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公子看上个小白脸》 第1章 序 雨是不知道何时开始下的。 淅淅沥沥,无声无息,从四面八方飘来,浸润着整个世界。 等到时云起从大巴车上下来时,村里泥泞的道路上已经蓄满了大大小小的水坑。 时云起拉起身后的帽子,盖住了头上的耳机,右手拉着一个行李箱,如玩电子游戏般跳过一个个水坑。 只是游戏总有失败的时候,正在离家十米远处,他忽然间感到脚尖一痛,接着身体似乎失去了平衡,后背上沉重的双肩包压的他直往前倒。 时云起不知道他是跌倒了还是怎么的,他没有感觉到痛,只是眼前一片漆黑,耳边充斥着各种音乐,他试图去辨别,但是他的意识似处在半梦半醒之间飘忽不定,他甚至感觉不到自己身体的存在。 不知过了多久,那些夹杂在一起的音乐忽然间变得清晰起来,一首接着一首,从纯真稚嫩的儿童歌曲到朝气蓬勃的现代流行曲再到韵味十足的复古经典粤曲最后到他目前最喜爱的钢琴曲,包裹在周围,他似乎掉入了一片巨大的音乐潮流中,播放着他之前听过的每一首歌,仿佛在哀悼他的一生。 我死了吗? 我的大学生活才开始一学期啊! 太他妈倒霉了! 琴声戛然而止,一丝光亮出现在眼前。 模糊的视线中,似乎雨已经停了,太阳重新出来了。 待他的意识慢慢回笼,他都身体也似乎重新苏醒,他又能控制他的身体了。 只是,当他模糊的视线变得清晰后,目光所及,皆为陌生之物。 他的背包不见了! 他的行李箱不见! 他的耳机也没有了! 他此刻似乎站在一栋屋子的门槛前。 门槛? 这么高的门槛! 等等……这朱红色的红木门槛啊! 时云起觉得很不对劲,抬头放眼望去,发现这是一个古色古香的庭院。 身后似乎有人在急切地呼喊他,转过身去,是一位端庄漂亮的女人,眉眼间带有一丝英气,此刻女人的眉头微微蹙起,三步并作两步地朝他奔来,一边还焦急地大声喊道:“云儿,慢点儿……”声音中气十足,即使带着紧张的神情,她的脚步也很稳。 她是在叫我? 云起时一脸懵,刚移动脚步就感到一阵刺骨的疼痛从脚腕传来,他踉踉跄跄的身子似乎马上就要倒下,面前女人的声音也更加的焦急。 时云起隐约中看到女人身后又出现了一位男子,然而疼痛一旦被发现就如潮水般袭遍全身,挥之不去,他只能凭借本能紧紧地扒住门檐,试图不让自己跌下去,接着,脑海里传来原主之前的回忆—— 这是一个叫梁国的地方。 他依旧叫时云起,他爹叫时从新,从一个穷小子考中探花,从此平步青云,他娘叫元潞,是个妥妥的世家大族嫡千金,从小锦衣玉食。两人是情投意合,在他爹考取功名后便娶了他娘为正妻,从此恩恩爱爱,今年已经是第七年了,没纳过一个妾,时府目前也只有他一个孩子。 造孽啊!这剧本,怎么总感觉不太吉利? 穷书生和大小姐的故事!能他妈有什么好结局嘛!就连他村里家中最富裕的村花都在他那一穷二白的老公考上公务员那年就离婚了。 而他,作为他们的儿子,日子能好过吗? 不对!他作为他们的儿子? 这想法自头脑炸裂开来,他终于彻底明白过来这一件事情了—— 他真的穿越了! 他真的他妈穿越了! 还是个小孩子! 一个9岁的小孩! 第2章 是一见钟情吗? 第一章 时云起第一次见到冯煦,是在京城里的国子监门口。 他像往常一样骑着一匹红色的鬃毛烈马,在看到离“国子监”三个大字不远时,急急拉住了马缰,顿时马蹄高扬、衣玦翻飞,时云起纵身一跃,利落地从马背上落了下来。 刚一转身,他就看见了一个少年。 那少年着一身月白色的长衫,身姿卓绝,眉眼周正,长相俊俏,尤其是那双眼睛。那是一双温暖的眼睛,他不知该如何形容,只消看一眼就觉得心中似有一淌冰融的春水,缓缓划过他整个身体。 少年走的近些,时云起看得也更清楚了,他的目光从少年漂亮的眼睛、殷红的嘴唇,一路看到被长衫遮住若隐若现的小腿。 少年走过来的时候似乎也看了他一眼,视线交汇之际,时云起有些慌乱地移开视线,也许是他心中所想过于强烈,他竟错觉般的感觉对方一直在注视着自己,不禁缓缓屏住了呼吸,但就在他心中期待少年会停留在自己面前时,少年的脚步却未有任何停顿,大步离他而去。。 时云起一口气似喘不过来,恍惚间却又浮现少年经过他时露出的一丝笑意,令他在须臾之间反复回想。 待他回过头再去看时,这位少年已然消失不见。 “公子!公子!”小才子气喘吁吁的向他奔来。 时云起收拾好心情,不咸不淡地扫了他一眼,随意地将手中的缰绳一甩,淡淡地询问,“小才子,你刚刚有没有见到一位和我差不多大的少年,长得白白净净、高高瘦瘦的,穿着一身素净的长衫……” 小才子眼疾手快地将缰绳抓住,竟想也没想便冲他点了点头,“公子,小的刚刚好像确实是有见到过一位长得挺好看的少年,但不知道到底是不是公子说的这一位,他当时正从永安桥往御街走。” 小才子为了赶上他家公子,简直是一路狂奔而来,路边有谁其实根本都注意不到,至于这位身着月白色长衫的少年,还是他不小心要撞上人家时,才偶然瞥了一眼。但这一瞥却叫小才子感到惊艳,在他见过的各种达官贵人中,这位少年长得实在太俊俏了,在他心中也只有他家的公子爷能比得过了,惹得他哪怕晚到一会,遭公子一顿责骂也忍不住又回头看了几眼。 “去,给我打听打听那人。”时云起想也没想地就确认了,命令道。 小才子应着,心想:‘那位漂亮的男子被主子惦记上了可不太好啊。’ 时云起想着刚刚那人的样子,耳边夫子枯燥无聊的念书声,又想到之前他都没来得及问问那少年什么名字,便不由的一阵烦躁。 他来到梁国已经十二年了,这下好不容易满十九了,说什么也应当要再谈谈恋爱了,这想法他期待已久,更不用说现在还碰到了一位他如此迫切想要接近的一人。 他想他这是一见钟情了。 好不容易要熬到放学了,夫子又照例拖堂,待刚出大门,就碰到了他那个令人厌烦的弟弟——时越。 时越见他神色恹恹,小心翼翼地凑到跟前叫他,“兄长,一起回去?” 时云起向往常一样没有理睬,而是招来小才子,“怎么样,打听到了吗?” 小才子点点头,就见时云起露出了一丝笑容,这一天的烦闷瞬间便烟消云散了。 时越尴尬地站在原地,他身后的奴才小林子见此,不由为主子担心。 “时越,你怎么还在这?”声音很悦耳,带着少年人独有的阳光清爽之感。 “冯煦?”时越一时感到惊讶,随后看了一眼时云起,轻轻道:“我等兄长。” 时云起也听到了,脸色很是不耐烦,谁他妈要你等啊!他一扭头,就撞见了叫他这一天都魂牵梦绕的人,他的心跳在此刻急速加快,活像个烧开冒泡的水壶,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神情,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们一眼。 时越认识他? 想到这,一股憋闷在他心中升起。 时越感受到他的视线,连忙道:“兄长,这位是我同窗——冯煦,镇国公府的三公子,今天刚入学。” 他假装漫不经心地扫了冯煦一眼,“哦?难怪没见过。” 时越继续道:“冯煦打算从文,今年便从南疆回到了京城,入了国子监。” 时云起想起三个月前冯将军在南疆什克南击退南蛮,不仅守住衮都城,还占领南蛮‘碎城、叶城、龟兹城池三城,皇帝大喜,特下诏书,封赏镇国公府金银万两,布匹千石,粮食万粟,与此同时,镇国将军夫人携二子进京。 他点点头,冯煦虽为武将之子,却白玉冠面,气质儒雅,在时云起来看,放在现代,妥妥的就是个校草级别的清纯男大学生——身材高挑,手长脚长,皮肤白皙,五官又很好看,既没有世俗沾染过的俗气,又没有幼稚轻佻之风。 这么多年来,时云起想要的东西一向都是要最好的,达不到他的要求他宁愿不要!当然另一半也不例外,所以今日被他看中的冯煦他是势必要拿下! 冯煦朝他见礼,“时大哥。” 时云起连忙摆手笑道:“多见外啊,你既是小越的同学,叫我云起……兄便行。” 冯煦并未有任何不满,但也未露出欣喜之色,依旧是那淡淡的神色,“是,云起兄。” 时云起满意地点点头,又想到要不是怕他表露太过,不得不要在后面再加个‘兄’字。早晚有一天他时云起要让冯煦心甘情愿叫他云起。 “被留堂了?” “嗯,我今天刚来,夫子有话跟我讲,耽搁了一阵。” “没事,没什么大不了的,”时云起故意靠地他更近了,以一种好哥们的心态安慰道,“就算真留堂,夫子也顶多让抄抄诗词经文,打扫打扫庭院。我教你啊,下次遇到这种事偷偷将书童之前抄好的换过来,那夫子每次放学后都要出去检查一下走廊,趁着那个时候就行了,要是让打扫庭院,你呀直接逃走就行,夫子他追不上来。” 冯煦灿灿地应了一声“嗯。”眼神往时越飘去。 时越无奈地回了他一个眼神,时云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知道人家不待见他,谁让冯煦不是他同窗,他没先认识自己呢,想到这他又一个劲后悔,当时在门口见到冯煦时,怎么就走不动道了呢?像个傻子似的没问问人名字就让人走了。 但时云起又怎是会被这么一丁点小挫折就弄得自怨自艾。 他厚着脸皮,拉着冯煦扯淡,“你与小越同岁?” “大两岁。” 时云起一乐,“这不刚好只比我小一岁嘛。” 国子监的分班与现代社会不一样,不以年龄为界,而以学识高低区分,国子监六堂,分别为率性堂、诚心堂、崇志堂、修道堂、正义堂和广业堂,生员中通四书未通经者入正义、崇志、广业三堂,修业一年半以上文理通畅者,许升入修道、诚心二堂。又修业一年半以上,经史兼通、文理俱优者,升入率性堂。生员入率性堂后,实行积分制,肄业后,可被派往政府部门实习或参加科举考试。 时云起虽然年纪比时越大,但现代社会时,他就不喜读书,勉强学了个理科考上大学以为能轻松几年,结果又穿越到这梁国来,又重读一遍,读的还全是《四书》、《五经》等,在他这个现代人看来咬文嚼字的文言文,他便彻底摆烂了,读了三年学在正义、崇志、广业三堂轮了个遍,硬是没升到修道、诚心二堂,而时越自小勤奋好学,年仅十五就升入修道堂了。 “要我说,你都不用叫我云起兄了,直接叫我云起就好了。” 冯煦没有回他,而是有些尴尬地询问时越,“时越,我刚到京城还不太熟,有点忘记回家的路了,能不能麻烦你家书童送我一下?” 时越一听到便望向了时云起,谁料,时云起笑道:“多大点事,我与小越陪你一起走一趟,镇国公府和时府都在一条街上。” 实在不怪时越惊讶,往常时云起见到他从来都没什么好颜色,他的朋友更是懒得搭理,如今却亲自送冯煦回家。 时越压下心中的不适,也笑着应道:“对,不远。” “麻烦云起兄和时越了。”虽是这么说,时云起却没从冯煦脸上看出不好意思的神色,他的表情依旧淡淡的。 时云起却更加心动了,冯煦宠辱不惊的态度,与他所见的一般人都不太一样。 夜色已晚,当他们穿过小吴街,踏上永安桥,就已经能见到不远处灯火通明的御街了。 时云起心中又有了想法,提议道:“有点饿了,今天就去聚仙酒楼吃一顿吧,我请客。” 夜色下,掩住了冯煦眉间那一闪而过的微蹙。 时越倒是兴高采烈,“聚仙酒楼的饭菜可好吃了,兄长,你真大方。” “那是,”虽然他不喜爱他这个弟弟,但他还是喜欢听好话的,此刻对时越的态度也好些了,“到时候想吃什么,随你们点。” “得嘞。” 时云起说着这话时,又一边观察着冯煦的表情。 冯煦自然而然的一笑,终于之前令他反复回味的,在他们擦肩而过时,那抹似有若无的、不知是否是自己幻想的微笑落到了实处。 时云起想,冯煦笑起来时,那双温暖的眼睛异常亮眼,如他的名字一般,温暖和煦。 Ps:在这寒冷的异世他乡,在这漆黑的夜晚里,他遇见冯煦,心里就像是加上了一杯热酒,暖和得像阳春。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是一见钟情吗? 第3章 ‘干杯\’ 第二章 御街的夜市倒是比他前世的小村庄里还要热闹。 聚仙楼下,还未进门,管家就屁颠屁颠的跑来了,那是一个热情啊。 时云起明显是聚仙楼的常客了,未等他开口,管家便识相地讨好他,“时大公子,还是原来的包厢?” “对。”说着扔给管家几两碎银。 “得嘞。”管家眉开眼笑,殷勤地在前方引路。 上到二楼后,走了一小段回廊,迎面出现一群文人,个个高谈阔论,虽都喝了酒却依旧清醒,但是每个人显然都比往日更加肆意了些。文人向来是看不惯商人的,甫一见到时大公子都有些失态,尤其是其中为首的一位身着白衣的男子,不过也是他最先反应过来,眼神快速地扫视时云起一行人后,神色就恢复了正常,还笑着朝他们打招呼。 时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讽道:“哟,难得啊,连大公子见着我还会打招呼了?” 连笑脸色一变,不过,很快时云起又接着道:“开玩笑,开玩笑,想必咱们这位端庄高洁、清雅无双的连大公子应该不会介意。” 连笑也陪着笑脸,忙道:“我知道云起最喜欢逗人玩了。”只是他的笑脸多少还是有点僵硬。 时云起与连笑之前关系其实也挺好的,还算是两小无猜、青梅竹马。只是后来,他娘去世,他闹得家中鸡犬不宁,时父被连累停止升官,从此仕途无望,连家就少与时家来往了。再接着,他断袖之癖的名声响彻全京城,连家更是避讳不及,从此便彻底断了来往,连笑遇到他也再没打过招呼。时云起知道连家是百年清贵之家,规矩森严,家中儿女都读圣贤书,自是不会想与他这离经叛道的人有任何牵扯,他也没觉得有什么。 只是人都主动凑到跟前来了,他也定不会放弃机会讽刺他几句。 冯煦倒是有些意外,这点上他却是与时云起有相同的意见,他也不太喜欢连笑。 在他看来,连笑不过是个心机极深的笑面虎。 在连笑招呼他时,冯煦也只客气地朝他们点了点头。那反应好像比对时云起还要冷淡,不过,时云起心中倒是乐了,心情如抹了蜜一样甜。 这至少让他知道冯煦并不讨厌他。 心情一好,那自然要来点酒。 “管家,上点好酒!” “诶呦,时大公子赶的巧啊,本店里刚好还剩一瓶醉无欢,给公子哥免费尝尝?” 时云起了然的笑了,“又出新酒啦?你聚仙楼的酒都不错,自然是要尝尝的,不过免费还是算了。” 时云起虽看起来吊儿郎当,但这银两什么的却是从来都不会拖欠,性子也爽朗,虽作风行事有些出格,可比那些事多的公子哥要好伺候的多,管家也是真心实意想要免费送他的。 “这醉无欢是本店前日新研制出来的,保管时大公子满意。”说着便命小二将酒带了上来。 “香,香,确实是好酒啊!”盖子还没打开时云起便满意地夸赞。 时越也跟着赞了几句。 冯煦却是有些窘迫,眼见着小才子要将酒倒进自己杯中时,连忙道:“我不喝酒。” 小才子顿了顿,看了主子一眼。 果然,时云起不大高兴,他既然好不容易将冯煦带来了聚仙楼,又怎能不期待冯煦喝酒后与他推心置腹,从此不再与他那么客气,关系更进一步。况且这梁国,诗酒之风盛行,连时越这比他小的人都喝得,他冯煦怎么就喝不得。 他亲自起身,接过小才子手中的酒壶,将醉无欢倒了满满一杯,送到冯煦面前,“冯煦,我不勉强你,这样吧,就这一杯,今晚你喝这一杯就行了。” 冯煦面露难色。 时越眨了下眼睛示意他答应下来,他深知兄长的性格,时府大公子不是个容易打发的人。 冯煦见状,虽心中不悦这时家两兄弟,但也只好答应下来,从时云起手中拿过酒杯,轻轻抿了一口。 时云起笑了,不仅因为冯煦没有再拒绝他,还有刚刚冯煦接过酒杯时,两人手指微微的触碰,酥酥麻麻,令他怦然心动。他的视线自然而然地落到了冯煦的手上,那是一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上面的肉长的恰到好处,不会显得胖,摸起来也不会咯手,似乎干点什么都能让人很舒服。 冯煦喝上一口,便觉得头晕晕的,自是没看清时云起眼里一闪而过的异样。 而时云起站着的地方刚好背对着时越,待他重新回到自己的座位时,时云起早已压下内心的波澜。 三人吃吃喝喝,捡些闲话聊聊。 “冯煦之前来过京城吗?” 时越抢着答道:“这是冯煦第一次回京。” 时云起微怒,胸腔内的酒瞬间冲上鼻尖,心想又没让你回答,你起个什么劲,但为了在冯煦的面前留下个好印象,他还是克制了自己的好脾气。 “等有空了我带你在京城好好逛逛。” 冯煦着实没想到这才第一次见面,时云起就如此热情,弄得他有些不自在,没有马上回答。 “兄长,我也去。”时越一边给时云起布菜,一边笑着道:“我近几年来忙着功课,少有时间出门,京城好多地方都变样了。” 你他妈跟去干嘛,时云起气不打一处来,但见冯煦犹豫的神情,以及想到自己京城闻名的‘断袖之癖’,若是与他单独一人,难保要吓跑冯煦。 “行吧,过几天就休沐了,还刚好赶上端午节,一连有十多天的假,可以玩个遍了。” “这京城上下就没有兄长不知道的地方,兄长在玩这块那是钻研极深,这次跟着去一定会有惊喜的。”时越钦慕地看着时云起,言辞灼灼地说着,又朝冯煦道:“冯煦,你有空吧?” 我靠,他怎么没发现他这弟弟这么能说呢。这个从小唯唯诺诺,他打他骂他都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甚至在他看来有点懦弱的弟弟,似乎在其他人面前不太一样。 冯煦也不想扫兴,见兄弟二人如此盛情相约便答应了下来。 时云起自是高兴,见冯煦酒杯里的酒还留了一大半,内心扬起一抹坏笑,“来,干杯!” 时越笑着举起酒杯,时云起虽不待见他,但之前每年家中聚会也一起喝过酒,每到兴头,时云起便会说起‘干杯’二字。据说是时云起九岁时发明的一个词,与‘千岁’一样的意思,当时时府众人都宠他,就由他去了,这么多年来,时越也习惯了。 冯煦却是愣住了,这‘干杯’是什么意思? 时云起见他好久都没举起杯来,这才恍然大悟,自己把这茬忘了,他自己是穿越过来的,时越又在跟前十多年,自然知道他的习惯,只好忙道:“千岁千岁。” 其实,时云起出门之外一般都很注意这些,除了刚穿越过来时,弄出了些笑话。只是‘干杯’这二字,时父曾说此二字浅显易懂,我儿是个聪明的孩子,以后家中亦可用‘干杯’代替‘千岁’二字。而这包厢里除了冯煦之外,在场之人都是时府中人,倒是让他忘了这茬,不过,他相信冯煦迟早也会心甘情愿地主动对他说出‘干杯’。 这时冯煦也反应了过来,拿起手中的酒杯,三人碰作一团,杯子发出细微清脆的响声。 冯煦虽未询问,心中却琢磨着‘干杯’二字,‘干’似乎是指‘喝干’或‘饮尽’,而“杯”则指的是他手中的酒杯,这么想着,他不知不觉间一口气将剩下的酒都喝完了。 时云起见状满意极了。 “吃得也差不多了,时越,你先去下面结账,顺便再点一份卤鸭带走。”说着丢给他一个荷包。 “哎。”时越听话的接过来,带着小林子下去了。 之前小口小口的喝酒,冯煦还不觉得怎样,只在喝第一口时有点晕晕的感觉,但这次一口气喝下这大半杯的酒后,他才觉得有些不太好。 “云起兄,我好像喝醉了。”冯煦的声音在此刻变得有点糯,白皙皮肤下本就殷红的嘴唇在此刻显得更加鲜艳了,就连眼角也溢出红色,尤为性感,只是少年依旧是一副淡漠的表情。 “诶呀,都怪我,没想到你是真不会喝酒啊。” 冯煦感到眼前一阵模糊,听到时云起有些歉疚的语气,也不好怪罪他,只道:“我要走了……” “好,走了……” 而此刻的时云起神色间哪见得半分歉疚的样子,他反而一脸欣喜地盯着冯煦,见冯煦踉踉跄跄地起身,便自然而然地上前扶住了冯煦的腰。 一旁的小才子都没脸看,头埋老低了,并远远退到了门口。 刚一碰上,时云起就牢牢将手掌贴了上去。即使隔着衣袍,他也能想象得到衣袍下面是多么性感的身材,手中的腰腹肌肉紧致,有明显的线条感,触感极好,时云起眼色变了又变,他是真想现在就把人……但此地委实不是个好地方,加上冯煦又是那样一个身份,时云起只能暗示自己先忍忍。 但是这殷红的嘴唇倒是可以先尝尝。 第4章 干坏事 第三章 时云起轻轻揽着冯煦,手指有点不安分的乱动着,不知是触到冯煦哪个敏感的地方,怀中的人忽然挣扎了起来,嘴中嘟囔着,“痒……啊……” 突如其来的动作,令时云起吓了一跳,心剧烈地颤动起来,冯煦也趁此挣脱了他的桎梏,只是仍旧迷糊的他,双眼微眯着,下一秒眼见就要朝地上倒去,幸亏时云起眼疾手快,扶住了冯煦的肩膀,让他坐到了附近的椅子上。 “冯煦?冯煦?”时云起轻声唤道。 面前的人没有一丝一毫地反应,微眯的眼睛也渐渐闭上,叫时云起放下心来。 他俯下身,细细盯着这张唇红齿白的脸,最后定格到那血色的红唇上,时云起露出一个坏笑,伸手抬起他的下巴,手指在这微张的唇上细细描绘了几下,慢慢低下头。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忽然间,他跳动的心被紧紧摄住,瞬间停了心跳,偷亲的动作定格在空中,只听门外小才子大声提醒道:“主子,二公子回来了!” 实在不怪小才子扰他主子的好事,刚说完,时越就跨进了门来,见时云起仍低着身子,不觉有些奇怪,神色扫到那昏睡的冯煦后,一时变得有些冰冷。 不过,他很快便掩饰了过去,酡红的脸颊一脸喜庆地望向时云起,“兄长。” 时云起也已经站起身,心中却不免有些遗憾,随口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聚仙楼管事的为了免这酒钱,偷偷在其他菜上减了价格,后面算差了。” “一瓶酒,免了就免了。” “嗯。这一般都是客官让酒楼少点钱,如今这聚仙楼倒是争着要让咱们少点钱。”时越笑着,真心实意地看着时云起,“我知道,他们是看在兄长的面子上……” 时云起不耐烦听他叽叽喳喳地讲话,若是放在平时,这些恭维的甜话,他还是乐意听的,但刚刚时越刚刚坏了他的好事,他隐忍着没发脾气就算好了。 时越这回却没眼力见地絮絮叨叨了好久才住了嘴。 时云起招了招手,“小才子,过来,扶着他。” “这小子还挺重的,小心点。”说着,他拍了一下冯煦的脑袋。 “哎,主子。” “小才子,你亲自送到镇国府,代我们向冯家长辈问好。” “是。” 时越忍不住发问:“咱们不跟过去?” 时云起白了他一眼,“跟着干嘛?当护卫啊,这大京城脚下还能有刺客不成!” 他明白时越为什么问他,无非是之前他信誓旦旦说着要亲自送冯煦上门,如今见他昏睡过去,就叫侍童送回去了,时越也不想想,他把人家从不喝酒的孩子喝醉了,冯家人不会觉得是他逼得?上门能有什么好果子吃吗?更何况,他还干了些其他事,见人父母总是有点心虚。 他喜欢上冯煦,却也没想未来的事情,在这异世他乡,及时行乐就是他奉行的法则。 时越不敢反驳他,只好将剩余的话咽回肚子里。 “咻咻……”时云起吹了声口哨,一匹红色的鬃毛烈马很快便从身后奔来。 他打马上了马背,牵起缰绳,潇洒地离去。 时越看着他的背影有一丝沮丧,而他身后刚刚还唯唯诺诺的书童小林子,现在却愤恨地望着时大公子的背影,对时越道:“大公子也真是的,离开也不打声招呼。” “他一直都是这样。”时越的语气有些落寞。 “等主子你考上状元,入朝为官了,就再也不用受他的气了,庶出又怎么了?有能力就行!只怕那时他还要来巴……” 时越怒声打断,“住嘴!你还记不记得,我说过永远都不要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 小林子触上他那冰冷的视线,一下子便清醒了过来,忙不迭地点头。 —————————— 天空的颜色很深,时间已到子时。 即使时云起已经很累了,还是对小和子道:“小和子,洗澡。” 小和子知道时云起的习惯,他这位主子特别爱干净,出去一整天后回来是肯定要沐浴洗澡的,于是早早便将水备好了。 洗完澡后时云起才安安心心地睡着。 这一睡便睡到了日上三竿。 “怎么不叫我起床?小才子?” 床边耷拉着脑袋的小才子一个激灵,瞬间抬起了头,看向他,“主子睡得太好了,不想扰了主子的好梦。” 时云起不慌不忙地从床上下来,“得了,你昨日几时回来的?” 小才子一边伺候他将腰带系好,一边回答,“小才子快寅时才回到府中。” 时云起朝他挥了挥手,“难怪困成这样,快睡去吧,今日小和子跟着我。” “谢主子,小才子这就下去了。” 时云起轻轻点头,小才子这才退出房间,又小心翼翼地将房门关上。 没一会,小和子就端着各类早食过来了,摆在外间大厅内的梨花桌上,虽数量不多,却种类繁多、精致可口。 时云起今日却是没兴趣欣赏这些,王让听说他醒后便急匆匆找了过来,“时大公子,前些日子从福建运来的绫罗绸缎,又在耒水淋湿了大部分!” 时云起将手中的筷子狠狠掷下,咬牙切齿道:“又是耒水!” “备马车,去丝韵坊!”他起身便要离去。 小和子忙招呼其他人将吃食装上,自己则是亲手将披风加在了时云起身上。 坐上马车后,时云起看向一旁的王让,道:“仔细说说看。” “耒水出桂阳县南五里耒山下,西北至兴宁县。如今掌管兴宁县的知县为纪为,纪为乃绥阳人士,虽贪小便宜却胆小如鼠,但从不敢滥用职权故意毁坏。每次路过,下人们都备了厚礼给他,因着之前遭了好几次这样的事情,这次我叫成欢特意多加了两成礼带给纪为,没想到这纪为面上答应地好好的,刚出兴宁县的头天晚上,这些货品就又遭了殃!”王让说着狠狠拍了下自己的大腿。 时云起敛眉,陷入了沉思,忽然开口道:“兴宁县是不是隶属东官郡?” 王让疑惑不解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那就对了!”时云起的眉头舒展开来,“两年前,卫王被册封为卫王,即日前往封地,而封地便是——东官郡。” “主子是说,是卫王?” “没错,丝韵坊每年要从福建运进绫罗绸缎两次,每次都得经过耒水,而出事是从大前年开始,当时那次还以为是意外。” “确实是这样,可咱们既然封了厚礼给纪为,想必也瞒不过卫王。”王让转了转眼球,试探道,“那要不要送些礼给卫王?” 时云起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明显气性未消,“送,当然要送!给老子来这一套,我他妈偏不如他意!” 一套瓷盏应声碎裂在王让的脚边,他用右手擦了擦额头不存在的汗水。 王让心想,他这主子什么都好,就是脾气大得很,还吃软不吃硬,卫王这番还真是弄巧成拙了。 “主子,消消气。” 王让捡起脚边的一块碎片,递到小和子手中的布桶里。 “改道,去饮仙居。” “王让你就别跟去了,福建那边的货停一下,先从其他地方补货。” “是,主子。”王让犹豫着出了马车,转身时还是忍不住道:“福建那边便宜,这一停……” 没等他说完,就听到马车内传来时云起暴怒的声音,“我会不知道自己要损失多少?这都是我的钱啊!滚!” “诶!”王让叹了口气,目送着马车离去。 小和子也是一副怒容,谁叫他早就示意王让不要说了,他却偏要当作没看到。 马车又行了一会,便停下了。 饮仙居独自立于河岸边,两边皆无其他房子毗邻,是一栋独立的楼房,共有三层。 这饮仙居其实也是他的产业,虽名为饮仙居,却不只有酒喝,舞蹈歌曲各类才艺应有尽有,伶人妓女皆都姿容绝色,别有一番韵味,是京城众人心目中最高档的乐坊。 刚下马车,一袭白衣便入了他的眼,时云起本未注意,见那人来到近前,不禁有些玩味地笑了。 他本以为连笑昨日只是看着冯煦在场,为了维持他清贵公子的风范不得已朝他打招呼的,如今看来好像并不是。 只是,是与不是他又不在乎,人连笑也许是心血来潮找个乐子,也许长大了更加成熟了,不管在谁人面前都可以装得好这温润公子的模样。 就见连笑端着一贯温和的笑容朝他道:“时大公子,你也来墨书坊?” “我去的地方,只怕连二公子不会想要知道。”说完扭头就进了饮仙居。 连笑见他的身形很快消失在对面饮仙居的八角门后,立在原地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 “时公子,你今日可来了?群儿好想你。” 时云起摸了他的脸一把,便将他推开了,“你李妈妈在哪里?” 群儿眼中闪过一丝失望,不过很快他又笑了起来,甜甜地开口,“李妈妈在三楼的竹玉轩休息,群儿带时大公子去。” 说着轻轻拉着他的衣袖,时云起倒也任由他拉着,像逗小猫一样摸了摸他的头,群儿知道他不反对,大胆地拉上他的手臂,领着他往里走。 来到三楼的一个隔间,雕梁画栋的窗户透出一位桃夭柳媚的佳人,正细细擦拭着手中的琵琶。 群儿用眼神示意他,“诺,李妈妈。” 李妈妈一早便看到有人在外,见进来的人是他,笑着起身问候:“时公子,您来啦。” 时云起坐到了一旁的椅子上,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中的玉佩,眼神直勾勾地盯眼前人,“李妈妈风韵犹存啊。” 李妈妈看了群儿一眼,沾沾自喜道:“那是自然,时公子可喜欢听琵琶?” “李妈妈会弹?”时云起彷佛来了兴致。 李妈妈不动声色地将群儿隔开,凑到时云起耳边道:“时公子可要听听看?” 时云起不禁点了点头。 李妈妈道:“群儿,你先出去。” 群儿试图想拉时云起的衣袖,可怎么也够不着,眼中泛起不舍。 时云起笑着安慰了一句,“等会找你。” 李妈妈见群儿走来了,便将门赶紧关上了。 转过身来,李妈妈便换了一副神色,琵琶声起,她便开口了,“公子,有何吩咐?” “今日那位大人来了吗?” 第5章 风流一把 第四章 李妈妈摇了摇头,“前几日那位大人都来了,恰巧今日没来。” 时云起顿时不高兴起来,“以后我白日出现在饮仙居,李妈妈你必须第一个出现在我面前,省得又得在其他人面前做一套戏,麻烦!” 李妈妈淡淡地应下,“好的,公子。” “还有,帮我查查冯家的事,劳烦李妈妈了。” 李妈妈平静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一丝疑惑,手指微顿了一下,“冯家?” “哦,就是镇国府冯成将军家。” “好。” 这位李妈妈,私底下每次讲话都从不多问,永远都是平平淡淡冷冷静静地应着,要不是见过她在知晓母亲去世后伤心欲绝的模样,他都要怀疑李妈妈是不是机器人。 丝竹之声缭绕耳边,他似乎想起了恍如重世的清越之音。 突然开口道:“李妈妈有听过钢琴曲吗?” 李妈妈摇了摇头,依旧没有细问,继续弹奏着,眼神不知飘到了何处。 他不知道李妈妈经历过什么,每次问到李妈妈她都说不值一提,他想也许只有母亲知道李妈妈所经历的一切,只是母亲早已经死了,现在世上只怕没人知晓了。 他一出来就又见到了群儿,群儿有些无聊的倚靠在栏杆上,听到开门声就迅速扭过头来,一脸惊喜地看着他,笑道:“时公子,有时间陪我了吗?” 说着余光往身后一瞥,门缝中李妈妈此刻又堆起了笑容,容光焕发,像她往常一样。 时云起轻轻点了群儿的额头一下,调笑道:“一直在这等我啊?” 群儿嗔笑:“讨厌!群儿自然是等着时公子。” “好好好,去玲珑轩。” 玲珑轩是群儿在饮仙居的寝房,群儿算是饮仙居有名的伶人了,他的性子好,很有耐心,歌唱得也好听。 饮仙居分为前后院两部分,前院为男妓坊,后院为女妓坊,玲珑轩自然在后院,位于第三层,入眼是个雕花的屏风,挡住了后面的床,屏风前面还有一套桌椅,左侧靠窗放了一个塌子,右侧则摆放着一张古筝。 时云起一踏入玲珑轩就躺到了塌子上,轻柔地棉花裹着他全身,带来了一瞬间的放松。 群儿不禁笑了一声,慢慢朝他靠近,打算往他坏里钻,谁料想时云起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腕,“头疼,帮我揉揉。” 群儿刚要挨到榻上的膝盖,听话地又放了回去,小和子也帮着拿了一张凳子放在旁边。 群儿笑着朝小和子点点头表达感谢。 小和子抬了抬下巴示意他赶紧。 时云起总是时不时会犯这头疼的毛病,这是他前世就有的,哪怕现在他学了武功都依旧没能治好这毛病。 手指轻轻地按着,有技巧地揉着,那似有若无的隐痛也跟着慢慢消失,不知不觉中,他睡着了。 醒来时,时云起发现天微微有些发灰,从雕花的窗户上已经透不进多少光线,玲珑阁没有点灯,更显得暗。 他伸了个懒腰,守在门口的小和子听到动作声,急忙地跑了过来帮他整理衣裳,群儿仍坐在凳子上,双手扒着塌子边上的木条,正睡得香甜,时云起俯身看了一眼,无声地朝小才子指了指。 小和子点了点头,轻车熟路地将群儿抱了起来,轻轻放到了榻上,还给他盖上了被子。 出来后,路过竹玉轩时,时云起特意进去找了李妈妈一下。 李妈妈轻轻柔柔地开口:“公子。” 时云起示意她坐下,不用起身,笑道:“没什么事,我看群儿这些天挺累的,等下就不要让人叫他醒来了,让他自己醒了出来就行。” 李妈妈微微点了下头,道:“我知晓了,公子。” 回到家中时,刚巧碰到时越放学回来,他虽在有钱后买下了时府东边的院子,独自一人生活在那,与时府其他人互不干扰,但梁国另立门户的手续太过麻烦,所以走的还是同一扇大门。 时越一见到他,就忙道:“兄长,今日国子监宣布了一件大事。” 时云起刚睡醒,精神饱满,难得乐意听他讲讲。 时越说得眉飞色舞,“六月要举行比武大赛,皇上下旨说‘学子需气血充盈、五脏调和、身强体健、百病不侵。读书之余,若能习得武艺,实为上佳。国子监宜以此为念,勤加观察,以期学子身心俱安,德智体全面发展。” “夫子说所有人都要参加,我知道兄长武功好,可不可以教教我……和冯煦?”此时他的声音弱了下来,纯黑的眼睛里透着一丝期待。 时云起下意识地道:“冯煦?” 时越眨了下眼睛,笑道:“说来也好笑,冯煦出身镇国公府,家中个个子弟都习武,却同我一样,半点功夫拳脚都不会。” 时云起瞧着他,毫不客气地道:“所以你想着我武功好,让我白白花费时间和精力教你俩,到比武大赛的时候至少不会太丢脸?” 时越期期艾艾地点头,“是,是这样。” “冯煦真的也这么想?镇国府还能没个武功师父?” 时越生怕时云起不答应,急道:“冯煦说那些师父都不是同龄人,相处起来不痛快。” 时云起见时越这低眉顺眼的样子,心想晾他也不敢骗自己,便道:“行行行,我答应了。” 时越顿时有些受宠若惊,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又反应过来什么,忙道:“不会让兄长白费时间和精力的,我……我愿意为兄长做任何事。” 时云起听到了却并不在意,他正想着让冯煦怎么为他做些什么事呢。 他想着想着又想起昨日来,冯煦清醒时那淡漠的神情,喝醉后满脸通红、眼睛迷糊的样子,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小和子见主子这奇怪的模样,眼里透着不解,主子不是最不待见二公子了吗? 眨眼的瞬间就发现小才子迎了出来,殷勤地伺候着主子。 小和子转了转眼神,便偷偷将刚刚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说给了小才子听。 有些疑惑地问他,“主子这是咋了?” 小才子摇了摇头,有些无望地道:“患相思病了。” 小和子大惊,“对二……二……公子?” 小才子恨铁不成钢的瞪了他一下,“傻子!是冯三公子!” 刚说出口小和子就反应过来了,被瞪了也没有不高兴,反而脱口而出道:“得了,主子这能常性嘛。” 小和子显然不相信,“主子身材好,有颜又有钱,还大方,能主动让他讨好的人,肯定会被主子吃干抹净!” 两人正悄咪咪的讨论着,忽然就听到时云起吩咐道:“小才子,明日记得叫我早起。” “哎。”小才子赶紧应着,和小才子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 时云起的小道消息很灵通,隔天一大早便知晓了镇国府的大概情况。 一知晓后,倒是有点犯了难。 二十多年前南蛮进犯梁国,冯老将军冯广奉旨前往南疆,没想到这一去便是一辈子,在前往南疆的五年内,冯老将军将梁国之前丢失于南蛮的国土全都夺了回来,可谓是意气风发、风头无二,班师回朝当天便被当今圣上钦点为镇国将军,晋爵一等功,封冯家为镇国府,从此世袭罔替,食邑千户,珠宝布匹若干。 要说这也是应当的,冯家满门子弟皆奔赴前线,死伤无数,冯老将军的三个儿子,冯兼、冯守、冯成,也只有最小的冯成留了下来,其中老大冯兼和他年仅十岁的儿子都死于沙场,老二冯守也未来得及娶亲便在战争中死了,而冯老将军在收回失地后也在不到三年的时间里去世。 此后,便是由冯成一人独守着南疆。 冯成便是冯煦的爹,三个月前曾击退南蛮,抢夺南蛮三座城池。冯成有六个孩子,老大冯初前年在战场内伤了一只右手,截肢了,后面便回到了京城,现任刑部侍郎;老二冯锐子承父业,目前仍在南疆城池戍守。老四冯微和老五冯节皆为女孩,一个十六、一个十五,都已在当地订了亲,就留在了那边,但也偏爱甩枪弄剑,最小的孩子冯慎才十岁,这次也跟着冯煦和镇国夫人回京了。 可以说,冯煦与冯家其他人截然不同。从小长得白白嫩嫩,像个精雕细琢的送福童子,可讨喜了,冯家人也确实最疼他,哪怕他一点都不喜欢习武,偏爱舞文弄墨,家中长辈也随着他,还特意从江南为他请了教书先生。 时云起想,冯家长辈也是怕总要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冯煦读书从仕,至少不用提心吊胆,可以平平安安的生活。 只是,这么个家中看得紧的宝贝,他若真把他弄到手了,冯家怕不要将他掀了。 现代社会中,平民都比不过当官的。更不用说,这封建王朝的梁国,时家不过是个普通的官宦人家,时父只是个太府寺的小官,他时云起虽私下生意做得好,赚了大把大把的钱,但都小心谨慎着,免得得罪了有权人,镇国府却是当今正盛的贵族,冯成手握军权,冯初在刑部任职,就连当今圣上见到冯家人都礼让三分,若真得罪了,只怕他要小命不保。 但时云起哪是那么容易放弃的人呢! 他转念一想,人年轻时风流一把又有什么的,那些个官员朝堂上鄙视着男男之好,下朝后偷摸去饮仙居前院可是去的欢,他与冯煦玩玩几年又能如何,反正又不会挡着他冯煦升官发财,腻了也迟早要分开,至于其他的,想那么多也没什么用。 第6章 偏就要 第五章 时云起虽然总是不来上课,但若来就从不迟到,今日却耽搁了一会。 教室外已经空无一人,他带着小才子急匆匆地从走廊走过,哪知转角就见到了一大早就想见的人。 冯煦今日穿了一身青色的衣衫,阳光洒在他白皙的脸上,金色的影子拉长至他修长的脖子上,读书时认真且温和的眼神,微微张开的嘴巴有时不经意间形成淡淡的微笑,就像是一个温婉的江南公子哥,除却他的体型,冯煦的手脚都长得修长,挺直着背,坐在一群人中尤为明显。 时云起还就好这口,此刻满心满眼都是他,就连之前的那些担心忧虑全都在此刻瞬间化为泡影,这么优秀的人才配的上他嘛,有难度才够好嘛。 越是不可为,他还偏就要为之。 想着想着他忽然感到一阵激动。 是的,激动! 一种难以言表的兴奋冲刷着他整个人。 他还就偏要! “咚咚……”冯煦抬起眼眸,看到了窗户外边的时云起,那日喝醉酒后还是第一次见面,他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微微有些窘迫,愣了一会,才偷偷用右手碰了碰旁边还在认真读书的时越。 见时越看了过来,时云起有些无言,他是来找冯煦的,可不是时越。 但他面上还是笑着,只是眼神没从冯煦身上移开,他盯着冯煦用修长白皙的手指打开了一边的窗子,时云起便将早已准备好的糕点递了过去,“给,定胜糕。” 眼见着冯煦又要递给时越,时云起忙道:“给你带的。” 时越的笑容一时有些僵住,却还是温柔地解释,“兄长早上就给我尝过了,我不大喜欢。” 时云起这才看了他一眼,心想,你小子还挺识趣,下次有什么他多备一份就是了。 冯煦倒也没有客气,想了一下,便朝他笑着轻声道:“谢谢,云起兄。” 时云起本想让他现在尝尝,但小才子在身后催促着,他也瞥见了原本空空庭院里出现的一抹淡蓝色衣角,只好忙道:“我先走了,放学后教你们练武。” ‘教我们练武?’冯煦未来得及开口,就见他跑开了。 夫子已经进到教室了,时越也只好写下一张纸条偷偷递给冯煦解释。 时越暗暗观察他的表情,却是看不出什么。 冯煦表情淡淡的,一天都没说什么,就在时越怕他被他哥臭骂一顿时,放学后冯煦还是同时越留了下来等时云起。 时云起刚拐过弯,来到广业堂后门,前脚刚要溜进去,就面对面碰到了今日的夫子,要是别人倒也好了,可偏偏是元夫子——他的四舅舅元恪。 他外祖元家是江南有名的世家,朝廷各处都有人在当差,好巧不巧,他四舅舅便于国子监任博士,正五品。 四舅舅是他娘的嫡亲哥哥,对他也是分外照顾,今日见着他迟到,便皱起了眉头,“云起,今日怎么迟到了?” 若是在外祖家,他自然不怵,但在国子监,他每次碰到四舅舅,准是没什么好事,他讨好地笑道:“四舅舅……” 元恪轻咳一声,道:“叫先生。” 时云起只好规规矩矩地道:“元先生,生意上出了点事情,今早处理了一下,便耽搁了。” 只是他脸上那忍俊不禁的笑容却是没消失。 元恪语重心长道:“你呀你,都来国子监上学好几年了怎么都没点长进。” 时云起机灵地道:“元先生放我进去,还能再上一会早读。” 元恪皱了一下眉头,语气放轻了许多,“你那生意的事解决了?” 时云起朝他眨了眨眼,笑道:“没什么大事。” 元恪点了点头,从衣袖递给了他一张帖子,“下周元家庆祝灵儿成冠。” 时云起拿过帖子感叹一句,“这小子……呃……不,灵哥都这么大了,我都好久没见到他了。” 元恪看着他也叹道:“你也不小了,还没订亲呢?明日见着你爹我得好好跟他说说。” “我还不急,更何况我……我……” 虽然满城都知晓他喜欢男子,可亲自对亲人说这话,却叫他怎么也说不出口。 “行了,你先进去吧。”元恪总算放过他了,可从元恪那凝重的表情里,他也知道这件事是让他四舅舅放在心上了。 得了,让他四舅舅从别人口中知晓他是断袖,总好过他亲口对四舅舅说,四舅舅也会死了这条心,那些个京城贵女是没人敢嫁给他。 耽搁一段时间后,早读时间就剩一半了,时云起囫囵吞枣般读了一会,接着熬了几节课,就到中午了。 中午时间还可以,回家一趟也不算太费时间,但来回两趟时间还是有点紧。于是,小才子早早就让聚仙楼将饭菜送过来,一下课,时云起就能吃上热乎乎的饭菜了。 时越却是没那么好的待遇,时府没那么多钱,不可能顿顿吃酒楼里的饭菜,他每天来都在早上就将饭菜带了过来,中午再让书童在学堂的厨房里热一下。 学堂分开,吃饭也分开,他们只能让书童将饭菜送来在各自学堂的桌椅上吃饭,时云起还想着中午能不能见到冯煦,刚要出学堂就被元恪淡淡的瞥了一眼。 时云起自然是不害怕的,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省得四舅舅明日又要来他耳边唠叨,反正放学后他就能见到冯煦了。 正吃着呢,时云起听得院子内“哎呦”一声,这声音有些熟悉,从窗户内抬眼望去,是跟在时越身后的书童,小木子还是小料子什么来着。 又是一阵哐啷声传来,就见地上撒了一地的饭菜,食盒滚得老远了,书童急得骂道:“谁那么不长眼啊!” “抱歉,抱歉,我家世子有事叫我。”撞人的人态度倒不错,但是面露焦色,说完就想快速从这离去。 书童一骨碌站起来,伸手挡在那人面前,“站住!饭菜都糟蹋了,我家公子中午吃什么啊?” 那人忙从兜里拿出银子,道:“你先拿去外面买,我真的有事!” 那人的神色更加焦急了,书童才不管那么多,之前等着热饭菜就花了不少时间,现在去外面买,根本就来不及,又要拦住他。 “让他走。”时越忽然出现在眼前。 书童只好让开,神色却依旧愤愤不平。 时云起看着这一切,不禁皱起了眉头,指着桌上的饭菜,对小才子道:“这几样给时越送去。” 小才子心想,主子可真是个心软的人。 看着小才子装点着,他沉思了一会,又道:“给他偷偷带句话,‘他那书童不行,给换一个。’哪天得罪人了都不知道,到时候省的连累时府,连累我。” 小才子一一应下后退了出去,忙追上了要离开广业堂院子的时越,“二公子,主子叫我给你的。” 说完瞥了时越身旁的书童一眼,那书童有些不知所措,好半天才接过食盒来,小才子这才笑了,对时越道:“主子让我给二公子递个话。” 时越有些忐忑不安,心想会不会是练武那事暴露了,犹豫了会才点点头,让书童退下。 小才子一边说着,一边仔细观察着时越的神情,见他没有不悦,反倒似乎还有一点惊讶和喜悦,离开时小才子的笑容也真诚了许多。 时云起刚好也在靠窗的位置上,一直在关注着时越这边的情况,恍惚间他好像看到时越朝他这处看了一眼,没等他细看,时越就跨过门槛往修道堂去了,不一会,小才子就回来了。 他早就已经吃饱了,小才子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主动交代,“我看二公子是个懂事的人,将主子的话放在心上了。” 时云起不置可否,“嗯。”了一声。 时越自小就遭他讨厌,对他是又敬又怕,但还又偏偏喜欢凑到他跟前来,且无论时越被他如何欺负,下次还敢凑到他跟前,这也是他唯一敢与时云起作对的地方了。 久了时云起就任由他在身边转悠了,心情好时自是不带搭理的,但不高兴了就欺负他几下,这么些年下来,他只觉得这个庶弟是个任他搓圆捏扁的馒头,寡淡无味。 小才子真心实意地道:“这些年来二公子是对主子言听计从,我看二公子不像他娘,他……” 时云起马上变了脸,一脸不屑道:“不连累我就行了。” 小才子知道他说错话了,忙低下头闭了嘴。 第7章 是学武,还是… 第六章 夕。 夕阳永远是漂亮的,它总是在临近夜晚前带给天空最绚烂的一幕。 时云起一边听着夫子平庸的语调,一边欣赏着窗边红橙交错的落霞。 这是最后一堂课,欣喜之余又有些烦躁,等下有时越这个电灯泡在,总归是没那么美妙的。 学子们零零散散地离开,天边的晚霞变得更红了,大地上也渡上了一层红光,时云起正翘着二郎腿坐在外边沿廊上,他的旁边蹲坐着两人,正奋笔疾书。 “行了行了,别装模作样地写了。”他不耐烦地在时越头上重重一敲。 时越抬起头,有些委屈,“兄长。” 时云起对上他那哭哭啼啼地模样,又瞥见与他一样眉清目秀像个姑娘家的字,便有些不打一气来。 冯煦心中却是有些不喜时云起的态度,时越的字干净整洁,看起来很是舒服,唯一的不足就是字体小了点,并没有时云起说得那么不堪,但兄长教训弟弟,他也不太好插手,只能解释,“云起兄,近日我们夫子布置的作业有点多。” 时越跟着点头,一边快速地将纸笔让书童收了起来,生怕时云起见到又骂他一通,时云起一向不喜欢他,连带着也不喜欢他的字。 时云起见冯煦都这么说了,自己还想着在他面前留个好印象呢,便也罢了,随意点了点头,扭头看向另一边。便瞧见了冯煦的帖子,冯煦的字很是端正,端正中又不失筋骨,并没有清秀之感,更暗含凌厉之风。 他的笑意更盛,“冯煦,你的字倒写得不错。” 冯煦尴尬地笑了一下,又瞥了一眼一旁的时越,果然他的脸色有些难看,忙道:“云起兄,开始教我们练武吧。” 时越怎么没意识到冯煦看向他,他就是故意露出难看的神色,对于兄长给他的刁难,他是从小就忍受着,早就习惯了,这回又能有什么受不了的。只是,没有想到时云起当着他的面赞赏冯煦的字,却比他想象中的要难受多了。 有了比较总是会滋生嫉妒和不满。时越忍不住想到底谁才是他的弟弟。 只是,黑脸可以给冯煦,却是不会给时云起,时越看向时云起时眼中已经闪起跃跃欲试的光芒,“兄长开始吧。” 冯煦有些意外地又看了时越一眼,时云起却是听到他们的请求后,很是享受,笑道:“好好好,咱们别耽搁时间了。” 话音刚落,门前出现一人,一身蓝衫,不急不徐朝他们走来。 元恪正不解地看着时云起,“云起,怎么还不回去?” 时云起本就高兴,游刃有余地朝他打招呼,“四舅舅,六月圣上要举行比武大赛,国子监学子全都要参加,我放学后教教他俩。” 元恪看了一眼时越,倒是没说什么,就是眼神里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 冯煦察觉到了,但他却想错了。 冯煦以为元恪像那些古板迂腐的人一样,看不起庶子,但时越和时云起都清楚,元家就没人会看得起时越。 毕竟是时越与他娘的出现,才导致元潞死去的。 待元恪看向冯煦时,却是压下了心中的惊讶,友好地道了声,“冯三公子。” 冯煦收敛着眼底的情绪,温和道:“元先生好。” 元恪轻轻点头,倒是越看越满意,时云起做生意做的好,若能与镇国公府打好关系,自是没有坏错的。 他有些佩服地拍了怕时云起的肩膀,交代了几句便离开了。 元恪一走,时云起马上便进入到教官的角色,绷起了脸来,道: “来来来,要抓紧时间了!” 他早想在冯煦面前露一手,今日这机会可不能浪费。 “这套武功名曰——军体拳。既能强身健体,又好入门,我先给你们演示一遍。” 时越带头鼓掌,“好……” 冯煦一边若有所思地看了看时越又看了看时云起,一边心不在焉地跟着鼓掌。 一旁各位的书童也都兴奋地鼓起掌来。 时云起一时间笑靥如花,但下一刻,他就收起了笑容,神情专注而认真。 夕阳下,他身着一身罗衣锦靴,站姿挺拔如松。红绸绣金的华服,衬托地他更添几分贵气,只见他一举一动间行如流水,带着呼呼风声,每个动作干净利落,刚劲有力。 一套动作下来,他依旧精神抖擞,一双漆黑的眼睛闪烁着坚毅的光芒;高挺的鼻梁上冒出的点点汗珠,在夕阳下闪着光芒,流向他白皙修长的脖子上。 众人的掌声如雷贯耳般响起。 时云起一脸得瑟,亮晶晶地望向冯煦。 若说,之前冯煦还只是象征性客气般地鼓起了掌,现在却是心甘情愿被他折服。 时云起虽然看起来面如凝脂、眼如点漆、相貌极好,又日日穿金带银,举止放荡,活像个纨绔少爷,但于武功一道,确实是个有能力和毅力的人。尽管一开始只是为了强身健体,改掉这体弱的毛病,但他后面却是喜欢上了当作了一个爱好,不仅学习各式武功还自创了一些武功。 冯煦见过不少的人练武,都没有今日见到时云起在他眼前所打的这套军体拳那般令人惊讶,一拳一脚中刚柔并济,赏心悦目间又实用,让人心中涌出一股热血,但是…… 但是,时云起的脾气着实不太好,教他们时,一个动作错了,就要将他们骂个狗血淋头,尤其是对时越…… 可时越从小到大见多了时云起挤兑他的样子,说几句根本就不算什么,他也没放在心上,反而是冯煦,时云起已经很克制了,但见到他笨拙的动作,依旧是恨铁不成钢,有时嘴快,脱口而出便是伤人的话,“你他妈怎么这么笨!” 说完,看到冯煦红的都要滴血的脸,才反应过来。 就听到冯煦不好意思地低声道:“云起兄,不……不好意思,我……我又弄错了。” 时云起暗骂自己一声,忙笑着安慰冯煦,“没关系,是我太心急了,你别怪我,我呀就是嘴贱,你听听得了,千万别过耳。” 冯煦连连点头。 看着他仍旧红着的耳尖,让时云起不禁浮想联翩,他暗示自己耐下心来,毕竟可别真把人吓跑了。 要说,来到梁国后,长这么大来,时云起还真从没这么好脾气过。 “对,就是这样!” “脚再用力一点,带点凌厉的势头。” “很好,太棒了!” 渐渐地,冯煦的脸上也久违地露出笑容来了,他似乎逐渐找到感觉了,动作越来越顺,越来越标准。 而时越的动作却总是不够标志,歪歪扭扭地,平衡性极差。 时云起翻起一个白眼,都不打算纠正他了,他继续下一个动作,接下来是个高难度的动作,第一次做时,最好有人扶着腰。 而这扶腰的工作时云起自然是不会便宜别人。 他自然而然地就摸了上去,压下眼中的笑意,命令一旁的小才子,“去,去扶着时越的腰。” “哎。” 毕竟真伤人了可不好,小才子至少之前跟着他学过不少的拳脚功夫,而且这高难度动作也早就学会了。 冯煦不知为何感到腰间一阵酥麻,低下头朝那处看去,就迎上了时云起略有些歉意的眼神,“不小心戳了一下。” 不知为何,冯煦总觉得那亮闪闪的双眸中透着一股坏笑,他脑海里忽然又闪过一个模糊的片段,似乎是之前在聚仙楼醉酒后的事情,也是有那么一双手放到了他的腰上。 “啊……”一声惨叫响起,冯煦脑中活起来的线又断了,心中只留下了那酥酥麻麻的感觉,时云起沉浸在近距离与冯煦接触的美梦也因此破灭了。 他没好气地骂道:“真没用!这样也能伤到!” 到底是字不错,还是人不错?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是学武,还是…… 第8章 猜来猜去 第七章 “对不起……”,时越疼的冒冷气,语调都变味了,却还是担心时云起不高兴。 时云起一见他这扭捏劲,更是烦躁,脱口而出,“闭嘴!” “撩起来看看!” 时越根本就没力气,而他的书童小林子担心地站着一旁,想上前又不敢上前。 小才子将时越扶到沿廊的长椅上后,就站到了时云起身边。此刻他看小林子这副死样,也不禁怒火丛生,要是他的主子伤了一根汗毛,他早就马不停蹄地到主子近旁伺候着了,哪会等人说了还犹豫不决的,他赶紧偷偷从背后推了小林子一把,小林子踉跄着往前一步,见众人都盯着他,才哆哆嗦嗦地解开了时越的鞋袜,露出他白皙的右脚。 “嘶……”衣物轻轻擦过,疼痛万分,时越伤得确实很重,整个脚脖子已经肿成大馒头那样大了,又红又紫,时越完全就不可能站得起来了。 时云起嫌弃地白了他一眼,扔给他一个棕色小瓶,“敷上!” 小林子颤颤巍巍地接过,苍白的双手抖如筛,药粉弄撒了好多。 “真没用,一个两个的都没用,主子这样,书童也这样。”时云起一肚子火,下意识地破口大骂,“一个怂样!时越你是怎么调教下人的!” 小林子早已吓得跪在了地上,两行清泪流出,时越脸色一阵青一阵白,却是看也没看小林子一眼,哀求地眼神望着时云起。 时云起扭头,转身便要离开,却发现冯煦还站在这里,一时面色灿灿,说不出话来。 倒是冯煦善解人意的开口了,“今日多谢云起兄的指导,改日必备厚礼感谢。” 说完朝他客气地鞠了一躬。 真被吓着了,都急忙划清界限了? 时云起一看便有些急了,想解释解释,却又不知如何说,他是真打心底里不觉得自己有错,时越听他骂几句能少二两肉吗? 就在他纠结着怎么说时,又见冯煦戏虐一笑,似乎并没有将他纠结的事情放在心上,“现在时越练不了武了,云起兄不会也不教我了吧。” 时云起听后瞬间便眉开眼笑,“哪有,时越他是沾了你的光,没你我还不乐意教他呢。” “云起兄,那以后放学如约而至!” “如约而至!” 趁着他俩说话的间隙,冯煦的书童青刃偷偷与小林子一起搀扶起了时越,默默地跟在了他们身后。 出到学堂门口,就停有三辆马车,怕练武累着了,今早时云起也是坐着马车来的。 待坐上马车后,时云起琢磨起刚才的事情,又有些摸不着头脑了,冯煦这是真客气还是毫不在乎。 虽说梁国是个封建王朝,等级制度鲜明,私下里一些嫡子女对庶子庶女苛刻对待,但出门在外面上一般都和和气气,从没人像他这般当着他人的面毫不客气地对待自己的庶弟。冯家更是家宅和睦,冯将军从未纳妾,与冯煦的母亲恩爱有佳,各兄弟姊妹之间也相亲相爱,按理说是万万看不惯他今日的做法,不过时云起又想,可能就是冯将军没有妾室,他也没有庶出的兄弟,所以才没什么看法…… 哎,他时云起怎么还真对着这小子的心思猜来猜去了。 时云起拿起一杯水猛灌了一大口,压下那飘在自己眼前不同神色的冯煦。 想那么多干嘛,不想了,反正他势在必得。 他撩起窗帘,往外看了一眼,想起来什么,便道:“去丝韵坊。” 丝韵坊内,下人恭恭敬敬地让他们进了后间的二楼,时云起颇有些无聊地玩弄着茶杯,不一会,王让就抱着一摞账册匆匆跑来。 “主子,这是这个月的账目。” 时云起认真地看了起来,不时蹙起眉头来。 小才子小心地观察着主子,发现主子这次蹙起的眉头直到他放下账目后都没抚平,暗道不妙。 果然,时云起的口气极差,“这江南进货的布匹价格怎么这么贵,比福建贵这么多?” 王让小心翼翼地解释,“江南富庶,本地销售的价格就比福建要高一成,咱们运进京城来,还要包括运费、人工费等等,成本就更高了。” 时云起冷冷地看他一眼,“往年从江南进货也只比福建高不到一成,今年却是高了差不多三成,你作何解释?” 说到这,王让也是忿忿不平,“福建突然多了一个名为‘蛰麟’的车队,专门往江南运送各类布料,价格比咱们往年从福建运过来还要高一层,他们还收集江南本地各家各坊的成衣,一时间供不应求,各大布料商都纷纷提高价格,导致近日京城内好几家成衣铺子都关门了。” “据说那些收集到的成衣会偷偷运往海外。”王让着重补充了一句。 时云起略一思索,便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他把手中的杯子重重往地上一摔,骂了几句脏话。 时云起一直都是暗中偷偷做生意,从不以真实身份示人,就连时父都不知道他的买卖有多大。这些年来,他做得也算是顺风顺水,偶尔遇到些有权有势的也处理的很好,毕竟和气生财嘛,做生意的人都讲究人情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但这次这个卫王似乎是真的以为自己权势滔天了,不留情面、不择手段地抢占纺织市场,想来日后也打算慢慢将京城中的纺织市场也收拢到手中,一旦垄断形成,这诺大的市场都要归他卫王一人说了算。更不用说,今日是纺织生意,明日就可能是其他的生意,而很多行业时云起都有涉猎,他可不想最后处处受人桎梏。 梁国的商业发达,关于商业的法律制度也很完善,时云起起初做生意时刻意研究了所有商业有关的政策和法度,仍记得每一条法律条文,其中一条“诸私度关者,徒一年。越度者,加一等;已至越所者而未度者,减五等。”严禁私度贸易,另一条“诸越度缘边关塞者,徒二年。共化外人私相交易,若取与者,一尺徒二年半,三匹加一等,十五匹加役流;私与禁兵器者,绞;……未入、未成者,各减三等。即因使私有交易者,准盗论。”这私通外汇之事,一旦坐实,百姓皆知,就算他是皇子,也得依法依规受到惩处。 他敛目沉吟了半天,终于道:“李妈妈有传话来吗?” 小才子摇了摇头,“主子,还没有,兴许那位大人有事情耽搁了。” 时云起烦躁地骂道:“他耽搁的起,我这里可耽搁不起!” 小才子顿时噤声,安慰的话也不敢再说了。 一时间,空气窒息,时间犹如静止一样。 时云起勾起食指有规律地敲起了桌子,短小而急促的声响环绕在这里每一个人的心中。 突然,声音停止了,时云起抬起头,缓缓道:“等着,下个月那位大人必定会来。” 众人心中不解,却都顿时松了一口气。 第9章 读书的小孩 第八章 好几天了,虽然那天两人都说着‘如约而至’却是都被各式各样的事情岔开了。时云起的生意也越发忙了,渐渐他便将冯煦抛诸脑后了。 一连几个星期,时云起都没空去国子监,其实去了也不一定能见到,只是若时云起去了就说明他很闲,而闲暇时也才有空想人。 元灵的加冠宴却是如约而至了。 元灵本人其实还在江南元家,他是时云起大舅舅唯一的儿子,京城这边是由他的四舅舅元恪请了些亲近的人来吃吃饭,维系维系关系。 元家门生遍布,各类关系错综复杂,因此,京城内元府的酒宴上也有十多桌。 这样的酒宴,从元潞走后,时父从来都是一个人来的。时父倒是想与时云起一起,但他才不会惯着,看着他爹就觉得恶心,宁愿不去都不愿和他一起。至于什么孝不孝的干他什么事,他本也不是梁国的时云起,前世的他不过是一个孤儿,一个人的生活他熟悉地很。 他与时父关系最恶劣的时候,出口便是辱骂之语,也是现在他成熟了许多,对这梁国也算彻底适应了,才慢慢地改善了一点他们父子之间的关系。 可巧的是,往年见不到的冯家人今年也有人出席了,冯煦也跟着他大哥冯初一块来了。 元府灯火通明,人来人往,马车络绎不绝,刚一下马车,时云起就瞥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冯煦穿得比往常好,系冠正缨、手持纸伞、华贵万分。 他安安静静地站立在一旁,但周围所有的光却似乎在瞬间自动聚焦在他一人身上了。 时云起觉得自己的心突然狠狠跳了几下,他跳下马车,径直朝冯煦大步走去,肩头飘了些雨都没什么感觉。 只是苦了小才子,迈着短腿急急撑伞跟着时云起。 时云起的视线已经全被那一人占据,自己越走越近,冯煦就在他双眼中不断放大、越来越清晰,冯煦的一举一动都烙印到了他的心头。 忽然,视线内闯入另一人,那人离冯煦极近,两人肩膀都要挨在一起了,时云起就是想忽略也忽略不得,冯煦见到那人就笑了,手中的纸伞也偏向了那人一些,时云起顿时就讨厌起那人来,恶狠狠地将目光移到那人身上,却忽然发现那人与冯煦长得有些相似,只是面容沧桑,年纪要大不少,身高也略矮一些,又见右边的袖子空荡荡的,时云起这才恍然大悟,他似乎误会了,那应该是镇国府的大公子,冯煦的大哥——冯初。 而此刻,冯煦也看到他了,朝他点头,“云起兄。” 时云起笑道:“冯三公子,感觉好多天没见着了。” 他知冯煦也想起了那日两人‘如约而至’的承诺,只见他有些促狭地答道:“嗯,嗯。” 冯煦还真是面皮薄,没能再次相见不只是冯煦没时间,时云起这段日子也很忙,两人总是阴差阳错地岔开了。但冯煦这好像错处都在他自己身上的样子,又让时云起起了调戏的心理,只是当着人大哥的面他也只好忍住。 “时家大公子。”一股浑厚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正是冯初。 他其实小时候就见过一次冯初,在他刚穿越过来的第一年,而那时的冯初就已经是个少将军了。 他还记得镇国公回京城时,是在一个炎热的午后,全城百姓夹道相迎,他上午吵着母亲也要出去瞧瞧,原因无他,整日都只能待在一个宅子内,让他这个还怀揣着自由心的现代人怎么受得了。 母亲拗不过他,就带着他来到了聚仙楼,他从高高的窗户上远远就望见一行人,皆闪着耀眼的光芒,露出刚毅的面孔,英姿焕发地归来。 冯初当时就跟在冯将军身旁,跨坐在一匹白马上,意气风发、威风凛凛,举着战旗,连他都不禁羡慕。 至于那时候的冯煦,他想应当是在冯夫人的马车上。 一个可爱漂亮的小孩儿安安静静的坐在马车内,听着外界的热闹却一本正经地读着书。 想到这,时云起心内不禁浮出一个笑意,脸上笑容也越发灿烂,“冯侍郎好,冯三公子都叫我云起兄了,冯侍郎直接叫我云起便行了。” 冯初很和气地点头,“好,好。” 时云起见缝插针地又道:“那我也同冯三公子一样喊冯侍郎大哥了。” 时云起套起近乎来,真是嘴甜的谁都抵挡不了。 就见冯初笑得合不拢嘴了,还道:“不用客气了。”算是默认了。 “近日阴雨绵绵,冯大哥这伞两人共用一把,有些显小了,我这把大些,让冯煦过来和我一起吧。”时云起适时地开口。 冯初摆了摆手,“没关系,就几步路。” 虽然冯初拒绝了他,但一旁的冯煦却是皱起了眉头,不赞同道:“大哥,您的旧伤,若不小心淋雨又复发……” 冯初一向不喜欢人提这事,顿时便变了脸色,冯煦也只好不说了,转头看向后面跟着的仆人,斥责道:“阿墨,怎么不多带一把伞。” 阿墨已被雨浸的发潮了,头发都变得油亮了,只是他并不怕这细小的雨滴,却担心冯三公子的责罚,着急解释道:“三公子,本想着不会下雨,就只放了一把在马车内,小人以后定备两把伞。” 冯煦未再言,却是看向了他,淡淡道:“云起兄,不介意我和你挤挤吧。” 那笃定的陈述语句,看不出一丝一毫的情感波动,时云起却被欢喜冲昏了头脑,笑道:“不介意,不介意。” 话音刚落,冯煦就钻到他伞底下来了,自然而然地将伞从小才子手中接过。 一把伞下,时云起感觉他与冯煦两人隔离了整个世界,那近在咫尺的细腻肌肤,走动时两人若有似无的微微触碰,无不撩动着他整个心弦。 元府从院子到厅堂的距离着实没多远,还大多有屋檐的长廊,实实在在露天的地方并不多。没一会,他们就到厅堂内了,冯煦慢条斯理地收起伞,交到小才子手中。 门外头的下人一见着他们,就欣喜地向里面的人传报。 “是云郎!” “还有镇国府的两位公子,冯侍郎和冯三公子。” 而他刚一进门被四舅母单独拦了下来,满眼欢喜地看着他,“云郎,你进来了?怎么不见着司琴。” 这下他被迫与冯煦分开了,一会功夫,冯煦冯初就被四舅舅让下人引着坐到酒席中去了。 见时云起没说话,一旁的丫鬟秋菊试探着开口,“司琴怕是还在门口张望呢?” “快,快,你去叫她赶紧进来,”舅母嗔怪道,“人都跟不上!要是母亲见着司琴不跟在云郎身旁,又是要好一顿说!” 司琴是他外祖母身边的贴身丫鬟,每次时云起来元府,外祖母总是要叫司琴跟在他身边,今儿个是他在门前走太快了,加上人也多,还个个撑着伞,也难怪司琴没见着他。 人早已走远了,时云起似又回过神来,有些惊喜道:“外祖母回来了?” 见众人都笑着点头,四舅母也笑着道:“可不是回来了,见不到司琴在云郎身边跟着可怕是要怪我管家懈怠!” 时云起知道四舅母是在说笑,只道:“四舅母,到时候我亲自去同外祖母说,保证不让外祖母唠叨,还要大大奖赏四舅母将京城的宅子管理的井井有条。” 四舅母调笑道:“你啊你,从小就嘴甜,知道你最讨母亲欢心了!” 司琴很快来了,她长相秀丽,面上有些焦急,“云郎可让小的好找。” 四舅母装作数落她的样子,道:“是你分了神。” “是是,”司琴忙不迭地点头,笑道:“下次一定凝神聚气,眼也磨尖利些,定不能再让云郎从我眼皮子底下偷溜了。” “想把我看住,十个司琴都够呛。” 众人笑作一团,时云起又一一同屋内的人打了招呼,才告别众人。 他对京城元府其实很熟悉,都不用司琴在前面带路,就七拐八拐地进到了后方元家老夫人的院子内。 他的外祖母苏幕遮姿容华贵、端坐在正首前方,一见他来,端庄严肃的神情立刻就变得慈祥起来,一旁的姨母也马上端起了笑看他。 “外祖母、姨母。” “云郎来了,这个玉佩拿着。” 外祖母似乎握在手中好久了,时云起接过来时还微微温热,圆环白玉无暇地展示着它细腻自然的触感,未雕任何花纹,古朴大方、温润厚重,他很是喜欢,忙向外祖母道谢。 外祖母欣慰地点了点头,旁边的姨母则用复杂地眼光扫了他几下,忍不住道:“这是母亲在福源寺化缘过的。” 时云起心想福源寺?之前好像听说福源寺化缘需前往化缘之人亲手手抄经书万卷才行,便低头朝老太太的双手看去,原本光滑的手指如今却突兀地多出了几个硬硬的茧。 似乎感受到他的视线,老太太两手默默地交叠着,又用手帕挡住,淡淡地转移话题,“你如今也十九了,还有一年便及冠,该给你找个好人家了。” 每次一听人提起这话题,他都要炸,但老太太如此用心地默默关心着他,他不禁心头一酸,反驳的话语实在说不出口,略想了一下才岔开话题,“今日来得匆忙,又不知外祖母回来了,都没带什么礼物,明日我叫小才子补上。” 老太太见他装聋作哑,心中“哀叹”一声,只好道:“云郎,扶着我,一起去厅堂。” 时云起从忙扶着老太太的右手臂,同姨母一起,两人左右搀扶着老太太站起来,前往厅堂。 第10章 南疆是个好地方 第九章 刚一进堂屋,他的眼神就寻到了冯煦,同外祖母交代了一声后,他便朝冯煦那边走去。不过,这次他是有正事的,打从第一眼见到冯煦后,他就琢磨起了域外珍宝的生意,但冯煦不像他,想必家中生意都还没经手过,也没权力管,可是他大哥冯初就不一样了,既在军中待过,熟悉南疆的情况,人现在又在京城,对南疆到京城的路线必定熟悉,虽为刑部侍郎,但人看着却不死板。 宴席已经开始了,时云起故意赖在了冯煦身旁,招呼着一桌子宾客,“吃菜、快吃菜!” 又对下人喊道:“司成,快,上酒!” “哎!来了!”司成怀中抱着一大坛子酒,游刃有余地为每位宾客一一添上。 时云起起劲地道:“每个人都满上!” “嘻嘻……” 众人受他感染,都松快了下来。 酒过三巡,一桌子人已天南地北聊了好多,也喝趴了不少人,冯初不愧是在军中待过,脸上通红,却依旧不见醉意,就连时云起都不禁佩服,他的酒量在前世便练出来了,来到梁国后,还从没喝醉过,但此刻却是半醉了。他用眼神巡视了一圈,发现一桌人中落了不少空位,除了几个醉得趴桌上蒙头大睡的,也就他身边还坐着两位,左边冯初头脑依旧清晰,右边冯煦连脸都没红,现在比谁都精神。 时云起故意瞪了他一眼,心想:‘这小子!指定没喝。’ 冯煦却是低头自顾自地吃着菜,半点没感受到他的视线。 “倒是个贪吃鬼!”落下这句话,他便扭头看向冯初,“大哥,南疆那边风景如何?” “天高路远,蓝天白云,自然风光绝对是咱们梁国数一数二的地方。” 他随意附和了几句,旁若无人般揽过冯初的肩头,又小声道:“冯大哥,听说还有好多奇珍异宝是咱中原见不到的?” 冯初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声音也小了许多,“嗯……南疆许多东西都带有当地民族符号,京城人看起来确实会觉得有些新奇,云起感兴趣?” 时云起点了点头,却是道:“这路途遥远,怕是难见得了。” “老三倒是挺喜欢摆弄些小玩意,收藏有不少南疆的物件,是吧?老三。”说着,往他这凑近了些,对着冯煦招了下手。 冯煦皱了下眉头,“南疆的物件?”,显然他并没有听清他们刚刚小声讲话的内容,表情有些疑惑。 冯初喝了酒,兴致也高涨起来,“对啊,老三,你不是弄回来挺多的,什么疆绣、南玉石之类的。” 这他倒没想到,有些意外地瞥了冯煦一眼。 就见冯煦忙道:“哪有很多!回京城时顺手揣兜里带了几块当地的石头而已,毕竟以后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能回去了。” 冯初瞬间伤感起来,“是啊!以后都不知道会不会再回去了!” 冯煦岔开话题,对冯初道:“时间不早了,兄长,咱们回去吧。” “嗯,”冯初看了眼酒杯中的酒,而后一饮而尽。 事情还没影呢,怎么能就放人走,时云起忙道:“别啊,大哥再给我讲讲南疆的事啊,我特爱听!” 冯初爽朗地笑了,却还是站起身拒绝,“不了,真想听的话,下次到我府中,让你一次听个够!” 他本不太乐意现在就放人走,但听到可以去到冯府,顿时眼中闪出一束亮光,又特意往冯煦身上看了看,道:“冯大哥,说好了,到时候我还要看看来自南疆的小物件。” 冯初笑着答应,“好,好。” 冯煦微垂下眼睑,没有看向他,只跟着点了点头。 ----------------- 一个大觉睡去,第二天醒来后,时云起依旧兴头十足,立马便让小才子往冯府送去了拜帖。 冯初见了拜帖,便想起那日来,要他看时云起倒不像传闻那般,荒唐无道、放荡不羁,虽有些地方较为出格,但心是善良的,还挺细心的,来往来往也不错。 很快,时云起就收到了回帖,命令小才子沐浴更衣,他又站在衣柜前,挑了好半天衣服,最后选择了一套明黄玉锦,流光的暗纹若隐若现,衣面上还覆有一层银白色的蝉翼纱,腰间金色腰带上挂着外祖母昨日送他的白玉环佩,又用金丝簪子将他长长的头发束起一部分,做了一个半束半披的造型,整个人看起来更加风神俊朗。 镇国府虽与时府在一条街上,但这条街却是贯穿京城南北,是全京城长度最长的街道,而他们时府与镇国府,也差不多处在一南一北了。 时云起按时到达,一下马车他就感受到了一股肃穆的气息,与大多数府邸不一样的是,镇国府的匾额以密密麻麻的金字为底,四周围了一圈金色罗圈纹,中间用黑色墨水题有“镇国府”三个大字。 端庄、沉稳、内敛。是他见到匾额的第一印象。 冯府的下人领着他们进去了。 他又见到冯煦了,着一套粉色罗衫,雍容雅步朝他款款而来。 时云起欣喜地喊道:“冯煦!” 就见冯煦抬起眼眸看向他,刹那间两人视线相对,时云起注意到冯煦的目光在触到他身上时忽然眼神一亮,脚步也微顿了一下,心下暗自得意,更加快了脚步。 “云起兄,请坐。” 不用等他吩咐,青刃就端了茶上来。 “哎,冯煦,你我不用客气!” “你兄长呢?” 冯煦脸上浮现一丝尴尬的神色,有些歉疚地道:“兄长刚收到衙门内传话,急匆匆出去了。” 时云起作出可惜状,“啊,这样啊。” 时云起见冯煦仍旧尴尬的神情,对着他张了张嘴,后又改为低头抿了口茶。 他无声地笑了下,道:“冯煦,那你陪我,今儿可不能让我白来,你带我瞧瞧你从南疆带来的小物件便行。” 冯煦一脸不情愿的表情,“云起兄,我……” 时云起像没看到他神情一样,悉数数落了出来,“什么疆绣啊、南玉石啊……” 冯煦无奈道:“行行,云起兄,去我的院子里。” 时云起跟在冯煦身后露出一个奸计得逞的坏笑。 冯煦的院子较镇国府肃穆简洁的风格要完全不一样,入眼便是一片洋红色。 院子内倚着屋子右侧的地方有一棵高大的树,花儿开得正旺,千姿百态地伸展着,直长到了屋檐上,蓬勃旺盛,好不热闹。 时云起有些惊讶,走近一看,才发现这些花儿长得与叶形状无异,只是颜色不同。 他笑道:“看不出来,你还喜欢弄这些花草?” 冯煦淡淡道:“自小就长在这的。” “难怪长这么高了,这是什么花?” “三角梅。” 时云起知道自己是在没话找话,他已经四下扫视一圈了,除了这绚丽夺目的三角梅外,还真没瞥到其他花草的影子。 当然,他也不是什么吟风弄月的浪漫主义者,前世今生都唯爱金钱,要是冯煦真喜爱弄些小花小草的,他还真觉得有些不太好弄,顶多发动金钱能力为他寻些珍稀花草,至于赏花喝茶、聊什么花语之类的,他打心里觉得矫情。 冯煦带着他走进了院子里的书斋,名曰“梅山草宅”,对于冯煦常年累月都待着的地方,时云起是万分感兴趣,他东瞧瞧西看看,却不禁暗暗感到吃惊。不论前世还是现在,对于值钱的东西,他打出生时就能认得出来,这梅山草宅虽不大,但很讲究,除了桃花木制的桌椅外,还有画、香炉、古玩、珠玉……且样样都不凡,书斋格局也很好,内外相通、光线通透,格扇门外是热情奔放的三角梅,窗外则是绿竹、溪流与远山。 就算是元家那样的世家大族里,也只有元家家主的书房能与之相较。 虽然吃惊,但时云起更多的还是喜悦之情,心中也不禁泛起一丝自豪:‘不愧是我看中的人,品味就是那么好!’ 穿上大花衣后,时云起心想:‘小样!还不把你迷死!’ 南疆是个好地方,东西好,人也生的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南疆是个好地方 第11章 普赛克之香 第十章 冯煦平日看起来对很多东西都反应淡淡,但却是极其喜爱他书斋内的各类古玩,讲起来都绘声绘色,满眼笑意。 “这是南疆特有的香料,叫罗迷香,香味奇特,衣服染上后可以保持三个月之久。” 时云起漫不经心地听着,眼神却跑到了别处,“哎,这是什么?” 冯煦瞥了一眼后,慌忙从他手中夺过来,胡乱将那长条布包包住,收到一旁柜子中,噤声不言。 时云起莫名其妙,急道:“冯煦,你干什么?这支香我只看了一眼,还没仔细闻闻呢。” “怎么不说话?” 只见冯煦脸上飞过一丝霞红,语气有些晦涩,“不好闻。” 时云起很不满意他的回答,戳穿他,“你分明就是不想让我闻!” 冯煦急了,将所有的香料都收了起来,一把锁进了柜子里,“真不好闻!” 越不让他做,他还就越发感兴趣了,更加不依不挠地追问,“不让我闻就算了,你告诉我名字,我找小才子去买来闻。” 说着便要召来门外候着的小才子。 冯煦大力甩了下衣袖,“买什么买!不是什么好香!” 时云起盯着他,看着他有些不知所措的神情,通红着的耳尖,忽然想到了什么,不怀好意道:“我知道了,那是催情香!” 果然,冯煦白皙的面颊上瞬间又重新染上红色,“都说了不是什么好香!” “既然我都猜到了,冯煦,你就告诉我名字吧。” “我就是好奇。”他此刻又故意将语气放得很淡然。 冯煦感觉自己面颊滚烫,声音有些低沉,“普赛克之香。” 得了乐子,时云起才不想放过他。 他似笑非笑地看着冯煦,“冯煦,你为什么要买催情香?” 冯煦脱口而出,“我没有!” “哦?”时云起摆出一副了然地神情看着他,显然不信。 冯煦一脸认真地开始向他解释,“那是买其他香时,商贩送的。” 时云起心中早就清楚,知道他说的是真的,普赛克之香只有一根,其他香都是一把十根,额外送点小礼品是每个合格商贩该有的基本素质,赠送同类型商品的营销手段作为一个现代人他早已怪不怪了。 却不料冯煦话音一转,只听他略微嘲讽地道:“云起兄,仅随手拿了一下,你便能猜出那是催情香,你果真是风流浪荡!” 他原本还想就此放过冯煦,没想到这一直以来温润如玉的公子哥,还是个绵里藏针的,知道冯煦是故意惹他的,他还是生气了,也怪声怪气地道:“冯煦,你说是那香是商贩送的,谁知道是不是你自己用掉了!” 冯煦垂着的脸瞬间抬了起来,彷佛受了多大冲击似的,胸口上下起伏着,语气中明显能听到喘息声,“时云起!你……你……怎能如此污蔑我!” “我只是猜测一下,又没有肯定普赛克之香香是你自己买的,自己……” “闭嘴!” “……用掉了,只剩下这最后一支!倒是冯煦,你书读十载,又怎能听信流言,不分青红皂白就说我风流!” 冯煦似听进他这些话去,气性渐渐消了不少,就是扭过了头去,不想看到他。 时云起却知道能坚持与他来往一个多月以上的人,要是不图他的钱财,那必定不是会只听从风言风语的人,像冯煦这般骄傲的人,则更是只会以他自己的批判标准来认人,他知道冯煦是不信那些有关自己的流言,今日也不过是口不择言故意堵他,只是他向来不愿在言语上吃亏,难免也不甘示弱,况且一些传闻并不假。 他略想了一下,知道现在他还不应该将二人的关系搞僵,毕竟他看上了冯煦这个人,人还没到手呢,又希望能搭上冯家这条线,开辟南疆买卖的线路。 一想到着人和钱啊,时云起便放软了声音安抚冯煦,“我知道那是商贩送你的,可你听外面的风言风语,说我风流,那我便生气了,故意这么说你,我知道你也是故意的。” 冯煦心内的火倒是彻底没了,只是仍有些别扭,“谁叫你不依不挠地追问,你脸皮也太厚了。” “脸皮厚有什么不好的,做生意的人脸皮厚点才能赚得到钱。” “你又不是做生意的人。” 时云起慢慢试图将后背靠上了冯煦的后背,“你看我这么有钱,不是自己做生意赚来的,还能是时府那穷窟窿里来的?” 冯煦似乎愣了一下,后背忽然直了直,传来的声音里有些茫然,“我以为元家……” 他摇了摇头,“元家是帮我不少,可钱怎么都得自己赚的多才安稳。近年来,我可做了不少生意,纺织、餐饮、书籍等等,各行各业都是我自己亲自摸索着做来。” 他不打算说得过于详细,只把冯煦当作没见识的生意小白来着,说着忽然感到后背一冷,却见冯煦坐到了他面前,正一脸钦佩地看着他,心下满足,不禁又说了不少做生意遇到的趣事,后面才慢慢对冯煦说起了从南疆运送奇珍异宝的事情。 毕竟自己今日来冯府也是为这事,他看冯煦也不反感从商,那同他细细讲讲从南疆运东西来卖的事情也未尝不可,若冯初刚开始不愿意干,让冯煦帮他说说情也好。 只是,冯煦也出乎他的意料,他竟然已经开始在弄了。 “实不相瞒,云起兄,我从上年三月份开始便有陆陆续续从南疆运送些布匹到京城来销售,只是这利润实在太低了。” 时云起审视着他,冯煦此刻表情很是诚恳,任他打量着。 “是路上运费太高?” 没等冯煦回答,他就摇了摇头,轻声道:“不太可能是这出的问题,从京城往返南疆的路途,这梁国也只有你冯家的人最为熟悉了,运输上应不成问题。只是,日常似乎没在京城里见到什么异域风情的东西,时下比较热门的外地货还是从突厥部落来的狼皮帽子……” 他又想丝韵坊平日也进不少布匹,每月他都有让王让派人在市场中调查,可真没见到什么来自南疆的布匹,冯煦说的他派人从南疆进的布匹,这销路似乎并未在京城打开啊。 “你进价多少?售价又是多少?每月能卖出多少?铺子位置又在何处?……” 一连砸来的问题,冯煦都详细地朝他一一道来,时云起聚精会神地听着,没一会便了解情况了,也难怪王让没在京城寻到什么来自南疆的料子,冯煦他们这店开的实在太偏了,在京城南部的第二条巷子内,巷子周围大多是些平民副食店,去得大多数人是买不起这布料的。 “你那店是不是只有新年的时候生意才好点。” “对啊,不都是这样吗?新年添新衣,自然铺子生意要好些。” 他笑了一下,“是这样没错,春夏秋冬四个季节,每季我都要添衣服,布匹铺子换季时自然也应该有销量高峰,但按你的说法是你的铺子一年四季生意都淡淡的,只有年前要好些。那只能说明,你这定位不对,铺子的位置太偏了,根本没有合适的客流量,打不出知名度来,更是不可能赚到钱了。” 说了这么多,时云起嗓子都有点干了,只是这一世他从小就被人伺候惯了,什么都不用说就有人能帮他做,今日也是他为了能单独与冯煦相处,让所有下人都在外头守着了,茶杯左不过在桌子另一头,起个身子便能搞定的事,他都不愿动,只盯着不远处地杯子轻咳了几声,好在冯煦意识到了,忙给时云起端了过来。 他喝完水真心实意地劝冯煦,“冯煦啊,你赶紧地换个铺子,就算不在京城最繁华热闹的御街,也得在御街附近,最好不要超过二十公里的位置。” “这价不怕高,就怕无人问。”时云起扫视了一眼屋里的摆件,继续道:“你小子品味不错,进的货理当也不错,虽然御街的铺子租金要贵些,但有些稀有的货品价格也可以再抬高一些。” 冯煦一时醍醐灌顶,心情也舒爽多了,用一种欣赏的眼神盯着他。 时云起又体会到了第一次见着冯煦时的感受,他的四肢百骸彷佛又重新被冲刷了一遍,那明亮的两只大眼睛,此刻还带上了笑意,温和灿烂地与他对视着。 冯煦殷红的嘴巴,正一开一合地同他说些什么,只是时云起的心神似乎又被面前的人晃住,好半天才反应过来。 “我想请云起兄寻个清闲日子去我这铺子参观一下,听说这商品陈列也有学问,到时候劳烦云起兄指点一二。” 冯煦好不容易主动起来约他,两人多一起待着才能好好培养感情,时云起自是求之不得,笑道:“好啊,只是冯煦啊,你可别再跟我客气了,有什么说什么,劳烦啊请啊什么的,也太生分了,听得我莫名烦躁。” 冯煦也不纠结,见他并未生气,当下便承认了,“哎,不会了,以后肯定不会了。” “云起兄,你想要做南疆其他的生意也带着我一起做呗。”冯煦喝了一口茶,斟酌地说道,“我就给你交个底吧,镇国府看着表面风光,这金钱是真缺啊!家中朝廷发下的俸禄有一半都用到军中去了,京城里的产业更是几乎没什么,我大哥是个粗人,根本就不会弄,刚回来的第一年就折腾着好几个铺子都没了,现在根本怕去管了,只让管家看着自行打理,我这弄个铺子,情况也不太好。” “行行行,你跟着我做便是了,保管你能赚着钱。” 别的时云起不敢打包票,但赚钱这事啊,不说他前世的经验,今世在梁国他也经营了差不多十年,如今算是有小半个商业帝国了。 第12章 礼物(一) 第十一章 入夏了,时云起是越发的忙碌,那点什么练武的小事自然就被他抛到脑后了,反正现在他是日日都能见到冯煦了。 等再次见到时越时,他的腿伤已经完全好了。 时越照旧等在那扇与时府隔开的圆形门一侧,大老远见着时云起便喊道:“兄长!” 时云起瞥了一眼,发觉他身侧跟着的书童已经换了,是个有些拘谨的,但并不会显得小家子气,心情好了几分。 他又低头看了眼时越的腿,笑道:“诶呦,小越!你腿好了?” 时越喜滋滋地答他:“嗯,兄长之前送的药膏用着,好得极快,疤痕也淡了!” 时云起随口答他,“有用就让小才子再拿些给你。” 时越露出灿烂的笑容,朝他鞠了一躬,“谢谢兄长!” 时云起也就这么受着,既没叫他起身,也半点都没停留,踏步进了自己的院子。 时越望着他,眼里露出一丝渴求,又像是鼓起了勇气般,朝时云起道:“兄长,你还有时间教我练武吗?” 他的脚步依旧没停,像是才想起来这茬事,对小才子道:“哦,小才子!改日你去给小越请个武功师父来,从我这里记账。” “是,主子。” 小才子低头应着,偷偷瞥了后头一眼,发现时越仍站在那处,眼珠子都要掉到他主子身上了,只是依旧不敢踏入这扇门半步。 沉默了好久,后头才又传来声音,“谢谢兄长!” 又是一句谢谢,听得他都要倒胃口了,可时越与他能这么客客气气地相处着,也算最好了。 待过了几日,天气越发的闷,时云起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旁边几个下人卖力地扇着风,小才子替他剥着瓜子。 他已经一两个月都没去国子监了,而过几日也用不着他去了,马上便是端午,连着两天休沐,共有一个礼拜的旬休。 傍晚,时越就叫人传了话来。 “这小子!倒什么都记得。” 时云起一时有些回忆起前世大学生时的生活了,他从小学就开始在假期打工挣钱,见识过不少人心险恶,对任何人都不惮以最坏的恶意来揣测琢磨,但最后一个学期的大学生活却不得不说是他前世里为数不多拥有的纯真美好回忆,一群年轻人意气风发,假期里一起打卡各个景点、美食。 “给小越传话,哥端午节就带他们玩一回!” “得嘞,主子!” 小才子欢欣雀跃地出去了一趟,不一会又急匆匆跑来,“李妈妈那……” 没听小才子说完,时云起就不禁打断他,“有那位大人的消息了?” 小才子忙摇头,“不,不是……李妈妈……”他气喘着好半天说不出话来,手忙脚乱地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荷包来。 时云起不耐烦地瞪了他一眼,大力将荷包扯了过来,没好气道:“别说话了!” 这个荷包比一般的要大,以他现代人的眼光来看,就是个布袋子,只是这布袋子很精致,绣着四合如意云纹,触感也极好,一头用金色绳子拉紧打了个结,里面显然装有东西。 他轻车熟路地解开荷包来,倒出里面的东西来,是一个香囊和许多条五彩绳,香囊形如粽子,外缠五色线,散发着艾草独有的香气,时云起凑近鼻尖闻了闻,是那熟悉的味道,小时候母亲每到端午也要送他这样的香囊。 “主子,挂起来吗?”此刻的小才子已经恢复往日从容的样子,正一脸殷勤地看着他。 “嗯,你再令人从库房里将那匹紫色云锦送到李妈妈处。” 小才子应了声“是”,细细将香囊挂到了时云起的腰间。 “那些五彩绳就像往年那样都分给严华寺庙的小孩吧。” “慢着,留下一条,我看看。”说着他用指尖挑起其中一条,细细看了起来,似起了兴趣般,说:“小才子,你知道怎么编这五彩绳吗?” 小才子有些意外地眨了下眼睛,赶紧答道:“小的还没进时府的时候,曾跟着我娘学过,晚上编好一篮子,白天就专门去永安桥卖,挣着的钱倒也够家里一天吃喝。” “哦,那你手艺不错啊!还真是深藏不露。” 小才子笑着却连连摇头,“没没……李妈妈编的才好。” 时云起与其他小才子遇到的主子还有一点的不同,便是会直言称赞他们这些下人,尽管小才子已经服侍他十多年了,也依旧时不时要被惊到。 “诶?你怎么总那么谦虚,小才子……” 适时,一道响亮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主子,冯家派人送了礼来!” “快,快传进来!” 一听这消息,时云起的心思自然就放到这上面来了。 “是!”门外小和子应了声,脚步也加快不少,只是依旧稳当,见到小才子时,两人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小和子便将东西交到了小才子手中,再由小才子送与时云起手中。 “打开。” 眼见着小才子的手就要碰到时,时云起又赶紧阻止道:“不!我亲自来拆开。” 小才子的手悬在半空又落了下来,默默退了下去。 他轻轻解开外面的紫色绒布,露出一个精巧的盒子,盯着盒子看了半天却没再动作,而是询问:“是冯家谁送来的?” 站在身后的小才子顿时心脏都要停止跳动了,但也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送来的人并未说明是冯家哪位公子,只说是以冯府的名义送的。” “哦。” 听到这样的回答,他其实还是有些伤心的,毕竟他为了冯煦忙活了好一段时间,在那日登门拜访过后,他与冯煦更是天天待在一起,相处的也很愉快。 那精巧盒子上镶嵌的各类宝石,在他眼中闪着光,却似乎很是冰冷。 他的眼底忽地闪出一丝厌恶,连打开盒子的动作也变得粗鲁,不过,只瞧了盒子内一眼,他的神色就变了,嘴唇微张,似有些难以置信,而后又不禁微微翘起,是掩饰不住的惊喜。 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里面的团扇,满心满眼只有题在上头的“冯煦”二字。 “赠云起——如花似叶,岁岁年年,共占春风。” 越看他心情越好,握在手中扇了扇,顿时便感到一阵清凉袭来,令他通神舒畅。 “好,真好!” 说着还给小才子也扇了下,得意道:“怎么样?舒服吧。” 小才子心中讪讪,面上却笑着连连点头。 “去,小才子,到库房里头寻些绳子来,要红、黄、蓝、绿、白五种颜色。” 时云起还未吩咐小才子送什么回礼,但听到他这话,小才子便明了他这主子的意思—— 主子是打算亲手编织五彩绳给冯三公子了! “拿来了?” 小才子点了点头,双手端着的木盘上显然放满了各色绳子,一齐拿过来的还有一把金色剪子。 “小才子快教我。” 小才子有些忐忑,试探着问:“主子要不还是让我来吧。” “那怎么行,”时云起拿起一根红绳子,分外认真道:“我要亲自为冯煦编一条手链,让他日日都戴在手上。” 小才子顿时不再多言,马上便教起了他来。 “主子,蓝绳子要从红绳子后边部绕到中间来……” 时云起跟着改正。 小才子一急,声音兀自大了很多,“收紧!这条绳没收紧!” 时云起眉头一皱,“知道了!”手上按小才子所说又重新收紧了一下,“下一步呢?” “?”小才子刚忽地发现自己那么不耐烦地对着主子大呼小叫、一时惊魂不定。 此刻听到时云起还算友好的声音才暗自镇定下来,赶忙朝他示意,动作也越发有耐心,右手小指牵出白绳,指尖缓慢一绕,“主子,白绳子捋到这边来。” “嗯。” 天暗了下来,下人轻手轻脚地将房中所有的灯都点亮了。 凑在灯口下,就这么磕磕碰碰弄着,也差不多编了有五六寸的长度了。 “主子,差不多应该够了。” “嗯嗯,冯煦的手腕长度是十七厘米,现下应该有二十厘米了。” 嗯?什么十七厘米?二十厘米?小才子一知半解,不过主子似乎知晓冯三公子手腕的尺寸。 “似乎长了些。”他皱了下眉,看向小才子。 “主子,可以拆散些。” 时云起有些可惜,却还是依言打算拆掉多余的部分,令人拿来了尺子,特意对比着来,拆到五点一寸处,再在小才子的指导下有惊无险地完成了收尾工作。 他看着编好的五彩绳脸上浮出喜悦的神情,自己试着戴了一下,略大一丢丢,又想冯煦带着应当刚刚好。 放松下来后,时云起才觉得疲惫,特别是两眼发酸,眨了几下眼后更是四周都模糊了起来。 他如失去骨头般躺在浴池中,下人服侍着用热毛巾敷了敷双眼,心神也静了下来,想到这疲惫的几小时,心下不禁暗暗发誓,以后绝不再做这样的事情了。 太耗费心神了,与他及时行乐的理念完全背离了,而且令时云起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别扭,花个钱什么五彩绳他弄不到,用得着他这累死累活的亲自来弄嘛,‘真是闲得慌!’ 以后还是花钱买礼物吧,反正都是他时云起送的礼物,花他自己的钱买来送给冯煦,那钱还是他费精力赚得啊!心意可没少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