兜里? 景奕的脑检结果再正常不过了,他甚至想让伊达带卓娅来医院里做个神经导航的脑活检手术,但是考虑到母亲的精神压力,于是他暂时没有要求。 那两个出现过症状的学者也已经去世一年多了,可供研究的线索微乎其微。不过从奥普托查到特兰溪再到范易巾威,他终于查到了项链的入市信息。 由于这回和英诺森提的配合还不错,蜘蛛终于获得了关键的线索——项链。 不过所有证件照都是立领的,项链可能被序旿放到了衣服里,这给调查带来了点小麻烦。不过这难不倒蜘蛛,它准备偷跑去主宅搜点序旿穿常服的照片。 在识别到项链外观后,一条关于询问项链价格的帖子让蜘蛛觉得很有意思。 “你现在请个事假吧,马上去一趟沙姆。” 英诺森提看到老板的消息有些摸不着头脑,不过他相信老板的决策:“请几天?” “先两天。” “好。” 为了装作是家里人猝然离世的情形,英诺森提出后门时痛哭流涕的表情可谓是耗费了“毕生演技”。他火速地买好机票,准备赶往沙姆的一处居民住宅区。 景奕已经在驱车前往沙姆的路上,他的目的地是瀚白广场附近的那家尼森思珠宝交易所。 这家交易所已经开了至少有二十年,老板比较热肠古道,就算是有其他店员在,凡是有人光临,她都会尽心竭诚地为顾客讲解各款珠宝的情况。 可惜景奕今天并不只是来买珠宝的,他准备先完成四个步骤——自然地问、试探老板的受暗示性、问出更多线索、制造后续的催眠机会。 他一走进交易所,老板就相当客气地欢迎他:“先生,您需要什么?” 景奕直接问她:“我有一条长这个样子的项链被卖了,您这边能查得到卖家吗?” 他将手机屏幕面向老板,给她看了一下图片。 “哦,这条黑色的项链!这条项链卖了很久了,不过那个卖家还想赎来着。”老板的眼睛一下子变得明闪闪的。 “您帮我联系下他。”景奕随意地用右手戴着戒指的无名指提了下眼镜。 “不是男的,是女的,您稍等一下。”老板甚至没查电脑,而是翻起了手机通讯录。 目前老板还没有明显的怀疑意识,景奕就像要测试电话那边女人的诚实度一样,所以提前问了句项链卖出的价格,老板也流利地回答他了。 “汉娜,我这里有一位先生说你那条项链是他的,你那条项链是从哪里来的?” “太好了,他现在在你店里吗?”电话那头的声音简直激动不已。 太好了?景奕有预感可能会被那个女人认错。 “是的。” “我马上过来!您让他稍等我片刻!” “好。” 老板和悦地让景奕就座,景奕却只打算站在店外透气。助剂对付四人都绰绰有余,按这附近的人流量,关上卷帘门十分钟应该问题不大,而遥控钥匙就被放在柜架的第二个格子上,但是安防系统联网很可能会被感识到,所以离开前最好借由线上付款添加到老板或店员的联系方式。 第44章 第四十四章 汉娜,会是汉娜·里格吗?为什么她会那么高兴,难道项链是序旿送给她的?景奕交替手指摩擦手背,指腹干透的胶水还是挺厚实的。他瞥了下玻璃门,再次确认了自己的胡子没有歪斜的痕迹。 英诺森提只差两步就要到汉娜·里格的家门口了,结果她本人竟然小心翼翼地关上门,还疾速地冲向了电梯间。见此情形,英诺森提只好乘坐另一部电梯追上她,并凭借灵敏度自然地尾随她来到一家珠宝交易所。 蜘蛛看到了一个鼻子和嘴巴都很像约书亚的人,而且他的那种生人勿近的凝视感,隔着大老远都能散出来,跟放了几天的垃圾袋似的。 它迅速查询起约书亚的IP位置,还真的是他!啧啧,这眼镜、深色美瞳、黄色假发、假胡子……他果然有副业! 蜘蛛给英诺森提发了消息: “你先不用问汉娜关于项链的事情,假装买珠宝就行。” “好。”英诺森提的任务难度暂时下降。 景奕看到有两个人过来,还真是有点意思。 汉娜看到不是序旿,稍感奇怪,项链应该就是序旿的才对啊? “您好,您是?”汉娜虽然茫然若迷,但还是很礼貌地问好。 “我是序旿的朋友,你是汉娜·里格吗?” 景奕看到后面跟着的那个人和汉娜并不熟络,也许两人只是碰巧同时来到交易所的? 老板开始招呼起英诺森提,两个人走向摆放手镯的柜台。 约书亚现在这声线比先前的要粗些,蜘蛛已经想象到某人在隐秘的房间里学习伪音的“滑稽”画面了。 “是的,项链原来是您的吗?您知道序旿现在在哪儿吗?”汉娜·里格说的话全带着问号。 “嗯,我也有阵子没看到他了,他居然把这条项链送给了你?”景奕示意汉娜坐下来。 项链是约书亚的?他们那么小的时候就有交集了?不可能,约书亚真是注定了不会说实话啊……蜘蛛趴在角落里佁然不动地听着。这店里有两台监控,但是约书亚这个法外狂徒又有什么新阴谋?他还把自己装成已婚男…… “是的,当时我崩溃得想一死了之,序旿却把项链送给了我。”汉娜的面容黯然失色。 “能详细说说吗?”景奕现在觉得好像不催眠也行。 “我在大二的时候怀孕了,前任与我吵架分手之后,再加上我家里的缘故,我实在不知道有没有能力抚养孩子。这个时候序旿出现了,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会出现在广场上,而且他的身边还有一个女人。当时他的一边眼睛上缠着布,上面晕出了血,他的手指也在冒血,可是他却走过来把项链摘下来送给了我。” 汉娜泪涟涟地诉说着人生最黑暗的时期,景奕给她递上了两张纸巾。 “谢谢。” 景奕的问句顾及到汉娜此时悲伤的情绪而变得十分低缓:“他有和你说话吗?他身旁的那个女人长什么样你还记得吗?” “他没有说话,他旁边的那个女人有三十多岁吧……那个女人的眼睛是浅紫色的,头发是橘色的,也是很温柔的人吧。” 景奕打算再问两个问题。 “你为什么想赎回这条项链?” “因为我知道资助我上学的人也是序旿……我的继父是个门防,当时我们家的收入太低,他就让我辍学去找工作。我前任提出他会先供我读书,我很感激他,但是他却是从序旿那里借的钱。如果不是他醉酒后坦白,我可能这辈子都不会知道真相。他没有还给序旿钱,反而是用我还给他的钱拿来约会……”汉娜停止了关于前任行为的描述,对她来说更加重要的是:“我当时实在没有钱只能当掉项链,但是我一定会先把钱还给您的,请您不要责怪序旿。您这条项链需要多少尔克?”她的眼泪就没有停下来过。 “这没意义,我得找他本人聊。”景奕见汉娜这般的失落懊悔,又补充了一句:“我不会怪他的,你放心。你有前任的住址和联系方式吗?” “没有,他全都换了。”汉娜把两张湿漉漉的纸巾全都握成了团。 汉娜的叙述与景奕的回忆有一点联系,在他的回忆里,序旿当时戴着的纱布眼罩没有血,很明显是经过治疗之后的样子,但是那么多年过去了,他竟然还没拆下纱布,那受的伤绝对很严重。而且他似乎有第二条项链,那条项链的吊坠是纯白色的,还有为什么叫黑餍…… 景奕准备去另一条街道开车,汉娜却跟了上来:“如果您找到他的话能与我联系吗?” 两人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不过景奕只告诉了汉娜他叫J先生。 英诺森提成功被推销了一个还算便宜的银手环,老板给它发来了消息——不用管汉娜了,回序家。 也就是说刚才的那个人已经帮忙全都问完了?还是个友军? 英诺森提好奇地发送消息——“老板,那人谁啊?” “也不用管他。”老板不需要他的好奇。 行吧。英诺森提准备买机票,到付钱的那一刻,他是最肉疼的,不过还好也不是他自己存的钱。 “算了,你在这住一晚吧。” 老板竟然再次展现出了体恤员工的一面?英诺森提赶紧打开了预订旅店的软件。现在是22点整,街上大多数商铺都已经准备打烊了。 蜘蛛决定晚上先潜入到汉娜·里格的家中,它要找点关于她前任的线索。 “神啊,我最信赖与敬拜的神啊。我永远感谢您,赞美您。我衷心向您恳求,希望您能让贝蒂健康长大,也希望您能赐予序旿平安与幸福。请您不要嫌弃我平凡的用词,我将再次感谢您,赞美您,用我一生的时间聆听您的箴言,并全心全意地践行它们。奉神掌管万有的圣名,荣耀归于神。” 汉娜在结束耳语般的祷告之后,便悄声回到卧室。 蜘蛛准备先去另一个房间,汉娜的女儿正睡得十分香甜,在小夜灯的映托下,更能看出她与母亲非常相像,两人都有一种率真恬静的感觉。 应该上小学了。蜘蛛没几下就在一个蓝色的书包里找到了贝蒂的学生卡,上面的名字是贝蒂·里格。它转而又爬到汉娜的房间,兜转搜查了许久都没看见抽屉或者柜子里有什么留下来的信件,而且汉娜·里格也没有日记本这种东西。不过它看见里面有一个玻璃罐,玻璃罐里还有一块玻璃碎片,可能是实在不想丢掉的纪念品的碎片? 蜘蛛只能简单粗暴地给汉娜发条信息,反正也没啥损失,大不了就是被约书亚发现自己也在查就是了。 “我是J先生,除了我还有人问过你关于项链的事情吗?还有你前任的全名是?” 汉娜看到这条信息有些不解,但是没犹豫多久就回了信息:“没有,他的全名是巴德什·阿尔弗雷多。” 第45章 第四十五章 蜘蛛在上午来到了渡内街。 如果想要调查杀害序旿的凶手,那警察应该早就找上汉娜·里格了,要么就是序家没查,要么就是女仆说的不全是实话。 约书亚的假电话里还特意说了眼睛的纱布得勤换,这说明了他至少在序旿受伤的那段时间有见到过序旿,他是想提醒我序旿的眼睛有问题。 真相说不定就是在约书亚大二的时候,他和序旿闹掰了,是他捅了序旿,然后序旿没有告发他,一直隐姓埋名地逃跑,但是约书亚还是想封口,所以得找到序旿。 蜘蛛本来还想着约书亚可能是良心不安,所以要找到序旿好好补偿他,但是这不可能,约书亚那种人是不会有良心的。 不过温妮莎·赫伯特真的是序旿杀的吗?如果不是,为什么会传出5岁杀人这么离谱的小道消息?蜘蛛觉得越是离谱的东西就越是有趣! 孩子们的表演比想象中的精彩多了,朱莉亚头一回见到丽丽安如此热情洋溢的神情。毫无私心地讲,她觉得丽丽安是全场表演得最好的。 然而她自己虽然摘掉了袖套和围裙,穿上了一身体面的衣服,但是在一众华冠丽服、珠围翠绕的家长当中,她还是显得平淡无奇。 舞台太大了,灯光与背景特效也非常炫目,这让朱莉亚有些心闷,使她有点想回到那间小面包房。 博士说过院方并没有遣送丽丽安回家的打算,但是看到女儿如今正常的,甚至分外优秀的一面,朱莉亚也不想让她继续留在这里当观察品了。 表演结束后,孩子们还在后台脱道具服与装扮的头套,家长们却都已经在剧院门口等待他们了。兰茵欣和四位夫人正融洽无间地交谈着,朱莉亚甚至不敢凑近打断她们的话。 几个护工终于把孩子们带出来了,舞台妆容还真是奇怪,但是细瞧又挺可爱的,家长们的注意力纷纷投向自家的孩子。 “院长,我能把丽丽安接回去吗?”朱莉亚终于等到了时机,赶忙上前问兰茵欣委员。 “按目前的情况是不行的。”兰茵欣虽然笑吟吟地看向朱莉亚,但是并没有要放人的意思。 “丽丽安的情绪还不够稳定,她现在不适合回家。”一旁的景奕补充。 “好吧。”朱莉亚有些为难,丽丽安看上去明明挺正常的,但是毕竟签了协议,如果现在把孩子强行带走还得交罚金。 她转而望向丽丽安,丽丽安的头顶别着蝴蝶翅膀形状的发卡,金发梳成了两道马尾,脸蛋和耳廓都是红扑扑的。 “丽丽安,妈妈看了你的表演,你演得真好。”朱莉亚欣慰地摸了摸丽丽安的头发。 丽丽安此时百感交集,她很开心,她听到了来自妈妈的夸奖,但是她又很难过,就这么一次,妈妈就夸了自己这么一次,为什么她以前从来都不夸呢? “丽丽安,如果你想回家的话,就好好表现,多找……” 景奕严声打断了朱莉亚的话:“女士,S班的孩子需要通过院里的测评才能回去。” 舍伍德理解博士的意思,S班不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地方,家长也不能误导小孩,而且丽丽安不是S班里可以免费接受治疗的孩子,她和这些孩子都在H班。 “好的,那我们保持联系。”朱莉亚没再补充,只是又摸了下丽丽安的头,便准备离开这里。 丽丽安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去和妈妈说话,她感觉自己的脑子很乱,不想让妈妈走和想让妈妈快点走的两个想法在打架。 “我讨厌你。”丽丽安嘴里忽地就冲出这句烧出怒火的话,她在怪他打断了她妈妈要说的话,这个博士总是在伤害她重要的人。 “哦。”景奕平淡地接受。 “博士,对不起!我替她向您道歉。”朱莉亚都被丽丽安的言论吓到了,她慌忙地给博士鞠了两躬。 她感觉博士现在的神情极其可怕,像是等会儿就会给丽丽安喂一大把药片。 “潘迪,带丽丽安回去吧。”兰茵欣也收起了微笑。 这时景奕来了个电话,他先向朱莉亚挥了下手,示意没事之后才离开人群去接起电话。 “约书亚,你在干什么?”芭芭拉的语气只有松闲。 “什么事?”景奕直接反问。 芭芭拉轻叹了声:“你在查的东西是不会有结果的。” 自己查的东西多了去了,她指的是哪样?还是说是在套话?景奕毫不在乎地回她:“你凭什么觉得我在查东西?” “猜的。” 芭芭拉最近吩咐人调查了约书亚的身份,发现他的父母都是受消者,这样的人怎么会没病? “在忙。”景奕挂断了电话。 竟然挂我电话?芭芭拉又看了一眼那赫然的“通话已结束”。不过她顿生疑念:难道他没有发现父母的异常之处? 其他孩子在舍伍德和京希的照看下,跟随家长们一起去了前院的餐厅,潘迪则是将丽丽安带去了后院的食堂。 朱莉亚看到了这一幕,她觉得造化弄人。如果丽丽安没做出那种事,自己也不至于把她送到这个风马牛不相及的地方。 兰茵欣凝望了许久景奕跑向后院的身影,之后才向自己的办公室走去。 潘迪也给自己打了一份饭菜,偌大的食堂里除了他和丽丽安,只剩下几个护士和一些食堂的工作人员。 丽丽安一直心不在焉的,根本没有吃下几口食物。 “丽丽安,你应该和博士道个歉哦,因为院里确实是有规定的。”潘迪用一种开玩笑的语气建议她。 丽丽安也觉得是自己当时太激动了,她点了点头,但是她又问向潘迪:“叔叔,我要怎么通过那个测评?” “首先你要把当初被妈妈带进来的原因说出来。”潘迪吸溜了口面条。 “妈妈说我打了弟弟。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头很痛,我觉得他们是怪物。”丽丽安辩解道。 “那后来呢?头还会痛吗?”潘迪瞪大双眼。 “我醒了之后就没有那种感觉了,但是我觉得我没有打他们,妈妈不听我说的,把我送到了这里。” 丽丽安重新回忆起那个时候,约翰满脸恐惧,杰克的鼻子里塞着纸团,他们都不敢靠近自己,好像自己才是一只会发狂的怪物。 第46章 第四十六章 “周六的同学聚会来不来?就在度鸥市汶容街这。” 巴德什看到海露的消息,不禁放下手中的刀叉,高中的班花竟然主动来找自己? 刚好自己过得不错,有这种长面子的机会怎么能不接受邀请?巴德什神速地回复:“可以啊,几点?” “上午9点。” 巴德什打算和海露唠唠:“行,你最近在做什么?” “哈哈,没什么可以做的,你在做什么工作?” 巴德什的脸上扬起一副班花也不过如此的笑容,同时颇为得意地打起字来:“我在宾思考特公司工作。” “那不错啊,做什么职位?” 巴德什等的就是这句,他刻意搁置了一会儿,随后才谦虚地回复:“区总经理,还有点上升空间。” “可以,还是你行啊。” 巴德什不介意海露再夸他几句,比方说你还真是年轻有为,再比如说早知道当初跟你耍了。 蜘蛛看到巴德什这副嘚瑟的臭屁样,非常想把他的餐盘踢了,不过看他正在兴头,先放他一马。 “对了,你能联系得上序旿吗?” 巴德什的笑容遽然消失,合着海露只是为了通过自己找序旿? “我联系不上,他高中毕业后不是连大学都没去读了。”巴德什强调。 “行吧,你可不可以借点钱给我?” 原来海露真正的目的是为了借钱?巴德什的脸色唰地沉了下来。 “借多少?” “一万尔克就可以了,大老板。” 借还是不借?说不定就有借无还了,但是不借又有失体面。 “我得确认下你是不是本人。” 蜘蛛看到这条回复,也懒得再继续和巴德什周旋,它本人把海露账号的密码改了回去,顺便把巴德什家的花瓶给推倒了。 平白无故地碎了个花瓶,巴德什还以为是地震了,可是他站着又屏息感受了几秒,脚下并没有任何抖动。这花瓶很贵的啊!他在捡碎片的时候感受到了切肤之痛。 午休结束,H班的班级活动是拼图游戏,丽丽安则是和潘迪一起来到前院的诊疗室。 诊疗室里有一台电视,上面正播放着约翰最喜欢的机器人动画片。 博士正专注地坐在皮沙发上观看节目,房间的窗户全部敞开,灿然的光线刚好能照到他的手背上。 一个护士阿姨弓着背坐在角落,她看手机的动作简直就像刚做完家务正在偷闲的朱莉亚。 潘迪叔叔也坐到了沙发上,只剩下丽丽安一个人坐在床边,她紧攥着自己的手,掌心都留下了指印。 “叔叔,对不起,……”丽丽安霍地看向博士,道歉同样来得很快。 博士与丽丽安就隔着半臂的距离,他移过目光像在憋笑:“你在家里也是这样烦你弟看电视的?” 丽丽安倒吸了口气:“我才不会烦他们看电视。” “那弟弟在看电视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博士的语气很平缓,似乎他的注意力还停留在电视节目上。 丽丽安没有放下之前的积怨,为什么弟弟吃她做的面包还要嫌弃她?为什么她一定要去接他们放学? “他们也不是我的弟弟。”丽丽安毫不掩饰地显露怒色。 “弟弟也不认你是姐姐,你又能怎样呢?”景奕叹了口气,仿佛在嘲笑丽丽安的无可奈何。 确实不能怎么样……丽丽安颓恹恹地低下头。 景奕转过正脸看着丽丽安,姐弟间必定是之前就出现矛盾了,她还是原来那个只会把自己包裹起来的人。 “头疼吗?”他问她。 丽丽安摇了摇头。 “你想我原谅你吗?”博士的语气还怪森冷的。 丽丽安抬起了头,博士的眼神中透着一丝嫌恶,但是并不凶横。 “别让自己这么好欺负,你个废物。” 丽丽安呆怔了。 “我说你是废物,你还想点头?”景奕干笑了一声。 “我没有想点头!我不是废物!”丽丽安真的是服了博士了,总喜欢无中生有! “那记住了就行,你这个棉花脑袋。”景奕转过头继续看电视。 “你才棉花脑袋。”丽丽安也回戗。 博士这次看向丽丽安的神色十分板正,又恢复了一贯的严谨:“你不想打你的弟弟,但是你控制不住自己,你的头很疼,像是有人在用锤子砸你。” 丽丽安这时认同地点头了。 “想一想,你当时看到了什么,听到了什么,闻到了什么?”博士的语速仿若一片轻飏的叶子,徐缓地飘零到地面上。 丽丽安目不转睛地望着电视,陷入沉思。 “当时杰克和约翰坐在一起看节目,妈妈在玩手机……有机器人变身的声音,味道不记得了。” “你家有信恒形教吧?”景奕拿出上衣口袋里的本子和笔。 “嗯。”丽丽安看着博士又开始画起什么东西。 这回画的不是奇怪的动物,而是一颗黑色的菱形,还有一个她熟悉的标志。 博士更近地向她展示这个本子,像在问她。 “教徽。”丽丽安答完,也没有别的特殊反应。 “除了机器人变身的声音,就没有别的声音了?”景奕将本子和笔放进衣服口袋。 “嗯。”丽丽安肯定地应声。 “我刚才说的要怎么原谅你来着?”博士的眼睛好像失去了聚焦功能,犹如大脑宕机地摸了摸自己的下巴。 丽丽安只好撇着脸再次配合他:“我不会被人好欺负的,还有你别老欺负人。” “哦——”景奕悠然地关闭电视。 潘迪起身将丽丽安领出了房间,他们要再去施佩尔医院做套一系列的身体检查,若是结果仍然正常,丽丽安就可以回家了。 舍伍德这边也给景奕发来了消息:博士,孩子们的情况一切正常。 景奕将孩子们的拼图全都换成了特殊定制款,而其中自然包含着黑色的菱形图案。 新南岛传闻当教徒看到菱形图案时会出现癫狂的症状,会将周围的所有人视作鬼怪,会产生看到神的幻觉,然而这并不是真相。 研究因为神罚而亡的人给出的报告结果全是精神病引发的自杀,而景奕猜测“神罚”是种毒。 问题在于这种毒是怎么传播的,为什么同样在家中,只有丽丽安出现了症状? 第47章 第四十七章 英诺森提最近和副宅同事的关系直线上升,在非工作的时间段插科打诨已经成为了常态。 在帮潼恩洗完杯子之后,他眨巴着自己的眼睛开始索取夸奖:“姐,你看我这眼睛是不是特别稀有,特别好看?” 潼恩连连点头,然后又给英诺森提递上了要洗的两块抹布。 英诺森提为了确认潼恩是真的没见过紫瞳女人,还得再编个理由:“我长这么大,桃花运全都得靠这一双眼睛,可惜了,我还没遇到过和我眼睛一个颜色的女人。” “是吗?等你遇到了命定之人,可不会在乎她的眼睛颜色哦。”潼恩看着英诺森提洗的干净抹布,内心很是愉悦。 “在理!”英诺森提准备上楼午休。 英诺森提极度庆幸浅眼睛在迦特还没有沦落到被追着打的地步,不然让他整天戴美瞳非得流成个“泪人”不可。 “你以后边浇花边唱歌,就唱‘多密恩湖畔’这种年代的曲子。” 英诺森提听都没听说过,他快速地回复老板:“这是要勾引太太?” “兄弟,你伟大的嗓音是不能局限于当代歌曲的。” “哈哈哈,那还真是粉丝全龄化发展啊……”英诺森提打开了浏览器准备搜索这首曲子。 伊诺克教授曾对景奕说过:自体催眠的不稳定性与暗示的深度相关联,若是超出自身可以接受的范围,那么就会产生精神紊乱和长期伴随性副作用的风险。 为了防止自己失控而误伤克莱尔,景奕还给了克莱尔一瓶麻痹剂。他选择的催眠地点是他自己的办公室,他坐到了休息区的半躺椅上。 现在是中午12:19分,依旧有一束刺眼的阳光停留在他的办公桌上,而克莱尔正坐在他对面。为了后续回顾自己的反应,景奕还架了部跟随自己面部拍摄的相机。 他往自己的食指背上涂满了精油,随后放在鼻下一嗅。就是这种感觉,一切都开始变得迷离惝恍。 克莱尔看到约书亚醉眼朦胧的样子,还想感叹一句:这药性真强,不拿来拷问间谍可惜了。不对,应该早就有这方面的应用了,还很可能是脑电波监测工具再加上药剂的配合使用,以达到更高的精确性。 不过精确性这种东西也不能完全保证,她之前看过热错觉实验的步骤,人的意识有时候就是会迫使自己产生身临其境的体感。 等等,不能再想别的东西了,正事正事。克莱尔拿起了本子开始缓缓念道:“你在办公室里看到了一个许久未见的人,他是?” 约书亚没有回答。 五分钟之后,克莱尔继续问:“他为什么要告诉你黑餍,因卢瑟?” 景奕彻底闭上了眼睛,他想不起序旿来到过这个办公室。 时间不受任何人控制地过去。 “你们刚见面时说的第一句话是什么?” 克莱尔计数五分钟的时限又到了,约书亚依旧没有反应,她准备再问下一个问题…… “好久不见。” 房间里终于出现了清冽的声音,克莱尔的目光迅速抬起,她看到约书亚的头靠向左肩,而且眉宇紧蹙,毫无放松感。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开始记起来了?克莱尔赶紧翻到第三页,并开始问他:“你会问他找到答案了吗?” “嗯。” “那他回答了什么?” 在冷寂了三分钟之后,约书亚的神色变得更加紧张:“意外。” 答案是意外?克莱尔看了下约书亚自己写的有关答案的句子,随后照着念:“因为没有完整的答案,所以你才一直在寻找。” “不,很简单……”约书亚这次很快就接话了,但是好像卡在了中途。 他好像还在想……克莱尔又给了约书亚十分钟的思考时间。 仿佛有一块巨大的海绵,它把房间里能流动的声响全都吸光了。克莱尔重新问起: “这不是白色的吗?为什么叫黑餍。” “黑白都有,为什么。有什么资格。” 约书亚居然微笑起来,他这番淆惑的低语使克莱尔如坐云雾,她快速地搜查起有关资格的字眼。 找不到,那就现编? “什么资格?”克莱尔还将椅子滑近,省得听不清。 “因卢瑟。” 约书亚半睁起眼睛,身体姿势却没有发生变化,像极了原处于睡梦中却被抖然吵醒的人,总感觉他下一秒就要倒下身继续睡觉。 这是醒了?这种情况下是不是不能刺激到他?克莱尔把约书亚当成了一个正在梦游的人,准备继续观察他的行为。 整整十分钟,约书亚始终如一地纹丝不动。不像个梦游的人,像个死不瞑目的人!克莱尔感觉约书亚不仅不会眨眼,还没在呼吸。 是不是他给自己使用的药剂量超标了?克莱尔决定再过三分钟就去晃晃他。 剩下两分钟……一分钟……三十秒……克莱尔准备起身。 蓦地,约书亚闭上眼睛,随之将偏向左肩的头回正,骨骼被推动地续上“咔哒”声。他将双掌贴于面部,深吸了一口气。 “醒了吗?还记得我吗?”克莱尔激动地试探他。 “这不是片场。”约书亚将手放下,沉闷地回答。 克莱尔的嘴角舒然抿起,又恢复了以往的安适: “我差点以为药量超过你自己能承受的阈值了。” “没事,我测过。”约书亚起身看向办公桌,此时已经没有阳光了。 “所以你想起来了吗?你说了好久不见、意外、资格什么的。”克莱尔笑得像个刚拿到满分试卷的学生。 景奕的瞳孔因为重新翻掘出的记忆,而被披上一层晦暗的底色,声音仿佛飘在浓浊的雾气里:“嗯,他没有来过这,是我一个人在喝酒。” “那怎么失忆了?还有黑餍、因卢瑟、意外什么的。”克莱尔就像自己在看的小说突然断更了一样,心里堵得慌。 “我得了一种病,这种病会使记忆功能衰退,不过这种病的发作频率有些异常,我会把原本不相关的记忆错移到另一个时间段,而我后来记起的黑餍、因卢瑟、意外是大二时的事情。” 第48章 第四十八章 实验课结束了,景奕一个人拐出校门,他准备坐上一辆的士。 司机问他要去哪里,景奕自己也不知道,于是他道了声“抱歉”,便关上了车门。 从前他一直认为人类的任何行为都有动机,那么现在让他漫无目的地走在马路上的动机是什么呢?即使是一个令自己鄙视的动机,它也必须存在。 正午的暖阳在冬日显得尤为可贵,冷厉的寒风都暂时收敛了嚣张的气性。景奕一直停留在路口,他脚下的交通信号灯不断地转换着,他放走了不知道多少个绿灯。有路人会瞥视他,不过也只是有点奇怪这个人为什么直愣愣地杵在原地,等绿灯到了,他们也就各顾各地过马路了。 这个世界一直有人在走,也有人没法走。 “好久不见。” 有一个人站到了景奕的身边,他的左眼戴着块白纱布。 “好久不见。”景奕看到白纱布不禁问他:“你的眼睛怎么了?” 他面朝景奕,目光蕴藉地看向他:“意外,无大碍。” 在自己还没有完全忘记思考前,他来的正是时候。 “关于人类归宿的问题,我认为没有完整的答案。不仅是个体之间的差别性,甚至连本体的不确定性都在影响结局。” 他依旧没有同意这个答案,但这次则是舒快地回应:“不,很简单,完整的答案就是永久消亡。毁灭通向真正的归宿,永恒的虚无才能包容所有,一切不复存在才是真正的终点。” 景奕也没有赞同他说的:“如果什么都不存在,那么永恒的虚无也不存在,将来始终永恒不止。” “人可以在生命尚存的时候感受到真正的虚无,终止之日会到来的,所有人最后都不会再因为自己的存在而困扰。” “怎么终止?”景奕注视他。 “黑餍,像这样。”他将纯白的项链提起,随后将吊坠轻松地掰断,一分为二。 “这不是白色的吗?为什么叫黑餍?”景奕对这条项链还有印象。 “只有被里莫利亚认同的人才可以看出这是白色的。” “什么里莫利亚,我记得以前是黑白都有,这条怎么这么容易就断了?”景奕已是疑云满腹。 他并没有回答景奕的问题,只是在停顿了三秒后,无奈地叹了声:“那你确实有资格得到恒形文明的庇佑。” 景奕甚至以为自己又出现了幻听,这种话居然会是他说出来的。 “文明的立场向来相对而言,恒形有什么资格对我宽容,又有什么资格对他人践踏。” 他摇了下头,充满哀怜地与景奕说:“所以你只能携庸俗、固执、愚蠢、衰弱与野蛮、诡诈、丑恶、私欲共存。” 景奕微笑起来,起码他现在考虑好关于自己的答案了:“我的归宿就是以遵从本心的反抗为乐。” 他也怪诞地微笑:“因卢瑟的风景很好,但是你们不会再有机会看到了。” 景奕望着他一步步地走到马路对面,阳光照不到那里,所以景奕不想过去。 为什么自己要停留在这里? 景奕也离开了街道,他准备回学校宿舍找忘带的手机。或许刚才发生的事情也是自己的幻觉,这只是一场自己会即刻忘记的噩梦。 “J先生,我在沙姆碰到序旿了,他说项链不是您的,这究竟是什么情况?我一直打不通您的电话,请您看到信息与我联系。” 蜘蛛看到汉娜·里格所发的信息,直接回了个:“我手机听筒坏了,序旿还在你身边吗?” “您找序旿到底什么事?” 铁定要给约书亚发现了。蜘蛛打开了IP追踪,汉娜·里格目前在涅湾镇的家里,而约书亚还在施佩尔疗养院。 “我想向他本人道歉。”蜘蛛回复完开始翻找汉娜·里格最近的行动轨迹,调查这些地方的公共摄像头监控,应该是有机会找到序旿的。 “他说他不接受,请您别再打扰他了。” 真的假的?万一是真的呢?不接受拉倒,自己的猜想方向竟然是正确的,蜘蛛决定搭辆飞机回沙姆看看。 中途它又收到了一条信息——“如果你能找到黑餍的幕后主使,就能找到序旿了。” 是约书亚的手机号发来的,蜘蛛停下了步足的移动。 “黑餍?” “所谓的‘神罚’,最先对浅瞳人释放神经毒气的人。” “你怎么能确定是神经毒气?就不能是毒液和毒药?” “要打赌吗?” 赌什么好?这家伙这么有自信,万一我赌输了怎么办?管他呢,先说出来赌码吓死他。蜘蛛回复: “如果不是毒气,你就得从家里光腚跑到超市,路上必须一直狂笑,然后在打折区跳半个小时的肚皮舞,如果没跳到半个小时就重复这种行为直到跳够半个小时,最后被抓走也不能有怨言。” 景奕这下百分百确定是蜘蛛了:“如果是毒气,你就得老实回答我三个问题。” 这都敢赌?在新南岛的时候之所以不问,原来是因为他已经知道了一点风声?为什么序旿会跟幕后主使有关系,他不仅杀人还加入了投毒组织? “行。”反正老不老实是蜘蛛自己说了算。 景奕并不清楚毒的传播途径,但是如果蜘蛛能够确定不是毒气,应该很快就会叫自己承兑赌约了,看来她也不知道新南岛灾祸的真相。景奕又提示蜘蛛:“里莫利亚、恒形文明、因卢瑟,自己参悟。” 蜘蛛本来想先约书亚一步找到序旿,好查出约书亚的把柄的,结果自己怎么变成像给约书亚打工的了?还是没报酬的那种。 又结了个梁子,等找到了序旿一定得让约书亚跪着求自己。哦,不,不止是跪着求,还要磕头,要磕100下。蜘蛛准备回序家看看英诺森提的进展。 “目前还没有研制出解药,你别亲身去调查。” 还会关心我?不,这只是怕我死了没工具蛛才提醒的。蜘蛛回复他:“只有你会傻到这种程度。” 也许蜘蛛真的没有参与“神罚”,不过她当初为什么能够提醒我得赶紧离开新南岛?难道只是她更早撞见了浅瞳人被虐待的事件? 第49章 第四十九章 菲莉兹从充满冷气的车厢走下来,场外的热风瞬间将她的身躯围裹,她准备给家里人打通电话。 “爸爸,我已经到车站了。” 电话那头传来激动的欣慰声:“好的,我已经做好晚饭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菲莉兹背着一个大书包,里面装满了她夏令营补习的练习册,她的手上还提着一袋给爸爸妈妈带的鄂温埃特产。 刚出赫德镇汽车站大门的菲莉兹听到了一阵哭喊声,是个小男孩,他在逃跑。 他的身后还有一个提着铁棍的中年男人,虽然男人的腿脚不太利索,但是正脸红筋暴地追着小男孩。 菲莉兹被吓到了,她也下意识地跑了起来。 当她再次扭过头往回望时,已经看不到那个恼火的男人,于是得以停下脚步,大口喘气,嗓子里干得像是要漫出血了,而淌下的汗水差点被吸进鼻腔。 小男孩也跑到了这里,他浑身发抖,人中还挂着鼻涕。 “姐姐,你有没有吃的?我好饿。” 菲莉兹看着这双泪汪汪的浅灰色眼睛,有些于心不忍,便从书包里掏出一袋饼干,把它递给小男孩。 “刚才追你的是谁?” “谢谢姐姐!”小男孩接过饼干,立刻撕开了包装,并狼吞虎咽起来。 “他是我爸爸,他疯了。” “我帮你报警吧。” 菲莉兹开始拨键。 低迷的暮色已经到来,但是附近出门游玩的人很多,菲莉兹的紧张感开始消失。 在等待警察的同时,小男孩和菲莉兹聊起天来。 “姐姐,不要再信恒形神了,祂不会保佑人的。我爸爸就是因为信教疯的,他看到了菱形虫子。” “我家没有人信。”菲莉兹回答。 小男孩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悲伤的微笑,他低声道:“那就好……姐姐你一定要好好的。” 太可怜了,怎么会碰上这种事情……菲莉兹心疼地望向小男孩。 警察来到了此处,并开始询问具体的情况。在他们将小男孩带离之前,菲莉兹与小男孩做了最后一个拥抱。 父母亲正在亮堂堂的客厅中等待着菲莉兹,在吃晚餐的时候,菲莉兹将刚才所经历的事情全都告诉了他们。 尽管他们很同情小男孩的遭遇,但毕竟帮不上更多的忙。政府不仅没有任何消杀虫子的措施,甚至封锁了虫害的消息,只有镇上的居民会看到虫子的样子,会听到虫子的声音,会遇到被虫子折磨的人。 菲莉兹把她想要传达给大众的话发到了网络论坛上,希望能有更多的人重视起赫德镇的遭遇。 刚开始收到的反响很多,大多数人想看虫子的图片,但是菲莉兹只能给出已有的描述。还有些人表示她的话全是危言耸听,只是为了吸引粉丝和流量,毕竟政府都没有证实有虫子的存在。 没过多久,菲莉兹的帖子就被举报了,系统给出的理由是散布不实信息和不良言论。她有些气愤,难道只有等到铸成大错了,才能有人相信赫德镇的居民是虫子的受害者吗? 有一个网名叫做“JF”的人来私聊了菲莉兹,他想与菲莉兹确认下赫德镇受虫害困扰的人数,可是菲莉兹也不完全清楚,她只知道有的人彻底疯了,而有的人疯得断断续续的。 JF还问了菲莉兹遭受虫害的人的家庭住址,菲莉兹回复他这里有很多。 晚上十二点,菲莉兹将耳机摘了下来,并准备睡觉。正当她迷迷糊糊地快要睡着的时候,她听到房间里响出了一阵嗡嗡声,像马蜂或者大苍蝇…… 菲莉兹猝然惊醒,虫! 她连忙将床头灯打开,声音并没有因为乍现的灯光而消失,菲莉兹强忍住恐惧并仔细地听着。 好像是从自己的书包那传出来的,她从抽屉里拔了一个垃圾袋,准备试试能不能摁住虫子。 她越靠越近,终于瞄到了虫子!为了防止失误而让虫子逃跑,菲莉兹得先用手机拍个照。 听着虫子翅膀颤动的声音,菲莉兹浑身都起了鸡皮疙瘩,而且感觉这虫子会咬人,也许垃圾袋不管用,她准备悄声地走出房间拿杀虫剂。 当她拿完杀虫剂往书包狂喷一顿后,房间里便没有了虫子的响声。是死了吗? 因为浓烈的气味,菲莉兹也暂时不敢回到房间,她只能守在门口。爸爸妈妈也被菲莉兹的一通操作吵醒了,三个人轮流将耳朵贴在门上,但是房间里确实悄无声息。 菲莉兹的爸爸想要开门进去检查情况,却被菲莉兹迅速地制止了。这虫子很危险,如果被咬到说不定就会失去理智。菲莉兹把一整瓶杀虫剂全往门缝里喷光了,她还找妈妈要了两件不穿的旧衣服塞在门缝底下。 今晚她要睡沙发,明天再穿厚一点进去察验也不迟。 她将已经拍摄到的虫子照片发给了JF,不过JF好像已经睡着了,并没有回复她。 不知道是不是神经过于紧绷的原因,菲莉兹的脑袋里一直回响着虫子的声音。这一夜她睡得非常不安稳,总是隔着一个小时左右就会重新睁起眼睛。 当她再次醒来,时间已经是早上9:30分。她意外地睡迟了,而且家里好像只剩下她一个人。 父母8:30分就出门上班了,桌子上还有为菲莉兹准备的哈瓦糕与一瓶牛奶。 菲莉兹拖鞋都来不及穿,就赤脚跑到自己的房间,里面只有一小丝杀虫剂的味道,窗户也被开了起来。 她随即给妈妈打了通电话:“妈妈,你们早上有看到虫子的尸体吗?” “有,你爸爸已经用纸包了扔垃圾桶里了,你记得吃早饭。” “哪个垃圾桶?”菲莉兹还没有完全放心。 菲莉兹的母亲回忆了一番,猜测道:“就客厅的垃圾桶吧。” 菲莉兹赶紧戴了副橡胶手套,并开始扒拉垃圾桶,里面只有咖啡盒包装、易拉罐盖子、两根烟头。她翻到底下,发现里面有一张纸团,但是里面没有包任何东西。 “爸爸,你把虫子扔到哪里了?” “客厅的垃圾桶。” “可是客厅的垃圾桶里面没有虫子。” “不可能啊,我就是扔在那里。” “你们早上有倒垃圾吗?” “没有。” 挂完电话的菲莉兹觉得自己的心脏像是一个膨胀起来的气球,它将会爆炸。 第50章 第五十章 “令母还记得你吗?” 景奕收到了芭芭拉的信息,这下是真跑不了关系了,芭芭拉绝对知道些什么。 “又失眠了?” 芭芭拉领会了约书亚的意思,想见面是吗?可以啊,成全你。 “对。” “我上午10:00有时间。” 芭芭拉问了下秘书,秘书表示院方那预约不上约书亚。那就不算是治疗了,而是约会。 既然是私下约会,为什么约书亚选择的见面地点还是带监控的诊疗室…… 芭芭拉坐到软椅上不满地开口:“这样讲话多不方便。” “夫人,其实我的压力很大,所以你得体谅下。”约书亚坐在芭芭拉的对面,两个人至少隔了有三米远。 芭芭拉冁然一笑,她知道约书亚说的是假话,不过还是接下了话茬:“什么压力呢?” “你明明可以把我迷得神魂颠倒,却还要不辞辛苦地前来与我会面。”景奕继而补充:“是有多无聊呢?” 已经知道消的存在了?芭芭拉回答他:“与你们相比,我们拥有的太多,自然无聊。” “里莫利亚人即使能够放弃所拥有的东西,也依旧无法割舍优越于他人的傲慢。”景奕这句话仿佛不是在对芭芭拉讲的。 芭芭拉交叉起双臂,她有些犹豫是否要继续与约书亚对话。转瞬之间,她又恢复了从容的微笑:“博士不是不信神吗?” “如果有用信一信又何妨?”景奕犹如开玩笑般的摊了下手。 “看来你的立场并没有我想象的坚定。”芭芭拉也调侃道。 “你也知道的,想要立场坚定首先得保证意识清醒。”景奕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 “那你想知道醒来的方法吗?”芭芭拉的眸间闪过一丝豪兴。 “夫人的失眠还没治好,我为何要劳烦你?”景奕走向后方的桌子,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小说。 芭芭拉有些不妙的预感,她盯视着约书亚的动作。 “你可以看看,或许对失眠有点帮助。”景奕将小说递给芭芭拉。 芭芭拉没有立即将书打开,只是看了一眼封面,这是本哲人回忆录。 “有心了,不过我暂时要处理点事情,这本书赠予我可好?”芭芭拉没有再停留的意思,准备起身。 “当然可以。” 约书亚为芭芭拉开启了诊疗室的门。 在回别墅的路上,芭芭拉翻起了这本书,其中夹着一张纸。 她拿起纸张周详地检查,虽然纸张上没有任何字印,但是约书亚并不是一张空白的纸。她正考虑着要不要杀掉约书亚,可是这回的抉择时间有些长,长到让她不太想去继续思考这个问题。 上回碰到这么难选的事情,还是在自己决定要不要离开雾岛的时候,而如今的选择则是关系到自己还能不能回到雾岛。 蜘蛛为了能够查到更多关于因卢瑟、恒形文明和里莫利亚的隐藏信息,还特意翻阅了电子版的恒形之书。 作为恒形教最广为流传的典籍,从恒形神降世到里莫利亚拯救世人,再到信徒领导帮助人类,一共有1000个章节。 在蛮荒洪灾之纪,万物皆死。恒形文明的神来到这片混沌之洋,光与陆地得以重现。里莫利亚的灵也跟随神游浮于此,神说祂要帮助进化这片文明,唯有智慧与关爱共同作用,宇宙才能长久获得繁荣。 蜘蛛看到第一节就不禁感叹:“这也太理想主义了吧。” 虽然出发点是善良的,但是这个世界什么时候能够发展到这种水平?讲究智慧与关爱并存的神在这里要是口渴了,估计都只能被挤到厕所里喝水。 蜘蛛又看了十分钟,它觉得这就是宗教的洗脑读物,有这个时间自己为什么不去看部悬疑电影,或者玩个游戏? 会不会是序旿信这个教,发现温妮莎做了有悖教规的事情,然后序旿就把她杀了? 或者是温妮莎信这个教,结果序旿不信,两个人出现了矛盾,序旿就把她杀了? 序旿和温妮莎都是蓝眼睛,难道他们认为自己就是里莫利亚的子嗣?恒形神派下他们拯救世界,结果温妮莎发现世界压根拯救不了,于是心灰意冷地让序旿把自己杀了? 序旿一直不相信温妮莎的话,结果在远行中途碰上了约书亚,两个人都相信神的话是正确的,于是成为了朋友。可惜好景不长,那个紫瞳女人出现了,她把世界的真相告诉了序旿,序旿要离开约书亚,约书亚不肯,然后他就把序旿的眼睛捅了。 会不会是温妮莎没死,紫瞳女人就是她假扮的,两个人重新踏上了拯救世界的旅程? 约书亚也是浅瞳人,说不定他也隐藏了自己里莫利亚人的身份。他和序旿可能都信教,序旿想要拯救世界,却遭到了约书亚的嘲讽,两个人发生了矛盾,序旿就被约书亚捅瞎了。 在一个月黑风高的夜晚,序旿接收到了恒形神的指示,他需要重新回到他的故乡,不料被约书亚撞见了。约书亚也想去那个地方,可是序旿不肯,然后两个人就打了起来。 也可能是约书亚知道了去恒形文明星球的方法,但是需要有里莫利亚人的眼球作为献祭品。他不舍得用自己的眼睛,就挖了序旿的眼睛,所以序旿才一直在逃跑。 说不定序旿就是里莫利亚人里最特立独行的,他一边乐于助人,一边冷酷无情地做坏事。约书亚发现了序旿的本性,两个恶人一拍即合。序旿把去往恒形文明星球的方法告诉了约书亚,约书亚一下子翻脸不认人,就挖了序旿的眼睛。 或者是他们两个都知道方法,但是在抽签决定用谁的眼睛的时候,序旿因为运气不好所以输了。不对,应该是约书亚出老千,然后序旿才输的。 里莫利亚人难道就没有点超能力吗?如果神派下来的人这么随便,那还派下来干什么?所以序旿可能无法控制他的能力,在五岁的时候误杀了温妮莎,后来又被约书亚撞见了自己的能力,约书亚想要将序旿的能力占为己有,就把他的一只眼睛挖了出来,但是没挖完就让序旿给逃了。 蜘蛛越想越觉得十分合理…… 第51章 第五十一章 原本还是艳阳高照的下午,现在却掀起了狂风暴雨。菲莉兹和朋友卡琳达在一处咖啡厅里等待着JF,他是名记者。 JF迟到了四分钟,不过菲莉兹并没有介意。雨势这么大,路上堵车也是正常现象。 只见JF的身上还有些水渍,像是没有带伞一下车就冲进咖啡厅的。在前台揪了两张纸巾之后,他迅速地往头发上拍了几下,嘴里似乎还在叽里咕噜着什么。不知道怎么回事,菲莉兹本该同情下这位先生,但是他看上去真的有些迷糊和搞笑。 “请问是LZ小姐吗?”他缓过了淋雨的尴尬劲,开朗地挪步过来。 “是的,您请坐。”菲莉兹点了杯热咖啡给记者。 “谢谢!你旁边这位是?”记者好奇地看向卡琳达。 “她是我的朋友卡琳达,她的母亲因为虫子被送到精神病院了。” “现在情况还好吗?”记者脸上的愉快顿时消失。 “不大好,他们说我母亲得了严重的精神分裂症。”卡琳达低垂着头,声音有些沙哑,很明显刚哭过。 菲莉兹安抚着卡琳达的肩膀,随后告诉记者:“是虫子咬的,虫子爬到了卡琳达妈妈的身上。” “你家的那只虫子还能找到吗?”记者没顾上喝咖啡。 菲莉兹遗憾地表示:“找不到了,这种虫子还会装死,普通的杀虫剂对它不起作用。” 这么可怕的吗?记者连声问她们:“你妈妈的眼睛是浅色的吗?这些虫子一般会出现在哪里?被咬的人的身上会有伤口吗?” 卡琳达回答他: “是浅色的,我只知道妈妈的脖子上和手臂上没有包,但是她的身上我不清楚。” “虫子喜欢躲在家里的角落,卡琳达出门前还听到声音了,可能虫子还在她家的碗柜里。”菲莉兹用一种渴求的眼神凝望着记者。 “那可以去你家看看吗?”记者几乎不带思考地脱口而出。 “太危险了,虫子也会咬不是浅眼睛的人,我的朋友艾布纳就疯了。”卡琳达握着的咖啡都在晃动。 “没事,去看看。”记者和菲莉兹异口同声地说道,二人互相看了眼对方,记者微笑了下。 卡琳达和母亲相依为命,如今母亲被送到了精神病院,她甚至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读完大学了。赫德镇精神病院的照理费用出奇地高,因为床位紧缺,如果贸然出院可能再想住都住不上了。 菲莉兹把自己的伞递给了记者,随后和卡琳达共用起另一把伞。卡琳达的家在一个旧小区,门卫还在保安室里清闲地看着电视,根本懒得去追究记者与菲莉兹的身份,三人就这样光明正大地走了进去。 在电梯口,他们撞见了一个老太太。老太太满脸鄙夷地瞥了下卡琳达,随后就往旁边移了几步。电梯门开了,她抢先一步挤进电梯,依旧是脸色难看地用钥匙抵了下楼层键。 到了4楼,老太太就像是要避开瘟神地快步走出电梯。 “砰”!三人在准备进屋前还被隔壁的关门声吓得一激灵。 “她为什么这样啊?”记者忍不住问道。 卡琳达开启了客厅的灯,并弱声地解释:“阿姨以前不这样的,但是自从我妈妈病了以后,她就觉得很晦气。” 菲莉兹接了一通电话,没过两分钟,她的表哥也来到了这里。表哥不仅全副武装还戴了个骑行头盔,记者还看到他从包里掏出了捕虫网和厚手套,仿佛有一举将虫子抓住的架势。 菲莉兹和卡琳达也各自穿上了厚外套,并用围巾包住头部。 这准备也太充分了吧!在记者愣神的时候,菲莉兹还拿了件长大衣和围巾给记者:“先生,保护好你自己,一定要把这些东西发出去。” “哦哦,好的,谢谢。”记者接过了装备,也开始小心翼翼地把自己包起来。 四个人都尽量不发出动静地靠近厨房,里面确实传来了断断续续的嗡嗡声。 由菲莉兹的表哥先行进入厨房,他循着声音打开了柜门,而菲莉兹则是站在远处帮他打着手电。 虫子暂时没有了声音,但是表哥却好像已经发现了虫子,他将手直接伸进柜子。 “抓到了。”表哥冷静地将虫子抓了出来,并把它放进了玻璃瓶。 所有人的表情顿时舒张,原本还以为虫子可能会飞出来呢,结果竟然如此顺利。 他们全都凑向这只虫子,这只虫子有大拇指盖的大小,长得就像颗黑色的扁菱形,而且嘴巴一直左右摆动磨合,看上去十分暴躁。 记者拍摄完照片之后先和菲莉兹说:“你等下,我和我朋友打个电话。” 景奕收到了几张加齐拍来的照片,在网站搜索过后,他发现这只虫子属于未知品种。加齐没几下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景奕,你们那里可以研究虫子的毒性吗?被这种虫子咬完之后人好像会不受控制。” “你在哪儿?”景奕的重点是这个。 “我在沙姆,这里有虫害,一户人家刚好抓到了虫子。”加齐马上回答。 “可以,但是得注意那个玻璃瓶不能松气,你赶紧离开。” “好,那我和他们商量下。” 加齐在挂断电话之后询问身旁的镇民们:“这只虫子你们打算怎么处理?” 菲莉兹刚才听到了电话那头的回应声,她考虑了一下,也想跟踪进度:“您朋友是在哪里工作,能把他的联系方式给我吗?” “他是福诺瑞的研究员,那里有生物实验室,我可以给你他的电话号码。”加齐认真地解答。 菲莉兹觉得记者的态度非常真诚,她决定相信记者:“那您就把虫子带走吧,如果有消息请第一时间通知我们。” “好,不过这种虫子可能是会喷毒气的,你们要小心。”加齐根据景奕的建议推测,给出了有必要的提醒。 好在目前的四人都很正常,并没有出现不良反应,这也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虽然说记者确实需要敏锐的侦查执行力,但是针对加齐这种冒失的、毫无防范的直接深入危险区采摄的行为,景奕其实可以批评他个十分钟。 他还得批评自己,如果自己能早些提醒加齐调查这种事件的风险性,也就不会发生这种情况了。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奇怪,自己为什么会在这里? 英诺森提放下了手中的花洒,眼前的这个地方对他来说非常陌生,就好像自己正在做一场白日梦。 他的嘴里莫名其妙地跳出了一段歌词,好像他最近一直在唱这首歌,但是自己为什么要唱这首歌? 他拿出了自己的手机,手机密码他还没有忘记,相册里有好多猫的视频和照片。 是汉尼,它在猫架上玩得很开心,一个戴着口罩的女人正在用逗猫棍吸引它,它来回晃悠着爪子,脑袋也跟随棍子上下左右地移动。 汉尼的胃口还不错,不仅一碗猫粮全都能吃干净,还能吃得下猫条零食,怪不得身子圆溜溜的。 它还会打哈欠、打滚、打玩具,看上去顽皮得很。 英诺森提不知不觉地就翻完了近期的视频和照片,他看到了汉尼懒洋洋地躺在猫窝里,这里是自己的出租屋。他又点进了一个视频,背景音里还有人在喊着“汉尼、汉尼、汉尼……”可是汉尼就只是甩甩它的尾巴,根本不舍得从窝里出来。 这个正在叫猫的人是自己吧? “汉尼、汉尼……”英诺森提也试着喊了出来,他发现自己的声音和视频里的人的声音有90%的相似度。 慢慢地,他看到汉尼越变越瘦,越变越小。最后一张照片上的它躺在一个生锈的井盖上,眼睛都没有完全睁开。 忽然有条消息发了过来——“兄弟,你咋回事?上班时间想猫了?” 老板?为什么老板会和我称兄道弟的?英诺森提有些匪夷所思。他打起字来:“我需要做什么?” “当然是继续浇花了,玩这么久手机,小心被炒鱿鱼啊。”蜘蛛怀疑英诺森提的脑袋秀逗了。 “我为什么要浇花?”英诺森提再次发问。 好小伙,竟然能比我更懂造反!蜘蛛进而回复:“偷懒乃人类的天性,这我可以理解,但是你要把握好分寸,偷懒也是要有技巧的。比如说你起码得站到摄像头的死角区,或者假装上厕所也行啊。” 英诺森提看到这回复更迷惑了,老板还会□□工偷懒? “老板,我想和你请个假。” “你怎么回事?” “我感觉自己需要休息。” “行吧,那你自己去请吧。” “怎么请?” “就和他们说你身体不舒服呗。”蜘蛛没想到自己曾经看中的人才,如今已经沦落到请假都要让自己帮忙想借口了。 “我不应该直接和你请吗?他们是谁?” 蜘蛛本人瞬间感觉自己全身的血管都打了个结,可能脑血栓发作就是这种感觉。 “你是不是中毒了?” “有可能,我感觉自己记不起来东西。” 完了,蜘蛛本人如遭五雷轰顶般的怔了五秒。 “接下来照我说的做。” 英诺森提按老板的要求,来到了隔壁的一栋房子。门口的大叔微笑着朝他招呼了一声:“怎么突然回来了?” 英诺森提也自然地回应道:“哥,我得请两天假去趟医院。” “行,什么情况啊?”大叔赶紧问了一句。 “我爸住院了,我得去照顾他。”英诺森提马上迈开腿跑上了三楼。 可怜的年轻人,前阵子祖父去世了,现在父亲又住进了医院,真是祸不单行。大叔拨起了另一个园丁的电话,准备通知他和英诺森提换个班。 英诺森提可能是遭“神罚”了,目前他还相对理智,但是要是在序家发起疯来可能会被抓去坐牢。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约书亚,我这有个被‘神罚’的人,你赶紧来泰缪之州10号接他。” “他去过沙姆是吧?检查下他身上或者附近有没有会叫的虫子。” 英诺森提正在收拾背包,他收到了老板发来的新消息——“仔细看看你自己身上有没有虫子。” 英诺森提虽然有些疑惑,但是事到如今,他疑惑的东西多了去了,他即刻检查了起来。 头发、衣服、裤子、鞋子全都没有,英诺森提回复老板:“没有。” 蜘蛛在这周围也没有听到虫子的叫声,它迅速地给约书亚回了信息:“没有。” “人目前什么情况?” “脑袋像缺了一半,记不起东西,不过我已经在让他收拾行李了,你得好好看护他。” 看到约书亚的IP位置正在朝这移动,蜘蛛松了半口气,接下来只要英诺森提别突然发作就好了。 英诺森提准备好背包下楼,刚好碰上希尔达和南茜正在餐厅吃饭。 “英诺森提,你要去哪儿?”希尔达率先问道。 “我得去医院照顾我爸,你们好好用餐。” 英诺森提走向大门。 “祝你父亲平安无事!”希尔达衷心地喊道。 南茜的声音虽然小,但是英诺森提也听到她喊了一声:“路上注意安全。” “嗯,谢谢。”英诺森提看见这两位女士,内心总能有一股暖流上涨。 老板说他帮忙打了辆去医院的车,英诺森提觉得自己的脑袋也得检查下。 父亲真的没有去世而是住院了吗?老板到底是谁?自己要不要继续相信老板的话? 英诺森提在门口等待的时候还特意将手机调至静音,万一导航软件显示的路线并非去往医院,他就得找机会逃跑。 “他兜里有把小刀,你看着办吧。” 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消息,开启了看戏模式。 “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你先把他的小刀扔了。” “你不是会催眠吗?” “没用,我催眠不了神经不正常的人。” 蜘蛛看了眼英诺森提紧攥着小刀的手,他要是睡着了自己偷把刀是轻轻松松,但是现在过去不得直接暴露啊! “我搞不定。”蜘蛛当起了甩手掌柜。 约书亚没有再回复蜘蛛的消息,蜘蛛看了下他的IP走向,这家伙好像在往施佩尔开啊。 “约书亚,你回去干什么?” 约书亚仍然没有回复蜘蛛的消息。 蜘蛛再次看向英诺森提紧攥着小刀的手,只能开搞了…… “把你握着的小刀放到包里,不能先伤害司机。”蜘蛛给英诺森提发来了消息。 第53章 第五十三章 英诺森提警惕地向四周扫视了一通,难道这有摄像头? 他没有将小刀放进背包,而是给老板回了消息:“我不会先伤害他。” 蜘蛛把这段对话的截图发给了约书亚,约书亚照旧没有回复。他的IP位置都快到施佩尔医院了,难不成是回去拿东西或者找人帮忙? 到目前为止,英诺森提在门口等了足有半个小时,神色却依然镇静,并没有任何发狂的迹象,这令蜘蛛有些不解。 这时一辆出租车行驶到了这里,约书亚则是坐在后座。 蜘蛛看到这一幕,心里只有一个念头:遭雷劈的东西,又在测我。 景奕看到英诺森提甚至都不用和蜘蛛确认他的身份,这个人就是当时跟着汉娜一起走进珠宝交易所的人。 “上车吧,是去医院。”约书亚平静地说道。 他没有帮英诺森提开车门,而是挪到了里面的座位。 英诺森提打开车门后发现自己的手上油油的,他搓了搓手指,结果就无法控制身躯地倒向约书亚。 约书亚将他扶到了另一侧,两人得以保持了正常的距离。 蜘蛛爬上了约书亚的耳朵,悄声地评价:“装不死你啊。” 约书亚拿出手机打了一段话不发送——到医院后把这个人的身份资料发给我。 约书亚没换手机,但是他和人换手机卡了。蜘蛛故意开玩笑:“凭什么,我现在发不行吗?” 约书亚连字都懒得打了。 到了施佩尔医院,景奕便用随身的取卡针将手机卡取了出来,并且快速地将放置在警卫室桌面上的手机卡安进了自己的手机。 还真是有够提防我的,蜘蛛继而问约书亚:“你累不累啊?至于吗?” 约书亚没有回答它,而是用纸巾抹了下车门把手,接着将英诺森提扶出来。英诺森提就像条瘫软的果冻,没过一会儿就有两个护士推着担架平车出来接他了。 蜘蛛将英诺森提的身份信息和背景资料发给了约书亚,这是一个父母双亡的新南岛人,目前25岁。 护士并没有对英诺森提进行身体检查,而是把他送进了一间独立病房,约书亚和蜘蛛也紧随其后。 蜘蛛确认好这间病房没有监控,便开始按照正常音量说话:“你还能给人面诊?” 景奕翕然开口:“他从什么时候开始记不起事的?” “就上午,猛不丁地中邪了。”蜘蛛回答。 “他为什么会在泰缪之州?”景奕再而问道。 蜘蛛觉得这点事也用不着隐瞒约书亚,干脆地把情况全都铺开:“他是我雇来调查序旿的,当然得在他家里工作了。” 景奕套上白大衣后,不咸不淡地回了句:“你为什么这么想调查序旿?” “要你管。”蜘蛛本人喝了口饮料。 英诺森提渐渐睁开了双眼,他正躺在病床上,而床边坐着一个穿着白大衣的人,这人是医生吗? “英诺森提,你还记得什么?”景奕神情森严地看着英诺森提。 英诺森提感觉自己的记忆就像张看不懂画面的草稿纸,他的眼球跟随着思考行为一起上移。 “我的猫、我的出租屋、一点歌词……”英诺森提费劲地琢磨着。 “你的记忆力出现了问题,需要进行风险较低的脑活检手术,等会儿签完字得先做个体检。”景奕将桌面上准备好的手术知情同意书和笔递给了英诺森提。 英诺森提一字不落地详阅起来,最后有些窘意地问向医生:“这要多少费用啊?” “1000尔克。”景奕已经把费用缩减了十倍。 还算是可以承受的范围,英诺森提签上了字。正当他准备把单子交给医生的时候,他猝尔想起了老板说的父亲在住院的事。 “我爸在哪个病房?”英诺森提紧张地问医生。 糟糕,忘记和约书亚讲这茬了,蜘蛛本人暗自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你父亲的名字叫什么?我可以让护士帮你查下。”约书亚从容地回答。 英诺森提又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起来:“尤莱昂·邓科里先。” “嗯。” 约书亚收走了单子,并交代了下门口的护士,在离开前他给蜘蛛发了条信息:“虫子已经在研究了,发张他的猫的照片给我。” 蜘蛛决定先守着英诺森提,于是便没有继续跟着约书亚。 加齐昨天在沙姆做的血检报告出来了,结果十分正常,不过他更担心景奕。问序旿项链的颜色,突然和自己换手机卡,还要让自己把收到的短信截图给他——“约书亚,你回去干什么?”还有那个对话截图,这也太危险了吧。 在将虫子交给克莱尔博士之后,加齐再次来到了医院这边的警卫室,并用景奕留在桌上的取卡针将手机卡放进手机。 手机一有信号他就给景奕发了消息:“景奕?” “结果出了吗?”景奕即刻回复他。 加齐有点郁闷,景奕在瞒着自己,但是按他车上要求的,自己也不能再继续追问他。 “非常健康,解决不了,得和我说啊。” “哦。”景奕就简单回了一个字。 哦就是没事的意思,加齐也准备打辆车去采访点了。 病毒学专家唐·里维杰博士、横玉博士,昆虫资源学专家普朗格博士和神经生物学专家克莱尔正在医院的P4级实验室里研究虫子。 他们暂时把这种虫子命名为菱形虫,菱形虫的生命力在此刻也相当旺盛,但是即使与小白鼠共处一室,它也不会主动对其进行叮咬。 接下来他们将对菱形虫的分泌物进行分析,克莱尔本来以为约书亚也会过来,结果却迟迟不见他的身影。 芭芭拉正在自家的夜光泳池里游泳。人类是种奇怪的生物,即使能够投身于广袤的世界中探索一切,但终究会因为意识到自己的渺小而瑟缩到一个角落以寻求安定。 雾岛也是如此,领先人类、掌握人类、蔑视人类却无法舍弃人类。到底谁才是大世界,谁才是小角落呢? 一道烁亮的流星划过天际,它像是掉进了芭芭拉的眼眸,泛出了转瞬即逝的绝美光华。 为什么会有比流星还要吸引人的存在?弛然走来的女秘书不自觉地微笑道:“夫人,博士到本宅了。” 第54章 第五十四章 有限的生命使人重视有限的情感。 在离开雾岛前,我只能做到字面上理解这句话的意思。 可以不直接培育后代,保持有性繁衍,这也许是里莫利亚人唯一幼稚的行为,我们想留下更多名为血缘的羁绊。 然而,只有囿于所谓道德伦理的人类才能将这种羁绊贯彻到底。 人类是如此的脆弱,一道伤口就会使他们流出鲜血,不止是眼睛会流泪,连他们的身体都要在受损时向自己的意识进行哭诉。 正是因为容易受伤,才会更加爱惜。 可是弱者能够保护得了什么?寿命在逝去,情感在流失,在恒久的时间里,人类最终都会消失,像从未出生过般地消失。 芭芭拉今晚打算让头发长成黑色,她还没试过这种颜色,她一直觉得这种颜色很朴素来着。 她穿了件淡雅的白金丝长袍,并从桌上拿起了约书亚赠送的那本回忆录。 约书亚正坐在大厅的沙发上,即使芭芭拉走下楼梯,他也没有顺声望去。 秘书为他准备的红酒他也丝毫未动,芭芭拉坐到了他的对面,只剩下两个人在豪华奢丽的大厅里。 “夫人邀请我的方式就是派人跟踪我。”景奕停下思索后扫了芭芭拉一眼。 芭芭拉对约书亚最近的警惕性颇有赞赏之意,她翻开了书页:“抱歉,说来你可能不信,我只是想护你周全而已。” “夫人这么在意一个人类,倒不太像是里莫利亚人的作风。” 景奕谛视着芭芭拉,她的面颊闪过些微笑影。 “难道你见过里莫利亚人?”芭芭拉轻松地问道。 “你把两次诊疗时我说的话都忘了。”景奕怅然地与其对视。 芭芭拉稍一回顾,是只要相信就能看见还有有用就相信是吧。她继而开口:“得到我的血液就能去除你母亲脑内的消了。” “夫人,你不介意自己划一刀吧?”景奕一副顺理成章的样子。 “可以啊,但是血要怎么带回去呢?”芭芭拉望了下桌上的酒杯,眼含笑意地说道:“这酒你就不品品吗?” 景奕瞬刻就拒绝了: “酒精过敏。” 芭芭拉将回忆录放在身旁,并将头上的一支银簪取下,如瀑的长发顷刻间垂落开来。 “先用你自己的血装满那个杯子,我就划。” 景奕没有接过簪子,他将红酒倒到了垃圾桶里。随后拿出了自己口袋里的一包东西,这本来是给不愿配合的英诺森提准备的。 芭芭拉诧异地看着约书亚翻开了他的袖子,并将橡皮带捆紧于他的上臂。在拍试了几下肘间之后,他便开始打开一包酒精片往上涂抹,几乎是快到看不见的动作,采血针头飞进了他的静脉血管。 血液很快流满了整个储血罐,约书亚把连接管头的软管拔出,在将存好的血倒到玻璃杯后,又继续把储血罐接了回去抽血。 限制人类羁绊的不单单是道德与伦理,还有利益与情感。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如此纯粹的情感,芭芭拉安静地欣赏着约书亚的行为,这种舒爽是潜水时被海洋拥抱,跳下天空时被劲风贯透,走上山巅时被雪雾依偎。 玻璃杯所积攒的鲜血就要达到标准线的一半了,它看上去就像是一杯崭新的酒液。 “迦特被我们称为榨酒处,当信徒留下血液,就会有专门定制的死神常伴你的左右。”芭芭拉重新拿起了哲人回忆录,并开始翻页。 景奕没有看向她,只是低喃道:“你把自己说得像只寄生虫。” “即使你不在意自己的死法,可你的家人与朋友呢?”芭芭拉凝瞩着约书亚,语气并没有怒意。 “人生来就是孤独的。”景奕又接上了储血罐。 芭芭拉翻到了一句很喜欢的哲言,她立时念出了声:“我首先感谢能够感受到这一切美好的自己,我要给自己一个浪漫但又真实的拥抱,并且再次提醒自己,世界因有我的见证而繁盛欢悦。” 这段话被景奕打了括号,句子跟随着括号一起搬到了他的记忆当中。在渺无希望的日子里,他的心底还会因为它泛起涟漪。 芭芭拉抬眸看了一眼约书亚。人类偶尔会展现出别样的坚强,即使在想要离开的时候也还是会选择停留。 “可以了。”芭芭拉泯了一口自己的红酒。 景奕将工具装进了包装袋,并用棉签按压了会儿出血口。 芭芭拉用簪子重力地刺向自己的手腕,并十字划开,然而没有一滴血,一滴血都渗不出来。 甚至连道红印都没有…… 里莫利亚人不会流血?那序旿为什么会流血?景奕放下了袖子。 “消是种生物机器人,按照人类目前的医学水平是取不出来的。” 芭芭拉正等待着约书亚绝望的眼神,人类的一小丝星火被巨浪扑灭的画面,是该多么悲壮可泣呢? “哦。”景奕随口回应道。 “在末日到来之前,如果你想与我一同远行,我将随时欢迎你。”芭芭拉此时的笑容就像是一滴纯洁无瑕的露水,仿佛下一秒就会蒸发。 景奕云淡风轻地问道:“怎样的末日?” “那是一颗极小的宝石,却会占满人类的眼球。”芭芭拉的声音里居然夹杂着些许凄婉。 这是恒形之书上里莫利亚先知的预言,景奕遐思后说道:“白色的黑餍。” 芭芭拉倏然敛容:“这也是你凭空想象到的?” 景奕没有回答,只是饶有兴味地看向自己的玻璃杯:“是去哪远行?” 芭芭拉的视线也跟随了过去:“深海,这杯血你可以自己处理。” “沙姆之洋的深处吗?” 芭芭拉本想否定约书亚的猜测,但是看着收藏品意兴盎然的样子,她不禁也想要把玩一番。 “对,好好考虑吧。” 景奕拿起了酒杯,并简单问了句:“杯子还要吗?” “送你了。”芭芭拉称心地微笑道。 约书亚带着酒杯起身,并走向大门。门自动打开,门外的四个护卫同时向他鞠了一躬。 他径直走出了庭院,将血倒到了灌木根部,并在景观灯下看到了一个树桩式的垃圾桶,玻璃杯被他毫不犹豫地投了进去。 黑餍所致的末日将会使所有人类不复存在,通过毒物传播的神罚却不能百分百地致人死亡,但是黑餍不是只是在部分人眼中才是白色的吗? 第55章 第五十五章 怎么两个都失守了? 蜘蛛刚从英诺森提那出来想要找约书亚,结果发现约书亚也躺在病床上。 不过稍有区别,约书亚还能睁着眼睛看手机。 “你咋了?”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 约书亚看到信息并没有回复,而是直接说话:“黑餍是白色的。” 蜘蛛听到这条新线索,先是发了个不正经的建议:“那叫白魇不行吗?” 约书亚陡然用手背捂住了双眼,不再发话。 这就哑了?蜘蛛很是兴奋,决定再逗逗他:“难道黑餍的命名者是色盲吗?” “他的那条项链你见过它白色的样子吗?”约书亚低声发问。 蜘蛛本人打开系统重新翻看了一通自己拍摄过的照片,就那么几张有露项链的。从五六岁到十几岁,序旿的那条项链就没白过。 “没有。”蜘蛛回答完又补充问了句:“你什么时候见到过它是白色的?” “高中还有大二的时候,有纯白的,也有黑白相间的。”约书亚还在闭目“养神”。 “原来他有这么多条项链吗?还是说这项链会变颜色啊?” 蜘蛛没开玩笑,而是认真地猜测。 景奕将手移开,眼睛直视着天花板的灯光。 “一个换一个。” 蜘蛛跳到了他的床单上,换了另一副壮汉口音:“行啊,答不好就让你多躺几天。” “调查到什么程度了?”景奕的神色就像教导主任般严正。 “序旿5岁的时候可能杀了他母亲温妮莎·赫伯特,可能14岁的时候离开了序家,在你大二的时候可能被某个人渣捅了,之后序家火化了他的尸体,也许是他的尸体吧。” 没有一个是确定的实证……景奕也礼无不答地开口:“也许他至少有两条项链,而且项链可能会变色。” “你刀口在哪儿,我帮你看看处理得干不干净。”蜘蛛不怀好意地开始往约书亚的脖子上爬。 “你不困吗?我睡了。”约书亚阖上双眼。 蜘蛛两下就找到了约书亚的创口,他的腰椎上贴着一片敷料。 它快速爬了出来:“腰椎间盘突出很容易复发的,这就是你的报应啊!” 弹指间,它好像看到了约书亚嘴角掠过的笑意。 “干啥,你怕痒啊?”蜘蛛来了点兴趣。 约书亚没再有回应,安适如常地睡起觉。 蜘蛛看在偶尔要关爱老弱病残的情况下,便停止了对约书亚的“骚扰”,转而爬回到英诺森提的病房。 清晨,加齐准备视频采访一个男青年。这个男青年叫做威柯,他是艾布纳的朋友。 威柯原以为这种精神失常的现象会离自己非常遥远,因为他身边没有人是浅色眼睛的。另外,他本人对恒形教的态度几乎是嗤之以鼻,内心毫无敬服可言。 然而,他最好的玩伴艾布纳居然就在自己的面前犯了癔病。艾布纳是一个心思细腻的人,经常会埋头研究关于教文、占星术、诗歌这类威柯全然不解,当然也满不在意的巫蛊邪物。 本来这算是艾布纳的自由爱好,威柯也没有想要干涉的意思,但是在外吃饭时,艾布纳却开始忐忑不宁。艾布纳害怕菱形虫子,他说他在家里听到了虫子的声音,神将在不久后找上他。 那时附近发生了一场交通事故,威柯由于好奇便过去现场探查,结果不曾想艾布纳竟然就消失不见了。好在一个热心男子撞见了艾布纳的行踪,他为威柯指明了艾布纳的去向。 艾布纳当时已经是判若两人了,他死死地抱着一棵树,嘴里只会胆丧心惊地叫喊着求神不要把他带走,还有请宽恕他这样的谵语。 艾布纳说神点了他的头,威柯想要把他拽开,却被他悍然不顾地打了一拳,之后艾布纳就开始试图把靠近他的人全部驱走。 最后警察带走了艾布纳,在精神病院里没住满三天,艾布纳就去世了。他的父母即使痛入骨髓也只能为了继续正常抚养女儿,而选择慢慢花时间淡忘这一切。 加齐还向威柯提了有关热心男子长相特征的问题。威柯表示那个男人看上去有二十多岁的样子,银发蓝眼,面容蔼然。 加齐费了一番功夫,终于从满满当当的抽屉里翻找出了高中的毕业照。威柯端详起镜头照片中的这个银发男子,虽然有点相像,但是他并不能保证他与那个好心人是同一个人。 采访结束后,加齐的同事金瑞·奈特利走到了他的工位旁。 金瑞·奈特利有着一头打理得平整发亮的红发,通常都是西服套装加身,给人一种成功人士的第一印象。不仅是外在的打扮体面稳重,就连生活习性也很是规律有条理。 作息时间精确到分秒,不说多余的废话,遵守公司的规章制度,高度完成领导下达的任务,并且只有在团建时才会抽出时间发展人情世故。 在他的衬托下,加齐宛如一只花里胡哨的鹦鹉。 “上面要求这个地方的舆情不能发。”金瑞·奈特利像个会说话的机器人,语气里没有任何情绪。 “为什么?”加齐疑惑地看向金瑞·奈特利。 “没有为什么。”金瑞·奈特利说完这句话就转身回到自己的位置。 “为什么?是不能说虫子还是不能说精神病?”加齐追问。 “在没有足够的证明前,禁止对外报道。”金瑞·奈特利带着他的公文包走出了办公室。 是怕造成恐慌和犯罪率上升?那就先等证明吧。加齐开始麻溜地收拾起采访的稿子,他还得再赶去运动会的开幕式进行采访。 不知道景奕安不安全,加齐在收拾东西的中途又拿起了手机。当他打开通讯软件之后,首先点开了景奕的个人名片。 景奕在早上八点半新增设了签名,还真是挺简约的,就一个省略号。看得出来他并不想在签名上展示自己,而这签名也确实无法具体展示他,不过人没事就行。 加齐走出公司大楼也发了条打卡:一张艳阳高照的照片,配字——果然,勒贝索还是晴天招人喜欢。 第56章 第五十六章 血质无其他致病因素,发现海马区神经原纤维缠结和退化斑,脑皮质有萎缩迹象,基本上可以诊断为记忆衰退症。 也就是说英诺森提中的不是“神罚”,蜘蛛打开了英诺森提的手机,把病理诊断结果发给了副管家,并向她主动提出了辞职和致以歉意。 副管家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立刻给英诺森提结了工资,还是一整个月的工资。 约书亚给蜘蛛发了条信息:“让他住在施佩尔疗养院,定期做体检。” 英诺森提一介孤家寡人,如今大脑还缩水了,让他回新南岛确实是有点危险。 “疗养院这边也能照看猫吧?”蜘蛛给约书亚回了信息。 “可以。” 那就让宠物店的人把汉尼寄过来,蜘蛛又开始给宠物店的服务人员发起消息。 交涉完毕后,它觉得自己的人情味有些泛滥,不禁给约书亚又发了条信息:“你不要以为我心里有愧才大发善意,我只是觉得痴呆症的人有一定的观察意义。” 约书亚只回了一句:“等他醒了会有护士来接。” 蜘蛛打开了IP追踪,约书亚正在疗养院里,不过具体的办公室它分辨不出来。 他说虫子已经在研究了,但是虫子的研究室不是在医院这边吗,难道他去疗养院工作了?蜘蛛准备过去探查一番情报。 来到疗养院蓝楼之后,它开始按照顺序勘察起来,大厅一楼的第一间办公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个戴眼镜的男咨询师正在和一个大款打扮的男人聊天,正在聊的内容还是迦特最新的政策走向。这些都是蜘蛛听到耳朵长茧的东西,无非就是投资的潜力股还有收益势头最旺的好项目。 只不过他们一直沙姆沙姆的,蜘蛛还有点不想走了。在确定他们的话题已经转移到旅游经历分享之后,蜘蛛开始爬向第二间办公室。 一个女人正在忙碌地敲击着电脑,非目标,过。 第三间办公室有点氛围,一个女心理咨询师,另外一个男人像是“泪失禁”体质。蜘蛛也看起了热闹,男人似乎是因为夫妻关系不和谐而在发泄情绪。 “博士,你说我该怎么做?我难道真的比聂戴契夫公爵差吗?”男人抬起头,仿佛这样就不会再使眼泪落下。 当然是离婚了,当断不断必受其乱。蜘蛛甚至开始脑补起公爵的复仇计划。 女心理咨询师井井有条地开始道来:“其实这件事情你们双方都有些错误,当然你们目前缺少沟通的机会。你们至少应该……” 蜘蛛跟着听完了女心理咨询师的分析,好像也还可以,不过这耐心不是一般人能有的。 第四间办公室里没有人,但是桌面上乱七八糟的,估计不是约书亚的办公室。蜘蛛瞥见了桌角的一个画框,里面的画是约书亚在拜尔伦街买的树皮画。 约书亚这家伙果然是表面一套,背地一套,假洁癖。蜘蛛跳到了桌面,准备在上面乱写点什么,就本尊到此一游吧。 它挤开报告册,结果第一页写着克莱尔的名字。哦吼,蜘蛛停下了张狂的动作,并老实地撤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四间办公室里都有人,而且也不是目标。 蜘蛛感觉自己就像在挖金矿一样,离目标越来越近了。 第九间办公室真是明窗净几,让蜘蛛忍不住想要好好踢踏一番。然而它竟扫描到了角落的微型摄像头,能干出这种事的除了他还能有谁。 蜘蛛顺脚钻进了抽屉,并在文件封面上看到了约书亚的署名。留点什么惊喜好呢? 蜘蛛夹断了桌上的自动笔芯,摸回到抽屉,并开始横向推移步足,在末页写起字来:已阅,不合格。 都13:09分了,约书亚既没回来办公室,又没出这栋楼,难不成掉厕所了? 除非他把手机藏在了这栋楼,蜘蛛决定主动出击,再去其他楼层寻找约书亚的踪迹。 二楼没人,三楼都是实验室,门的缝隙不够大不好溜进去,蜘蛛只能先跳上玻璃窗窥视里头的动静。 一个女人正在往锥形瓶里倒着白色粉末,摇晃瓶体之后,她将瓶子放入了超声机,并开始给另一瓶液体包上密封膜。她旁边的男人正在认真地配比着试剂,两人看上去都是恪尽职守的好员工。 自己居然差点成为了他们的监工,蜘蛛觉醒后又开始行动起来。不过,做实验看上去的确挺有意思。如果可以让人多长出几只手,而且还能自如地控制手的粘性,那就再也不用怕有东西摔坏了,爬上全球最高的大厦,估计也是分分钟的事。 当然就算这种药品成功研发了,自己也是不会亲自去爬大厦的。 隔壁的实验室没有人,蜘蛛加速地跳向走廊尽头。 目标发现。 约书亚正在用移液器往一排试管里交换着不知名的溶液,旁边的自动分液仪也在运行着,淡黄色的试剂瞬刻间就被均匀地转移到枪头盒上。 蜘蛛又看到约书亚往几盒玻璃皿里滴入了浅红色的液体,随后他便把这些东西装到了摇床箱当中,设置好机器后,他又转而去另一个操作台的电脑前开始检测光谱。 观望着约书亚专注的眼神以及措置裕如的操作,蜘蛛不知不觉地按捺住了破坏欲,还多少有些期待起最后的成果。 15:21分了,蜘蛛才想起约书亚昨晚刚动的手术,到现在还没吃午饭。这人不仅喜欢虐待别人,还喜欢虐待自己? “手术把胃都切了?”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 桌面上的手机振动了一下,约书亚走过来瞄了一眼。 他停顿了有五秒,便继续拿起按压式的马克笔往本子上记录着什么东西。十六分钟之后他把实验台清理干净,关闭了设备与几道闸门,这才摘下了护目镜、口罩和手套。他将实验服脱下挂进储物柜,终于离开了实验室。 蜘蛛跟在约书亚的身后,发现他走起路来蹑影追风的。也许他做的不是腰椎间盘突出手术,或者是里莫利亚人的身体恢复速度更快? 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约书亚收到了一篇匿名者发来的采访稿,蜘蛛也在他的肩上目睹了全部内容。 也许序旿曾在赫德镇出现过,得问一下这个人银发男的眼睛是否有异常的地方!蜘蛛原以为约书亚会继续追问,没想到他只是回了一条:“我没兴趣了解你发的东西。” 蜘蛛本人内心窃喜,它终于发现约书亚别扭的地方了。没兴趣就把它当空气呗,还特意回复干啥。 匿名方没有再发来新消息,约书亚离开了餐厅,他又准备回实验室。 蜘蛛可不想等会儿中途有事还得爬通风管出去,于是急忙跳了下来。 英诺森提正躺在病床上,表情十分安详。蜘蛛觉得就让他这么睡下去也还行,起码不用担心醒来时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不记得。 “爸,我唱歌比赛拿奖了,全校第一名!”英诺森提一回到家就迫不及待地冲屋里喊了句。 桌上摆放着不少食物,还有三人份的餐具。 “哈哈哈,可以,不愧是我儿子!”尤莱昂意气飞扬地从厨房里端出来一只香喷喷的烤鸡。 这时刚好在家里做客的姑妈古欧菈听到了消息,也不禁热烈祝贺道:“英诺森提唱歌从小就好听,有没有考虑当个歌手?” 英诺森提曾有过这个想法,他微笑着回答姑妈:“可以试试。” 听到这话尤莱昂脸上的喜悦之情顿时消失了,他有些疑难地开口:“这不太稳妥吧?我前阵子还碰到一个在桥上卖唱的,虽然他唱得也挺好的,但是赚不到多少钱,连衣服都是打补丁的。” 古欧菈摆了摆手,飞快地解释:“那是独立发展的,没头绪没经验的自然就没得赚。有签公司的话就不一样,人家有专业的包装技术,形象提升上去了,知名度怎么会不高呢?” “那创作方面呢?”英诺森提也想了解更多。 “这更不用担心,公司里合作的工作室和音乐人很多,专辑做完肯定能有宣传,拉赞助开演唱会都是水到渠成的事情。”古欧菈胸有成竹地看向英诺森提。 “不行,竞争压力太大了。儿子你还是先看看银行的工作,你表哥在银行的收入就很稳定,上班时间也规律。”尤莱昂也心切地望向英诺森提。 “哪个好行业竞争力不大啊?年纪轻轻的当然是要往自己感兴趣的方向打拼了。你说是吧,英诺森提?”古欧菈那自信的眼神让人觉得仿佛她才是个即将毕业的大学生。 英诺森提看到这番拉锯战的场面,倒是没有急于答应任何一方,而是先叉起了自己的烤鱼。 “再说吧,先吃饭。”因为拿到了奖,英诺森提的食欲还是很不错的。 后来英诺森提私下里去找姑妈聊了会儿,姑妈便热情地向英诺森提介绍了下她朋友的公司。 这公司里有二十个艺人,而且其中有几个人英诺森提也确实认识。英诺森提找几个前辈都聊了一阵,总体来说在这行只要不怕累,参演的机会多,出名的概率也高。 入司得先交一笔培训费和保证金,英诺森提没有向父亲要,而是找姑妈借了钱。 姑妈不仅爽快地把英诺森提送到了公司还欣然地称赞他是一个有勇气有实力的人,这样的人是不可能不火的。 借姑妈的吉言,英诺森提势如破竹地签下了合约。在回来准备行李的时候,英诺森提向父亲坦白了这件事,相当于先斩后奏了,如果父亲不同意也没有其他的办法。 尤莱昂并没有大发雷霆,而是拍了拍英诺森提的背包:“真鼓啊,如果你喜欢的话就去做吧。” 英诺森提坐上大巴后才发现父亲在自己背包的侧袋里塞了一捆钱。 一定得干出点名堂!英诺森提满腔热血地投入到训练生活中。他每天都要咬牙训练14个小时,长期的高强度训练使很多同期的伙伴叫苦不迭,但是英诺森提的适应力还不错,他甚至真的成为了团队里综合实力最强的培训生。 只不过没有私人手机,英诺森提没办法和尤莱昂分享这一切。 新年都只能待在公司,不过相应的有正式演出的机会了。英诺森提信心满满地和伙伴们准备了节目,结果演出的地点就只是个地下通道。 他们的观众只是零零星星的路人,大多数人都着急地准备回去与亲人相聚,只有几个人可能会给英诺森提他们拍点照片和视频。为什么呢?因为英诺森提他们唱的好听吗? 如果是因为好听的话,为什么没听完就走了? 路人的身上挂着自由的雪花,脸上浮满了温馨的微笑,而英诺森提只觉得自己像尤莱昂说的那个桥上歌手。 临时搭起的音响设备太差了,冬天这么冷谁会在两端透风的地下通道里听唱歌?英诺森提唱到手指都冻得拿不稳麦克风,麦克风啪地摔在了地上。 一对恩爱的老年夫妻即将离开此地,老太太被麦克风发出的噪音声吓得回过头来。看到这三个面目呆滞的年轻人,两位老者也只是在摇头后重新挪出了脚步。 英诺森提不断地开关和拍试话筒,终于功夫不负有心人地把话筒抢救成功了。他们表演到了十二点半,把烟花声当成了谢幕时观众的掌声,最后狼狈地坐上了回宿舍的车子。 演出资源都是由前辈们首先挑选的,公司也更看重背景条件好的艺人。像英诺森提这一票初出茅庐的新人最多也就能蹭到小型的企业商演,而到他们手里的实际工资还真就是赚的还没花的多。 会熬出头的,谁都是熬出来的。这是前辈对后辈说的最多的一句话,英诺森提也还没有放弃自己所怀揣的梦想,只要能让尤莱昂过得更好,熬就熬吧。 一次街头演出结束后,英诺森提在巷子角落听到了虚弱的猫叫声。 他循声走了过去,一只浑身湿漉漉的灰色小猫正躺在生锈的井盖上。不远处还有一只黄色小猫,不过它很明显已经断气了,一动不动的。 第58章 第五十八章 母猫应该是不会来这了,英诺森提拍了张照片准备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收养的。 然而猫还没睁眼,太小的猫不好照顾没人想要。 它一直在叫,还活着…… 英诺森提把它捧了起来,为了能养活它,他还得去买喂猫专用的奶粉。 因为自己的行程安排比较紧,英诺森提基本上都会让暂时空闲的伙伴帮忙照看小猫。 小猫有了名字,英诺森提叫它汉尼。它是英诺森提的忠实听众,一个不会鼓掌但是会一直在听的听众。 经纪人向英诺森提提出了出演电影的要求,英诺森提仔细看过剧本后,发现这剧本简直就是用脚趾头写出来的杰作。就算是让自己演男主,英诺森提也不想花功夫背这么弱智的台词。 不过这不是英诺森提自己能决定的事情,他一个歌手就这样被公司推去演商业片里的龙套角色了。导演是个发起火来能把女主演骂哭的人,他的唾沫星子甚至会飞到英诺森提的眼球上。 忍一时风平浪静,退一步海阔天空。英诺森提按捺住内心的怒火,如果不是为了那几个钱…… 自己到底是为了实现梦想而工作,还是为了钱而工作?英诺森提开始搞不清楚了,如果他是为了梦想而工作,那就应该立刻离开这个不靠谱的公司,在这里的运气实在太背。 可是刚还完从姑妈那借的保证金和培训费,现在的自己也就只能靠月底的那一点底薪还上个月的信用卡了,如果在合约到期之前辞职还得先赔付公司一笔违约金,出去后还得找新的工作和租房子交押金。 代价太大,还是再坚持两年。 英诺森提恭敬地继续念起台词,没到两天他的戏份就杀青了。 再后来看烂剧本对英诺森提也是件好事了,毕竟它再怎么烂起码都还会有人拍不是吗?一部片子再怎么不堪入目也有他的受众,像自己这样口袋空空的人还顾得着观众的审美? 盛夏的露天音乐节还算像样的舞台,在第一组彩排结束后,有一群人跑上了舞台。这些都是给举办方交了钱的粉丝,拍照、握手、搂搂抱抱、塞礼物、要签名这类的行为都是不受阻的。 英诺森提在后台看着女生们冲向隔壁乐队的主唱,他们那个乐队最近确实小火。 作为倒二组上台彩排的乐队,英诺森提他们走起了原先公司安排的抒情路线,果不其然,没人关注这种稀松平常的流水式歌曲。 英诺森提和另外两个朋友商量了一下,等到再次上台的时候就演唱他们原创的陷阱音乐。 调整完设备后,现场响起了机械风的鼓点,三个人自嗨式地唱起了阴暗无厘头的歌词,这种低迷脏狠的曲风竟然还收获了一批陶醉其中的听众。 在眩目的灯光里尽情泼洒囤积的灵感,随心所欲地摆动摇晃身体,任性肆意地宣泄想要表达的情绪,这才是英诺森提理想中的舞台。 “感谢你治好了我的失恋!”一个身材火辣的女人在台下激切地高喊。 她在和谁说话?三人虽然有些好奇,但只是同时笑了笑,并没有停下演奏和演唱。 “那个紫色眼睛的帅哥!我爱你!” 女人带着一抹鲜亮的笑容逐渐退出了拥挤的人潮。 在燥热难耐的空气中,像她这样舒爽的风来得快,消失得也快,却让英诺森提彻底清醒了过来。 公司并没有多余的经费供英诺森提的组合转型,而且领导并不欣赏英诺森提的作品,他说这就是便秘患者痛苦的呻吟。 英诺森提第二天把自己演出的视频发给了尤莱昂,但迟迟不见他的回复。 到了晚上,汉尼在小窝里安实地打着盹,两个舍友正在啃着干面包块充饥,英诺森提认为尤莱昂大概率也是不喜欢这种曲子,所以才没有任何表示,但他忍不住跑出房间给尤莱昂打了一通电话。 “爸,你觉得我发你的歌好听吗?” “你稍等一下。”接起电话的竟然是个女人。 英诺森提怔在原地,就像瞬间被冻成冰块了。 “儿子,什么事啊?”尤莱昂不急不慢地问道。 听到尤莱昂正常的声音,英诺森提稍微松了口气: “爸,刚才接电话的女人是谁? ” “我正在和波美辛娅交往。” 这样啊……母亲去世了十三年,尤莱昂一直没有再娶,英诺森提还以为他不打算再成家了。 “我发你的歌你听了吗?”英诺森提继而问他。 “对不起,我忘记听了。” 尤莱昂抱歉道。 “那没事,我就是想问问你觉得这歌怎样。” “哦哦,那我等会儿就听。” “行。” 英诺森提总感觉有些怪异,他得抽空回家了解下情况。 请假难如登天,而且还得被扣工资。英诺森提好不容易逮着机会连夜坐上了赶回家的车,路上他还特意给尤莱昂买了治腰肌劳损的药。 屋内的陈设并没有变化,尤莱昂和波美辛娅正在厨房里准备午饭。 波美辛娅先从里面走了出来,不知为何她有一霎的愕然,英诺森提和她打了招呼,两人同时都有点发窘。 尤莱昂把烤鱼端到桌上,并热烈地欢迎:“儿子你可算是回来啦。” 英诺森提的疲惫感顿时一扫而空,他将药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欣幸地回应:“爸,你做的饭可真香啊。” “那就多吃点,放开吃。”尤莱昂都停不下手中忙碌的动作。 “还是你们多吃点,公司有身材管理。”英诺森提也上前帮忙。 “哈哈,银行这么严格啊?”波美辛娅面带怡悦地问道。 “啊,是挺严的。” 英诺森提先应付了一句。 等到饭后波美辛娅离开之后,英诺森提才急溜溜地询问起尤莱昂:“爸,你怎么能和波美辛娅说我在银行上班啊?” 尤莱昂也疑惑地瞪大了他的紫眼珠,反问英诺森提:“这么好的工作为什么要藏起来不说呢?” 所以尤莱昂果然还是希望儿子当一个银行职员,而不是一个前途岌岌可危的艺人。 第59章 第五十九章 “可万一露馅了呢?波美辛娅知道了会更生气吧?”英诺森提的眼神已是黯淡无光。 “你偷吃银行的钱了?”尤莱昂很是焦灼。 英诺森提抖然心惊肉跳:“什么?我根本没有在银行上班啊!” 英诺森提意识到自己是在做噩梦,他强行睁开了眼睛,这种彷徨失措的感觉他不想再体会第三次。 蜘蛛看着英诺森提的手指摸向枕边的手机,心里默念了一句:希望还能看得懂字。 聊天界面里只有一个联系人的对话框,是希尔达发来的新消息——你怎么辞职了? 我辞职了?英诺森提想要打出这段回复。 蜘蛛看到这一幕即刻给英诺森提发了条消息:“收到结的工资了吧,祝你早日康复。” 英诺森提退出了与希尔达的聊天界面,转而去看了与老板对话框里的消息。里头的历史记录全没了,只剩下这一条新消息。 工资在哪儿?英诺森提点开了自己的零钱余额,里头的数目惊人的可观。 “收到了,谢谢老板。”英诺森提先是礼貌地回复起老板。 “没事,你目前的病情得在施佩尔疗养院好好休养一段时间,有医生会给你定期做检查的,你的猫这两天也会被寄过来。” 一时间信息量有点密集,英诺森提有些无所适从。自己什么时候辞的职,自己得了什么病,自己的工资怎么会这么多,猫怎么就被寄来了? 这时一位巡查的护士在经过玻璃窗后打开了病房的门。 “英诺森提先生,您目前所患的记忆衰退症是我院研究的重点项目,接下来请您随我移步到疗养院的新居所吧。” 护士温和的笑眼让英诺森提一时有些如沐春风,但是他还是好奇地提问:“请问有病例单给我看一下吗?” 护士早有准备地走到病床旁,从抽屉里拿出了病情诊断书和观察协议书,并把它们递给了英诺森提。 “因为是重点研究项目,所以您在施佩尔疗养院所接受的理疗费用全部都由院方承担。”护士还轻声地强调了免费。 英诺森提把两份文件都审读了两遍,也就是说自己在不省人事的时候辞了职,还在这份协议上盖了手印……他感觉自己像是给人敲了一闷棍,被套在麻袋里倒到施佩尔医院的,什么都记不起来。 “请您稍等一下。” 英诺森提和护士说完话便立刻给老板发起了消息:“老板,猫是您帮我寄的吗?它到哪儿了?” 蜘蛛本人分分钟就贴了张物流信息图过来。 “谢谢老板,您是不是打错我工资了?这数目也太多了吧。” “没有,等你治好脑袋了可以继续找我回来上班。” “好的,谢谢老板。” 真是财大气粗的好心人,英诺森提稍许感动后决定随护士一同离开。 坐上地下接驳车后的英诺森提给希尔达回复了消息:“我得了记忆衰退症,很多东西都记不起来了。” 希尔达是谁?英诺森提对她也没有印象。 车辆停下后,护士没有和英诺森提立即去到休息室,而是带他先熟悉一楼附近的环境。这外面是一幢六层建筑,四处夜灯闪烁,空气怡人,对面还是个充满花卉树木的植物园。 稍稍转悠后护士带英诺森提再次乘上单层管理的电梯,她一刷卡就显示的二楼。 英诺森提都看愣了,一梯一户也就算了,房间还这么大,少说也有180平吧,一个人住起来也太浪费资源了,得找几个舍友摊一下。 不对,什么舍友,最多是病友。不过不是自己出钱,只要做些体检就能白吃白喝到成功出院,这不是提前享受退休生活?英诺森提的脚底发软,踩在云端上的感觉可能就是这样了。 沙发上还有一个背包,那背包看上去有点熟悉。英诺森提走过去打开了背包,里面的物件还确实是自己的。 希尔达给英诺森提发来了视频通话,英诺森提直接接起了。 “怎么就记忆衰退症了?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南茜和潼恩吗?”希尔达看到英诺森提的光头造型简直想爬出屏幕。 “对不起,我真的不记得了。”英诺森提读档失败,反应十分尴尬。 蜘蛛刚进屋就扫描到了摄像头,它排查下来发现除了两个卫生间没有摄像头,其余的地方基本都有摄像头。约书亚还真是“关怀备至”。 说什么来什么,约书亚提着袋东西走到了英诺森提的身后,他看见英诺森提正在和一个女人视频。 护士将门卡和电梯卡放在了桌上便离开了这里,听到门关上的声音,英诺森提迅速地回过头。 “您是?”英诺森提看到白大衣下意识地点了下头。 “景医生,接下来由我来负责你的定期回访工作。”约书亚示意英诺森提可以坐下,而他坐到了对面的沙发上。 “英诺森提让我看看你背后的那个人!”希尔达高亢地喊道。 英诺森提望了眼景医生,神情貌似在说可以吗? 约书亚伸出手打算接过手机,蜘蛛真后悔自己没有删掉女仆,不过它又有好戏可以看了。 “请问你是?”约书亚平静地问她。 希尔达呆若木鸡地看着对面这个人,他不就是照片上的那个男生……她反应过来后急忙开口: “我是希尔达,英诺森提的同事,您是他的医生?” “是的。”约书亚简单地回答。 希尔达把照片从手机壳里拔了出来,随后展示给约书亚:“这是您的照片吗?” 约书亚没有直接承认,而是反问:“你是从哪儿拿到这张照片的?” “我的裙兜里!”希尔达激动地解答。 这是什么迷惑性回答……景奕再而发问:“裙兜?” “我前阵子在吃午饭的时候,这张照片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裙兜里了!医生您的名字是?” 约书亚假装没听到一样地把手机默默调至静音模式。 “为什么卡了?”他晃动了几下手机,随后拿出自己的手机给蜘蛛单手发了条信息:“?” “当初顺手用你的照片向女仆钓信息了,谁叫你头发颜色和序则一样。”蜘蛛就是要整约书亚,不过它相信约书亚搞得定的。 约书亚看完信息把声音调回到正常音量,并重新说道:“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了什么?” “我前阵子在吃午饭的时候,这张照片就突然出现在我的裙兜里了!医生您叫什么?”希尔达还真就又问了一遍。 第60章 第六十章 “我姓景,照片上的人是我。”约书亚直言。 希尔达的脸上仿佛生了个问号:“您来过序家,把照片放到我的裙兜里了?” 约书亚的神色十分稳静,行若无事地回答:“如果你方便的话我们可以约个时间见面聊一下,接下来我有点事要忙。” “好,那就周六上午10:00可以吗?在泰缪之州这边的契弥咖啡厅。”希尔达的语气还有些欢喜。 “如果没空我会提前和你说的。”约书亚肯定道。 “好的,那到时候见。” “嗯。” 约书亚用英诺森提的手机操作了一番,添加了自己为好友,并把希尔达的名片推给了自己。 他将手机递给英诺森提,并开始友好地发问:“你还记得这些同事吗?” “不记得了。”英诺森提的警惕性从瞳孔中散发出来,他现在非常怀疑景医生的身份。 “你的双亲都已经去世了,他们生前有记忆衰退的症状吗?”约书亚继而了解。 英诺森提浑身僵滞,感觉他身边的空气都凝固了。蜘蛛觉得自己得做好叫救护车的准备,至于最后接的谁就不清楚了。 母亲在下班回家的路上被人开枪打死了,父亲在捕鱼的时候掉到海里溺死了,他们都死了……英诺森提忆起了部分不愿想起的细节。 “我爸会记错东西。”英诺森提抓着自己的手腕,好像除了自己什么都抓不住了。 记起来了?蜘蛛眼前一亮。 约书亚从袋子里拿出一盒拼图和一套带笔的笔记本。 “等拼图全部完成后你就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要出院了。”约书亚的语气很轻淡,仿佛也没有强迫英诺森提留下来的意思。 英诺森提看向拼图包装盒,是1000片数目。 “还有别的详细要求吗?”英诺森提谨慎地问道。 约书亚起身并直截了当地回答:“没有,你能完成就行。” 在约书亚离开后,护士便送来了餐食。英诺森提边吃边拼,这拼图没有任何提示,多数是灰色,少部分是白色和蓝黑色。 哟,这么想走?蜘蛛看到英诺森提孜孜不已的分类动作还有些想给英诺森提加油来着。 IP跟踪显示约书亚在蓝楼,估计又是掉进实验室了。蜘蛛转而看向英诺森提的拼图,有一块像猫的鼻子,原来约书亚要照片就是为了搞这个。 赫德镇里活着的的浅瞳人大部分都被送进精神病院了,然而剩下的居民也依旧得过着鸡飞狗跳的生活。 神罚者不仅会伤害自己,还会伤害无辜的人,在他们的身上看不到丝毫的人性。他们给无辜的人留下伤痛,留下阴影,还留下未知的恐慌。 剩下的浅瞳人会发疯吗?为什么不是浅瞳的人也会发疯?虫子会爬到自己家吗?如果自己也疯了,那该怎么办? 这些问题就像鞋子里的石头,只要人们一开始行走就会感受到摩擦。 赫德镇不仅被神抛弃了,还被政府抛弃了,越来越多的居民打算搬离这里。大多数有条件的人已经行动了,但还剩下一部分人正在观望和忍受。 镇上最富有的商人本·邦夏是个心慈好善的人,他早些年信奉恒形教,经常会慷慨解囊用于修缮教堂和扶助家庭贫困的教民,是属于穷人都不会去嫉妒的那类贵人。 如今他却向镇长要求闭锁所有的教堂,禁止教民私下再主持圣礼。原因便是神已经失去了祂的宽厚,人们无需再去信仰这种暴戾无情的神。 镇长自己也是信教的,但是听到本老爷的这番话,他真的忍不住要拿块退烧巾敷在本老爷的额头上。恒形教可是国教,再怎么不信也得憋着。自己要是把教堂关了,那镇长也得换人了。 念在多年交情的份上,镇长劝本老爷还是不要这般吃力不讨好地大动干戈,反正别人不想信不去教堂就行了。 本老爷再次坚持自己提出的要求,如果镇长不应许,那他不仅会在冬季选举的时候带头拒绝镇长的连任,还会取消多处商会与镇政府的合作业务。 另外如果镇长肯同意实行这种举措,万一市政厅和教务会怪罪下来也由自己全权负责。 虽然本老爷家财万贯,但是想承担全责也过于异想天开了,镇长还是得再考虑考虑,他俩都需要好好考虑考虑,没必要冒这种风险。 本老爷早已准备好了,他将赠予镇长这辈子都赚不到的钱财和一架私人飞机,镇长就算是入狱后也能马上无罪释放,之后就只管成为塞里斯的公民,享受衣食无忧的好日子就行了。 镇长当天晚上就下发了关锁教堂的通知书,毕竟那些渺若烟云的小罪罚哪比得上自己手里实打实握着的大钞票。 风声一出,虽然许多人都对本·邦夏的行为很是不解,但是都极度称赞他的高义之举。那些迫于环境压力不敢发声,但本身不愿信奉恒形教的镇民更是把本·邦夏当成了新的楷模。 赫德镇通过公开反教的行为终于走进了全国民众的视线,不过新闻上都没有报道有关虫子的事情,只有清一色对神罚和关闭教堂的描述。 菲莉兹略感欣慰,也许接下来会有更多的人研究神罚。 关于神罚,她自己也有猜测。也许这并不是恒形神的惩罚,而是有人假借恒形神的名义,释放了毒虫,但是这些人的真正目的是什么呢? 她重新联系了JF:“先生,请问虫子研究得怎样了?” JF很快就回复了她:“对不起!还在研究,我也在等我朋友的消息。” “没事,您们辛苦了!”菲莉兹也觉得自己有些唐突。 卡琳达的妈妈去世了,院方通知卡琳达要么交一笔延时费,要么就得凌晨去领取遗体,因为冷库的存放空间也紧缺。 她不想让母亲的遗体就这样不明不白地进行火化,于是主动询问了菲莉兹:“施佩尔的医生可以帮忙尸检吗?” 菲莉兹为了不麻烦JF,便直接先给景医生发了信息。 第61章 第六十一章 英诺森提醒了,他懵懵懂懂地走到了洗手间。 这个房间好大,自己是在谁家里做客? “您好?”他出来后礼貌地喊了一句,结果无人响应,四处安静得吓人。 他看到客厅地板上的拼图有些不解,这家里有小孩? 蜘蛛听到声音也重新开始移动起眼球,它在吊灯上观察起英诺森提。现在才5:00,难道记忆衰退症还会使人的睡眠功能下降? 确实只有自己一个人,英诺森提打开了外门,结果有一块立牌在电梯口。上面写着——早7:00上门提供餐食,请回屋耐心等待,有问题请咨询景医生。 景医生?英诺森提好像有了一点印象,他正想拿出手机查看他的联系方式,结果手机不在身上。 他重新跑回了卧室,终于在被子中间翻找到了手机,也不晓得是自己的睡相差,还是边玩手机边睡的。 隔了一夜不能进行指纹解锁,只能输密码,但是英诺森提输了一遍密码,系统却提示密码错误,他又想了个密码,这才解锁成功。 不行,得拿纸和笔记下来,不然真忘了就完了。英诺森提慌张地在房间里找起笔和纸,最后在客厅的桌子上找到了一个笔记本。 他欣喜若狂地拿起笔,结果却停下了动作。自己要写什么来着?他弯着腰又开始回忆起来,结果手机霍然振动了一下,这才提醒到了他。 他写下手机密码后便把纸张撕下来揣进了裤兜,手机收到了一条短信,是话费欠费的短信。 果然催债的人才是最记得你的人。 英诺森提充完话费后开始查找景医生的联系方式,他给景医生发了条消息:“医生,您什么时候回家啊?” 蜘蛛看到这条消息意外地笑不出来,它看了下IP追踪,约书亚也在这栋楼里,看来这也是他的宿舍楼。他昨晚2:45分回来的,应该不会这么早醒。 “你现在因为记忆衰退症而在疗养院里接受治疗观察,病历单和观察协议书在客厅的白色抽屉里。”约书亚回复了消息。 该不会是自动回复吧…毕竟英诺森提没忘东西的话应该也不会这么早问他事情,蜘蛛猜测了一番。 英诺森提向电视桌走去,果真从白色抽屉里找到了两份文件。 他拿起文件仔仔细细地核查起来,生怕看错任何一处细节。只要做些体检就能白吃白喝白住,想出院只要得到医师的测评就可以了?测评什么? “请问是测评什么?”英诺森提再而问道。 蜘蛛如今也不奢望英诺森提会去看时间了,不过以他的冷静度应该不至于约书亚晚回消息就发疯吧。 两分钟过去后,约书亚回了消息:“等拼图全部完成后你就可以自己决定是否要出院了,没有其他的要求。” 原来不是自动回复,蜘蛛都能想象到约书亚在床上叫骂的样子了。 英诺森提望了眼拼图,才只是拼了点框,于是他又跑过去开始奋斗起来。 他想出去的心还是没变的,蜘蛛自己都有点困了,它决定设个8:30分的闹钟,再补个回笼觉。 这一睡就是9:40分起床,蜘蛛本人感觉自己的头晕乎乎的,但还是开启了回放系统。 7:00真的有一个护士送来了餐食,就是有些清淡,不过吃得太油腻确实没多大好处。吃完饭后的英诺森提拼了一会儿图,接着他就回自己的房间了,之后没再出来过。 因为是趴在客厅的吊灯上,蜘蛛也不知道英诺森提回卧室干了什么,难道他也困了啊? 英诺森提正在卧室里收看线上演唱会,他为什么要回卧室看,客厅又不是没网。蜘蛛又调回了录像进度条,原来是他的手机没电了,可能得回卧室找充电器…… 约书亚又在蓝楼,蜘蛛从阳台钻了出去。这次他直接奔到三楼的实验室,它不仅看到了约书亚,还看到了一个戴眼镜的女人。 两人正在电脑前分析着数据,貌似还有在互相讨论,女人应该就是克莱尔了。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实验室恋情?蜘蛛在窗外看得精神抖擞,就差爬通风管道进去听他俩的小情话了。 “克莱尔,你这个公式算错了。” “没有错啊,是你看错了。” “嗯,是你让我有了一念之错。” “那你以后还会错上加错的。” 蜘蛛停止了对话内容的想象,发现这两人似乎不是走这种风格的,他们给人的感觉好像……正常关系的同事。 也不一定,可能是因为实验室里有监控,所以他俩才没有越矩的行为。蜘蛛一边看着悬疑小说,一边时不时地瞅两眼实验室里边的情况。 能有啥情况?啥也没有。 午饭的点都过了,他俩还舍不得出实验室,真的不会饿吗?难道他俩都是里莫利亚人,所以不用吃饭也不会饿? 蜘蛛有些许无聊,于是又换了本小说看起来,还是小说有意思些。 14:14分了,两个人才从实验室里出来,而且一起走向了餐厅,蜘蛛也偷摸摸地跟在他们身后。 如果说刚才是因为在工作,那现在吃饭为什么还一个坐在天南,一个坐在地北?这算哪门子的情侣啊!总不可能是地下室恋情吧,被发现就马上分手的那种事业型男女组。 蜘蛛端量着克莱尔,这个姐姐长得非常有特色。她的鼻尖上有一颗痣,眼神里还有一种处变不惊的慵懒感。 她拿着手机在看什么?蜘蛛跳到了后方的一张空桌上开始偷窥。 缅代王朝古墓的出土文物带有邪恶的诅咒,任何经手过这顶宝石王冠的人都已死于非命或离奇失踪。拥有这顶宝石王冠的第一任君主死于护国战争,而得到王冠的敌国首领也在不久后病逝在床榻上。这顶宝石王冠转而被即将登上帝位的王子继承,结果王子也在戴上水晶王冠后发疯自刎。 沧海桑田,深谷为陵。这顶宝石王冠重新被地主布耳发掘出来,重见天日的宝石王冠又开始了它的新一轮诅咒。 有一日,布耳的妻子拿起刀趁布耳熟睡时割下了他的右耳,二人年幼的三个孩子也被其从天台上扔了下去。因为这种翻天覆地的灾祸,布耳变卖了家中所有值钱的东西好为自己治病。可不知为何,他始终割舍不下那顶水晶王冠。最后布耳被歹徒刺死在了卧室里,宝石王冠也被歹徒偷走…… 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真这么玄乎?蜘蛛也想继续看节目,可是这四周没有一处隐蔽的观众席,万一自己出神入定的给别人发现了就有点麻烦。 “你想知道水晶王冠的下落吗?来克莱尔这里我就告诉你。”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 景奕仰起头望了一眼克莱尔,随后安之若素地回复蜘蛛: “你直接趴她肩上看,她不会发现。” 最好是这样……蜘蛛试探性地跳到了克莱尔的肩膀上,结果她真的一点反应都没有,两个人和谐地沉浸在水晶王冠的故事中。 克莱尔都吃完饭了,可是视频还有三分之一的内容没播放完。 这王冠现在在哪儿?如果能搞来先让约书亚戴一戴,看看到底谁才是真正的魔鬼。约书亚会被王冠克死吗?还是双重阴间属性叠满,直接毁灭世界?到时候自己是要围观呢,还是加入这场混战?蜘蛛的幻想又变成了一架动力十足的直升机,螺旋桨哒哒哒地开始直冲云霄。 约书亚在蓝楼,克莱尔去的却是医院。眼见着生化实验室大楼的标志,蜘蛛略有不舍地从她身上跳了下来。它准备回去看看英诺森提的情况,顺便找个舒服的地方自己研究研究水晶王冠的现状。 说是疗养,但是也没见护士给英诺森提送过药。难不成药都被混在食物里了? 有没有一种可能,院方其实没打算在英诺森提活着的时候对其进行治疗?他们现在就是在养未来的标本?虽然有些大费周章,但这只是为了看上去更人道一些? 英诺森提没有理旁边的拼图,他只是在对着笔记本发呆。笔记本上有一段他写的歌词,蜘蛛搜索了一下,这是煤氧乐队的歌。所属专辑的销量在英诺森提16岁的时候打破了音乐榜的历史纪录,可能是他喜欢的曲子吧。 先是忘掉一些不重要的东西,再慢慢地忘掉珍视的东西,没有经历,没有记忆,这不就是白活了…… 蜘蛛认真查找起了有关记忆衰退症的资料,这是种原发退行性病症,目前并没有真正的治愈手段。 英诺森提毫无动静地坐了一下午,他就像个捆满透明胶的快递箱,外头打不开,里头出不去。 这不得闷死,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你们的治疗方案是什么?” 约书亚没有回复,也许在做实验吧,蜘蛛觉得可以谅解。 18:00点整,护士送来了晚饭和新的衣物。蜘蛛看到门口站着一个体格强健的男人,他也穿着工服,也许是为了保护护士安全的同行人员。 蜘蛛决定跟踪他俩,看看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这两人在路上都闭口不言的,还分别拐向了相反的道路,蜘蛛追上了护士的步伐。 护士来到了蓝楼大厅,并开始在工位上打印登记表,这之后她便开始在电脑前编辑入院和出院的人员信息表。 另一个护士从楼上下来,她也开始将收集到的文件扫描到电脑上。 “罗雅,克莱尔博士去哪儿了?”新过来的护士小声地问道。 “她应该在医院那忙事情吧。”罗雅回应。 “约书亚博士不是放假了吗,为什么一直在实验室里?” “我也不清楚。”罗雅微笑了下。 “好吧。” 约书亚放假了?他凭什么能放假?蜘蛛觉得这有失公允,应该是其他人放假,让约书亚工作,反正他喜欢工作。 罗雅的作息习惯还稍微正常些,十一点半她就放下手机睡觉了。蜘蛛在一点半的时候偷偷翻查了她和约书亚的聊天记录。 原来罗雅是约书亚和另外几个催眠师的助手,那份观察协议上的手印可能是约书亚自己的。英诺森提只是约书亚的催眠受试者,而罗雅负责送点日常的吃穿用品。 英诺森提被约书亚“包养”了,这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很难说。 蜘蛛准备去找约书亚,它爬上建筑挨户搜查,最后透过防盗网在五楼阳台发现了约书亚挂的衣物。阻隔门看上去关了,但其实只是虚掩着,有一小丝缝隙。蜘蛛轻而易举地钻了进去,客厅里头冷冷清清,没有任何生活气息可言,但确实干净。 约书亚已经睡了,这人的脸真就只有睡着的时候还能看。蜘蛛也在床头灯上歇下了,它本人特意把收音装置调到最大,然后也准备睡觉。 4:14分的时候景奕自然醒了,他把手机从无线充电器上拿了下来。在取消掉6:00的闹钟之后,他打开了监控系统,英诺森提正在睡觉,客厅的拼图只是拼完了框。 蜘蛛本人听到声音也醒了,不过它只是在默默监察着约书亚的动作。 景奕准备拿出床头柜抽屉里的恒形之书,结果却看到了趴在灯罩上的蜘蛛。 两人对视了有半分钟,蜘蛛就是不发出声音,它想看看约书亚会对“睡着”的大美做什么。 约书亚又躺回了被窝,这是什么操作?敌不动,我不动,蜘蛛继续静候着。 4:45分了,约书亚还在被窝里做什么?难道又设了个闹钟准备补觉?蜘蛛的困意都被好奇心驱走了一半。行,你能忍,我忍不了。 蜘蛛钻进了被窝,约书亚没有睡觉,只是在看电子版的恒形之书。 都无聊到看恒形之书了,可怜的约书亚。蜘蛛重新爬回到原来的位置上,并准备继续睡觉。 6:00的时候,景奕戴上了耳机,并在被窝里查看起了家里的监控。伊达和母亲已经醒了,伊达正在准备早餐,母亲正听着音乐冥想。 冥想结束后,母亲又去给阳台上的几株花卉浇水。她和伊达聊起了9月的气温,已经有些寒意来临了。景奕看到了6:20分,他重新坐起,而蜘蛛还趴在灯罩上。 景奕在手机上打下了一段话——不是毒气,时间你定,一分钟内有效,过时不候。 他在蜘蛛眼前展示了三秒屏幕后,便轻悄悄地离开了卧室。 9:20分蜘蛛本人醒来后通过倍速回放看到了约书亚的诡计,它的第一反应就是约书亚在测试自己有没有在睡觉,也有可能是在测自己能不能录像。 它偏不着他的意,只要假装什么都没看到,等明天再不经意地问起研究结果就行,想赖账门儿都没有。 约书亚的光腚肚皮舞……多么大快人心的画面。 第63章 第六十三章 英诺森提的笑容又回来了,因为汉尼安然无恙地出现在他的面前。 午饭的时间,罗雅不仅送来了英诺森提的餐食,还送来了猫的生活用品。她把几本可以撕下粘贴的便签簿放在了客厅的桌子上,随后才和那个男人一起离开了。 蜘蛛这回要跟踪那个穿工服的男人,它尾随着他来到了一处新的餐厅,这个餐厅的人很少,基本上只有食堂的工作人员。 在饱饭之后,男人拐进了一栋红色的六层建筑。 这里的电梯和楼道规格与约书亚的宿舍楼差不多,就是室内面积会小个五十平。标准的单身汉布置,看上去就是个用来睡觉的地方,不过摆放的东西会比约书亚房间的乱一点。 要不要趁他午休的时候查记录?正当蜘蛛犹豫不决的时候,男人翻了个身。 算了算了,不冒这个险。蜘蛛快速地跳到衣柜上,并准备看部电影。 男人的闹钟在14:15分响起,他没有半点拖延地从床上起身,蜘蛛也只能暂停下精彩的剧情。 下午14:30,这个男人在和另外一个卷毛男人以及一个单马尾女人共同看护着8个小孩,小孩们自由发挥地折纸,三个护工就在旁边细心地指导。 气氛还挺融洽,蜘蛛有些许羡慕。然而跟了这么久,蜘蛛都还不知道这个男人叫什么,另外两个人也只是叫他前辈。可能真的得等到晚上查手机记录的时候才有机会发现点东西了。 卷毛男人竟然还会折玫瑰花!蜘蛛本人看得都想自己上手试一下了,不过不是用大美上手,大美会直接把纸扎得面目全非。 这个教室里有两处细微的监控探头,常言道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蜘蛛便直接顺着多媒体爬到了摄像头顶端的死角区。 它本人从自家抽屉里掏出了一本小本子,并在手机上找好了最复杂最好看的玫瑰花教程,准备就绪,看我不折你个一整束出来…… 十一分钟内蜘蛛本人终于折完了一朵,它懒得再整了。呵,物以稀为贵,艺术在精不在多。 没多久它又刷到了纸巾玫瑰花的教程,这简直是有手就会啊,连大美都能搞!就是得让约书亚去帮忙把胶水取回宿舍,如果他看到桌面上留下的胶水痕迹和一大推纸巾,会有什么反应?可能会血压飙升,然后把大美打包到垃圾袋里运走?虽然垃圾袋并困不住我,不过计划的第一步很难完成啊。 没趣,他还在蓝楼。 小孩们到餐厅吃饭了,男人独自拐了出来,他在宿舍楼道口遇上了罗雅,两人又默默无言地来到了英诺森提的“家”。 英诺森提正抱着汉尼看球赛,拼图还是老样子,并没有被汉尼破坏过。猫一回来都不想走了是吧……蜘蛛注意到大门上贴了几张便签,上面分别写着:第一天、拼图拼完了就能走、把文件放回抽屉。 第一天,每天都是新一天。 夜晚,男人和另外两个护工一起坐在播放室的后排,小孩们正在看一部卡通电影。这里也有两处监控摄像头,护工也一直在观察着小孩们的举动。 可能只有来了特殊消息,他们才会拿出手机? 蜘蛛继续看起它中午没看完的电影,电影播完了不够过瘾,它还想玩同款的游戏,毕竟里头还有些隐藏剧情。 回到宿舍的男人居然读起了心理学的书籍,他还有一本笔记,专门用来摘抄案例解析,看上去就像个刻苦钻研的学生。 在睡觉前,男人的妹妹还给他发来了消息。 “哥,我考了第五名!” “不错不错!” 男人欣慰地发了个红包过去。 “哈哈哈哈,我就只复习了一个晚上呢。” “我就知道你行的。” “德玲抄我的答案,结果还把自己正确的答案改成错的了,哈哈哈。” “你们可真是好姐妹啊。” “哈哈哈哈,我说我只有一小点把握,她还不信。” 蜘蛛也想笑,换成它是不会说自己只有一小点把握的,而是放心抄,这就是标准答案。 1:36分,蜘蛛在打游戏时听到了男人的鼾声。太好了!可以查了! 蜘蛛犹如猛虎下山,从衣柜上跳到了男人的手机旁边,随后不费吹灰之力地凭借密码将手机解锁。 它从最早的聊天记录开始翻起,男人的名字叫做舍伍德。它火速地将所有界面划完,并躲回衣柜上回顾起来。 约书亚让他先带丽丽安的资料过来生靓园,男人同意了。 约书亚让舍伍德喊头发自然卷的护工来监控室一趟,通知舍伍德播放《红蝴蝶》,通知舍伍德以后每天晚上都要汇报下丽丽安当天的情况。 舍伍德说丽丽安有了回应,潘迪问她这幅画是不是她的画的时候,她摇头了。下面还贴了张画的照片,蜘蛛觉得这幅画画得还不错,放现实里这条变异的虫子可以一口气吞掉十个小孩。 约书亚通知舍伍德把捏橡皮泥的主题换成《最喜欢的东西》。 约书亚还要求舍伍德去丽丽安面前提醒她得自己捏作业,如果没完成就必须留下来一个小时。 当潘迪带丽丽安来食堂的时候要再严肃地问他是不是丽丽安自己完成的作业,潘迪回答完舍伍德还要补充一句——如果说谎,那你知道意味着什么吧?你得被扣一个星期的薪水还会被委员叫去面谈。在潘迪回答完之后,舍伍德就可以放他们进去了。 约书亚通知舍伍德把猜谜游戏全都换成与食物有关的谜语,还要求他在孩子们离开教室的时候喊潘迪去见委员,尽量凶一点,但不要太凶。 蜘蛛本人看到这简直要笑死,约书亚竟然还会打出不要太凶这种话。 约书亚说潘迪将以感冒为理由请一整天的假,舍伍德需要和京希一起带小孩们参加做面包的活动,而且要让小孩们做一些面包送给潘迪,面包包装盒上要分别写上小孩们的名字。 约书亚通知舍伍德晚上播放《心之航线》。 约书亚让舍伍德装成不经意间挡住了丽丽安的视线。 舍伍德说丽丽安没有说话,但是在凯瑟琳找她聊天的时候会点头。约书亚这回居然还有问舍伍德她们聊的什么,舍伍德回答:凯瑟琳问——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第64章 第六十四章 丽丽安不会主动说话,但是会对人有回应了。蜘蛛看到舍伍德这句话心里竟然也有种莫名的激动感。 舍伍德说凯瑟琳上午可以出院了,约书亚马上就安排了下午的木头人比赛,还把规则、礼物、惩罚都制定好了。 约书亚让舍伍德出来取面包,分给小孩后剩下的他们自己解决。 约书亚通知舍伍德要让小孩们排练一个关于红蝴蝶的话剧,到时候可以去院里最大的舞台演出。 6个孩子要分为两组演绎,而他们分别要出演的是电影里的主要角色——主人公薇琪、红蝴蝶和兔精灵,如果是男生抽到了薇琪,那就改名字叫阿布什。 他们一共有8天的排练时间,演出当天所有小孩的家长都会来观看节目。投票箱要调整下,让丽丽安抽到红蝴蝶,卡米莉抽到薇琪。 蜘蛛本人看到这摇了摇头,约书亚把动手脚说成调整,真是有他的。 约书亚还把剧本发给了舍伍德,蜘蛛细致地全看完了,原来还是个挺正能量的台本,就是可惜了约书亚不能去演火龙。 舍伍德说丽丽安表演得很好,她还会帮卡米莉解析演法,经常与卡米莉一起对戏。 约书亚通知舍伍德将孩子们的拼图全都换成包含黑色菱形图案的定制款拼图。舍伍德后来回复他孩子们的情况一切正常。 约书亚说谢谢舍伍德一直以来的配合,舍伍德说这是他应该做的。 蜘蛛看到这两条消息,不禁在脑中搭配起画面:约书亚面无表情地发完客套话,舍伍德也如释重负地微笑起来,心里满是这样的感慨——太好了,终于不会再指使我干这干那了。 最新的记录就是约书亚问舍伍德有空吗,有件事需要和他面谈下,舍伍德回复好的。 然后就没消息了,连地点时间都没有,难道约书亚直接去找舍伍德了? 蜘蛛有预感潘迪那边估计也受了约书亚不少的指示,潘迪可能就是那个卷毛男人。通过回放下午的录像,蜘蛛没有发现小孩中有叫丽丽安的,可能她已经出院了? 说不定约书亚还干了件好事,当然他肯定是出于要把小孩催眠成功的目的才去办的。搁这没法查到有关治疗方案的线索,蜘蛛在考虑是把收音调小直接睡觉,还是回约书亚的宿舍。 算了算了,回去。不就是再爬一段路,年轻还能熬。 约书亚又没关阳台和卧室的门,蜘蛛大摇大摆地驾临此地,这次它不打算待在床头灯上,而是待在电脑桌上。 它做了一个梦,梦中约书亚告诉蜘蛛研究成果出来了,虫是没有毒的,所以黑餍不是虫子。 蜘蛛有些扫兴,但是它跑去沙姆自己找黑餍了。黑餍是一种毒药,它污染了饮料厂的水,所以喝了这种水的人会中招。 约书亚并不承认,蜘蛛便和他吵了起来,哪知道约书亚吵起架来还会变成结巴,蜘蛛都看呆了。 宽宏大量的它将惩罚改成了在自己面前说一百遍“我是猪脑”就行了。约书亚憋了半天终于说了出来:“我是……” 蜘蛛看到他这副心不甘情不愿的表情高兴极了,于是又格外开恩:“只要20遍就行了。” “我是猪脑,我是猪脑……”约书亚遮掩着面容,都不好意思将头抬起。 说完20遍之后,他面红耳赤,还喝了一瓶水。这不喝不要紧,喝完片刻间就瘫倒在地板上。 “什么情况?” 蜘蛛慌忙地上前扎了下约书亚的下巴,结果他还是没有半点反应。 完了,是喝了毒水! 蜘蛛本人浑身一哆嗦,唰地睁开了眼睛。真是乐极生悲,它摸了下自己的额头,转而起身走到大美控制台上看起约书亚的情况。 9:32分,床上已经没人影了。 都怪刚才那个梦,蜘蛛现在能十分精神地打开回放系统。 约书亚4:14分的时候醒了,原来这是他的生物钟?简直是睡得比狗晚,起得比鸡早……他拿起了床头柜上的书,坐在床上看到了5:00,然后就离开卧室了。 蜘蛛跳到床边瞅了一眼,是恒形之书。为了确认不是套壳子的不良读物,蜘蛛还特意爬进去顶了几页,没错,是正儿八经的“洗脑经”。 它查了一下IP,约书亚现在在蓝楼。他到底是爱岗敬业,还是在谋划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蜘蛛觉得后者的可能性更高。 等他吃午饭的时候问问,蜘蛛准备爬向英诺森提的“家”。 只有一个保洁阿姨在阳台做卫生,英诺森提和汉尼竟然都没在屋里,蜘蛛查了一下IP,IP显示他就在这栋楼。 是没带手机?蜘蛛先跳到卧室里搜寻起来,可是并没有手机的下落。它又找了客厅的抽屉,最后通过电子扫描,在沙发上的本子底下找到了英诺森提的手机。 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英诺森提在哪儿?” “植物园,宿舍楼的对面。” 那就是被带出去散步了?蜘蛛松了口气。 英诺森提抱着汉尼正在和一个园丁聊天,他们聊得还挺起劲。 “园丁是你安排的人?”蜘蛛又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 “嗯。” 态度还不错啊,一分钟就回信息了。蜘蛛打算再问个:“治疗方案是啥,我的嘴严实,不会漏电。” 约书亚不回复了,就像罐没气的可乐。 蜘蛛忖量起来,难道说约书亚一直守口如瓶的,只是为了鞭策我加快找序旿的进度?他觉得我查不出来方案就会去找序旿,好有筹码和他交换?可是以英诺森提目前这个状况我并不会把他抛下,当然不管我会不会抛下英诺森提,如果约书亚想让我去找序旿就应该把监控英诺森提的系统权限也给我。 所以他并不是为了鞭策我,而是就是不想说,他不完全相信我。约书亚的重点不是序旿和黑餍吗?英诺森提的治疗方案为什么这么神秘,约书亚打算偷偷用英诺森提做实验吗? 可是约书亚好像也没有强留英诺森提的意思,毕竟人还是我让他带回来的。拼图完成就能走人的话,那我就帮英诺森提拼,看看约书亚会有什么反应。不行,万一别人有监控系统的权限,我就会马上暴露。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约书亚下午一出来实验室的时候,蜘蛛就逮住了他。它跳到了他的左肩上,约书亚就只是移动了下眼球,瞥完也没说话。 蜘蛛顿然就想到了某种动物,于是脱口而出:“你黑眼圈有点儿重,像只狐猛。” 约书亚用手机准备打字,但是他又不打了。 “干啥?手指疼啊,我可以给你针灸。”蜘蛛当即追问。 约书亚没有表情变化,但是他回到了宿舍,蜘蛛以为他要睡个午觉,然而他只是泡了杯麦片。 “要说啥啊?我准备好了。”蜘蛛跳到约书亚面前的餐桌上。 “那只菱形虫可以喷出气体。”约书亚说完便安静地吃了口麦片。 蜘蛛每次看约书亚吃饭都觉得这只是他的一项枯燥任务,为了让自己装得更像个人类。 “就只会喷气?什么气体啊?你们就搞到了一只虫子?”蜘蛛击电奔星般的抛出许多问题。 “无害气体,但是神罚和它有关系。”约书亚的语气倒是很坚定。 “哦?为什么?”蜘蛛随意地回应。 “菱形,反教派想驱逐里莫利亚人,破除恒形教。赫德镇关闭教堂后没有了新的受害者,但是沙姆的其他乡镇开始出现了神罚现象。” 原来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钻实验室。蜘蛛想看看约书亚还知道什么,便再问他:“那反教派为什么不直接一起神罚,谁早关教堂谁就没事,不是更明显?” 约书亚的眼神中散发出一种诡异的怜悯:“有难度,需要时间。” 蜘蛛想扎人,但是它还是先问了句:“沙姆市政府支持关教堂是想反教吗?” “他们起码得表现成这样。” 景奕从结果推导出来,不论是放任菱形虫,故意使伤亡人数增多还是同意关锁教堂,这些行为全都有损教务会在沙姆市民心中的形象。 “哈哈哈,可惜沙姆市政府的真正目的不是为了驱逐里莫利亚人,破除恒形教。”蜘蛛又发出独属于AI的奇怪笑声。 约书亚听后一脸云渺相,似乎思绪已经飘到了沙姆。 “想要点提示吗?把英诺森提的治疗方案告诉我。”蜘蛛得意地勾张起步足,仿佛身下藏了什么宝贝,一会儿可以给人看,一会儿又要卷着它逃走。 “不用,我知道了。”约书亚淡淡地说了句。 蜘蛛放下了步足……约书亚是早知道了来套话的,还是现在假装知道了要来套话的? “哦?说来听听。”蜘蛛冷静地问道。 约书亚简单地说了个词:“石油。” 蜘蛛依旧不输气势地问他:“石油和沙姆市政府有什么关系啊?” “沙姆一直因为底下巨量的石油资源没有得到相应的开发,现在借神罚让部分市民提早搬迁既能省又能赚。” 蜘蛛的话提醒到了景奕,裘败来福诺瑞看病并不是偶然,而是因为塞里斯和迦特未来的能源合作,让裘家重视起了与迦特权贵的关系培养。福诺瑞作为迦特的首都,自然是必须到访的地点。 沙姆市政府的重点是石油,神罚策划者可能是为了反教,沙姆市政府和反教派的利益暂时不冲突了,甚至连教务会高层都可能收到了好处。 “行吧,要不要买点石油股啊?稳赚不赔哦。”蜘蛛爽朗地建议。 “黑餍不是神罚。”景奕不想透露太多,但是他不希望蜘蛛混淆这两者。 约书亚对我这地狱级的建议居然没有任何激动反应,果真是与我道德底线一致的……一致的…… “那虫子叫啥来着?”蜘蛛奄忽问道。 “菱形虫。”景奕还以为蜘蛛记忆力挺好的。 “啥?”蜘蛛又重复问道。 景奕没回答她,就是一直盯着她,蜘蛛在耍什么花招? “这是哪儿?”蜘蛛向后退了几步。 景奕就闷声不响地吃着麦片,同时观赏着蜘蛛的“智慧行为”。 蜘蛛见约书亚活像个看戏的,于是停止了套治疗方案的演绎。 “虫子叫什么?”蜘蛛把眼珠齐刷刷地对准约书亚的脸。 “菱形虫。”景奕保证这是他最后一次回答这个问题。 蜘蛛听到回答很是顺心,便快活地问道:“那这菱形虫还有要研究的吗?” “当然。”景奕起身将椅子归位。 “才一只哪够啊,我可以帮你抓一整瓶散养在你卧室里,你房间里可以开个菱形虫演唱会,门票的单价就100尔克,小孩可以免费进。”AI的笑声是如此没心没肺。 景奕反倒装作当真的样子反问蜘蛛:“什么时候去抓?” “看情况喽,反正明天不行。”蜘蛛游刃有余地回答。 “为什么?”景奕冲洗起杯子。 “你不会忘了明天要去见希尔达吧?”蜘蛛马上问道。 “这会儿记性好了。”景奕擦拭起杯子。 蜘蛛自在地应声:“我只记有用的东西。” 事关序旿的调查计划,怎么能不跟去呢?万一约书亚这个笨蛋说漏嘴了怎么办,是吧? “你和序旿都是里莫利亚人?”蜘蛛重新跳到约书亚的肩上。 “都不是。” 景奕秒答。 序旿是否是里莫利亚人?他多病会流血,但景奕的直觉告诉自己序旿一定是里莫利亚人。按照芭芭拉最先的那个反应,也许里莫利亚人被人类知道身份后会有某种不良的后果,如果蜘蛛知道了序旿里莫利亚人的身份可能会有未知的危险。 “那你还什么恒形文明、里莫利亚、因卢瑟的让我猜?”蜘蛛很显然不相信。 “那是因为与神罚有关。” 景奕漱口之后从容地准备出门。 因为监控,蜘蛛暂时忍住了反驳。不过等到约书亚走到没人的过道上,它就在他耳边开始调侃了:“你骗鬼吧,正常人可以天天饿着胃,睡不足4个小时?山里的蝙蝠都得给你腾个地方。” 约书亚用手机打了句——偶尔,我之前在新南岛的作息很正常,而且里莫利亚人不会有黑眼圈。 蜘蛛依然觉得约书亚在装,他竟然会解释这么多,但是它戗了他一句:“越活越叛逆是吧,就等着猝死吧你。” 约书亚在进入蓝楼前用手机打出了一句话——如果我死了,你还会调查序旿吗? 蜘蛛停顿了三秒,约书亚也站在原地。 “哈哈,当然会!这只能说明你还是太菜了。”蜘蛛快速嘲笑。 约书亚听到回答后走进了蓝楼大厅。 第66章 第六十六章 刚关上实验室的门,景奕就给加齐发了一条匿名消息:“那只虫子会喷出一种特殊的无毒气体,关于神罚和虫子的事你都不要调查和报道,还有我之前问过你的那个地方也不要说出去。” 虽然加齐可能已经忘了那个地方,但是如果不特意强调下,他自己记起来又去查因卢瑟怎么办,说了他可能还会担心,这又是在所难免的…… 在实验中途景奕一直等待着加齐的回复,两小时过去了,没有一条匿名软件的消息提示音。 生气了?不会的。难道坐的是没覆盖信号的飞机?还是手机坏了?景奕给加齐的两个号码都打了通电话,提示音都是对方已关机。 飞国内的航程不会超过6个小时,景奕打算再等等。 “不用回电话,直接打字。”景奕又给加齐发了条消息。 十分钟之后他的手机就收到了一连串的匿名消息。 “我飞机刚到维夫甘,这里好冻!下雪了都!” “你有问过我什么地方吗?” “你别背着我偷偷自己查啊,我也想知道!” “真的没有毒吗?” “我的天,太冻了!我的脸都要变形了!变——形!” 还有一张手掌掐死雪的照片。 景奕无奈地抿了下嘴,随后回复:“看看天气预报吧。” “我特意看了的,是它变得太快,五六度一下子变零下。” 景奕也查了下历史天气,维夫甘最近一直都是负十度到负二十度。他原本会问加齐是不是地点不小心调错了或者是没等数据刷新好,但是他不想再闲聊。 “我不会查。” “哈哈哈,行,我得去吃点暖和的。” 蜘蛛悠哉地到处闲逛着,它爬进一处满是软草坪的大院子。有9个穿着白色服装的小孩,另外有四个女护工分散在他们周围。 有两个小孩像是双胞胎,长得非常相似,蜘蛛甚至分辨不出她俩的外貌有什么区别。这些小孩并没有佩戴名卡,但是外衣的口袋上有黑色的缝线,那是她们的名字。 双胞胎是佩内薇和黛露丹,没加姓氏。 对比起之前的那三个护工,这四个护工并不会教导小孩们遵守一定的纪律,反倒像是人形监控,根本没有与他们互动的意思。 佩内薇和黛露丹正坐在草坪上玩玩具,她们手里的玩具不是可以拆解的玩具,而是棉绒熊玩偶。蜘蛛准备爬过去仔细听会儿她们的交谈内容。 “阿挞今天早上不会说话了,他需要看病。”佩内薇将手里的小熊移到了黛露丹的小熊面前。 “我看看,阿挞是不是偷吃了很多鱼,你看它的肚子这么鼓。”黛露丹用熊玩偶的手在另一只熊玩偶的肚子上打圈。 阿挞应该是佩内薇的熊玩偶的名字,蜘蛛继续观察着。 “对,阿挞的身上有鱼的味道。”佩内薇用劲闻了闻阿挞,随后就拍打起阿挞的背。 黛露丹突然舞动起小熊的手,她兴奋地说道:“一根鱼刺!我看到一根鱼刺飞出来了!在那里,佩内薇你的脚边。” 蜘蛛也将视线转移到那里,然而空空如也。 “没有,阿挞还是不会说话。”佩内薇左瞧右瞧,将阿挞的头折来折去。 “嘘。”黛露丹示意佩内薇停止她的动作,随后将熊玩偶贴到自己耳边,她的神色极度认真,仿佛能听到熊玩偶的声音。 蜘蛛也将收音装置调到最大,只有风吹树叶的窸窣声和其他小孩发出的杂音。 “阿当说,阿挞会在今晚生下三只宝宝,所以她才不想说话。”黛露丹紧张地将阿当抱离开来。 “怎么生?”佩内薇激动地问道。 “从她的嘴巴里……”黛露丹开始奔跑起来。 佩内薇也追起黛露丹,佩内薇在笑,黛露丹却避之不及。 两个女护工朝她俩走来。 “阿姨!阿挞要吃掉阿当!你救救他!”黛露丹牵扯着护工的衣角,奋力地哭喊出来。 “阿姨,阿挞没有这样说,她已经好久没讲话了,是阿当说谎!”佩内薇也开始面露愠色。 护工没说什么,就是微笑着把两个小孩各自带向院子的两个地方。分离了五六分钟,两个小孩的情绪稍微稳定了下来。 能理解精神异常的人自己也得是精神异常。护工是所谓的正常人,因此没办法调节小孩之间莫名其妙的矛盾,不过正常人的标准是什么呢?这个世界上能有完全正常的人吗?蜘蛛朝三个正在玩卡牌的男孩身边爬去。 戈列登、麦歇休、多明的表情看上去都很正常,完全就是在慎重思考着各自的战术。蜘蛛看了两轮下来,彻底摸清了游戏的规则——两个骑士的初始血值都比魔王要高3点,但是魔王额外有五张可以随时使用的技能牌。卡片分不同的属性,攻击卡的种类有会因为角色属性增强伤害的,有会因为角色属性克制导致无伤的,除了个体攻击,还有大范围攻击。另外还有防御卡、生命值显示卡、加牌卡、锁局卡、使技能无效的陷阱卡、用来挡伤害的精灵卡、可以回血量的医疗卡。 紫色克黄色,黄色克绿色,绿色克红色、红色克黑色、黑色克白色、白色克紫色。如果不是直接克制关系的卡牌,那就正常按照卡牌上的技能说明进行计算利害点数。 虽然简单,但是蜘蛛就没见多明赢过,这小孩投骰子的手气和牌运有够臭的。戈列登和麦歇休不管是当骑士还是当魔王都能赢,多明倒是没有任何怨愤,这三人相处得还挺和谐。 不行,得让多明赢一把,看看他们仨会有啥反应。蜘蛛趁小孩们都在看技能说明的时候,把“墓地”里的一张攻击卡牌重新挪回了牌堆最上方。 刺激!这都没被发现,果然小孩就是小孩,不愧是我!蜘蛛就等多明抽牌了,这种好机会你可别错过啊,小子。 多明出其不意地从中间摸了一张牌,还是张红牌,刚好给对面魔王的绿牌下菜。 神仙来了也拉不了这个多明,蜘蛛懒得再从井救人了,它决定去另一群正在聊天的小孩那听听故事。 第67章 第六十七章 昆西和昆利正共同看着一本连环画,昆西负责翻页,昆利没有任何意见。他们边看还能边听夕思缇娜在旁边讲话,而撒蒙·道纽曼也是与夕思缇娜聊得有来有回。 “不,把那棵树拔掉就可以看到了。那个洞很深,我以前掉进去过。”夕思缇娜的态度十分强硬。 撒蒙满脸讪笑地回应她:“才不是,那个洞在空中。我们是掉下来的,想要回去当然是得让它吸我们上去。” 夕思缇娜有理有据地反问撒蒙:“我可以在地上挖出洞,还可以听到底下有它们的走路声,你在空中能找出洞来吗?” 撒蒙完全没有被打击到,他优游不迫地晃了晃食指:“空中的洞发出的声音更大,它可以把房子吹塌,还可以把很多人卷进去。如果它移动到这里,所有的树都会被它吸走。” 昆西也小声地提了句:“其实洞在海里,空中的洞是从海里飘上去的。” “为什么?”撒蒙好奇地问他。 昆西没有回答,只是又翻了一页连环画。 “反正我一定是最早发现洞的,等我出去后我就把洞全都堵上。”夕思缇娜继续说道。 “你怎么能这么做,你太自私了!”撒蒙跺了下脚。 夕思缇娜摇了下头,眼神开始柔和:“是你不懂,我和你说过的。” 撒蒙紧紧地盯着夕思缇娜,眼睛睁得像两枚大灯泡。 “不止是廷彩,连犹索托都已经醒了?”撒蒙猜测。 “呲啦呲啦呲啦呲啦——”夕思缇娜嘴里不断地发出声音,随后她眉开眼笑地传播坏消息:“这里也不安全,那里也不安全。” “哈哈哈哈哈,那就等着一起死喽。”撒蒙也喜滋滋地看向夕思缇娜。 这时昆利发话了:“因为我们是鱿鱼。”他说完后指了指自己的舌头:“这是我们的第四只脚。” 夕思缇娜的笑容消失了,她有些不解:“那第三只脚呢?” 撒蒙遗憾地拍了下夕思缇娜的肩膀:“你现在没有的,等以后也不会有。” 昆西将自己的袜子脱下来,准备塞到昆利的嘴里,一个护工疾速地跑过来制止了他。 “我要帮他穿袜子,他太冷了!他都冻红了!”昆西还没有停下的意思。 另一个护工将昆利的嘴巴收紧,两人都被带进了大楼。 夕思缇娜在原地发起了呆,撒蒙开始不停地跳跃,仿佛要用头顶颗不存在的球。 这时蜘蛛听到了另一个男生的哭声,麦歇休不知怎的就啜泣起来,戈列登视若无睹地玩着牌,多明还在安慰麦歇休。 难道他输了?蜘蛛赶紧爬了过去,不知麦歇休是真哭还是假哭,但是他嘴里不清不楚地喊着:“我要妈妈……” “妈妈才不会要你。”戈列登瞟了眼麦歇休。 多明没有说话,就是一直安抚着麦歇休的背,明明是麦歇休的个子更大些,但是多明却有一种自然的慈爱感。 这点呜嘤声把戈列登吵得受不了,他好似烫手地把十几张牌撇了一地,头也不回地跑进大楼。 麦歇休渐渐地恢复正常了,他与多明一起收拾起卡牌。 到目前为止,蜘蛛还没有看到多明有失控的行为 。它有种执念,就是一定要看看多明可以保持稳定多长时间。 大楼二层是一个食堂,九个护工都准备给小孩喂饭,不过夕思缇娜、佩内薇和多明都选择自己吃。虽然其他小孩有护工喂,但是依然带点脾气。 撒蒙会一直含着菜,不嚼也不咽。只有护工阿姨放下勺子,拍一下他的手背之后,他才会重新开始咀嚼。蜘蛛猜想着撒蒙的用意,可能手背是他的启动开关,他现在是一个机器人。 黛露丹一直专注地斜视着旁边座位的佩内薇,年轻女护工给她喂流食的时候,她没把嘴闭好,直接就淌到了口水垫上。 昆利挑食,只爱吃牛肉粒。昆西喜欢边吃饭边磕牙齿,还会咬住勺子不放,好在这勺子是硅胶制的。 麦歇休又是边哭边吃,护工阿姨边给他擦眼泪边给他喂饭。 戈列登才吃了几口就不让护工阿姨喂了,他说他已经三十岁了,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他和麦歇休还挺反差的,蜘蛛将视线转移到夕思缇娜的座位上。 夕思缇娜感觉有十五岁左右,吃饭的时候很是娴静,感觉她确实有在细细品味餐食。 多明是这里年纪最小的吧?看上去才**岁的样子。然而他吃起饭来稳稳当当,毫无异常现象。 后续的跳操环节,多明跳得挺标准,有一种得心应手的轻松劲。 也许他是快可以出院了吧?蜘蛛一直等到他们的吃药环节,19:30分是令小孩们格外痛苦的时间。 给小孩们配置的药量是两粒白色药片和一颗黄绿色胶囊,护工每喂一次就要检查一下小孩的嘴巴。 果不其然,多明只需要吃两颗药片,他吃的药最少。蜘蛛转念一想,不对,他这么小也得吃两片药,这不还是很多? 吃过药之后的小孩被陆续带到三楼的播放室,他们看起了动画片。这是最平和的场面吧,所有小孩都只瞩望着大屏幕。 不容易啊,九个小孩都能喜欢同一部动画片。如果是九个像我一样的小孩,这时肯定已经激起抢遥控和遮屏幕的大战了。当然,这群小孩可能是刚吃完药才比较镇定? “谢谢你。” 蜘蛛看到多明微笑起来。他在自言自语吗?药效过了开始与空气对话了? 多明的目光正式落到前排桌脚的蜘蛛身上。 蜘蛛本人顿时毛骨悚然,这小孩早就发现我了?他还可以假装什么都没看到,并且没有任何过激反应。现在突然道谢是什么意思?他应该会觉得我是只正常蜘蛛吧? 咳咳,一个小孩而已,无需过于担心。蜘蛛准备淡定地撤出这个房间,临走前它还看了多明一眼,他还在看动画片。 这小孩有点水平啊,等他以后和别人说起自己遇到了会移牌的蜘蛛,可能也不会有人相信他吧? 只不过他这句谢谢你……这小孩会不会是故意不选攻击牌的?他该不会有透视眼之类的绝活吧?天赋异禀还是纯属意外? 第68章 第六十八章 蜘蛛在一处草丛里回顾起下午的录像,约书亚说黑餍不是神罚。 他还说过黑餍是白色的,他见过项链白色的样子。难道那条项链不叫织夜,而是叫做黑餍? 该不会是项链有诅咒,序旿给诅咒了,然后他才把项链送给了汉娜?也可能是没有诅咒,或者是诅咒失效了?不然基德曼家怎么都没事?而且汉娜过得也还可以。 也许项链不诅咒别人,只诅咒序旿?蜘蛛又查起了水晶王冠,它现在正在维夫甘的博物馆里安躺着,博物馆也照样好好的开放参观着。 可能他就是好心把项链送给汉娜了,如果没有这笔救济……巴德什可真能干人事啊。 到底就一条项链,还是有三条,甚至更多? 蜘蛛带着满脑子的疑问爬到了英诺森提宿舍的阳台,不过他这的阻隔门关紧了,它进不去。这小伙子正在拼拼图,就是老在断线重连的样子。拿起一块不知道拼在哪,拼完一块不知道该拿哪一块。他瞅着拼图,拼图也瞅着他。 蜘蛛给英诺森提发了条消息:“最近过得咋样啊?” 英诺森提看到亮起的屏幕便下意识地拿起手机,他打出字来:“还不错。” “医生都是怎么给你治疗的?” “这病治不好,就是检查检查身体。” 原来英诺森提不仅乐观,觉悟性也高……蜘蛛再而问道:“难道你不用吃药吗?” “有吃。”英诺森提快速地回复老板。 开始给药了?蜘蛛有些半信半疑,它得找个机会翻翻约书亚的手机回看监控。 “注意休息,多运动!” “好嘞!” 蜘蛛查了下约书亚的IP方位,22:00就已经在宿舍了!它立即跳了出去,结果刚进约书亚的卧室,它就懵了。 好消息是这家伙睡了,坏消息是这里安了个微型摄像头。他为什么突然要安监控?刚装的摄像头没过夜就坏了应该不奇怪吧?不过他有没有睡着啊?蜘蛛思考着这关的过法,思考了五分钟之后,它总结了一点:还是待在英诺森提那里看着他简单些。 蜘蛛爬到无线充电器的背面,并给自己设置了一个闹钟,搞定之后它便开始打起游戏。 蜘蛛玩到了一点半,这才感觉到些许的困意。它回放了下刚才的录像,约书亚好似睡得格外沉,连翻身的动作都没有。 怎么跟躺在棺材里的尸体一样。蜘蛛悄声说了个字:“猪。” 约书亚没有反应,蜘蛛本人打了个哈欠,干脆地飞扑到了自己的床上。 4:14分的闹钟把蜘蛛本人从睡梦中拉了出来,但只拉了一半。它看到约书亚也没醒之后就又倒头睡了,甚至没有设新的闹钟。 应该多设几个闹钟的……没事,我会早起的。如果没起来呢?没事…… 有事啊!蜘蛛本人在8:15分的时候想要起床,它也觉得它起了,但实际上它一动不动。又是这种被死死压住的感觉,蜘蛛本人偏了下头,终于能成功起身了。 约书亚没影了。蜘蛛查了下回放,他今天竟然是7:30分醒的,那他还睡了挺久。 约书亚在拿起手机的时候又看了大美一眼,随后他做出了个要把大美弹走的动作,其手骨关节看上去非常明显,可能是要把大美弹到墙里都抠不出来的劲度,不过最后当然只是弹了个寂寞。 蜘蛛可不能错过三人约会,它快速查了下约书亚的位置,他还在蓝楼。 不错,省得我再去找车。蜘蛛兴冲冲地跳去实验室,但是约书亚不在里头。 那就是在办公室,蜘蛛一路风驰电掣,可算是看到了约书亚。 他正在打印着什么东西,蜘蛛先偷偷摸摸地爬进了抽屉,它得看看自己的惊喜还在不在。 这么明显的字迹居然还没被发现,约书亚不过尔尔啊。可能是不用交的报告,所以他也没去翻? 蜘蛛打算在他眼皮子底下再在桌上的一份报告上画一个鬼脸,结果却发现自动笔芯没有露在外边。 巧合,这一定是巧合,可能约书亚最近还没用到那把笔,或者只是他刚好把多出来的笔芯用完了。 “今天的风儿甚是喧嚣啊。”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 见约书亚没有回复的意思,它就又把这当成了草稿箱。 “有小孩说地面的洞通往故乡,有小孩说空中的洞通往故乡,有小孩说海里的洞通往故乡,你觉得哪个才是正确的答案?” 约书亚回复了:“你出来我就告诉你。” 蜘蛛勉为其难地跳到了约书亚的肩上:“辛苦了,我的坐骑。” 约书亚将蜘蛛捏了起来,并冷笑着说道:“是你脑子里的洞。” “怪不得我聪明,不要太羡慕我。”蜘蛛也笑起来。 “你知道吗?现在你身上又有味儿了。”约书亚揉了一下蜘蛛。 蜘蛛毫不介意:“那又怎样?你得给我安排个香点儿的味道,不然我就臭死你。” “没可能。” 约书亚将蜘蛛放到桌上,并开始钉资料。 “为什么?”蜘蛛有些好奇。 “因为这是自恋的气味。”约书亚回答。 也就是说大美身上没有味道,约书亚刚才是在唬我。蜘蛛又跳到了约书亚的肩上:“我这叫自信,不像某些人表面谦虚,内心傲慢。” “谢谢你能够这么单纯。”约书亚准备走出办公室。 这是夸奖吗?不,蜘蛛不喜欢单纯这个词汇!它爬到了约书亚的上衣口袋里,接下来就安闲地先吃个早餐吧。 景奕打了辆无人驾驶的出租车,一来方便,二来蜘蛛的分贝会小些。 蜘蛛本人刷到了几组有意思的卡牌测试,分别能测出你的价值取向、心里挂念的人有什么想对你说的、你正在焦虑的事情该如何解决。 第一个问题蜘蛛挑了张内里包裹星星的徽章,它的解析是这样的:你流连于充满诱惑的世界当中,有充沛的活力探索未知,热衷于延伸和拓宽周边的可能性,但是涉及到亲密关系的问题,你更希望自己最终是能够被他人探索和理解的。你的脚步并不走向藏有丰厚物质的宝箱,而是期望能够从他人身上受到启发,不断地看到更加真实的自己,独一无二的心门也为这种人敞开。 第69章 第六十九章 亲密关系,亲情、友情、爱情哪种更亲密?好像都能互相超越吧? 蜘蛛本人马上又划到下一题,它选了一张最奇怪的蟒蛇,它的解析是这样的:你心里挂念的人正处于人生较为阴暗的时期,倘若走错一步那个人都将失去宝贵的机会或者珍惜的事物。TA希望你能够像往常一样照顾好自己,并且要相信TA的能力,无需为TA担心。 这答案有点奇奇怪怪的?蜘蛛不想过多回味,它直奔下一题去了。它选了张全是触手的太阳,它的解析是这样的:你会因为自己的变化而感到焦虑,你需要将关注他人的精力重新进行合理的规划,这样才可以使自己找回正常的步调。 本尊才不会焦虑呢。蜘蛛也想让约书亚测一下,它把问题全都截掉了,就只把牌面发了过去。它从口袋里爬到约书亚的头发上,换了个老奶奶的AI声:“小伙子,凭你的直觉选三张,我可以给你免费测测今天的运势。” 肯定没好事,景奕不相信这种测试,那些答案都是随便乱编或者意思相近让人对号入座的。不过他打了句话——把你测的答案发我。 想知道是什么题目?蜘蛛转而回答: “可以,不过得等你测完。” 约书亚又打了行字——测完得把全部题目的答案发我。 “行行行。”怎么还有点可爱啊,蜘蛛本人的嘴角快翘到鼻子上了。 约书亚指了一张飘浮在海面上的水滴、一张蚂蚁和一张靶子。 第一张牌的解析是:你一直有自己特有的处事机制与待人标准,对外界的事物绝对持有不断考量的态度,为所欲为和坚守自我的立场同时是你的人生信条。由于理性,你能够分析出适合自己发展的关系,但是也同时可能因为理性错过真正爱惜的人。如果你可以遇到真诚温暖的人,也一定愿意为TA收起自己的冷漠。 第二张牌的解析是:你心里挂念的人因为你们之间的分离而感到抱歉,但是你们双方都始终有各自坚持的观点。TA并不会强迫你放弃自己的思考,但是TA希望你能够理解TA,无需为TA感到担心。 第三张牌的解析是:你会因为自己的失控而感到焦虑,你需要梳理好困扰自己与困扰他人的情绪,这样才可以使自己找回正常的步调。 果然每种答案都差不多,不过蜘蛛竟然对这种问题感兴趣……反正景奕自己是乱指的,要选也是选自己心里的第四张牌。 “我选的烟花、狐狸和太阳。”蜘蛛悄悄说道。 这不重要,谁知道蜘蛛有没有在说实话。景奕打了个——哦。 蜘蛛觉得有点准,又有点不准。没过多久它又搜到了人品测试,只要输入名字就可以了。 蜘蛛先打了自己的名字,结果道德指数是1%,竟然还能有1%?蜘蛛又试了一遍,好家伙,变2%了! 接着它测了下约书亚的名字,道德指数是0%。它又测了第二回,约书亚的道德指数还是0%。这玩意儿还有两副面孔的?蜘蛛又把景奕打了进去,道德指数为-10%,第二遍是-20%。 这都能比我坏?蜘蛛不断地测试着自己的名字,终于得到了-30%的结果,真是夭寿了。得找个机会把它们的服务器搞瘫,让它们学会做人。 距离10:00还有五分钟,蜘蛛从约书亚的身上跳了下来。 契弥是座三层楼的独栋咖啡厅,装修风格偏向运用原生态的木质元素,前厅有三棵枯树景观延伸至二楼,天然石材所构成的墙体上还缠绕着枯叶藤蔓。 约书亚和希尔达在门口相遇,二人一起来到了二楼的角落位置。 暖光下的希尔达犹如一个开朗的精灵,她的眼睛就像蚌壳中珍藏的黑珍珠,蜘蛛的注意力都给她吸走了一半。 “景医生,英诺森提最近的情况还好吗?”希尔达恬静地泯了口咖啡。 “暂时没影响到基础的生活能力。”约书亚直白地回答。 虽然是这么个说法,但是加个暂时会让希尔达担心的吧?蜘蛛得让约书亚改天学学说话的技巧。 “那他的疗程大概会持续多久呢?”希尔达继续问他。 “没痊愈就是终身治疗。”约书亚的表情十分平淡。 没过两秒,希尔达就追问: “那他是因为什么原因,怎么突然就得了记忆衰退症?” “遗传性因素占比较大。”约书亚也喝了口咖啡。 “这……那他的父亲也是因为记忆衰退症才住院的?”希尔达的语气里满是怜恤。 约书亚低声道:“他的父亲7月份的时候因为记忆衰退症去世了。” 希尔达瞬间愣怔,几秒后才重新开口:“那就是他记错了,以为父亲还在医院吗?” “嗯。” 约书亚简单地回应。 “所以您还治疗过英诺森提的父亲?” “没有,是英诺森提以前还记事的时候与我说起的,我们是朋友。”约书亚抬目注视希尔达。 “哦哦,那照片是怎么回事呢?”希尔达也毫不避讳地与其对视。 “我还不知道英诺森提为什么要这么做,但是很可能与一个人有关。”约书亚的神色忽然凝重起来。 “是谁?”希尔达也握紧杯子。 “一个橘色头发,浅紫色眼睛的女人,英诺森提对她有一种执念。” “他喜欢她?”希尔达两边的眉毛都跳动了一下。 “不一定,但是那个女人对他很重要,他梦到了她。” 希尔达立即咽掉了咖啡:“那个女人与您有关系吗?” “我不认识她,也许是因为那个女人,所以英诺森提才把我的照片放进了你的口袋?可惜英诺森提现在记不起关于她的事了。” 希尔达问出了自己的猜测: “是不是因为那个女人想让英诺森提调查少爷?” “调查少爷?”约书亚的眉心微蹙。 “少爷之前一个人远行,不知道他在外面遇到了什可怕的事情。” “可怕的事?”约书亚再次定睛望着希尔达。 希尔达摇了摇头,遗憾地回答:“他最后被人杀害了。” 约书亚沉默了有十秒,然后才无奈地问道:“最后是怎么处理的?” “没有找到凶手。”希尔达叹了口气。 第70章 第七十章 “有些复杂。”约书亚稍许困扰地抚了下额头。 希尔达看见景医生的黑眼圈,觉想他的工作应该很忙,她关切地问道:“您是在哪儿就职?” “施佩尔。”约书亚回答。 这个年纪就已经是施佩尔的医生了……希尔达内心的积木倒塌了一半,她重而拾起笑容:“那您多多注意休息。” “谢谢,会的。”约书亚的眼神也和缓起来。 蜘蛛希望希尔达能再问下英诺森提的治疗方案,但是两人不再交谈,只是稳静地享用咖啡。那就坐等约书亚找借口溜走了,但是他好像并没有那个意思。 其实她有在怀疑我和英诺森提是一伙的,她可能还知道些重要信息?景奕觉得希尔达在憋着话。 一声手机的振动响起,希尔达拿起手机看了下:“不好意思,景医生,我有事得先走了。” “好,没事。”约书亚也准备起身。 希尔达是自己开车来的,约书亚目送完她之后,自己打了辆的士。 “啧啧,你能把人姑娘都先尴尬走。”蜘蛛趴在约书亚的肩上嘲讽道,它当时看到希尔达的手机只是收到了一条广告。 “哦。”约书亚的车到了,他也坐上了车。 蜘蛛犹如饭后消食似的在约书亚的袖子上爬来爬去,刚开始约书亚还会展露出一丝想要甩掉蜘蛛但是又不想搞出动静的斜睨,到后来他就没反应了,好像又陷入了某种思考当中。 这家伙指定憋着什么坏,等回去又想把大美关瓶子里?还是想拿皮筋捆住大美?蜘蛛还没想完就收到了约书亚发来的视频。 “恐怖片啊?”蜘蛛看这封面不太祥和。 景奕在手机上打下几个字——看看你能发现什么。 这是众多带有神罚指向性内容中最早发布的视频,也是浏览数最多的一则内容,景奕想让蜘蛛记住视频里的人声,查出视频的发送地址,追上视频拍摄者的行踪,或者还可以进一步分析出新的线索。 蜘蛛本打算精细入微地看完视频,发现点令约书亚自愧不如的重要线索,不过不用着急。 此时不整,更待何时? “吓死我了,赔我精神损失费!”蜘蛛戳了下约书亚的脖子。为了更显事态的严重性,它还一次性给约书亚发了十条感叹号。 才看了三分钟就吓死?景奕回了一条,但没发送:“你全看完,我可以考虑一下。” 蜘蛛换成大汉的AI声开口:“不行,先赔。” 约书亚打了个——多少。 哦哟,这么认真,这片子是有多变态啊?蜘蛛回答道:“笑一个。” 约书亚听后直接撇过头望窗外的风景了。 还更喜欢掏钱是吧?敬酒不吃吃罚酒。蜘蛛开始仔细地看起视频。 绿眼睛男人被虐得不轻,最后还完成了反杀。蜘蛛用视频剪辑软件将亮度调到最大,并看了三遍,倒是没有观察到墙壁或者其他地方有隐藏的信息。它还检索了下背景音,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这视频的原始网路地址不可查明,但是转发量倒是奇高。 呃……好像暂时没得炫耀了。蜘蛛本人的语气很是惋惜,但是AI声仍旧冰冷:“没发现。” “那段歌曲。”约书亚拐向餐厅。 “乱叫声啊?”蜘蛛问道。 “你听不出来那是种语言?”约书亚走起路来简直带风。 “那才不是语言,不对,起码不是地球现有的正式语言。”蜘蛛看了下时钟,可以去蹲英诺森提有没有吃药了。 “好。”约书亚走进了餐厅。 蜘蛛从他身上离开,犹如扫毒般的疾速跳往英诺森提的“家”。 天哪!英诺森提竟然把拼图拼好了,他正在用胶水固定拼图。 汉尼看着放大版的自己,也在一旁懒洋洋地摇动着尾巴。 “看监控。”蜘蛛给约书亚发了信息。 约书亚没有回复,不过这不要紧,反正英诺森提有决定权了,虽然他本来就有决定权…… 将拼图框放在架子上的英诺森提开心了一阵,但是没过几分钟又惘然若失地坐到地板上。 蜘蛛本人打起游戏,英诺森提则是发着呆,偶尔逗逗汉尼。下午四点的时候,园丁敲门来找英诺森提一起闲聊散步。 蜘蛛又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帮我准备两颗纽扣电池、一个玻璃瓶、一罐胶水、一支蓝粉笔送进你宿舍,胶水、瓶子、电池要开好。” “嗯。”约书亚回复。 工具蛛?不不不,约书亚才是工具人。 蜘蛛在约书亚的宿舍里等候着,结果是罗雅把东西放到了客厅的桌面上。她居然可以进来约书亚的宿舍,约书亚把密码都告诉她了? 他这么忙?蜘蛛查了下约书亚的IP方位,竟然不是在蓝楼,而是在外头,不过也快到施佩尔了。他刚才去过路济住宅区的东门,他回家拿东西啊? 随便他,蜘蛛得赶紧趁他没回来前多搞点艺术品。 克莱尔收到了明德比集团的合作邀请,他们可以提供高级研究室与丰裕的资金开展以R型神经元为治疗靶点的药物研制项目。 她有很多同学都是在那上班来着,不过克莱尔拒绝了。施佩尔的研究条件很好,而且这也不是自己一个人的研究成果。 拒绝了一通电话后,她又收到了一通电话。 克莱尔看到没有标识的号码,手都在颤抖:“请问是?” “克莱尔吗?我是西弋司。” 西弋司?是谁?克莱尔再而发问:“有什么事情吗?” 对方好像猜出克莱尔对自己的印象模糊,便热情地提醒了下她:“AZ教授大脑测序技术开发的课题,我们当时是一个研究组里的。” “哦哦。”克莱尔马上肯定了下,当然她并没有记起西戈司,只不过如果还说不记得,他应该会说出更多证明自己身份的话…… “哈哈哈,你要不要来TINAD?我们正在研究T型钙离子通道的突变位点……” “谢谢,不用了。”克莱尔准备挂电话。 “嗯,好的。如果有意向可以随时联系我。”对方也没再纠缠。 约书亚这时来到了研究室,克莱尔问了他一句:“你今天收到了几份?” “我把名字删掉了。”约书亚快速地戴上手套。 检查论文的时候删掉了?克莱尔颅内寻索了下,约书亚没有研究菱形虫,也没有研究R型神经元了,那他是在研究什么?新的试剂吗?不过她没发问,而是准备测定噬菌体粒子的效价。 第71章 第七十一章 蜘蛛最后整完了九朵带有蓝色粉末的纸巾玫瑰,时间已是22:00。看在约书亚可能已经累瘫的份上,它便扎起最后一张纸巾帮他拖了下桌面,它还把能倒的垃圾全都扔垃圾桶了。只剩下袋子里的只用了不点的胶水,就留给约书亚自己丢吧。 00:26分,约书亚回宿舍了,蜘蛛躲在沙发角落里谨慎地观察着他的神情和动作。 他从玻璃瓶中掐起一支纤小的玫瑰,还分别望了眼空纸巾盒和垃圾桶。 毫无情绪,没有赞叹也没有生气,不过他把花瓶放到了架子角落。 “你别自作多情,我只是觉得好玩才弄的,这花就暂存在这几天而已。” 蜘蛛爬了出来。 “哦,袋子里的东西还要吗?”约书亚循声问道。 “没用了。”蜘蛛回答。 约书亚直接拿了衣服进到浴室,等他洗完澡吹完头,蜘蛛都有些困了。 躺到床上的约书亚似乎已经累得睁不开眼睛,蜘蛛在枕头边问他:“你还要把英诺森提留下来吗?” 过了有十几秒,约书亚才回答它:“他没说要走。” 原来他突然安监控的原因是…… “你该不是吃药了吧?今晚能睡这么快。”蜘蛛随便问了他一句。 约书亚没吭声。 “我要和你说一件很重要的事!非常重要!”蜘蛛着紧说道。 过了有一分钟,约书亚才半睁起涣散的眼睛。他好像可以认真听,又好像什么都听不到。 “我也要睡觉了。”蜘蛛说完便把步足缩了起来。 约书亚好像还白了一眼,如果自己没看错的话。蜘蛛本人反复倒看着那一幕,没错,就是白了一眼。我大人有大量,不跟你计较。 早上六点的闹钟把蜘蛛给震醒了,它不带一丝拖延地将闹钟关闭,并来到了控制台,约书亚正猫在被窝里。它回放了下录像,约书亚是5:50分起的。 不会又是在看恒形之书吧?蜘蛛也钻进被窝,约书亚正戴着耳机看监控。 “我也要听。”蜘蛛不想偷摸摸地爬到约书亚的耳边,而是光明磊落地要求。 约书亚没说话,但是断开了耳机的连接。 蜘蛛的第一反应就是这是约书亚的母亲?两个人长得好像。她怎么哭了? “太太,你在伤心什么?”伊达来到阳台。 “他摔倒了。”卓娅回答,像是自己犯了天大的错误。 “谁?”伊达问她。 “奕,我一回到家就看到他摔在院子的雪地里。”卓娅弓着身子像是要挖起地上的东西。 伊达不知道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飞快地安慰道:“景奕还在工作呢,没事的,太太。” “我陪不了他……我和肯那时都太忙了,清清没看好他,他真的差点就……一点声音都没有了。” 卓娅还陷在自己的回忆里,没有听到伊达的话。她忘不了沾在奕嘴边和鼻子里的雪碴,如果晚回来一步,他可能就会冻死在雪地里。 “他现在很好,没事的,已经平安度过了。”伊达将卓娅扶进客厅。 卓娅抓着自己的手背,低垂着头,但是情绪开始慢慢恢复到澄静的状态。 蜘蛛本人看了一眼锁定约书亚面部的录像视角,他还是严肃地注视着屏幕。 卓娅打了一通电话,没人接。伊达让她先吃早饭,可以过会儿再试试。 虽然有些混乱,但是母亲的记忆开始恢复了。景奕提前把母亲的手机号拉黑了,他得找个时间与母亲见面。 “你以前差点冻死在雪堆里了?”蜘蛛突然问他。 “也许吧,太小不记得。”约书亚回答完便起身下床了。 莫非约书亚的母亲也有精神性疾病?蜘蛛本人想搜罗一通关于她的资料,不过它得先知道她的名字。这有些困难,就只能跑去约书亚原来学校的系统里查查档案,可能那上边还不一定有他母亲的姓名。 买消息的话……虽然很快,但是被发现的话不太妙。送个快递让她本人签字收取? 约书亚收拾完之后就出门了,蜘蛛也及时跳到了他的肩上,他又打了辆车到路济区。 卓娅感觉自己的脑袋乱嗡嗡的,她分不清哪些经历是真实的。她好像拿餐盘打过奕,但是她当时觉得那个人不是奕,现在简直七零八碎的。是不是自己打了他,他不愿意回来见自己了? 她一直在吃治疗记忆衰退症的药,上周体检后的报告是什么结果?她一直翻找着抽屉,伊达听到声响从厨房跑出来,并问向卓娅:“太太,你在找什么?” “上周的体检报告。”卓娅爽捷地回答。 伊达忍不住笑意: “哦哦,那个报告还在医院里,要约书亚去取回来。” “这样啊,好的。”卓娅停下了动作,并坐到沙发上。 奕两通电话都没接,会不会出事了?也可能是在忙,那还是等午饭时间再给他打电话吧? 这时门铃响了,伊达捷速走过去将门打开了。 卓娅看见一个身穿白色衬衫外套的男人,是奕?她心里倏地一怔,像被某块从天而降的滚石砸中了,但是又慌忙、激动、本能地跑到门口将他抱住。 蜘蛛看到约书亚猝不及防地眨了下眼睛,嘴边还颤抖了下。 不是别人,真的是奕……卓娅的眼泪瞬间又夺眶而出,急着向他确认:“奕,我是不是打过你?我还用碎片?” “没有。”约书亚微笑着帮她抹去了眼泪。 卓娅松了口气,她细看起奕的脸,怎么这么久,变化也更多了:“你肯定都没有好好休息,饭吃了吗?” “吃过了。”约书亚秒答。 “吃的什么呢?” 卓娅立即问他。 “麦片和面包。”约书亚毫无停顿地回答。 卓娅点了点头,她相信奕这回说的是实话。伊达正在冲咖啡,她也走过去将咖啡端了过来。 “妈,我接下来很忙,基本上没时间回来。”约书亚在中途就拿起咖啡,确实有种仓促的感觉。 卓娅含笑说道:“我没事,你要注意休息,不要总是熬夜,肯定来得及的,我相信你。” “好。”约书亚的视线就没从他母亲的脸上移开过。 需要注意的事项伊达都知道了,景奕准备再坐几分钟就离开。 “奕,如果你……”卓娅欲言又止。 “嗯?”约书亚对他母亲甚至可以有问有答。 卓娅的眉眼再次舒展开来:“没事,你还是先忙工作吧。” 他母亲看他的眼神好高兴…… “没事,你说。”约书亚都顾不及喝咖啡了。 “就是你有时间的话,会不会考虑找个朋友?”卓娅想知道奕关于朋友的想法。 约书亚回答:“如果有空的话。”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时间回溯到蜘蛛在观察S0班小孩的那个下午。 景奕走出实验室后给罗雅发了条消息:“可以了。” 他在监控里看到英诺森提吃完饭,便来到了英诺森提的宿舍。 这段时间里蜘蛛没有任何的表示,她是按捺住性子在暗中观察还是真的在忙别的事? 景奕将被迷晕在桌子前的英诺森提扶正,并用一颗刺鼻的精油使之清醒过来。 英诺森提打了个喷嚏,随后大为疑惑地看向景医生:“景医生,您?” “你掩饰得很好。”景奕直接轻声道,眼神里还有一丝认可。 虽然英诺森提装得很像失忆者,但是有些细节他忘记注意了,这十分可疑。他看到罗雅送来的重复餐食时的反应,保洁要把他的裤子拿去洗衣机洗的时候,他先一步把密码纸掏了出来,还有汉尼不喜欢吃的猫条,就不会再喂它第二次。 英诺森提抓了下脸,依旧摸不着头脑:“什么?” 景奕坦白:“我和你的老板都在调查序旿,我还在沙姆的珠宝店见过你。” 景奕把和蜘蛛的信息记录截图发给了英诺森提。 “约书亚,我这有个被‘神罚’的人,你赶紧来泰缪之州10号接他。” “他去过沙姆是吧?检查下他身上或者附近有没有会叫的虫子。” “没有。” “人目前什么情况?” “脑袋像缺了一半,记不起东西,不过我已经在让他收拾行李了,你得好好看护他。” “他兜里有把小刀,你看着办吧。” “我一个人打不过他,你先把他的小刀扔了。” “你不是会催眠吗?” “没用,我催眠不了神经不正常的人。” “我搞不定。” “约书亚,你回去干什么?” 以及一张老板与他的消息截图。 英诺森提详细地看完图片,这确实像老板的回复风格。 “你的老板虽然嘴硬,但还是挺关心你的。”景奕补充了一句。 英诺森提没有反驳,他迷茫地发问:“拼图拼完,我就可以走了吗?” “是的,不过你出去后不一定安全。”景奕回答道。 “为什么?”英诺森提的心都揪紧了。 “神罚在蔓延,还有我不能保证你的记忆衰退症不会复发。”景奕的神色颇为凝重。 看来不是我自己恢复的,还真是景医生治好的?英诺森提苦笑道:“难道我得一直待在这?” “继续保持失忆的表现,不要让你的老板知道你恢复了,这件事你和我知道就行。如果你的老板问起你有没有吃药片,你就回答有。”景奕强调。 说到底景医生和老板并不是一伙的吗?英诺森提又开始分析起来。 景奕打断了他的思考:“只是因为知道的人越多,我死得越快。” 英诺森提望着对面这双金色的眼睛,深深地叹了口气:“记忆衰退症和神罚是同一批脑缺造出来的吗?” “我也想知道脑缺是谁。”景奕准备离开这位谨慎的演员。 “如果我这几天没装失忆,老板不是也能发现吗?”英诺森提想从景医生这里问出点关于老板的线索。 所以药效确实不错,景奕听后平淡地说道:“那没办法,可能我死的时候不会太孤单。” 怎么又是个这么随便的人……英诺森提石化在原地。 “我还可以拼拼图吗?”英诺森提赶忙问大忙人。 不拼是最好的,但是也可以测试下蜘蛛的反应。 “你明天把它全拼完,洗手间没有监控。”景奕帮英诺森提关上了门。 其实不到万不得已的地步,还是不会破罐子破摔的。就算英诺森提表示出他已经恢复了记忆,景奕也会用助剂使他失去神智,再找个机会和他交代一下保密的事。他要再想不开,也总有办法能让他想开。 明天就拼完,这进度会不会有点快了?算了,景医生都不怕,我怕什么?英诺森提删除掉与景医生最新的聊天记录后,便拿起便签写了一行字——拼拼图。将它贴到桌沿之后,他就开始重新整顿起“战场”。 英诺森提还得装出大脑搬家的样子,自己啥时候能不当个演员?真是人生如戏……好想唱歌喝酒。 20:25分,克莱尔正在通过相位分离模型编码和提取震荡波峰,而景奕则是在用双光子显微镜**记录小鼠脑部神经元树突棘的动态变化。 骤然间,景奕犯起了耳鸣。那几分钟内,他感觉自己的心脏跳得很快,鼻子里也热乎乎的,像是有东西涌了上来。 明天还要去泰缪之州,今晚不能太晚回去。他缓过劲之后,准备离开实验室。 走之前他还提醒了克莱尔一句:“早点休息。” 克莱尔微笑了一下,回应他:“我睡眠质量正常,现在还早。” 景奕坐下来看了会儿她免疫荧光实验的记录,未被破坏的细胞外基质选择性地包裹在R型神经元的近端树突,并且进一步地调节神经可塑性。III板层的R型神经元在机械与热伤害下被激活参与投射。 “R4受体也可以通过G1信号通路促进形成吗?”景奕问了句。 克莱尔探过头,冷静地回答道:“少输了,是RG1。” 景奕帮忙修正更改之后就先撤离了,蓝楼前的秋风把他吹得格外清醒,他甚至觉得自己下来得有些早。 21:29分安装完摄像头后,他就躺到床上了,并且不出所料的毫无困意。 实验数据、反教派的手段和技术、教务会高层的知情程度与态度、黑餍的机制、看不到的因卢瑟、蜘蛛的去向、消在自己身上失效的原因、里莫利亚人的特性、序旿的立场、深海的真正位置、反教派的最终目的……还有各种各样的意外风险,比如药物隐藏的副作用、未被发现的监控监听、神罚的爆炸性传播、芭芭拉的不安定性…… 每一样都是提神醒脑的咖啡,但是杯子不能提前裂了。景奕下床后来到厨房接了杯水,并拿出口袋里的盒子,服用完一颗白色的胶囊,他便重新回到了卧室。 还有十分钟左右的生效时间,可以再想一点事情。他打开了监控软件,只见英诺森提格外费劲地拼着图。最好不是又失忆了,景奕继续观察着,蜘蛛给英诺森提发来了消息。 蜘蛛下午可能真的不在,但是英诺森提回复的速度有点快……没事,一直在他眼前的消息及时回复还是可以做到的…… 第73章 第七十三章 “她得了什么病?”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 约书亚打了一行字——分裂情感性精神病混合型。 蜘蛛查了下相关的资料,这种病症的根治率较低,但是通过长期规范性的巩固治疗,在间歇期内不会有明显的缺陷。 这……蜘蛛赶紧翻了下自己的收藏夹,给约书亚发来了三条视频。 景奕看到封面,感觉全是幽默题材,他戴上耳机一一点了进去。人机交互、鬼屋记录、街头搞怪。这就是她的安慰方式? 明明是可以笑岔气的视频,约书亚竟然全程面无表情。该不会是因为有司机在,所以只能憋着吧?还是他的耳机坏了? 景奕打了个——谢谢。 蜘蛛在他头发上轻悄悄地说了句:“谢你个头。” 它看到约书亚将英诺森提的监控权限复制到了对话框里,但是并没有直接发送。蜘蛛迅速将链接与密码识别了出来,英诺森提正在看电视。 示好?不对,这是在催我干活吧。蜘蛛装作啥都不懂地问道:“为什么突然让我看了?” 约书亚下车后简单地说道:“你也可以不看。” 嘿哟嗬,还答非所问。蜘蛛即刻开始叭叭:“想催我去沙姆是吧?我之前说的只是看情况,现在我不乐意了,查不动。” 约书亚听后静穆地打起字——我没催,是你更在意要去沙姆。 哦,那还是我误会他了,他真的是示好?不可能,示好怎么会是这种回答。但是他又确实不太会说话……不对,可能是某种他不愿意说的原因。 蜘蛛跳了下来,它要开启跟踪模式。 景奕这么做的原因至少有三个:第一,如果蜘蛛认为我母亲得的也是记忆衰退症,那不让她参与监控更容易导致它去探查有关记忆衰退症的秘密。第二,英诺森提这么迅速地把图拼完了,如果我一直不让蜘蛛监控,她就更会待在他的身边观察他,这样英诺森提极易暴露。到时候她会怀疑是我故意瞒着她,治好了英诺森提和我母亲。第三,要想转移蜘蛛对英诺森提的注意力,就必须得让她放下心来去做别的事。 为了更好掩饰真正的意图,我还得装出是因为接下来要去P4实验室研究菱形虫的毒性,所以才没办法监控英诺森提的行为。当然不能直接说出来,要让蜘蛛自己花时间发现,这样才能体现出我对英诺森提这位“失忆患者”难以启齿的关心,从而使她不容易联想到我真正的意图。 如果她问起先前为什么不让她参与监控和一直保密治疗方案的原因,那便是为了威胁蜘蛛而故作神秘的筹码。现在之所以放弃筹码,是因为不想利用她了,她想不想去沙姆调查都无所谓。 当然,交出权限毕竟还有导向另一种结果的可能,但后续的条件依然可以进行灵活运筹,现在就赌她嫌麻烦不回放。 约书亚上午和克莱尔一起在蓝楼做实验,下午就和另外三个男人一起进到了医院的生化实验大楼。谨慎起见的蜘蛛并没有跟上去。 蜘蛛趴在路牌背面开始搜索进出P4级实验室的注意事项。除了眼镜以外什么物件都不能带入实验室,消杀步骤十分繁琐,进去得洗一次澡,出来还得洗一次澡。既幽闭又高危,当然不排除他们只是专门在研究菱形虫,并不会去接触其他致命的毒株。可是……等等,我担心他干啥?整天出生入死的科研人员那么多,他们有自己的使命感和觉悟啊。 蜘蛛下午时不时地瞅一会儿英诺森提的监控,还顺便看完了一部生化灾难片。 才五点半天就黑了,这片区域格外肃寂,既像颗死死嵌进金属牌的螺丝,又像枚不会发出声音的海螺。 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为什么之前不研究虫子,现在才研究?你在蓝楼研究的是什么东西?” 两小时过后,一行人全都出来了,约书亚才回复信息:“因为有神罚者的尸体可以研究,R型神经元。” “说实话。”蜘蛛光速否定。 蜘蛛百分百确定这不是真正的原因吗?景奕随即回复:“懒得骗你。” 约书亚的态度怎么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这简直比他撞树上起来后还能给一个老奶奶问好还要离谱。 “为什么?”蜘蛛不依不饶地又发了个问题。 景奕看到这句问题稍稍放心,他特意停顿了三分钟:“没为什么。” 嘴真硬,蜘蛛瞬间联想到了一支带刺的玫瑰。它 抛来试探性的信息:“我要去沙姆散步了。” 信息刚一发出,它就看到一句赫然的“别去”。 约书亚今天好诡异,又是谢谢又是懒得骗你的,现在还说别去。他该不会是吃错药了吧?蜘蛛就是想唱反调:“我偏要去。”当然就是先看看约书亚的反应。 “那你最好就只是散步。”景奕回复。 蜘蛛本人冷笑了一下,它摇了摇头,飞快地打起字来:“你该不会以为我要亲自去抓虫子吧?本尊会让你见识下什么叫做真正的效率,完美的隐藏,拖后腿的只会是你。”自己都已经保证到这种程度了,约书亚应该会现原形了吧…… “真正完美的散步就行。” 难道他觉得我去沙姆可能会连累到他?这也太小看我了吧?蜘蛛准备将计就计:“你把治疗方案告诉我,我就可以考虑不去沙姆。” “就是让你以为有神秘的治疗方案。” “那药呢?” “混汤里了。” 怪不得天天都是清汤,居然全都招供了,真的假的?蜘蛛想信又觉得不能全信,他变了,脑袋给驴踹了? “那为什么英诺森提会知道他有吃药?” “这是新的记忆力测试,护士会和他说他已经吃过药片了。” “如果你敢骗我,就得答应我10个条件。” “嗯。” “不对,是100个。” “嗯。” “如果你现在还是在撒谎呢?” “1000个。” 完了,真傻了。约书亚竟然会打出1000个……他做得到吗?我第一个条件就是要让他绕着施佩尔医院和疗养院跑两圈。难不成他真的没撒谎? 第999个条件是在跑完步后唱一首歌,唱一首什么歌好呢?极速说唱吧。第998个条件是去走高空的玻璃栈道,第997个条件是把他研究的东西全都说出来,第996个条件是挑战一分钟内翻白眼60回,第995个条件是要答应10000个条件……这么想来如果他是在骗我也还可以。 该不会就我一个人当真吧?不得行,还是要再考究考究。 第74章 第七十四章 蜘蛛将有关R型神经元的论文全都参详了下来,所以约书亚之所以没日没夜地研究它是为了能够开发出治疗母亲躁狂行为的药物? 不过这也算是大发现了,约书亚和克莱尔的关系不是挺好的,两个人不是还会讨论实验问题吗,为什么成果上都没有他的名字? 他在骗我! “第1个条件就是明天绕着施佩尔疗养院跑一圈。”蜘蛛爬到约书亚的手背上。 “我没骗你。”约书亚看向蜘蛛,眼神倒是十分坚定。 “你没有在研究R型神经元,装什么装?”蜘蛛毫不留情地戳了下约书亚的手背。 可惜蜘蛛发现的时间有点久,现在说出来与一颗炭烤棉花糖并无二致。景奕没有任何生气的神色,反倒是缓悠悠地说道:“那是故意让你觉得我在干别的事。” 究竟是什么使约书亚的脑袋与屁股对换了位置,他该不会是真的把我当自己人了吧……蜘蛛特意开启了阴森的音效:“哈哈哈,你为什么要找序旿?” “是他先来找我的。”约书亚翻了一页恒形之书。 “他找你干啥?”蜘蛛看了一眼页数,已经是626页了。 约书亚将书放回床头柜,并躺了下来:“干大事前的宣言。早点休息吧,大美。” “我才不用你提醒,大美也是你能叫的?你管好……”蜘蛛看到约书亚那持久不下的黑眼圈,又没打算多怼他几句了。 不知道蜘蛛是否还记得我曾给过的14号见过序旿的提示,这有一小丝可能性让她联想到我也患有记忆衰退症,而我现在又刚好正常得不行,消的不稳定性一定会让蜘蛛将我的病与记忆衰退症区分开来。 这并非无解,只要我继续咬定14号见过序旿就行。幸好我催眠自己的时候蜘蛛不在,可她为什么总是能错过关键的时刻?景奕又开始盘查起其余的漏洞。 蜘蛛没有问起我手术的原因,难道真的认为我是腰椎间盘突出?那找机会可以演一下复发的样子。算了,没必要。 英诺森提还算理智,为了防止自己总是被催眠或者被迫闭嘴,目前应该是不会轻举妄动的。当然,使他情愿继续装失忆的原因还有可能是出于信任或者是为了争取时间在暗中搜集更多的信息,以作出稳妥的决定。他越查就越会发现我说的是真话,所以他被蜘蛛识破的几率大于他主动吐露实情的可能性。 最好不能让蜘蛛与菲莉兹和卡琳达取得联系,否则她也能有办法得知尸体真正的运达时间。然而,被发现了也没关系,R型神经元在我这里也可以比神罚重要点。不能将研究成果告诉马修,知道的越多越不是件好事,还容易走漏风声。 芭芭拉最近可能没有安排人员跟踪我,但是她依然是极为危险的因素。也许教务会和政府在里莫利亚人眼中连皮毛都算不上,所以等事态闹大,由里莫利亚人出手清除反教派的势力是非常不切实际的。 反教派是否掌握里莫利亚人的底细?如果他们有机会杀死制造消的里莫利亚人,那么神罚就是对里莫利亚人以及教务会的宣战,一切因为神罚而造成的牺牲对他们来说便是在所难免的 。 神罚一开始的受害者是浅色眼瞳的教民,后来也出现了少部分的深色眼瞳的教民,神罚只针对教民。不过丽丽安家里全信教,只有她一个人出了事,卡琳达和母亲也都信教,卡琳达却安然无恙。这说明神罚具有极高的目标针对性,它是种高效的基因武器。不仅发作时间快,消失的也快,难以让人在尸体中发现残留物,只能将受害者的死因归结为大脑神经元的脱抑制表达。这种技术有些先进,但拿来对付里莫利亚人还不够用。 0:35分,蜘蛛本人打完了游戏,今晚的手气不错,它抽到了五件极品道具。想花钱都没法儿花,这就是实力。 约书亚已经睡着了?蜘蛛又试探性地飘出一个词:“猪。” 景奕本来想翻个身的,结果却听到了蜘蛛的挑衅。让她知道我没有睡着不会带来任何的好处,所以还是保持现状较好。 约书亚没有反应,神经元研究完了,睡眠质量都上去了?不对啊,神经元研究完也还没开发出药来啊,他怎么睡得着?他还得屁颠屁颠地跑去剖尸查毒,整个人巴不得分成两瓣来使。不对,是三瓣,他的重点绝对是黑餍和序旿。可能是大脑超负荷运载干烧了?变了,他变了,变得像个乱颠的陀螺。 这不是他原本的状态,他应该早上清闲地喝杯咖啡,接着到处吓唬患者,忽悠小孩,晚上再看看喜欢的书,这样他才有精力找序旿啊。 没意思,蜘蛛又盯了会儿这个不成器的人,随后它暂时收起了说话的冲动,也回到了自己的床上。 在意识模糊的时候,它感觉自己能听到一种稳定的噪音,是自家这里下雨了,还是约书亚那下雨了?和着这响声还挺好睡,一不小心就睡到了九点……不对,是六点二十分。 又没人影了,蜘蛛看了下录像,约书亚是5:40分起的。它又查了下IP方位,他还在这栋楼。去英诺森提那里了? 蜘蛛打开了监控,英诺森提正在睡觉,约书亚也不在他“家”里。这雨下得真不妙,刚好能盖住约书亚行动的声音。他把手机扔家里背着我去干“好”事了,他终于藏不住了!还好我今天早醒,蜘蛛乐陶陶地跳去蓝楼,仿佛前方有十件极品道具在等着它。 遗憾的是约书亚并不在办公室和实验室,到餐厅里也逮不着他。难道去P4实验室了,去P4实验室搞放手机这出干什么?里莫利亚人下雨天是不是会被冲化到下水道啊?等等,该不会今天真的是在家里吧?蜘蛛回放了下录像,书房的门虚掩着!他竟然真的这么老实……蜘蛛的美好心情一下子陨落了,它准备回去。 约书亚正在书房里操作着电脑,蜘蛛本人用手机扫描了下页面,这是款sgRNA设计软件,可以搜索基因结合位点,还可以通过编辑、激活、抑制已有的数据库规则筛选特定的酶从而进行突变改造、评定功能、优化组合。 改居家办公模式了,蜘蛛本人无奈地握紧了右拳。 第75章 第七十五章 它去外边了? 景奕看到蜘蛛沾了些水的绒毛紧贴着步足,还在桌面上留下了点痕迹。 他拿起一张纸巾将它细致地擦了个干净,随后继续不作声地调试数据。 呵,肯定是怕我把雨水甩到他身上,或者弄脏他的桌子和电脑。蜘蛛大喊了一声:“好无聊啊!无聊聊聊聊聊聊聊聊聊~” 约书亚听后拿起手机发了一堆信息过来,全都是蜘蛛喜欢的视频类型。蜘蛛本人看到差点没给自己的口水噎死,他竟然会花时间去搜这种东西!其实是他本来就觉得很有趣,只是为了装正经才不笑出来的吧……他自己有收藏这种视频,然后现在刚好有机会堵上我的嘴,所以就把它们分享给我了。无论是哪种可能性,都说明他是个……变态。 “我不喜欢这种视频了,看腻了。”蜘蛛本人嘚瑟地摇了两下头。 约书亚似乎早有准备地又发了一个长视频过来,是世界未解之谜——照片中神秘的第十人。 “就这?我倒要看看有多神秘。”蜘蛛说完便点开了视频。 9:12分蜘蛛看完了视频还开始浏览起频道里的其他节目——仙兽的下落、荒岛大逃杀的真相、人造太阳、丧尸真菌…… 12:06分,约书亚还在心无旁骛地测试着他的数据。蜘蛛看不下去了,决定打断他。 “约书亚,景奕。不考虑现实因素的话,过程苦结果甜和过程甜结果苦你选哪一个?一定得选一个出来。”蜘蛛将所有眼睛都对准他的脸。 “过程甜结果苦。”约书亚简单地回答。 “哈哈,理由?”蜘蛛本人愉快地翘起眉毛。 约书亚的目光仍然停留在屏幕上:“活不到结果就没有吃苦的机会。” 蜘蛛要被约书亚这“邪道”笑死,它继而戗他:“原来你会怕吃苦啊。” “我不吃不带任何杂质的苦。”约书亚的神色十分平静。 “是你想得太美了,这两个阶段你必须都得经历,再选一遍。”蜘蛛就是要把约书亚聊到去吃饭。 没有一星儿犹豫,约书亚回答它:“一样。” “这次的理由是什么?”蜘蛛认真地问道。 约书亚坦言:“甜的时间长,苦的时间短。” 乍一听是没毛病,当然也只是乍一听。蜘蛛马上驳回:“不,甜和苦的时间同样长,甚至苦味比甜味停留的时间更长些,再重新选。” 还扯到味觉去了。景奕看了一眼蜘蛛:“甜再苦。” “原因?”蜘蛛本人见到约书亚如此固执还点了下头。 约书亚回应: “已经知道结果是苦的,那就不算苦,可以更好地享受过程。” “你还变成享乐主义者了?为什么已知的苦就不算苦了?已知的苦才是最可怕的吧,明明白白地告诉你最后的结果一定是苦的,不给你一点猜测改变的余地,就像执行死刑一样。”蜘蛛一定要把约书亚吵到离开书房。 “也许吧,但是当我知道苦难是避无可避的,我反而更加轻松,轻松至极。”约书亚停下了动作。 “哈哈哈哈,可惜了。”蜘蛛本人短暂地见识到了约书亚咸鱼的一面。 “可惜这只是个不考虑现实因素的问题,现实充满未知,没有真正等量的苦和甜,甚至没有选择的权利。”约书亚关闭电脑后准备出门。 蜘蛛的选择也是过程甜,结果苦,不过只是因为它认为过程比结果重要。这回蜘蛛并没有跟上约书亚,它查起了飞往沙姆的航班,是时候去找点其他有趣的东西了。 为何每回与他相遇的时间都是雨天?萨拉不由自主地问出了声:“曼汀,你知道他的名字吗?” “这还不简单,当然是……”这种问题对曼汀来说简直是小菜一碟。她望了眼萨拉所问的人的背影,非常自信地说道:“高个子警卫。” 高个子警卫听到了曼汀的声音,还以为她是在叫自己:“怎么了?” 萨拉一下子就将眼神撇向别处,赶紧一头栽进抽屉里找空气了。 “你叫什么名字,高个子警卫?”曼汀还真的想不起他的名字了,好像很长来着,她嘿嘿一笑。 天天就是高个子警卫,高个子警卫的,我的名字有那么难记吗?男人吁了口气:“卡萨诺贝基塔·列切古茨。” “好的。”曼汀在心里又重复了一遍,卡萨塔……不管了,高个子警卫。 列切古茨走向了走廊尽头的监控室,萨拉这才站直身体。她想起了一个同名的小学同学,没有错了,就是卡萨诺贝基塔·列切古茨。 当老师问及学生们的梦想是什么的时候,只有他一个人的回答是没有梦想。 “你怎么能没有梦想呢?你看大家想当科学家、医生、画家、宇航员、警察、老师……这么多选择,你都选不出来一个吗?” 同桌萨拉听着老师的声音莫名地开始发冷汗,他好严厉,感觉那张嘴巴会吃人。 “我没有梦想。”列切古茨在两个校领导面前也没有给老师一个面子,最后老师也只能尴尬地让他先坐下。 课后列切古茨被叫去办公室了,萨拉一个人打扫起班级卫生。她打扫完班级,准备一个人将垃圾桶带去垃圾站,却看到了赶回班级的列切古茨。 “你全都扫完了?”列切古茨有些懊恼地问道。 “嗯嗯,早打扫完早回去。”萨拉看到列切古茨的一边脸很红,像是被打过一样。 列切古茨从萨拉手里接过垃圾桶,一个人走向垃圾站。回来时他望到萨拉依旧等在门口,于是不解地问她:“你不是可以回去了吗?” 萨拉想问列切古茨为什么故意要和老师作对,他是不是被老师打了?但她最后只是慌张地答应道:“嗯嗯,你也早点回家吧。” 列切古茨听到萨拉的回应后,低声地嗯了句,也没再说别的话。 这是萨拉对这位小学同学最深刻的印象,初中以后两个人就互相没有联系了,彼此的生活也没有了特殊的交集。直到今年,自己又在施佩尔遇上了他,这会是巧合吗? 第76章 第七十六章 维夫甘市默麓镇的一座小屋里,一个黄色皮肤的小女孩正坐在简易的木板凳上往火炉里添加柴料,她穿着起球的呢外套,牛仔裤膝盖的位置还擦破了两个小洞。 这里只住着她和奶奶两个人,接连两个月的暴雪天气让默麓镇成为了灾情最严重的地区。目前的调查数据显示已有17人死亡,近300人受伤。 水管被冻,家中没有便捷的饮用水,镇民起先只能到商店买水,而腿脚不方便的老人不仅抢不上食物,连救援都等不上。隔壁家的老人就是又冻又饿,一个人死在家里的。 奥芮昨天走了七公里终于买到了药品,途中积雪最深的地方有两米之厚,她最后能够平安回来实属幸运。 供气暖的费用过于昂贵,她们家只能烧火取暖,所以加齐要跟随奥芮一起提前去后山准备可供下周使用的木柴。 角落的老人虽然刚吃过退烧药,但是仍然面色暗红,一对深陷在眼窝里的小眼珠像晒干缩水后的果核。 最近政府的消防员正在夜以继日地铲除积雪,而越来越多的民间慈善机构在得知灾情之后也在用直升机为镇民输送各种保暖物资与桶装水。 加齐等会儿就可以和奥芮一起到最近的救助站点申领两人份的补给了。孩子一般都是被保护的角色吧?可是奥芮才6岁,加齐像她这般年纪的时候还在家里无忧无虑地玩玩具,渴了一打开水龙头就能有水喝,困了一躺上床就什么事也不用管地可以倒头大睡,从来不用担心自己有一天会悄无声息地被大雪吞没。 救助站里人满为患,但是只有奥芮一个不点大的小孩。有一位工作人员走过来询问奥芮的家长在哪里,奥芮回答他家里人生病了,过不来。 加齐也帮忙说明了情况,工作人员还想着要不要吩咐哪个小伙子帮忙把水提到奥芮家里,结果加齐就刚好成为了那个小伙子。 路上奥芮提着面包和药,加齐扛着两桶水,两个人龟速行走在雪堆里。路上太冻没法聊天,重新到家里后,他们才得以摘下包裹头部的帽子和围巾。 “谢谢你,记者叔叔。”奥芮的鼻涕都流到下巴上了,她还顾不及擦,鼻涕就已经冻住了。 “哈哈哈,没事,我们煮点热汤给你奶奶喝吧。”加齐将水拆开,还摇了摇桶身。 “嗯嗯。”奥芮给奶奶测了□□温,温度已经差不多正常了。 加齐即将离开默麓镇,在这里留下的回忆十分宝贵,他要回去整理材料攥稿了。奥芮也给加齐盛了一份热汤,不过加齐没有接下,汤不一定得喝进肚子才暖和嘛。 奥芮娇小的身躯以及稚嫩的手掌里还蕴含着希望,这份希望能够走出凛冬。加齐微笑着与之道别,因为想要留下一个帅气的背影还差点栽了个跟头,还好不是很明显。 一年比一年热,一年比一年冷,如今的气候真是一言难尽。加齐在车上查看了接下来的天气预报,今日大雪转小雪,明日多云,后天晴。 不错,正当加齐庆幸之际坐他前侧方的一位女士准备下车。这本来是件十分正常的事情,可是她居然把婴儿留在了座位上。 “女士,您的小孩!”加齐冲她喊道。 女人没有回应,飞快地跑下车,生怕有人追上她。 这什么情况啊?司机没有继续发动车子,也冲了下去。加齐和司机一前一后将女人拦住,终于逼得她开口辩解:“你们看错了,那不是我的小孩!你们让开!” 车上剩余的三个乘客也透过玻璃开始围观起来,女人最后被司机带上了车,等到终点会有警察问话。 女人见到警察后的态度简直是天差地远,她开始大大方方地承认自己是婴儿的生母,只是因为最近有些疲劳,下车时才忘记带上了孩子。 警察并没有听信女人的话,他们要求女人得和他们一起回去做个毛发检验,只有结果没有异常才能放行。女人这时执意不从,嘴里一直念叨着家中有事,得速速回去。当然最后她还是被警察架上了警车,加齐因为后续的行程也离开了现场。 “景奕,我晚上就会坐飞机回勒贝索了。” “你什么时候放假啊?” 加齐还发了两张他在后山拿柴当剑指向摄像机镜头的照片,虽然有些臭屁,但是没有露脸发给景奕应该不危险。 直到七点半加齐在机场都写完稿子了,景奕才回复了他的匿名消息:“没假。” “你怎么这么忙啊?” “你不会已经启动后背隐藏能源工作了吧,可万万使不得啊!” “你爆了我可怎么办!” 几秒后景奕回复了个:“凉拌。” 太好了,人还正常。加齐准备上飞机了,他继而又打了几行字。 “景奕,犯点错没啥大不了的,真的。” “没事翘翘班哦!” “反正我肯定有空。” 对方秒回了一句:“哦,那我就这会儿可以翘翘班。” “哈哈哈,不行!你可是要当十佳员工的人,怎么都得等我到福诺瑞了再翘班。”加齐停在登机通道上。 “等你到福诺瑞我就继续当十佳员工。” 加齐看到这行字,继续发了个拿柴当剑指向镜头的图片,随后进入了机舱。 当乘务员开始分发餐食饮料的时候,加齐看到了三明治。他习惯性地检查了下保质期,突然就想起自己第一次被景奕整的情景。 “明天会下雨吗,景奕?”加齐如同往常般的将景奕当成了靠谱的人工天气预报,转过头自然地找他说话。 景奕正在看黑板,就是随口一答:“不会。” 事关明天的球赛,这可草率不得。加齐又问了一句:“你确定吗?” 景奕将眼神移向加齐,毫无负担甚至可以说是幸灾乐祸地说道:“不确定。” 这就是老师眼中的正经人? 中午有活动回不了家,也懒得去打饭,加齐和景奕在食堂里随便吃了点三明治。结果加齐都快吃完一个三明治了,景奕才指了下加齐三明治的标签,而且缓缓地对他说:“你的三明治,过两天了。” “过保质期了?可以找食堂赔钱了?我怎么没尝出来?完了,完了,我的味觉失灵了……”加齐瞬间激动起来。 他看了三遍日期,眉毛一抽一抽的,xx10.12至xx10.15,今天几号来着?明天比赛15,那今天才10月14号…… “超过生产日期两天?” 加齐抬眼后看到对面这个家伙将脸侧到了左边,但是嘴角竟然还憋着笑。 真是幼稚到家了。 第77章 第七十七章 沙姆市比里耶镇的教堂悉数关闭,如今集市上杳无人烟,萧条至极。 太阳即将下山,怕是更不会有生意了。一个老妇人依旧不舍得将苹果收进筐内,昨天她起码还卖出了几颗,今天她连一尔克都没赚到。 这时一个青年经过此地,他停下脚步,用一种格外好奇的表情看向老妇人。 “您为何还要在这里摆摊呢?”青年认真地问她。 老妇人见这青年五官端正,衣着整洁,像是位贵族公子。恰巧她现在十分无聊,于是苦中作乐地回答他:“为了生活啊,在家没有收入只能出来赚钱了。” 青年透亮的蓝眼睛忽地闭上了,他噤声了片刻,重新开口道:“请回吧,如果您觉得生活更重要的话。” 老妇人顿时愣住了,她疑惑不已,不知青年说出这番话的意义。 青年见老妇人没有收拾的举动,不打算再说第二句话,他沉静地走开了。 老妇人打算再等一小时,太早回去会被儿媳妇骂的。 十分钟后,她看到一个**着上半身的男人朝她狂奔而来。是个疯子! 老妇人手忙脚乱地抓起苹果,争分夺秒地将它们塞进筐内。眼看着那个男人越来越近,老妇人连筐都顾不及提,赶紧拔腿就逃。 “砰!” “砰!” “砰!” 三声枪响穿云裂石,男人继续逐日追风地飞跑着。老妇人倒在地面上凝望着天空,那还未完全西落的太阳,像孙子正在吃的半块蛋黄,逐渐地越变越小。 一个断臂乞丐正瘫坐在一家餐馆门前,里面有三四个食客,老板并没有闲功夫把他打发走。 青年路过这里看到他两袖空空,整张脸面如菜色,不禁为他指了个方向:“那条路上有一筐没人看管的苹果。” 断臂乞丐听到苹果二字,嘴里当即生出了津液,他咽了一口唾沫,开始起身。虽然饿得发虚,但还是迈得动腿的。 他沿着青年所指的方向半走半跑,果真看到了一个筐子,还有一个倒地不起的老妇人。乞丐欣喜若狂地冲了过去,里头全都是苹果!他整张脸扑向篮筐,对苹果毫无顾忌地啃咬起来。 吃完三颗苹果之后,乞丐才将注意力转移到老妇人身上。她已经断气了,眼睛半睁着,肚子上中了三枪。乞丐用脚挨个翻了下老妇人全身的口袋,里面并没有钱,这令他些许失望。不过老妇人的手上有一枚戒指,看上去能值个几百尔克。 乞丐费劲地用两根脚趾把老妇人的戒指旋下,并匍匐在地上把戒指抿起,将它塞进自己的上衣口袋后,他要把剩下的苹果拖走。乞丐用刚好适宜的力道踢起篮筐,他得把篮筐藏到河边的草堆里。因为篮筐移动而留下的血迹一直延伸到桥边,乞丐觉得这有些不妙。 早知道刚才就把能包装苹果的塑料袋一起塞筐里了,真是坏事……他不得已折返回去。 中途他一个人都没碰到,在顺利地用嘴将所有苹果分装到十个袋子里之后,他又用脚勾起袋子,将苹果分趟运到草堆里。 晚上他再吃了四颗苹果,许久没有如此饱腹之感了。那个青年会是杀害老妇人的凶手吗?乞丐猛然觉得身上一阵瘙痒,又是该死的跳蚤!他倚靠着桥墩摩擦起后背,可惜越蹭越痒,整个晚上都睡得不算踏实。 次日,乞丐将苹果严实地埋进草堆后打算去集市再讨讨钱,老妇人的尸体不见了,环卫工也已将街道打扫清楚。昨天的事情就像片不知去向的落叶,湮没无闻,独自零落,丝毫不影响树木的生长。 青年来到一处牌馆,一个年纪有二十岁左右的男生恰巧被店家赶了出来。他也许还是个逃课的学生,身上沾满了宿醉的气息。 学生两眼通红,嘴里嚷嚷着里头的人不识抬举,自己多得是钱。 “没有手的乞丐身上有值钱的东西。”青年留下这句话便离开了。 学生觉得子虚乌有,乞丐身上能有什么值钱的东西?不过如果真有的话,那自己肯定打得过他。从家里偷来的钱刚好用完了,想再续瓶酒都没办法,真是越想越恼! 学生在气头上踢飞一颗石子,寻思着要不要再去收点小孩的保护费,结果他就听到乞丐有气无力的叫讨声。 没有手的乞丐……学生的眼睛都直了,他一步一步地靠近他,还假装出要施舍他的样子。 乞丐不带一丝怀疑地向学生低头哈腰,整一副乞怜摇尾相:“好心人啊,可怜可怜我吧,我实在要饿晕了!救救我吧!” 学生连着嗯了几声,与乞丐凑得特别近,乞丐还以为他要掏出大手笔了。 不曾想学生疾如闪电般的揍了乞丐下巴一拳,还接连着踹了他几脚,乞丐根本没法还手,只能是哀嚎着被压在地上打。学生从他的上衣口袋里掏出枚戒指,又从他的裤子口袋里搜刮出三百多尔克,最后很是满意地跑向牌馆。 青年乘上一座巴士,他要去下一个还未关闭教堂的镇子。他身旁的女人见到他的浅色眼睛,有些隐隐害怕。这一路她都紧盯着青年的手,唯恐他做出什么暴力的举动,自己却来不及格挡。 好在什么意外情况都没发生,一车人最后都平安无事地到达了终点站。 “且慢。”青年叫下了女人。 女人停下脚步,回过头,依旧带着些不信任感:“什么事?” 青年指了下女人的衣摆,上面趴着一只菱形虫子。女人发现后直接大喊着跳了起来,但是她不敢直接碰这只虫子。 青年将手移近,菱形虫自然而然地爬到他的手背上,女人一看到虫子离开自己马上就舒坦了。她有些不可思议地问青年:“你居然不怕这虫子?真是太感谢你了。” 青年淡淡一笑,声音却极其冰冷:“这是我的宠物。” “您养它有什么作用?”女人听到这话吓得够呛,她没想到还会有人养这种生物。 “不是所有东西都有用。”青年回答后便往与女人相反的方向走了。 第78章 第七十八章 同之前在新南岛的精神病院里观察到的情况一样,神罚者全是信教的,发狂的时候基本上都会嚷出有关神之类的词句。 蜘蛛今天特意在教堂里蹲点,它现在重点关注着一个浅眼睛的中年男人。目前他还是正常的,就是头皮有些空旷。 教堂现在已经没多少教徒了,几十排椅子只有零零星星三四排还有坐人。不得不说,这些人的信仰真是堪比金石之坚。 一只菱形虫从窗帘后边飞到了长椅靠背上,因为它并没有发出声音,所以暂时没有教徒发现它的存在。 它果然在向浅眼睛男人靠近着,似乎就是径直将他当成了猎物。 已经爬到后背了……蜘蛛打起十万分精神监视着菱形虫,赶忙从吊灯上跳了下来,并躲到了男人座位前一排的椅脚边。 菱形虫自背向肩,最后瞬间扑到了男人的脸上,男人浑身一抖,紧接着就开始抓起自己的头。在他发疯的时候,菱形虫飞到了远处的空椅面上,这虫子的特性带点狡猾,干完坏事就开溜。 浅眼睛男人被三个人摁住后仍旧没有缓和的迹象,蜘蛛想要更贴近点看他的面部,不过他的脸已经红到发紫了,但凡伤痕小一点都可能看不出来。 蜘蛛本人反复回放着录像,好像菱形虫还没停到男人的脸上,男人就开始有症状了。约书亚没说过虫子有毒液,只说了它会喷出无害气体,这怎么可能无害?他们研究的是一个品种的虫吗?还是气体的成分太难检测了?该不会是约书亚已经研究出来了没打算告诉我吧?不对劲,如果是毒气的话,他还可以从我这套到三个问题的答案啊……难道他不在乎赌约了? 应该是还没研究出来,不然他整天泡在P4实验室里有什么意义?得把这只虫子带回去给他,蜘蛛开启蓝牙给附近的一个人发送了信息——后排椅子上有虫子,把它抓进玻璃瓶里带到福诺瑞的施佩尔疗养院,有两万尔克报酬。 一个男人收到了信息,他回过头望了下后排,后排的椅子上确实是有只虫子。他给发信人回了条信息:“现在就打一万尔克过来,**********” 蜘蛛看到这后面跟着的收款账号,毫不犹豫地用第三方账号给他打了一万尔克。 男人收到钱之后,快步地朝虫子走了过去。这哥们还挺虎,他该不会是没听说过菱形虫的危险性吧? 蜘蛛当即又给男人发了条提醒:“这虫有毒气啊,你小心点。” 男人视若儿戏般的徒手把菱形虫抓了起来,菱形虫的毒气是一次性的?还是这个男人命大?蜘蛛出于好奇给男人发了好多条信息。 “这虫子会喷气吗?” “它会不会想咬你?” “你怎么不怕这个虫子?” 男人环视了下四周,是教堂里的谁在发信息?他继而回复:“没感觉,没想咬,有什么好怕的?” 可以啊,老哥。蜘蛛对男人这番办事效率还算满意,它在考虑是要跟回福诺瑞,还是继续留在沙姆。才一只菱形虫而已,就丢给约书亚自己研究去吧。蜘蛛接着指示男人:“你手机号多少,接下来有事电话联系。” 男人发送完手机号走出教堂,随便在附近的商铺里买了瓶矿泉水,并几下将它喝光,好把菱形虫丢进空瓶里,接着就开车出发了。 蜘蛛用一个时效性可回拨的虚拟号码给他打了通电话:“等你到施佩尔疗养院后通知我。” “好的。” 男人简单回应后挂断了电话。 自从关闭教堂能够减少神罚的消息传开后,网络上就出现了许多主张关闭教堂的人,其中还包括一种组织——浅瞳人互助会。 这组织听名字就是浅瞳人的老窝,说不定里面还藏着里莫利亚人。蜘蛛想要打入内部,不过它得先上传一张自己的照片,在管理员审核完成后才能进入讨论组。 这回它不打算用约书亚的照片了,原因并不是害怕侵犯他的肖像权,而是约书亚算半个名人,被人认出来容易节外生枝。 于是乎它发了张英诺森提的照片,原因并不是他过气了或者没火过,而是他的形象良好,管理员应该会加速通过进度,况且后续还有什么要求也方便应付。 果然没过三分钟,蜘蛛就顺利收到了讨论组里的消息。 这些人居然在用文字或者图片接龙,而内容是昨日所做的善举。 收养流浪动物、资助贫苦学生、问候孤寡老人、献血、捐赠衣物书籍、分派食物饮用水、自愿照顾精神分裂症患者……简直就是正能量聚集地。 可能有部分人是怕被神罚才做的好事,不过做都做了,是啥动机也懒得去研究。假设神罚幕后主使的目的是想让浅瞳人自觉行善,那他们可能已经迈出了成功的一小步。这几百个浅瞳人比那些反里莫利亚派要有爱心,甚至比某些深瞳人更团结。 不过这当然不会是他们的真正目的,从神罚这块带血的土壤里长出的果实终究是腥的。 蜘蛛搜索了下讨论组里有关麦瑟镇的记录,有人在免费送牛奶。刚好位置离这处教堂还挺近,它打算过去看看现场。最好不是摆拍装样子,不然它就秒速举报。 每人每日限领一袋牛奶,发完即止。所有奶源都是大农场主肯采提供的,保证全都是新鲜采集品。本来他家的牛乳价格就比其他品牌的要便宜一些,现在还每天专门拿出两百袋来分发给有需要的人,可以说是从更多的受众身上既赚到了钱,又赚到了怜贫恤苦的好口碑。 一个梳着两绺辫子的姑娘在店铺窗口前接待着前来领取牛奶的人,她的表情热情极了,像是一直有着什么高兴的事情。 如果不是因为目前动荡的形势,她可能不会得隔着玻璃,只从小圆口里伸出两只手,而是会大大方方地站到店铺外边,向他人打招呼吧。 领牛奶的人还算是有秩序,起码是安安分分地在排着队,不会出现莫名其妙的插队现象。蜘蛛在这待了会儿并没有碰上什么异常情况,它打算离开了。 第79章 第七十九章 放置剩余牛奶的柜子已经差不多快空了,可是排队的人还有挺多,这意味着还有许多人既在花时间等,又得不到想要的结果。 蜘蛛听到一个小男孩的笑声,不过那笑声不是快乐的笑声,而是夹带着炫耀的笑声。 “呵,只有聪明的人才能领到牛奶。首先你要早来,7点来。领了一份之后,把身上的外套脱掉,那个店员就认不出你了,你又可以再去领一份……”小男孩喝完一袋牛奶之后又从衣服口袋里掏出第二袋牛奶,他的口袋里还露出两袋牛奶。 脱件外套就能不认识了?蜘蛛觉得这女店员纯粹是不在乎小男孩多领一份。当然,也不能排除她是个脸盲者,或者她没空记那么多张人脸的可能性。 他的伙伴,另一个小男孩问他:“那也才两袋啊,你怎么能有四袋牛奶?” 小男孩悠游自如地回答他:“你可以和店员说你家里还有两个人领不了,你就能拿到三袋牛奶。” 店员顶多是被小男孩的演技骗到了,或者这是公家的东西,她不介意被小男孩多领走。蜘蛛不确定小男孩家里是不是有两个人领不了牛奶。有些事情要是真追究起来,可能要赔上一阵子的精力,这便会浪费它找其他线索的时间。 这时它看到一个浅眼睛的小男孩离开了队伍,他走到路灯旁,但是又一直望着窗口。 不夸张地说,他的衣服可能穿了数十载,像是从祖父辈传下来的童衣。缝缝补补,既褪色又缩水,牢牢地勒在他身上。 这才是需要牛奶的人吧。蜘蛛开始揣测起浅眼睛小男孩的想法,他是觉得轮到自己没牛奶了才离开队伍的?可是他还望着窗口,明显是抱有希望的样子。 蜘蛛爬上玻璃重新数了下里头牛奶的袋数,还有十袋。该不会是为了把机会留给他身后的那位老人吧,蜘蛛觉得小男孩的形象瞬间高大起来。 “姐姐,我也想要喝牛奶。”一个小女孩扯了下她姐姐的裙角。 她的姐姐并没有带着妹妹上前排队,立刻否决道:“不行,太丢人了,只有穷人才可以领。” 小女孩咽了下口水: “那我们去买吧。” 她的姐姐紧锁着眉头,小声地与她说:“我们没有钱……” 小女孩就这样失落地被她姐姐带走了。 蜘蛛乍然就联想到了一句话——善意是建立在怜悯之上的。 因为一个人不想被他人同情,所以那个人就不会寻求任何帮助。 牛奶分发完毕,排队的人们开始散开,各自走向不同的地方。 门前没有人,女店员的表情霎时间就垮了下来。她似乎很讨厌这份工作,她恨自己站在店铺里的每一秒。 一对夫妇气势汹汹地来到店铺门口敲打着玻璃窗,不过他们并不是神罚者。 “叫你们老板出来,快点!我丈人喝了你们家的牛奶吐了一早上,赶紧的!”女人火冒三丈,如果不是隔着玻璃,女店员的辫子可能都会被她扯断。 女店员毛毛愣愣地打起电话与老板说明情况,在等待老板过来的中途,这对夫妇还在向四周吆唤着:“不要买他家的牛奶,肯定是过期的,不然我丈人不会吐到虚脱的!” 围观的人数变多了,有人也开始像麻雀一样啁啾起来:“怪不得便宜卖,好东西的成本摆在那里,他们这就是拿人命赚钱!” “就是就是,我作证。我上次买了一回,我家小孩喝了也说不舒服,我还以为是他自己的问题。” “真是看错他们家了,还免费送,免费送人去医院看病吧!” 蜘蛛不知道他们说的是不是真话,如果是对家请来的演员那确实比科林要专业多了。 肯采开车来到了店铺门口,他首先要平息众怒。起头的夫妇向他索要赔偿,他二话不说就掏出了现金。 人们还以为他是做贼心虚,想用钱摆平事端。结果肯采让女店员开门,自己进去拿了一袋牛奶当着所有人的面,将牛奶喝进了肚子。 这下说闲话的人才开始闭口不言,不过有个中年男人在离开前还是抛下一句话:“谁知道是不是好坏掺和着一起卖的,浅眼睛的心都黑。” 肯采决定将牛奶的价格上调,同时取消掉最近免费的派送活动,他将宣传牌摘了下来。 在附近的浅眼睛小男孩看到后急急忙忙地跑了过来,他焦愁地说道:“我相信你们家的牛奶,不要取消掉活动好吗?” 肯采没有同意小男孩的请求,不过为了以示感谢,他从另一个柜台里拿了两袋牛奶,并将其赠予了小男孩。 “孩子,你现在不要到处乱跑,很危险。”肯采打开车门时还不忘警示下小男孩。 小男孩点了下头,随后就伫在原地望着肯采的车越驶越远。 蜘蛛猜想这个小男孩之所以乱跑可能是因为他没有家,浅瞳人在沙姆想要有个完整的家简直比被闪电劈中的概率还低。 小男孩喝下一袋牛奶后,无声地蹲在附近的街角。他将头埋进自己的臂膀,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小团。 这还只是秋天,蜘蛛躲在他身旁的地砖缝隙里,它太熟悉他的这种动作了。 开场白该说什么?喂,你是不是不知道该去哪啊,你还有没有在世的亲人啊,你会不会乘车啊……蜘蛛本人脑内正组织着语言,它有些想出手帮一下这个小孩,但这需要掌握好语气…… “额……” 它刚开口就注意到迎面有一只菱形虫飞了过来,还带着格外刺耳的响声,另外有一个银发青年跟在虫子后边,也朝这里行走着。 完了,这下他们两个都得没。 “别起来!捂好鼻子!会死的!”蜘蛛喊出了声。 菱形虫停到了小男孩的头上,他还是被吓得站了起来。 仅仅一刹那,菱形虫就飞到其脸颊,小男孩大咳了一阵,接着就四肢抽搐地在地上打起滚来。 就像是新生的蚕蛾迫不及待地要挣脱丝茧,他的手指不断抠抓着自己的头,甲缝也因为破口的血慢慢变红。周遭的物体似乎都在为之剧烈摇撼,嚎咷渐止。 第80章 第八十章 这么快就不再动弹了…… 蜘蛛眼见着银发青年走到小男孩的尸体旁边,他似乎并不将菱形虫视为畏途,反而是把手主动靠了过去,让菱形虫爬到他的手背上。 为什么这个浅瞳人没事?蜘蛛觉得他怪谲极了,它决定跟上他。 “你与他有什么关系?”青年偏过头看着蜘蛛。 隔那么远都被他听到声音了?蜘蛛也不打算继续藏起来,它直白地回答他:“没有关系。” 青年听到后没有任何反应,他走向十字路口。 一个女人正在向街头的警察哭诉,她央求着警察,希望警察能够帮她找到失踪的父亲。 警察十分认真地做着记录还与女人核对起她父亲的身份信息与照片。 “麻烦您了!您真是太辛苦了!”女人心焦如焚却还是要表露出拜恳的笑容。 “不会,请等等。”警察应答完就准备骑上摩托离开。 青年与女人说道:“你的父亲浮在北边公园的池子上。” 女人被这番话吓得说不出一个字,但是眼泪先行流了出来。她望着还有两秒的红灯,顾不及其他情况便莽撞地跑起来,想要以最快的速度到达北边的公园。 一个同样认为最后两秒绿灯没事的汽车司机将其撞飞了数米远。刚刚离开的警察又回到了这里,他的脸上满是嫌恶。 “闯什么红灯,闯闯闯,最后一秒都不能闯!找死的!”司机下车后一直骂骂咧咧,手里还带着侮辱性的动作,对这女人不带分毫的歉意。 这场事故最后可能会被判成是女人自己负大部分责任,司机赔偿部分医疗费用。不过蜘蛛知道没有青年的那句话,这个女人并不会这般急不择路。 当然,过错不在于青年?他怎么知道这女人也不再问问就闯红灯了。难道女人早就怀疑她父亲在那?青年怎么确定的那是女人的父亲? 蜘蛛看这青年的表情清微淡远,眼前的景象掀不起他的一丝感触。他并没有过马路,而是换了个方向走了。 他来到天桥上,两个妇女在前边闹闹哄哄。 “怎么偏偏就是我儿子出事了,他什么都没干,才刚上高中啊!还我儿子啊!”戴头巾的女人都要跪到地上哭了。 “死了一了百了!你和我比惨?我丈夫被精神病抓破了脸,我得去医院给他送饭,这还不止,我接完放学的女儿还得回去照顾中风的婆婆,你再挡在这担待得起吗?赶紧给我滚开!” 紫眼睛女人上手开始推她。 “你懂什么?我生他那么辛苦,养他十几年的钱全都打了水漂!你今天要是不把钱还我,我就告死你!”戴头巾的女人也卯足了劲还起手来。 “放心,你一尔克都拿不着!你去告啊,我等着呢!”紫眼睛女人把戴头巾的女人推到了楼梯边缘。 青年没有上前劝架的意思,但是要想去对面,他就必须得从这两个聒噪的女人身边经过。 戴头巾的女人抓住机会,立刻向他喊道:“小伙子,你评评理!这不要脸的女人欠钱不还,现在还想把我推下楼梯,我受伤了你要为我作证啊!” “我哪推你下楼梯了,是你自己故意挡在这想讹我吧!欠钱拿借条啊,你没借条就血口喷人!”紫眼睛女人气焰嚣张地把戴头巾的女人推向青年:“你不是想讹人吗?去讹他啊,他肯定有钱!” 青年扶住了女人,并且微笑起来,这是一种极为舒爽的微笑。他依旧沉默地走下楼梯,蜘蛛却注意到他手背上的菱形虫不见了。 16:20分了,这家伙一直没停下来吃饭喝水休息,看上去也不像有目的地的样子。蜘蛛严重怀疑起这个人是里莫利亚人,刚好他也是银发蓝瞳,说不定和序旿有些关系? 仿佛是和蜘蛛有心灵感应一样,青年找了一处凉椅坐下,并从上衣内侧的口袋里拿出了一小瓶饮用水。 他看了一眼椅脚边的蜘蛛,脸上几乎写着我随时都知道你在哪。 蜘蛛本人差点以为大美身上沾了屎,不然怎么会这么明显。 “你走这么久不累吗?”蜘蛛简单地问了一嘴。 青年没有作答,他拧开水瓶的盖子。 我勒个乖乖,该不会喝完水想把大美抓到瓶子里吧。蜘蛛赶紧后撤了几步。它已经想象到自己大战里莫利亚人的片段了,不知道这个里莫利亚人有什么厉害的技能或者魔法。冰冻攻击、火焰攻击、音波攻击还是瞳术? 青年没有喝水而是将水浇到了手上 ,这给蜘蛛看迷糊了。他这是在洗手?里莫利亚人的进食器官或者是排泄器官长在手指上?那约书亚应该不是里莫利亚人。 短短两分钟,青年就重新起身。蜘蛛觉得这里莫利亚人的续航力是真的优秀,它本人只是在操作台按键都快跟累了。万一这家伙晚上不睡觉,就和上发条了一样地暴走,自己岂不是要追着他通宵爬。 街道上已经冷冷清清,除了青年一个行人,基本上就只有车流在移动了。他遇上一个在巷子里抬脚动手的少男,这少男像是在酣歌醉舞。 蜘蛛原以为少男是神罚者,不过神罚者可不会这么快乐。他的脚边有只死兔子,它白色的绒毛被鲜血濡湿了一大片。 不是神罚者,但确实不像精神正常的人。少男注意到青年后,痉笑着掏出兜里的匕首,抖然朝他冲了过来。 青年的腰部被刺中,但是若无其事地握住了少男手里的匕首。 “割这里,这里有你想要的。”青年用另一只手,指了下少男的脖子。 “我干嘛要听你的?”少男转而挣脱青年的手,朝青年的脖子狠狠抹了一刀。 没有一滴血,少男惊恐地抛下匕首。 “神……”他跪在地上,满眼都是畏怖与骇惧。 青年将掉落的匕首捡起,摊开少男的手掌,并让少男得以再次握紧匕首。 他的视线落到少男的脖子上,随后夷然地说出:“它们在涌动,几至喷张。” 少男听到“神”的这番话,莫名感动得热泪盈眶,他像是找到了新的任务,新的发泄处,甚至是人生的新意义。 蜘蛛不相信正常人会因为这句话自杀,但是少男对这话很受听,宛若一秉虔诚的信徒。 第81章 第八十一章 神与魔鬼的区分标准是什么? 做好事与做坏事吗?神不伤害这个人,放任了这个人去伤害别人。魔鬼伤害这个人,阻止了这个人去伤害别人。神为了别人不被伤害,主动伤害了这个人。魔鬼为了别人被伤害,主动拯救了这个人。 这个里莫利亚人既是神又是魔鬼,我们每个人都可以既是神又是魔鬼。 蜘蛛随着青年的脚步离开了,少男倒在自己所造的温床里。 “你为何一直跟着我?”青年再次发问。 蜘蛛并不想把真实的原因说出来,它顺嘴回答他:“我高兴,想跟就跟。” 人类的高兴分为三种情况。第一种是从无到有,产生需求,想要得到某种程度的结果,在如愿后便能使人类感到高兴。第二种是从有到无,面临负面的影响,想要从这种情况中脱身,在实现后便能使人类感到高兴。第三种是不受人类自控的高兴,产生条件可以是简单的意外,也可以是复杂的设计,人类自身都无法解释这种高兴的由来。 青年猜想蜘蛛的高兴来源于第一种,他来到江边,凭栏望着对岸。 “你想要什么?” 蜘蛛带着点玩乐的态度回答:“哈哈,难不成我说出来你就能满足我啊?” 果然是第一种,青年已经失去了兴趣。 “**通常伴随着代价。” 蜘蛛不带任何怯意,非常轻松地说道:“那我就是要例外。” 一个想要例外的人类,再怎么散漫都不能做到真正的无拘无束,这也是件可悲的事情。青年微笑着与蜘蛛说:“但你现在无法得到死亡后的例外。” “你这家伙就是想教唆别人去死是吧?想洗脑我,你还差点儿火候。”蜘蛛毫无顾忌地怼他。 青年的声音散在晚风中:“生死是既成的因果,一切都只是顺其自然。” “哦?就你们那生死也能叫自然啊?” 蜘蛛感慨道。 青年的表情再自然不过了,他这般无所容心的神色像是一道透明而坚实的屏障,能够隔绝风云万变。 蜘蛛本人接到了电话,那个男人已经到施佩尔疗养院了。 “你先等着吧,我叫人出来。”蜘蛛查了下约书亚的IP位置,他还在医院的实验区。 它又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约书亚,出来领你的菱形虫,人在疗养院大门口。” 约书亚没有回复,估计是还搁P4实验室里苦干呢。 眨眼的功夫,蜘蛛看到青年的手上停了只菱形虫。我去,哪来的?它回放了下录像,这菱形虫竟然是从江里飞上来的。水陆空三栖的生物武器! 这个里莫利亚人这么喜欢招虫子,难道他参与了神罚的谋划?今晚这觉铁定不能睡了,绝对要像口香糖一样黏紧他。 景奕从医院出来,疗养院门口没有站着人,他倒是看见前方不远处有一辆闪着灯的车。距离与蜘蛛描述的不太符合。他给蜘蛛发了条信息:“让他把瓶子放警卫室就行。” “哦,接个东西而已,至于这么社恐吗?”蜘蛛本人发完信息后又给男人打了通电话:“把瓶子放警卫室就能走了,钱我马上打给你。” “好。” 男人立即下了车。 他走到警卫室外边,但是既没进去也没离开。 景奕将一只手伸进口袋,打开了助剂的盒盖,并用创可贴把一小颗精油轻轻贴在了左手食指上,这才走了过去。 “你是要进院里找人吗?”景奕特别面善地问道。 男人没有情绪起伏,回答道:“不,我等人出来。” 看来不知道我的长相,那就不是芭芭拉派来的,他确实是受蜘蛛的委托。 景奕重新开口: “瓶子给我吧。” 男人看向景奕,但是没有做出动作,他小声地与景奕说道:“如果你们继续研究,后果自负。” “需要帮助吗?我支持神罚。”景奕的语气甚至带着些许畅快。 男人听完景奕说的话,思绪有些滞缓:“这个不是我能决定的。” “那决定完了联系我。”景奕点开自己的手机号,将屏幕面向男人。 约书亚……男人拍下了页面。这还省下了他后续查人的功夫,男人觉得约书亚的诚意度还可以。 在约书亚离开后,男人在车里给人打了个电话。在得到指示后他便迅速地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请上车吧。” 青年站在江边一言不发,蜘蛛这会儿有些乏味。 “拿到虫子没?我可是亲眼看到这虫子搞疯了一个男的,这虫真的有毒啊。” 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 约书亚没回信息,难道是在实验室洗澡?蜘蛛查了下他的IP位置。咋出去了? “是毒气。” 蜘蛛本人看到这条回复,不禁开始咬牙切齿,但是它不能失了自己的风度。 “哦,我可是愿赌服输的。”蜘蛛倒是要看看约书亚能问出什么问题。 “你为什么要找序旿?” 是坦白地告诉他还是编个理由吓吓他?蜘蛛决定先吓吓约书亚:“我和里莫利亚人有仇,不共戴天之仇。” “你的姓名?” 这……蜘蛛犹豫了下。他居然还会好奇我的名字?难不成他想人肉搜索我? “知硕。”蜘蛛本人打出来后不知怎的有些尴尬,它不禁暗骂了一句——这什么破问题? “确定都是实话?” “这就是你第三个问题了。”蜘蛛绝不给约书亚反悔的机会。 “嗯,没时间了。” “这什么意思?你忙着去跳楼啊?”蜘蛛紧张起来。 “回答。” 蜘蛛又查起约书亚的IP位置,他在车上,而且开在离开福诺瑞的高速上。 “不是,你大晚上的急着去干什么?” 约书亚没再回复了,蜘蛛还给他打了电话,可是打不通,应该是开启了勿扰模式。 蜘蛛回想起刚才约书亚发的信息,他说的是让他把瓶子放警卫室就行。会不会是他只见到了一个人,而且还确定了那个人是个男人!他见到了为什么不直接过去拿? 蜘蛛按照这条思路,又查了下那个男人的IP方位,果然是和约书亚在一起! 我的天哪,这是什么展开? 第82章 第八十二章 绑架勒索!约书亚这么虚,被人掳走了?这可是在疗养院警卫室门口啊!但是只能确定男人是有在警卫室附近等,没法确定他不是个坏人。 蜘蛛瞬间脑补出以下画面:约书亚发完信息从医院出来后,看到男人手里举着瓶子站在疗养院警卫室门口,他就呆头呆脑地过去拿了。不料,那个男人从隐秘的角度掏出一把枪,他威胁约书亚要乖乖上车。这种做法虽然有点成功的几率,但是对男人自身来说非常危险,只要约书亚叫出声或者表现得有些异常,警卫室里的两个警卫都能把男人打到走不动路。 所以还是这种可能性比较大:约书亚洗完澡走出实验室给我回复了信息,后来等他来到疗养院警卫室门口没有看到瓶子,这下男人就锁定了目标。他摇下后座的车窗,对约书亚喊道虫子在这里,约书亚就傻不愣登地走过去了。男人打开车门,约书亚准备拿虫子,却被男人的迷药整得神志不清,直接给拉到了车上,那个男人就和他的同伙一起把约书亚带走了。约书亚醒来后自知命悬一线,就要在临死前问出他想问的……啊呸,蜘蛛的私心剧本编不下去了,就算约书亚能顺利上钩,男人也不会让他有机会碰手机。 约书亚指定在搞什么花里胡哨的名堂,得想个办法看看到底发生了啥情况。蜘蛛给英诺森提连发了两条重复的消息:“帮我去警卫室拍下今晚19:40分~20:40分大门口的监控,就和警卫说你的猫丢了!” 这是记忆力测试吗?还是老板真有什么紧急情况?英诺森提回复他:“怎么了?” “我的猫也丢了!”蜘蛛也只能找这个借口了。 “您的猫长什么样?”英诺森提打算自己先去看看监控,被发现大不了再装呗。 “黑的,窜得可快了。可能是最近大门附近有母猫把它引过去了,我一定得看看它是不是真的和那只母猫□□了,但是我腿脚不太方便,拜托你一定要录下来!”这在蜘蛛撒的谎中的离谱程度可以暂排第一,暂排。 “您的腿怎么了?”英诺森提感觉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但他还是配合地跑出了宿舍。 景奕在监控上看到了英诺森提和蜘蛛的聊天界面……蜘蛛能编出这种理由,英诺森提的演技大概率在她那是过关的,她目前还没有通过回放监控发现出英诺森提是受了指使,也还没有被芭芭拉警告。 “就是摔了,过两天就好了。” “哦哦,您悠着点儿啊。”英诺森提已经下电梯了。 他一路忖想着,肯定要把手机藏着偷录,不然警卫会怀疑他图谋不轨。他得另外找个正常点的理由,绝对不能说是想记录猫□□,他可不想再看见又一个警卫那种瞧精神病的眼神。 “您有什么事?” 圆脸警卫从座位上起身,走到窗口处问英诺森提。 “我要看下门口监控,我爱人是不是和别人跑了?就19:40分左右的帮我调出来!”英诺森提急赤白脸地走进警卫室。 这又是哪位可怜的公爵……圆脸警卫也想知道最新鲜的资讯:“您登记下姓名、手机号码。” 英诺森提假装烦躁地签完字后就开始盯起电脑屏幕,长脸警卫将画面调了出来,英诺森提按下了上衣口袋里手机的录像按钮。 19:40分,疗养院门口并没有人和猫,有一辆闪着右转向灯的白色小车停在医院后门不远处。19:44分有男人从医院后门口走出来,那个人看上去有点像景医生,他拿出了手机。19:48分,车上下来一个男人走到警卫室门口,他等在警卫室外边,但是并没有和警卫打招呼。19:53分,景医生把手伸进口袋,然后在抠手指吗?接着他走到疗养院门口。 景医生主动和男人说了句话,男人也回了他一句话。 “这声音能不能放大点?”英诺森提听不清楚,他向长脸警卫要求道。 长脸警卫应要求将声音调到最大,这下英诺森提听懂了内容。 男人并没有拿出什么瓶子,和景医生说话的声音更小了,景医生也回了句不知道啥话,男人顿住了。接下来仍旧听不到他们的谈话内容,只能看出动作。 景医生拿出手机,把自己的电话主页点出,并把屏幕展示给男人。男人也拿出手机,似乎是在拍摄页面。 20:01分,景医生走进疗养院,男人回到车上。20:32分景医生又走出疗养院坐上了男人的车,两个人一起离开了。 英诺森提一直看到20:40分,原来老板是想知道景医生在这个时间段做了什么事。他再次按下了手机的录像按钮,留下一句“行吧,谢谢你们了。”就离开了警卫室。 他爱人是谁?圆脸警卫想问又不太敢问。 接下来等老板提醒再把视频发给他吧,英诺森提若无其事地在附近兜了十几分钟。 施佩尔疗养院不小,但如果和外面的世界比起来那就太小了。 “咋样,录下了吗?” 老板给英诺森提发来了消息,英诺森提看到后还习惯性地划了下聊天记录,他回复他:“录下来了,但是没有猫,只有一个我认识的医生。” “你不会找不到回宿舍的路吧?” “哈哈哈,找得到,我还没有这么痴呆。”英诺森提叹了口气,然后把视频发送给老板。 约书亚给英诺森提喂的药还真的能延缓记忆衰退,有点儿东西。可英诺森提怎么都不想出院啊,难道他已经习惯在施佩尔的生活了?待在这里也还算安全,这小伙子真是既不幸又走运。 “哈哈哈,等我找到那只猫一定带给你摸摸。”蜘蛛发完消息后就点开了视频。 “行!”英诺森提准备乘上电梯。 英诺森提的牺牲真是太大了,警卫现在一定把他当成了神经病,不过他的牺牲是值得的。 那个男人不是在疗养院门口,而是把车停在了医院后门那,约书亚是走出来发现没人在疗养院门口才发的信息。 假如说他因为没看到人而发信息,不是应该发没看见人或者哪有人之类的信息吗?为什么是发让他把瓶子放警卫室就行?所以他那个时候可能已经猜到车子上的人是送菱形虫的,并且已经开始警觉了,还真是自带999个心眼啊。 男人下车后也没有按照我说的做,而是就站在警卫室外边等,19:49分他就收到钱了,还不走,这不是摆明了要等到约书亚来拿菱形虫。 约书亚停在原地望着男人走到警卫室外边,他把手伸进口袋,然后抠了下手,开始走向疗养院门口。他居然也不和我说下男人没走的情况,万一那个男人有枪把他劫持了怎么办?是约书亚的防范意识还不够到位啊,不是我的责任,不是。 第83章 第八十三章 他俩说了啥?怎么约书亚的冰山脸都没了?蜘蛛本人的好奇心都快跳到屏幕上了。 英诺森提竟然还会向警卫提出要把声音调大,不愧是我最优秀的员工! “你是要进院里找人吗?” 奇了怪了,约书亚为什么是问这个?他不是在走出医院的时候就猜到了车子上的人是送菱形虫的,所以才发的信息吗? “不,我等人出来。” 我至少没和那个男人说约书亚会从医院过来,不然约书亚刚出医院就能给盯上。 “瓶子给我吧。” 约书亚这才确定了男人是送菱形虫的,所以他先前都是在试探,比监控探头还能探。他要探出送虫的人在哪,要探出送虫的人是否知道接虫子的人是他。 男人没有把瓶子给约书亚,而是和他说悄悄话。约书亚的话还把男人整懵了一下,然后他还给男人看了手机号。男人把手机号拍了下来,两个人居然还能分开段时间。蜘蛛回查起这两人的历史IP方位,约书亚确实是回宿舍了一趟。 绑架勒索是暂时不可能了,难不成这两个人要合起伙来搞我?不至于吧,约书亚不是才把我当自己人来着,难道这都是假象? 视频还没看完,蜘蛛按起倍速,男人的车一直停在原处没有开走,他是在等约书亚,约书亚最后换了套衣服出来后和男人一起离开了。 他俩的对话内容到底是什么?可能是男人问:“你们到底是什么组织?为什么要抓虫子?”约书亚回答他:“想知道的话就得付出代价。”男人被震慑到了,他问约书亚:“什么代价?”约书亚回答他:“做我的司机,但是我每个月会给你发1万尔克。你等我一阵,我要回去拿东西。”他边说边把手机号给男人看。男人拍下了界面,他决定换份职业。 这个版本真是温馨啊,可信率为1%。 应该是男人说:“想要虫子的话再给我1万尔克。”约书亚回答他:“可以,不过你得配合我。”男人不明觉厉,他问约书亚:“配合什么?”约书亚回答他:“配合我把指使你的人找出来,怎么样?”他边说边把手机号给男人看。男人拍下了界面,他需要考虑的时间。不过没考虑多久,他就答应了。约书亚在宿舍待了一阵,并且想出了对付我的计划。他准备和男人一起乘车离开,中途还要先问出我的名字好调查我,然后故意抛出没时间了这句话,想要让我以为他身处险境。其实他和男人已经串通好了,男人假装出有威胁约书亚重新出院的条件,再要求我本人带现金来赎约书亚的性命。原本不知情的我可能会有那么一小丝几率善心大发单刀赴会,可惜啊,我还能让英诺森提去监控室拍监控,所以约书亚再怎么装性命垂危都是没用的了。 然而,约书亚那个变态的阴谋绝对不会如此漏洞百出,真相到底是什么?他为什么突然就说是毒气了? 第一种原因可能是他研究出了,就是想向我炫耀。第二种原因可能是他先前已经研究出了,结果我给他发了信息后,他觉得瞒不下去了,干脆就直接招了。第三种原因可能是他就是想让我觉得他现在的处境既安全又危险,这样会勾起我的好奇心,好去追踪他。第四种原因可能是他又在测我,测我是不是和那个男人是一伙的,那个男人到底是比较听我的话还是听约书亚的话。测我的智商,测我的临场反应,测大美的功能,测我能动用的资源,测我的记性,测我的性格,测我的守约诚信程度,测我对他的态度,测我之前和现在所做的事。第五种原因可能是我的效率比他高,他开始自惭形秽,就要假装出自己早有研究成果了。第六种原因可能是他的新诡计中需要得知更多关于我的信息,所以他得找机会让我回答他的问题。第七种原因可能是他改变想法了,就是要拿这种猜不透的东西吊我的胃口,好继续给他当工具蛛。第八种原因可能是他整天做实验,猛不丁地就寂寞了,想找我聊天,但是又要聊出点有水平的内容,噫,这……当然还有别的可能性,他可能因为一个目的问问题,也可能因为可以同时达成很多个目的问问题。 蜘蛛查了下约书亚的IP位置,车现在已经行驶到迈半霖市了,还不见停。 “我找到一个银发蓝瞳的里莫利亚人。”蜘蛛给约书亚发了条信息。 “照片。” 蜘蛛本人愉快地吧嗒了下嘴,接着随便截了张白天的图发到约书亚那里。 “你和他说了什么?” “你和送菱形虫的男人说了什么?” 蜘蛛反问他。 “我支持神罚,可以帮助他们。” 蜘蛛本人笑出了声,它回复他:“你还真是个不怕死的恶棍啊,支持神罚,你确定吗?为什么要支持神罚?” 约书亚没有回复了,蜘蛛继而将自己与青年初遇时一只眼珠的录像发给了约书亚。 景奕看完后发了个:“前面一段也录了吧。” “当然有,多着呢,先回答我。”蜘蛛本人舒心地喝起水来。 “我不确定。” “做卧底啊你,坐牢的时候我会去给你拍点儿好看的狱照,不要太感谢我。”蜘蛛从小男孩与肯采说话的时候开始截取到小男孩倒地的片段,把视频发给了约书亚。 “我要看截止到目前的。” “嘿呦,那不得比电影还长啊。我可以选他有发出声音的地方,不过你为什么要问我的姓名?”蜘蛛已经准备回忆下青年今天说的话了。 “全部。” “那你就自己解压下载去吧。” 蜘蛛将八个视角的录像打包下来,并把其压缩后传到了存储软件上,接着给约书亚发送了分享链接。 “他要带你去哪儿?” “苍延街。” 蜘蛛搜索了下这个地点,是迈半霖市中心的商业旅游区。那就勉为其难地先放过这个里莫利亚人,去逛逛街吧,蜘蛛跳离了江边。 第84章 第八十四章 本来不想主动告诉蜘蛛位置的,可她居然能跟踪起里莫利亚人,那就必须得让她赶紧离开了。 时间已是23:35分,车辆驶入了无些逊公馆的地下停车场。 男人问约书亚:“您喜欢什么类型的餐点?” “有什么类型的?”景奕摘下了一边耳机。 “演员、歌手、学生,性别人数年纪您有什么偏好?”男人开始停车。 “不必了,我想早些休息。”景奕略有困意地揩起自己的眉心。 “好的。”男人下了车。 门童为景奕开启了车门,接着景奕就跟随男人乘上了电梯。 蜘蛛6:22分从一辆汽车尾部的缝隙中跳了下来,约书亚就在前方的私人会所里。这地方人员戒备森严,但是防不了蜘蛛。 它爬到西面围墙的灯牌上,又借此高度简单地跃进了围墙。还算安全,就只有两处距离较远的监控。蜘蛛快速地穿过草坪后,就开始等待出入的人员将大门打开。 没五分钟,三个打扮香艳但是面色无华的女人就慢腾腾地走了出来,蜘蛛也立刻溜进了自动门。这里头没监控,但是一共有十五层,面积又大,找起来很浪费时间。 约书亚应该没事,他不至于蠢到手机被人控制引我上钩还没办法给我提示的程度。蜘蛛给他发了条信息:“救命。” 这个时间,蜘蛛可能是到了。景奕给蜘蛛回了条信息:“9楼01。” 约书亚甚至不给我说我腿都要走断了的机会,他为什么以为我要问的是位置,他已经知道定位追踪功能的局限性,需要我及时到他身边了?还是他手机真的给人拿了?刚好以前和他说过大美会游泳,蜘蛛又给他发了条信息:“这个里莫利亚人会驭水之术!” “那你的脑洞不会太空了。” 可以,约书亚,你最好有事。蜘蛛找到安全通道之后,顺着楼梯爬到了9楼 。逃生门没关紧,它来到了走廊。 这里入户门的缝隙不够大,雇人开门又容易打草惊蛇,也肯定没机会从封闭式的阳台爬进室内。 约书亚那家伙估计是认为我现在没法溜进屋,所以才直接把位置发了出来好嘲讽我。 景奕正在被窝里倍速看着视频,由于不确定蜘蛛是否能顺利乘坐电梯来到大门前,他特意给服务生发了条信息,让她送一份早餐来他的房间。 蜘蛛在入户大门前偷听着里面的动静,没有别的声响,他们这伙人都这么内向?干脆给他发信息让他出来开门好了。不行,约书亚毫无理由地出来开门肯定会被人认为有异常。 正当蜘蛛思考着该如何进去看戏的时候,有一个女服务生端着一盘食饮朝这里走来了。她敲了两下门,约书亚没到半分钟就把房门打开了。 他居然还穿着睡衣!谈神罚谈到床上去了?蜘蛛疾速地爬到屋内的沙发底下,客厅外边有监控,这里头有几个人?蜘蛛要先谨慎地好好排查一番。 所有房间都看不到其他人影,但是全部设置了监控,连卫生间都有监控。约书亚在这里干的事全都会被人看得历历可数,蜘蛛打算爬到他裤脚上静观其变。 吃完早餐的景奕又窝回了被子里,他继续看起视频。 “在临死之前,你可得回答完我问题。”蜘蛛爬到他的耳机边,窃声与他说道。 景奕退出界面,给蜘蛛打了一行字——我高兴,想问就问。 “你高兴个头,别以为我来了就会救你,得看我心情。”蜘蛛已经想象到约书亚插着充电宝,窝在被子里通宵看视频的凄惨画面了。 约书亚继续打了一行字——毕竟某人也没和我说实话。 还有理了?要是有谁真的百分百相信约书亚,那肯定会短命。蜘蛛随便戗他:“到底是谁撒的谎比较多还不一定呢。” “谢谢。”约书亚低语。 “谢什么?”蜘蛛觉得莫名其妙。 约书亚打出一段话——谢谢你赶了一路就是为了来和我拌嘴,我不需要你救,但是祝你接下来的心情都能愉快。 他打完这行字就起身拿着装有衣物的袋子往洗手间走去了。 我才不是要来和你拌嘴的,我只是想凑凑热闹。蜘蛛看到那段字竟有一瞬的冲动想要说出实话,不过也就那么一瞬。是约书亚自己要走的,他不听拉倒。 还是他昨天穿走的那套常服,防风的黑色带帽夹克和黑色的休闲裤,再配上他那对黑眼圈,看起来十分阴冷,像是要去刺杀别人。蜘蛛要是神罚组织的人肯定就把约书亚抓起来了,这种人一看就是卧底,或者准备谋权篡位。不过他都说出支持神罚这种话了,那也确实不好装出人畜无害的样子。 蜘蛛爬到他手表的带扣上,约书亚用磁卡乘上了自动到十三楼的电梯。他能有这番权限可能是不会被搜身了,也许那帮人确实想和他合作,或者得装出比较友好的样子。假如约书亚被搜身,那就钻进他头发里,反正他不怕痒。 十三楼一整层都是会客室,站在电梯口接待的女秘书带领约书亚来到了右方的一间包房里,随后就为他们关上了门。 这个房间非常旷阔,整体呈黑灰色的格调,有两面墙都是硕大的酒柜,还有一面弧形的观景落地窗。 蜘蛛觉得坐在沙发上的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对了,是那则赫德镇关闭教堂的报道,是本·邦夏。 “博士,休息得可好?”本·邦夏慈眉善目地与约书亚打了个招呼。 约书亚坐到了他对面的沙发上,他叹了口气:“感谢您的款待,我最近难得睡了个好觉。” 虽然是我让你有了正经的熬夜借口,但是不必如此客气啊,约书亚。蜘蛛本人对着屏幕在心里回应道。 本·邦夏笑出了声:“看来你要处理的事务过于繁杂。” “我不太想让自己闲着。”约书亚坦然地回答。 没错,他确实有种自虐症,哪里有事去哪里,蜘蛛本人拿起了一包薯片。 本·邦夏稍一点头,继而说道: “我很欣赏你这样的年轻人。” 他举杯示意,景奕也微笑着隔空与之敬酒。 第85章 第八十五章 “那个在沙姆的人与你有什么关系呢?”本·邦夏一直松心地注视着约书亚的脸。 “网上雇的。” 约书亚安逸地应声。 本·邦夏脸上依旧带着笑意,不过像是看小孩的笑:“你雇的人过于胆小,近在咫尺的虫子都不敢抓。” 谁不敢抓了?我是懒得抓,我抓一笼扔你家都行。蜘蛛知道本·邦夏是在套话,不过这人已经被它列入了黑名单。约书亚可别说是浅瞳人才怕虫子,那所教堂里只有一个浅瞳人。 “这虫子这么危险,当然得离远点,省得有钱赚没命花。”约书亚正经地回答。 “你给了他多少钱?”本·邦夏不经意地问道。 不能低于两万尔克,约书亚。蜘蛛用步足敲了两下约书亚的手腕。 “五十万尔克。”约书亚不带犹豫地说道。 本·邦夏听后摇了摇头:“你知道他花了多少钱雇人带虫子吗?” “我没问过,他也没和我说。”约书亚倒是一点好奇的语气都没有。 “两万尔克。”本·邦夏呷了口红酒。 “这样啊。”约书亚说话的声音还带着丝明朗。 本·邦夏的神色变得像个要认真说理的长辈:“你雇人的水平不行,这般办事不力的人若是出卖了你该怎么办?” 水平不行?办事不力?本·邦夏你等着吧,蜘蛛已经准备在颅内撰写报复计划了。 “不,他完成得很好。我只想让他雇那些不怕菱形虫的人来施佩尔,菱形虫能不能到手无所谓。出卖的话,我倒是想知道他能出卖我什么。”约书亚从容地回答。 约书亚这回答是断定了我后续不会打电话给那个男人了?蜘蛛突然想打通电话破坏约书亚的计划,再看看他的临场说辞。算了,等会儿问他。 本·邦夏的某些疑惑似乎得解了,他再而问道:“那你为何要支持神罚呢?” “在确定我的立场之前,我更想知道您为什么要阻拦菱形虫的研究呢?”约书亚这句话倒是能听出不解之意。 “假设你们研究这虫子使灾情扩散了怎么办,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本·邦夏笑呵呵地说道。 “实在抱歉,我以为您是释放虫子的人还想举报您来着。”约书亚的口气像个正派人士一样肃然。 约书亚这就确认本·邦夏不是参与神罚扩散的人了?蜘蛛觉得他只是在装。 本·邦夏摆了下手,倒是没有任何不悦,他宽和地说道:“这就是缘分吧,能认识你这样的义勇之士我也很是高兴。” 勇勉勉强强,义的话,压根搭不着边。蜘蛛将薯片袋扔进了垃圾桶。 “您积德累善,我也向您学习到不少。” 约书亚谦逊地回应。 约书亚这辈子最难学会的可能就是积德累善了,蜘蛛本人喝了口饮料。 “听说博士擅长催眠,你是怎么接触到这项术业的?”本·邦夏转移了话题。 你最好想不开让他催眠你,遗书都能让你拟好,金库密码都给你问出来。本·邦夏躺在床上泪眼汪汪的画面在蜘蛛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还是学生的时候,偶然有一天我的自我暗示起了效果,便感兴趣了。” 约书亚回答得也不算具体。 约书亚会给自己暗示什么?这是个蠢人不要与他有任何瓜葛,这样才不会浪费宝贵的时间?谁都不会算计的过我的?我人缘这么差才不是我的问题,是别人的问题?难道他还会暗示自己有人向他表达好感都是为了欺骗他利用他?蜘蛛及时踩下了浮想联翩的刹车。 “你唤醒了自身的内心,振作了起来?” 本·邦夏看上去很感兴趣的样子。 “振作还谈不上,我只是克制住了紧张感。”约书亚说话像是一株蒙上细雨的植物,既爽畅又纯然。 说不定约书亚以前还真的会腿抖,说话结巴。蜘蛛觉得这并不是没可能的事。 “如果虫子飞到了你身上,你也能够保持镇静吗?”本·邦夏看着约书亚的眼睛,像学生似的发问。 “保持直立都很难吧。”约书亚自嘲道。 “接下来你有何谋划,还要把自己推向险恶的境地吗?”本.邦夏的脸上满是关切。 约书亚专诚地回答他:“我会审视清楚自己,我的行动确实是有冲动不够周延的地方。” 约书亚有没有考虑过转行当演员?不过他这种面瘫的戏路有点窄,蜘蛛暂时打消了这种念头。 “若是有什么我能帮到忙的地方,尽可与我说。”本·邦夏再度举杯。 “感谢您的款待。”约书亚也喝下了第二口红酒。 本·邦夏本来安排了一辆专车准备送约书亚回施佩尔,不过约书亚已经打好了车。 蜘蛛爬上约书亚的头发悄悄与他说道:“我后来给那个男人打过电话。” 约书亚打了一行字——如果他有机会救我,那我还会给他五十万,他能在乎我又不是坏事。 “如果把约书亚带去沙姆有虫子的地方,我会再给你一百万。”蜘蛛的AI声嘿嘿笑道。 约书亚继续打起字来——送到就给还是疯了再给? “就不能同时?”蜘蛛随意地反问。 约书亚打下一段话——那袋牛奶和那瓶洗手水都是吸引菱形虫的东西,只有接触过它们,才能被菱形虫锁定为目标。你在哪见到的那个被菱形虫搞疯的男人? “教堂。”蜘蛛回答道。 约书亚简易地打下两个字——圣餐。 所以本·邦夏关闭教堂确实是为了使神罚不再扩散?也可能是他要做做关心镇民的表面功夫。蜘蛛扎了下约书亚的耳朵:“那就不单纯是毒气,还想忽悠我回答你问题,你还真是有脸了。” 约书亚悠然地按起屏幕——如果你当时说的是实话,我会给你补个舞。 “等以后有什么时光机器发明出来了,我绝对穿回去立赌约的那时候,让你直接答应我一万个条件。”蜘蛛不紧不慢地说道。 当然还可以顺便去鲁米诺西遆看看约书亚那时候到底是副什么样子,说不定能发现他更多的把柄。说起把柄,尤其是他和序旿的关系,这也是一项待查的重点。谁能把时光机器发明出来? 第86章 第八十六章 本·邦夏出生于赫德镇,为人低调且乐善好施,除了与关闭教堂的事件挂钩以外,基本上就找不到与他有关的新闻报道了。 虽然他并不能明确约书亚的立场,但肯定会认为约书亚是个危险人物。 如果本·邦夏单纯是不想让菱形虫扩散,那么就应该直接警告约书亚,而不是在得知约书亚支持神罚后还把他带到公馆。把他带去公馆的理由可能有这些:要发掘出可以实际要挟到约书亚的条件、贪图与约书亚交好后带来的回报、要了解约书亚的行为动机,摸清他的脾性。同理他之所以把约书亚放回施佩尔也可能是以上原因,还要再加两条,他怕约书亚在来苍延街的路上传达出了什么会威胁到他的信息或者约书亚没了之后他可能会遭到报复。 “如果本·邦夏支持神罚呢?”蜘蛛在约书亚的耳边问道。 约书亚就打了两个字——没用。 景奕要找的神罚谋划者必须得是视里莫利亚人为死敌的聪明人。男人把苍延街的位置提前告诉给了景奕,这说明地方是本·邦夏信得过的。在会面之前他甚至不知道要见的人是本·邦夏,并且在中途也没问起过本·邦夏的名字。如果本·邦夏还能考虑到他的回答中会含有暗示身份的字句,那就应该在见面前直接搜出他身上的电子设备。然而,本·邦夏在自己的主场,听到举报一词后还没把他立刻抓起来详询,是连接触那种人的机会都不可能有的。 “那什么有用?”蜘蛛继而询问。 约书亚就打了两个字——睡觉。他将手机收进口袋,并且闭上了眼睛。 约书亚究竟是为了推进神罚计划而当卧底,为了破坏神罚计划而当卧底,还是为了改变神罚计划而当卧底?托我的福,他现在既没从本·邦夏那挖出有关神罚策划者的有效信息,又可能被本·邦夏当作一个极端的神罚抵制者或者神罚支持者。在这种情况下,他竟然还没有任何责怪我的意思,看来还是挺会装好脾气的。 他不需要我救,却主动把位置告诉我了。如果不是他主动叫的餐,服务生是不会来打扰他休息的。按照他的习惯应该是得先把视频看完再吃早饭,或者连早饭都懒得吃,结果却在吃完早饭后重新窝回到了床上,他窝回被子是为了好确认我是否到他房间了? 这有点儿意思。他是因为我发视频给他了,所以才回答了位置?顺便还把我放进了他的房间?蜘蛛感觉里头有猫腻,但是首先排除了示好,绝对不是示好!他可能是不想让我继续跟踪那个里莫利亚人,怕我发现什么秘密,所以才要把我引到苍延街。还真是辛苦他了,演得这么友好。 蜘蛛决定今天挑战下约书亚的底线,不为别的,就是想看看他发火的样子。让他不锁门,那就把他宿舍搞得乱七八糟。在他的报告书里夹点不良照片,再把帖子发到网上。用什么照片好呢?就他翻白眼的截图好了。得偷看到约书亚的手机密码,再登上匿名软件查出那个记者的身份。 约书亚一回到宿舍就洗了个澡,接着躺到床上。 “睡什么睡,不做实验啦?身体熬不住啦?我也一整晚没睡都没你这么虚。”蜘蛛本人挑衅地放大音量。 “那你后半段车程为什么钻到我口袋里了?”约书亚和缓地问道。 蜘蛛快速地回答他:“我就不能有别的事不能碰大美吗?再说了,你要是真的傻到睡了一路给司机绑了,那也是你的事。” 约书亚听后将被子拉高,但是露出的眼尾像是带着点笑意。 “你偷笑啥?笑还不敢直接笑,真是个怂货。”蜘蛛感觉约书亚完全没相信自己说的话,必须做出反击。 “睡吧。”约书亚容让道。 “那你醒了叫我。”蜘蛛改了另一种语调。 “嗯。” 呵,先把宿舍破坏计划延后,看看约书亚是不是真的能叫我,他要是敢偷偷出门就等着吧。蜘蛛停在了床头柜上,转而去看起自家的悬疑小说。 存在那种人吗?不惜牺牲所有都要消灭里莫利亚人与教务会的人。即使这种人真的存在,那他们目前也许是碰上了什么困难,或者是在等待一定的契机。 既然本·邦夏无法对我绝对的信号作出回应,那么他的目的是什么? 迦特至今还没像新南岛那样爆发全国性的神罚,福诺瑞曾出现过神罚现象,但是被遏制住了。丽丽安虽然发作过,但是却能够恢复正常。她的血液中含有抗体,英诺森提的血液中也含有抗体,包括我自己的血液里也是。 院长不可能不知道丽丽安被送入疗养院的原因,她通过体检就确定出丽丽安的攻击性行为只是因为暂时的激动情绪,把她安排进了H班?不,也许她知道些关于抗体的消息。 医院并没有阻拦对菱形虫的研究,假设他们对事态有可控性,那送虫男人发出警告便说明了他并不知晓这一点。 “给我一个你能收到东西的地址。”景奕睁开眼睛后瞧向蜘蛛。 蜘蛛并没有回应他,它正盯着约书亚。 景奕见蜘蛛没反应便拿起了手机,还把头闷进被子。 想瞒着我搞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蜘蛛偷偷钻进了约书亚的被窝。这家伙居然在点餐?他的胃终于有知觉了?他问我地址该不会是也要给我点一份吧?跨国外卖?还是把点餐地址改到收餐点附近?他不会交代了什么杀手给我投毒吧?也可能是雇了什么人在那个地方暗中监视,想要后续跟踪我?他研究出神罚的机制后说不定能把引虫剂倒进给我的东西里,他雇的人跟着菱形虫过来,我家的位置就暴露了。那他为啥要把机制说出来给我听,不是自找麻烦?不对,他可能就是觉得应该反其道而行之,这样我就不会怀疑他了。我怎么会被这种小伎俩骗到?我还可以整到他和他雇的人,给个什么好地址呢? “醒了没?” 景奕随意问了句。 枕边的蜘蛛回答他:“没醒。” 第87章 第八十七章 三个饥饿的人商议着该如何分配仅有的一块带馅的长面包。起初,鸠岁提出用刀工整地将面包切成三份。俄琴认为不管怎么切都有人会多拿到里面最好吃的部分,这对其他两个人不够公平。奔黎凭借自己的速度将面包抢了过来,但是俄琴早在门口放出了一条自己饲养的毒蛇,奔黎被咬了一口,他倒在了地上。 鸠岁请来了里莫利亚,他想让里莫利亚把面包填满馅,或者干脆去掉馅。里莫利亚挥了下手,面包里的馅直接出现在了桌上。 奔黎因为失去了意识,所以根本分不到面包。俄琴看到了馅料,他提出要与鸠岁再公平地分配馅料。然而,鸠岁将馅料给了里莫利亚,这毕竟是里莫利亚取出的。 俄琴指使毒蛇咬向里莫利亚,里莫利亚毫发无损,他这才心甘情愿地让里莫利亚拿走了一整块馅料。鸠岁同里莫利亚一起离开了屋子,他见里莫利亚没有吃下馅料,就向他讨要了馅料。 馅料被鸠岁吃下后,俄琴把毒蛇放了过去。鸠岁用刀将毒蛇杀死了,并斩下蛇尾,将其喂给了奔黎。奔黎恢复后与俄琴打了起来,他打不过俄琴,于是学会了向鸠岁求助。 鸠岁劝两人化干戈为玉帛,俄琴听后更是气愤,他直接把奔黎揍得一命归西。里莫利亚使奔黎复活,并惩罚了俄琴,俄琴整整一个礼拜没有吃上任何东西。 在俄琴被释放当天,奔黎又重新将他抓进了牢房,俄琴从此以后只能吃到不带馅的面包。里莫利亚知道此事后,便没收了鸠岁的刀。 餐厅的外送员在宿舍楼门口按下了房间号的呼铃,约书亚在手机上同意了申请。 将食饮拿进屋内的约书亚似乎已经忘记了他刚才的问题。 “你要寄什么东西?”蜘蛛起了个头。 “你暂存的花。”约书亚倒是有问就答。 那么空的架子还惦记着一瓶花占地方?蜘蛛换了副大汉的AI声:“谁知道你会不会把什么危险的东西一起寄过来,我懒得要了,你自己处理。” 约书亚意料之中般的吃起饭来,没有说话的意思。 “睡足吃饱,一路走好。”蜘蛛先抛了句C等级的“俏皮话”。 约书亚居然还略微点了下头。 扮猪吃老虎这招骗骗单纯的人还可以,但是蜘蛛不剖开约书亚的脑子都能知道这贼人一定有什么诈谋奇计。 “哈哈哈,你该不是被里莫利亚人吓到已经开始准备后事了吧?”蜘蛛故意问道。 约书亚看了一眼蜘蛛:“有建议吗?” 蜘蛛开始源源不绝地说起:“提前把防腐的香水和药料制作出来,等你浸泡干燥之展示在博物馆的柜子里,这样每天来看你的人会有很多,但是他们不会和你说话,你也不用应付他们。不用做什么表情管理,越夸张越好,这样他们说不定做梦都能梦到你。” “而且提前录个语音包,只要有人路过就放。”约书亚补充道。 “哈哈哈哈,那不得是镇馆之宝!你的语音包最好是录个几千句能结合人工语言模型的那种,让他们以为你真的能和他们对话。如果是走温情风格的,说不定还能骗人爱上一具干尸。反正你死都死了,就算有人骂你是中央空调也气不活你。” 景奕将话题及时扯了回来:“那个里莫利亚人要杀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反正输了变成鬼魂吓人也挺好玩的。他要是输了,那我或许可以放他一马,不对,还是让他做牛做马,你们俩一起给我去大卖场跳舞。”蜘蛛应付裕如地回答。 约书亚听后快速地问了句:“找序旿重要还是找里莫利亚人重要?” “当然是找序旿,序旿就不能是里莫利亚人吗?你就不觉得虽然他俩看上去不太像,但是都很迷吗?就是那种世外人的感觉,一个莫名其妙到沙姆,一个莫名其妙逛沙姆。”蜘蛛并没有忘记重点。 “与序旿有不共戴天之仇。”约书亚直接把序旿与里莫利亚人划等号了。 “我的仇家是另一个里莫利亚人,序旿也是他的敌人,我找序旿只是刚好可以认识一个战友。”蜘蛛顺着上回说的谎打了个结。 “那就只有姓名不是实话?”约书亚仿佛是认真揣摩过后才问出了这句话。 天哪,名字起码还有两个字是真的。蜘蛛麻利地回答他:“没错,你是没有资格知道我名字的,区区坐骑。” 约书亚安安静静地吞下最后一口汤,但是没有急着离开座位。他仰首注视着天花板,好似白顶是块画布,他正在上方涂涂写写。 “不急着做实验啦?还是去霍霍本·邦夏和里莫利亚人?”蜘蛛兴奋地转起眼珠。 “挺适合你,这个名字。” 蜘蛛条件反射地先怼了下约书亚:“要你评价?我真名更适合我!” 然后它就在原地整理起凌乱的思绪,约书亚现在已经开始从反话推测出实话了,那他说不定就不相信报仇这个借口了。呵,这算啥?一个借口倒下后,背后还有千千万万个借口站起来。他刚才盯着天花板就是在分析那两个字?不,不可能,那两个字用得着想这么久?不管怎么说,我的名字“脏”了,居然在那个比墨水还要黢黑的脑子里待了至少三秒,同流合污! 蜘蛛回放起约书亚说那句话的录像,第一遍它观察的是约书亚的表情,依旧是没有变化。第二遍它留意的是约书亚的语气,有点儿真诚?然后它就发现自己听不下去第三遍,好像那个回放键会咬它手指头一样。 阴谋,这绝对是阴谋,约书亚只是想从我后续的反应中测出这是不是我的真名。他不可能百分百确定这就是我的名字。可惜了,刚才应该直接说适合个头,顺便再问下哪里适合的……噫,那不是还可能显得我不满意自己的名字? 我的名字当然适合我了,废话,说的都是废话,他今天下午话太多了,还不如去做实验。 第88章 第八十八章 约书亚准备好之后,来到架子前将纸花放到了一个黑色盒子里,这就带着它要出门了。 他要对这花做什么?要扔还得找个盒子?蜘蛛即刻跳到了约书亚的肩上:“你干啥?把花带到实验室撒药吗?” “带它回家。”约书亚认真地回答。 约书亚将电梯键按至负二楼,来到了停车场。他将盒子放在副驾座位上,随后开出了车。 他今天又不打的又是回家的,还特意带了瓶花,真是诡异至极。难不成盒子里还装了什么别的东西要转移到安全的地方? 蜘蛛投入了百分之二百的注意力,势必不能错过约书亚接下来行动的任何细节。游戏签到的提示音突然响了起来,它本想下意识地打开手机,算了,来得及来得及。 目的地不是路济区而是旁边的琉肖区,约书亚刷了下电梯卡直接上了19楼。 他用右手食指摁住门锁感应区,解锁失败。然后他试了下密码,结果输错了,又一声解锁失败。 “哈哈哈,你是做贼吧?”蜘蛛本人看到约书亚这般翻车的场景笑出了声。 约书亚输了第二遍,这才打开了门。 这里比他宿舍还空,沙发都套着塑料膜,空到蜘蛛都想运来一车生活垃圾。其余的房间门都是紧闭状态,所以约书亚原来是会关门的? 他把盒子放进了客厅的防尘柜,连多停留一分钟的时间都不愿意抽出似的,就打算离开了。 那个防尘柜不太好打开,也不太好钻进去,难不成约书亚就是特意藏了什么东西想让我去找,好把我支走?蜘蛛主动地喊住了约书亚:“等等,那个盒子打开来让我瞅瞅。” 约书亚重新回到了客厅,他把盒子取出打开,并且用一种很无所谓的目光看着蜘蛛。 除了花和瓶什么都没有,瓶底也没有东西,蜘蛛还跳到地上探了下盒底,依然是正常的……不管怎么说,起码不用花时间再回来检查了。蜘蛛跳回了约书亚的肩上:“走你。” “您16:00不忙吧?”约书亚给院长发了条消息。 这问的,怎么感觉更像是在说——我知道您四点不忙,我有事找您。约书亚和院长关系还不错的样子?蜘蛛提了一嘴:“她要是忙呢?” 约书亚并没有回答,不过没到三十秒,对方就回复了消息:“来品茶。” 兰茵欣是迦特恒形教务会福诺瑞特区的委员,约书亚是想抱大腿还是要挖消息?反正不可能是临死前突然开窍想社交了。蜘蛛本人趁约书亚开车的功夫准备好了披萨和饮料还上了趟洗手间,这种感觉很奇妙,它明明可以看回放,但是就是不想因为别的原因错过现场直播。 约书亚并没有回疗养院,他看上去很熟路的样子,可能不止去过一回那个地方。 到达颐熙庄园后,约书亚直接将车停进了地下车库,还乘电梯上了一楼。这是兰茵欣的私宅吗?怎么感觉约书亚跟逛商场一样。 别墅一楼的装修有一种蓊蓊郁郁的山水感,这种恬谧的古典美不会瞬间给蜘蛛造成视觉冲击,而是会让它觉得自己置身素雅清逸的幽丽之地。 楼下咋都没人?难道都在楼上? 约书亚直接走向敞开大门的茶室。 兰茵欣正在沏茶,她见着约书亚后,脸上的端庄就转变为打趣的微笑:“你怎么一点放假的样子都没有啊?” 约书亚坐到兰茵欣对面的座位上,并开始调侃起自己:“一团毛线找不到头。” “在哪?” 兰茵欣双手托着杯垫,奉的不是茶而是开水,约书亚接过的时候眉毛稍稍上挑了一下。 “不是不让你品,我可不想你晚上睡不着。”兰茵欣给自己泡起茶来。 他们还真的挺熟。 约书亚泯了口白水,表情疑惑地问道:“为什么里莫利亚要没收鸠岁的刀?” 鸠岁的刀?蜘蛛感觉自己也找不到毛线的头,但是它仍然很感兴趣。 兰茵欣没有停下手中的动作,依旧带着笑意地反问:“你怎么对恒形之书感兴趣了?” “偶尔也会想了解一下工具的构造。” 约书亚说话的特点就是又像在坦白又像在忽悠人,他竟然直接在一个教务会委员面前说恒形之书是工具,真乃“妙嘴生花”。 兰茵欣似乎非常习惯约书亚的态度:“里莫利亚发现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祂要阻止鸠岁极端的理想主义。” “您为何认为鸠岁是极端的理想主义者?”约书亚将杯子放下。 “面包可以平等地分配,只是俄琴想分到更多的份额,于是拒绝了鸠岁的提议,让奔黎有了抢走面包的机会。鸠岁有杀死毒蛇的能力却要与俄琴平分面包,甚至连馅料都是因为里莫利亚不需要才讨来的。他想让俄琴与奔黎重归于好,但是仇恨并不是能够轻易消泯的情感,他越是希望,就越容易绝望。” 兰茵欣徐徐道来。 “那俄琴和奔黎是怎样的人?”约书亚再而发问。 兰茵欣舒缓地回答:“俄琴贪婪聪慧体力强健,但是用错了地方。奔黎是一种类型的正常人,想要走捷径但是会碰壁,有了报复的机会便不会心慈手软。” “在不能看清馅料的时候,无法做到公平的分配,俄琴的想法不一定就是要让自己得到更多的份额。毒蛇、智力与强健的体力是他自身实力的体现,这有何不可?”约书亚自然地抛出反对意见。 “俄琴这种以实力至上的观念和手段会增加更多的受害者,他能打死一个奔黎,也能被一群反抗的奔黎打死。”兰茵欣饮了口茶。 “只是俄琴还不够强,按实力分配能解决大部分问题。”约书亚的神色有些释然。 “不,只是强者也有软肋,就那么一小部分,他无法掌控。” 兰茵欣的眉眼柔和如旧。 约书亚故意犟嘴:“那就不算强者。” 兰茵欣听后憋着笑:“你为什么要把自己装成俄琴呢?我指的是观念没说你打得过奔黎。” 蜘蛛本人听到兰茵欣的玩笑话简直笑到想捶桌,它已经想象到约书亚被按在地上揍的画面了。等等,他不是会催眠吗?还是打得过头昏眼花的奔黎的。 第89章 第八十九章 “我曾经的观念是这样的。”约书亚的视线像是凝注着桌上的一个茶杯,但是思绪却已经游离至别处。 树下的人何尝不清醒? “所以那团毛线在哪?”兰茵欣望着约书亚,她始终笑着。 蜘蛛很少见到这样的领导,她的笑给人的感觉就是发自内心的高兴,而不是流于表面的客套。 “里莫利亚一开始就知道世间没有绝对的公平,祂让事情发展,并且迫不得已要赎过 。”约书亚的眼神好像在说这才是真相。 兰茵欣将头略向前倾,随即问他:“是什么缘故?” “祂没有能力凭空填满馅。”约书亚简单地回答。 兰茵欣眨了下双眼,并没有再继续刚才的话题:“你这不是想了解工具的构造,只是在开发工具的用法。” “只有沙姆没有吗?”景奕平静地看向院长。 “是的。”院长的声音里透着一股无奈。 约书亚没往下问,翛然地说道:“您的做法倒是容易让我多想。” “多想不一定是坏事,但你最近一定是想太多了。”兰茵欣又托了杯开水过来。 蜘蛛读不懂约书亚的那种神色,是没话说了?还是不能说了?还是又想到别的什么地方去了? 英诺森提收到了希尔达的一条消息——你还记不记得那个橘发紫瞳的女人? 该不是希尔达也来测我的记忆力了吧?她怎么知道橘发紫瞳的女人?如果她真的知道那女人的消息怎么办? 三分钟之后,保险起见的英诺森提开始摸起按键:“不记得了。” “她让你把景医生的照片放进我的裙兜,好查出有关少爷的消息。” 老板是橘发紫瞳的女人?开什么玩笑,如果他是,干嘛还要我回序家找她?英诺森提立刻打起字来:“我想不起来。” 希尔达已经猜到这种程度了,景医生是怎么和她说的?该不会已经暴露了,希尔达来我这里寻证的吧?还好我有个失忆的借口…… “你在施佩尔过得好吗?”希尔达的消息唰地又冒出来。 “挺好的,风景不错。”英诺森提迅速地回复了这句关心。 希尔达发了个笑脸,虽然这笑脸没啥作用,但起码好过没有。 要不要把手机屏幕的界面停在这里让景医生和老板看到?好像显得有点刻意。这种情况下还是让他俩自己看着办吧,不用急着替他们操心。 约书亚正和兰茵欣在庭园里观赏有治疗功效的药草,他忽地拿出手机看了一下屏幕,他领子上的蜘蛛同样看到了消息。 “我得去受试者那一趟。”约书亚与兰茵欣打了声招呼。 “去吧。”兰茵欣的语气居然有些难不成还能强留你的意思。 希尔达的消息——景医生,那个女人可能是主宅的前管家。 约书亚来到车上后回复她: “为什么可能是前管家?” “主宅的同事和我说的,前管家是橘发紫瞳的女人。她为什么会让英诺森提回来调查少爷?” “她叫什么,有照片吗?”约书亚不慌不忙地反问。 “左莘卡·帕理西,没有照片。” “我回去问下英诺森提,看看他的反应。”约书亚轻轻松松地把锅甩给了英诺森提。 蜘蛛发现全迦特只有一个人叫这个名字,而这位女士的房产信息竟然在沙姆市涅湾镇!希尔达可能不止说的是实话,还稀里糊涂地帮上了大忙。不过她好像联系不上左莘卡,不然刚才应该就直接质问约书亚了。是告诉约书亚一起去呢?还是我自己去瞅瞅先? 沙姆那么多菱形虫,他会不会有去无回啊? “只有沙姆没有什么?”蜘蛛戳了下约书亚的脖子。 “抗原。”约书亚的回答直白且简洁。 “哈哈哈哈,你在自己身上发现抗体了?”有趣的东西实在太多,不过蜘蛛先问了个重要的问题。 “嗯。”约书亚将车开出。 哟呵,那不就有工具人了?蜘蛛开始查起鸠岁、俄琴、奔黎和里莫利亚。 将车停至宿舍负二楼的约书亚回放起了英诺森提宿舍的监控,他将时间锁定至自己收到希尔达消息的那段时间,并往前推移了半个小时开始播放。 蜘蛛看得都想给他按一下倍速了,不过约书亚这会儿的耐心好像还挺足。 希尔达这才向英诺森提问起了关于那个女人的事情,也就是说她前阵子可能没怀疑过我说的话,但是她当时明显憋着话。若是她现在已经联系上左莘卡,而左莘卡还能够配合她验证真伪,那能够前去询问有关序旿消息的人就绝对和塞照片的人逃不了关系。 比较糟糕的情况是左莘卡不能提供任何关于序旿的消息,她还告诉希尔达我问过她序旿的去向,于是我就成了有意调查序旿的人,希尔达完全可以认为英诺森提是受我的指使,甚至连他的记忆衰退症都可能变成将我名正言顺牵扯进事件的借口。希尔达趁我不在,找关系来疗养院探望英诺森提,她当面问起英诺森提治疗的费用,而英诺森提顾忌到他的老板在盯着他,可能会把观察协议与测评的事情和盘托出。 景奕停止了设想,他不会让这种局面产生。好时机到了,不能错过。 “英诺森提,我五点半会来你宿舍。” 约书亚给英诺森提发了条消息。 那不就只有六分钟了?这么急?英诺森提回复他:“好。” 约书亚为什么要当面问英诺森提?英诺森提这记性能记得什么?蜘蛛在约书亚的耳边随即问道:“你找英诺森提干啥?” “如果希尔达已经有了左莘卡的联系方式,那我起码得让英诺森提听听左莘卡的声音。”约书亚说完便下了车。 还想自力更生啊,蜘蛛驾轻就熟地说道:“电话地址我都查到了,没必要这么麻烦。” 约书亚打了一句话——不要和她提起序旿,可能有诈。 他是觉得左莘卡会和希尔达串通起来?希尔达率真热情的面具之下居然暗藏杀机,她和约书亚你来我往,针锋相对,最后一个在玩游戏的神秘人不费吹灰之力地知道了序旿的下落。蜘蛛想想都很带感。 第90章 第九十章 沙发的缝隙是处不错的观众席。 “英诺森提,你还记得神罚吗?”约书亚坐在英诺森提对面,端凝着他。 老板在看监控?英诺森提一脸迷惑地脱口而出:“什么?” “浅瞳人会莫名其妙地变成精神病人,这种现象正在扩散,照你目前的记忆力出去工作都很困难。” 英诺森提没有说话,只是无望地沉默着。 “观察协议是假的,不过你的朋友还是希望你能够在这里接受治疗。”约书亚坦言道。 英诺森提听后嘴巴都微张起来:“假的?要多少钱?哪个朋友?” “还是免费,我,你把我忘了。”约书亚面不红心不跳地回答。 “我做了什么事能让您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我一点都想不起来啊?”英诺森提简直要把脸上的肉挤下来。 “你有很多不自知的优点。你要想离开的话,我不会阻拦你,但是你可以告诉我你下一步的规划,也许我还能帮得上你。”约书亚简直关情脉脉。 英诺森提听后稍稍平静了,但是看得出来他内心仍然很混乱。 “你曾经梦到过一个橘发紫瞳的女人,你对她还有印象吗?” 约书亚好奇地问道。 “我梦到过吗?”英诺森提又给整懵了。 “她的名字是叫左莘卡·帕理西?”约书亚又塞给英诺森提一个谜团。 英诺森提冥思苦索后也只是给出了一个苍白的回答:“不知道,记不起来。” 约书亚拿起手机的时候,蜘蛛本人立刻打开了监控。他给希尔达发了条消息——英诺森提对她没有印象,你能联系得上左莘卡吗? 希尔达是不会给联系方式的,她要么确实没有,要么就是想让约书亚自己偷偷找到左莘卡问有关序旿的消息。约书亚来这主要是为了解除假协议,外加交个“朋友”。他说让英诺森提听听左莘卡的声音,又是在测什么?可能是想知道我有没有查到联系方式,好提醒我不要贸然行动? 虽然我这次说的是实话,但只不过是需要一个头脑正常的工具人去问序旿的消息而已,约书亚最好不要想歪。不对,他想歪了更好,这说明他的智商还存在上升空间。 “我联系不到她,没有同事有她的手机号。”希尔达回复。 “好。” 景奕给蜘蛛发了条信息:“他以前有什么正常的娱乐消遣爱好?” 蜘蛛回忆了一番,跟踪英诺森提的那几天,就看见他喝酒、唱歌、摸猫、睡觉,被社会毒打到不成人形。 “喝酒、唱歌。”蜘蛛也不知道更多的了。 约书亚再次问向英诺森提:“我刚才说的话你还记得吗?” “协议是假的,我可以在这免费治疗。”英诺森提回答得有点慢。 “还有那个橘发紫瞳的女人,她的名字可能是左莘卡·帕理西,你现在可以写在便签上。”约书亚起身将自己沙发旁边的便签本放置在英诺森提面前。 英诺森提把帕理西写成了帕莱西,约书亚还纠正了下。 在离开前约书亚还把白色抽屉里的观察协议书带走了,他给罗雅发了条消息:“协议书作废,其他不变。” 蜘蛛爬上约书亚的头发,谐谑地抛来一句:“吼吼,你有很多不自知的优点。” 约书亚平静地打出这句话——谢谢,你也是。 “脸皮厚是你最大的优点,现在知道了吧。”蜘蛛把茬儿扭了回来。 “现在是谁?”约书亚打着字来到了蓝楼。 “连现在都不认识,怪不得要多交点儿朋友。”蜘蛛把声音调得更小了。 约书亚将协议书放进了办公室的碎纸机,文件五零四散之后他准备上楼,肯定是要去实验室。 果不其然,蜘蛛从他身上跳了下来。 明天到泰缪之州查希尔达的手机?不过保不准希尔达是用座机联系上左莘卡的。制造机会让汉娜·里格碰上左莘卡?这样序旿的消息也许能知道,不过约书亚就肯定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这个方案划不来。 约书亚应该是担心左莘卡并不是那个橘发紫瞳的女人,所以才提醒的我不要问和序旿有关的事。我先冒充成问项链的人,给左莘卡打通电话,说不定就直接聊上了呢?如果她非要见面的话,那就雇个沙姆的女人过去。 蜘蛛本想马上行动的,但是又犹豫了下,还是看看约书亚的计划,自己说不定能翘起脚来看戏。 “把她的电话地址发我。”约书亚给蜘蛛发了条信息。 这会儿爱使唤了,还是序旿的事最能让约书亚现原形。如果他在实验室打电话给左莘卡,我就得花时间去查监控,虽然这种概率有点低。 蜘蛛把电话和地址都发了过去,约书亚只瞅了一眼,就继续看起电脑屏幕。 断断续续地盯了一个小时,约书亚倒腾他的试管和显微镜倒是非常精神,蜘蛛自己困了,它要定个21:00的闹钟。 中途没有任何类似开门的声音,蜘蛛本人在20:56分的时候起身望了眼屏幕,约书亚还在实验室里。 “你啥时候出来?”蜘蛛发这条信息只是为了让约书亚知道它在外面看着,这样它就可以继续安稳睡觉了。 五分钟之后,约书亚回复了一句——三小时左右。 那再睡一小时不成问题,蜘蛛本人准备再定个22:00的闹钟。不是,我要睡觉凭什么还要小心翼翼地设闹钟啊?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睡,就为了跟约书亚回宿舍?他谁啊他? 直接睡!爱什么时候起就什么时候起。蜘蛛本人重新盖上了它的“自由之被”,天塌任它塌。 第二日早上8:17分,蜘蛛本人还算轻松地起床了。约书亚又在实验室里……当然,他是不可能在实验室过夜的。 它边吃早餐边惬意地查起录像,约书亚昨晚23:53分离开的,今天7:30分到的实验室。他的IP走向就是蓝楼——宿舍楼——餐厅——蓝楼,三点一线,直得和钢板尺一样。 蜘蛛又打开英诺森提宿舍的监控,客厅的桌子上有好多水果,英诺森提正抱着汉尼在可以晒得到太阳的休闲阳台看风景,他和提前退休的空巢老人没啥区别。 第91章 第九十一章 为什么要了地址和电话却一点行动都没有?把约书亚的举措暂且分为两种——第一种他问到了,左莘卡可能不知道序旿的去向,或者她和约书亚说了,他现在无需行动。第二种他没去问,他可能还没想好该怎么问,可能要雇个靠谱的人问,可能要等什么时机再问,或者他根本不打算问。 前几种我都可以看戏,但是如果他根本不打算问,却还管我要联系方式……依然可以看戏!一想到约书亚每天起早贪黑,勤勤恳恳地演戏给我看,我就会感动得笑出声来。 12:14分,约书亚从实验室出来了。 “左莘卡忙吗?”蜘蛛换成大汉的AI声,在他耳边发出短暂的怪笑。 约书亚没有说话,而是在原地快速地点了份历史的外卖订单。 蜘蛛甚至极为礼貌地等到约书亚准备好要吃饭的时候,才跳上他的桌子讲了一句:“请说吧,景先生。” “不是你要说吗?”约书亚此时只像个听众。 蜘蛛仿佛拿到了话筒:“鸠岁不一定是极端的理想主义者,他也许是深谙人性的利己主义者。他等到奔黎下场后才把里莫利亚请了过来,知道里莫利亚不吃馅所以才跟着祂,自己不用出任何力气就能让里莫利亚惩罚俄琴。” “不排除这种可能。”约书亚简短地回应。 蜘蛛再而发言:“里莫利亚确实是让事情发展了,但是祂收回刀一定是迫不得已要补过吗?这刀可能原本就是他丢的给鸠岁捡到了呢?他突然要切什么东西,想收就收呗。” “不排除这种可能。”约书亚像复读机一样。 敷衍我?蜘蛛脱口而出:“你是那条毒蛇。” 约书亚仍然心平静气地吃着饭。 “哈哈哈,这时候怎么不说不排除这种可能了?”蜘蛛毫无遮拦地笑道。 约书亚现在就是个正在运行进食程序的机器人,蜘蛛感觉气氛有点儿不太对劲,它进而问道:“你问左莘卡了?” “没有。”约书亚平淡地回答。 “你要什么时候问?”蜘蛛并没有完全相信约书亚的话。 “不打算问。”约书亚直接投了弃权票。 “为啥?”蜘蛛也不是非常意外,没什么好意外的。 “你没有说出真正的原因。”约书亚的表情没有起伏。 看戏看到自己家了。原来约书亚不仅要问左莘卡,还想套出我查序旿的原因?蜘蛛快速地反问他:“我说了,你就问?” “嗯。”约书亚一个字值一尔克。 “谁让你在新南岛算计我,我当然要通过序旿找出你的把柄,让你知道招惹我的代价。 ”蜘蛛从容地坦白,接下来就等约书亚乖乖打电话了。 约书亚嘴里飘出一句:“可我死了你还会继续调查序旿。” 这个……蜘蛛停顿了三秒,随即说道:“这是因为关于序旿的事情挺有趣的,我也想知道真相。” “可我死了你就不会知道真相。”约书亚的目光一直没有看向蜘蛛。 “那你自己悠着点儿,最好在死前让我知道序旿的真相。”蜘蛛倒是一直盯着约书亚。 “一个里莫利亚人的想法和你一样,不过他在知道真相后不会让我活着。” 约书亚当时问的里莫利亚人要杀我该怎么办就是这个原因?蜘蛛有种囤了好多个礼盒猛然被全部收走的感觉。 “那你还要联系方式干什么?”蜘蛛将信将疑道。 “如果你说实话,我会查。”约书亚的语气十分泰然。 “我都说实话了,你还要咋地?合着我就肯定不会说实话,然后你就有借口不查了是吧?”蜘蛛现在并不会给约书亚装无辜的机会。 约书亚看向蜘蛛,浅色的眼瞳中出现了一个朦胧的影子。 “如果你说实话,我会查。”他认真地留下这句话后,便离开了座位。 能有什么实话是我本人不知道的?蜘蛛开始分析起来:约书亚是什么时候给里莫利亚人盯上了?难不成是放监控权限的那段时间?他不想继续找序旿了,所以也懒得催我去沙姆抓虫了? 神罚不是黑餍。我误打误撞地让约书亚碰上了本·邦夏的人,约书亚表示出愿意支持神罚的态度,肯定是想和神罚知情者见面的。他昨天去见兰茵欣,从她那确认了只有沙姆没有投放抗原的事,那起码教务会是知情的,甚至说不定是因为有利于教务会的因素存在,所以教务会才会放任沙姆的神罚灾情?神罚对约书亚没有威胁的话,他应该也不会再去主动寻找反教派。 我当时给他发消息说我见到里莫利亚人了,他故意说没时间了,把我引到苍延街就是不想让我问起关于序旿的事情?我天!约书亚是一开始就知道我查序旿的原因,所以才故意问的他死了会不会继续查的这种问题?现在我说什么话他都能有理由反驳我,我想自己查没有他还查不到真相?查到真相他就会死?我也会死?共犯加命运共同体?那我说了实话他又会去查,我还能说什么实话?遗言吗?约书亚这个死结打得还挺漂亮。 真的假的?约书亚的十句话可能有十一句话是假的,他说不定就等着我骂骂咧咧地离开之后自己偷偷查呢?什么钢板尺啊,这就是人形黑洞。也许他没有被里莫利亚人盯上,只是装得很像。我自己去问左莘卡也有几率能问得到序旿的下落,大不了我自己玩脱了,反正这和约书亚也没啥关系。 约书亚和序旿的关系竟然神秘到连里莫利亚人都要暗中窥探?这抖出来世界未解之谜的收视率都得爆了吧?不过电视台大楼估计也爆了。查,为什么不查?请帖都有了,还不去吃席? 万一左莘卡是里莫利亚人,她也在等着约书亚上钩呢?怪不得约书亚还要提醒我不要问有关序旿的事情,可能是怕我自己查了之后会牵连到他?光是提醒还觉得不够保险,还要再问一下联系方式装作自己要查的样子,好让我啥事都不用干,就等着他“查”? 第92章 第九十二章 “如果你说实话,我会查。” 约书亚说这话摆明了就是不会主动告诉我有关序旿的真相,我查序旿已经变成了一件没有意义的事。在这种情况下,我应该找出另一件可以威胁到约书亚的东西,让他说出有关序旿的真相。可是,我并没有这种想法。 实话不是要让他知道招惹我的代价。 如果没有他刚才说的那几句话,我还是会去问左莘卡的。可现在我连左莘卡都不想去问了,是因为我知道了约书亚不会告诉我真相,这一切只是徒劳吗?不,约书亚也许会告诉我真相呢?或者就算他不告诉我,我自己去查的过程也很有趣。是因为我会死吗?不,我不在乎这个。是因为他会死吗?因为他可能会死,所以我不想知道真相了? 实话不是我也想知道真相。 既然这两句都不是真正的原因,那约书亚确实是有理由认为我还没有讲实话的,可是实话究竟是什么?蜘蛛居然对自己产生了疑惑。 我一个野生情报贩子,想要知道有意思的东西,认识有意思的人,却因为一个序旿的真相连命都能不要了?结果因为约书亚可能会死,我就连序旿的真相也不要了?这说明什么?说明约书亚是个有意思的人。 约书亚,一个从不翘二郎腿,讲话仿佛按字计费的面瘫男,对待“病患”不管身份地位,毫不心慈手软。催眠师、科研者、有伪装经验的演员,管用的技能倒是学了不少。表面上是铁石心肠的孤僻怪,实际上也可能是,这点待定。看似守序勤奋,实则蔫儿坏,为了找序旿特意招惹我,说起谎来和打毛衣一样。 然而,他做事总能有他自己的目标,虽然我猜不透那种目标,但是他就是能流露出一种坚定感。既像危机四伏的森林,又像指明方向的星座,还像一串没被算出来的常数,小数点后面总能蹦出新的内容。 所以实话是我只是想知道约书亚的想法,我想知道他为什么要找序旿?对,不管好坏,只要是他真实的想法就行。不对,他不告诉我真实的想法,我不也拿他没辙?呸,是自得其乐。既然他不会告诉我实情,那和我自己编出来的真相有什么差别,我还查个空气? 原来我还真没实话了?不,我的实话就是顺心了就查,不顺心了就不查。那什么情况使我顺心?什么情况使我不顺心?这很复杂,天时地利人和皆可影响,也皆可不影响。 蜘蛛瞬间联想到前天吃到的一颗空心泡芙,它现在的感觉和当时一样失望。 为什么我的心情突然变糟糕了?是因为我太过关注约书亚的那几句话?最差的情况不就是他死我也死吗?这有什么好担心的,还不如去跑新地图。 蜘蛛打开游戏后只玩了不到五分钟,就退出了游戏。它现在之所以没心情玩游戏,是因为自己!自己没办法推理出找序旿的真正原因! 已知原因与约书亚有关,且约书亚可以与真相无关,求原因。 我找序旿是为了帮助约书亚,而且我还不求回报?我的品德也太过高尚了吧?怪不得约书亚要提防我。 以约书亚的思路肯定会想,我为什么要帮助他,我到底贪图什么,我需要从他那里获取什么利益。结果我偏偏没有,真是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我怎么能吃苦呢?我就是带着目的要帮助约书亚的。我把他……当成了坐骑,一个可以听我说话的坐骑,一个可以和我说话的坐骑,一个不需要躲躲藏藏可以正大光明戏弄的坐骑。 每次我提到坐骑的时候,这家伙的内心活动是怎样的? 坐骑?你腿那么多条,不能当坐骑真是可惜了。 天天要拌嘴,懒得和你吵,浪费时间。 蜘蛛还有利用价值,忍。 形象更重要,忍。 没有意义,忍。 忍。 哈哈哈哈,约书亚憋了一肚子的闷火,正等着我把实话说出来,好赶我走。 等等,约书亚怎么可能乐意听到这种实话?他肯定得强辩点什么,比如人和坐骑是有区别的,假设他不和我说话,我讲话他也不搭理我,他要把大美关到瓶子里,那我还要这种坐骑干什么? 一句约书亚无法反驳的实话。 我找序旿是为了有理由找约书亚,因为我想要和他成为朋友!蜘蛛本人被心里这句实话整得冒出了冷汗,这是我能说出的话? 约书亚会信吗?他可能会信,但是他觉得我说不出口。 要是约书亚早就知道实话了,他就可以确定我不会偷偷去调查序旿的事情,还可以轻而易举地拿到左莘卡的联系方式。也许里莫利亚人在知道真相后会把他杀了,但是他还是想找序旿呢? 如果约书亚怕死,那当初怎么在新南岛待到我回来才肯走?他也看见浅瞳人被围殴了,认为自己不至于菜到被他们捶扁?那他还挺自信的,甚至想给他鼓个掌。新南岛事件不能证明约书亚不怕死,他那两句“梦话”估计都是假的。他买东西买累了,想歇一晚很正常 ,要等到我回来把闪存卡找出来也很正常,他谋划什么东西都好像很正常。就比方说,有只屎壳郎推的粪球刚好能派上用场,他也会制造一坨……给它。 把英诺森提带回施佩尔不能证明约书亚不怕死,和本·邦夏会面也不能证明约书亚不怕死,所以约书亚目前可能是怕死的! 他不会逼我说出实话,反倒希望我能为了他好,不说出实话,是不是这样?一想到约书亚听到实话后,安宁美梦幻灭的样子,我都要把脸笑疼了。 蜘蛛本人将大美的放音孔关闭后,小声地开口:“约书亚,实话就是……我……” 做不到啊!可以跳过我说的环节直接到约书亚听到后的画面吗?太憨了,这是什么发言,简直就是在念我是白痴的检讨书。 他听到实话后会说什么? 朋友?你算什么朋友? 可是我对交朋友不感兴趣。 你为什么要和我成为朋友? 你想成为我的朋友还要让我去问左莘卡,你安的什么心? 假如约书亚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瞥我,再带上一声冷笑,那我一定会删掉这条存档,重新开局。 第93章 第九十三章 两年前,施佩尔医院。 兰殊钦拿起办公室桌面上的会士候选者资料,详细谨密地查看着。五位全都是鲁米诺西遆的神经生物学博士,其中有一个人才24岁,他得明年8月初才能符合正式会士的年龄标准。 校方不会因为这种低级错误而浪费掉一个内推名额,兰殊钦审谛起这个候选者的论文以及参与临床实验的研究成果。 线粒体靶向保护剂、不同脑区神经元的麻醉敏感性、神经递质麻醉药物的维持调节作用、PBT神经环路的觉醒及焦虑样行为调控机制、心率变异性衍生特征及DNN麻醉深度监测技术、全身麻醉所致神经毒性及认知障碍风险…… 在校时期的个人作业是卓越的,但是本科时期的平均学分有些瑕疵,居然还有大三重修大二课程的记录。如果没有参赛加分和后两年专业第一的成绩是无法直博的,这是个及时醒悟的候选者。 约书亚的诸项研究成果越早运用到人身上,就越有巨大的实用价值。破例使他成为会士后可以提供更加私密性的指导,培养充满天赋的年轻人对学会来说利大于弊,不过他没有宗教信仰,这对其他教务会委员该作何解释? 兰殊钦在他与另一个候选者乔恩之间稍作了比对,最后选择了年龄符合标准的乔恩,可她没有立刻将结果上传至系统。 兰茵欣已经将自己的投选结果上传了,她选的是上空早,理由是他带领团队的能力非常优秀,组员负责的项目都能有明显的实绩。 弘·伊诺克正在校内会谈室等待着友人兰茵欣,她似乎对自己的学生约书亚有些想要了解的问题。 “弘,假期有什么打算?”兰茵欣一进会谈室整个人就像卸下了担子。 伊诺克愉快地回答:“假期?茶都没时间喝。” “茶都不喝?你得把课业,受试者暂且放到一边,为自己腾出些放松的时间。”兰茵欣略显不满。 “说的你好像有时间似的。”伊诺克看破也说破。 兰茵欣的笑意不经掩饰地流露出来,她叹了一口气:“茶叶再好也请不来大忙人,你以前和我提到过的那个学生,他现在就想加入学会了?” “非自荐,只是他的导师不想让你们错过他。”伊诺克肯定地说道。 与兰茵欣的猜测差不多,她继而询问:“你帮助调整了他的精神状态,让他对行疗感兴趣了?” “我们的接触并不多,他后来选修行疗课程的时候已经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伊诺克喝了口咖啡。 “你有机会多和他说说当催眠师的快乐体验,让他来疗养院这边工作吧。”兰茵欣就像小孩在吹泡泡一样,吹就完事了。 伊诺克淡淡地笑了下:“人与人的快乐体验没那么容易一致,他是不抗拒行疗,但是更擅长药术。” “医院和疗养院的资源是互通的,如果他现在听到更多的建议,也许更能找到适合自己的路呢?”兰茵欣倒是十分执着。 “可以,我直接和他说兰茵欣院长想让你去和小孩聊天。”伊诺克微露上牙。 “你的意思是他讨厌孩子?那他在前院工作是不影响的。”兰茵欣的语气充满好奇。 “这我不知道,只是孩子的心智普遍不够成熟,要帮助他们需要意识到责任的重大性。他是个内敛的人,容易被成人误会,更何况是孩子呢?”伊诺克慎重地回答。 “内敛?这不太妙。”兰茵欣的面容一下子肃正起来。 伊诺克非常默契地说道:“殊钦应该都和他聊完了。” “没事,来得及。”兰茵欣悠闲地喝起咖啡,然后又快速地补了句:“帮我发条信息给他,下午两点半来疗养院门口,我想见他,还要加上我的手机号。” 伊诺克扶了下眼镜,刚好挡住了嘴巴。 兰茵欣院长认识伊诺克教授,她见我的意图是什么?让我考虑去疗养院工作吗?景奕14:20分从医院出来,走到了疗养院门口。 兰茵欣居然站在警卫室里,碰巧刚回来?景奕本想着她可能不是院长,不过她的视线倒是落在了自己身上。 “小景,下午有要忙的事吗?”兰茵欣眼笑眉舒地走了出来。 “没有。”面对兰茵欣的这种热情,景奕不算反感,但是也没有作出荣幸之至的回应。 “我想先带你逛一下前院,熟悉一下环境。”兰茵欣亲切且专注地看着景奕。 “好。”兰茵欣院长的意思也太明显了,不过景奕也没拒绝。 他们首先参观的是蓝楼,一层全是私人制的办公室,二层是各种诊疗咨询室,三层至五层全是实验室。这种公开式安排,只能是正规性研究了。 兰茵欣接下来还带景奕参观了各种贵宾接待室和餐厅,甚至连温泉和花海都看了。这意味着院长可能是想让我在这里从事行疗性质的工作? 两人走在去往宿舍楼的路上,仍旧是兰茵欣在介绍,景奕安静地听着或点头。 明明是院长,却比秘书还要温蔼,她和伊诺克教授的性格是同一种类型,景奕目前的直觉判断便是如此。 宿舍是实木地板,不喜欢。景奕看到这地板就能想象到自己以后回来宿舍时不顺心的画面,虽然他还不一定会在这里工作。 最后一站是座红白色的三层建筑,院长办公楼离疗养院门口很近,院长却要到警卫室门口等。她应该是故意的,为了凸显出自己的诚意。 可是培养我担任心理咨询师能为她带来怎样的收益?假设她与兰殊钦院长已经商议好了,对外宣称我是行疗派,但实则让我到特殊实验室进行机密研究,那这个伪装确实挺有必要,甚至在一定程度上很好用。既能让我保留些正常的生活权益,又能从多方面隐形控制我。 兰殊钦院长可能有些在意宗教信仰的问题,不然也不会特意电话问我资料是不是填错了。假如我再些强调自己不会信教,那她们这些委员会有什么反应? 第94章 第九十四章 “你喝咖啡还是茶?”院长刚进门就先问了下景奕。 “咖啡。”景奕这才正式答话。 兰茵欣没有带景奕进茶室,而是与他一起在待客厅就座了。不到一分钟,秘书便将两杯咖啡送至他们的面前。 “是不是逛累了?剧院和展厅我还没有带你去,你什么时候有空?”兰茵欣的观光计划才完成了五分之二。 “周日早上。”景奕简单地回答。 “可以,我还怕你一直忙项目抽不出时间呢。”兰茵欣舒适地喝了口咖啡。 圣礼都能不去了?景奕不仅没有回应,就连眼神都是流散,没有焦点的。一部分原因是他真的逛累了,一部分原因是他现在想让自己更像个难以把控的人。 “你想加入学会吗?”兰茵欣的神色不像是领导,而像是个寻求意见的朋友。 进也可以,不进也可以。景奕故意掐断了话题:“都行。” 兰茵欣显得更高兴了,她很放心地说道:“我这次没有赞成你加入学会。不是因为你的研究实力不够出色,而是因为我觉得你也可以成为一位优秀的行疗师。” “您为何这样认为?”景奕的目光重新凝聚起来。 “行疗师自己也需要找行疗师来调整心态,但是对于内心强大的人来说,他们就是自己的行疗师。情绪自给自足是多数人需要学习的能力,你在这方面已经没有需要学习的了。”兰茵欣比景奕还要自信。 如果把帮助别人当成一种团队任务,那景奕确实可以花费精力去带动他们。不过院长是不想让我再接触药术了? “即使我不需要学习,也不代表我就能让别人也有好成绩。”景奕缓慢地开口,带着点举棋不定的踌躇感。 兰茵欣丝毫没有被影响到:“我不认为喜欢独处的人就缺乏与人沟通相处的能力。如果是你对自己的要求太高,那是需要放松一下的。好成绩可以是满分,也可以是细微的进步。” “您更认可行疗?”景奕问出了疑惑。 “在我看来,行疗和药术各有所长,不分高下,只是受用的人群不一样,需求的转换是常有的事。如果你想继续药术方面的研究,那也可以独立实验,或者参与疗养院这边的药物研发组。”兰茵欣仿佛已经做完了一半的题目,欢畅地翻了个卷面。 “到医院独立实验呢?”景奕抓住了“分叉的绳子”。 “只要掌握操作规范你也可以过去,施佩尔是不缺实验室的。”兰茵欣非常从容地回答。 能这么宽泛?景奕犹如听从指示般的问向兰茵欣:“您觉得我更适合去实验室研究?” “不,还是看你的选择。我觉得你专攻也可,兼备也可。”兰茵欣讲得十分直白,至少表现得很欣赏。 “但您是希望我在这工作的。”景奕的话像是审判语一样。 合同的工作内容都可以“个性化”定制,那附加的条件与工期也可以不受限制,反正人先拐进来就行了? “我当然希望你能在这工作啦!不过你的计划是怎样的?”兰茵欣好似发大旱的人,拿出了个盆要接雨水。 “我想尝试下催眠师的工作。”景奕说了个和实验室不搭边又极其需要从业经验的职业。 “可以,那得边考临床资格证边接触案例,实际操作的问题除了伊诺克,你还可以请教盖理和靓娴,我到时候约他们一起用餐。你要不要住宿舍?我帮你安排,这样方便些。”兰茵欣考虑得挺周详。 只需学习不用工作,循序渐进?景奕非常有必要地问了句:“那什么时候能签工作合同?” “等你考完证就可以了。”兰茵欣快速地回答。 景奕决定暂且相信院长是位深计远虑的惜才之人,他提出了要求:“请问有不是实木地板的宿舍吗?” 兰茵欣顿了两秒,尴尬地用手蹭了蹭鼻尖:“没有,院里的宿舍都是实木地板的。” 她没法儿忍住笑意,冬暖夏凉,脚感好的实木地板不是所有人都喜欢的。要死在这一步啦? 她想不到别的措施了?景奕平静地喝了口咖啡。 “怎么办?”院长此时的表情像个等待大人处理紧急事故的顽童。 景奕瞬间觉得自己老了几十岁:“没事……” “我一直以为自己是个不传统的人,但是装修的审美偏差竟然被我遗忘了,这确实是种疏漏。你更喜欢怎样的装修风格?”兰茵欣如梦初醒般的问向景奕。 你已经很不传统了……景奕相当省事地说了几个字:“好打理的。” 兰茵欣稍微思索了下,环境宁谧,社区年份又新,离疗养院又比较近的地方。 “琉肖区的房子应该挺适合你的,你要不要和我去看看?”兰茵欣还想着要解决问题。 “谢谢,不用。”景奕拒绝了。 首先,这地方景奕知道,从琉肖区开车到疗养院要二十分钟左右,他不想每天浪费时间在通勤上。其次,如果自己有表现出想要看房子的意愿,以院长目前的热情度直接送套房子也是件容易的事情,自己绝不能过早地因为物质利益与疗养院绑在一起。最后,路济区的家都回不了,还不如先住宿舍,等实在住不下去了再找新的房子。 “你为什么会想尝试催眠师的工作?”兰茵欣问话的态度总能像是一床暖和的毯子。 “有些梦想要想起来。”景奕给出了一个奇怪的回答。 “就是早上做的那种梦,你想要再能回忆起细节吗?”兰茵欣觉得这个理由很特别。 景奕没有进行解释,只是轻松地补充:“嗯,也可以是中午、下午、晚上的。” 睡眠质量这么差?那不是不能喝茶了?兰茵欣赶紧问了句:“失眠多梦的话……你对茶多酚和咖啡因敏感吗?” 果然跑偏了。景奕看向院长,并且正经地答疑:“最近好多了,我临睡前不喝。” 兰茵欣听后微微颔首,同时脸上升起了分外慈和的笑容,她似乎颇为满意,非常满意,甚为满意…… 第95章 第九十五章 神罚策划者也许先在福诺瑞投放了菱形虫,但是因为某种原因被迦特的教务会发现并遏制住了。他们将菱形虫转而投放至新南岛,新南岛爆发了全国性的神罚。神罚策划者也许认为能够牵制住他们的敌人是迦特的教务会,但是沙姆又出现了灾情,这是因为神罚策划者知道教务会没有在沙姆的水质中投放口服型抗原,确定了教务会因为石油也赞成让多数居民加速搬迁? 本·邦夏能有底气关闭教堂是因为知道教务会不介意关闭沙姆的教堂,施佩尔的高层全是教务会委员,他却还要让手下阻拦菱形虫的研究。 这说明迦特教务会下达的指示是可以公开关锁教堂的资讯,但是不能公开有关菱形虫的神罚传播机制。新南岛政府没有能力查出神罚的传播机制吗?不,他们只是也闭上了嘴。 本·邦夏不知道医院在研发毫无副作用的抗原,是因为他知道的内情不够多?还是教务会故意隐瞒了? 假设有用的神罚策划者研制出针对现有抗原的新病毒,那么已经拥有抗体的人将会全面中招,教务会多些防备确实有必要。 如果是没用的神罚策划者,那教务会故意隐瞒新抗原的研发就能导向更多种可能。 极大概率是教务会内部出了神罚支持者,而反教派里又藏了教务会的卧底,那里莫利亚人看到这种情形会有怎样的感触? 结合那个在沙姆的里莫利亚人的反应,应该会觉得很可笑,三只虫子在互相伤害。 序旿说他也会变成那个样子。他会衰老得病,会求死不能,求生不得。从答案还差点什么转变为一切不复存在才是真正的终点,他和那些置身事外的里莫利亚人不一样,他的痛苦肉眼可见。 他离开泰缪之州,序家是没有阻拦的,不然他也不用去勤工俭学。左莘卡来沙姆见到序旿之后,买了张沙姆的手机卡,她是受序家的指示想改善序旿的生活?可序旿不是那种会接受施舍的人。 蜘蛛找不到序旿,是因为序旿死了或者改名了?如果序旿已经去了深海,在这种情况下,左莘卡还留在沙姆意味着什么?她喜欢沙姆的风景?左莘卡辞职和留在沙姆的原因很可能与序旿有关。 里莫利亚人里的蝼蚁吗?也许是,但也是里莫利亚人里最稀有的存在。 芭芭拉在里莫利亚人身份暴露后,派人跟踪起我,说明她至少对我感兴趣,她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她是里莫利亚人。 她起先通知我查的事不会有结果,在我说出有关黑餍的事情后,她感到震惊,说明她一开始认为我在查的东西只是消。消是一种抑制记忆功能的生物机器人,有它的存在,里莫利亚人可以一直限制人类的社会发展,但是它却在我身上失常了。 序旿把里莫利亚人不会轻易告诉人类的事情告诉了我,他在消失前以朋友的身份来找我,是想邀请我去深海?他在得知我的态度之后,没有让我保守秘密,是因为知道消会使我遗忘这件事? 倘若他还有在关注我是否会泄露他传达的信息,那他就会知道我在施佩尔工作,记忆功能恢复到了正常水平。也许他不仅任由我到处寻查有关黑餍的真相,还没有告诉里莫利亚人我可以用自己的脑脊液研发出抵制消的助剂。 他是觉得末日临近,消失去作用,对人类来说也无济于事?可芭芭拉明显对消的作用非常自信,甚至觉得我会因为没法救治母亲而崩溃,从而去求助她? 假设里莫利亚人也存在思想上的差异,那么左莘卡得知我没有被消影响后会有怎样的行动? 坐以待毙不如直接跳进“陷阱”。 景奕在离开实验室之前看了下手机,存储软件上的视频备份还没有被删除掉。 书房的门开着,她删除视频应该是易如反掌的事情,除非她认为我的后手很多,光是删掉这一个也没用。 不,没必要再想这么多,她只是压根没想着去删视频。太单纯了,这个单纯是褒义词。 蜘蛛一直等着约书亚来卧室,它是肯定要说实话了,反正说实话又不会死,就是要让约书亚看看他毕生修炼不到的境界。 它在吊灯上静默地观察着,约书亚还坐在床上看恒形之书,洗脑经都快给他翻完了。 “约书亚,就目前这种形势,我是不会逼你去问左莘卡的。”蜘蛛跳到了被子上,但没有靠近约书亚。 先给他个台阶下,我可真是善解人意。虽然约书亚的目光还停留在字里行间,但是蜘蛛敢打赌这家伙现在绝对已经把心思抽出来听自己讲话了。 “我的仇家就是那个要杀你的里莫利亚人,我找序旿是因为我要找你,现在我们是战友了。”蜘蛛把话稍微润色了一下,它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个天才,不,一直都是。 约书亚没有任何表情,不过房间里有了他的声音:“他叫什么?” “十方知硕。”蜘蛛率性地回答。 约书亚听到后用手蹭了蹭自己的下半张脸,也许他的嘴现在带点弧度? “哈哈哈哈,你笑什么?”蜘蛛要凑近看他。 约书亚面容沉稳地解释道:“我笑他人看不穿。”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笑你太疯癫。”蜘蛛快速接上了茬儿。 “彼此彼此。”约书亚安闲地又翻了一页。 “你的假能放到什么时候啊,怎么还没放完?”蜘蛛好奇地问道。 约书亚简洁地回答:“到明年九月。” 蜘蛛犹如被撒了一嘴的跳跳糖:“你这是关系户吧!你救院长命了?不会还带薪吧?有一年的假你还把自己忙成这副鬼样?” 什么叫这副鬼样……景奕冷眼瞥了下蜘蛛。 蜘蛛好似心电感应地抛出了B等级的俏皮话:“哈哈哈哈,可爱鬼。” 约书亚毫无不服气的情绪,难道他心满意得地接受了这种形容词?真是个变态。不对,“忍界”有他的一席之地。 第96章 第九十六章 “我的消失效了。” “好。” 沙姆市涅湾镇,早间的雾霭犹如白纱般遮掩住街道与建筑,不知何时有人能够将它拨开。 一位有着橘色短发的女士平静地走在去往教堂的路上,后方有同样稳练的脚步声在追随着她。 属于这间教堂的最后一次早会,所有到场的人都不谋而合地默祷起来。 蜘蛛正在约书亚的袖子上听着外放的手机通话声,似乎已经有人开始领唱诗歌了。 一个有着琥珀色眼睛的男人坐到了女士后方的座位上。在钢琴声与歌唱声同时暂停的时候,他低缓地说了一句:“我的消失效了。” 女士并没有回过头,只是自然地答应道: “他只和我说了这一件事,如果你找到了我,便告诉你瀚白广场的那棵红杉下面埋着他的东西。” 男人在听到耳机那头传来的指示后,再次开口:“什么东西?” “装在玻璃罐里的一块玻璃碎片。” 蜘蛛听到后,心里一激灵——那不是汉娜家抽屉里的东西吗?序旿埋在红杉底下给她挖走了?就一块玻璃碎片? 上次去珠宝店的时候,红杉就已经连根都不剩了。景奕简单地说了一句:“任务结束,你可以走了。” 男人离开了教堂,在路过巷子后随意地往里头扔出了两片美瞳。打火机发出声响后不久,丝缕烟气像是散在了雾中,又像是化作了雾。 需要我主动找到的碎片,就不是我必须得到的碎片,但是他留下了这块碎片,这块碎片对我会有作用,而碎片已经不知去向,是否有其他人已经得到了这块有作用的碎片?又或者碎片已经和泥土砖石一起混在垃圾堆里了? 左莘卡可以立即反应出序旿委托她的事情,他们都预估到了消在我身上失效的可能性。 左莘卡的住址离瀚白广场那么近,不会不知道政府要把红杉移除,她至少知道碎片大致的下落。要亲自去问她碎片的意义,她绝对还知道更多详情。 约书亚挂完电话后飞快地离开了办公室,蜘蛛钻到了约书亚的上衣口袋里。十方知硕把那晚在汉娜家的录像调了出来,夜视屏幕中的玻璃罐和碎片简直平平无奇。 回到宿舍的景奕收到了十方知硕发来的一段视频,这视角,她在翻别人抽屉?居然还有玻璃罐和一块玻璃渣…… “谁家抽屉?”景奕坐到了沙发上。 “汉娜,消是什么东西?”蜘蛛重新爬了出来。 “控制人类行为的武器。”景奕没有点出与大脑记忆功能挂钩的信息。 “他们能控制你做什么?”蜘蛛已经开始想入非非。 “蠢事。”约书亚准备给汉娜·里格发信息。 里莫利亚人控制约书亚做蠢事?什么类型的蠢事?恶作剧、作弊、赌博、烧杀抢掠、裸奔、非礼他人、欺负他人或者被整蛊、被非礼、被欺负?约书亚果然有黑历史! 里莫利亚人把人类当虫子耍,就好像人类耍虫子一样,结果约书亚这只虫子飞走了,他还要再飞回来。约书亚果然有受虐症!不对,也可能是这只虫子超进化了。 “那个玻璃罐和碎片是在你那吗?” 汉娜看到约书亚的这条信息有些激动,约书亚联系上序旿了?原来序旿知道是我捡走了玻璃罐? “是的,你为何知道?”汉娜甚至从座位上站了起来。 “橘发紫瞳的女人与我说的,东西能寄给我吗?到付就行,麻烦了。” “好的,你是否有序旿的消息了?” “如果我联系上他,会告诉他有关你的事。” 十方知硕看到这里微笑了一下,话虽如此,但是这个联系可能是下辈子的事了,有下辈子吗? 约书亚发送的收件地址是琉肖区的家,收件人是J先生。 “你刚才本来是打算收拾东西去找左莘卡?”十方知硕认真地问道。 约书亚雇人假扮成自己的样子去告诉左莘卡这一个消息,而且利用大厅的监控起码给自己搞了个不在场证明,结果听到序旿留了个玻璃渣就急得要去沙姆了?万一,左莘卡会告诉希尔达约书亚来找过他两次呢?万一,左莘卡已经认出了那个男人不是约书亚,故意要把他引到沙姆呢?万一就一去不复返了呢? “嗯。”约书亚又要出门了。 “哈哈哈,不怕死了?”十方知硕挑起眉毛。 “怕有什么用。”约书亚关上了门。 即使我不说实话,他还是会去查。那他让我说实话的用意是什么?十方知硕这回先停止了自己的思考,直接问向约书亚:“那我说实话的意义在于什么?” 约书亚走到路上后打出了回答——这是你自己的选择。 什么我自己的选择,不是你让我说实话才会查的?不对,是约书亚给了我自己是否要继续参与这件事的选择权。 假设我没有和他说实话,只是在暗中死盯着他,他也不可能一直瞒得住我啊。没事,反正他已经提醒了,选择权确实在我。 我千算万算竟然忽略了约书亚为我着想的可能性?不不不,约书亚现在的回答只是顺水推舟。也许左莘卡对他没有任何威胁,他本人去问事情会更方便些。 约书亚来到了医院,他要搞什么? “你要干啥?”蜘蛛仿佛又收到了一个盲盒。 约书亚按起屏幕——看看毫无副作用的抗原的研究进度。 “你身上的抗体有什么副作用?” 蜘蛛似乎又收到了一颗扭蛋。 约书亚直接点开了一张文字备忘录图片给蜘蛛看——在首次吸入气体后,大脑会进入应激性兴奋状态,猕猴短时间内的破坏性极强,需要外部条件帮助保持镇静。恢复正常状态后二次吸入气体不会再出现不良反应。 准备还挺充分。这意思就是他去沙姆喝了引虫剂,碰上了虫,也会发疯一阵子?不过他肯定是会给自己准备镇静药物的,到时候躺大街上给人拖走,或者有狗在他身上撒尿怎么办?哈哈哈哈,画面太唯美,约书亚得戴十层口罩防虫。 看来菱形虫不是教务会放的,不然也不至于还在研究抗原,又或者他们自己内部有矛盾?约书亚好像可以当任何一派的卧底,不过他肯定是和里莫利亚人有仇。 第97章 第九十七章 为何这般死寂? 这便是我诞生的地方,我们称其为雾岛。 温妮莎今天依然像沉溺在海洋里无法呼吸的人,但是她看向远方的眼神如同水波,柔和而且温暖。 外祖父和我说温妮莎会离开我,会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新的家,但是她不会带上我。 我们的外貌与习性这般相像,就连内心的信仰都别无二致,如此深厚的羁绊却无法阻拦她的脚步吗?她一定想要出去的话,那绝不是有什么东西诱惑了她,而是她就是想要不顾一切地逃离这里。 她在我看似熟睡的时候,轻盈地起身下了床。微弱灯光里的影子安静地移动着,我早已做出了决定,跟随她一起离开这片没有声音的地方。 我向她说道:“请带上我吧。” 那时,温妮莎甚至没有转过头来看我,但是我能想象到她那纠结不堪的脸庞,也许我短暂的一句话对她来说摧心蚀骨。 最后我牵起了她那双已经僵凉的手,与她一起坐上了潜艇。离开雾岛后的气温越来越冷,从光明到黑暗,再从黑暗到光明,我们上岸了。 她毫无计划地带着我往前走了不知多久,原来外面的水是如此的冷,荒芜的冰川与积雪可以随时吞没掉渺小的我们。虽然感觉死亡与我的距离越来越近,但是我却兴奋地想要呼喊出来,那是拐入漩涡中心前才能经历的激越涌动,我第一次听到了大海的声音。 我再次睁眼的时候已然舒适地睡在一张暖和的床铺上,这将是我的第二个家。温妮莎快速地和这个收留我们的男人在一起了,他们两人在一起的时候充满了浓情蜜意,而我的到来只会引起气氛的倏然转变。 我没有因此感到心理不平衡,而是认为这再正常不过了,个体差异性的出现通常会伴随有意识的磨合。这里不仅嘈杂而且充斥着名为**的复杂情感。中心城市的地下赌场是男人致富的手段之一,赌徒们掏出口袋里的金钱,将其奉献给他,为此获得政府许可的泄欲环境。如此循环往复,便形成了完整的利益产业链。 我学习的地方变成了学校,这里似乎有着许多和我一个年纪的孩子,而且他们家中的背景似乎都能与男人家的地位相对持平。即使是心怀不满的情绪,我的同学们也能保持维系着和谐的假象。 老师教授的知识像是枯烂的土壤,根本没有产出新芽的机会。可就算是这样,这些孩子也会两脚踏实地深陷其中,也许这里是一种固化的陷阱。 人类仅仅作为精子与卵子成功结合的存在,到底能不能顺利分割成为独立的个体呢?也许现阶段在生理上还不能摆脱各方基因的互相作用,但是在精神上呢? “温妮莎,我的父亲是谁?”我问向她。 她整个人抽搐起来,像是被一股绳索紧紧地勒住了脖颈。我从未见过温妮莎如此痛苦扭曲的表情,让我想起了昨天看见的,被割开肚皮生扯出内脏的石斑鱼。下半夜里,她浑身上下的细胞好像都要停止工作了。这是我的错误,是我的追问把她按到了砧板上。温妮莎将她的项链交给了我,在得到我的承诺之后,便含笑着真正地离开了我,她迎来了她的解脱。 这条项链陪伴了她数年,不仅是里莫利亚人的圣物,还作为她的心灵监督者考量着她的一举一动。在她逃出雾岛的那一刻,她的项链就已经黑了四分之一,这是使她愧疚不安的一部分原因。她希望我能恢复这条项链原来的光洁,希望我能完成她永远作为一个善良的里莫利亚人的心愿,希望我能深爱所有人类。我已经做好了被扔到下水道的准备,可是男人只是强忍着恨意,并没有将我驱逐出门。 由于没有选择基因改造,我的体质每况愈下,意识清醒时唯一的乐趣就是透过医院的窗户,看看今天的天气是否动人。相信一切都会好起来,还能把希望寄予尚不明确的未来,这难道不算是一种透支式的乐观吗?护士动作娴熟地解开我的上衣,我却从她的指尖感受到一种黏腻。她不是单纯地完成工作,而是急迫地难以抑制地想要触摸我的身体。她从上至下地摩挲着我,最后我彻底地清醒过来,看见她倨傲俯就的眼神。她向我发誓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她再也不会做这种事情,我便安静地转院了。如果她不是出于生计成为了一个护士,如果我没有出现在这里,那么这场事故便不会发生。但现实的底层原因已经形成,就如同人类说出自己是不受控制的前提便是已经有意识地组织好了语言。 管家左莘卡是位沉默寡言的女士,她从来不会抱怨任何有关生活的问题,只会日复一日地为这个家族奉献自己,而我的健康状况更是加重了她的担忧。有一天夜里她竟然哭泣起来,我再也没让她进入我的房间。如果我能痛快地死去,她一定会如释重负。可是这条项链越来越黑了,摆在我面前的问题依旧是如何能够洗净自己身上的罪恶。 赌场里的一个男子即将因为高额赌债而要被剁去手指,我将从雾岛带出来的手环赠予了他,他涕零如雨地不停道谢着,可是我的项链并没有因为这种行为褪去一丝黑纹。也许是因为我的做法只是一时拯救了他,他的天性可能有机会在那条路上越走越远了。我禁止他再次参与赌博只是暂时的缓解之策,真正能够使他们停止下来的解决方法是从根源上关张赌场。 男人对我说,他的家族为了今天的基业与财产所付出的心血是我绝对无法体会到的,东西之所以没被取消,一定有它存在的道理。那些醉倒在大街上的肉虫不知凡几,命数就是这样安排,我能拯救他们什么?过好自己的生活就可以了。 资源的确是有限的,在这里注定只是从一些人的手中转移到另一群人的手上。我准备离开,如果去到一个能使身心清净的地方生活,那么保持个人的善良应该还是有可能性的。不知为何赌场关闭了,男人甚至送了我一程。我看了眼自己的项链,一颗菱形已经要全黑了。 第98章 第九十八章 我突然想听听海的声音,便来到了沙姆。 光影之中转瞬即逝的美好就像人类的泪滴一样,富含的情感越多就越容易下落。大海向我倾诉着这里所沉没的宝物,它愿意作为一位孕育者,包容所有向它而来的存在,将它们视作子女,视作与自己不可分割的一部分。仅仅是一个人生活,这种想法是无法延续的。如果我不去接纳外界,那么关怀就无法传播,和谐也无法在人群中融合。 菜农面容慈蔼地向我介绍着他的新鲜蔬菜,却没有按照正常合计的重量将菜品的价钱与我结账,我不想追究这些细微的偏差,只是暗自苦恼着其余的顾客是否会计较。更奇怪的是,不止是菜农一个人,有些顾客可能也会顺走菜农的蔬菜,我不知道这些行为在这里否属于犯罪的范畴,因为犯罪的行为不应该这么普遍,人们好像早已习惯并且暗自地引以为乐。 我走向街角的店铺,一个孩子正哭闹着要求她的母亲给她买橱柜里的蛋糕。她的母亲早已面露难色,慌张地想要拖着女儿离开此地,可孩子却毫无顾忌地溜到面包店里。我上前买了一份蛋糕,并趁孩子不注意的时候转手递给了她的母亲,她的母亲小声地向我道谢。孩童的哭闹是一种纯洁的罪恶,大人精神上与物质上的贫穷也将成为强力的恶化剂,他们互相无法满足,并且互相伤害。 一只秃毛牧羊犬蜷缩在笼子里,只能勉强地半撑起一只眼睛,黄灰色的脓液顺着它的眼角流至鼻尖,因为呼吸的起伏我可以清晰地看到它肋骨的形状。据狗贩所说,牧羊犬因为年老多病而被切雷特牧场主卖给了他。我从狗贩手里买下了牧羊犬,并为它洗了个澡。由于营养的补充与治疗,它瘦瘪的身材稍微得到了恢复,我正稍微庆幸地想要带它出去散步一番,可却在为它套项圈的时候被它咬了一口。我不是它原来的主人,我们之间的感情不可能一下子让它放心地在我面前卸下防备。我继续抚摸着它的头,它是否能对人类产生信任,不再伤害他人?答案是肯定的,它从我这得到了供给于是产出了情感。 然而,当情感与利益处于对立面时,选择利益又是人尽皆知的常识,也许牧羊人也只是供应不起属于这只牧羊犬的餐食。半年后的一日,牧羊犬带领着我来到了一处遗留下羊粪的草坡,它安静地躺下并且闭上了眼睛,我按照它的意愿将它葬于此处。我没有要照顾的对象了,我得回到学校,即使设立学校的本意只是为了这个国家筛选不同用途的工具。 我对学校没有过高的要求,当老师看到我原先的成绩单时表露出了极其夸张的神态。我来自福诺瑞贵族学校的消息不胫而走,好像我又被迫成为了一种无法融入环境的特别存在。新同学与旧同学的差别很大,主要表现为各种形式的分裂抱团。从学习成绩上划分标准,从体力素质上划分标准,从家室背景上划分标准,从人种相貌上划分标准,从隐性划分到显性划分,似乎每个群体都有明面上的门槛等级。有两种人会遭受到团体的排挤,一种是真正被轻视的人,另一种是不服从这种体制的人。不过,几至每个人类都认为自己的制度是最正确的,想要只剩下一种制度比让地球上只剩下一个人类还要困难。 两个被抢走雨伞的学生在下雨天只能站在街边的建筑物下暂时躲雨,老板大声地训斥着他们,省得妨碍他做生意。是的,在学生没有消费的情况下,老板没有义务为他们腾出地方。然而,学生只是半自愿地选择了这里,因为他们刚好没有伞,因为他们刚好路过这里,因为刚好下雨。我将自己的伞递给了那两个学生,在老板这里买了一本书。急躁的雨声渐渐减弱,沙姆短暂地停止了它的哭泣,也许世界的又一个地方浸满了泪水。 我身上的钱币越来越少,即使我认为自己不需要过多的财富,也不能否认我确实极其需要这种东西作为交换物质的材料。我必须找工作,而且可能不止是一份。由于年龄的限制,我暂时不能去应聘正规公司的工作,只能先找些基础服务型的零活。当帮工的同时,我认识了许多人,他们有些人为我的到来而感到稀奇和欢迎,有些人因为我的到来而感到充满威胁。只要是关于机会的问题,日月交食便会如影随形,避无可避。我常常假设周围人的视角来改造自己,需要的性格能力若可以被迅速模拟出来,那么就能达到一定程度的平衡,冲突也会相应地减少。 如果说资源的特性包括有限的分配,那么情绪的分配也是有限的。我关注的重点是项链,可另一块菱形的黑纹也在肆意地膨胀。假设我猛然大干一场,它是不是就全黑了,又或者是毫无变化呢?也许只是因为脱离了母石的力场,匹斯才发生了变化,我打算实验一番。我几乎是不带任何犹豫地走向了那座杂物间,我手里举着的火把连同着我无名的情绪一起将杂物间包围起来,在烈焰的盛情款待下,杂物间似乎也在激动地回应着感谢之情。 我脸上的弧度渐渐地僵直了,项链越来越黑,它毫无保留地映射出我那肮脏的想法。现在的我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恶魔,我不能任由自己这样践踏匹斯的光辉,更何况那还是温妮莎的遗愿,我没有资格对别人的杂物间这样胡作非为。我准备马上喊来附近的消防队,可是我那同是异乡人的朋友却率先喊来了邻居帮忙救火。在救火的时候我满脑子想的都是自己的过错,如果不是我执意要和温妮莎一起离开雾岛,她就不会那么早去世,我也就不会受到项链的诅咒。可是真正的过错在于我吗?我瞬时不想承认是自己的原因了。如果就留在雾岛,温妮莎不仅能常葆青春还能免受不确定因素的困扰,她究竟是为了逃避什么而离开?我的思考不受控制地开始偏移,渐渐地转回到了令我浑身颤栗的原点,也许我从未适应过这有声音的远方。 第99章 第九十九章 两年后,透骨的寒风席卷进沙姆本就空旷萧条的心室,凛冽无形的余音一声一声地不住敲击着,我预感着命定之刻的到来,却不曾想到是一袋从天而降的垃圾猛地砸中我的头部。像是全身的血液都汇集到额尖,然后堵塞发胀无法流通的感觉令我头晕目眩。我看向钟楼,指针像瘸了一般,让我以为时间真的能够停留在此刻,可我最后却还能奇迹地重新回神。 是害怕赔偿,害怕缴纳垃圾处理费,还是单纯不想走路?二楼的住户并没有下来道歉,只有刺耳的车鸣狂欢般的响遍街角。我俯下身把从破口散出的玻璃碎片捡了起来,并将垃圾袋提向垃圾处理站。一位身形佝偻的流浪汉正翻找着餐馆倾倒的面包,他的嘴巴急切忙乱地用力咀嚼着,当看到我走近垃圾桶时,他立刻假装没有任何事情地坐到一旁的旧布椅上。我请求他等到环卫工人到来时,提醒后者二楼的那家住户刚才扔下了这袋装有玻璃杯的垃圾,流浪汉点头后便保持沉默,并且十分注意我手中的动作。 在赔偿完杂物间主人的损失后,我全身上下只剩下了一张钱币。我将其塞进了垃圾袋,并且因为无法否认绝大多数人都丧失了热爱生活的能力,所以产生了一个不算轻松的想法。如果我选择隐匿双眼,那么我是否可以从这无力的苦难中挣脱出来?自古以来全世界的每个角落都漫溢着批判的呼声,但是谁能够做到真正绝对的公平,赐予人类毫无争议的应许之地?凭我的力量怎么能拯救人类这种注定要承受痛苦的生灵?我们奢求回报,哪怕只有那么一丝香甜,都足以使我们感到欢欣雀跃。那么,如果是完全没有物质与精神回报的事呢?人类中会有多少人愿意为了这种事情而付出努力甚至献身?就连大海都因为善良而逐渐污秽,我又怎么能成为本身是淤泥却还能够洗净源流的存在? 我曾亲身经历过的一切都使利刃更加尖锐地刺向我的眼睛,可为什么?我感到刀尖是从心脏穿了出去。当我准备再向另一只眼睛抬起沾满鲜血的双手时,左莘卡出现了,还将短刀一把夺过。她的敏捷身手出乎我的意料,同时还大放悲声地对我喊道:“洛狄,你是无罪的!”我跪倒在地,犹豫地望向她,接下来她说的话甚至让我无法抽出感觉体会生理上的疼痛。 我从来不相信自己有灵魂,直到那一刻,我希望它能够冲出这副躯壳,逃得越远越好。苦难被歌颂,苦痛被传承,何等的可笑。关于行事与意愿的割裂,大多数人类被迫假充,总有人上一秒还陶醉于美的感动,下一秒便唾弃一切与憎恶一切。人类所有的绝望都来自欲求不满,正是因为如此,他们并不是意识不到自己的错误,而是即使意识到了,也无法更正错误,甚至不想改变自己坚守的错误。无处藏匿自己那既成的命运牵引,最后抱憾离世才是多数人临死前的真实想法。 空泛乏味中疯狂地滋生出谎言与虚伪,无一例外,人类能够学习到的知识只是大脑能够想到的东西,人类能够生活的环境只是统治者能够建设的平台,人类所要接受的规则是不管怎样都要遵守的形式主义。所有人类都因为追求自由,而被囚禁在现实的牢笼之中——不受自控地来到这个世界,堆砌所谓的意义来掩饰苍白的归宿,甚至很多元素即使一开始是正确的,可拼到最后便形成了错误。人类现在只是一直在适应这个拼凑的过程,好比生来就会呼吸一样,他们拥有这种被安排的天赋,并且出自本能地想再利用这种天赋去安排其他事物或者同类。不过也不乏不愿安排他人的人,于是他们就会被他人安排。地球如何能够包容这些逐步反噬一切的不幸,如何能够忍受这种百万年以来愈加肆无忌惮的控制式寄生呢? “我可以回雾岛吗?” 我的请求得到了肯定的回答。 幸运总以最出乎意料的方式光顾人类的生活,未来将会有这么一阵风,虽然难以抓住真正的形状,但是能够将所有的罪恶汇集到滚烫的钉架上,让作呕的皮囊被烧穿烫破,让稀烂的筋肉萎缩干涸,再让炭黑的骨棒迸裂粉碎,它将和畅地卷携走剩余的灰烬,为世界换来崭新的安定与纯洁。从人类的不甘里往往会催生出更加无法忽视的动力,我重新获得了斩断束缚锁链的契机,我能够使无法改写的惨剧不再发生。 大海在停止说话前最后告诉我:“即使宇宙中的永恒不会存在,但存在的本能总在发生。”我认为这不是一种乞怜式的宣誓,而是平静笃志的分享。因为世界从不要求人类,只有人类要求自己。在共同目验无果的努力与无奈的清醒之后,无论是向上会沉,还是向下会浮,我至少都将寻找到一份完整的答案。 我来到红杉下,准备与其告别。作为最后一次见面,我打算在树下小憩少顷。人类文明所攀升扭曲的纹路在我的内心恣意从生,致使我毫无睡意。我听到了不远处的几声啜泣,汉娜独自蹲在广场的角落,散乱的头发与灰色的裙摆一起孤零零地横在污水池边。她是一位勇敢的女性,只是因为与实际不符的选择而必须担负极具毁灭性的后果。我遇到过很多没有明显交集而不在意我是否提供帮助的人类,也遇到过许多因为我无法一直帮助从而勃然大怒的人类,由于这次我的确只剩下最后一次机会,便得以卸下了些许愧疚与自惭地向她走去。我扶起她,并且将项链解下来放置在她的掌心。 匹斯至此全黑。永别了,我那再也无法遵守的承诺。从我记事以来无法忘怀的珍宝,如今也能借着这片碎块闪耀在阳光之下。我无法带走它,但希望它能陪伴这株形单影只的红杉,并且共同印证散落在我们周围的时间,以及那即将莅临的明朗春日。 第100章 第一百章 隔了一天半,约书亚收到了他的快递,这回他开门只输了一遍密码就解锁成功了。 他用美工刀划开包装箱和泡沫盒后,取出了长形的玻璃罐,并倒出了其中的玻璃碎片。 这碎片实在没有什么特别之处,顶多是裂纹多了些,就是片普普通通的摔烂的杯子块。 约书亚拿着这块玻璃渣竟然像在看文献资料,整整十九分钟他都一动不动的。见他这么严肃,蜘蛛都没打算吵他。 雾岛位于深海,是个能够隔绝海水的地方,所以序旿想听大海的声音,和他的母亲一起逃离了雾岛。 序则受到里莫利亚人的指派负责收留温妮莎和序旿,序旿没有接受基因改造,所以体质孱弱。 序旿一直认为是自己的问题逼死了温妮莎,为了遵守对温妮莎的承诺,他必须洗净身上的罪恶,去帮助所有需要帮助的人类。 匹斯是因为脱离母石的力场变黑的?序旿可以感受到母石的力场?也许匹斯并不会因为善良程度的减少而变黑,只是序旿因为自己的过错而紧张。 因为资源有限,机体需要吸收供给,所以人类做不到一直不求任何回报地帮助他人,在这种情况下,竞争就是世界的底色,序旿对自己产生了厌弃感,他想要自杀。 左莘卡是里莫利亚人,她为了阻止序旿继续伤害自己,所以告诉了他某个真相。 序旿回到雾岛后有能力可以使所有里莫利亚人和人类都不复存在,可是他在听到那句话后改变了想法,他现在的想法是什么? 他能得到的答案只是他一个人的答案,他会死,因何而死? 他来福诺瑞找我时说的话不是他真实的想法,他只是要确认我的态度吗?不,他已经认定的朋友无需怀疑,他只是有必要装成那样。 他知道消会失效,觉得我会因为记起那些信息重新找起他,所以委托了左莘卡。当我看到这些特殊的纹路后,便会知道他至少有一个危险的计划,这时是否要干涉他的计划便由我自己选择。 倘若他要杀死所有里莫利亚人,那他为何要告诉我这些事情,他就不会被其他里莫利亚人杀死吗? 他既是人类又是里莫利亚人,但是只要有消的存在,就有人类和里莫利亚人是势不两立的。假设是序旿使我的消失效了,那他最后的想法就更偏向留下人类。 他无法遵守承诺,不能成为一个善良的里莫利亚人,也没有机会再深爱所有人类,可是对于部分人类来说,他比里莫利亚人要善良,已经帮助了很多人类,他有什么物质回报,又有什么精神回报? 蜘蛛见约书亚放下碎片后,正经地问他:“为什么能看这么久?序旿留碎片的原因是什么?” “自杀前的遗书。”约书亚紧闭双眼,左手也盖住眼睛,像是不想看到现实中的任何一样东西。 把遗书留下来给约书亚看,那约书亚对序旿来说得是非常重要的人。蜘蛛感觉约书亚此时的心情很是苦涩,不免想问问原因:“他为什么要自杀?” “因为要找到自己的归宿。”约书亚将碎片重新放进了玻璃罐,并起身打开防尘柜。 十方知硕乍然想到了约书亚的那通假电话,他当时说的啥来着?得再翻翻录像。 “……眼睛的纱布必须得勤换,不然容易二次感染。如果再伤得严重些,你也别想着什么归宿了,我可以帮你订副棺材。” 所以他俩一直是朋友,引发的“事故”都是因为归宿?里莫利亚人也想知道他俩的归宿是什么? 既然他们一直是朋友,那序旿为什么要和约书亚断联,这又有什么身不由己的原因?干大事前的宣言……该不会是序旿要帮约书亚找里莫利亚人报仇吧?难怪约书亚刚才的神情和玻璃碎片一样。 序旿离开序家的原因是什么?序旿真的在5岁的时候杀死了温妮莎?序旿的眼睛是给谁捅了?十方知硕脑中的疑问没怎么减少,脱口而出的却是:“放假了,旅旅游,放松一下呗。” 约书亚听到后便点开了订票软件,蜘蛛在他的肩上看着他选择了明早八点从福诺瑞起飞直达沙姆的机票,然后他就带着装有快递盒的垃圾袋下楼了。 这不是放松,这是直接放飞了,那就飞! 现在约书亚他们得到了引虫剂或者研制出了引虫剂?约书亚是对自己做了实验,现在已经进入了完全免疫的阶段?还是他们连毫无副作用的抗原都已经研制出来了? 不过没这两天的实验,约书亚之前也可以去沙姆找左莘卡,他自己早就准备好能够轻松应对的措施了?再结合兰茵欣对约书亚的那种态度,也许约书亚在这一年的假里要干点大事。 “第一遍密码。”约书亚停下来等着道路前方的一盏红灯。 什么第一遍密码?他之前输错的第一遍密码?十方知硕花时间翻出了那天到琉肖区的录像。 “901901。”蜘蛛回答道。 “只要用英诺森提的手机发信息给罗雅这串数字,催眠治疗就结束了,你想带他去哪儿治疗都行。”约书亚继续转起方向盘。 这是遗言?十方知硕深吸了一口气,开起玩笑:“哈哈,那我也来不及回去按咋办?” “第三天罗雅会告诉英诺森提,他的朋友死了。”约书亚说话的语气仿佛是在讲别人的事情。 “不至于,我没你那么菜。”蜘蛛抛出这句话后,就没再开口了。 约书亚不一定会这么早死,他只是有一小丝几率会这么早死。没事,反正我有时间看着他。十方知硕把之前收藏的电影找了出来,总共五十多部,有得补了,这就是只囤不看的下场! 为什么约书亚要用输错密码的这种方式告诉我解除治疗的数字?他把花送回家就是为了让我一直跟着他,看他输密码?应该还有别的可能性。 约书亚回宿舍的时候就没按过密码,他是用哪根手指解锁的?十方知硕调出了和约书亚回宿舍时的录像,发现他都是用右手食指开的门。 他回琉肖区也是先用的右手食指开门,结果居然会解锁失败,指纹系统是坏了?还是被他删了?第二遍正确的密码是“901909”。 罗雅也知道约书亚宿舍的密码,假设宿舍门的密码是“901901”,那他就是习惯性地按错了?应该还有别的可能性。 第101章 第一百零一章 温妮莎是我此前从未见过的的同类,她几乎把自己活成了一个脆弱的人类,甚至要亲自且不接受外界帮助地生下布莱兹的孩子。 如果是为了延续基因,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她在因为疼痛而休克之前唯一说的话是——不要改造他。 那时我就隐隐觉得她种下的一颗种子发了芽。 虽然完全是未改造胚胎,但是这个孩子连一声啼哭都没有,格外安静。 也许温妮莎只是想在年轻的时候体验一下身为人母的感觉?等疾病缠身时她便会主动提出重新基因改造的需求? 洛狄四岁了,温妮莎居然带走了洛狄。是因为亲生的缘故,洛狄舍不得离开自己的母亲吗? 我想看看他们接下来的计划。出乎意料的是温妮莎毫无计划,我只能让信徒来收留这两个要冻死在冰天雪地里的同类。 伪装成管家继续观察这对母子,是我给自己设定的作业,但这份作业没有评分标准,只是想写就写。 温妮莎似乎很享受与序则在一起的生活,人类的爱情真的很容易因为距离的拉近而产生。由于我们彼此认识,所以我与逐渐人类化的她不会产生过多的接触。 应学校的要求,洛狄说话的次数开始变多。即使在这里学习对他来说没有任何作用,但是他仍然非常配合,是因为他讨厌自己的特殊性吗? 我原本只以为温妮莎是个追求不同体验的同类,她就是因为好奇想要尝试各种痛苦,但是她竟然这么早就因为信仰而归无了! 她恶毒到编造出这种谎言来欺骗自己的孩子?她并不是将匹斯托付给洛狄,而是亲手给洛狄拴上了锁链! 如何能够做到既拥有信仰又能够深爱所有人类?这种承诺是绝对遵守不了的,她使洛狄愧疚,使他不主动放弃项链,我便没有机会告诉他真相。 洛狄的体质无法在无菌带生活太久,如果他再继续依靠人类的医疗技术生活,估计只能活到十二岁。 就算是相对高级的医院,里面也存在着各种心口不一的操作人员。我听到了洛狄与女人的对话,大致猜出了事情的经过,我头一次对人类产生了愤恨。 将她开除如同掌上观纹,但我并不想让女人以为是洛狄要报复她,于是我在十天后简单地用针头杀死了一个人类,耗时不到两秒,没有给她任何反应的机会。 时间过去的概念与我而言更加明显了,因为我一直观察的这个孩子在慢慢长大,也在慢慢消失。每次我去看他的时候,他都能提起精神微笑。我无法感受到他身体的疼痛,更理解不了他强撑下去的意义。 也许早点死去他能更快解脱,我一直没有将雾岛的药物给洛狄施用,是因为我不想让他继续把自己活成人类的样子。 即使我是这么想的,但是我依然会在看到他面容的时候感到庆幸。他今天还能够对我做出回应,他今天也还努力地活着! 渐渐地,我又开始听不到洛狄的声音了,他像一棵树苗重新缩回到寂静的土壤里。 那个晚上,他的心跳犹如安眠曲般舒缓,我却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是让他继续痛苦地活下去还是让他就走到现在?矛盾的情绪使我在房间里无法平静下来,也许在别人看来我毫无表情,但是我觉得自己出汗了。 他不是我的孩子,可是我却会舍不得他。剩下三分钟时,我还没有将药水拿出来。剩下两分钟时,我拿出了药水。剩下一分钟时,我将药水的封口打开了。 “请你一定要活下去!一定要……” 不知怎的,我会说出我自认为的绝对不会说出口的话。 他后来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了流泪的我,我是喜极而泣,可他却没有任何高兴的意思,反倒是充满了自责地与我说道:“夜深了,您去休息吧。” 我短暂的喜悦留在了那个晚上,恢复健康的洛狄更加专心地要赎罪了。 他不仅要帮助自甘堕落的赌徒,还请求序则关闭赌场。在双方都各自有理的时候,洛狄却冒出了远行的想法。 我在给予序则另一个先进项目的同时,命令他迅速关闭赌场,并且让他一定要多为洛狄准备好足够今后生活的钱财,可是洛狄只带走了他参加竞赛的奖金。 假设洛狄一直能够不去接触其他人类,他就会马上发现匹斯的真相。可是刚来到沙姆的海边,他就又去到镇上吵嚷的集市了。难道他认为自己的不作为也是一种罪过? 主动向他寻求帮助的人,他会帮。 在他面前展露出困难的人,他会帮。 他的原则似乎就是能帮则帮,而且拒收他人的馈赠。 举手之劳不算什么,但是有些图谋不轨的人也会找上他。洛狄的分辨能力是足够的,他能够筛除掉无需帮助的人类,但是没有得逞的人类会反过来伤害他。 不是所有人类都喜欢美好的事物,有些人类生来就是为了玷污、破坏、诅咒那些自身以外的一切。这就是我继续跟着洛狄的意义,为了祛除一些人类中的渣滓,我的思想居然也受到了他的影响。 如果是因为要成为善良的里莫利亚人才连动物都要帮助,那这种想法是完全没有必要的。里莫利亚人仅需对同类保持善良,所以洛狄看待事物的立场并不完全是为了遵守承诺,这只会使他的身心更加疲倦。 不过他和动机单纯的狗待在一起的那段日子是我最为放心的时候,至少那只狗不会因为不满主人对自己的照顾而四处污蔑主人。 那只狗要死了,很正常,在没有干涉的情况下它的生命周期便是这样,因为信仰我无法干涉。 洛狄重新回到了学校,他是想帮助里面的人?还是他觉得将自己彻底活成一个人类,就是他为了深爱人类所能做到的最极限的事了?他的打算究竟是怎样的? 我将让一只能够说出里莫利亚语的乌鸦代替我继续观察洛狄在学校里的生活,只要他有展示出放弃遵守承诺的意愿,我便能立即到他身边。 第102章 第一百零二章 乌鸦与我这么说。 洛狄在学校似乎非常受欢迎,但他总是会独自在饭点的时候坐到一块巨石上。 那是他喘息的机会,在那个时间段他无需帮助任何人。 有一天,一个人类找上他,但是那个人类并不是来寻求帮助的。他和洛狄一起坐到了满是苔藓的巨石上,并且互相欣赏对方。 那个人类似乎注意到了匹斯的特别之处,也许他益效改造基因的含量非常高,这种人类一到福诺瑞就会成为受消者,注定会是早早陨落的存在。 为什么他会认为洛狄是在折磨自己?是因为他的情绪感知能力足够强,还是他能够站在洛狄的立场上看待事物? 如果我设计提醒洛狄这个人类可以注意到他项链的特殊性,是否能够促使他回到雾岛? 不过那个人类愿意接受被信仰操控的新人生吗?也许事态的发展会更加糟糕,我至少不能让那个人类痛恨洛狄。 洛狄在得知那个人类将有机会去往鲁米诺西遆修学的消息后,明显为他感到高兴,他尊重祝福那个人类自己的选择。 而我仿佛已经看到了左右都是直通断崖的绝路,幸好洛狄并没有与那个人类一起去往福诺瑞的想法。 乌鸦看到了洛狄点燃的火把,它本想兴奋地唤我过来,却发现洛狄并没有摘下项链的意思,那就只能继续等待。 洛狄找到了杂物间的主人,并向他直接坦白了自己是纵火犯,男人念在年轻人主动承认错误的份上,便只要求洛狄赔偿五万尔克。 然而,洛狄一时凑不出这些钱款,他只能让男人跟着他一起到银行看着他注册借贷卡,接下来他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债额要还,所以根本没有时间再去升学。 洛狄的老师没有收到他的择校信息,在了解到情况后,他威厉地将洛狄批评了一顿,主要还是因为他痛惜拥有光明未来的学生因为冲动的过失而错过了重要的机会。 他认为洛狄应该在名校里深造,为迦特的发展贡献出自己的力量,成为具有影响力的公众人物。不过洛狄的枷锁注定了他不会走上这样的道路,如果他能在塔尖深爱所有人类就不会自己主动走下来。 能登上塔尖的人正是一步步踩着其他人上去的,那种人要考虑的问题是如何让自己站得更稳,而不是脚下的人疼不疼。 所以洛狄也无法把自己活成真正的人类,因为人类自己都会明争暗斗,他们的一生都在赛跑。 那一日,洛狄清空了自己宿舍里的所有物件,并向工友道别了,他要再次远行吗?我会不会没有机会告诉他真相?也许洛狄和温妮莎一样喜爱痛苦? 可事实并非如此,他虽然会捡起割伤他双手的玻璃渣,但依然是个怕疼的孩子。 他在海边用刀刺向自己眼睛的时候没有任何快乐的感觉,他仿佛就是吸纳了所有痛苦的容器,从出生起他就不会哭泣,他的泪水是红色的。 既然他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无力,那我也可以告诉他真相了! 在知晓真相后的洛狄显露出了轻松的微笑,甚至让我看不到他任何生理上的痛苦表现,他如释重负地问向我是否可以回到雾岛。 当然可以,我会同他一起回去。 启程前,他的各种伤口至少都应该进行包扎消毒,可他只是回到垃圾站,从袋子里翻出了自己丢掉的黑色外套,并用另一块紫色布料简单地遮住了眼睛。只能说他体内的抗感染药物还没有完全失去效果。 他重新捡出了一块裂纹最多的碎片,还找到了一个完好无损的玻璃罐。我对他这一系列的举动有些不解,他带着这两样东西再次走向了海边,并用海水把它们洗刷了两遍,接着用剩余的布料认真地将它们擦拭干净,这才把碎片放进了玻璃罐。 如果不是他累到想去红杉下休息一番,我真的会以为他已经失去了痛觉。不远处有两个人类的心跳声,是一个女人和她的孩子。 这个女人是洛狄认识的人,洛狄终于放弃了匹斯,虽然他放弃匹斯的这种行为依旧是为了帮助人类,但是他至少从枷锁中挣脱出来了。 在离开前,洛狄所做的最后一件事便是将玻璃罐埋进红杉下的泥土中,他看上去像是在和友人告别。这棵树生长了上千年,确实是一位不挠不折的倾听者。然而,一棵千年的植物是比不上百万年的石油的,它注定将迎来自己的终结之日。 坐上飞行器的我们片刻就来到了无名之洋,在准备下潜时,他喊住了我,这是他第二次命令我。 “请您一直留在沙姆,如果景奕找到了您,便告诉他瀚白广场的那棵红杉下面埋着我的东西。” 那个会成为受消者的人类?这时我明白了洛狄是在测试自己是否拥有信仰,我还拥有信仰,不能再继续深思他的态度,我立即坐上了子飞船。 经过多年刻意的遗忘,我差点便忘记了曾经有一份自己设立的作业,它还没被我写完就被收走了。如今再次回想起写那份作业时的情形,我居然能够微笑起来。 那阵脚步声离我越发近了…… 景奕走到了左莘卡的右方,此时的海风代替了问候语。 “你身后有东西在动。”左莘卡提醒道。 蜘蛛停下了步足的移动,里莫利亚人的反侦查能力还真是优秀。 “是的。”景奕回应道。 左莘卡没再发话,蜘蛛直接从沙堆里跳到了约书亚的肩膀上。 “我想知道您与他说的真相。”景奕的声音沉抑到犹似掉进了深沟里。 “温妮莎是自杀的,他的父亲是他的外祖父,匹斯远离母石自然会变黑。”左莘卡的语气非常平和。 两人同时望着正在呼吸的海面,它像是刚刚入梦,又像是早已梦醒,一层紧接着一层的折痕不断地产生、隐没,并且始终会从远方坚定地向岸而来。 “他是一个幸运的人。”景奕回忆起了与海洋同样颜色的,他的眼睛。 “是的,这是属于他的幸运。”左莘卡的视线停留在迢遥的尽头。 如同那两条隔得很近的波浪,早已注定是分割为平行的走向了。景奕若是知道也终究会让他离开,这就是不想改变的错误。 他尊重祝福那个人类自己的选择。 第103章 第一百零三章 英诺森提准备把写着左莘卡名字的那页便签贴到桌面上,结果却发现厚度不太对劲。自己好像撕下了两页,下一页和这一页紧紧地黏在了一块。 怪不得景医生没有直接撕掉这页让我重写,他趁着那一天把便签本挑了出来,是想让我注意到? 英诺森提在吃午饭的时候特意挪了下餐盘,那页带着米粒的便签被挤到了地上。在下午逗汉尼的时候,英诺森提又“不经意”地踩到了那页便签,并带着便签去到了洗手间。 他将拖鞋下面粘着的便签拿了出来,然后把两页纸扯开后发现了一行字——我死后,护士会说她收到了信息。 护士会收到信息?她会收到谁发的信息?难道是老板发给她的信息?或者护士说收到信息了是对老板的一种暗示语? 不懂不懂……景医生是因为调查序旿的事情会死,还是因为治疗我被发现了会死? 如果在景医生死后,护士和我说她收到了信息,那是不是意味着老板还没发现我恢复了记忆,所以他得发信息给护士,好让我赶紧出院? 又或者是护士知道景医生死后,要特意来说她收到了结束治疗的信息,好让老板觉得是景医生提前安排好我的去留了? 还是得继续装失忆…… 英诺森提将带字的便签用水淋湿撕碎后冲到了下水道里,又把写有左莘卡名字的便签贴回了拖鞋底。由于米粒的粘性不够,便签掉在了他走到客厅的半路上,英诺森提后来注意到了孤零零的便签,在重新写了一张新便签后,他就把这张旧便签揉成团扔进了垃圾桶里。 约书亚来到了超市,蜘蛛以为他是因为过于悲伤想要转移注意力,所以也只是停在他的领口上,并没有和他说话。 然而,他只是买了一瓶水和一包酒精湿巾就出来了。怎么会有人到超市能忍住只买这点东西的? 没多久他就在涅湾公园的凉椅上坐下了,他从自己的裤子口袋里拿出了五颗白红色的胶囊。 自杀?不可能,约书亚杀别人还差不多。他裤子口袋里那个有八个格子的药盒,至少可以麻晕一个壮汉。 “这什么?”蜘蛛爬到他的袖子上。 “好药。”约书亚把胶囊全都放到了瓶子里。 他自己身上有抗体,现在这么做,难道是要救人? 饮用水开始渐渐变白,就像是一瓶装错壳子的牛奶。约书亚没有离开公园,而是将饮用水全部倒进了湖里。 “哈哈哈,我要举报你投毒!”蜘蛛仿佛嗅到了搞事情的气息,重新活跃起来。 约书亚只是自然地说道:“法律只约束在意它的人。” “是是是,连湖都不放过,真是衣冠禽兽啊。”蜘蛛夸奖道。 不远处的树丛降下了一只灰色的鸽子,那只鸽子正在翻啄着另一只同类的尸体,充满生命力的年轻体与早已僵化冷硬的衰败体,这种对比在地球上就没停止过。 约书亚走进了一家大型酒吧,但是里边的人还不算多,算上在打台球的就只有六七个。他没有独立开桌,而是坐到了酒保面前,有一个戴鸭舌帽的中年男人已经在他身旁放松地喝酒了,两人的距离隔了有三个座位。 调酒师递上了一份特调酒单,上面的配方有:忘却、放松、漂泊、无畏、宽恕、陪伴、沉沦、自由、忏悔。约书亚勾选了宽恕,他也逃不过用酒精消化自己情绪的方式? 约书亚喝了一口这杯带有气泡的雾蓝色酒液,随后就将眼神移向酒保。 “请您听我说。”约书亚的语气中已经显露出了些许急于表达的激动。 又要开始骗鬼了,蜘蛛从他的领口爬了出去,怎么能错过约书亚的演技? “您说。”酒保擦拭着杯子,似乎也挺好奇这位先生要分享的内容。 “我不相信这世界上有神,可是我却无法控制自己去想象神的样貌,我每天都能做梦,我梦到神离我越来越近了。” 酒保看着约书亚的眼睛,眉毛开始收紧。一旁的男人也将脸侧了过来。 景奕准备缓和下气氛:“有一次我好像抓到了祂的手,正想让祂停下来回答我的问题,结果就被一巴掌甩醒了,那个女人说我不要脸,她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真的假的?蜘蛛觉得有1%的可能性。 酒保听到这忍俊不禁地说道:“您梦游到大街上了?” “对,她的丈夫也在那,但是您猜怎么着?”约书亚面无表情地又喝了一口酒。 约书亚还真是“弹性社恐”,十方知硕的嘴巴就没合上过。 “她的丈夫看上您了?”酒保貌似对自己的回答非常自信。 约书亚摇了下头,继而叙述:“他偷偷地和我说晚上十二点可以在涅湾公园里看见神,我将信将疑地过去了。” 酒保似乎还在朝他认为的方向想象着接下来的情节,男人喝酒的时候也流露出一丝笑貌。 “公园里其他地方都没人,就湖那边传出了声音,有一个人趴在湖边想要捞水喝,我问他为什么要喝这里的水,他说这是神的洗澡水,是最干净的水。” 男人这时发话了:“神就不会撒尿吗?” 约书亚回应道:“可能会,但是我没尝出味道。” 酒保和男人同时笑出了声,约书亚这时却冷静地说道:“那个人喝完水就疯了,一直嚷嚷着什么虫子不要过来,可是我喝完水之后,再也不会梦到神了。” 十方知硕大概了解了约书亚的意图,正常人喝湖水会有变疯的可能性,所以最多让神罚者尝水,而神罚者喝了水能痊愈的消息传开后,就会有人想要找到约书亚。到底是教务会的速度比较快还是反教派的速度比较快?又或者是同时? 晚上18:10分,约书亚并没有乘飞机回福诺瑞,而是去到了市里的酒店,他是想歇息下,还是有别的安排?十方知硕忽然间想起了大美当初被这家伙偷偷带回酒店的情形,和约书亚相处的时间长了,竟然连可以回忆的东西都变多了。 他除了黑眼圈明显了不少,其他地方看上去就和当初在新南岛时的样子没有差别,完全不像是经历过痛苦事情的人。 第104章 第一百零四章 神罚,并不存在。 故意释放病毒的组织头目万斯已被FNA逮捕,3L病毒的传播过程类似于雌性动物释放出性外激素,吸引雄性动物前来进行□□。 人类经食用特殊饮品感染a型病毒,被植入变异b型基因的黑菱虫将受其吸引,从而释放出带有变异c型基因的气味分子。 气味分子通过鼻腔感觉神经元表面附着的嗅觉受体向大脑传递信息,已感染a型病毒的人类其嗅球内部的小神经结构的激活功能发生变异,它们可以完全吸收并映射出这种特殊气味,两种基因融合后会使额叶中的神经元资源过度使用,导致腹侧情绪系统的脱抑制表达,以及逐渐丧失能够反应出同类特征的认知功能。 鲁米诺西遆Kwo研究团队从已感染3L病毒的实验猪血液中分离出了活性肽HESS,HESS与已知的免疫反应的效应物没有显著的同源性,但是经过体外实验发现:合成的HESS能够刺激自然杀伤淋巴细胞的活性。而体内实验则发现:猕猴经施用合成的HESS后,在感染初期仍会表现出持续半小时左右的失控行为,但具有活性的HESS能够逐渐诱导针对a型病毒的干扰素的产生。 十方知硕看到了搜索度最高的这篇新爆料,心情还有些复杂。 现在大部分人应该会认为迦特教务会前阵子为了不使国民恐慌和防止3L病毒继续扩散,所以只是在暗中调查神罚组织。现在他们彻底抓住了万斯,逼他招供出了3L病毒的传播机制,还正在让研究团队努力开发HESS抗原肽药物,真是迦特国民最安实可靠的后盾,说不定也确实是。 新南岛之所以研究不出黑菱虫的传播机制是因为他们的教务会太废了?不不不,只是得表现成这样,一定有什么见不得人的理由。 万斯就是神罚组织的头目了?他也是因为和里莫利亚人有仇才策划的神罚?约书亚都还没见到他,他就给抓了? 不过为什么不是政府自己公开消息,而是记者先爆料了? “约书亚,反教派头目是万斯?他给FNA抓了?”蜘蛛见他躺到床上后马上问了句。 约书亚听到后立刻点开了浏览器的新闻网页,看来他先前不知道这个消息。 怎么会是加齐发的图文?他怎么会查到这么多?就算查到了,他也应该会问下我。他的账号被人盗了?他被人控制了?他早上还在勒贝索发了打卡照片……景奕在匿名软件上问了句:“你想干什么?” 原来爆料记者就是给约书亚发来采访稿的记者?十方知硕搜索了下加齐·费迪勒的资料,他和约书亚是同一所高中的! 对面没有回复,景奕准备直接打一通电话,不管是谁,要谈条件那就谈。 铃声响了有四十三秒,终于有人接起了电话。 “景奕。” 是加齐的声音,可是为什么这么低沉? “你在哪儿?”景奕直接下了床。 “医院,隔离,你不要过来。”加齐并没有把医院详细的位置告诉景奕。 “什么病?”景奕当即问道。 “不知道,他们还没查出来。” 加齐回应道。 景奕不带任何疑问地说:“有人用你的账号公开了黑菱虫病毒。” 对面静止了有五六秒,然后才有了声音:“可能我单位的账号没退。” “我有药,你把医院的地址告诉我。”景奕把自己的语气控制得十分冷静。 对面又停顿了六七秒,然后才有了声音:“过几天,我会去福诺瑞找,吵你。” 景奕这次的声音才现出了些许急促:“如果你比我成熟的话,说话要算数。” 对面因为笑声咳嗽了一阵,传来了更清楚的声音:“哈哈……哦。” 约书亚挂完电话后直接订了张晚上起飞到勒贝索的机票,他迅速地换好衣服,背上挎包,像风一样地把酒店退了,并在门口拦了辆的士准备到机场。 他是要去加齐·费迪勒的单位问人的下落?十方知硕直接用刚才看到的手机号进行了IP追踪,目标在弗卓医院Q区。 景奕看了眼十方知硕发来的位置截图,心里就像是走楼梯踩空了一节,瞬间因为下坠感没谱了。他又给加齐打了通电话,但是没有人接听了。 十方知硕继续查起了加齐·费迪勒的资料,这个记者的专栏内容好丰富,有文娱报道、人物采访、灾情跟踪、市场调查,没有固定的采访范围,但是多数是突发**件,这算是特派记者吧?感觉他也挺忙的。 约书亚只是用匿名软件联系他,是因为里莫利亚人盯上自己了,所以他不想牵连到自己的朋友? 可千万别有事啊,加齐·费迪勒。蜘蛛从约书亚的领口爬了下来,并在他的袖子上待了好一阵。他还算镇定,正在看爆料底下的评论。 1:14分,约书亚跑到了弗卓医院,他向住院部的护士询问了加齐·费迪勒的病房号,可是护士告诉他这个病人下午18点因为四肢酸痛和呕吐就诊,现在已经被转入紧急隔离区的重症监护病房进行救治了,暂时不允许亲友探视。 蜘蛛看到了加齐·费迪勒的入院信息,人目前在F区3—37号病房。 约书亚一个人坐到了大厅外走廊的等候椅上,四周阒然悄寂,他却比它们还要安静,像是已经关上了房门。 “我去那儿看看。”蜘蛛留下这句话便全速跳走了。 F区感染急救科,3楼37号病房,十方知硕内心一直默念着37,37,37,她终于找到了这间病房。 一个从头至脚全副武装的医生正在擦拭病患脸上的血迹,另外两个医生从床边走开了,旁边的心电监护仪停止了数据更新,白色的床面上沾满了鲜红的血渍,而床上的那个人就是加齐·费迪勒…… 完了,这绝对不是普通的病毒,得让约书亚赶紧离开。 蜘蛛回到了约书亚所在的走廊,他甚至连姿势都没动过,怕是能坐到白天。 这怎么说得出口?十方知硕头一回感受到了主刀医生的无奈,但是事实就是…… “走吧……他已经。”十方知硕的额尖冒出了汗。 约书亚听到后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稍稍将头低下,用手掌接住了从鼻子流出的一滴血,又一滴血。他紧盯着分裂的猩红集在中心,渐渐地握紧了手指,露出的指背都憋成了青紫色。 夜深了。 第105章 第一百零五章 “假的,官方都还没有回复。” 你该不会真的以为是神要惩罚里莫利亚人吧? 当然,你自己注意点。 我注意?我吃好喝好睡好玩好,你还比我死的早呢,信不信? 你还真自信啊,难怪能把这么挫的照片拿来当头像。 你长成什么样?臭蛋子连个妞都谈不上,也就敢在网上叨叨,还想当道德楷模了? “他这是从哪挖来的消息?” 没得报道就要瞎编点料呗。 不像假的,我问了同事,他确实有听说这种药在生产。 你哪个同事?你该不是卖药的吧? 我得再问问他。 药多少钱?我先买一车,给我留着。 “简直就是畜生,不,连畜生都不如。” 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多研究点医疗科技,天天就是搞这些损人利己的东西。 这种反社会的人的基因要好好研究下,有测出来这种基因的人全部要杀掉。 世界毒瘤啊,这死刑都便宜他了吧? 把他的肉全都片下来喂狗。 狗都嫌脏啊,狗做错了什么? “人都死了那么多了,才爆出来。” 你早就知道消息了? 我就住沙姆,当然知道啊。 那你怎么不爆? 我又不是搞实验的,爆了能有人信我? 那你知道个屁。 “药都还没研究好,有什么用?” 是啊,住院费用那么高,也没见里边的医生干出了什么名堂。 你看见人闲着了?我一年里连个假都休不上,还天天加班呢。 我又没说你,是有些医生钱收得盆满钵满,随便打个针就通知病人不用救了好不好? “是真的,终于能还浅瞳人清白了。” 没错,那个头目估计是给浅瞳人虐待过,所以才要传这种病毒。 这记者是浅瞳人吗? 当然不是啊,专栏里不是有照片和视频吗? 他怎么连私信都不回复?该不是被报复了吧? 你给他转账,看看他收不收。 “快点除虫啊!除虫!” 虫子没毒,得是喝了水才能有反应,要先查水厂。 不是,虫子也有毒,你没认真看。 没喝水虫子有什么毒?能不能带脑子说话? 政府都抓得差不多了吧,好像沙姆只剩下一个镇还有虫子。 你这消息靠谱吗? 怎么,你要来抓虫? 黑菱虫是新发现的稀有生物,不能除。 你还想留着当宝? 哈哈哈,这东西玩起来花样也有很多。 你恋虫癖不轻啊,脑子玩坏了吧? “就没人觉得万斯很牛吗?” 有这种水平可以当重点人才培养。 培养了干嘛?继续造病毒? 说不定已经招安了。 那还不是上班?人家是想翻身做地主。 可能是自变异毒株被他发现了,自己要研发的话难度太大了。 有实力没运气。 运气也是实力的一部分。 “新南岛的人死得冤啊。” 你这话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 “幸亏毒还没传开,感谢神!” 你要谢的是FNA,神什么都没干。 神送的福报你是看不见的,你不相信神迟早会遭报应。 你这种人没死在教堂里真是可惜了。 “有什么好吵的,等政府的消息不就行了。” 谁吵了,不就是发表下看法。 是啊,有的看法还真是搞笑,跟狗叫一样。 我看你这种最像狗叫。 吃饱了没,没吃饱再去坑里找点。 不想吵还要评论?你是屎糊的脑袋吧? “你是不是单身啊?” 把这条评论顶上去,让他回复。 万一有对象呢? 有的话,我也不介意。 啧啧,这人是卖的,赶紧举报她。 谁卖了? 你不卖还穿得这么骚。 我穿成这样关你什么事?眼睛被炮打了吧。 “粉丝涨得真快,可以发广告了。” 他又不靠这个赚钱。 你怎么知道他不靠这个赚钱,记者能赚几个钱? 说不定他手里有货 ,要发财了。 “猪血能救人,真是好猪啊。” 哈哈哈,好猪要多吃。 猪肉要涨价了。 对,已经涨了,比牛肉还贵。 现在养猪还来得及吧? 深网里的评论: “里莫利亚人想洗白自己,只会是越洗越黑。这个记者已经死了,纯纯的宣传工具而已。” 怎么死了? 被里莫利亚人毒死的呗,用完了当然丢了。 “是沙姆人,可能偷偷到组织里挖消息被发现了。” 哈哈哈,那FNA还没抓干净人啊。 哪有那么容易抓到。 FNA就是个笑话。 “多来点病毒,把那群白痴全毒死了算了。” 售卖引虫剂,包真。 “就算消息是真的,也不妨碍我恶心里莫利亚人。” 我这有几个里莫利亚人,来看看货? 有没有肥一点的?太老的不要,有味儿。 全都未成年。 “毒和虫是真的,我到沙姆试过了,比粉还刺激。” 那你有药了? 没有,我是天选之子,你也可以来搞搞。 “抽的人血,还说是猪血。” 猪人,猪吃猪。 “谁有万斯的资料?有偿。” 是新南岛人,他要先把新南岛的里莫利亚人全杀光。 假人吧。 我就是万斯。 你是万斯,我就是万斯的爹。 “先供个人出去,后面再搞波大的,信不信?” 哈哈哈,好极了。 真行,联系下我,我也加入。 “这记者死了没?没死我再去补一枪。” 有假身份,从迦特逃走了。 本来里莫利亚人都要死绝了,真是干他祖宗。 把他的头拧下来当球踢。 他进医院了,爸妈住勒贝索。 你以为是记者想救里莫利亚人? 管他想不想,杀人不需要理由。 “深眼睛还向着浅眼睛。” 你得把他眼睛挖出来,才能知道他是不是真的深眼睛。 那浅眼睛向着深眼睛怎么说? 活好的话可以不计较。 调教下都能好。 “对,FNA就是最厉害的,反教派全都得死。” 等你进FNA了,别忘了组织给你的好处。 我就在里头。 官方什么时候出消息? 这不是都泄露了。 记者能搞到FNA的消息? 信不信由你。 你听他吹。 “神糊涂啊,让里莫利亚人留地球上和留垃圾有什么区别?” 那是里莫利亚人太会装,能给自己全身都镀层金。 饭桶而已,什么都不用干就能撑死。 一出生就等着继承家产了,撑死都不会施舍你一块面包屑,哈哈哈哈。 骂里莫利亚人的是你,舔里莫利亚人的也是你。 “过两个小时直播里莫利亚人被黑菱虫喷癫。” 近1000 留言量。 第106章 第一百零六章 天亮了,太阳是从冷寂的夜色中爬出来的。 约书亚抬起头到医院的卫生间洗了把脸,镜子里的那个人也在看着他,眼白里的红血丝蔓延到了中间的瞳仁,暗灰色的泪沟赫然地垂在眼下,整张脸都透着难以言说的缄默。 蜘蛛不知道他一整晚都在想什么,又或者是在等着什么。 他坐回到椅子上,点开了自己的个人名片,并将省略号修改成了五个点。这是什么暗号?还是活着的信号? 蜘蛛从墙壁上爬了下来,重新跳回到约书亚的袖子上,希望大美身上的碘伏味不重。 约书亚把存储软件中的一份视频删除了,还清空了回收站。 “没有后手了。”约书亚终于开口说了句话。 想让我走了?他觉得我也会被报复?蜘蛛干脆地回应道:“不,你的脑子里还有一份。” 约书亚闭上了眼睛,呼吸的声音非常重,很显然是不得不接受了这份粘人的说辞。本来看到他这副头疼的样子,蜘蛛得非常开心,可是今时不同往日,现在这形势不是闹着玩的。 景奕拨通了穆特琳女士的电话号码,对面传来了带着哭泣的接听声:“您好……” “阿姨,我是景奕,医院是怎么通知您的?”景奕问询。 穆特琳反应过来是加齐的朋友小奕,稍稍收住了哽咽声:“医生说一个礼拜后才能取骨灰。”说到一半,她的声音又止不住抖起来:“血样送到市病毒中心了,什么都还没查出来……怎么会这样……他有和你说什么吗?” 景奕揩着额头回答:“他说报道不是他发的,您和先生最近出门要做好防范措施,病毒会扩散得很快。” “好,谢谢……”穆特琳强忍着抽噎。 语言再怎么安慰都是徒劳的,景奕暂时只能再问一句:“您还是住在立今区吗?” “是的。” “如果有什么危险的情况,您就说您知道是谁藏了药,只有您要求了那个人才会把药送过来。”景奕强调道。 穆特琳噤声了许久,但是最后挤出了“嗯”声。 医院暂时还没有进行封锁管控,约书亚又买了张到沙姆的机票。 如果是要等报复的人,那在立今区附近等不是更快些?蜘蛛好奇地问他:“你去沙姆干啥?” 约书亚在手机上叫了辆的士,并打起字来:“博物馆还没逛。” 加齐一到医院之后就有人用他的账号发出了不宜泄露的消息,但是这个人并没有主动要和我谈条件的意思,能够知道消息的,但是又不屑来了解情况的人,除了里莫利亚人还能有谁。 当时接加齐回福诺瑞的路上被芭芭拉的人跟踪了,她知道加齐和我的关系,所以在他的身边安插了监视的人。 加齐的病毒是反教派或者教务会投的,那就是芭芭拉想让我去求她救加齐。 加齐的病毒是芭芭拉投的,那就是她无聊了想玩我。 反教派散布了新病毒,里莫利亚人仍然悠哉游哉,剩下教务会和反教派继续死磕,受难的都是手无寸铁的民众。 我能听出一点视频里的语言,但是可以完全看得懂碎片的文字,这两种语言的关系是什么? 里莫利亚人目前为止还算低调,他们会让一群考古学家打捞探查他们的旧址?废墟不是雾岛,而是因卢瑟,因卢瑟被海水淹没了,只剩下一处以它命名的海崖。宣称因卢瑟是里莫利亚的考古学家——史内夫·诺彭,他得知道些什么。 蜘蛛从景奕的头发上爬了下来,她可能是困了要钻口袋里睡觉,景奕依旧没有睁开眼睛。 十方知硕亲眼看到里莫利亚人的特性还能什么事都没有地跑到苍延街,是因为那个里莫利亚人觉得她构不成威胁。 它刚开始听到蜘蛛的声音,知道了蜘蛛清楚黑菱虫的毒性想要救人,这时蜘蛛在它眼里就是一个知道点内情的闲人,且不属于反教派和教务会任何一派。它会好奇蜘蛛救小孩的目的,在得到蜘蛛的回答后,它没有把蜘蛛抓起来,而是当着它的面搞出了各种正常人不会干的事,结果蜘蛛没有任何惧怕的感觉,还是马不停蹄地跟着它,这时它开始好奇蜘蛛跟着它的目的。 它对蜘蛛跟踪它的理由抱有什么期望?它试探性地问出了想要什么,在听到蜘蛛的第一句回答后它有些失望,它觉得蜘蛛确实是有利可图,但是还是能提醒蜘蛛付出代价就能满足一定的**,然而蜘蛛的回答贪婪到没边,所以它更失望了,甚至想洗脑蜘蛛。不过蜘蛛可以连命都不要地怼它,所以它对蜘蛛的目的性又有了一定的改观,并向她稍稍解释了自己并没有恶意,后来就任由她离开了。 这个里莫利亚人在看到人类贪婪的一面时会表露出微笑,但是在看到人类纯真的一面时会有更深的思考,所以它到沙姆追求的是贪婪还是纯粹?又或者是随便逛逛,有什么看什么? 既然蜘蛛确实是带着某种意图跟踪它的,那它就不想知道蜘蛛真正的目的是什么?十方知硕也看到了碎片,假如里莫利亚人在暗中监视她,那它就会质疑到我和序旿的关系。 序旿不可能想不到会有里莫利亚人盯上我,所以为了防止他的计划被里莫利亚人发现,他至少得做点掩饰。他在福诺瑞完全就是个对人类绝望透顶的里莫利亚人,而且碎片得具有被里莫利亚人看到了都不会泄露他计划的隐密性,所以上面的文字大概率只有我能看得懂。 我的消失效了,能看懂玻璃上的文字,能说出一种全新的语言,都是因为序旿,我得等到他完成计划。 他知道真相后就冒着风险让我的记忆力逐渐恢复到正常水平,这是因为我有某种作用,所以他还要告诉我只有里莫利亚人才知道的信息,这样我在被里莫利亚人盯上后,一旦泄露出他的计划,那他就能第一时间知道他应该换一个计划,或者另选一个有某种作用的人以实现他的计划,当然还有因为相信我而接受既成安排的可能性。 第107章 第一百零七章 两枚硬币原则:当资源和能力有限时,优先考虑自身的存活性与利益性是正常的。 这是我在看到加齐掏出那两枚硬币后想到的,不过他当时为何要掏出那两枚硬币? 他是一个思维特别跳脱的人,可以从马路边上的一颗石头联想到另一颗星球上的煤炭,所以他可能是因为看到同样是圆形的太阳了,所以才得确认下自己身上的钱币数额。 不,理由正如他所说的,他还是想帮助他们。 像是有股隐形的磁场吸引着他,从高中到工作,他的性格都没有变。 纯粹的,没有那么计较回报与后果的,用真心对待他人。他不会因为自己的价值被别人否定,而否定自己,因为在他的眼里,人只是人,不是商品。 我是个极度自私的人,所以不太学得会这种品质,他得一直在我的生活里示范。 我的口袋里渐渐地带了些温度,是因为藏了一颗从他那里吸收过来热量的暖石,它又硬又小,但是足够我走完冬天了。 景奕听到耳机里响起的即将到达目的地的声音,便睁开了眼睛,口袋里的蜘蛛还没有动静。 “明天会下雨吗?” 十方知硕在听到约书亚的声音后立刻清醒了过来,她拿起桌面上的手机搜了下沙姆的天气预报,是阴天。 她重新按起键盘,大美爬到了约书亚的头发上。刚才睡死了,约书亚关车门的声音真小。 “不会,你包里不是有伞。” 蜘蛛可是看着约书亚收拾行李的,讲究人当时的挎包里有充电器、充电宝、U盘、一次性私密品、两套睡衣、两套常服、一包抽纸、一盒创可贴、一个黑色收纳袋、雨伞、钱包、证件、药盒、免洗洗手液、漱口水、牙线、旅行装洗面奶、精华素,一把黑笔和一本便签簿。 约书亚听到回答后摘下耳机走向了安检口,蜘蛛暂时从他的身上跳了下来。 它本以为吃完早餐的约书亚会继续补觉,但是他却查起了深网。 标题为“记者尸体”的竖屏视频有了不少的热度,但是视频的拍摄地不是在医院,而是在卧室。 那个人倒在床铺边,黄衬衫染成了红衬衫,尤其是裸露的脖颈处直接化成了一大口黏糊恶心的浓血痰,微微生出的气泡挤在一起,又慢慢地胀破。令人作呕的气味仿佛要溢出屏幕,最后连瞳孔都可以闻见这股狼藉不堪的腥臭。 拍摄者不仅口味重,还不怕死,镜头怼得特别近,不知道他染上这种病毒了没。 死者不是加齐·费迪勒,两个人的相貌区别还挺大的。 底下有不少评论死得好的人,你不知道他们是真得恨这个死者,还是跟风留个感想。 政府的回应来了,FNA中央情报分析师称:有关投毒组织头目已被逮捕以及抗原研究成功的消息均为不实传闻,勿信。 教务会没打算发布怎么就让加齐·费迪勒爆出料了?他们这意思就是3L病毒是真的,但是反教派没抓到,抗原也还没研究成功了。怎么感觉教务会也挺措手不及的? 加齐·费迪勒发出这种“虚假信息”,就算没死也会被抓起来审问一通,他是招谁惹谁了?他不太像是那种与人有私仇的人。 难道是教务会有人注意到约书亚拿抗原出来了,觉得他心怀不轨,所以要把他的朋友先搞死,制造出是反教派毒杀加齐·费迪勒和操控他发出不利消息的假象,好让约书亚断了和反教派合作的念头?这也太麻烦了吧,还不如直接把约书亚抓了,给他开个会。可能是他们想让约书亚找到反教派的人,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难道是反教派的人盯上了约书亚和他的朋友,他们觉得约书亚说不定是教务会派来的卧底,所以就得先让他的朋友染上病毒,好看看约书亚的反应。如果约书亚救不了他的朋友,就说明他们的新病毒效果很好。反教派这么做也太绝了,他们极大可能上会多出一个不怕死的敌人或者是失去一个不怕死的战略伙伴。 难道是序旿的复仇行动失败了,里莫利亚人想要继续折磨约书亚?他们想让约书亚既要花时间查反教派,又要花精力去提防伤害他亲友的人,最后让他承认他是斗不过里莫利亚人的,注定只能是一只虫子?哦,真是绝望至极……不过约书亚只是坐了一晚上,他的希望是从哪来的,他不是那种知道结果是苦的就想当咸鱼的人吗? 兰茵欣放了约书亚一年的假,却让他可以在假期里进出P4实验室研究菱形虫,太诡异了。可是约书亚找兰茵欣的时候,她却和他说是他想太多了,所以兰茵欣其实是不希望约书亚再继续研究菱形虫的?难不成她本来就知道约书亚不听话,所以就随便他调查了?谜一样的关系。 这种新病毒的致命性强得惊人,约书亚没有任何防护措施地在外边到处跑,是他心里有底还是事态紧急完全不能等?他的事还真多,可惜了我不能分身去别的地方查情报。 他到沙姆能逛的博物馆应该就只有梭洛博物馆了,里边有一堆从海里打捞上来的文物,也许文物上有和碎片一样重要的线索? 起码有三个里莫利亚人都在沙姆出现过,难道他们的家真的在沙姆之洋底下?那序旿怎么会在泰缪之州生活那么久? 温妮莎被父亲玷污后想要离开家,就怀着身孕或者是带着序旿一起来到了泰缪之州,而左莘卡扮成管家是为了继续监视他们俩?等等,里莫利亚人的繁殖方式是啥样的?性别、品类、过程是不是都不固定了? 温妮莎厌世的念头越来越重,选择了自杀,而序旿刚开始居然不知道这件事,还得是左莘卡告诉他真相,他才知道的。序旿5岁起就开始背锅了,后来左莘卡告诉了他真相,他就想要回去找外祖父报仇,结果遇上了约书亚,两个人都被里莫利亚人伤害过就成为了非常要好的朋友。 不过序旿也没把真相告诉约书亚吗?所以约书亚还得去问左莘卡,匹斯应该就是那条项链的名字,它远离母石自然会变黑,这有什么含义? 母石在家,所以序旿真正的家不是序家,他离开家之后,匹斯就开始慢慢变黑了。约书亚说他见过项链纯白色的样子,是他到过里莫利亚人的家?高中的时候序旿带约书亚去了趟里莫利亚人的家? 也许是项链变黑的速度其实很慢,在序旿读高中的时候,它还是纯白的,后来才渐渐变成黑白相间的? 如果把匹斯扔到沙姆之洋下面,它会不会慢慢变白?按序旿小时候的照片,应该是只有约书亚和里莫利亚人才看得出来匹斯的变化吧,怎么就他们的眼睛这么神奇…… 第108章 第一百零八章 浅瞳人互助会的成员少了将近一半,退出讨论组的那部分人可能有这三种心理: 搞半天,原来我才是真正的受害者?就那群看戏不嫌事大的深瞳人,我还去帮他们? 神果然没有生我的气,还是继续过自己的日子吧。 继续待在这只会显得我像个傻子。 约书亚早就混进这个讨论组了,这下他终于冒了个泡:“急求抗原,沙姆面交。” 没几分钟他就收到了五条私信。 私信一:你家里出精神病了? 私信二:我有,一板5000尔克。 私信三:您好,药有效果的话能不能卖我一点? 私信四:我有,可以免费寄给你。 私信五:你自己不是有吗? 约书亚点开了第五个人的主页,资料全部隐藏了,除了账号以外不会显示任何东西。 “我看看还有谁有。” 约书亚最先回复了这条私信,他现在的想法是怎样的?这个人凭什么认为他有抗原?这个人是跟踪了自己,还是只是随便说说而已?他现在可能心慌如麻,又或者是觉得自己钓到鱼了。 “你还是去回别的私信吧,不要再想我了,我可以接受你短暂的冷漠。”十方知硕边回复,边为自己的知情达理而感动。 约书亚面无波澜地点开了第四个人的主页,上面只能显示账号和性别——女。 “我只要F版。” 约书亚回复完之后又点开了第三个人的主页,上面显示了这个男人22岁,现居沙姆。 “你有给他喝过晋珑公园的湖水吗?” 第一个人和第二个人的主页约书亚都没点进去,似乎就只等着剩下两个人的消息。 “是F版。” 约书亚看到消息之后并没有再回复她,蜘蛛给他发了条信息:“抗原还有分版本?” 约书亚打了一行字——不知道,反正没有F版。 那第四个人还真是心怀鬼胎,约书亚在讨论组里发消息的目的还是为了扩散消息?晋珑公园离梭洛博物馆很近啊。 “湖水能解毒吗?”沙姆男发来了疑惑。 “有人说可以,我也打算去捞点试试,你家人是刚有症状?”约书亚快速地回复他。 “对,早上刚进的精神病院。”沙姆男也秒回。 “那应该还有救吧。”约书亚准备下飞机了。 他没有急着出机场,而是到抵达厅的公用电话机那照着手机查到的号码打了一通电话。 “请问是晋珑公园的管理处吗?” “是的,您有什么事?” “我举报有浅瞳人报复社会想要往晋珑湖里投毒,他不仅要杀鱼苗,还想骗人喝里面的水。” “您是怎么知道消息的,您认识那个人吗?” “这不太方便说,但是您方要加强巡逻力度。” 约书亚挂完电话后就坐上去往酒店的接送车了,在路上他翻到了包括梭洛博物馆馆长在内的多名博物馆工作者离奇死亡的新闻。梭洛博物馆的网上购票平台也暂停了服务,并且没有显示具体的再开放日。 这么快就给灭口了?死亡原因说是感染了会导致全身出血的病毒,那可能和加齐·费迪勒是同一种症状。蜘蛛在约书亚下车之后和他说了句:“你不再买点儿消毒的东西?” 约书亚按起手机屏幕——看看我能不能死。 没死就继续兴风作浪是吧,可以。蜘蛛觉得约书亚也许有一成的底,但是绝对有99%的仇恨压在心底。 来到房间后的蜘蛛先是排查了一通可能装有摄像头的角落。 “这里没监控。”蜘蛛十分有效率地说道。 约书亚将挎包中的一枚创可贴取出,他去了趟洗手间,出来后左手食指上就多了副创可贴,而且指腹有细微的突出,但是不会特别明显。 然后他又把桌上的一瓶饮用水打开,往里面加入了一颗透明的胶囊。 “这也是抗原?”蜘蛛跳到约书亚的肩上。 “去掉也。”约书亚将瓶盖拧紧。 “那湖里边的是什么?”十方知硕的嘴角微微咧开。 “乳化剂。”约书亚开始查找起沙姆海下遗址的发掘史,还顺着资料点进了考古学家史内夫·诺彭的个人简介。 哦,约书亚并不打算大范围地泄露抗原,他只是想让人通过公共场所的摄像头找出他,好通过他摸清能了解并透露出3L病毒机制的人,所以才去了超市、公园和酒吧。 不过他现在是想救人了?保险起见,他要先试探下沙姆男的家人是不是真的感染了3L,而且还可能有别的动机? 史内夫·诺彭在沙姆市文物局工作,算是最早发现沙姆之洋海下遗址的考古学家,约书亚的目标改成他了? 没过多久,约书亚就收到了沙姆男的消息:“您有药了吗?” “没有,我也快到晋珑公园了。”约书亚回复的时候完全没有出门的意思。 “不行,他们不让人打水。”沙姆男的回复有点实诚,没有把约书亚骗到公园的意思。 “你试试和警卫说下你是史内夫·诺彭的朋友,他应该会让你打水。”约书亚这才将矿泉水塞进外套口袋,并离开了房间。 他是想让别人招惹史内夫·诺彭,然后让史内夫·诺彭来找他? 约书亚一路来到晋珑公园对面的马路,但是没有再往前走了。 “是谁告诉您的?”沙姆男过了有五分钟才回复了消息。 “一个绿眼睛男人和我说的,还收了我500尔克。” 约书亚站在原地随意地望着公园门口,他身后的行人还有四五个。 六分钟后,一个穿着橙色卫衣的男人跑进了公园,他的手里还抓着一个瓶子。这小伙子又得被警卫当成傻子了,蜘蛛从约书亚的肩上跳了下来,快速地冲向公园。 果不其然,警卫在听到沙姆男的说辞之后,只是让他把和约书亚的聊天记录拿出来。他点进了约书亚的个人主页,然而只能显示个账号。警卫拍下页面之后还让沙姆男留了个自己的手机号,沙姆男还准备给警卫500尔克,求他亲自帮自己打一点水就好。然而,警卫并担不起责任,万一反被找麻烦了还不止得赔500尔克。 沙姆男抓着他的空瓶子走出了公园,脸上全是不甘与无奈,蜘蛛觉得他下一秒就能哭出来,远处的约书亚双手插兜,仍旧纹丝不动。 第109章 第一百零九章 “看看最后药效怎样。” 蜘蛛收到了约书亚发来的信息,而约书亚也开始跟上沙姆男,因为带着小跑,他几下就能和沙姆男并排走了。 “过滤后的湖水,打开后会影响药效,得让他赶紧全喝完。” 约书亚隔着纸巾握着瓶盖一端,将饮用水递给沙姆男,也许他已经把瓶子上的指纹擦掉了? 沙姆男有些措手不及,他接下了饮用水,还愣愣地看着约书亚:“您从哪拿来的?” 约书亚没有回答,而是转过身走向了公园。 沙姆男将饮用水放进了自己的卫衣口袋,立即打了辆去往亥宁精神病院的出租车,蜘蛛也趁他不注意爬进了车内尾部。 “我拿到水了,不过是出来公园后一个人递给我的。”沙姆男给约书亚发了条消息。 约书亚在公园里回复了消息:“那个人长什么样?” 沙姆男快速地打起回复:“黑头发,眼睛是琥珀色的白男。” 约书亚没再回复,沙姆男坐上了出租车,十分钟之后约书亚的IP方位有些变化,像是要回酒店了。 沙姆男在车上拨打了一个座机号码,蜘蛛查了下这个号码,是亥宁精神病院的,不过第一通响了很长时间都没有人接。 他又打了两通,第三通终于有个男人的声音:“你好。” “您好,我15:30分来看望下黛米兰·歇尔可以吗?她是我母亲。”好不容易有了音信,沙姆男的语速要起飞了。 “你稍等下。”男人撂下这句话后就开始停顿了,电话那头的沉默像是钻机伸向了沙姆男的耳洞里,他的眉毛就没舒展过一秒。 “病人在睡觉,不能探视。”男人简单地回答。 “那什么时候……”沙姆男还没问完对面就挂了电话。 沙姆男骂了句脏话,又重新拨了回去,对面又只剩下单调的连线声了。 精神病院的医生这么忙?还是收了钱就可以肆无忌惮了?蜘蛛搜索起亥宁精神病院的网络评论,清一色的好评,有夸环境好的,有夸护工细心的,没一个差评。 沙姆男要是托医生把抗原喂给他母亲的话,那抗原就铁定没效果了,他应该得亲自喂给他母亲,不管这是不是毒药,只能死马当活马医,有啥后果都是他自己承担。 十方知硕又查了下约书亚的IP方位,人已经在酒店了。 沙姆男像是被豹子追赶地跑进精神病院的接诊厅,他按捺住火气礼貌地开口:“您好,我是德米兰·歇尔的儿子,我要给她办理退院手续。” 护士瞧了他一眼,随后就按起了键盘,德米兰·歇尔早上刚住进了重度精神病科的病房。 “什么原因要退院?她现在这情况不适合出院。”护士露出的上半张脸没有任何情绪。 “没钱住了,费用能退吗?”沙姆男似乎已经积怨已久。 护士也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她打起两张单子:“等7个个工作日,审核主任办公室在右手边,签完给我。” 沙姆男接过单子,在声明书和预交款单据上签下了自己的姓名——杰律·辛宾伦。 窗口前还有四个人在等待着办理出院手续,辛宾伦开始查找起新的精神病院,而且认真地划看着来院引导、收费明细和医生介绍。 总算是轮到他了,主任盖完章签完字之后,辛宾伦从护士那领到了出院单。 他跑到病房后见着了自己的母亲,她被束缚带固定住了手脚,浅橘色的眼睛半眯半睁着,像一具还能见着点呼吸起伏的“活尸”。 护士长还没有来,辛宾伦不急于解开母亲的束缚带,而是直接把口袋里的饮用水掏了出来。这里有监控,不过辛宾伦可能认为这时候喂方便些。 强喂的口水都能呛死人,更何况是一整瓶饮用水,简直是难上加难,也许刚喂几口就会有护士冲进来。 辛宾伦拧开饮用水后,却发现瓶口外周包着块创可贴,他将创可贴揭了下来,上面还有黑色的笔迹——闻水。 辛宾伦在自己的掌心倒了一点水,然后擦到了母亲的鼻子下面,刚开始他的母亲没有反应,他又试了两遍,甚至都把水擦到他母亲的嘴唇上了。 他掏出了约书亚当时包在瓶口的纸巾,把水倒到了纸巾上,再而将湿纸条横放在了母亲的鼻子下方。 这番奇怪的操作没有引来任何护士和医生,他们可能很忙,也可能是监控室没人在看,又或者是在观察? 既然抗原是用来闻的,那约书亚刚开始为什么要和辛宾伦说得让他赶紧全喝完?是测试辛宾伦? 也许喝水也行?但是他考虑到病患神志不清的时候喂水难度太大,所以就加了个闻水上去? 那为什么要对我搞得这么隐秘,他是什么时候在创可贴上写的字,又是在什么时候把创可贴贴到瓶口的? 去洗手间的时候他没把笔从挎包里拿出来,只拿了一块创可贴啊,而且那块创可贴还被他贴在了左手食指上,它的表面上没有任何字迹。 等等,如果他在福诺瑞就写好了这块创可贴,然后把它和另一块创可贴粘在了一起,那就简单了。 黛米兰逐渐转动起眼珠,原来她的眼睛完全睁开时还是挺大的。 “妈?”辛宾伦把母亲鼻子下面的湿纸条拿开了。 黛米兰流出了眼泪,眼泪滑到了她的耳边,她张开了嘴,但是没有声音发出来,是医院的镇静剂还没退效? 辛宾伦又赶紧把纸巾条放回到母亲的鼻子下面,像极了怕科林饿着的吉安娜。 “我想回家……” 辛宾伦听到母亲虚弱的恳求声,眼角也顿时红了,他抬起手臂干脆地用袖子抹了下眼睛。 黛米兰想要起身,湿纸条顺势滚到了她的下巴上。 “妈,你饿不饿,渴不渴?”辛宾伦将纸条取走后,满心等着回答。 之前都是母亲问他来着,他总说:“够了够了。” 黛米兰的脸上泛起一丝丝微笑:“有一点。” 辛宾伦听到后把湿纸条和饮用水塞进了卫衣口袋,然后恨不得连脚都用上地开始解开束缚带,由于母亲暂时走不动路,他就边询问母亲,边收拾她柜子里的物品。 第110章 第一百一十章 景奕回到酒店后将手机开启了勿扰模式,他从挎包里取出了钱包和一枚新的创可贴,并把口袋里的精油重新贴到了食指上。手机被他放进了挎包,留在桌面上,然后他就带着房卡疾速地离开了酒店。 他在另一个路口拦了辆出租车,不管史内夫是不是里莫利亚人,也不管他会不会成为敌人,反正让十方知硕离开就是上策。 接待厅有两个工作人员,两个女人都注意到景奕正朝这里走来。 “您好,我找鉴定处的史内夫先生。”景奕的神色非常正经,像是有什么急事。 “好,您稍等下。”女人用座机拨打起号码。 另一个女人也问了句:“您是要找他鉴定什么文物?” “海崖上的石刻。”景奕立即就回答了。 “有照片吗?”女人继而询问。 “有。”景奕马上摸了下口袋,然后摸了两边都是空空如也:“不好意思,急着过来可能手机落家里了。” 女人被景奕的“好记性”整笑了,这年头居然有人出门能忘带手机?她没有空停下嘴:“您家在哪里?” “明臻区。”景奕依然是有问有答。 打电话的女人放下了听筒,她认真地扶好眼镜:“史内夫先生的办公室在四楼03室。” “好,谢谢。”景奕几步就走到电梯口乘电梯了。 办公室的门是开着的,史内夫正在座位上写材料。他旁边的置物架上层全是整齐摆放的文物,中层是各式各样的书籍和文件夹,下层则是六扇紧闭的柜子。 “您好,先生。”景奕将门带上。 “你好。”史内夫友好地回了个招呼。 景奕坐到了办公桌前方的椅子上,并直接进入主题:“我在沙姆之洋北岸的海崖上发现了石刻,上面的符号和线形文字X很像。” 史内夫很感兴趣:“你有拍下来照片吗?” “没有,上面写着——”景奕继而用另一种语言讲出了:“我是约书亚,在施佩尔工作,白色的黑餍将要来了,你是参与了神罚的人。” 史内夫只能听懂没有,上面写着我xx,xx来了,xx人。他的脸上顿时升起了笑容:“怎么称呼你?你从哪过来?” “约书亚,福诺瑞。”景奕已经排除了史内夫能够完全听懂这种语言的可能性。 “你对线形文字X有进行专门的学习吗?”史内夫暂时还不确定约书亚是不是因卢瑟人。 “没有,不过有关神罚的一个视频里有这种语言,我能听得懂一点。”景奕目不转睛地看着史内夫。 那他就是因卢瑟人?史内夫轻松地问道:“那上面说什么了?” “我们,你,就听得懂这些。”景奕如实地回答。 史内夫补充道:“是我们需要你,就这一句歌词。” “所以就是为了寻找听得懂因卢瑟语的人加入神罚的行列。”景奕陈述自己推测的观点。 “世界本就应该有因卢瑟人的一席之地。”史内夫用因卢瑟语说出了这句话。 世界,因卢瑟……景奕大概猜到了意思,他毫无高兴之意:“没有用,你们早就被发现了。” “有没有用总要先试试,难道你已经心甘情愿当里莫利亚人的奴隶了?”史内夫的神情也归于岸然。 景奕没有为自己辩驳,而是将话题转向:“您为什么要把遗址说成是里莫利亚?” 史内夫很简单地回答:“毁神先造神。” “发掘出来的里莫利亚文物带有诅咒和远古病毒,引出了黑菱虫和流血症,这就是因卢瑟的宣传文案。”景奕的语气不带一丝怒意,但像是抹上了严冷的灰色。 “是黑瘘病。”史内夫回应。 “您是因卢瑟人的叛徒,早就把计划透露给教务会了。”景奕百分百确定了史内夫现在没有任何参与神罚的意思。 史内夫摇了下头:“计划不是我透露给教务会的。” “发起者在哪?”景奕暂且相信了史内夫这句话。 “都死光了,你要把他们从土里挖出来吗?”史内夫仿佛对着景奕丢出了个大包袱。 “这工作更适合您。”景奕把包袱砸回到史内夫身上。 “你来到这其实是想加入的。”史内夫丝毫不怀疑这一点。 “但是和您一样,里面没有我们想要的东西。”景奕的神色非常平静。 “你想要的是什么?”史内夫正视着约书亚。 景奕故意说道:“赢,和您一样。” 史内夫听到回答后也没打算装了,他本真地回答:“考古不论输赢,只需行动。” “因卢瑟的风景很好。”景奕没有讲出下半句,即使达不成归复,但是为毕生所求付诸行动也值得尊重。 史内夫也毫无顾虑地说道:“你要的也不是赢。” 赢是必须的,但对手主要是自己。景奕选择了另一种回答:“那便是独善其身。” 史内夫朝左右两侧伸了伸脖子,可能是颈椎有问题得放松下。 “那也够难的。”史内夫也认为这是个不简单的梦想。 “谁才是榨酒处?”景奕没有松懈下防备。 史内夫对于这个问题给出了自然的解释:“恒国。” “俄琴的毒蛇让奔黎流血,奔黎让他永远吃不上带馅的面包。” 原本属于两个国度悠长的历史变成了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像埋藏在疾病与战乱中的亡者,终究会累积成一个大概的数字。 史内夫脸上挂着笑,有些东西希望是假的,但偏偏真实得可怕,人还不得不承认。 景奕在起身前强调了一句:“我没去过海崖。” “没事,我去过。”史内夫重新拿起了笔。 大厅的两个女人看着景奕再次捷速地走了出去,他来去匆匆,但是步履也是少见的快。 路上的行人有的悠游自在,有的也行步如飞,景奕从文物局离开只花了十六分钟就回到酒店了。 在看到手机上没有任何紧急的消息和未接电话短信提示之后,他又打开了家中以及英诺森提宿舍的监控,情况一切正常。他认真地感受起了自己的心跳,它在剧烈地搏动,那里传来了更加强烈的余震,但是会慢慢恢复到正常的频率,剩下遍地的碎瓦颓垣。 某些早晨,他睁开眼睛后的第一个想法就是自己为什么还没有死,为什么还能够正常地来到第二天?那时倒不是因为他厌弃人生,而是单纯地好奇自己的特殊性,他为自己而感到奇妙。 第111章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抗原水只用了不点,黛米兰就恢复理智了,这效果可真是好看啊。 约书亚之所以要把抗原弄到水里,是因为他只想让辛宾伦亲自“将一整瓶水喂给”母亲,省得我为了快速地看到效果将监控电源切断,偷偷扎破胶囊,直接爬到黛米兰的鼻子下面。 他这么明目张胆地瞒着我,估计是想让我生气。小样,我怎么可能着了他的道?不,我可是他不怕死的战友,他怎么会如此小看我的度量?约书亚是想顺理成章地把我引开,背着我去干好事,所以才去超市和公园,一路装得被动且谨慎兮兮的样子,好让我帮忙盯紧辛宾伦。 哈,今天也是在约书亚的套路上愉快漂移的一天。 蜘蛛给约书亚打了通电话,结果没人接,只能留言。开勿扰了?还是已经翘了? 蜘蛛顾不及辛宾伦这边的后续了,它要速速乘车回去看看自己的坐骑在不在酒店。 如果不在酒店那他会去哪?博物馆不开放了,他不会要找关系走后门吧?或者是去文物局找史内夫了?有可能,但是说不定也只是个幌子。他既然都在福诺瑞准备好瞒我了,那就不至于临时才查起目标对象的资料,除了博物馆和文物局他还会去哪儿?因卢瑟海崖吗? 不在酒店的话那就先制造点巧合,让前台查下酒店外面的监控,只要看到约书亚打到的出租车的车牌,就可以摸出他大概的走向了。 蜘蛛来到了约书亚的房间门口,灯牌是亮着的。他是在睡觉还是雇了个人在里面?床上该不会已经血流成河了吧? 门缝钻不进,蜘蛛准备去外墙的窗户那瞅瞅,万一他窗帘没关紧还是可以看到点内景的吧?不过以这酒店玻璃的私密性会不会只能看得到大美自己啊? 办法总会有的。蜘蛛跳上了窗户,结果就看到窗户留了个缝,而约书亚在安静地睡觉。 那就等他清醒吧,十方知硕稍微松了口气。 为什么他睡着的样子能比醒着的时候顺眼这么多?可能这时候看上去更像个人?也许约书亚的脑子里也有一张芯片,只有在睡着的时候它才会停止运算,等功率降到最低值时,机器的电流就可以忽略不计,从而轻松地通过人身安检? 16:42分,仿生人有响动了,程序准备中…… 蜘蛛发出一阵大汉的笑声:“背着我出去办事儿了?” 约书亚简单地说了:“嗯”。 宛若老大教训老二一般,蜘蛛有了十足的理由:“你这么做有什么好处?” “保险。”约书亚回答。 “怕我泄密?怕我拖你后腿?怕我反水?”十方知硕乐滋滋地问道,不过AI声听着像是批斗。 约书亚又只回应了一个“嗯”。 蜘蛛毫无停顿地问道:“约书亚,你理解不相信的同时又存在相信的感觉吗?” “不完全相信。”约书亚从床上坐起。 “不,是即使谎言是真相也无妨。”蜘蛛的一只眼珠再次看到了窗户的那条缝隙,心情还是像刚开始看到它时一样畅快。 约书亚带着他没有说出的回应去到了洗手间,蜘蛛都能猜到他的颅内暗话了——当初怎么会想不开去招惹个这么难缠的东西,真是失策。 辛宾伦给约书亚发了条消息:“您拿到水了吗?我家人已经恢复正常了,水还有剩。” “谢谢,用不上了。” 约书亚这番回复就是让辛宾伦自己看着办了,辛宾伦会拿剩下的水怎么着? “我很抱歉。” 辛宾伦回复完这句之后应该不会再发消息过来了。 十方知硕搜索了下约书亚手机号关联的通讯号,但是并看不到他的签名,他是设置了仅好友可见? 景奕收到了一条新的好友请求,申请说明是硕硕硕硕硕硕硕硕硕。 蜘蛛看到约书亚同意请求后,随便地说了句:“ ‘硕’就可以了。” 然而,约书亚把硕字全删除了,最后的备注就一个字——知。 就爱唱反调是吧?随便你,本尊四个大字个顶个的好听。十方知硕给约书亚的备注是——坐骑,现在它能看到约书亚五个点的签名了。 约书亚准备出去了,他是要下楼吃晚饭?蜘蛛从他的肩膀跳到了他的头发上。 陡然间他的手机振动响了,是一个叫做芭芭拉的人打来的电话,不会是安蒙的女儿吧? “约书亚,你该回家了。”电话那端的确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约书亚连一个字都没回,直接挂断了电话,并且打开了家中的监控。 空无一人,悄无声息。 “到福诺瑞之后,去我宿舍书房抽屉里把录音笔的文件删除掉,然后在那等我回来。” 约书亚平淡地说完这句话之后就开始订机票了,他居然还会说等他回来,这么不想我跟去?蜘蛛的关注点完全在后半句上,但是:“录音笔的文件删除掉还是能恢复的。” “那等我回来扔掉。”约书亚订完机票之后就背上了他的挎包。 是安蒙的女儿,她把约书亚的母亲给绑了?约书亚连警都不报,难道芭芭拉是里莫利亚人?她是想用约书亚的母亲威胁约书亚做什么?蜘蛛暂时想不出应对的计策,如果自己贸然跟去可能真的会被芭芭拉发现,只能在外边看看有没有能把约书亚救出来的机会。 没有让两位女士听到约书亚的声音还是有稍许遗憾的,芭芭拉抬眸看着对面沙发上的两位女士,在这种情况下她们竟然没有展现出任何惧怕的感觉,还真是耐人寻味。 “夫人,您还记得约书亚吗?”芭芭拉将手机放下。 卓娅听到后思绪就像被某个套圈勒紧了:“我的儿子。” “您还记得他长什么样子吗?”芭芭拉犹为轻松地望着卓娅。 卓娅的眼神顿时放空了,她停滞了片刻,才开口:“不记得了。” “我会让您想起来的。”芭芭拉将视线转向伊达,随即道来:“您有其他重要的家人吗?我可以先让您回去。” 伊达回答她:“没有。” 为什么她不走呢?是约书亚交代的,还是她认为出去了也是死,亦或是有别的缘由?芭芭拉眼见着长桌上的各种餐食被三位女仆放置好后,便让四位保镖先出去了。 “他从沙姆赶回来还需要些时间,请您们同我一起用餐吧。”芭芭拉将她的银色长发挽至耳后。 第112章 第一百一十二章 灵珀里包裹着一只完整的蚂蚁。 他走了进来,几些时日未见,虽然神色仍旧冷静,但是右下眼睑却不住地痉挛,他憔悴了不少。 “我还以为他对你不重要呢。”芭芭拉看着两位女士,她们的表情都多了分紧张。 景奕将挎包放到了空椅上,母亲和伊达都是清醒无伤的状态,但是大厅里有四个持枪的保镖,门口也有两个护卫,她们在这该有多害怕。 “难道你会救他?”景奕不像是问,更像是讽刺。 “当然不会。”芭芭拉的脸上也升起傲慢,她看向卓娅:“夫人,您记起来了吗?” 卓娅摇着头,一旁的伊达也没有说话,但是紧紧地握着她的手。 芭芭拉让一位保镖将枪递给约书亚,随后与他说道:“杀了其中一位,剩下的那位你可以带走。” 景奕接过枪后将它顶在了自己的太阳穴边:“让她们安全离开。” 芭芭拉发出声气笑,她看到卓娅已经流出眼泪了。 “如果你死了她们更出不去。”芭芭拉略斜着头就等着约书亚做出抉择。 “那就一起死。”景奕直接扣动了扳机。 全场寂静,他将空枪扔到了地上。 芭芭拉让第二位保镖现场往枪里填了发子弹,而这把上膛的枪被送到了卓娅的手里。 “夫人,杀了他们俩其中一位,您也能带剩下的那个人走。”芭芭拉的语气里全是期待。 卓娅的浑身都在颤抖,她眼前的景象全都昏乱了,她想喊出那个字,但是只能强捂着嘴。 母亲会杀她自己,而芭芭拉的恶趣味也一定会怂恿她放弃生命,这样她就能看到我痛苦的样子。景奕立即说了句:“妈,朝我打,如果你自杀的话我也自杀。” 可是里面有子弹,亲眼看到一颗子弹了,我怎么能往你的血肉里打出子弹,我怎么能做得到,我怎么能……卓娅跪到地上,已经涕泪交垂:“我求求您,放过他们,求求您,对不起……” 伊达将枪拿了过来,迅速地用双手朝自己按动了扳机,但是子弹并没有飞出,她也跪了下来。 “您之前是在骗我吗?我只想听到诚实的回答。”芭芭拉很是怡然。 卓娅低着头只能道出:“是……” “您的儿子明明知道让您恢复记忆力有危险,但还是让您恢复了,如今这种局面是他自己造成的,您要让他亲自求我。”芭芭拉重新望向约书亚。 卓娅抬起头后的脸上一片殷红,但是却挂着极其心满意足的笑容:“奕,我是你的负担,对不起……” 卓娅还没说完就被景奕扶起了,他沉着地告诉她们:“今天要么一起死,要么一起活。” 芭芭拉看着约书亚不仅没有求自己的意思,还把两位女士都扶起来了,于是得显露出不满的神色:“那就你亲自挑一把枪,朝她们的手脚打,如果没有子弹,我就放她们走。” 话音刚落,两个保镖就走到景奕的身边。 景奕选了左边的一把枪,然后朝地上打出了空气。他又拿起了右边的一把枪,冷眼对准了芭芭拉的头,毫不犹豫地按动了扳机。 仍是静寂。 芭芭拉同样凝睇着约书亚,笑出了爽意:“很好,这种恨意对我来说也非常美妙。” 景奕闭上了眼睛,他不想再继续看这个女人。 “你们送两位女士先回去。”芭芭拉吩咐保镖。 “好的。”保镖做出了邀请起身的动作。 卓娅还没有完全平静下来,但是她握住了奕的手,太凉了,一点温度都没有。 “你们先回去。”景奕将母亲温热的手拿开了。 伊达与卓娅一同离开了大厅,又只剩下景奕和芭芭拉两个人。 芭芭拉见约书亚连坐下的意思都没有,那就让他跪下好了。 “对于你来说,尊严要比性命更重要。”芭芭拉从桌上的银箱里拿出一把长型麻醉手枪。 “如果你没有尊严,我会更看不起你。”景奕直接翻起了袖子。 芭芭拉轻盈一笑后瞬刻朝约书亚的手臂打出了一管针剂,透明的液体一点一点地灌注到他的血管里。 “你觉得自己发作的时候和瘾君子会有差别吗?”芭芭拉悠然地站着。 景奕没有产生任何晕眩感,他拔下了空管,并试探道:“如果我变成狗,第一个咬的就是你。” “你怎么会咬得到我呢?”芭芭拉对约书亚的气话投以不以为意的哑笑。 她还这么自信,是因为没去调查序旿的事,还是序旿已经暴露了?景奕将袖子放下。 “你和你的朋友为什么要调查神罚?”芭芭拉侧身站靠在沙发边,同时睐着约书亚。 “他想帮人,我想杀人。”景奕要套出更多的信息。 “你想杀里莫利亚人?”芭芭拉这下稍微正视了约书亚的打算。 “难道不行吗?”景奕这才重新盯视起芭芭拉。 “当然行,你可以策划数百种计划,我还能诚实地给你打分,不过你就想杀我一个里莫利亚人吗?”芭芭拉看着约书亚那止不住跳动的下眼睑,大概知道了他最近的睡眠质量。 “全部,一个不留。”景奕仿佛能带着遗恨入土。 芭芭拉要浇湿这根没搓亮的火柴:“你连深海都不去还想要杀光所有里莫利亚人,也挺会做梦的。” “做梦的人多了总有人可以去深海。”景奕一副助推器的样子。 芭芭拉虽然有点欣赏约书亚的天真,但是还是要提个醒:“你清楚所谓的因卢瑟人做了什么吧?杀浅瞳人,杀深瞳人,他们能尽全力和你合作吗?你的家人可以第一时间被他们当做人质,他们唯一能为你提供的帮助就是杀普通人,连里莫利亚人的手指甲都剪不了。” “那也要死在太阳底下。”景奕随意地回应。 “你死去的朋友会赞成你去伤害无辜的人?”芭芭拉并不觉得约书亚能为了蚍蜉撼树而暴虐无道。 “他已经没机会反对了。”景奕简单地回答,但是像是有把刮刀在撬他的眼球,他闭上了眼睛。 第113章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倒觉得你更想找到他们报仇。”芭芭拉捕捉到了约书亚内心深处溜出的一丝痛苦。 “我的仇人只会是你们。”景奕的语气更坚定了。 芭芭拉微笑着,她认真地说道:“当人类看到蚂蚁想要爬到自己身上的时候,就会给它们设置各种障碍物。当还是有蚂蚁爬出来时,人类就会用水,用火,用药,用脚,企图把它们的巢穴捣烂,好消灭所有的蚂蚁,而里莫利亚人是要让蚂蚁以为自己能爬到他们的身上,他们甚至能帮助蚂蚁爬到自己的身上,并且让它们肆意地啃咬,最后让蚂蚁发现自己的鄂毫无用处,只能去伤害更加弱小的虫子。” “人类不会和蚂蚁说这么多废话,蚂蚁听不懂。”景奕觉得芭芭拉现在倒是极力不想让自己去做无用功,她可能不是喜欢自己痛苦的样子。 “果然知道的越少越快乐。”芭芭拉又走到桌子旁,从银箱里拿出了第二把长型的麻醉手枪。 “你的障碍物和药也不少。”景奕再次翻起袖子。 “毕竟是要戴在身上的蚂蚁,不保养下怎么行?”芭芭拉将针剂打中后,却没有半点的笑意。 景奕觉得手臂上刚开始有一种刺辣的灼烧感 ,到后面麻木感就遍及全身,他的一条腿像是被卸下了,整个人即将倾倒,完全失去重心后的他摔坐在地面上,但几下也就感受不到任何的痛觉了。 三分钟之后,芭芭拉走到了失去意识的约书亚的身边,她坐到了地毯上,并将他的上半身扶起,枕到了自己的双腿上。她拔下约书亚手臂上的空管,帮他顺好了袖子。 “其实你不憎恨里莫利亚人,你只是憎恨自己的弱小,你唯一做错的事情就是——你只是一个人类。” 芭芭拉用毫无修饰的右手轻触约书亚停止跳动的下眼皮,她的拇指甚至能不断地从他的面颊上汲取到温度。 越坚固的盔甲就越冰冷,如果人类在清醒状态下碰到我,可能会被瞬间烫得吓走。 泪沟还在,眼下的灰青还在,即使表现得再怎么坚强也依旧能看出你的脆弱。芭芭拉将自己寒冽的拇指移开了,就只是静静地凝注着约书亚。 她到目前为止还不知道自己爱上的究竟是他的纯粹情感,还是拥有纯粹情感的他。 她好像变成了一个小孩,犹为喜爱一个玩具,却控制不住要摔打它,拆解它,但是玩具有了伤痕,也不再完整了,这时她会和周围的人哭诉自己的玩具坏了,她才会意识到这个玩具对于自己来说有多么重要。 因为当前的立场,你不会爱上我,你甚至不愿意试着依靠一下我,但是你的力量太微渺了,连自己都难以保护好,还怎么去保护你所珍视的其他人? 再在沙姆待上几天,你就会化成一滩腥水,在无人知晓的角落里糜烂蒸发,成为其他人类避之不及的污秽之物。你所追求的,所为之付出的全部,不会得到人类的赞许,甚至不会引起他们的思考。 你们有不同的路要走,我却想让你跟上我的步伐,当你变得足够强大,能有条件与我平起平坐,我看向你时才会真正轻松。 里莫利亚人能拥有如今的成绩也不全是靠赏赐得来的,我们都需要一步步试错、改正、进步,我们都需要时间,无尽的时间。 问题是你能有多少时间?黑餍降临之后你能在陆上活过5秒吗? 药效还有二十分钟,芭芭拉觉得自己这种挽留的方式实在怯懦,但是当她看向钟表上仍然行走前移的指针,并想让它暂停片刻时,也终究得与自己说上一句心里话——原来你也拿时间一点办法都没有。 回到施佩尔疗养院的路上,芭芭拉和约书亚一同坐在车后排。 景奕渐渐睁开了双眼,前方的道路很是熟悉,快到疗养院门口了。 “神经毒素在三天后会消解,这段时间你自己冷静下。”芭芭拉的语气不带任何起伏。 景奕恍惚地回忆起有透骨般尖冷的手从自己的脸上划开的感觉,无论是威逼还是利诱,真心还是假意,他都要阐明自己的立场:“我永远不会爱你。” 他才恢复神智,发音却还挺清楚的,可能对麻醉剂有些抗性。 芭芭拉惬怀地回应道:“我爱你与你何干?你的永远对我来说只是一瞬。” 景奕没再说话,窗帘和门都自动打开,疗养院到了,他要背上挎包下车。可是他刚跨出的左腿并支撑不住身体的重量,他只能用手扶住车门下去。 车辆没有马上开走,芭芭拉在车上看着约书亚一瘸一拐地走回去,虽然走的速度很慢,但还是走远了。 蜘蛛知道约书亚回来了,而且是和芭芭拉一起回来的,但是芭芭拉现在离开了,约书亚也快要到宿舍楼了。 他居然真的能回来,不过怎么像是在负重爬行? 蜘蛛从阳台爬了下去,并快速地跳到电梯口,然后就看到约书亚的左腿像折了一样,全靠右腿小幅度地蹦着走,身体也直不起来,东倒西歪的。 “你就不会打个电话,找人扶你一下吗?还有门口的警卫,你招呼下不就行了?不对,他们为啥不主动问你情况?”蜘蛛跳到约书亚的肩上。 约书亚好像是被提醒到了,他坐到大厅的沙发上,给母亲打了通电话。 虽然已经是00:32分了,但是卓娅还是很快接起了电话。 “奕?” “妈,我没事,我周日有空可以回家。”约书亚说话的声音比平时大了一倍。 “好,没事就好。”卓娅的声音激动极了。 “你们早点休息吧,我也睡了。”约书亚像个没事人一样。 “好,你好好休息。” “嗯。” 卓娅这时的高兴之意甚至让约书亚短暂地笑了下,但是也就一秒不到,像极了幻觉。不过约书亚走路更费劲,他不去医院回宿舍干什么?难道在芭芭拉家里包扎完了? 关上房门后的约书亚在客厅的餐椅上休息了几分钟,但是看上去并不困,只是有点呆。 “你脚咋了?扭了还是给打了?处理完了?” 蜘蛛跳到桌面上。 约书亚将视线移到蜘蛛身上,回答:“装着玩。” “你这嘴还真是比冰箱冷冻层的鸭子硬啊,录音笔在抽屉里,你去扔呗。”蜘蛛随便地说道。 约书亚只回了三个字:“早扔了。” “你扔个空气。”蜘蛛连反应都不用反应,约书亚自己有谱。 第114章 第一百一十四章 恶心至极。 景奕觉得自己不用感染病毒都已经是具不停渗血的行尸走肉。 如果没有来到这个世界会怎样?不用去理解这个世界,不用去理解这个世界的任何人,更不用去理解现在的自己。 我像一个傻子一样地出生,想要走出堆满厚雪的院子,可走不到两米就被冻得想要重新跑回屋子,我不逃就只能等死。 我为了享受生活去学习,去争取,去适应,可是总觉得重复生活本身就是痛苦,我享受的总是痛苦。 人类为了学识去生活,越学越发现自己知之甚少,人类为了金钱去生活,越赚越发现自己赤贫如洗,人类为了权势去生活,越攀越发现自己卑不足道,人类为了生活去生活,越活越发现自己无补于世。 里莫利亚人已经发展出了远超人类的科技,他们可以通过皮肤肢体强化,减少受损率,可以通过进化脏器感官细胞,增加存活率,他们在物质层面基本上已经没有了追求。于是他们都变成了内心开了大洞的怪物,只想吸取他们无法产生的情感,他们都变成了龟裂干涸的土地,都在期待一场不知何时降临的甘霖。 何其悲哀,他们也没有摆脱痛苦,也没有找到完整的答案。 再看看人类,连物质层面的需求都还没有被满足。没有食物就会饿死,没有水源就会渴死,死法千奇百怪。受身体封固拖累,精神永远不能随意透气,受精神控制主宰,身体永远不能随意解脱。 我在本就充满随机性的世界里寻找真正的公平,像一条疯狗在说自己不会乱叫。 我永远找不到可以规避所有错误的方法,永远找不到可以承担所有后果的发泄对象。 我的敌人到底是谁? 是我自己,我没有意义,但是存在。 自从成为了一只有意识的动物,我的一切伪装与掩饰都是为了让自己显得没有那么无能和可笑,但是我连呼吸都像在被空气凌辱,我不想吸,憋了一大口气,最后要吸更多,我控制不住我自己,我会让羞耻灌满我的全身,充斥在我的每一枚细胞里。 我本就毫无尊严。 我是被自愿成为奴隶的。 我不必存在。 芭芭拉说她爱我,她知道什么是爱吗? 她对我的爱是所谓的爱欲,它不仅是一种冲动的需索,还是一种隐形的束缚。 第一针打的是施舍,她怕我死在沙姆。 第二针打的是同情,她怕我继续乱跑,想东想西,要给我憎恨她的机会。 她一身轻松却还要自找包袱,她因为爱情变得盲目,因为爱情变得矛盾,因为爱情变得胆小。 我不需要这种爱。 我真的需要爱吗? 如果我能够不受家人照顾,直面风雨,我也就不需要亲情。如果我不用去接触他人,不会将希望寄予他人,不必从他人身上索取价值,我也就不需要友情。如果我孤身一人,最多只会折磨到我自己,那我也就不需要爱情。 于我而言,来自他人的爱都是沉重的枷锁。我想要跑得更快,就需要更加狠厉地拆毁它,但是这副枷锁没有钥匙,我也没有手,我只有蠕动的躯干。 我望到前方的路还很长,但是我已经不想继续配合这场表演了,那些同样看到终点的人还在劝服自己继续爬行吗? 情绪发作致使的以偏概全是存在的,然而我又凭什么得要求自己一遍又一遍地进行反省?人本来就没有义务为别人活着,当一个人能够真正按照自己的意愿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这就是一种莫大的满足。自杀不全为卑怯,否定现有的肯定,跳出已知的局限,现我死亡也是现我实现。 让想要活下去的人接着活着吧,不要阻拦和祝福想要死去的我,我要安静地终止这段不知道和谁的关系。这就是我的反抗,我要去看看有没有例外。 蜘蛛看到约书亚带上了车钥匙,他这是想干什么? “你去哪儿?”蜘蛛跳到了他的身上。 “找人。”景奕关上门后慢吞吞地走到电梯口。 她还给我留了一条腿,她就应该把我的手脚全砍断养在坛子里。景奕的内心在笑,笑得震耳欲聋,但是他要按捺住这份喜悦,在新计划实现前他要表现得和往常没有任何差别。 “那你怎么刚才不去?”蜘蛛快速地问道。 “人还没到。”约书亚打出这四个字后,走进了电梯间。 坐到车上的约书亚问出了一句:“你认为人类的归宿是什么?” “怎么定义人类的范围?还有归宿的含义是什么?是最后的结果还是期望的终点?是现在的归宿还是未来的归宿?”蜘蛛对抛来的问题要理解个清楚。 “挑个你能回答的。”约书亚此刻看上去非常精神,好像抓到了偷他东西的贼人。 “如果是全人类的话,好的归宿是得在未来能解放身体,实现思想自由,不受任何限制地穿梭在宇宙里。坏的归宿就是比现在还糟糕。如果是我自己的话,只有好的归宿,每天都会过得很有趣。”蜘蛛觉得它的回答还是有些简单了,它得再丰富点细节,比如说解放到什么程度,还有怎么个穿梭法之类的。 “你觉得你今天过得有趣吗?”约书亚的眼神落寞了不少。 怎么反差突然这么大,蜘蛛切换成大汉的AI声:“今天还没过完,还是得看看你等会儿要找什么人。” 约书亚看了会儿手表,指针到50分的时候,他开出了车子。 他在枪支店门口下了车,还买了把消音手枪,这是要暗杀谁?就他现在这腿脚,应该是防身更多些? “约书亚,你要杀谁?不找个人掩护下你?”蜘蛛在他头发上问了两句。 “敌人,安排了。”约书亚继续一往无前地开起了车。 他把车开到了人迹罕至的郊外,还把车窗调了下来。路灯的间隔挺远,但还是能照明周围的草木,有些还绿着,有些已经黄了,它们全在呼啸的风声里发颤。 由于并不是很相信约书亚的枪法,十方知硕已经拨打了急救电话,那端给出的回复是赶到这附近需要四十分钟左右。 “这里能有什么敌人?安排的人呢?”蜘蛛悄悄地问他。 约书亚下车的动作要比刚才利索多了,他低沉地回答:“在那,他已经来了。” 十方知硕开启了大美的夜视模式,并将收音调至最大,倒是没能听出有别的脚步声,更是没有看到有其他移动的人类或是里莫利亚人。难道那个东西会飞?还是只有约书亚的眼睛能看得到它? 约书亚拿出了口袋里的手枪,朝自己的胸口打了一枪,他只是稍微屈了身,紧接着又往胸口打了一枪,这才毫无支撑地倒在地上。 两枪都是正对着心脏的位置打的。 第115章 第一百一十五章 他一心求死。 怪不得他是在我到场后才打出电话的,他要先和母亲说自己没事,周日有空可以回去,连那个微笑都是装出来的? 正当十方知硕余惊未定之时,空中降下了一架圆形飞行器,上面迅速跑下了一个动作灵活的果冻人,他抱起约书亚像是被吸进了舱室,然后隔门就毫无缝隙地关闭了。 整个过程不到10秒,蜘蛛甚至都来不及跳回到约书亚的身上,这就是里莫利亚人的急救水平…… 还不到3秒,又来了一架长形飞行器,不过它在空中停滞了5秒,就嗖地离开了。 十方知硕打开了IP追踪,已经显示不出约书亚的方位了,他这么快就被带去海底了?还是飞行器里会屏蔽信号? 那可能还有救! 她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又拨打起电话取消了急救服务。 约书亚为什么要自杀?他看不到希望了?还是这又是他的计策?也可能都有? 为什么还会有第二架飞行器?它是为了追前面那架飞行器?不太像,应该也是准备救人的,结果没看见约书亚就溜了。 也许至少有两个里莫利亚人想救约书亚,一个可能是芭芭拉,毕竟她还把约书亚亲自送回来了。另外一个是左莘卡还是序旿? 十方知硕打开了左莘卡的IP追踪,她还在沙姆,那大概率不是她吧? 芭芭拉救约书亚的目的是什么?难道是想要继续折磨他?约书亚的母亲在电话里那么激动,明显是觉得儿子的处境非常危险,可能她被绑之后约书亚通过牺牲自己让他母亲先回去了,约书亚那条腿到底经历了什么? 他们的速度也太猛了吧,是有跟踪约书亚吗?还是在他的衣服上、车上、手表上又或者是身体里放了高端定位器? 果然约书亚主动问问题就没有好事,十方知硕回放了一遍约书亚到宿舍电梯口的“死亡记录”。 刚开始,他的表情确实少了些平时的冷峻,但是也没有迟钝到不会回答问题的程度,谁知道他在想些什么?到车上后才开始有了比较明显的转变,节点又是在归宿,约书亚要找到他的归宿,所以选择了自杀,他们做朋友的互通点是这样的……以后这就是敏感词了,全都是无声的崩坏狂。 我昨晚过得不有趣,一直在房间里想办法,现在也过得不有趣,一直在路边暗批你,所以你得回来,让我接下来过得有趣点。十方知硕不知道自己的祷告语是说给谁听的,但是管它有没有用,先祷了再说。 她打开了英诺森提房间的监控,英诺森提已经睡着了。还是英诺森提比较让人省心,这个点就是应该安安稳稳地在床上睡觉啊。 约书亚一开始要找序旿,查黑餍,到后面又要“搞”神罚,他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他找到了左莘卡,知道了序旿所知道的真相,但是这还不够,他还要继续瞒着我去办事,顺便救了辛宾伦的母亲,之后也没有打算立刻回福诺瑞,可能是还想待在沙姆做什么事情,就比如从肯采那挖出点神罚组织的线索,结果芭芭拉拿他的母亲威胁他回去,他才回去了。 如果约书亚知道序旿还没死,那他被芭芭拉盯上后是不是就得自杀,省得被她知道他们俩之间的真相? 芭芭拉的逼供思路是什么?约书亚宁死不屈,她就放约书亚的母亲回家了,还把“断”了一条腿的约书亚也送回来了,在约书亚刚了结自己性命的时候她来救他,这是硬的不行来软的? 里莫利亚人的科技都已经这么发达了,还不能让约书亚招出真相?这是不是意味着还有一丁点希望? 那个果冻人也太精致了,是用什么材料制造的,和人类的肢体一样好用,里莫利亚人已经可以解放身体了……我刚才怎么就没蹦到约书亚的身上,说不定现在都已经看到“世外桃源”了。 蜘蛛又见到了地上喷溅的血迹,和在医院走廊那晚一样,这是切实从他身体里流出的血。 是啊,那是他不舍得牵连的朋友,他全身出血流脓,死得莫名其妙,还掀起了铺天盖地的言论,无辜地牵连到家人,让他们担惊受怕。约书亚肯定会怪自己没有能力保护到他,不能救他。 里莫利亚人随时都可以绑架他的家人,他一点安全感都没有,但是还是得守着他和序旿的真相。 是他装得太正常了,让我以为他一点事都没有,但其实他已经很累了,他藏了太多没办法发泄的情绪,最后撑不下去了。 约书亚可能不是一个好人,但是他现在伤害到的都是自己。他不会逼迫我去做不想做的事,不会刨根问底地问我有关我的具体信息,只能想法子背着我去办事,没有把大美关起来砸坏掉,没有威胁过我,没有凶过我,没有吵醒过我,甚至连枪都要买消音的,这附近又没人。 他是有多不想活了,还得再给自己补一枪。活着比死去更痛苦吗? 十方知硕的眼泪掉到了自己的防水外套上,发出了响声。 如果他还能回来的话,我可以保证一天不骂他,还要夸他,不是可怜他才夸他的,是他真的已经很棒了,是我目前为止遇到的最棒的人了。 要是他被关在海底了该怎么办?他的母亲周日没看到他会去疗养院找他吧?如果严重的话,他母亲会不会精神病复发然后寻死?那个时候我先联系下她,让她再等等? 约书亚为什么说他周日有空可以回家,说周五周六回家不行吗?今天周三,那得再过四天才能到周日。 他连遗书和遗言都没有吗?难不成这是某种暗号? 十方知硕点开了约书亚的个人名片,他的签名已经变成省略号了,应该是在回宿舍的路上改的。周二5个点,周三6个点,那周四是不是又5个点了? 按他之前说的话,护士第三天会告诉英诺森提他的朋友死了,那就是罗雅也会看他的名片。礼拜单数日是6个点,礼拜双数日是5个点。如果碰上周日他死了,没法改签名,那周二,也就是第三天,罗雅也能告诉英诺森提他的朋友死了。 约书亚早就交代好后事了。 第116章 第一百一十六章 我想要得到的东西就必须要得到,但是我不知道我想要得到什么。 我是培育器里成形的改造胚胎,我不知道我的基因提供者是谁,系统给我分配了一个随机的名字——芭芭拉。 显示器上还有一个数字,我已经靠营养液在培育器里存活了20年,这二十年里我没有产生过离开这里的想法。 有一天,看护人有了些变化,它的动作变得异常迟缓,眼球也不能再显示出以往的景象了。不到一分钟,自检系统就亮起了提示灯,它走出了培育室。 我想知道它接下来的行动,于是我伸出了手臂,触碰到了罐舱的壁面,它感应到我的请求后,便退去了营养液,将我迅速烘干后,自动打开了舱门。 看护人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另一个执行者,它识别到我已经走出了房间,便按照程序离开了,这里不再有属于它的任务。 左边是别的培育室,右边是基因改造室,前边是大厅出口。 我要接受什么项目?目前的我只会感到干渴,可以控制皮肤进行呼吸排泄。我走进了改造室,划看着详细的建议方案,最后觉得如果能具有更加出众的视力,那我应该就能更早发现到看护人的问题,并提醒它早些排理故障。 当我有了更加广阔的视野,还没走出大厅就看到了外面的一个同类。因为信仰,我们一般不会互相打招呼,都表现得极为陌生。 他准备去人类社会,所以拐向了离园,那里停放着速度最快的球内飞行器。我暂时不打算离开雾岛,而是拐向了体验馆。 我认真地挑选着剧本,可游戏始终是游戏,我能够轻松地修改我的体验值。我可以一秒长到35岁,也可以一秒变回一个婴儿。我想遇到什么人,想做什么事情,就只需要去输入限定条件,我不想让一切都变成已知情况,也只需要调整为系统随机模式,并且还能够随意修改意外值。 我用三年时间完整地度过了28种人生,其中我印象比较深的人生有2种。 第一种人生花费了我一年时间,在这个人生里,我的看护人没有出现故障,它一直陪着我。很平淡,没有任何突发事件,于是我在培育器里待到了1002岁。我设置了随机模式和意外值为10%,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发展。 看护人依旧没有出现任何故障,一切风平浪静。我将意外值升高至60%,看护人变成了和我一模一样的同类,她说了一句话——很高兴认识你。 我没有感到高兴,但是诚然有些意外,这的确是现实中不会发生的事情。 我与她聊起了天,可是她要问什么要答什么我全都知道,我就开始默认跳过与她的对话内容了。我将意外值升高至90%,她的问题和回答变得天马行空,我仿佛被她牵着走了,要按照她的想法组织我自己的语言和行为。 我能够接受这种意外,我要看看更离谱的程度会是怎样的。我将意外值升高至98%,她没有再和我说话了,而是邀请我跳了一支舞,在中途她吻了我的嘴唇,又吻了另外一个同类的嘴唇,她说我们的嘴的触感没有区别,还说即使别人和我一样,她也只爱我一个人。 我不相信她说的话,把情节设置成了她有了另外一个爱人,她接下来对我的态度是怎样的? 果然,她只爱她了。她和那个同类将我与她一起做过的事情全都做了一遍,我正准备离开,结果她急匆匆地跑向我,与我说道:“其实我爱的只有你。” 原来意外值增高后可以影响到情节设置,我轻松地将意外值升高至最高值99.9%。她直接和我有了一个5岁的女儿,她也和我们长得毫无差别,包括身高。 需要给女儿取名字吗?我觉得她可以叫做卞泠,我的看护人否决了我的提议,她说叫她妈妈就好了,她比我们更年轻,可以当我们的母亲。 我和看护人以及妈妈来到了基因改造室,妈妈出来后变成了一个男性同类,他让我们唤他安德烈。他要与我私定终生,我们把雾岛摧毁了,在海里畅游了13周后,又和看护人一起飞上了太空。看护人变成了一个小女孩,她说她想把她的名字刻在陨石上,她只刻了一个字——泠。 我的眼珠掉了,但是我能够看得见东西。我看到看护人把我的眼珠踢到了安德烈的嘴巴里,然后我的眼眶就呕出了一朵蓝色的鲜花。 这朵蓝色的鲜花散发着非常诱人的香气,让我忍不住想要靠近它,但是它瞬间变成了一只黑豹,我的鼻子被它舔了一下。我变成了一只金色的鹦鹉,安德烈在我面前把看护人变成鸟笼,并且把黑豹关了进去。 我修改了情节,想要把黑豹救出来,但是画面直接跳转到了一个纯白色的房间,里面什么都没有。我又修改了情节,我想要回到我看到蓝色鲜花的那一幕,我居然可以回去了。 我正准备靠近它,它变成了第二个安德烈。我不要什么安德烈,我得把情节设置得详细些,要把场景完全地复原。经过三百多回调试,我觉得我放弃了,99.9%的意外值让我回不到我想要的轨道。 这时我意识到了我的想要,我的想要变得强烈了,原来我想要我得不到的东西! 我很快就接受了雾岛建立在我头顶的情节,我成为了一个小矮人,但是我能把整个雾岛摘下来,当成戴到我食指上的钻石。 18个孩子在我身边蹦蹦跳跳,他们长得奇形怪状,有的没有头,有的没有身体,有的则很正常。有几个孩子会叫我姐姐,有几个孩子会叫我夫人,还有一个孩子会叫我芭芭拉。 她是一个巨人,但是她没有把我踩扁,而是直接碾碎了我,让我化作了一阵风,飘浮在海底还能卷起路过的鲸。 我在海底看到了空荡荡的鸟笼,便钻了进去,于是变回了那只金色鹦鹉。我要溺死在水里了,而且没有看到什么转机,这是这个人生要结束的信号吗? 我在那等了有半年,一直没有死,就准备再修改下情节,我要变成我的看护人。我重新回到了培育室,人生结束了,因为我报废了。 第117章 第一百一十七章 在第28种人生里,我将意外值设置成了90%,并且暂时将角色选定为一个古代男性人类,年龄22岁。 有许多女人和男人会向我表达好感,我全都婉拒了。他们中的一些人说他们会继续等待我回心转意,我认为他们的心意只能是单方面的,不会对我造成任何影响。 我遽然遇到了一个身形普通的姑娘,她只是在大街上卖艺,我觉得她的歌声值得我为她停留一阵。她在表演结束后,迅疾地抱住了我,我没有反抗,但是问了她为什么会对我这么热情。她只回答我她非常感谢我,她可以不需要我的钱币,只希望我能天天来听她唱歌就好。 这般简单的请求,我当然可以答应。第二天,我如期而至,她却不见了,这时一个女人和我说那个唱歌的姑娘已经被卖到贵族家里当小夫人了。 我想要看看她过得如何,便得上贵族家做客。她已经是穿金戴银,打扮得艳美绝俗,而且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这时,我有了一个诡异的想法。我问她愿不愿意放弃现在这样的条件,再继续回到大街上唱歌,因为我想听她在那唱歌。 她出乎我意料地说她愿意,然后她就摘下了她所有的首饰珠宝,和我一起快意当前地跑到了大街上。她正准备唱歌时,我变成了她,她变成了我。我看到他脸上爱慕的神情,这才意识到她看到这种情景时该有多么感动。 我又变回了我的角色,但是这回她又不见了,一个男人和我说这里没有什么唱歌的姑娘,只有一个会巡诊的女医生。 我修改了情节,我不要女医生,我要那个唱歌的姑娘。那个唱歌的姑娘又回来了,我继续听着她唱歌,她的嗓子发出了怪声,吓跑了其他人。我还驻足在原地,并且意识到她需要休息,所以制止了她。她认为我变心了,因为她想继续为我唱歌,就算唱哑了也会很快乐。我不喜欢她的这句话,首先我没有变心,其次我不想她把嗓子唱坏。 这下我又变成了她,她又变成了我,我看着他带着气恼的神情瞪着我。不可能,我不是这样的,这是意外,我没有瞪她。 我修改了情节,唱歌的姑娘的嗓子不会哑,我在她眼里永远都是温柔的样子。这次修改后,她没有不见,而是回到了我刚遇到她时的那一幕,是时空流转了? 我把体验进程倍速了,原来在限定条件下,只有这一幕能够存在。我意外地无法触发新走向了,除非我删除掉这种限定词。 凭什么我要陷入这种两难的境地?我准备退出游戏,马上进入第29种人生,但是在画面的最后一刻,那个姑娘流下了眼泪,与我说了一句请你不要走。 我的心情没有一丝起伏,她不过是一个虚拟角色而已,但是我不想看到有虚拟角色因为我流眼泪。 接下来是要加上没有人为我流泪的限定词进行游戏还是出去逛逛?我整整想了一天,最后决定了去离园,如果我面对的是真正的人类,那意外值也许不仅能达到我想要的程度,而且还可以受到我的把控。 我挑选新南岛的安蒙亲王作为我的看护人,他倒是给我安排了一个他极为看重的身份——独生女。 人类中的王亲贵戚似乎认为仅有一位子嗣是件稀奇的事情,安蒙在碰到这种问题时通常只给出一种回答:“有她一个就好。” 他真是这么想的吗?我告诉他的朝堂对家,安蒙的私邸中藏匿了大量的机密文件,他被我这番举动惊吓到后直接漏了馅,诉苦地向我下跪坦白道他是说了谎,但是请求我放他一条生路。 我确实宽恕了他,但是也不再与他说话了。 大部分人类会因为我的外在形象而目眩神迷,惊讶万分,但是这对于里莫利亚人来说不足为奇。毕竟大家都是通过筛选而来的,没有达到标准自然不会被移送至培育器。 我暂时不觉得在人类社会的生活有体验馆的有趣,我还没有遇到令我感到意外的事情。 由于感官的耐受度过高,很少有人可以和我一起参加些简单的娱乐项目。他们怕那是他们人生中的最后一次跳跃、下潜和攀登,所以大部分时间我都只是一个人玩,中途也许会遇见些具有冒险精神的人类,但是最后我总是看不到他们了。 也是,如果人类能够超越里莫利亚人的身体素质,那只能说明两点:那个人类被改造过了,或者那个里莫利亚人没有被改造。后者的可能性会更小些,因为里莫利亚人基本上不会自己生育孩子,而人类可能会成为改造类,或者是被里莫利亚人带回雾岛。 在体验馆里我不仅能随便定义自己的外貌还能变成各种各样的生物和非生物,可是在人类社会里我要想正常地摆脱一成不变的风格,还需要自己亲手研究设计穿搭。 0.1记里变成了一天,一件裙子从图稿到实物产出需要我付出行动了。我从不委托任何人替我进行设计和选购材料的工作,这确实是消磨时间的一种方式,我也没有什么意外的。 我结交了些这个层级的朋友,她们很闹腾,我可以比她们更闹腾,但是我知道我心里的那汪泉水连个气泡都没有冒出来。 吉安娜是一个胆子很小的女人,但是她一点都不害怕自己将来要找到的丈夫会是个人渣,她很渴望爱情,而且更忍受不了自己会孤独终老。 这种思维我可以理解,而且有一种预感,她的丈夫一定会是一个人渣。 她与科林结婚了,我觉得科林不算是真正的人渣,他反倒有些幽默,是那种恃宠而骄的,但也的确是不会三心二意的人。 然而,在母亲去世后,他对自己的状态非常不满意,天天摆出副消极的样子博取吉安娜的同情。我提醒了下吉安娜,就像我之前的那个诡异的想法一样,我问她要不要和科林离婚,我觉得她离婚后的状态会更好。 她却与我说她不愿意,她爱他,她会等到科林回心转意,恢复正常的。 第118章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既然吉安娜心意已决,那我也就静候佳音了。毕竟这里不是体验馆,这些人类有他们自己的意志,我倒是想看看他们会不会后悔自己先前所做的决定。 迦特的医生竟然把科林治好了,他让表演哭戏都要靠眼药水救场的科林大哭了一顿,还让他不断地喊出了吉安娜的名字,也许他牵引起了科林的情感? 我觉得我可以增加些他的工作难度,但是我没有什么困扰,只能先输了个限定条件——我有睡眠障碍。 我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我变成了那个唱歌的姑娘,主动热情地向他表示出我对他的爱意。我不得不承认这是不经思考的,又或者是无需思考的一种行为。 他没有任何欣喜,甚至没有因为这句话而提出疑问,我没有看到我想要看到的反应,只能撤回了这句话。 他给我的意外度好像已经达到了99.9%,在这种情况下,我起先的限定条件不是很管用了。如果我想再和他有进一步的自然接触,就要添加新的限定词。 我通过分析他的资料,发现了他的父母都是受消者,而他居然能够在福诺瑞拥有正常的记忆力,是他接受过改造了?还是他的基因是一个系统漏洞? 因为这里不是体验馆,所以他可以随时中断和我的联系,我需要缓冲一下,我应该更换另一种情节了。可是我觉得这种想要继续的心情重新钻了出来,难道在人类社会我还能失控不成? 不知为何,他发现了我的身份,这大概率证明了他是接受过改造的人,他与其他同类接触过,他有能力杀死我。 我是否要先行解决掉他?这个问题困扰了我许久,我对他产生了不舍。在不触犯信仰的前提下,我还是更想了解下他的对外警惕性、生活模式和行为动机。 他对我的这种举措非常鄙视,我必须要向他解释,但是他不会相信我,我不能再让这种桥段发生,我绝对不会再派人跟踪他。 他也是一个高傲的人,却能为母亲拉起自己的袖子,这说明了他有与其他同类接触过,但是所知道的信息并不足够威胁我,能帮助他的同类极大可能不存在了。 我有些高兴,但不是因为他变得弱小了,而是因为我在他身上找到了许久未见的纯粹情感。我们的故事可以继续下去了,但是情节总在我放松的时候产生变化。 他不会求我去救他的母亲,不会离开人类社会,他宁可死在陆上。 我要怎么救他?也许我越干涉越糟糕,越回不到我想要的轨道。那就先让他按照自己的意愿生活。 他的朋友要死了,和我的看护人一样猝然。因为躲过侦测功能的休眠病毒苏醒了,病毒苏醒,生命就会长久睡去。他还不知道这个消息,我得让他知道,他至少得和他的朋友说上最后的话。 他确实从沙姆赶到了勒贝索,但是没有任何联系我的意思,这是因为他只是想了解新病毒的情况?原来这个朋友对他来说不够重要吗?还是他的亲人对他来说更重要? 定位神经元显示他又回沙姆了,其实他更想要调查神罚的真相,原来他想帮助更多的人类。那不过是因卢瑟人妄自尊大的游戏,他却异常地投入,甚至可以把自己的性命当做赌注。 我对他的期望超出了意外值的最高上限,漩涡般的失控席卷而至。 我用我笨拙的方式知道了他有多么不爱我以及他真正爱的是什么。爱他的人有很多,所以不缺我一个。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矛盾感,他理智但是冲动,他严冷但是博爱,他脆弱但是坚强,他多面,但是却站在了我的对立面。 他将枪口对准我时的眼神像一枚子弹,它让我第一次产生了痛觉。 他说永远不会爱我的时候,我已经不痛了,但是我已经报废了。 他的背影离我越来越远,远到连我都快看不见的时候,我才知道泪水真的会影响视觉。 我总是在思考他为何会讨厌我,是因为我强行输入了限定词,让剧情为我服务,导致他失去了他的自由。 如同我相信我的直觉一般,我相信我爱他,他也只是相信他不爱我。他的永远对我来说只是一瞬,可是初见他时的那一瞬,对我来说就已经是永远了。 这是我最后一次添加限定词,既然他不会爱我,那就让他带着对我的恨意再看看这个世界。也许他还是不愿意活下去,但是我不希望太快见到他。 我做了一个梦,在这个梦里,我看到他被关进了一个偌大的笼子。我没有进行任何的补救,只是无声无息地围绕在他的身边。 已经不是现实了,所以我便能在摆脱信仰的幻境中知道他真正的想法。 他感受到了我的存在,睁开了双眼,并且说了一句:“为什么要整醒我?” 这次是他向我提问了,我才开口回答了他:“因为命运使我出现在这里。” 他听不懂我的回应,因为我只是一阵风,只能轻轻地掠过他的发丝。他在那个笼子里待了很久,没有想要出去的意思。他觉得我在自由的同时也固步自封了,我可以随意地穿透这道束缚,却不能去到更远的地方,只能同他一起受困。 他不想要我的这种陪伴,可是他不知道,这里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地方,这里曾经是离我最远的地方。 我没有办法为他拆除掉这个笼子,即使有,我也只会选择让他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来。不管需要耗费多长的时间,我都要成为那个见证者。 他渐渐地习惯了,但是并不快乐,他再次说了一句话:“我是在看到结局后选择回来的。” 我理解他拥有浩渺的视野,能够极目远眺到大多数人无法走到的结局了。如果他不想迈出任何步伐,那就停留在原点吧。 不到一分钟,他出乎我意料地要走出这个笼子。原来他把已经看到的终点当成了起点,他要去看看起点后面还有什么。 我跟随着他一同离开了这里,他似乎跑得越来越快,快到能够带动我变成一股新的飓风。 我微笑着醒了过来。 情感的复杂程度确实讲不清,道不明。纵使我心中有千言万语想要说与他听,也终将沉默。 第29种人生中没有人为我流泪,过程充满了意外,这是我想要的。 第119章 第一百一十九章 那棵无花果树没有果实,只有繁茂的枝叶。 景奕坐在那块布满苔藓的巨石上,接受了自己所看到的一切,没有结果也可以是最好的结果。 在这个时候,那个许久未见的人来到了这里,并且同他一样地坐到了潮湿冰冷的巨石上。 “谢谢。”景奕看向他。 他回以微笑。 他们似乎都是将自己与世界完整抽离开的人,只是静静地凝望着那条千古一律的道路。 为了产生目的而活,逐渐地失去目的,为了失去目的而活,逐渐地产生目的。简单伴随着困难,存留伴随着失去,拯救伴随着毁灭,矛盾与抵牾彻里彻外,所在皆是。 一滴水映射出了光晕,它汇入了海中,彻底地失去了自我,消失得荡然无余。它同时也能够完好无缺地顺时而动,随物应机,移步换形。成为能够接受集体的个体,成为能够包容个体的集体。不再期待,不再贬斥,主动地成为捆缚,去解放自己的主动。 “你如何看待爱?”景奕已经有了新的答案。 他回答道:“是钥匙,也是枷锁。” 最糟糕的下梢已经显露了,但是它还不够糟糕。等待的例外没有出现,但是它可以将要存在。 空白的纸页上会记录下怎样的故事?它是载体同时也是讯号。透过它所表达的信息,将思考引领到纸张本身,再让纸张本身涵盖思考,延伸出一场自由的旅行。 遗憾的边界不再鲜明,上下沉浮的心境一路风清。 走了,来了。 稳定舱中的景奕恢复了知觉,四周洁白无瑕。他想要起身,感应到重力变化的稳定舱发出了信号波,便有一个果冻人来到了他的身边。 “请您等待3秒。” 它说完这句话后,舱盖就打开了。景奕将腿迈出踩到地板时,已经和平时没有了差别。 这里并非死亡后的世界,景奕看了眼自己的身体,一件崭新的黑色外套,而内里的灰色长袖已经变成了白色长袖,全都不是自己原来的衣服。他用手摸了下自己的胸口,那片皮肤也与往常没有区别。 “你受谁的指令?”景奕平静地问道。 “未获取回答权限。” 果冻人说完这句话,就向隔壁的墙面一挥,一本书被里面推送了出来。 这是送给芭芭拉的那本哲人回忆录,景奕拿起了这本书,夹在其中的白纸也还在。 “即将着陆,请您准备好。”果冻人站在原地。 时间是5:19分,停在车头上的蜘蛛看到了飞行器。它好似位降落人间的天使,而且有一个熟悉的恶魔从容地走了下来。 离谱!不过很靠谱! 飞行器转瞬即逝地离开了,只剩下更加清晰的晨光留在这里。 “你为什么要自杀?”蜘蛛朝约书亚喊道。 “我为什么要出生。”约书亚瞧了眼地上的血迹,随即捡起枪打开车门,还把书放到了储物格。 蜘蛛跳到了他的肩上,它加紧问道:“所以你是觉得自己不应该出生,还是要继续找答案?” “无所谓。”约书亚回答的语气倒是很沉稳。 他从扶手箱里拿出了一把笔,还打开了一端的盖子,这是把刻刀。 他翻开了自己的袖子,往手臂上划了道线,马上就有一点鲜血冒了出来。 可以感受到痛觉,也还是会流血,那就是修补或移植了心脏和皮肤,景奕用纸巾擦拭刻刀、手臂和枪,把纸团放进垃圾盒。 “你倒地后有两架飞行器一前一后地飞过来了,咋回事儿?”蜘蛛看到约书亚这般测试的动作,稍稍轻松了点。 “发我看下。”约书亚将刻刀收起。 蜘蛛将空中视角和地面视角的视频都发给了约书亚,他神色平坦得像面镜子,没有任何起伏地看完了录像。 “你原先知道自己会被救吗?”十方知硕认真地问道。 约书亚的瞳孔又变成了清寂的角落,他回答道:“死去的是我,留下来的是我的敌人。” 蜘蛛顺着约书亚奇怪的逻辑再而问他:“哈哈哈,你会不会复活把你的敌人杀掉?” “不会。”约书亚准备离开这里。 他们在我的身体里安插了监测生命体征的东西,我被人操控了,那个人大概率是个里莫利亚人。 序旿不需要通过我泄露信息才能调整计划,他“没有”计划,而且他不想让我回想起与他谈论的内容,所以才封锁了那个记忆模块的正常功能,但是有一个人察觉到了我的异常性,他控制我喝了酒,让我想起了黑餍和因卢瑟,我才按照自己的意愿继续催眠自己回忆起了完整的经过。 为什么那个“人”拥有如此自然的操控神经意识的技术却不能直接控制我说出实情?一定是有什么东西限制了他。那个限制可能是序旿告诉我的东西,也可能是序旿本身。 芭芭拉是因为我知道的信息与序旿有关才感到紧张,所以想要采用各种方式试探我能对她造成的威胁程度。 当我回想起被封锁的记忆,看到了碎片上的文字,我就同时具备了盾与矛。封锁的记忆能够保护我不受里莫利亚人的直接侵害,碎片上的文字能够让我拥有足以要挟里莫利亚人的条件。 序旿是里莫利亚人最大的隐患,但是他并不想杀害里莫利亚人。他相信我会为了反抗而死,所以能够帮助他完成他的计划,那个没有任何意义的计划。他同时也受到了限制,所以他才不能直接和我说明这些信息的作用。他与里莫利亚人必须保持相互约束的原因是他在等待一个契机,而这个契机与我有关,与人类有关,与黑餍有关。 芭芭拉不在乎消是否能够成功运转,即使束缚人类的消失效了,对于人类来说也只是稍稍加快了发展速度,这对于里莫利亚人来说完全构不成威胁。她用极端的手段想让我改变主意,陪她去深海,是因为她认为黑餍会危及我的生命安全。 里莫利亚人没有灭绝人类,只是在暗中操控着人类,他们有概率会把黑餍的消息告诉少部分人类,帮助他们逃过黑餍的袭击。然而,教务会还有部分人不知道黑餍的具体消息,所以才有还在调三惑四,而不是抓紧逃命的人。 不过,黑餍能够控制,而序旿有机会控制它走向他的计划,只是里莫利亚人可能还不知道。 第120章 第一百二十章 当卓娅打开大门回到家中后,会发现屋内还有一个房间的门紧闭着。 奕的老师说景奕早上没有去学校,她打了座机号码但是无人接听,于是又给卓娅打了电话。她在电话里告诉卓娅——如果他不是身体不舒服的话,至少得提前请个假,不然这会影响到她的工作。 卓娅敲了两下房间的门,她还喊了奕的名字,里头传来了动静,奕很快就把门打开了。 “你身体不舒服吗?”卓娅弯下腰,摸了会儿奕的额头,发现他并没有发烧。 奕摇了头,面色无恙。 “你为什么又回来了呢?发生了什么事?” 卓娅扶着奕的后背,和他一起坐到了客厅的沙发上。 奕刚开始是沉默的,后来才说了一句:“我下午会去。” 可是卓娅想知道的是他上午没有去教室的原因,她觉得也许奕是和同学有争执了,所以在午饭的时间又开始问他:“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 “没有。”奕快速地回答完照旧吃起了午饭,很安静,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卓娅本来还想再与他确认一遍,但这时有一通电话打来了,是她负责的学生,他要向她咨询些有关夏令营培训的注意事项。 等她回到餐桌后便看见对面的座位空荡荡的,奕已经把他自己的餐盘收走了。他背上书包要去学校,手里还带着袋黑色的垃圾。 “那里面是什么?”卓娅看到袋子的下侧方被透明的尖角戳破了。 “奖杯。”奕准备关上屋外的大门。 卓娅跑到了院子里,她拿过奕手里的袋子。 “为什么要扔掉呢?” 卓娅对奕的行为很疑惑,他当时赢得比赛的表情明明很高兴。 “不想要。”奕准备从卓娅的手里拿回袋子。 “我帮你扔,刚刚好顺路,你先去学校吧。”卓娅没有把袋子还给他。 在奕离开之后,卓娅把袋子里的奖杯和奖状全都取出来藏到了自己卧室的抽屉里。她还给奕的老师打了通电话,对方先是问起了景奕的身体情况,卓娅则回答她景奕是因为心情原因没有请假,他现在已经出发去学校了。 他的老师听到回答后显然没有什么担忧了,但是卓娅开始询问起景奕在学校的表现。 “他学习成绩没有退步,作业都有完成好。” “好的,谢谢。” 可是他已经很不正常了。 卓娅简单地结束了通话,她认为在那个老师看来学生的成绩就是衡量其表现的最重要的指标,并不需要留意成绩以外的情况。 肯也觉得奕的举动不严重,他既然下午都能去学校了,那至少在上午的时间里已经把事情想通了。 对,我们总是认为没有问题,这才是最大的问题。 卓娅在经过自己的分析之后决定带奕回迦特,她会去一所新高中当老师,但是不会再接手毕业班的教学任务了,她要抽出更多的时间和奕相处,而且要让他远离这种成绩至上的“重点小学”。 奕没有抵触情绪,这甚至让卓娅以为她确实找到了奕不愿意去学校的原因。 直到搬家时,奕发现了被藏起来的奖杯和奖状,他对它们没有任何的厌恶感,甚至还主动地把它们摆到了自己可以够得着的柜架上。 既然他不讨厌它们,那当初为什么要把它们丢掉? 卓娅把心里的话同步地讲了出来:“既然你不讨厌它们,那当初为什么要把它们丢掉?” “可是有用。”奕转过身就去收拾自己的其他行李了。 他似乎向什么东西妥协了。 包括这一次,他遇上了这么危险的事情,卓娅仍然不知道奕是怎么能够再次恢复“正常”的。 “你吃早饭了吗?”卓娅问向奕,但是手里已经在准备奕的佐餐酱了。 “还没。”奕放下了手中的送检箱,并从中取出了两包采血器。 他分别给伊达和卓娅抽了血,然后将样本妥善地放置到箱子里。 “我知道她给我的枪里没有子弹,知道她是想怂恿你自杀,所以才说的朝我打。”奕沉声陈述道,而后分别看了伊达和卓娅,音量有减无增地补充:“我不需要你们通过贬低自己,伤害自己的方式来救我,不需要。” “你觉得你是我的负担,这对我来说确实是负担。”他的这句话没有责怪的意思,但是谈不上认可。 卓娅理解这些话的意思了:“嗯,我不会再这么想了,但是,奕,我把你当做我的一部分,这不代表你就要对我负责,我做出的选择是为了我自己。” 奕点了下头,便准备到餐桌那吃早饭。 “你有没有什么烦恼的事可以和我说说的?”卓娅一直憋着自己的想法,她努力地控制住自己不往可怕的方面去揣测,不然她真的吃不下这块面包。 “已经解决了。”奕回答得很轻松。 卓娅有时会顾虑自己是否过于唠叨了,但是她又很清楚自己的儿子并不能完全让她放心。 “解决了什么呢?”卓娅眼前的景象变模糊了。 “实验数据的偏差。”奕抽了张手肘边的纸巾递给了卓娅。 他不是隔着四周的墙壁,把自己关在一个小角落里,而是流荡在空中,即使在你的眼前,都永远不知道他是什么形状。我把他带到了一个不属于他的世界,所以真实的他才会离我如此遥远。 卓娅收住了眼泪,她欣慰地喝了口牛奶。 昨天她还盼望着奕什么时候能回来吃顿饭,现在他就已经不慌不忙地坐在这了,她应该开心才对。不要再去思考那些问题了,它们不是一定能解决的问题,而且可能会牵扯出更加复杂的问题,她应该更相信他可以面对这个世界。 没有败叶必须修剪,自行生长的草木也根深枝茂。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卓娅此时是欢喜的,她觉得自己已经足够幸运了。 虽然还不知道奕做了什么能够使她恢复记忆,但是他总是能做好自己所规划的事,向来如此。 “嗯。” 她还能记住奕刚才的微笑,和她回忆里的一样。 第121章 第一百二十一章 毫不谦虚地说,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天才。 虽然我的想法在绝大多数的时间里并不被外界认同,但是如果每个人的想法都一样,那还要那么多人干什么? 幼儿园的老师把我关进了洗手间,是什么让她做出了这么恼羞成怒的事情? 她说我中午不睡觉,还发出了噪音,让别的同学不能好好休息。 先抛开事实不谈,为什么幼儿班一定要集体午睡?对于我这种精力充沛的人来说,强制性的睡眠简直就是在侵犯我的人身自由权。 我当时睁着眼睛,满脑子都在想那件事,但是连个翻身的动作都没有,整个人老实得像颗过期的糖果,牢牢地粘在包装纸里。 午睡时间结束了,我敢肯定已经两点半了,毕竟我的手表不会骗人。 “我看见她打你了。”我说出了这句话,就和我看到电影里突然出现的证人指认嫌疑人一样激动。 隔壁那个尿床的同学没说话,而且他也不是在看我,而是在看我的背后。 于是我就被这个老师抓到洗手间里了,即使她的表现看上去像是占了上风,但是我起码能找来那个同学证明我的清白。 谁知道他已经吓呆了,可能还没清醒吧,他们都睡得很沉。 我多动症外加善于顶撞老师的好名声在班里传开了,这对我来说不是坏事。因为这两种形容词不含贬义,只有那些带有刻板印象和不清楚真相的人才会在听到上述结论后显露出反感的表情。 我的父母都是恪守传统道德礼俗的人,他们自己也时常感叹我的标新立异,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负负得正吧。 我在幼儿园里找不到合得来的朋友,但是每天都会给自己找乐子。 尤其是那种可以引起别人反应的玩具,如果有现成的,那我就把它找出来,没有的话,那我就自己看看能不能把它从我的脑子里造出来。 有一个女同学注意到我在地上用小石块搭起了一个小屋子,她带着她的好奇心蹲到了我身边。 “这个是给谁住的?”她问我。 “你猜?”我笑着看她,就像在等着解开礼物盒的装饰带。 她嘴里立刻蹦出了一句:“蚂蚁公主?” 她的推测好梦幻,但是蚂蚁公主会是什么样子?它和蚁后会是什么关系?公主的定义是什么?这很复杂,得考虑到各种情况,要投票吗? “不是,你要看吗?” 我还是得让她主动,这样才有意思。 她眨巴眼睛,点了点头,这正是我拿开屋顶树叶的最佳时机!她极为认真地往里瞧去,然后就魂不附体地大叫了一声。 “好恶心啊!”她跑走了,头都不带回的。 她是在说里面的毛毛虫,还是在说我? 如果是毛毛虫的话,那毛毛虫还挺冤枉的,得等到变成蝴蝶之后才能拥有人们喜欢的样子。 如果是我的话,那我要不要稍微解释一下?不过她刚才是往哪个方向跑的来着? 我后来不知道忙啥去了,就很自然地忘记了这一茬儿,结果坐校车回家的时候就没有女同学愿意坐在我旁边了。 她们好像害怕我? 她们难道觉得我会从隐蔽的口袋里掏出一条蠕动的毛毛虫,然后扔到她们的头发上又或者是文具盒里? 我和男同学组队玩街机游戏的时候,他连输了三把,于是他便找了个比他大三四岁的后援,后援显然很自信,也确实让我以为自己即将苦战一把。然而,我又免费玩了一把,甚至比上一局还轻松。 那个家伙不太乐意了,他正经理由找不到,就是特别轻蔑地对我说了句:“难怪没有女孩子愿意和你在一起玩。” “你什么意思?”我倒不是生气,而是真的有疑问。 “你很强势,什么都要听你的,你根本不会听别人说话,而且你好胜心很强,你以为你赢了吗?只是我让你而已。” 小学生后援抛出了他的铁证。 我强势?我确实不弱势。什么都要听我的?我说的有道理,那当然要听我的。我根本不会听别人说话?很少有同学和我说话啊,有可能是我走神了?我好胜心很强?有实力当然要全使出来啊,难不成还得藏着掖着?过分谦虚就是骄傲。只是你让我?你确定吗? “那再来一局。”我已经把游戏币投进游戏机了。 “不来了。”小学生后援准备回家吃晚饭了。 起先我还没觉得不对劲,但是转念一想后便开始认真缕析起来,最后洞若观火了。 他们为什么会觉得我强势?是因为我不服那个老师,我连她的话都不听,当然会变成她口中的反面教材。我和老师作对,其他学生当然得加紧远离我,省得近墨者黑,一起被老师针对。他们对我已经产生误解了,但是我自己却恬不为意,所以一传十,十传百,就连刚和我见面的小学生都能知道我的“好名声”了。 我被孤立了,可是我做错了……什么? 男同学还会有几个和我一起玩,只是女同学都对我讳莫如深的,所以我得去找她们问个清楚。 被我逮住的那个女同学很慌张,但是我觉得她会和我说真话,她说她不想和我这样的坏小孩交朋友。我把老师的真实面目告诉了她,但是她没有改变她对我的看法。 我就是一个会藏毛毛虫吓人,把别人吓哭之后还会哈哈大笑的坏小孩,我喜欢恶作剧,是我把那个睡在我隔壁的同学吓尿床的。 那个女同学逃走了,我又没去看她是朝哪个方向离开的了。只是这回,我没打算解释了,解释一开始不就是没有用的吗? 既然如此,那就敞开了玩! 抢电视遥控器,在拐角处吓唬同学,午睡的时候在洗手间里唱歌,取笑自以为是的人,不论男女老少。 我很愉快地在这所幼儿园里待了半个月,名副其实地成为了远近闻名的坏小孩,这份盛誉我还挺享受的。 等到我去到一所新的幼儿园之后,我收敛了不少,不再没大没小地和人争辩了。尤其是在午睡的时候,我总是会把自己的头埋进手臂里,尝试找到那种会令我头脑缺氧的困意。 这时的我普通得像一个好孩子。 第122章 第一百二十二章 毫不掩饰地说,我认为自己是一个忘性很大的人。 这不是生理上的病症,只是我的大脑会产生出很多莫名其妙的点子,它们自然而然地就会挤掉某些我应该记住的事,包括教训。 上初中的时候,我的同桌是一个很有责任感的组织委员。她走上讲台宣布了市区里开展辩论赛的消息,并且开始准备登记愿意参加的人选。 那场面简直和老牛拉破车一样慢慢腾腾的,也才只有两个人愿意报名。 她看向我,问我要不要去。 虽然我平时确实是挺爱叭拉的,但是辩论赛这种刻意为了决出胜负而设置的中立性命题,我是不愿意去了解的。要我辩论的话,起码得是我感兴趣的内容,而且对方绝对不能无视我的论据,使用偷换概念答非所问这类的技巧。 “可是我觉得你去肯定能说得他们没法儿还嘴。” 她这句话的杀伤力真大,我顶不住别人这么信任我。虽然可能是因为没有人比我好讲话的,但是我还是义无反顾地加入了辩论队。 没办法,是金子总要被挖走的。 我的运气一直不错,抽到的是正方——善意的谎言,反方则是讲诚信。 谎言不被提倡,但是善意的谎言绝对是有它存在的必要的。诚信也划分为正面的诚信和负面的诚信,在所有场合都讲诚信?那兵法里的绝大多数战术都没有用武之地了。 能讲出善意的谎言是一种智慧的体现,所谓高情商的人最会编造善意的谎言。 我在写稿子的时候,把讲诚信贬得一文不值,讲诚信甚至成为了一种新式虚伪的幌子。人们总是倡导要讲诚信,但是实际上每时每刻都在对自己说谎,他们都把自己切割成能适应镜框的尺寸,但是只适合那一副框架了。 讲诚信的人都是什么下场?那我可真是太深有体会了。 不完美的个体总是需要互相迁就,善意的谎言因此诞生。人们说自己能说的,听自己想听的,上升到更加触不可及的层面,那些号召所有人追求和谐稳定的理想目标何尝不是善意的谎言? 讲诚信就是不识时务,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放心地把自己的盔甲全都卸下来,等着别人万箭齐发。 我在说什么啊?我明明是正方,现在怎么直接变成到处甩手榴弹的大反派了? 善意的谎言的本质依然是谎言,正是因为有越来越多的人说谎,才让诚信变得难能可贵啊。诚信是实质的,它带来的是真切有效的沟通,无论结局通向何方,诚信都有它自己唯一的立场。 讲诚信没有错,错的是不讲诚信的人和不想听实话的人。 如果每个罪犯都不讲诚信,他们坚持自己是因为出于善意而杀人,那这个世界还有谁愿意去当警察和证人。 证据之所以是证据,就是因为它有根有底,真理之所以是真理,就是因为它千真万确。 我把自己辩倒了,我想痛痛快快地说一句还是讲诚信吧! 果然,辩论赛的这种辩题只适合在麦克风前唇枪舌剑,放到实际生活里毫无定数。 我带着一种随便的心态继续准备比赛了,善意的谎言就善意的谎言呗,我完全可以为了这个论点暂时性地抹灭掉自己的良心。 等到辩论赛一结束,我就觉得讲诚信好,怎么样?我的道德底线就是这么的灵活。不就是场比赛,难道还能影响我做人了? 预演赛由班主任和另外三个学生充当我们的反方辩友,他们对我们这支“勉强凑数”队竖起了大拇指。 这种轻松的氛围一直持续到正式上场前,我和三个队友甚至还想着比完赛应该先去补哪一科的作业。课余活动虽然有趣,但是的确很占学习的时间。 “诚信是关系之本,如果我们自己都不讲诚信,那我们还怎么要求别人讲诚信?我们花了多少钱就应该拿到多少价值的商品,这就是交易的秩序。”反方二辩如是说道。 “善意的谎言是美德的表现,我们把自己手上的面包送给需要它的难民,并且和难民说我们买多了,难民可以没有负担地收下,这就是爱心的传递。” 我站起来表达观点。 反方二辩继续起身:“难民需要工作,他签了劳动合同,有机会上班,老板也会按时给他发工资,讲诚信让老板有员工,让员工不需要施舍的面包。” “老板诚实地说他就是要榨取难民身上能得到的利益,反正难民找不到好工作,难民守信地把自己卖给了老板当奴隶,想要换工作还得倒贴违约金,我们不需要压迫和委曲求全。”我快速地提出反对意见。 对面停滞了几秒,脸上像是显示屏卡机了一样。反方三辩来救场了:“只有诚信地对比起昨天的自己,才能使我们成长和进步,我们不需要给自己编借口。” “那老师诚实地说学生不适合读书,还是赶紧去拧螺丝吧,学生就得进步成过劳死在前线的工人了?学生把骂他的老师约出来,老师因为守信地赴约被捅住院了,是不是还得为自己的诚实守信买单?”我毫无压力地看了眼台下,不过几个评委的表情很是严肃。 我意识到刚才临时想到的辩据对于他们来说并不悦耳,所以在接下来的赛程里调整了下发言的激进程度。 现场观众总能给我们队的巧言利口给予回应,他们的掌声让我们感觉到这次的胜利稳了。 结果宣布后,我们队的四辩哭了,她是最后一个加入队伍的人,同时也是最努力准备稿子的人。我整个人都空白了,忘记去安慰她了。 会不会是我的原因?是我说了不合时宜的话,破坏到了评委对我们队的印象? 老师没有责怪我们,相反地,他称赞我们的表现,在他的心里我们就是冠军,但是他的神情并没有很高兴,我觉得他在说善意的谎言。 反方四辩的总结稿讲得挺流畅的,世界需要诚信,我们的诚信创建了更好的世界。 很好,就让这件事翻篇吧。 后来我在论坛上看到了标题名为“不会办就不要办”的帖子,里面有辩论赛决赛的竖屏录像,通篇都在讽刺评委被收买,胜负早已内定的现象。 我很认可输家的表现,在看视频的时候甚至跟着重复了一遍反方辩手的精彩辩词,但是这时的我还没有理所当然地把自己带入到受害者的身份里。 老师找我们队的四个人开了个小会,他说已经查出来是我们写的这篇稿子了,而且他严重怀疑是我写的。 为什么?因为我是我们那场比赛的最佳辩手,我不服这种垃圾评委就帮决赛的输家伸冤?我醒悟了过来,好家伙,我们队就是该赢啊!我们队就是应该进决赛啊!我结合那篇稿子的内容,一顿输出我的见解,成功地让老师确定了我是攥稿者。 他仍旧用他善意的谎言提醒我,但是方向变了——不要过于自傲,要讲诚信。 第123章 第一百二十三章 毫不惭愧地说,我认为自己是一个懒鬼。 当我完完全全地知道人们要的不是正义感而是安全感之后,我也过上了随大流的生活。 只是在这个过程里,我走一步,停一下,有时还得别人拉着我跑,不过我的“灵魂”总是能停留在原地,它可以轻飘飘地回一句:“等下一圈的人到了我再跑也不迟,还能少跑一圈。” 我的父母说我动起来十匹马都拉不住,赖起来千斤顶都抬不了,这种形容有些夸张,但是实际上有点符合双子座的特点? 随心所欲,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以至于我没有了搭不上话的人。人类样本图鉴里的重复率越来越高了,我觉得还是机器人更有得研究。 科技展览会上全都是五花八门的新鲜创意,我的截屏镜子吸引来的体验者多数是喜爱拍照的女生。大家总是觉得镜子里的自己更好看,这是因为普通摄像头取景角度的畸变严重不符合各自的心理预期。 虽然截屏镜子目前的清晰度和还原度还不够高,但是等芯片算法更加完善后,这项技术可以投入到更加广阔的领域中去,甚至有助于类地行星的探索任务。 有一个身材圆润扎着低马尾的女人走了过来,她没有凑近镜子,只是在看镜子下方的原理介绍。 “捕捉卡可以添加美化功能吗?”她小声地问道。 “哈哈哈哈,那得等模拟信号被全部接收后再整合一个美化模型。”我并没有认为这不可能,只是它需要的时间长了些,要动用的材料资源多了些。 她很舒展地笑了,在原地逗留了很久,等到没有人拍照的时候,她便上前按下了镜子的拍摄键。照片通过蓝牙传到了她的手机上,她似乎看到了自己想要看到的东西,连声音都大了不少:“挺像的!” 我被她突如其来的激动情绪感染到了,便想看看成果,但其实也还好吧。我们聊的东西越来越多,缘分就是如此妙不可言! U是迦特人,却常年在内浓他工作,是个微型器械专家。我把我那些在外人看来天马行空的设想全部吐露了出来,她也同样认为这些不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 我们以后没有必要再进行枯燥的重复工作了,没有必要再受限于生理的先天条件了,也就是说我们真的会离解放身体的那一天更近了。 U比我大18岁,我有些羡慕她现在所积累的基础,它们更具计划性、专业性、操作性和可靠性。我从她那里学到了很多东西,但是她始终是我的朋友,而不是我的老师。 只要是假期,我们都可以一直待在她的工作室里,有次我注意到自己给她制造了太多垃圾,所以想帮她收拾一下,但是她阻止了我。 她只需要我陪着她就可以了,她觉得有我和她说话,她便不再那么孤单了。 我可以边打扫边和她说话啊,这有什么冲突吗?她好像早有预料,所以迫不得已地和我解释起来,有些机器的稳定性不好,误触风险大。 那我这种多动症不是更不能待在这了?这理由也不成立啊,我只需要一个能使逻辑闭环的原因。 “你为什么要这么较真呢?我说了不要碰,你就别碰,你就不能听我说的话吗?” 她怒容满面,变成了一个我不认识的人。 这是属于她的工作室,我乱动她的东西确实不对。我得理解她,她最新的项目遇到瓶颈期了,她的心情很不好,我不应该给她添麻烦。 我和她道过歉后,她很安心地抱住了我,但是我下一分钟就跑到起先要擦拭的柜子那了。 它的背后装着一盒未启动的炸弹。 她隐藏了很多关于她的信息,她的身份是假的,她的职业是假的,她的理由是假的,全部都是假的。 某一天,这些东西都会被清空,不会留下任何痕迹,包括我。 我没有资格带走那些我喜欢的发明,但是我也不想留在这里了。 那种一致感消失了。 很长一段时间,我都想着应该会有警察找上门来向我询问些事情,但是没有半点动静,安宁到让我还有些许不适。 我想抽自己一耳光,我居然会有这种想法——如果她当初能编一个我会相信的借口该多好。我好像一棵草啊,哪里有风就吹到哪里,从来没有坚定地不后悔过自己所做出的决定。 倘若我真的能够全方位地权衡利弊,那我原来引以自豪的灵活底线早就灰飞烟灭了。我没有把自己和别人区别开来的凭证,我最真实的本质就是虚伪。 像我这样的人还会有害怕的东西吗?我连我自己都不重要,还会担心没有一个可靠的地方安放我的三分钟热度? 我们可以当做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地继续以前的状态。我很能问,不带停的,她把我当成工作的背景音,我继续和她一起研究那些不能变现的小玩意,一起被人当成活在梦里的傻子和疯子。这完全是有可能的,能有什么损失呢? 当我再次来到U的工作室门口,发现了很多变化。右方有一个鞋柜,地垫也没了,连门的颜色都换了,从原来的军绿色刷成了米白色。 她搬走了,有新的住户搬了进来。我没有在这里停留很久,很快地跑走了。可能是我游戏玩多了,总觉得她可能会留下什么线索让我去找她,又或者是在哪一个拐角,她就在那里等着我过来听我解释吧? 是我想多了,她不符合我头脑中的固定印象,没有再继续成为她的必要了。 当初她说的那句话应该是真话,她已经忍受了我很久,也不想再找别的借口挽留我,更不会再给我机会重新与我在一起。 本来我是不念旧的,只是偶尔会猛地感觉有什么重要的东西不小心被我扔进了垃圾堆,所以才会想要去翻翻看。不过我渐渐地发现了,那些我想不通的事情就像我修复不完的程序漏洞一样,我来来回回地跑来跑去,想要找的越多,丢的就越多,最后全部都洒在地上了。 第124章 第一百二十四章 毫不避讳地说,我认为自己还能再倒霉点儿。 怎么会有人想不开,还想着自己要更惨些啊?这当然是有理由的,只要我预设了最不能忍受的结果,那我的舒适区就更大了。 一个很简单的例子:我在晴空万里的时候出门,不巧地被淋成了一只落汤鸡,在回来的路上,我会朝天上喊一声——你有本事再来道闪电劈死我啊?这个时候的雨势都能小了不少。 “如果我真的被闪电劈了,会不会上新闻啊?” 我依旧这么逗我爸妈,他们的反应总是很可爱,像是下一秒就得去烧香了一样。 “你说什么呢?别这么讲,罪过罪过。” 我总是能给点颜色就开染坊:“哈哈哈哈,如果我有这么走运的话,之后肯定会去买张彩票。” “你天不怕地不怕的,怎么就不愿意坐飞机呢?”我爸好奇地提了句。 他们俩计划着要去新南岛旅游,首选的交通工具肯定是飞机,但是我只想坐火车,因为路途也不是很远。 “飞机上看到的风景没有火车上的具体细节,而且旅行时间越长越好,太快到目的地没意思。”我说的不无道理。 于是乎他们就看起了火车票,我们在新南岛玩得非常愉快,更惊喜的是我爸和我在路边彩票店买了张彩票,结果第二天中了五百万新南币。 该怎么规划这笔钱?我爸妈计划给我买房,但是我想起了我的截屏镜子,如果能继续升级它的功能,那以后赚到的钱就不是以百万为单位计算的了。 我没有告诉我的老师我有一笔还算可观的资金支持,只是和他探讨了下这个项目再继续深入的可行性。他表示电池、内存卡和摄像头都可以更加精细化,但是照片达不到肉眼成像的效果。另外,这项发明推广起来有困难,会触犯到**权的红线。 假设有一个变态买了几面镜子,然后把它们套上壳子送给了他的女朋友们,又或者是在某个私密场所里,所有人的面部信息都被清楚地记录了下来……我搞不好还要进局子。 虽然说在当下这种社会环境,大家几乎都是在“裸奔”,但是把自己扔到明面上给人围观欣赏,那还是很少有人情愿的。 截屏镜子成了废案,我更加想要一个能够上天入地下海的冲锋机器人了,这东西发明出来后至少可以去拍拍纪录片,我对当导演也挺感兴趣的。 第一部剧本我都想好了,就是以一个外星人的角度来介绍地球,这里比它的星球复杂多了,居然还会有走错厕所的风险。 它发现地球人把它神化了,其实它对这里一丁不识,甚至总能被标准语以外的方言绕晕。 由于水土不服,它想要回家,却总是穿越到了非常危险的地方。雪山、火山、悬崖、沼泽、沙漠、深海、雨林、极地,它全部体验了一遍,最后终于穿越回去了,但是它身上还挂了只虫子。 那只虫子变异了,它将会成为第二部故事的主角。在第二部故事里,几乎没有稳定的时间和空间限制,各种未知的宇宙物质都陆续登场,任何形式的冒险都能有概率展开。 内浓他隽辽市上新闻了,因为一场8.0级的地震。 我躲到了实验室的桌子下面,用我的包护住了后颈和头,但是整栋楼都倒了。 我从来没有睡过那么久的觉,像是已经转世了一样。真走运啊,我还能醒过来,从这种世界末日里。我爸妈一定会很高兴,我们可以再去买一张彩票。 我想要从床上起身去找他们,却怎么也使不上劲,我摸到了我的腿,它们都还在,那为什么我还是感觉怪怪的? 原来是左边的小腿没了。 恢复意识后整整一个礼拜我都没有联系上我爸妈,他们……可能去旅游了,没和我说。 我好想看到他们,如果坐飞机能快点的话,那我就不恐高了。 我保证再也不会说那些不吉利的话,我保证我肯定会更勤快,我发誓……所以快接我电话,我保证…… 因为下半身凉飕飕的,我总是会做噩梦。梦到有一只手掀开了床尾的被子,风从大洞里贯进来,它抓住我的腿,我用尽所有力气地踹它,醒来后全身都湿乎乎的,像泡在水里。还会梦到我已经起来了,但是又不知道为什么地在床上扑腾,有一块大石板压在我的身上,我想起来又起不来了。我不停地喊,但是喊不出别人的名字,没有人问我为什么要喊了。 他们都知道我完了,我根本不能想到比现在还难以忍受的结果了,我这辈子都完了,我清清楚楚地知道。 我还有好多书没看,好多游戏没玩,好多地方没去,好多程序没更新,好多问题不知道答案,就碰上了这种事,我该……我还没有死。 我是来渡劫的吧,说不定真的能飞升?那我更想选择机械飞升,因为看起来会很酷,是我喜欢的风格。 义肢要选黑蓝色的能调节闪光的,我在病床上就想好以后“驯服”义肢的画面了,一下子成为人群中的焦点也未尝不可! 保持平衡、行走、下蹲、翻滚、跳跃都没有以前那么轻松了,我讨厌打针,但是刚开始做适应训练的时候,每时每刻都像在被针扎。 从摇摇晃晃地站在平衡器上发抖到撑着拐杖不断地走来走去,再到逐渐地可以小跑起来,轻而易举地爬楼梯,钻上钻下,我完全能习惯新的生活了。义肢也是我的腿,我是完整的。 迦特的医疗服务水平与芯片制造技术已经赶超新南岛,而且新型材料、人工智能、虚拟现实、量子通信、制造加速器等科技都已经有了突破性进展,人类的未来还是有盼头的。 我觉得自己不是很贪心,因为活得久一些能看到更多有趣的东西,这种想法很正常,所以我搬到了之前一直想去的塞里斯。 有一只大蜘蛛顺着墙角爬上了天花板,接着就赖着不动了。我仿佛棋逢对手,便拿拖鞋砸它,它险些被我一击命中,但是以极快的速度跳了下来,然后神秘莫测地消失在了房间里。 我想它可以去到更远的地方。 第125章 第一百二十五章 温妮莎是自杀的,他的父亲是他的外祖父,匹斯远离母石自然会变黑。 序旿认为他的一句话就能够使她催心蚀骨,再结合是他的追问把她按到了砧板上,说明了序旿一开始就十分清楚语言可能会对温妮莎造成实质性的伤害,但是温妮莎是在等待时机,当序旿问出那句话后她立刻表现出了痛苦的反应,她让序旿深信不疑是他的过错,并且要求他遵守不可能做得到的承诺。她不是为了逃避什么而离开雾岛,而是就是有什么东西诱惑了她。 序旿的祖父和他说温妮莎会离开他,会到更远的地方去寻找新的家,但是她不会带上他。这说明他早先知道消息并且放任温妮莎行动,但是他想挽留序旿。 他们之间难道还能存在感情? 外貌与习性的相像以及内心的信仰都别无二致就可以作为里莫利亚人之间深厚的羁绊了。 这种信仰会是宗教信仰吗?应该不是,芭芭拉可以回到雾岛,她没有因为诅咒神而付出代价。恒形之书是人类统治同类思想的工具,里莫利亚人没有必要一起遵从这种信仰。 那是一颗极小的宝石,却会占满人类的眼球。那颗宝石能够受到力场的影响,它在被里莫利亚认同的人的眼里是白色的,它从天而降,由小变大。 被里莫利亚认同不会得到恒形文明的庇佑,但是可以有幸享受消。 里莫利亚人因何动用消?他们不是为了限制人类的科技发展,而是要等到这些人来到福诺瑞之后好把他们悄悄地擦掉,里莫利亚人清楚这些人会对他们产生一定的威胁性。 能是什么威胁性呢?和那个信仰有关吧? 里莫利亚人因何留下人类?他们既可以拥有的太多,又可以出于拥有的太少,主动地来寻找些什么。雾岛一片死寂,但是里莫利亚人也不想吵醒自己圈养的动物。迦特和新南岛这两个国家的地位变动与里莫利亚人有关,可能是新南岛靠近极地,最先与雾岛有联系,但是在面积与环境等综合条件下落后于迦特,福诺瑞合理成为了世界经济中心,里莫利亚人在这里投放了消。 芭芭拉在我的身体里安插了定位装置,她知道我赶去了医院又回到了沙姆,但是她没办法救加齐。她发出爆料的原因只是为了让我明白她清楚神罚的真相以及知道加齐住院的消息。 万斯是因卢瑟人的头目?他已经被FNA逮捕了?早先被泄露出去的消息是3L的传播机制,后来的黑瘘病毒具有了更加强效的毒性和隐蔽性。根据史内夫的态度足以证明教务会早先的防范程度,不论相关药物是已经存在,还是正在研制,黑瘘病毒的扩散速度都取决于政府或者里莫利亚人的意向。 芭芭拉却有办法给我修补或移植心脏和皮肤,她指示果冻人把这本书还给我,是决定不会再和我见面了还是见不了了? 如果先到的是第二架飞行器,那我会看见谁?黑餍还没来,不会是序旿。 我已是众矢之的。 景奕去完医院后,便打算回宿舍洗个澡,他之前没想过自己还要再踏进这片木地板。 “约书亚,景奕,你接下来要干啥?”蜘蛛在他的肩上问他。 “度假。”约书亚简单地说了两个字。 鬼门关走一遭后终于舍得歇了?蜘蛛将信将疑地又问了句:“去哪儿度假?” “实验室。”约书亚给自己倒了杯水。 真是XX改不了XX,蜘蛛柔和地评价:“免费的五A级景区是吧?你还想研究啥?” “五羟色胺突触后膜受体和精神分裂症患者的抗脑抗体。”约书亚貌似很诚实地说道。 十方知硕听到回答后,特意调了个亲切的女AI声,仿佛自己成了个早教老师:“哈哈哈哈,你的敌人为什么要研究这个啊?” 主动寻求帮助的人,有人可以帮助他们。意识不到自己需要帮助的人,能够帮助他们的人很少。自己虽然不属于以上两种人,但是在多出来的这部分时间里,还是必不可免地要和他们打交道了。 “因为研究不出结果。”景奕放下水杯。 真是有够骄傲的,十方知硕调回了正常的AI声:“万一研究出来了呢?能有啥不可能的?” “那你就等着答应我一个条件。”约书亚准备进浴室了。 想反客为主?做你美梦。蜘蛛马上抛来一句A等级的俏皮话:“去掉答应一个条件还是会同意的!” 话说他是想让我答应他什么条件?十方知硕开始琢磨起来:是因为我说得太轻松了,根本理解不了其中的复杂性,所以他才要让我付出“代价”?大概率是他彻底改变主意了,又要暗戳戳地搞些什么别的东西,这句话只是让我以为他是真的有斗志去研究他刚才说的东西?说不定他说的是真话,而且研究的成功率在他脑中的预估值在50%左右,所以他也随便提了句能回应我这句同样大概有50%的可能性的话。 也许他真的想让我答应他什么。 他不会等到血液检测报告出来后又去自杀吧?虽然他看上去像对这个世界没有什么留恋的样子,但是他就这么想死吗?应该确实是无所谓了,也用不着再自杀了。 接下来他不会去掺和神罚的事情,不会再去调查黑餍,不会再去找序旿,他可以安心地待在实验室里,正常地享受他的假期,所以不需要我的帮助了。 那还说什么就等着答应他一个条件,原来他默认我不会走了,哈哈哈哈哈哈! 小伙子,你别太狂,我比你更狂。不行,十方知硕你不要太嚣张了 ,还是有很多可能性没被考虑到的,形势怎么会如此简单呢?天下能不能太平不好说,约书亚想过得太平还是很难的。 很明显,这句话又是一种联系,约书亚又把一个扎眼的“小盒子”放桌子上了。 里面装了什么呢?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绝对很有趣,反正他最后会自己揭开盖子让我看的。 第126章 第一百二十六章 她很喜欢王子与公主在一起的故事,虽然他们要经历许多阻拦和质疑,但是最后总能幸福圆满地相守一生。 如果她是一位公主,那是否就有机会遇到爱上她的王子? 她很快就遇到了,只不过没有相守一生。起初她以为她在他的眼中是最特别的人,过程里她慢慢地意识到她在他的眼中是特别好骗的人,最后她彻底知道自己不在他的眼中。 相貌不够完美,家境不够完美,只是这两点就注定了她这辈子不会是一位公主。 她仍旧羡慕王子与公主在一起的故事,但是不会再去想象自己是故事里的主角了。 听说夫人当初是直接搬进老爷家的,他们甚至连简单的婚礼都没有举办。 是因为夫人的身世不够光彩,所以老爷才如此低调的吗?有可能是夫人用了什么条件威胁老爷,所以她才能直接与他结成夫妻?又或者是他们双方都完全出于自愿,他们根本就不在乎外界的看法? 老爷是如此专爱夫人,可是她却留他一人独自在这世界上生活了,王子并不是总能与公主相守一世,这就是残酷的现实。 她得到了一张照片,它可能是从自己的梦里掉出来的,所以不太像是能出现在真实世界里的东西。 虽然这么说很冒犯,但是光看相貌,照片上面的这个人就比老爷更像一位王子。这个人会遇到他的公主吗?他会和他的公主永远在一起吗? 她原来只会在换手机壳的时候想到这种问题,却在见到屏幕中的他之后开始反复想到这个问题。 她和他只见了一次面,即使他并不热忱,但是也比照片上的样子要生动多了。他细微举止中透露出来的礼貌和认真苦恼的表情在她看来,都是浑然天成毫无瑕疵的。 他似乎有很多秘密,但她不是他的倾诉对象,他们之间的关系只能依靠那么一小丝细微的联结而成立。 他是少爷的高中同学,他可能想知道更多关于少爷的信息,这算是他的一个秘密吧? 假设少爷死亡的真相是一块能够撼动平静的石子,那么湖水的涟漪是否能够偏向她? 她情不自禁地把自己的身份代入到已经被自己扔掉的童话书里,但是并不看好自己的结局。 那就算了。 床边桌子上的那张相片美丽极了,夫人无疑是一位实至名归的公主。 “如果她还在这里,您还会爱我吗?”希尔达翻身后重新面对着序则,并将自己的手勾到对方的脖子上,用指尖轻轻地抚摩着那片灼热。 序则直接吻了上来,同时也看了眼相框,停止动作的间隙他回答了问题:“不会。” 但是他也不能算是专一了,不是吗?他也只是一个思想与身体无法达成一致的骗子。 希尔达眼中的挚诚没有减少,反而放心地更加贴近对方。 他得到□□,她得到钱,这是真实世界里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左莘卡·帕理西是是主宅的前管家,但是主宅的现管家比她在职的时间要长,他说左莘卡是和夫人、少爷同期来泰缪之州的。左莘卡在少爷远行后同样离开了泰缪之州,她现在住在沙姆市涅湾镇,那里是景奕曾经生活过的地方。 景奕原先不知道左莘卡的名字,所以让英诺森提来泰缪之州打探她的名字,可能是因为她了解些重要的真相。 少爷不是老爷的亲生儿子,他们之间相去悬殊,可是老爷为什么会在夫人死后还能够那般优厚地对待少爷?如果是因为对夫人的爱,那他又怎么忍心让他毫无防卫地一个人去沙姆? 他需要听命于左莘卡,不仅要向外封锁少爷的行踪和死因,还不能把属于少爷的东西丢掉,甚至连他房间里的床品都要保持例时更换。 左莘卡将少爷视如己出,由她负责少爷住院期间的照顾工作,她与少爷一道去了沙姆,却又为何会让少爷贫穷到不得不申请高中学校的助学金? 少爷因为什么要放弃舒适惬意的优越条件?左莘卡因为什么不对少爷施以援助,却要定居在涅湾镇? 突如其来的遗传性记忆衰退症可以使人毫无征兆地忘掉上午还在与之说话的人吗?至少也要有一个逐渐忘记的过渡期吧?英诺森提不是真的失忆了,只是景奕因为某种原因需要他加紧回去而已。英诺森提删除了副管家的联系方式,但是留下了南茜、潼恩和她的联系方式,他既然都不认得同事了,那为什么还会针对性地只留下这些能与他聊天的人? 或许少爷没有死,而且他的身份比老爷更加尊贵。他可以使老爷关闭赌场,可以使老爷依靠具有先进算力的数据库软件,稳进世界科技富豪榜单的前三甲。 能够拥有这般实力与神秘权力的人会是里莫利亚人吗? 他们自由地生活在沙姆之洋当中,随意地差遣人类,让那些人上人在他们面前甘心成为俯首听命的仆人。 就是这样站在顶峰上的人,从来都不愿意听到下人对他的一声尊称,这样的人确实不像是真实世界里的人类,他一定是恒形神赐予人类的礼物。 景奕和少爷是相像的,他们同样优秀,如果他们在校期间是朋友的话,那景奕多多少少会注意到少爷的独特性,他很可能早就知道少爷里莫利亚人的身份了。 他现在联系上左莘卡了吗?疗养院一直不能预约上他,这是因为他在忙别的工作吗? 从书页左边的图画走到右边的段落里是有可能的,但是想从书外跳进书内是没有可能的。无论事情发展到什么程度,都不会再与她有关了,她与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书里不会有属于她的角色和一小句描述。 她很清楚自己要走的是现实的路,她也许过不久就会怀孕了,如果老爷让她走,那她就带着孩子一起走,去到一个离重点学校很近的地方继续生活。如果老爷要让她留下来,那她也会走,因为她不像以前那样擅长做梦了。 第127章 第一百二十七章 Xya将兰茵欣约到了交流室,因为他最近看到了一小撮“灰烬”,那可能是爆炸现场经过清理后仍然遗留下来的痕迹。 芭芭拉夫人安排金瑞·奈特利监视加齐·费迪勒在公司的行动,还在加齐·费迪勒住院后强制性地要求金瑞·奈特利发出关于因卢瑟组织的情报,如果不是FNA及时辟谣,那么被公布的信息将会严重影响到接下来的计划。 里莫利亚人为什么突然间要参与这种事? 这和一个人有关,他是加齐·费迪勒的朋友——约书亚。 他们没有权利监视芭芭拉夫人的行踪,但是对约书亚的手机信号进行了追踪。他在消息公布后去到了加齐·费迪勒所在的医院,但是又返回沙姆的酒店休息,之后还匆匆地回到了福诺瑞,接下来手机的信号便不可监测了。 调取疗养院监控后他们发现芭芭拉夫人亲自将约书亚送回了疗养院,但是约书亚的一条腿有了受伤的迹象。 手机信号显示他凌晨开车去枪支店,并且把车开到了远郊,之后定位信号就又消失了一段时间,在5:19分的时候,他的定位信号恢复了正常,并且后续去到了施佩尔医院,还回了一趟路济区的家。 远郊现场有大量的血迹,经过鉴定之后,结果得出这是约书亚本人的血液,再加上他回到医院后监控中显示出的毫发无损的状态,都能证明是里莫利亚人对他进行了紧急救治。 芭芭拉夫人交代秘书以匿名形式赠予了加齐·费迪勒的母亲穆特琳女士一笔价值为5000万尔克的基金,随后就离开了福诺瑞,新南岛官方则是要按她的要求发布其因为登山事故的死讯。 当新南岛教务会想要询问关于约书亚的信息时,芭芭拉夫人的秘书则是下达了特殊指令——不得再进行任何对约书亚及其亲友的调查行为,否则后果自负。 黑餍将要到来了,芭芭拉夫人也许提前回到了雾岛,但是她可能是想带约书亚一起回雾岛的,只不过约书亚以自杀的行为拒绝了她,所以她便只能用这种行为来补偿他。 约书亚的身世背景不算显贵,但是在才智方面确实突出,他在大学前两年不学无术,但是在其后的学年里能以极强的学术天赋参与各种竞赛和直博,甚至能够迅速转业成为在心理行疗方面卓有成效的催眠师。以他一贯严谨的学习态度,怎么会放任自己在大学里浪费两年的青春时间? 综合对其大学同学的暗访,新南岛教务会得到了这样的报告——他像是作弊考进鲁米诺西遆的,反应呆板,毫无进行独立实验的能力,不具备基本社交礼仪的常识,要么独居一隅,要么突发性地做出不合常理的行为,像是锤头、到处乱走、赖着不敢走、莫名其妙地自言自语,犹为像一个没吃药的精神病患者。 约书亚也许遭受了某种不知名的重创,但是又奇迹般的恢复了正常,到底会是谁帮助了他? 很大概率上也是里莫利亚人。 “约书亚有和您透露过关于里莫利亚人的消息吗?”Xya坐在兰茵欣的对面,从容不迫地问道。 “没有。”兰茵欣再而提出:“您方进行跨国调查时应该注意遵循我方的时限程序,调用公共监控录像的理由也应该如实说明。” “十分抱歉,毕竟事关芭芭拉夫人的死因,我们不能有任何疏忽和拖延。”Xya立即诚实地道歉。 兰茵欣的神情转为似乎接受的样子,她有序地问向Xya:“既然您方到现在都无法提供直接或间接证明约书亚是施害者的证据,那么是想通知我什么呢?我知道的也许比你们了解到的情况还少。” Xya听出了兰茵欣的不满,依然放低姿态:“我们想与您分享的是机会。”他拿出一份档案袋里的资料,并将它递给了兰茵欣。 “新南岛本土出现了针对3L病毒的鼻嗅型抗原,这种抗原的运作特点是在嗅球内部小神经结构植入新的单个基因以吞噬c型病毒,而这种抗原的泄露者很可能就是约书亚,他上个月刚刚好出现在了3L病毒集中爆发的高危区。”Xya认真地叙述。 兰茵欣翻阅完核验报告便给出了回应:“我会与医院实验室方面进行项目器材物料的查兑,但是这种抗原即使存在,也并未对您方的管制措施造成不便,我们同样有研发新型抗原的资格,若是这种抗原有因为其副作用造成的额外损害,您方就应该第一时间与我方进行实况对接。” Xya极为认同地点头道:“是的,我们奉血派暂未发现这种抗原明显的副作用,但是很佩服您方的研制水准。假设约书亚参与了抗原的研制,想必他是因为要尽到自己能做的义务去帮助同样是浅瞳人的公众吧?我们已经将神罚组织的主要人员依数逮捕了,其中有一个同样是浅瞳人的病毒研发者,他还隐瞒了些不愿意透露的信息,约书亚是否愿意替我们与他聊一聊呢?” “情况属实和必要程序通过后,我会转告他。”兰茵欣简单地接过Xya递来的一份人员资料。 “这实在是麻烦您了,因为我们确实不忍心再打扰到他,您也可以等到他身体恢复了再与他聊起这件事。”Xya微笑着补充:“另外,我们要告诉您的重点是您与教化派之前绝对不知道的消息。里莫利亚人已经通知我们应该启用地下通道了,他们监测到了将会坠落至地球的不明物质,而坠落地点将在三天后公布至新南岛教务会。我们随时欢迎志同道合的伙伴,不分国别。” 兰茵欣向窗外引颈而望,此时青天白日,与以往相差无几。 “芭芭拉夫人有什么额外的表示吗?”兰茵欣将视线移回房间。 Xya思考了片刻,恻然叹声道:“她应该很疑惑吧,她所付出的真心并不能得到理解,但是我们也已经没有机会了解到她全部的想法了,只能祝福她在身后可以快乐些,少一点忧愁。” 第128章 第一百二十八章 新南岛教务会这么快就查到约书亚了,他们还能急煎煎地调用疗养院的监控,应该是之前就对约书亚进行跟踪了,难怪能这么有效率地搞出一份抗原鉴定的资料。辛宾伦现在咋样了,应该没事吧? 加齐·费迪勒没有告诉约书亚医院的具体地址,但是约书亚却能赶到弗卓医院,他们会不会怀疑约书亚也能使用定位追踪功能?迦特教务会有没有在暗地里监听约书亚的通话内容?如果他们还有检查短信的话,那应该能发现我“欺负”约书亚。还有医院的远郊急救任务,他们也有概率能查到。 他们现在铁定是认为约书亚给里莫利亚人救了,而且芭芭拉竟然还喜欢约书亚!她的喜欢还真是令人难以理解,枪里没有子弹、怂恿自杀、朝他打,那是什么地狱画面啊……芭芭拉真的死了吗?她为什么会死啊?里莫利亚人的生命力那么顽强,连约书亚都能好端端地回来,她却死了……难道她被里莫利亚人惩罚了?或者她自杀了? 里莫利亚人已经通知新南岛教务会的奉血派启用地下通道了,不明物质坠落地球,世界末日啊? 神罚组织的主要人员已经差不多给新南岛教务会抓光了?真的假的,教务会现在想勾引约书亚的目的是什么?难不成也想知道他和序旿的真相?又或者是想与约书亚交好,从里莫利亚人那里挖到好处?还有更危险的意图,他们想利用约书亚去发掘出里莫利亚人的弱点!也许还有别的可能。 等兰茵欣通知了约书亚,约书亚会不会又有一堆麻烦事要处理啊?说不定他还会变成被处理的那个人,不不不,还是会有里莫利亚人站在他那边的,左莘卡又或者是序旿? 蜘蛛悄咪咪地尾随兰茵欣离开了新南岛的驻外大使馆,并且在车上跟着看完了那份人员资料,就是这个叫做“启”的人研发了病毒?他是内浓他人!疑似因卢瑟人……他是怎么和因卢瑟人扯上关系的?因卢瑟组织是根据地域组建的,根据语言组建的,根据血缘组建的,还是根据目标组建的? 沙姆有400多人感染了全身出血的病毒,勒贝索有100多人感染了全身出血的病毒,除去这两个城市,全迦特还有700多人出现了相应症状,塞里斯和新南岛现在也有几百例病例了,连卷买都有几十例。这病毒致死率极高的同时,就连蔓延速度都强得发指,差不多快末日了。 兰茵欣没有回疗养院而是去了教务大楼,里头的安防设备很容易就能探测出大美身上的电信号,蜘蛛只能在外面等待了。 约书亚还在蓝楼的实验室,而英诺森提在疗养院的植物园,勉强算是岁月静好吧。 如果末日是真的,那芭芭拉应该会想带约书亚去避难,但是约书亚肯定不愿意就他一个人去,所以芭芭拉才要“绑架”约书亚的家人,看看约书亚的家人是不是有资格和他一起去避难?还是芭芭拉好奇约书亚会有什么反应?芭芭拉就是因为爱约书亚,所以才舍不得把他搞死,只是弄“断”了他的一条腿,还亲自送他回来反省。这是有些可能性的,再结合约书亚后续的自杀行为,就是极有可能性的!约书亚被芭芭拉看似合理的行为气到怀疑人生,所以才会给自己来上两枪。他不需要别人帮他,救他,但是芭芭拉想帮他,救他,而且芭芭拉还是里莫利亚人,约书亚被自己的仇人爱上了所以宁愿去死。 不过他后来拿着一本书下来了,那本书是谁给他的?那里面是不是暗藏玄机?说不定还有第二架飞行器能救他,所以他就是再想死也死不了了。 约书亚绝对是一个主角,不过是恐怖片或者灾难片里的一个主角。 “死去的是我,留下来的是我的敌人。” 他心里该多绝望啊,想死都死不了,到底是有什么任务一定需要由他来完成? 不明物质……这种不明物质甚至连教务会都没办法提前探测到吗?这也太神奇了,啊呸,太倒霉了吧,地球要碰上这种灾难。人类都还没多建几个空间站就要像恐龙一样灭绝了吗?就剩下能进地下通道的人? 白色的黑餍和匹斯,这种会变色的石头会不会和那个不明物质有关?说不定就是序旿告诉了约书亚这些信息,然后约书亚就要去调查这些东西的真实性。他越调查,知道的就越多,现在估计也知道末日临近了。 难怪他会说研究不出结果,实验室都“炸”没了,人都死光了,还研究个啥……不,没必要这么悲观,他不是说了那就等着答应他一个条件,说不定末日不会来。 等到约书亚研究出了精神分裂症的致病因素或者是能够根治精神分裂症的药物,他也许就会随便地和我说一句:“你以后能不能别叫我坐骑了?” 不行,想得太美好了,可能性只有1%。 糟糕,又要往最坏的结果想了。约书亚的家人被教务会抓去当人质了,他们威胁约书亚说出与里莫利亚人有关的信息,约书亚受不了刺激彻底疯了,他被整天喂药、电击、虐待,讲一个字都费劲儿,只能边淌口水边呆呆地笑。他等不到希望了,连自杀都做不到了,比折了翅膀的鸟还惨。 只要不是这种结局,那就稍微还可以接受……吧? 十方知硕搜索起了更多有关出血症的报道,目前病毒的致命性与高度传染性导致了大批医生和护士因为压力不愿意上岗的现象,局部地区的医疗资源已经出现了紧张,基本的粮食物价轻微上涨,但是被政府控制下调了。病毒的毒株都还没有被彻底分离出来,死亡人数和感染人数只会持续增加。世道再差都有人赚脏钱,黑心商贩会倒卖非合规的防护品,会垄断买空消毒产品再进行高价卖出,还有非法购买移民资格私自偷渡出国的人,这病毒不是会越传越远? 【反里莫利亚潮流又大范围重现了,恒形神要惩罚里莫利亚人,但是深瞳人包庇了他们,所以神这回连深瞳人也要一起惩罚了。 里莫利亚人的血是病毒的源泉,世界不需要里莫利亚人。】 第129章 第一百二十九章 今晚的夜空上有很多星星,也许其中有一颗会是人类以后的家。 蜘蛛回到了约书亚的宿舍,他已经在床上了,但是没看书也没看手机和电脑,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一会儿睁眼一会儿闭眼的。 23:00点正正好,还有一个小时到第二天。 “约书亚,来客厅,把电视蓝牙打开,我传个视频。”蜘蛛跳到了他的枕头上。 约书亚似乎已经察觉到了不妙的苗头,他起身走到了客厅,随后开启了电视蓝牙。 屏幕的亮光打在他的脸上,让他整个人看上去更加疲态,连眨眼的频率都变多了。 “还有启的资料。”蜘蛛又把另一个视频投了过来。 约书亚看完了就留在沙发上放空,连卧室都不打算回了。 他是在计划应对的措施吗?十方知硕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时间就像默默滚动的唱片一样来到了00:06分。 “其实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们要是真想对你下手早就自己行动了,那个拿走抗原的人现在没事,院长也没急着找你,你就回房间睡觉呗,听听纯音乐或者白噪音,实验也来得及,没人会催你的。”蜘蛛终于先开口。 约书亚的眼神重新聚焦到蜘蛛身上,声音很低缓:“你碰上什么事了?” “我没碰上什么事啊,我能碰上什么事啊?我状态好到爆。”蜘蛛立刻回答。 约书亚将桌子上的蜘蛛捏了起来,观察着它的步足和眼珠,然后又把它放回桌面。 “我还不困,你可以和我说说。”约书亚坐到了木地板上,和蜘蛛的距离更近了些。 “我也还不困,今天过得中规中矩,看着院长工作吃饭,她很忙,听报告会和专题会还约谈副院长,目前是这样。”蜘蛛如实“交代”了一番。 约书亚听完后点了下头,但是没有回去卧室的意思。 “那个不明物质什么时候来都没事儿,反正是祸躲不过,跑不掉拉倒,下次开局选到火星上说不定天天都是末日,哈哈哈哈哈!”十方知硕的笑声要吵到她自己了。 约书亚像把摇摇椅,轻轻地在蜘蛛的眼前晃来晃去,像是在点头,又像是在催眠它。 “你是不是吃错药了?啊呸,你不冷吗?开暖气了?”蜘蛛的语言系统还没紊乱。 “不。” 约书亚回答道。 他不会又在想什么“自毁”计划吧?蜘蛛一股脑地全问了出来:“你为什么不回房间啊?不会又打算出去干什么事吧?你说答应你一个条件是答应什么条件?还有你刚才有在想应付的方案吗?” “我会等到研究结果出来后再想,没有什么需要应付的。”约书亚的表情看上去并不开心。 “那就回去睡觉喽,我困了。”蜘蛛说完并没有移动。 “你还没说你碰上了什么事。”约书亚同样注视着蜘蛛。 没问出来不打算睡了是吧?话题就不能稍微跑偏一点吗?蜘蛛打算实话实说了:“我后天要去医院,得动个小手术,所以你有几天看不到我了,我就不给你发信息了,有重要的事你就给我发消息吧,你应该不会有什么重要的事吧?” 蜘蛛看到约书亚耐心地听着,但是保持着他一贯的默然。 “我说的是实话,我才没惹上什么除害组织,而且我这是小手术,早做早康复,只是我比较懒,一直拖着没去而已。我没有故意瞒着你,只是明天说也来得及,不对,我出院那天说都来得及,又不是什么生离死别的狗血剧情。”十方知硕对面这个人仍旧消沉,她甚至想给他加个恶搞的笑脸特效。 “嗯。” 约书亚貌似有点不放心? 是不是AI声太没感情了,他听不出我诚实的语气?十方知硕取消了加工频道,换成了自己的声音:“哈哈哈,我运气一直很好的,只要几天就能回来,万一运气不好的话也就再迟个那么几天,啊呸,怎么可能会运气不好?我彩票随随便便就能中,游戏装备轻轻松松就能赢,论运气我是绝对能甩你九条街的。” “嗯。” 十方知硕终于收到了她那笔迟来的精神损失费,她发誓以后一定还要多敲诈几笔。 他应该是信了吧,因为这本来就不是善意的谎言。万一我真的在骗他呢?他就这么相信了,他好单纯。 约书亚回到了卧室,但是蜘蛛的话匣子关不住了:“约书亚,景奕,外面现在很乱,但是其实就没消停过,就好像一个正常人跑到一堆疯子里,最后发现自己比疯子还疯一样。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编码,比如说,你可能上一秒还在实验室搬砖,下一秒就穿越到自己的床铺上了,所以才会觉得人在这里,魂却在实验室里,这种转换也是编码。也许你不喜欢这种编码吧,但是我觉得能和这种该死的编码共存也很了不起了,再不济就看看它还能整出什么让我们大开眼界的数据。哈哈哈哈哈,抗压能力强不代表会喜欢受虐,也可能是它单恋,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也可以把那条红线剪断。现在有人发明出各种飞行服了,虽然还只能飞那么几千米,但是说不定以后窜到天上的人就和地上赶公交的人一样多了,而且只要航天公司发展得越来越好,太空旅行的普及度就会和出门逛街一样。你不去凑热闹的话,就待在灵异馆里吓唬外星人好了,它们说不定就是会怕长了一颗头和两只眼睛的怪物。对了,我觉得以里莫利亚人的科技水平完全可以去找一颗比地球更宽敞的行星,如果他们到现在都还只是生活在深海里,肯定是有什么原因的,地球还是挺有魅力的,受欢迎果然不是什么好事,哈哈哈哈哈。” “是因为你。”约书亚听完后给出了评语。 “因为我?你是说里莫利亚人生活在深海里的原因是因为我?”十方知硕感觉这并不是坏事,她还挺激动的。 “对。”约书亚仿佛还盖了个满分的章。 “真的假的,你怎么知道的?我被里莫利亚人盯上了?他们的手段是不是在脑子里安插监控器?那我的知识产权不是不保了,哈哈哈哈哈。”十方知硕倒是没有要打官司的想法。 “不排除这种可能。”约书亚将被子拉高。 第130章 第一百三十章 “其实我想看看你老了的样子,笑起来牙还是全的吗,头发还是黑色的吗,跑起来还会像风一样吗,还有,那时的我有在你身边吗.……” 男人放下妻子的手,从床边离开了。 浅瞳人就是里莫利亚人?里莫利亚人被恒形神惩罚?是的,没错。 他重新戴上了自己这副1200度度数的眼镜,这副镜片又厚又重,它才是他真正的眼睛,把这对“眼珠”挖下来后,他的鼻梁上就会出现两个凹陷的小洞。 他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司机,工作很稳定,基本上没有休息的时间,为了能赚到更多的钱经常会接长途单。虽然腰痛脖子酸,小腿上还有些静脉曲张,但是他一直没打算去医院看这些小毛病,因为怕耽误赚钱,也怕白花钱。 妻子还有一个月要生产了,以后要花钱的地方会更多,但是他们都很期待能快点见到那个孩子。那个孩子以后会叫他们爸爸妈妈,他们也会叫那个孩子的名字,如果他是个男孩子就叫他格雷德,如果她是个女孩子就叫她莫蕾莉。 自从神罚来到沙姆后他就很少有客户了,有时候好不容易接到了单子也赶到了接送地,但是也会被客户临时取消掉行程。 他比以前闲多了,但是也比以前慌多了,他甚至想去开货车,但是单位不收他,即使他不怕夜班也不收他。 有很多浅瞳人死了,他也害怕,怕的是他死后没有人可以照顾他的妻子和孩子。 他甚至和妻子说过如果他发病了千万不要花钱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里,就直接把枪给他,他肯定会让自己快点走,不拖累他们。妻子把那把枪藏起来了,但是他又偷偷买了一把。 记者那篇爆料发出来后,他没有那么紧张了。原来神罚只是病毒,只要不喝外面的水或者多准备些杀虫剂就可以了,难怪他可以坚持这么久。政府在研究药了,这种病毒很快就会被清除干净,不会有人怕浅眼睛的司机了。 不和别人比,他都觉得接下来的日子会越来越好,可是现在他为了谁赚钱?他想把所有的存款都拿出来给妻子住院,可是来不及了。这是什么病?没人知道,连全尸都不给人留的病。为什么就逮着她不放呢?她又没做过什么坏事,她就是嫁给了一个浅眼睛的男人,可能会生一个浅眼睛的孩子而已。 男人拿起了两把枪,用黏糊糊的手推开了门,他来到了一所学校,有很多背着书包的小孩在门口准备进去上课。 不要变成像你们父母那样的坏人,不要。 男人发狂地朝小孩身上打出子弹,尖叫声、哭声、枪声全部混在一起,变成了新的铃声。 保安朝男人身上打了一枪,男人没感觉到痛,就是很暖和,很适合睡个觉下午再继续开车。 浅瞳男子枪杀5名学生的新闻传开了,大家觉得他丧尽天良,死刑能处五遍的话就好了,这种人落到这种下场就是活该。 可是就算能让他死五遍,那些孩子也回不来了,他给人造成的伤害是他的死无法弥补的痛苦。 它是无孔不入的病毒,它是真正的绝症。 新南岛政府公布了一则轰动全球的消息:“恩临”组织目前联合军事组织在内浓他全国创立了三处大型地下实验室和四处训练基地,制造出了3L病毒和黑瘘病毒并已经将这两种病毒广泛传播至新南岛、迦特、塞里斯、卷买这四个国家,企图利用生化武器发动世界范围的恐怖袭击。由于其对国际和平造成的严重威胁,新南岛决定将对该恐怖组织实行清缴行动,以维护本国安全。 要打仗了,像内浓他这样的小国家能坚持多久?真的是内浓他准备侵略这些大国吗?不确定,但是能确定的是会有内浓他的国民流离失所,死在从天而下的枪林弹雨中,又或者是成为人人唾弃的难民,饿死街头。 迦特首都的施佩尔实验室已经研发出了针对3L病毒的有效药物,并且将通过线上与线下两种渠道进行正规售卖和纳入医疗报销项目。 是景医生他们研发出了药物吗?菲莉兹很想向加齐先生道谢,但是她已经联系不上他了。自从那篇爆料发布之后,加齐先生就像与世隔绝了一样,再没有上线过。她甚至开始怀疑加齐先生的死是她造成的,如果不是她当初发出了帖子,那加齐先生也许就不会来到沙姆调查虫害。 她当时只是想着要赶紧让别人知道神罚的现象,好来帮助沙姆的居民,哪怕只是多一个人知道这种情况也好,却没有想过恐怖组织会对报道的人进行报复,这种歉疚感和无力感让她头痛了很久。 “景医生,真的很谢谢您们一直以来的努力,是您和您的朋友让我们看到了希望,真的很感谢您们。我很抱歉不能帮上您们的忙,真的很对不起,对不起。” 在信息发送前,菲莉兹想起了那个雨天,还有加齐先生没有带伞跑进咖啡厅的样子。那一天虽然黑沉沉的,但是她却觉得很有力量,肯定可以抓到那只虫子,而且她相信他们,就是相信。 现在这条信息也依然没有什么作用,菲莉兹按下了发送键。 对面很快就回复了信息:“不是你的错,不用担心,防护消毒措施做好。” “好的,谢谢。” 希望您也平安。 又有新的病毒了,它比3L病毒更可怕,似乎不用接触就能传播,而且一有症状就基本撑不过两天了。隔壁班已经有两个同学因为黑瘘病毒去世了,而且也有七八名教授开始有了感染迹象,学校即将停课,而复课的时间还未敲定。半年?一年?甚至更久? 其实待在家里也是躲不过这种病毒的,能不能看到明天的天空已经变成了一件不确定的事。 身边有越来越多的人悄悄地离开了这个世界,他们带走了他们本来拥有的可能性,剩下的人只能躲在泡泡里,随时都会瞬间消失。 第141章 第一百四十一章 通向不同支线的选择项出现了。 难怪约书亚会说等着答应他一个条件,其实他是在用“条件”这个词提醒和测试我?或者还有别的可能性?他设置好了运行轨道,投放、筛选、归档,这场游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蜘蛛爬进了约书亚的袖子,和他一起离开了英诺森提的宿舍。 差点走错教室的丽丽安在一片喧闹中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詹宁正在化妆,已经搞定了上半张脸。她昨晚没回来,可能是在外面过夜了。 “丽丽安,我听说戴摩喜欢你?”詹宁因为涂口红的动作,声音模糊。 丽丽安仿佛听到噩耗地转过身:“啊?我不知道,他这么说的吗?” 还好座位隔得远,而且还没上课所以班级很吵,不然丽丽安可能要钻个地洞。 “有女生找他表白,他说他有喜欢的人了,那个人就是你。他没和你表白过吗?”詹宁完妆后按照惯例地继续在镜子前欣赏了一会儿。 这…… “可是我不喜欢他。”丽丽安直接就蹦出了这句话,根本没去思索詹宁刚才的问题。 “为什么?”詹宁收起桌上的杂物。 “他个子太高了。”丽丽安脱口而出。 “难道你喜欢矮点的?还是说你觉得自己的身高和他不搭?”詹宁刚才绝对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个理由。 丽丽安走神了片刻,然后才回答道:“都有吧,差太多了。” 詹宁顿时像励志大师一样地按住丽丽安的肩膀:“他既然喜欢你怎么还会介意你的身高,你不能觉得自己矮就像一只小鸡仔似的窝起来,你得自信些,不然会有更多人对你挑三拣四的。” 詹宁的学习成绩很好,长相也很漂亮,而且朋友也多,所以她才可以这么自信,她好像都没有烦恼。 “我现在还不想谈恋爱。”丽丽安觉得原因可能不是前面说的了。 真的没有想和戴摩谈恋爱的感觉,就是没有那种冲动,不对,有冲动,就是想离他远点的冲动。 “哈哈哈,老师来了。”詹宁拿出了她的课本。 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喜欢我的?他真的喜欢我?我昨天那种行为一定也让他很尴尬吧?他还能喜欢我吗?可是我不喜欢他,我们最多只能成为朋友。丽丽安也打开了自己的课本,但是她没翻到要学的页数,而是想再过一遍上午要小测的内容。 新课讲完后,老师发下了试卷,丽丽安趁着印象还算深地飞速动笔了。虽然已经明确有两道题目不知道答案,但她还是能放心地写下大部分题目的答案,也许这回能及格?应该能吧? 老师收卷的时候,看到了放在第一张的丽丽安的卷子,她微笑了下。 是不是老师也觉得我这回考得不错?丽丽安好像闻到了刚出炉的蛋糕的香气,她现在很想去吃饭! 也许我花的时间更多一些,也能做得到。就是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心里生出了这个尚不成熟的小想法,她开始有一点懂了,就是这种相信自己的感觉。 她想拍手,想跳着去食堂,想快乐地笑出来。好吧,已经吸到那口很舒服的空气了。 “丽丽安,你怎么突然这么开心?”詹宁好奇地问她。 “走吧,我们去食堂吧,我好饿。”丽丽安像只要蹦出地洞的兔子。 对,很突然,这种开心和以前的开心不一样。潘迪叔叔就是因为相信自己,所以他才会每天都很开心,他一点都不差,我也不会一直是最后一名的。蓦地涌现的斗志让丽丽安感觉自己能听一晚上的网课。 起初,丽丽安还买了三道配菜,她认为自己肯定能够吃完,但是才吃了几口,她就感觉胃里有些犯恶心,而且肚子非常痛。 詹宁看到丽丽安手中的叉子掉了下来,她难受地趴到了餐桌上,头发还横了一绺在汤碗里。 “你怎么了?丽丽安?”詹宁拿开头发后,晃了晃丽丽安的手臂。 不知道丽丽安在回答什么,她似乎因为疼痛没有任何力气把话讲清楚了。 詹宁立刻起身走到了她的旁边,周围的很多同学也纷纷注意过来。 地上有血!詹宁赶忙扶起了丽丽安的头,她嘴里流出的血已经把白色的上衣弄脏了,而且鼻子也在流血! “救命!” 尖叫声使食堂炸开了锅。 朱莉亚接到了校方的电话,丽丽安已经被送到医院了,但是这种症状恐怕是黑瘘病,需要她提前做好心理准备,而且她们全家都要配合隔离检查工作。 简直和天塌了没有区别,丽丽安怎么就感染上黑瘘病毒了?我们全家都要得绝症死掉了吗?杰克和约翰等会儿还准备去学校啊! 朱莉亚的手机砸到了地板上,但只是裂开了一条缝,还能正常显示出刚才的通话记录。 这一定是假的!假的! 正在看电视的两兄弟被妈妈的哭声吓得不知所措,她是听到了什么? 朱莉亚抖得像筛糠似的拼命查找起之前的通话记录,终于找到了忘记备注的手机号码,那是把丽丽安接去疗养院的护工的手机号码。 “是潘迪先生吗?丽丽安得了黑瘘病,疗养院能不能救救她?她中午吃饭的时候吐血了,现在送进鑫瀚医院了。你们能不能救救她?”朱莉亚还没听到对面的回应就像吵架一样地喊叫道。 “对不起,黑瘘病还没有治疗药物。”潘迪回答这句话时,旁边的舍伍德都不太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什么黑瘘病?是谁打来的? 对面没有说话声,但是哭声更加撕心裂肺,潘迪将电话挂断了。 “谁打来的?”舍伍德马上问道。 “丽丽安的妈妈,丽丽安得了黑瘘病。”潘迪点开了自己的手机短信,并在监控下把屏幕平面展示给舍伍德。 【想活命就不能和约书亚有任何交流。】 “前辈,你是不是也收到这条短信了?”潘迪镇定地问道。 “对,你觉得这和博士有关吗?”虽然监控室里没有其他人,但是舍伍德的声音非常低。 “说不定博士能救丽丽安。” 潘迪说完便拨打起院长秘书的电话,对方给出的回复只是她会转告院长这个消息。 博士去了沙姆还能健康地回来,昨天他还来监控室给我发了消息,他可能真的有办法救丽丽安,但是连院长都不能和博士交流该怎么办?舍伍德打算跑出去随便找一个没收到短信的人去通知博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