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 第337章 红颜旧部,巾帼水师 东南沿海的备战如火如荼,庞大的战争机器在谢砚之的冷酷调度与云映雪的精妙“输血”下,高效而狰狞地运转着。就在这阳刚之气几乎要溢出海疆的肃杀氛围中,一支迥异于传统水师的特殊力量,正悄然在某个被列为禁区的隐蔽港湾内集结、成型。 这一日,秋高气爽,海风却带着料峭寒意。谢砚之难得抽身,在数名亲卫的簇拥下,策马来到了这处位于舟山群岛深处、被陡峭岩壁环抱的军港。港湾内,停泊着的并非庞大的“海蛟”级战舰,而是数十艘体型相对狭长、船身涂着灰蓝相间伪装色彩、形制更类大型哨船或改进型渔船的舟艇。它们没有高耸的楼阁,显得低调而敏捷。 更引人注目的,是岸上那片被平整出来的沙地校场。此刻,正有约莫三百余人在此列队。她们无一例外,皆是女子。 这些女子,年龄不一,装束也并非统一军服。有的肤色黝黑,手脚粗大,穿着利落的短打,发髻紧紧盘在脑后,眼神如同盘旋的海鸥般锐利,一望便知是常年与风浪搏击的渔家女;有的则面容稍显白皙,身形更为灵巧,穿着便于行动的改良劲装,眉宇间带着几分商贾之家特有的精明与沉稳,显然是来自沿海商户;甚至还有少数几个,气质沉静,身边放着药箱,应是懂得医术之人。 她们静静地站立着,虽无男子军阵那般冲天的杀气,但一股凝而不散的英气与坚韧,却如同礁石般不可撼动。队列前方,一道醒目的红色身影卓然而立。 那是一名年约二十许的女子,身量高挑,穿着一套特制的、贴合身形的绛红色水师军校尉服饰,不同于男式的宽大,更显干练利落。她未着盔甲,如墨青丝用一根简单的银簪高高束起,露出光洁的额头和一双明亮如星、顾盼间自有锋芒的眼眸。她的容貌并非绝美,却带着一种历经风霜洗礼后的英挺与飒爽,腰间悬挂着一柄造型古朴的雁翎刀,整个人站在那里,便如一株扎根于礁岩上的红珊瑚,柔韧而不可摧。 她,便是凌霜。昔年曾追随云映雪行商海上,于卷五“怒海惊涛”中,以一身红衣、一柄快刀,在险恶海途与突发危机中护卫主家周全,杀出赫赫威名的女校尉。后因家事暂别,如今,应云映雪亲笔书信与谢砚之征东大将军府檄文召唤,再次归来。 见到谢砚之的身影,凌霜目光一凛,快步上前,抱拳行礼,声音清越,不带丝毫女儿忸怩:“末将凌霜,参见大将军!” 谢砚之微微颔首,冰冷的目光扫过校场上的女子队列,最终落在凌霜身上:“云夫人力荐于你,言你堪当此任。此队成败,关乎大军侧翼与耳目,责任重大,你可能胜任?” 凌霜挺直脊梁,目光毫不避让地与谢砚之对视,语气斩钉截铁:“末将愿立军令状!若误大事,甘当军法!” “好。”谢砚之不再多言,只是淡淡道,“演练开始,让本帅一观。” “得令!” 凌霜转身,面向队列,原本沉静的面容瞬间变得锐利无比,她抽出腰间雁翎刀,刀尖斜指苍穹,清叱一声:“巾帼营!演武开始!” 没有震天的怒吼,只有一片利刃出鞘的轻吟。三百余名女子动作整齐划一,迅速散开,按照平日操练的科目,开始了演示。 首先进行的是情报侦察与渗透。一队由渔家女和部分灵巧的商户女组成的小组,如同鬼魅般潜入岸边的礁石丛与灌木林。她们利用娇小的身形和对环境的天然适应力,进行隐蔽接敌、痕迹清除、信号传递。有人甚至能模仿海鸟鸣叫、利用镜片反射阳光,传递复杂信息,其诡谲与灵巧,令观者侧目。 接着是医疗救护。那几名懂得医术的女子,带领助手,模拟战场救护。她们动作迅捷而精准,止血、包扎、固定、搬运,流程清晰,效率极高。更有人演示了利用沿海常见草药进行紧急救治的方法,展现了极强的实战适应性。 最后,也是最令人心惊的,是近战突袭。凌霜亲自带领一队挑选出的精锐,她们使用的兵器并非制式长枪大刀,而是分水刺、短刃、绳镖、渔网甚至淬毒的吹箭等奇门兵器。她们三人一组,五人一队,配合默契无比,利用速度与灵活,模拟突袭敌方舰船甲板、登岸抢占滩头。她们的战法刁钻狠辣,专攻下盘、关节、咽喉等要害,招式间没有丝毫花哨,全是简洁有效的杀人之术。尤其是凌霜,一柄雁翎刀舞动起来,如同红色旋风,刀光凛冽,泼水不进,显然刀法已臻化境,等闲武士绝非其敌手。 整个演练过程,安静而高效,没有男子的咆哮,只有兵刃破风声、急促的脚步声和偶尔短促的指令。但其中蕴含的杀伐之气与专业素养,却让谢砚之身后那些身经百战的亲卫都暗自凛然。 演练结束,三百余人迅速回归队列,气息微喘,但队形丝毫不乱,目光齐刷刷地望向点将台。 谢砚之沉默地看着这一切,脸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但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认可。他深知,战争并非只有正面冲撞,情报、后勤、奇袭,往往能决定战局的走向。这支由凌霜统领的、完全由女子组成的特殊水师分队,或许无法参与主力舰队的炮战,但在特定的领域,她们能发挥出男子难以替代的作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即日起,”谢砚之开口,声音清晰地传遍校场,“尔等编入征东大军序列,号‘巾帼营’。凌霜授昭信校尉,全权统领。职责:敌后侦察、情报传递、战场救护、伺机突袭。一应补给、装备,按需拨付,直隶本帅行辕调遣!” “谨遵大将军令!”凌霜与三百巾帼营女兵齐声应诺,声音汇聚在一起,虽不宏大,却带着一股斩钉截铁的坚定。 谢砚之不再多言,转身离去。他知道,云映雪这步棋,走对了。这支隐藏于主流视野之外的“巾帼水师”,或许将成为他手中一支出其不意、刺向敌人咽喉的致命匕首。 凌霜目送谢砚之离去,直到那玄色的身影消失在视线尽头,她才缓缓收回目光,重新望向麾下这群与她一般,不愿困于闺阁、选择以另一种方式守护家国的姐妹。 她深吸一口带着海腥气的冷冽空气,雁翎刀铿然入鞘,朗声道:“姐妹们!大将军委以重任,夫人寄予厚望!吾等虽是女子,亦当有报国之志,杀敌之心!从今日起,刻苦操练,磨砺技艺,待到大军东征之日,便是吾等‘巾帼营’扬名四海之时!” “杀敌!报国!”三百女兵的声音再次响起,目光灼灼,信念如铁。 红颜并非皆祸水,巾帼何曾让须眉。在这战云密布的东海之滨,一支特殊的水师已然亮剑,只待那远征的号角,便将化作一道隐藏在波涛之下的红色暗流,席卷敌巢。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8章 跨海东征,初战告捷 酝酿了数月之久的战争风暴,终于以一种撕裂海天的磅礴气势,悍然降临。 东海之上,铅灰色的云层低垂,仿佛与墨蓝色的海面粘连在一起,压抑得令人窒息。在这片无垠的水域,一支规模空前庞大的舰队,正以严谨的战斗队形,劈开重重波涛,向着太阳升起的方向,沉默而坚定地推进。 旌旗蔽空,舳舻千里! 居于舰队最核心、最为醒目的,正是经过改良、焕然一新的“破浪号”。它那更加尖锐的船首如同巨斧的锋刃,轻易地切开迎面而来的浪头,溅起雪白的沫浪。原本就高耸的楼船经过结构强化,显得更加巍峨,两侧船舷密密麻麻的射击孔如同巨兽蛰伏的呼吸孔,隐约透出里面火炮冰冷的金属光泽。主桅之上,那面象征着“征东大将军”、绣着狰狞狴犴与“谢”字的大纛,在猎猎海风中狂舞,如同战神的旌旗,指引着整个舰队的方向。 在“破浪号”周围,是数十艘新下水的“海蛟”级战舰,它们体型略小于“破浪号”,却更加灵活迅捷,如同护卫着龙王的巡海夜叉。再外围,则是数量更多的福船、海沧船等传统战船,以及无数运兵、运粮的辅助船只。整个舰队浩浩荡荡,帆影连绵,几乎覆盖了目力所及的海平面,散发出的肃杀之气,令盘旋的海鸟都远远避开。 谢砚之玄甲黑袍,按剑立于“破浪号”高高的舰首楼甲板上,海风将他身后的披风扯得笔直。他面容冷峻,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透海面上的薄雾,遥望着远方那隐约浮现的、如同匍匐巨兽般的地平线——对马岛,倭寇往来朝鲜与日本之间的重要跳板,也是萨摩藩势力渗透的前沿据点,其母港内,常年聚集着大量倭寇船只和补给据点。 此战,目标直捣此处! “禀大将军!前锋斥候回报,敌港已在前方二十里处,港内停泊大小船只约四十余艘,岸上防御工事可见,了望塔三座,疑似设有石炮(投石机)!”一名传令兵飞奔上舰首楼,单膝跪地,语速极快地禀报。 谢砚之眼神微眯,没有丝毫犹豫,冰冷的声音如同金铁交鸣,瞬间传遍旗舰,并通过旗语和灯火信号,同步至整个舰队: “全军!战斗队形展开!” “火炮装填!” “火箭准备!” 命令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瞬间激荡起层层涟漪。庞大的舰队开始如同精密的仪器般运转起来,各舰根据预先演练的阵型,迅速调整位置,形成半月形的攻击阵列,将侧舷对准了远方的目标。 “破浪号”一马当先,如同离弦之箭,速度不减反增,悍然冲向敌港!它那庞大的身躯破开海浪,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仿佛要将整个港口碾碎! 对马岛倭寇母港内,此刻已是一片混乱。当明军那遮天蔽日的帆影出现在海平线上时,刺耳的警钟就被疯狂敲响。衣衫不整的倭寇从营房、酒馆中冲出,惊慌失措地奔向自己的船只或是岸防工事。他们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明国的舰队竟敢如此大胆,跨海远征,直扑他们的巢穴! “快!上船!迎战!” “该死的!是明国的大船!好多!” “石炮!快装弹!” 倭寇首领声嘶力竭地吼叫着,试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一些亡命之徒驾驶着小早船、关船,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鲨鱼,试图凭借灵活的优势,冲近明军大舰进行接舷战。岸上的石炮也开始笨拙地转动,装填着石块。 然而,时代的差距,已然注定这将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进入射程!” “目标,敌港船只及岸防工事!” “开火!” 随着“破浪号”上炮术官一声令下,一场由金属和火焰构成的风暴,骤然降临! “轰!轰!轰!轰——!!” “破浪号”侧舷以及舰首改良后的重型火炮,率先发出了震耳欲聋的怒吼!炽热的火光从射击孔中喷吐而出,浓密的白色硝烟瞬间笼罩了小半边船身。沉重的实心铁弹,如同死神的请柬,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划破长空,狠狠地砸向了港内密集的倭寇船只和岸边的木质栅栏、了望塔! “咔嚓——轰隆!” 一艘试图冲出港口的关船,船首直接被一枚炮弹命中,木屑纷飞如雨,整个船头被瞬间撕裂,海水疯狂倒灌,船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倾斜,船上的倭寇惨叫着跌落海中。 岸上的一座了望塔被准确击中,支撑的木柱断裂,塔身摇晃着,带着上面惊慌失措的哨兵,轰然倒塌,激起漫天尘土。 石炮阵地更是重点照顾对象,数枚炮弹落下,将笨重的石炮砸得四分五裂,操作它们的倭寇非死即伤。 这仅仅是开始! 紧随“破浪号”之后,整个明军舰队半月形阵列的侧舷火炮,依次发出了怒吼!如同雷霆滚过海面,成百上千的炮弹组成了一道死亡的弹幕,铺天盖地地倾泻在狭小的倭寇母港之内! 爆炸声、木材碎裂声、倭寇临死前的哀嚎声,混杂在一起,奏响了一曲毁灭的交响乐。港内停泊的船只,在如此密集的火力覆盖下,如同纸糊的玩具,接二连三地被击中、起火、沉没。海面上漂浮着破碎的船板、杂物和挣扎的人影。 本小章还未完,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精彩内容!火炮的轰鸣尚未停歇,更加密集的尖啸声已然响起! “火箭齐射!” 无数拖着橘红色尾焰的改良火箭,从明军战舰上腾空而起,如同迁徙的狂暴火蜂,遮蔽了天空!它们不再是以往那种轨迹飘忽不定的武器,在云映雪改良的尾翼和稳定装药作用下,飞行轨迹笔直了许多,精准地覆盖了倭寇港区的纵深地带! “咻——咻——咻——!” “轰!轰!轰!” 火箭如同疾风骤雨般落下,有的直接扎进尚未起火的船只,引燃船帆和木质结构;有的则在倭寇聚集的营区、仓库上空凌空爆炸——那是云映雪设计的“开花弹”版本火箭!爆裂的弹片如同死神的镰刀,向着四周无差别地溅射,将范围内的倭寇成片地扫倒! 火焰,迅速在港区内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直冲云霄。原本还试图抵抗的倭寇,在这宛如神罚般的打击下,士气彻底崩溃。他们哭喊着,如同无头苍蝇般四处逃窜,寻找着任何可以藏身的地方,却往往被下一轮炮火或火箭无情地吞噬。 “破浪号”如同不可阻挡的海上堡垒,在炮火的掩护下,继续向前挺进,甚至一度逼近到能用舰首副炮直接轰击码头设施的距离。它所过之处,留下的只有一片燃烧的废墟和漂浮的残骸。 战斗,几乎呈现一边倒的态势。明军舰队以绝对的火力优势,在极短的时间内,就将倭寇经营多年的母港防御体系彻底摧毁。残存的倭寇船只几乎全军覆没,岸上工事化为焦土。 当谢砚之下令停止炮击,派出狼土兵和精锐水师士卒乘小艇登陆清剿残敌时,遇到的反抗已经微乎其微。大部分倭寇非死即伤,少数侥幸未死的,也早已丧胆,跪地乞降。 夕阳的余晖,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血红,映照着仍在冒着滚滚浓烟的倭寇母港废墟。 庞大的明军舰队,静静地锚泊在港外,如同一群刚刚饱餐过的洪荒巨兽。 旗舰“破浪号”上,谢砚之依旧立于舰首,玄色的衣袍在渐起的晚风中拂动。他望着那片狼藉的港口,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眼眸中,倒映着跳跃的火光,冰冷而幽远。 跨海东征,首战,告捷。 而这,仅仅是一个开始。犁庭扫穴的烽火,已然在这异国的海岸,熊熊燃起。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39章 登陆鏖战,血染藩城 初战的硝烟尚未在对马岛的海风中完全散尽,庞大的明军舰队并未做过多的停留。在补充了淡水和部分给养,并将俘虏与重要战利品转运后,这支携带着雷霆之威的远征军,再次扬帆起航,锋刃直指此次“犁庭扫穴”的核心目标——萨摩藩主岛津久弘的老巢,位于九州岛南端的鹿儿岛湾。 舰队横穿对马海峡,绕过九州岛西南崎岖的海岸线,一路之上,偶有遭遇小股萨摩水军的骚扰或零星的抵抗,但在明军绝对优势的火力与严密的阵型面前,这些抵抗都如同投入洪流的石子,瞬间便被碾碎、吞没,未能迟滞大军分毫。 这一日,天际刚泛起鱼肚白,鹿儿岛湾那如同张开双臂环抱的独特地貌,已然在望。湾内深处,一座倚山而建、城郭巍峨的巨城,在晨雾中显露出其森严的轮廓。灰黑色的石垣层层叠叠,依着山势蜿蜒而上,天守阁高耸入云,如同一头盘踞的恶兽,冷冷地俯瞰着碧波万顷的海湾与其间那支不请自来的庞大舰队。那,便是萨摩藩主岛津久弘的居城——鹤丸城。 港湾入口处,原本设有的一些木制水栅和警戒哨塔,早已在前锋舰队的炮火下化为齑粉。此刻,整个海湾仿佛不设防般展现在明军面前,唯有那座雄踞于山峦之上的坚城,散发着无声而沉重的压迫感。 “登陆!” 谢砚之的命令简洁而冰冷,通过旗语迅速传遍全军。 数以百计的运兵船、舢板,如同离巢的工蜂,从庞大的战舰群中蜂拥而出,满载着盔明甲亮的明军将士与凶悍的狼土兵,朝着预定的登陆滩头奋力划去。海浪拍打着船帮,溅起冰冷的水花,打湿了士卒们的征衣,却无人顾及,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那片越来越近的、布满黑色火山砂的海滩,以及海滩后方那片开始出现零星箭矢和铁炮(火绳枪)射击火光的地带。 萨摩藩显然并未打算轻易放弃外围。登陆部队甫一踏上滩头,便遭遇了顽强的阻击。隐藏在礁石后、灌木丛中的萨摩藩足轻(步兵)和武士,利用地形优势,用弓箭、铁炮向着正在整队的明军倾泻着箭矢与弹丸。 “举盾!” “火铳队,前列压制!” “狼土兵,左翼穿插,拔掉那些礁石后的钉子!” 前线将领的怒吼声与倭寇的喊杀声、火铳的轰鸣声、箭矢破空声混杂在一起。鲜血开始染红黑色的沙滩,不断有人中箭、中弹倒下,但后续的明军士卒依旧如同潮水般,悍不畏死地涌上海岸,凭借着精良的甲胄和严明的纪律,一步步稳固着滩头阵地,并向内陆挤压。 战斗从一开始就进入了白热化。 谢砚之并未一直停留在“破浪号”上。当主力登陆部队成功建立稳固的滩头阵地,并开始向鹤丸城方向推进时,他换乘小艇,踏上了这片异国的土地。 他依旧是一身玄甲,黑袍在充满硝烟和血腥气的风中猎猎作响。亲卫营紧紧簇拥在他周围,如同移动的钢铁壁垒。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冰冷的目光扫过战场。所过之处,正在苦战的明军将士如同被打入了强心剂,士气大振,攻势更加凶猛。 鹤丸城作为萨摩藩经营多年的主城,绝非对马岛母港可比。其城防体系极其完善,依仗山势,易守难攻。城外挖掘有深堀(护城河),布设了大量的逆茂木(削尖的竹木栅栏)、楯(防御工事)。城墙之上,箭橹(箭楼)林立,滚木礌石堆积如山。更有大批装备着精良胴丸(铠甲)、手持长枪、弓箭、铁炮的萨摩藩武士和足轻,依托工事,进行着疯狂的抵抗。 明军的推进,每前进一步,都付出了血的代价。 火炮被艰难地推上前线,对着城墙和箭橹进行轰击,但厚重的石垣和坚固的工事,使得炮击效果大打折扣。火箭如同飞蝗般射向城头,引燃了一些木质结构,但很快便被守军扑灭。攻城车、云梯在呐喊声中冲向城墙,却往往在密集的箭雨和铁炮射击下,损失惨重,难以靠近。 战斗陷入了惨烈的僵持。城墙上下,尸骸枕藉,喊杀声、爆炸声、垂死者的哀嚎声震耳欲聋。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硝烟味、血腥味和一种焦糊的气息。 谢砚之亲临最前沿,在一处已被攻占的城外楯垒后,冷静地观察着战局。流矢不时从他身边呼啸而过,甚至有铁炮的弹丸击打在身旁的石块上,溅起一串火星,他却恍若未觉。 “大将军!左翼攻势受挫,伤亡很大!” “右翼云梯被毁,攀城队退下来了!” “倭寇的抵抗太猛了!特别是那些武士,简直像疯狗一样!” 一名浑身浴血的参将踉跄着跑来禀报,脸上带着焦灼与不甘。 谢砚之的目光,死死锁定在鹤丸城那扇巨大的、包着铁皮的城门上。那里是守军防御的核心,也是通往城内的关键。强攻损失太大,必须找到突破口。 他猛地拔出腰间长剑,剑锋指向那扇城门,声音如同万载寒冰,穿透了战场的喧嚣: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传令!集中所有佛朗机炮、大将军炮,给本帅轰击城门!不必吝啬弹药!” “火铳手,全力压制城头火力,掩护炮队!” “亲卫营,随我来!攻城锤准备!” 命令一下,明军迅速调整部署。数门最为沉重的火炮被推至阵前,炮口死死对准了那扇巨大的城门。与此同时,所有的火铳手、弓箭手向着城头倾泻出更加密集的弹雨和箭矢,压制得守军几乎抬不起头。 “开炮!” “轰!轰!轰——!!” 震天动地的炮声再次响起,这一次,目标明确!沉重的实心铁弹,如同重锤,接二连三地狠狠砸在包铁城门之上! “咚!!咚!!哐啷——!” 巨大的撞击声令人牙酸,木屑与碎裂的铁皮四处飞溅!那扇厚重的城门在如此狂暴的轰击下,剧烈地颤抖着,门轴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最终,在一声巨响中,轰然向内倒塌,露出了后面惊慌失措的守军! “杀——!!” 几乎在城门洞开的瞬间,谢砚之已然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身先士卒,率先冲了出去!他手中的长剑化作一道冰冷的匹练,直接将一名试图堵住缺口的萨摩武士连人带刀劈成两半! “保护大将军!” “跟上!杀进去!” 亲卫营的将士眼见主帅如此悍勇,无不血脉贲张,发出震天的怒吼,如同决堤的洪流,紧随着谢砚之,悍然冲入了城门洞! 城门失守,如同在坚固的堤坝上打开了一道缺口。更多的明军将士如同潮水般从缺口涌入,与城内拼死反扑的萨摩藩武士展开了更加惨烈、更加血腥的巷战与肉搏! 街道、庭院、屋舍,每一寸土地都成为了双方争夺的焦点。刀剑碰撞的铿锵声、垂死者的惨叫、怒吼声充斥在鹤丸城的每一个角落。鲜血,肆意流淌,染红了石阶,浸透了泥土,汇聚成溪,顺着地势缓缓流淌。 谢砚之玄甲之上,早已溅满了敌人的鲜血,甚至他自己的左臂也被一名悍勇的武士用长枪划开了一道深可见骨的口子,但他恍若未觉,依旧如同不知疲倦的杀戮机器,剑光所向,必有倭寇毙命。他的身影,在哪里出现,哪里的明军士气就为之大振,攻势就更加凶猛。 这场登陆后的攻城鏖战,从清晨一直持续到日头偏西。当夕阳的余晖再次将天空染红时,鹤丸城内的喊杀声终于渐渐稀疏下来。 城头之上,那面印着岛津家十字丸纹的旗帜,被一名明军士卒奋力砍倒,扔下了城墙。取而代之的,是那面狰狞的狴犴“谢”字大纛,在残阳与硝烟中,傲然飘扬。 城池,攻陷了。 但代价,亦是无比惨重。城墙内外,街道巷陌,到处是倒伏的尸体,有明军将士,有狼土兵,更多的,是萨摩藩的武士与足轻。残破的兵刃、碎裂的甲胄、仍在燃烧的断壁残垣,无声地诉说着这场战斗的残酷。 谢砚之站在满是血污与尸骸的天守阁前,玄色的披风被晚风吹得拂动。他望着城内四处仍在升腾的零星黑烟,感受着左臂伤口传来的阵阵剧痛,脸上依旧没有任何表情,唯有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倒映着这片被他亲手染红的藩城,冰冷如铁。 血染藩城,这只是征服的开始。岛津久弘尚未授首,萨摩藩的脊梁,还未被彻底打断。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0章 奇兵天降,火焚天守 鹤丸城正面的鏖战已持续了整整一日,鲜血浸透了城墙下的每一寸土地,残肢断臂与碎裂的兵甲混杂在一起,勾勒出地狱般的图景。明军主力在谢砚之身先士卒的带领下,虽已攻破城门,并在巷战中逐渐占据上风,但盘踞于城池最高处、以坚固石垣和多重橹门防护的天守阁,依旧如同一个顽固的毒瘤,喷射着箭矢与铁炮弹丸,进行着疯狂的负隅顽抗。萨摩藩最忠勇的武士们聚集于此,依托地利,给仰攻的明军造成了巨大的伤亡,战斗再次陷入了血腥的胶着。 夕阳的余晖将天际染成一片惨烈的橘红,与城内升腾的黑烟交织,投下诡谲的光影。就在这正面战场吸引着所有守军注意力的时候,一支幽灵般的队伍,正沿着城墙阴影下一条几近被废弃的、布满苔藓的狭窄排水沟,悄无声息地向上攀爬。 为首者,正是一身利落深色劲装、脸上涂抹着烟灰与泥土以作伪装的凌霜。她身后,是二十余名同样装扮、动作矫健如狸猫的“巾帼营”精锐。她们舍弃了不便攀爬的倭寇服饰外层,仅保留了贴身的、便于行动的部分,但每个人都携带着分水刺、短刃、绳镖以及几个用油布紧紧包裹、散发着刺鼻气味的包裹。 这条排水沟,是凌霜在战前,通过审讯俘虏、结合早年行商时对类似倭城结构的模糊记忆,反复推敲后选定的潜入路径。沟内潮湿滑腻,空间狭小,仅容一人勉强通过,但也正因如此,防备最为松懈。 凌霜如同壁虎般贴在湿冷的石壁上,指尖扣住石缝,足尖寻找着微小的着力点,无声而迅速地向上移动。她的眼神在昏暗的光线下锐利如鹰,耳朵捕捉着上方传来的任何异响。身后的女兵们紧随其后,动作同样轻盈利落,显示出平日严苛训练的成果。 有惊无险地越过几处锈蚀的铁栅,避开了两处可能设有警铃的机关,一行人终于抵达了排水沟的尽头——一处隐藏在底层仓库杂物堆后的出口。 凌霜打了个手势,队伍立刻停止,屏息凝神。她小心地探出头,观察着外面的情况。这里已是天守阁的基座区域,相比正面的喊杀震天,此处显得异常安静,只有远处传来的隐约厮杀声和头顶天守阁内武士跑动、呼喝的嘈杂。大部分守军显然都被吸引到了正面战场。 “换装。”凌霜低声道。 女兵们迅速行动起来,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准备好的、沾染着血污和尘土的标准萨摩藩足轻阵笠(斗笠)和胴服(号衣),套在外面。虽然形制简陋,但在昏暗的光线和混乱的战场上,足以混淆视线。 “三人一组,分散行动。甲组,清除通往天守阁上层路径的零星哨卫;乙组,寻找粮秣、火药堆放处;丙组,随我直趋顶层!”凌霜的声音压得极低,却清晰无比,“以火起为号,制造混乱,接应大将军主力!” “是!”女兵们低应一声,眼神决然,随即如同水滴融入大海般,迅速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建筑阴影与回廊之中。 凌霜则带着丙组的七名好手,沿着守卫相对空虚的内侧楼梯和回廊,快速向天守阁顶层摸去。她们尽量避开主干道,专走偏僻小径,遇到零星的守军,能避则避,不能避则用淬毒的吹箭或短刃无声解决,尸体迅速拖入角落隐藏。 越往上,防守越严密。在通往顶层最后一道橹门前,四名手持长枪的萨摩武士警惕地守卫着。 凌霜眼神一冷,知道无法再悄无声息地通过。她打了个手势,身后两名女兵立刻取出绳镖,手腕一抖,带着倒钩的镖头如同毒蛇出洞,精准地缠住了两名武士的脖颈,猛地向后一拉!另外两名女兵则如同猎豹般扑出,分水刺在另外两名武士反应过来之前,已然刺入了他们的咽喉! 整个过程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只有几声沉闷的倒地声和微弱的呜咽。 凌霜看都未看地上的尸体,一脚踹开橹门,率先冲入了天守阁的最高层——这里很可能是藩主岛津久弘最后的藏身之所,也是守军指挥中枢所在! 顶层空间颇为开阔,数名身着华丽胴丸的高级武士正围着一张地图激烈地争论着什么,听到破门声,骇然回头。当他们看到冲进来的是一群穿着己方足轻服饰、却明显是女子且杀气腾腾的敌人时,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惊愕。 “敌袭!保护主公!”一名武士率先反应过来,拔刀怒吼。 但凌霜的速度更快!她根本不给对方结阵的机会,雁翎刀已然出鞘,化作一道红色的闪电,直取那名发令的武士!刀光过处,那名武士格挡的长刀被从中斩断,连带着半片肩膀被劈开,鲜血狂喷而出! “杀!”身后的女兵们如同雌虎出柙,各持奇门兵器,与反应过来扑上的萨摩武士战在一处。这些女兵单体战力或许不及这些精锐武士,但她们配合默契,招式刁钻狠辣,专攻下三路和关节要害,一时间竟将人数相当的武士们死死缠住。 凌霜更是勇不可挡,雁翎刀在她手中如同拥有了生命,刀法狠辣凌厉,每一招都直奔要害,转眼间又有两名武士毙命于她的刀下。她的目标明确,并非全歼敌人,而是制造最大的混乱,并找到纵火的最佳位置!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目光迅速扫过整个顶层,掠过那些惊慌失措的文吏和瑟瑟发抖的仆役,最终定格在那些悬挂着的绘有佛经或武家故事的昂贵绢质幔帐、堆放在角落的木质文件柜以及铺着榻榻米的区域。 “点火!”凌霜厉声喝道,同时将一个扑上来的武士一脚踹飞。 两名负责纵火的女兵立刻扯下那些幔帐,将随身携带的、浸满了火油和硫磺的包裹打开,将其与木质家具、文件堆放在一起,然后用火折子猛地引燃! “轰!” 干燥的木质和绢布遇到火油,瞬间爆燃起来!橘红色的火舌贪婪地舔舐着一切可以燃烧的东西,浓烟滚滚而起! “走!”凌霜见火势已起,毫不恋战,雁翎刀荡开一名武士的劈砍,招呼手下迅速后撤。 “拦住她们!灭火!”残余的武士又惊又怒,试图阻拦,却被决意撤退、出手更加狠辣的女兵们用暗器、毒针逼退。 凌霜等人沿着原路快速向下冲杀,沿途不断将携带的剩余火油包抛洒在木质结构的楼梯、回廊上,并用火折子点燃。她们如同一群散播灾厄的火鸦,所过之处,烈焰随之升腾! 与此同时,天守阁的其他地方也开始冒起浓烟——那是乙组的女兵成功找到了粮仓和部分火药存放点,并引燃了大火! 刹那间,巍峨的天守阁,从上到下,多处火头窜起,火借风势,迅速蔓延开来!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建筑物坍塌的轰鸣声、以及守军惊恐的尖叫哭喊声,彻底压过了战斗的喧嚣! 城外正在组织新一轮攻势的谢砚之,第一时间看到了天守阁升起的滚滚浓烟和冲天火光。他那冰冷的脸上,终于掠过一丝极淡的、如同刀锋反光般的锐利。 “凌霜得手了。”他心中了然,随即,长剑再次扬起,声音穿透战场,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 “天守已乱!全军听令——总攻!杀!!” “杀——!!” 原本因久攻不下而有些疲惫的明军将士,眼见敌方核心堡垒火光冲天,内部大乱,士气瞬间暴涨到了顶点!如同决堤的洪流般,向着已经动摇的守军防线,发起了最后的、排山倒海般的猛攻! 奇兵天降,火焚天守。 凌霜率领的巾帼营,以一场精准而致命的敌后奇袭,彻底动摇了萨摩藩最后的抵抗意志,为这场惨烈的攻城战,敲响了终结的丧钟。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1章 藩主授首,倭患暂平 鹤丸城,这座象征着萨摩藩权力与威严的坚城,此刻已彻底沦为燃烧的地狱与血腥的屠场。冲天而起的烈焰将夜空映照得如同白昼,浓烟滚滚,裹挟着木材燃烧的噼啪声、建筑坍塌的轰响、以及垂死者最后的哀鸣,直上云霄。 天守阁的火势最为猛烈,如同一个巨大的火炬,不断有燃烧的梁柱、瓦砾从高处坠落,砸起漫天火星。明军主力在谢砚之“总攻”的命令下,如同终于挣脱枷锁的猛虎,向着因内部起火而彻底陷入混乱的守军发起了最后的、摧枯拉朽般的攻势。 防线,一道接一道地崩溃。 抵抗,在绝对的力量和内外交困的绝望面前,迅速瓦解。 喊杀声逐渐被火焰的咆哮和零星的惨叫所取代。街道上,巷陌间,随处可见跪地请降的萨摩足轻和面如死灰的武士,他们手中的兵器被丢弃在一旁,在明军雪亮的刀锋和黑洞洞的火铃口下,瑟瑟发抖。 然而,在燃烧的天守阁前,那片由巨大条石铺就的广场上,最后的战斗仍在继续。 数十名身着华丽胴丸、显然是岛津家最核心家臣与贴身护卫的武士,围成一个残破的圆阵,死死护卫着中心那个身着黑丝威胴具足、头戴锹形前立兜(一种装饰有铲形前立的头盔)的身影——萨摩藩主,岛津久弘。 他此刻早已没有了往日一方雄主的威严,头盔下的面容因愤怒、绝望和烟熏火燎而扭曲狰狞,手中的名刀“岛津正宗”虽然依旧闪烁着寒光,但握刀的手却在微微颤抖。他的城池毁了,他的军队垮了,他苦心经营、甚至不惜与虎谋皮想要获取的力量,如今都化为了眼前这片炼狱火海。 圆阵之外,是层层叠叠、如同铁壁般围拢上来的明军精锐,以及凶悍嗜血的狼土兵。刀剑如林,杀气盈野。 谢砚之排众而出,玄甲之上沾满了凝固和未干的血液,左臂的伤口只是被简单包扎,依旧有血迹渗出。他手持那柄伴随他征战多年的长剑,剑尖斜指地面,一步步,不疾不徐地走向那最后的圆阵。他的目光,如同万年不化的寒冰,穿透跳跃的火光,牢牢锁定在岛津久弘的身上。 无需言语,唯有一战。 岛津久弘看到了谢砚之,看到了这个毁掉他一切的男人,眼中瞬间爆发出刻骨的怨毒与疯狂。他发出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猛地推开身前试图阻拦的家臣,双手高举“岛津正宗”,如同疯魔般向着谢砚之冲来! “明狗!受死!!” 他这一动,仿佛点燃了最后的导火索。残余的萨摩武士们也发出了绝望的咆哮,跟随着他们的主公,发起了最后一次、亦是飞蛾扑火般的冲锋! “杀!”谢砚之身后,明军将士齐声怒吼,如同潮水般迎了上去! 最后的战斗,惨烈而短暂。 刀光剑影在火光下疯狂闪烁,血肉横飞,生命如同草芥般被收割。萨摩武士的武勇在绝境中被激发到了极致,每一刀都带着同归于尽的决绝,但面对数量、士气、装备均占绝对优势的明军,他们的抵抗,不过是死亡前最后的绚烂。 谢砚之根本没有理会那些扑上来的杂兵,他的目标,自始至终,只有岛津久弘一人! 岛津久弘的刀法狠辣刁钻,完全是搏命的打法,刀刀不离谢砚之的要害。然而,谢砚之的剑,更快,更冷,更精准! “铛!铛!铛!” 火星四溅!金铁交鸣之声刺人耳膜! 谢砚之步法沉稳,剑随身走,或格,或挡,或引,将岛津久弘狂暴的攻势一一化解。他的眼神冰冷如初,仿佛不是在生死搏杀,而是在进行一场早已预知结果的审判。 终于,在岛津久弘一刀力劈华山势大力沉却落空,导致中门大开的瞬间—— 谢砚之动了! 他身形如同鬼魅般一侧,险之又险地避过刀锋,同时手中长剑如同毒蛇出洞,化作一道肉眼难以捕捉的寒光,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直刺岛津久弘因发力而微微暴露的咽喉与胸甲连接处的缝隙! “噗嗤——!” 利刃入肉的沉闷声响,在喧嚣的战场上,却异常清晰。 岛津久弘前冲的动作猛地僵住,高举的“岛津正宗”哐当一声掉落在地。他难以置信地低头,看着那柄已然刺穿自己脖颈的长剑,喉咙里发出“嗬嗬”的漏气声,鲜血如同泉涌般从伤口和口中喷溅而出。 谢砚之手腕一拧,随即猛地抽出长剑。 岛津久弘眼中的疯狂、怨毒、不甘,如同风中残烛般迅速黯淡下去,身体晃了晃,最终重重地向前扑倒,溅起一片尘土。这位雄踞南九州、暗中支持倭寇、觊觎大明秘藏的一代藩主,就此授首于他自己燃烧的居城之前。 “主公!!”残余的萨摩武士发出凄厉的悲鸣,有的当场切腹自尽,有的则如同失去灵魂般瘫软在地,被明军士卒轻易制服。 随着岛津久弘的毙命,鹤丸城内最后一点有组织的抵抗,彻底消失了。 谢砚之看都未看脚下的尸体,只是甩了甩剑身上的血珠,归剑入鞘。他抬起头,环视四周。火焰仍在燃烧,但喊杀声已经停歇,只剩下木材燃烧的噼啪和伤者的呻吟。明军的旗帜在火光中猎猎作响,士卒们正在军官的指挥下,清理战场,收押俘虏,扑灭余火。 这一战,从跨海东征,到登陆鏖战,再到奇兵焚城,最终藩主授首,参与寇掠大明沿海数十年的萨摩藩及其支持的主要倭寇势力,被连根拔起,核心力量几乎被歼灭殆尽。 持续了数十年的东南倭患,随着这座藩城的陷落和藩主的陨落,终于得到了前所未有的、暂时性的平息。 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与焦糊气味,谢砚之玄色的身影立于这片由他亲手缔造的血与火之地,宛如从地狱归来的死神。他的目光越过燃烧的废墟,投向远方依旧黑暗的海面,深邃难测。 倭患暂平。 但所有人都知道,这片海域之下的暗流,远未到平息之时。大明与东瀛之间的博弈,或许,才刚刚进入一个新的、更加复杂的阶段。而属于他谢砚之与云映雪的征程,也远未结束。那张指向矿脉深处神机秘藏的海图,以及朝堂之上虎视眈眈的端王,都预示着,更大的风暴,还在后方酝酿。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2章 神机现世,国运所系 鹤丸城的大火燃烧了整整一夜,直至次日黎明时分,才在明军有组织的扑救和自然熄灭下,只剩下几处顽固的余烬仍在冒着缕缕青烟。曾经巍峨壮丽的天守阁,如今只剩下焦黑扭曲的骨架,倔强地指向灰蒙蒙的天空,如同一个巨大的、烧焦的墓碑,诉说着昨日的惨烈与覆灭。 城内的清理工作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一队队明军士卒押解着垂头丧气的俘虏前往集中看管地点,工兵和民夫则在清理街道上的尸骸和瓦砾,扑灭最后的火星。空气中依旧弥漫着刺鼻的烟味和若有若无的血腥气。 谢砚之并未因斩杀岛津久弘和攻克坚城而有丝毫松懈。他深知,此番远征,捣毁倭寇巢穴、犁庭扫穴固然是明面上的目标,但更深层、更核心的目的,始终是那张海图最终指向的、可能存在于萨摩藩核心之地的秘藏——前朝遗留的神机火器图谱与精炼秘法! 在天守阁废墟仍在冒烟,大部分区域尚未冷却到可以安全进入时,谢砚之已然亲自率领一队绝对忠诚、身手矫健的亲卫,冒着不时掉落碎屑和残木的风险,踏入了这片残破的焦土。 根据海图上的隐秘指示,结合对倭城建筑格局的了解,以及对岛津久弘可能藏匿最重要物品的心理揣测,谢砚之将搜索的重点,放在了天守阁最底层,那通常用于储存重要物资或作为最后避难所的石砌地窖,以及与之相连的、可能存在的暗室。 地窖入口被烧塌的梁柱和瓦砾半掩着,亲卫们奋力清理出一条通道。里面阴暗潮湿,与外面的灼热形成鲜明对比,空气中混合着烟熏、灰尘和一种陈年腐朽的气息。 火把被点燃,跳动的光芒驱散了黑暗,映照出地窖内堆积的一些被烧毁大半的箱笼、散落的卷宗和破损的器物。显然,这里也曾被大火波及,但石壁结构基本完好。 谢砚之目光如炬,仔细扫过每一寸墙壁和地面。他的手指在冰冷的石壁上缓缓划过,感受着任何可能的凹凸或缝隙。海图上那些指向矿脉深处的淡金色纹路,与鬼岛矿洞口那个奇特的漩涡火焰标记,在他脑海中不断盘旋、重合。 “大人,这边!”一名眼尖的亲卫突然低呼一声,他指着地窖最内侧一面看似完整的石壁下方。那里,有一块巨石与周围地板的接缝处,似乎比别处更加规整,且几乎没有灰尘堆积。 谢砚之快步走过去,蹲下身,用手仔细抚摸那块巨石。触手冰凉坚硬,但他敏锐地感觉到,巨石边缘的缝隙极其细微,几乎严丝合缝,不像是自然形成的堆砌。他运起内力,双手抵住巨石边缘,猛地发力! “嘎吱——” 一阵沉闷的摩擦声响起,那块看似沉重的巨石,竟然被他缓缓推开,露出了后面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向下的黝黑洞口!一股更加阴冷、带着铁锈和尘埃味道的气息从中涌出。 洞口下方,是一段陡峭的石阶。 谢砚之毫不犹豫,接过一支火把,率先拾级而下。亲卫们紧随其后,警惕地注视着四周。 石阶不长,下行约丈许,便抵达了一间狭小的密室。这密室完全由巨大的花岗岩砌成,坚固无比,显然是为了应对最极端的情况而建造。密室内空荡荡荡,唯有正中央,摆放着一个物件。 那是一个长约四尺,宽高各约一尺半的金属箱子。箱体呈现出一种暗沉的、近乎黑色的金属光泽,并非寻常的铁色,表面没有任何华丽的纹饰,只有几道简洁而深刻的加固棱线,透出一种冷硬、坚固、不容侵犯的气质。箱体严丝合缝,看不到明显的锁孔,唯有正面中心,有一个微微凹陷的、巴掌大小的区域,上面蚀刻着一个图案——正是与鬼岛矿洞口岩壁上那个标记一般无二的、漩涡与火焰结合的奇特符号! 看到这个箱子和上面的符号,谢砚之的瞳孔骤然收缩!心脏不受控制地剧烈跳动了一下。找到了!这就是海图最终指引的目标! 他走上前,仔细端详这个铁匣。入手极其沉重,远超同等体积的生铁。他尝试用力扳动箱盖,纹丝不动。他又仔细检查了那个凹陷的符号区域,用手指触摸,感觉其内部似乎有极其细微的机括结构。 回想起海图上的细节,以及云映雪关于前朝巧匠机关术的零星提及,谢砚之沉吟片刻。他没有试图暴力破开,而是运转体内精纯的内力,缓缓灌注于掌心,然后,将手掌轻轻按在了那个凹陷的漩涡火焰符号之上。 内力如同涓涓细流,渗入符号之中。起初毫无反应,但随着谢砚之持续而稳定地输出内力,那暗沉的符号区域,竟然渐渐泛起了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灭的暗红色光泽!仿佛某种沉睡的机关被悄然激活。 “咔哒……咔哒……” 一阵极其轻微、却清晰可闻的机械转动声从箱体内部传来。 紧接着,“铮”的一声轻响,那看似浑然一体的箱盖,沿着边缘裂开一道细缝,随即缓缓地、自动向上掀开!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一股混合着陈年墨香、特殊油脂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仿佛经过千锤百炼的金属气息,从箱内弥漫开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瞬间聚焦于箱内。 箱内衬着深紫色的天鹅绒,已然有些褪色,但依旧能想象其当年的华贵。天鹅绒之上,静静地躺着两样东西。 左边,是一卷以不知名丝线捆扎的、颜色暗黄却质地极其坚韧的绢帛。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也能看到绢帛上绘制着密密麻麻、极其精细复杂的图案与文字,旁边还有大量的批注和小图。那些图案,有各种前所未见的火铳、火炮结构分解图,有奇特的炼丹炉似的装置,还有类似于火箭发射架的设计……其构思之精巧,结构之复杂,远远超出了当前明军装备的任何火器!这正是—— 《神机谱》!前朝火器制造之集大成者! 右边,则是一本以某种淡金色金属薄片作为封面和封底的册子。册子不厚,但每一页都似乎是以某种特制的、极薄而坚韧的金属箔压制而成,上面以某种腐蚀雕刻的技法,记录着大量的配方、流程和结构图。其内容,并非直接制造武器,而是关于如何冶炼一种被称为“精金”的特殊合金的秘炼法!其中涉及到的熔炼温度、材料配比、淬火工艺,闻所未闻,按照此法炼出的金属,据记载其强度、韧性和耐腐蚀性,都将远超当前已知的任何钢铁,是制造顶级神机火器不可或缺的核心材料! 这两件物品,静静地躺在铁匣之中,却仿佛拥有千钧之重,牵动着整个帝国的国运! 谢砚之深深吸了一口气,即便是以他那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的定力,此刻握着火把的手,指节也不由微微泛白。他小心翼翼地,如同对待世间最珍贵的易碎品,轻轻拿起了那卷《神机谱》,缓缓展开一角。 映入眼帘的,是一种多级串联火箭的详细构造图,其设计思路之大胆,推进原理之巧妙,让他这个对火器并非完全外行的人也为之震撼。他可以想象,若以此谱为蓝本,配以那“精金秘炼法”打造的核心部件,大明军队的战斗力,将提升到一个何等恐怖的层次! 这,才是端王和萨摩藩主真正觊觎、甚至不惜引狼入室也要图谋的宝物! 这,才是足以改变天下格局、真正系于国运的惊天秘藏! “封存此箱,列为最高机密!”谢砚之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他缓缓将《神机谱》放回原处,合上了铁匣的盖子,那暗红色的光泽随之隐去。“没有本帅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此地半步!违令者,斩!” “是!”亲卫们齐声应道,神情肃穆到了极点。他们虽然不完全明白箱中之物的具体价值,但从大将军那前所未有的凝重神色中,已然感受到了其无可估量的分量。 神机现世,国之重器。 这暗室中的发现,其意义,远比攻陷十座鹤丸城更加深远。它如同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必将在大明朝堂乃至更广阔的天地间,激起难以预料的滔天巨浪。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3章 凯旋盛典,威震四夷 凛冬的寒风,吹不散金陵城内外那几乎要沸腾的热情。当那支桅杆如林、帆影蔽空,船身带着征战痕迹与荣耀伤痕的庞大舰队,缓缓驶入龙江港时,整个帝都,乃至整个大明,都陷入了一场空前的欢庆狂潮。 “回来了!征东大军凯旋了!” “谢大将军回来了!倭寇被平了!”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瞬间传遍了金陵的大街小巷。万人空巷,不足以形容其盛况。从龙江码头到皇城正门的御道两侧,早已被汹涌的人潮挤得水泄不通。士农工商,男女老幼,皆翘首以盼,脸上洋溢着自豪、激动与无限的好奇。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人群的议论声,交织成一片欢乐的海洋,将那冬日的严寒驱散得无影无踪。 舰队核心,“破浪号”那饱经风霜却更显巍峨的船身,率先映入人们的眼帘。当那道玄甲黑袍、身姿挺拔如松的身影出现在舰首时,人群爆发出了山呼海啸般的欢呼! “谢大将军!” “活阎罗!活阎罗!” 声浪一波高过一波,直冲云霄。那欢呼声中,有对英雄的崇拜,有对胜利的喜悦,更有对这位以雷霆手段涤荡海疆、为无数沿海百姓报仇雪恨的“活阎罗”发自内心的敬畏与感激。 谢砚之立于舰首,面容依旧冷峻,并未因这万丈荣光而有丝毫动容。他只是目光平静地扫过那欢腾的人海,扫过这座巍峨的帝都,随即在亲卫的簇拥下,踏上了久违的土地。 紧随“破浪号”之后的,并非满载金银的货船,而是几艘特殊的舰船。船上押解着的,是此番远征俘获的萨摩藩重要将领、岛津家核心家臣、以及部分在鬼岛和后续战斗中擒获的倭寇头目。他们身着囚服,颈戴木枷,神情或萎靡,或桀骜,或绝望,在明军锐士的严密看管下,排成长列,如同待宰的牲口,被押解下船。这便是即将呈献给皇帝与万民的——“献俘”。 而真正被谢砚之亲自携带,由最忠诚的亲卫营以生命护卫的,是那个由特殊金属打造、内藏《神机谱》与《精金秘炼法》的铁匣。此物之重,关乎国运,其价值,远非眼前这些俘虏与可见的战利品所能比拟。 凯旋的队伍,在无数道炽热目光的注视下,浩浩荡荡向着皇城进发。旌旗招展,甲胄鲜明,刀枪如林,散发着百战精锐的凛然杀气与胜利之师的雄壮气概。所过之处,欢呼声、赞叹声不绝于耳。花瓣如同雨点般从临街的窗户洒落,鞭炮声噼啪作响,空气中弥漫着硝烟与喜庆交织的独特气味。 紫禁城,午门之外。 旌旗猎猎,仪仗森严。年轻的皇帝身着衮服,端坐于高高的御座之上,文武百官分列两侧,庄严肃穆。当谢砚之率领凯旋将领,押解着俘虏,步至御前时,整个广场安静下来,唯有风声与旗帜拂动的声响。 “臣,谢砚之,奉旨征东,赖陛下天威,将士用命,今已犁庭扫穴,捣毁倭巢,斩伪藩岛津久弘于阵前,俘其党羽于此!东南倭患,暂得平息!特此献俘阙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谢砚之单膝跪地,声音清朗,穿透广场,带着金石之音。他身后的将领与士卒齐刷刷跪倒,声震屋瓦:“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而那些被押解跪地的俘虏,在这天朝上国的赫赫威仪与胜利者的雄姿面前,大多面如土色,瑟瑟发抖,再无半分昔日的嚣张气焰。 皇帝看着下方那道玄色的身影,看着他身后那支虎狼之师,以及那些象征着赫赫战功的俘虏,年轻的脸庞上难以抑制地浮现出激动与欣慰的红光。他缓缓起身,声音带着帝王的威严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激昂: “爱卿平身!众将士平身!” “谢爱卿此行,扬我国威于海外,靖海疆以安黎庶,功在社稷,利在千秋!朕心甚慰!天下臣民,同感振奋!” 皇帝当众对谢砚之及远征将士给予了极高的褒奖,下令对有功将士论功行赏,犒劳三军。同时,命将俘获的倭酋显要,押赴市曹,明正典刑,以告慰沿海罹难军民之在天英灵! 旨意一下,万民再次欢腾!凯旋的荣耀与复仇的快意,交织在一起,将庆典的气氛推向了最高潮。 这场盛大的凯旋典礼,其影响远不止于帝都金陵。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传遍大明两京十三省,传遍朝鲜、安南、琉球等藩属国,更借着商船与使节,传向了更遥远的海洋与大陆。 “活阎罗”谢砚之的名号,伴随着他跨海东征、犁庭扫穴、献俘阙下的赫赫武功,真正达到了如日中天、威震四夷的地步! 漠南的蒙古部落,在听闻明军竟能跨海灭国后,对南方的庞然大物更加忌惮;西北的帖木儿帝国使臣,在记录中添上了对明朝水师力量的重新评估;远航的郑和船队旧部,闻此捷报,无不振奋,深感帝国海疆后继有人;而隔海相望的日本其他藩国,尤其是与萨摩邻近或有龃龉者,在震撼于明朝雷霆手段的同时,也纷纷遣使,携带重礼,前往明朝贡,以示恭顺,生怕那“活阎罗”的兵锋下一个指向自己。 一场凯旋盛典,一次献俘阙下,不仅洗刷了数十年的沿海屈辱,凝聚了举国上下的民心士气,更向周边所有势力,清晰地展示了大明帝国的肌肉与獠牙,重新确立了天朝上国不可撼动的威严。 谢砚之立于万民欢呼与四夷敬畏的顶峰,玄色的身影在冬日阳光下,拉出长长的影子。他平静地接受着这一切荣耀,但那双深邃的眼眸深处,却并无多少沉醉。他清楚地知道,真正的风暴,或许并非来自外部的蛮夷,而是潜藏在歌舞升平的朝堂之下。那被他带回的、关乎国运的神机秘藏,既是无上瑰宝,亦是烫手山芋,足以引动无数贪婪的目光与致命的杀机。 威震四夷的盛名之下,是更加汹涌的暗流。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4章 功高震主,暗流汹涌 凯旋的盛典余音尚在金陵城的上空缭绕,万民欢呼的声浪似乎还未完全平息。朝廷的封赏也以最快的速度明发天下:谢砚之加封太子太保,授光禄大夫,赐丹书铁券,赏赐金银绢帛无数,其麾下主要将领亦各有擢升,厚赏三军。表面看来,圣眷之隆,一时无两,达到了人臣的极致。 然而,在那金碧辉煌的宫墙之内,在那看似一团和气的朝堂之上,一种无形却更加冰冷刺骨的寒意,正随着谢砚之权势的巅峰,悄然滋生、弥漫。 功高震主。 这四个字,如同一个古老的诅咒,伴随着无数名将能臣的最终归宿,再一次,沉甸甸地压在了所有明眼人的心头。 谢砚之,如今是何等权势? 论军功,他刚刚完成了一场堪称国朝百年未有的跨海远征,犁庭扫穴,覆灭一藩,斩杀藩主,献俘阙下,将困扰东南数十年的倭患一举荡平!其武功之盛,直追开国名将。麾下百战水师,经此一役,已成为纵横四海的无敌舰队,其锋锐,天下无双。 论实权,他本就是掌管天下钱粮的户部尚书,如今更挂着“征东大将军”的显赫头衔,虽已交还部分临时调兵权柄,但其在东南水师乃至整个军方的影响力,已然根深蒂固,无人能及。 而论及未来……他此番带回的,并非仅仅是战功和俘虏,更是那足以改变国运的《神机谱》与《精金秘炼法》!谁掌握了这两样东西,谁就掌握了未来数十年帝国军力的命脉与发展方向!尽管谢砚之在返朝当日,就已将铁匣密封,呈送内库,并言明由皇帝亲自掌控,但“发现者”与“护送者”的身份,以及他与云映雪对此事的深度参与,已然将他与这国之重器紧密捆绑。 封无可封,赏无可赏。 这八个字,像是一根无形的尖刺,扎在了龙椅之上那位年轻天子的心底。他依旧会在朝会上对谢砚之和颜悦色,依旧会对其奏请大多照准,赏赐丰厚不吝。但在那冕旒之后,那双日益深邃、逐渐褪去稚嫩、开始真正审视权力平衡的帝王之眼中,审视谢砚之的目光,已悄然发生了变化。 忌惮。 一种源于权力本能、对臣子势力膨胀到足以威胁皇权稳定而产生的深深忌惮,正在皇帝的心中扎根、蔓延。他需要谢砚之这样的利剑来开疆拓土、震慑外敌,但他绝不允许这柄剑,有朝一日可能伤及持剑的主人。 皇帝的微妙变化,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立刻在嗅觉敏锐的朝臣中激起了层层涟漪。尤其是那些本就与谢砚之政见不合,或因利益受损而心怀怨怼,或单纯嫉妒其权势煊赫的官员,终于找到了可以攻讦的缝隙。 一些原本在战前就主张“怀柔”、反对跨海远征的主和派官员,此刻仿佛忘记了当初谢砚之凯旋时他们也曾附和着欢呼,开始在各种场合,用各种隐晦的言辞,重新提起旧事。 “谢大人武功赫赫,自然是我朝柱石。只是……这跨海远征,毕竟耗费巨大,虽有所获,然则……嘿嘿。” “东南水师,经此一役,俨然已成谢家私兵矣。将士只知有谢大将军,而不知有陛下,长此以往,恐非国家之福啊。” “还有那神机图谱……如此国之重器,竟由谢大人首先发现并护送回京,其间过程,外人不得而知。若其稍有私心,暗中誊抄副本,或安插亲信于将来督造神机火器的衙门之中……后果不堪设想!” 这些声音,起初只是在私下的宴饮、小范围的聚会中窃窃私语,如同阴暗角落里的苔藓,见不得光。但很快,随着某些有心人的推波助澜,这些流言蜚语便开始如同瘟疫般,在朝堂上下悄然扩散。它们被包装成“忠君体国”、“防微杜渐”的谗言,通过各种渠道,或明或暗地传入皇帝的耳中。 “陛下,谢砚之权柄过重,非人臣之福。当稍分其权,以安社稷。” “坊间皆言,‘活阎罗’之名,可止小儿夜啼,亦可令……呵呵,臣不敢言。” “听闻谢大人与那云氏女商首过往甚密,云氏钱庄如今富可敌国,更借‘平倭债券’之名,掌控了东南大半商脉。若其二人联手,财权、兵权在握……” 离间君臣,自古便是最有效也最恶毒的权术之一。它不需要确凿的证据,只需要在皇帝那已然生出猜忌的心里,不断地播撒怀疑的种子。 谢砚之并非对这一切毫无察觉。他身处漩涡中心,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来自四面八方的、或嫉妒或恐惧或审视的目光。朝会上,一些原本对他恭敬有加的官员,眼神中多了一丝闪烁;一些无关痛痒的政务,开始有人试图在某些细节上与他针锋相对,试探他的反应。 但他依旧沉默。每日按时上朝,处理户部公务,对于军务,除非皇帝垂询,否则绝不多言一字。对于那甚嚣尘上的流言,他既不辩解,也不追查,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他依旧是一身玄色官袍,面容冷峻,行止间带着沙场磨砺出的铁血气息,让人望而生畏,却也让人更加捉摸不透。 只是,在他那深邃的眼眸深处,偶尔会掠过一丝极淡的嘲讽与冰冷。他比任何人都清楚,功高震主的下场。他也比任何人都明白,这看似花团锦簇、位极人臣的巅峰时刻,实则脚下已是万丈深渊,暗流汹涌。 表面的嘉奖与荣耀之下,是帝心日渐深重的猜忌与朝中不断滋生的谗言。一根无形的绞索,似乎正在权力的顶峰,悄然编织,缓缓收紧。而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其凶险程度,或许更甚于跨海东征、血战倭寇。 (动动发财的小手:点一下催更,加入书架,免费礼物点一下,给五星好评的都暴富。有任何意见和想法都评论区留言。)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5章 夫人释权,以退为进 金陵的冬日,难得有几日晴好。阳光透过精致的棂窗,洒在户部尚书府书房内,却驱不散那股无形中凝聚的沉重。谢砚之负手立于窗前,望着庭院中几株在寒风中依旧挺立的青松,默然不语。他虽不言语,但周身那股比往日更加凛冽的寒意,以及案头那几份看似寻常、实则暗藏机锋的弹章抄本,无不昭示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云映雪坐在一旁的暖榻上,肩伤虽已大好,但元气未复,脸色依旧带着几分失血的苍白,身上裹着一件银狐皮的斗篷。她没有看谢砚之,目光落在自己手中一杯氤氲着热气的参茶上,眼神却穿透了那袅袅白雾,落在了更深远、更莫测的朝局波澜之中。 她不像谢砚之那般,习惯于用沉默和冷硬对抗一切。她是商人,最懂得审时度势,计算盈亏,更明白“木秀于林,风必摧之”的道理。凯旋盛典的荣耀光环正在快速褪色,取而代之的是那无处不在、日益刺骨的猜忌与觊觎。皇帝那看似温和却暗藏审视的目光,朝堂上那些欲言又止、闪烁其词的试探,还有坊间悄然流传的、关于“财权兵权集于一身”的骇人流言……这一切,都如同无数细小的绳索,正在缓缓编织成一张足以令人窒息的巨网。 她知道,谢砚之不在乎。他行事但求问心无愧,于国于民有利便可,至于个人荣辱、帝王猜忌,他或许从未真正放在心上,或者说,他已习惯了立于风口浪尖,以强横的实力碾碎一切阴谋。但此刻不同往日。往日他仅是孤臣,是帝王手中最锋利的刀。可如今,他权势太重,功勋太高,更手握神机秘藏回归,已然触及了皇权最敏感、最不容分享的禁区。更重要的是,如今他的身边,有了她云映雪,有了因“平倭债券”而影响力急剧膨胀、几乎掌控东南商脉的云氏钱庄。他们二人,一文一武,一财一兵,在世人眼中,已然形成了一个足以令龙椅上那位天子寝食难安的庞然大物。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硬顶,只会加速决裂,最终鱼死网破。必须有人先退一步,必须有人主动斩断那些引人生疑的纽带。 云映雪轻轻放下茶盏,瓷器与檀木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打破了书房的沉寂。 “大人,”她抬起眼眸,看向窗前那玄色的背影,声音平静而清晰,“是时候了。” 谢砚之缓缓转身,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没有询问,只是静静地看着她,等待她的下文。 “月盈则亏,水满则溢。如今我们站在浪尖,看似风光无限,实则脚下已是万丈悬崖。”云映雪的语气没有任何波澜,如同在分析一桩普通的生意,“陛下之心,已生疑虑;朝堂之矛,已暗指向你。若再不有所表示,恐祸不远矣。” “你想如何?”谢砚之的声音低沉。 “不是我想如何,而是我们必须让陛下安心,让那些谗言失去根基。”云映雪微微直起身子,苍白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属于商场女诸葛的冷静与决断,“既然他们忌惮的是‘权’与‘利’,那我们便主动将这些‘权’与‘利’,交出去一部分。” 数日后,一份以“永乐女商首云映雪”名义上奏的奏折,被递送到了通政司,并很快摆在了皇帝的御案之上。这份奏折,没有华丽的辞藻,通篇以最恳切、最识大体的语气书写,但其内容,却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块巨石,瞬间在朝堂内外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奏折的核心,是三项“自请”: “一请辞‘商政议事堂’主持之职。”奏折中言道,商政议事堂初立,旨在沟通官商,利国利民,如今框架已成,章程既定,理应由更具威望、更代表朝廷之重臣主持大局。云映雪自陈才疏学浅,且伤病未愈,难当此任,恳请陛下另择贤能。她只愿保留“永乐女商首”之荣誉头衔,以示陛下对商贾之关怀,自身则愿退居幕后,静心养病。 “商政议事堂”虽非正式官署,但其协调海贸、核定税则之权,隐然已成为影响国家经济命脉的重要机构。云映雪此举,等同于主动交出了手中最具影响力的行政干预权力。 “二献云氏钱庄部分股权及新型火器制造之利。”奏折中称,云氏钱庄能有所成,全赖陛下天威庇佑、朝廷政策支持。值此国朝喜庆之际,云映雪愿将云氏钱庄两成干股,无偿献于内帑,今后钱庄利润,按此比例,年年上缴,以供陛下宫廷用度及赏赐之需。同时,此番远征,侥幸设计之“开花弹”、“改良火箭”等物,其制造之法乃基于朝廷资源与匠人智慧而成,非一人之功。故恳请陛下,将此等火器之监造、量产之权,全数收归皇室所属之工坊,云氏绝不插手,亦不取分文之利。 献出钱庄干股,是将巨大的财富源泉与皇家共享,捆绑利益,示之以忠。交出新型火器的制造权,则是彻底断绝了外人关于她借此掌控军工、图谋不轨的猜疑。 “三陈‘水师轮戍’、‘火器监造分权’之策。”这最后一项,看似是为国献策,实则用意更深。云映雪在奏折中建议,东南水师连年征战,将士疲惫,且久驻一地,易生懈怠。不若建立轮戍制度,抽调部分精锐与北疆、内陆水师进行定期换防,既可锤炼各地水师,亦可避免大将长期专权于一地。同时,对于那关乎国运的《神机谱》与《精金秘炼法》,其后续研制、监造之事,关系重大,不宜由单一衙门或个别人总揽。建议分设数坊,各司其职,相互制衡,由陛下钦点不同亲信大臣分别督管,以确保万无一失。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这两条策略,条条都点在了当前皇帝最敏感的神经上!水师轮戍,是针对谢砚之在东南水军中无可撼动的影响力;火器监造分权,则是针对那刚刚到手、令人垂涎又令人不安的神机秘藏。云映雪此举,无异于主动递上了一把可以削弱谢砚之兵权、分解其影响力的刀子,并且亲自为皇帝规划了如何下刀的方案! 这份奏折一经传出,朝野震动! 那些之前上蹿下跳、散布流言的官员,如同被掐住了脖子,一时失声。他们攻击的靶子——云映雪掌控商政、富可敌国、涉足军工——被云映雪自己亲手拆解得七零八落!人家连最核心的利益和权力都主动交出来了,你还能说什么?再说,就是逼人太甚,就是居心叵测! 而更多中立的官员,则在震惊之余,对云映雪这番“深明大义”、“顾全大局”的举动,心生敬佩。尤其是在一些同样担忧外戚或权臣势大的老成持重之臣看来,云映雪此举,堪称明智保身、化解危机的典范。 御书房内,皇帝反复看着这份奏折,年轻的脸庞上神色变幻不定。他当然看得出云映雪此举是以退为进,是在主动释疑。但正因为看得出,他心中的忌惮才稍稍缓解了几分。一个懂得进退、知道畏惧、主动将权力和财富交还的臣子(哪怕是臣子的眷属),总比一个恃功而骄、紧抓权力不放的臣子,要让人放心得多。 云映雪交出的,是实实在在的利益和权力,而提出的“轮戍”、“分权”之策,更是说到了他心坎里。这让他感受到的,不仅是云映雪的“忠诚”,更有一种被理解、被支持的熨帖。 良久,皇帝提起朱笔,在奏折上缓缓批下: “览卿所奏,忠悃可嘉,深体朕心。所请之事,准奏。着有司依议施行。卿抱恙在身,宜安心静养,勿再劳神。” 旨意下达,一切尘埃落定。 云映雪顺利辞去了商政议事堂的职务,交出了新型火器的制造权,云氏钱庄的两成干股也完成了移交手续。朝堂上关于谢砚之与云映雪的流言蜚语,瞬间平息了大半。 尚书府内,云映雪接到旨意,神色平静,并无失落,反而像是卸下了一副重担。她看着身旁依旧沉默的谢砚之,轻声道:“退一步,并非怯懦,而是为了将来能走得更稳,更远。锋芒毕露,终非长久之道。” 谢砚之握住她微凉的手,虽未言语,但那紧抿的唇线微微松动了一丝。他明白,这一局,是云映雪以惊人的魄力和智慧,为他们赢得了一口喘息之机,将迫在眉睫的危机,暂时化解于无形。 以退为进,释权保身。 这一手,堪称教科书般的政治智慧。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6章 帝赐丹书,裂痕难消 云映雪那道言辞恳切、主动释权释利的奏折,如同在沸腾的油锅里滴入了一滴冷水,虽未彻底平息那潜在的翻滚,却也让那灼人的热度暂时降了下来,给了所有人,尤其是那位高踞龙椅的年轻天子,一个恰到好处的台阶。 朝堂之上,原本暗流汹涌、窃窃私语的氛围,为之一清。那些之前揣摩上意、或明或暗攻讦谢砚之“权柄过重”的声音,在云映雪堪称“壮士断腕”的举措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甚至有些可笑。再行诋毁,非但不能彰显“忠君体国”,反而会落下逼迫功臣、刻薄寡恩的骂名。 皇帝自然是就坡下驴的妙手。 在正式批准云映雪所请的数日后,一道洋溢着褒奖与恩宠的圣旨,再度降临户部尚书府。这一次的规格,远比之前的凯旋封赏更加隆重,带着一种刻意营造的、旨在传颂天下的“君臣相得”的意味。 宣旨太监的声音抑扬顿挫,在肃穆的府邸前厅回荡: “……咨尔户部尚书、太子太保谢砚之,忠勇性成,韬略夙裕,前番跨海征东,犁庭扫穴,扬我国威,近又公忠体国,谦冲自牧,深得朕心……特赐丹书铁券,藏于太庙,传于后世,以彰其功,以表其诚!” 丹书铁券! 这四个字一出,连侍立一旁的谢府仆役都忍不住微微骚动。这可是传说中的免死金牌!是帝王对臣子所能给予的最高等级的信赖与荣宠!象征着谢家的功绩与忠诚,将与国同休,世代铭记! 然而,谢砚之跪接那用朱砂书写在铁券之上、金光闪闪的诏书时,脸上却并无多少激动之色,依旧是那副冷峻的模样。他深知,这丹书铁券,在太平年代或许是护身符,但在帝王猜忌已生之时,它更像是一道催命符,一个提醒他谨守臣节、不得逾越的警示牌。历史上,手持丹书铁券却最终身死族灭的功臣,并非没有。 圣旨并未结束,宣旨太监继续朗声道: “……永乐女商首云氏映雪,聪慧淑敏,忠义可风,于国难之际,筹粮筹饷,设计神兵,功在社稷;于鼎盛之时,不矜不伐,主动释权,顾全大局,实乃女中楷模……特加封为‘护国夫人’,秩同一品诰命,赐凤冠霞帔,以示旌表!” “护国夫人”! 这个封号,不可谓不重。它超越了寻常诰命夫人的范畴,带有了明确的褒奖其于国家有“护佑”之功的政治意义。这是皇帝对云映雪此番“识大体”行为的高度肯定,也是做给天下人看的一种姿态——只要尽忠为国,朕绝不吝啬赏赐。 云映雪在侍女的搀扶下,盈盈下拜,接过旨意,声音温婉而平静:“臣妇谢陛下隆恩。”她低垂的眼睫掩盖了眸底深处的一丝了然。这“护国夫人”的荣耀,与她交出的商政实权、钱庄干股、火器制造之利相比,孰轻孰重,她心中如明镜一般。 皇帝的赏赐并未止步于此,金银绢帛、奇珍古玩,如同流水般赐下,几乎堆满了前院的回廊。表面看去,圣眷之隆,可谓登峰造极,足以令任何臣子感激涕零。 然而,在这极致的荣宠背后,另一道旨意,也以兵部行文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发出了。旨意内容,正是采纳了云映雪奏折中所提“水师轮戍”之策的初步构想。 旨意明确:为锤炼诸军,避免懈怠,特从此番远征归来的东南水师主力中,抽调包括两艘“海蛟”级新舰在内的十艘精锐战舰,以及配套的久战老兵共计三千人,由皇帝新近提拔的一名亲信将领统率,北上协防登莱,并与北洋水师进行为期一年的轮换驻防。同时,东南水师后续的舰只维护、粮草补给乃至部分中下层军官的升迁考核之权,收归兵部与五军都督府共管,不再由“征东大将军”行辕独揽。 这道旨意,合情合理,冠冕堂皇,任谁也挑不出错处。但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皇帝在云映雪主动递上梯子后,顺势而下,开始收回部分至关重要的水师直接指挥权。那支跟随谢砚之跨海远征、如臂使指的无敌舰队,其核心力量被悄然分化,其后勤命脉被朝廷牢牢抓住。 谢砚之在接到兵部文书时,只是淡淡地扫了一眼,便搁在了一旁,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早已预料。他甚至没有去争取保留那支他一手带出来的精锐,也没有对权力被分割流露出丝毫不满。 数日后的一次常朝之后,皇帝特意将谢砚之留了下来,在御花园的暖阁内赐茶。 暖阁内炭火融融,茶香袅袅,隔绝了外面的严寒。皇帝穿着常服,神情温和,与谢砚之聊了些无关紧要的闲话,询问了云映雪的身体状况,态度亲切得如同家人长辈。 “爱卿啊,”皇帝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热气,状似无意地说道,“东南水师经此一役,已成我大明海上长城,朕心甚慰。然则,长城虽固,亦需时常修缮,将士虽勇,亦需磨砺四方。此次轮戍,亦是出于此番考虑,爱卿深通兵事,当能体会朕之苦心。”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谢砚之放下茶杯,躬身道:“陛下圣虑周全,臣深以为然。水师乃国之重器,非一人一姓之私兵,理当效命于陛下,驰骋于四海。轮戍之策,有利于提升全军战力,避免暮气,臣并无异议。” 他的回答滴水不漏,态度恭谨顺从。 皇帝看着他低垂的眼睑和那冷硬如石刻的侧脸,脸上的笑容依旧温和,但眼底深处,那一丝难以完全消除的审视与距离感,却始终存在。他听得懂谢砚之的顺从,却也看得见那顺从之下,未曾真正弯折的脊梁。 “爱卿能如此想,朕便放心了。”皇帝笑了笑,目光掠过窗外凋零的枝桠,“如今海疆初定,爱卿也可稍作休整,户部之事,还需你多多费心。” “臣,遵旨。” 君臣之间,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茶香依旧,炭火仍暖,但那股无形的、冰冷的隔阂,却清晰地横亘在两人之间。曾经的信任,在那“功高震主”的四个字下,已然出现了深深的、难以弥合的裂痕。赏赐也好,安抚也罢,都不过是粉饰这裂痕的油彩。 丹书铁券与护国夫人的荣耀,如同阳光下的泡沫,绚丽却易碎。而那道收拢兵权的旨意,才是冰面下深沉的暗流。 谢砚之告退而出,玄色的官袍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拖出一道孤直而冷寂的影子。皇帝望着他远去的背影,脸上的温和渐渐褪去,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温热的茶杯,眼神幽深难测。 恩赏已极致,猜忌却难消。 这君臣之道,自古便是如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7章 江湖之远,海阔天空 丹书铁券的朱砂文字在祠堂的幽暗光线下,沉静而肃穆;护国夫人的凤冠霞帔被妥善收于檀木匣中,光华内敛。府邸门前车马簇拥、贺客盈门的盛况,随着冬雪消融、春日来临,也渐渐恢复了往日的清静。那场由极致荣宠与无形猜忌交织而成的风暴,似乎已然过去,只在当事人心中,留下了难以磨灭的印记与彻悟。 谢砚之依旧是那个冷峻寡言的户部尚书,每日上朝、入部,处理着天下钱粮庶务,仿佛与昔日那位跨海征东、令四夷震怖的“征东大将军”判若两人。然而,只有最亲近的人才能察觉,他眉宇间那常年不化的冰霜,似乎淡去了些许,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的、勘破世情的平静。 这一日,例行常朝之后,众臣正要鱼贯而出,谢砚之却并未移动脚步,而是手持玉笏,越众而出,在百官略带诧异的目光中,沉静开口: “陛下,臣有本奏。” 御座上的皇帝目光微凝,语气温和:“爱卿何事?” “臣蒙陛下天恩,委以重任,添掌户部,又曾假节钺,总督东南军事。然,如今海疆已靖,倭患暂平,水师轮戍之制亦已推行。臣以为,武将当于战时应命,太平之时,则应交还兵权,归政于朝。”谢砚之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回荡在寂静的金殿之上,“臣恳请陛下,允准臣卸去‘征东大将军’及其余一切军职,府中相关印信、节钺,即日交还兵部与都督府。臣愿只保留国公虚衔,于户部本职之外,静心读书,反省己身,以报陛下隆恩。” 话音落下,满殿皆寂。 主动请辞军职!交还节钺印信! 这可是无数武将梦寐以求的无上权柄,是能够调动千军万马、生杀予夺的恐怖力量!谢砚之竟如此轻描淡写地,在其功勋最盛、名义上权势最隆之时,主动将其交出! 一些官员面露愕然,难以置信;一些则目光闪烁,暗自揣度这以退为进之下是否另有深意;而少数真正洞察时局的老成之辈,则在心中暗暗叹息,又带着几分敬佩。此子,不仅知进,更知退!而且退得如此干脆,如此彻底! 龙椅上的皇帝,眼中也掠过一丝极快的讶异,随即被更深的复杂情绪所取代。他沉默了片刻,方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听不出喜怒的平稳:“爱卿乃国之柱石,武功赫赫,正当壮年,何以生出此念?” “陛下,”谢砚之微微躬身,“臣非是倦怠,而是深知‘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之理。军国大事,自有兵部、都督府诸位同僚为陛下分忧。臣既已归朝,理当专注于户部钱粮之本分。且连年征战,臣亦感精力有所不逮,恳请陛下体恤。” 他给出的理由冠冕堂皇,姿态放得极低,让人挑不出任何错处。 皇帝看着他,看着这个曾为自己、为帝国立下不世之功,如今却主动收敛起所有锋芒的臣子,心中那根紧绷的弦,似乎终于松动了一些。他需要的就是这个态度,这份“知趣”。 “爱卿拳拳之心,朕已知之。”皇帝的声音缓和下来,带着一丝感慨,“既然爱卿意决,朕便准你所请。即日起,卸去谢砚之‘征东大将军’及一切临时军职,印信节钺,交还有司。保留其镇国公爵位,仍领户部尚书职,望卿能于钱粮之本,再立新功。” “臣,谢陛下隆恩!”谢砚之深深一揖。 这道旨意,很快便明发天下。引起的震动,丝毫不亚于之前的凯旋盛典与丹书铁券之赐。世人皆言,谢镇国公真乃人杰,功成身退,不恋权位,实乃臣子楷模。 而处于风暴中心的谢府,却对此反应平淡。 卸去军职的谢砚之,似乎真的将全部精力投入了户部公务,下朝之后的时间,也多了起来。他不再需要日夜筹划军机,不再需要面对如山的军报,紧绷了多年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松弛。 云映雪的身体,在春日暖阳和精心调养下,也一日好过一日。肩胛处的伤口只留下一道浅淡的疤痕,脸色重新恢复了往日的莹润,那双清亮的眸子,也愈发显得沉静而通透。 这一日,两人难得清闲,对坐于府中后园的凉亭内。亭外新绿初绽,池水微澜,一派宁静祥和。 “如今倒是清静了。”云映雪执壶,为谢砚之斟了一杯清茶,语气带着一丝如释重负的轻快。 谢砚之接过茶杯,指尖感受着瓷壁传来的温热,目光掠过亭外那片生机勃勃的春色,淡淡道:“庙堂之高,非久居之地。江湖之远,未必不能有所作为。” 云映雪闻言,唇角泛起一丝了然的笑意。她明白,谢砚之口中的“有所作为”,绝非归隐田园,而是转换战场。 “大人所言极是。”她放下茶壶,目光投向更遥远的天际,那里,是海的的方向,“东南倭患虽平,然海上商路方兴未艾。前番‘平倭债券’虽解了燃眉之急,却也让我云氏钱庄与四海商贾联系更为紧密。如今,正是重整旗鼓,将生意做更大的时候。”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她的眼中重新燃起那种属于商场女诸葛的锐利光芒:“东瀛经此一役,商路阻碍已除,可加大丝绸、瓷器贸易。南洋诸国,香料、宝石、珍稀木料,利润丰厚。甚至……西洋人的商船近年来也频频出现在满剌加(马六甲)一带,其所携之自鸣钟、玻璃器、乃至一些奇特的舆图,皆大有可为。” 她顿了顿,看向谢砚之:“只是,远洋航行,风险莫测,需有强力的护卫。如今大人虽卸去军职,然旧部犹在,威望犹存。可否以商会名义,组建一支精干的护航船队?一来可保商路安全,二来……亦可借此,探索更远的航路,绘制更精确的海图。” 她的话没有说尽,但谢砚之已然明白。探索远洋,绘制海图,这背后蕴含的,不仅仅是商业利益,更是对未知世界的求知欲,乃至……对未来可能出现的任何变局,预先埋下的伏笔。这与困于朝堂的倾轧猜忌相比,无疑是海阔天空,别有洞天。 谢砚之沉吟片刻,微微颔首:“可。此事,你放手去做。旧部之中,确有厌倦军旅、向往海上自由之人,可由其自愿加入。舰船、装备,可按商队最高规格配置。” 他没有多问,也没有干涉细节,给予了云映雪完全的信任与支持。卸下了军政重担,他似乎也卸下了一层沉重的枷锁,将目光投向了更广阔的天地。 夫妻二人,一者以其在军中的余望与人脉,为商业版图的扩张提供最坚实的武力后盾与潜在的人脉资源;一者以其精明的商业头脑和庞大的金融网络,规划着通往财富与未知的航路。 朝堂之上的波诡云谲,似乎已与他们渐行渐远。那些关于权力、猜忌的纷扰,在这片即将被重新探索的蔚蓝面前,显得如此微不足道。 江湖之远,未必不是另一番快意恩仇。 海阔天空,正待他们携手遨游。 春风拂过亭台,带来泥土与新芽的清新气息。谢砚之与云映雪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新的征程,已在脚下悄然展开。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 第348章 新舰下水,“永乐”破空 金陵城外的龙江港,时隔数月,再次成为了整个帝国目光聚焦的所在。只是,这一次,没有了凯旋献俘的肃杀与荣耀,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惊叹、好奇与对未知力量隐隐敬畏的喧腾。 春日暖阳之下,碧波万顷的江面被一艘前所未有的巨舰身影所占据。那庞大的船体,如同一条蛰伏于水面的玄色巨龙,仅仅是静静地停泊在专用的船坞之内,便已散发出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便是集数月之功,倾注了无数工匠心血、融汇了最新技术与隐秘传承的超级巨舰——“永乐号”。 它已不再是传统意义上的福船或任何已知的舰种。其船体长度远超最大的“海蛟”级战舰,线条更加流畅修长,却又在关键部位显得异常雄浑坚固。船身通体以一种新近冶炼出的、略带暗青色的“精金”混合合金为主要骨架和部分外覆装甲,这种金属的运用,使得船体在保证强度的同时,重量得以优化,其抗腐蚀和抵御炮火的能力,更是远非木质船身可比。阳光照射在那暗青色的金属船壳上,反射出一种冷硬而内敛的光泽,仿佛覆盖着一层龙鳞。 船首并非福船的平缓,也非“海蛟”的尖锐,而是被塑造成一种更加凶悍的撞角形态,内部以精金加固,足以在必要时撕裂任何敢于阻挡在前方的敌船。船身两侧,原本密集的橹位被大幅减少,取而代之的是更多、更规整的射击孔,其设计显然是为了容纳更大口径、更多数量的火炮。 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其舰载武器系统。 得益于对那卷《神机谱》的初步解读与“精金秘炼法”的成功应用,“永乐号”的火力配备,已然超出了这个时代所有人的想象。 舰船两侧,分层配置了三种不同类型的火炮。下层是数量最多、口径统一的“迅雷铳”,以其射速和密度形成弹幕;中层则是数量较少但威力巨大的“轰夷炮”,专司摧毁大型目标;而在船楼顶部以及舰首舰尾的特定平台上,赫然安装着数门造型奇特、带有复杂照门和转盘结构的“神机连珠铳”——这是《神机谱》中记载的一种早期连发火器设想,经过工匠们的反复试验与“精金”部件带来的精度和耐久度提升,终于从图纸变成了现实,虽然装填依旧复杂,但其短时间内爆发的投射量,足以在接舷战或对抗密集阵型时,形成毁灭性的打击。 这还不算完。在舰体中部,预留了数个可开合的发射井,那是为云映雪设计、并经由皇室工坊(在云映雪献出制造权后,由皇帝特许其参与关键环节指导)改进后的大威力“开花弹”和超远程“火箭”所准备的。这些武器,将不再仅仅依靠传统的抛石机或简单的发射架,而是配备了更加精准的导向和激发装置。 除了强大的武力,“永乐号”在航海性能上也集大成者。它保留了福船稳定的底舱和高大的楼阁以应对远洋风浪,融入了东瀛船只的灵活舵系设计,更首次大规模采用了来自西洋海商带来的部分帆索理念,使其在不同风向下都能保持较高的航行效率。船体内部分层合理,不仅拥有巨大的货舱容量,还设有专门的研究室、测绘室以及舒适度远超一般战舰的居住舱——这明确昭示了它并非纯粹的战舰,而是兼具探索、贸易与自卫功能的综合性海上堡垒。 此刻,码头之上,人山人海。受邀前来的朝廷官员、各国使节、各大商号代表,以及无数闻讯而来的百姓,将码头围得水泄不通。他们仰望着那艘仿佛来自未来的巨舰,发出阵阵无法抑制的惊呼与议论。 “天爷!这……这还是船吗?简直就是一座移动的城池!” “看那船身的颜色,绝非木料,那是何物所造?” “那些炮口……也太多了吧!还有顶上那些古怪的管子,莫非也是火器?” “如此巨舰,竟是由云氏商会主导建造?这‘护国夫人’,当真是要在这海上,再造一个商业帝国不成?” 人群前端,云映雪身着简约而不失庄重的常服,外罩一件御赐的“护国夫人”斗篷,并未佩戴过多首饰,却自有一股渊渟岳峙的气度。她的身体已然康复,脸色红润,目光沉静地注视着眼前的杰作,眼底深处,有着难以掩饰的欣慰与豪情。谢砚之并未公开露面,依旧是一身玄色常服,静立于她身侧稍后的位置,如同她的影子,也是她最坚实的后盾。他虽卸去军职,但那通身的冷冽气度,依旧让周围人不敢靠近。 吉时已到。 礼炮轰鸣,并非实弹,而是象征性的彩烟。 云映雪在无数道目光的注视下,缓步上前,从身旁侍女托着的金盘中,取过一枚系着红色绸带的玉瓶。里面盛放的,并非传统的酒水,而是取自长江、黄河、珠江三大水系的源流之水,混合着几滴来自遥远南洋的纯净海水。 她走到“永乐号”那高昂的船首之下,朗声致辞,声音清越,传遍码头: “今有巨舰,汇聚百家之长,融通古今之智!以精金为骨,御风浪于无形;载神机为锋,破险阻于万里!此舰,非为征战,而为沟通四海,联结八方,探索未知,承载万民之希冀!谨以三江五洋之水,为其祈福!愿其——破浪乘风,永佑安乐!”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话音落下,她奋力将玉瓶掷向那冷硬的精金船首! “砰!” 玉瓶碎裂,混合着不同水域的“圣水”溅洒在暗青色的船身上,仿佛为其注入了灵魂与使命。 “撤坞——!” 司仪官拖长了声音高喊。 巨大的挡板被移除,固定缆绳被砍断。 在无数人的屏息凝视下,那庞大的“永乐号”舰身,发出一阵低沉的、令人心悸的摩擦声,开始顺着滑道,缓缓地、不可阻挡地向着江水深处移动。 初时缓慢,随即加速。 巨大的船体切入江水,激起汹涌的波涛,向着两岸拍打而去。围观人群发出更大的惊呼,纷纷后退,却又忍不住伸长脖子,追逐着那移动的巨影。 当“永乐号”完全浮于江心,随着微澜轻轻起伏时,它那巍峨的全貌才真正展现在世人面前。暗青色的船身与水面形成强烈的对比,林立的炮口散发着森然寒意,高耸的桅杆上,一面崭新的、绣着“云”字商号与简化龙纹的旗帜缓缓升起,在江风中猎猎作响! 它不再仅仅是一艘船,它是一个象征。象征着挣脱朝堂束缚后海阔天空的野心,象征着技术与商业结合所能迸发出的恐怖力量,更象征着大明海商一个全新时代的开启! “永乐号……”云映雪望着江心的旗舰,轻声重复着这个名字,眼中光芒璀璨。以此舰为核心,她的海商帝国,将真正拥有纵横四海的底气与实力。 新舰下水,“永乐”破空。 它承载的,不仅是货物与财富,更是一个时代的梦想与锋芒,即将驶向那充满无限可能的、蔚蓝的远方。 喜欢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请大家收藏:()何奈?何奈?应是缘浅情深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