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姐姐嫁给国公爷后》 第1章 第 1 章 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 冰冷的寒夜中,年知秋一身红色的骑装如同烈焰一般。 跨下的黑马吭哧吭呲喘着气,喷洒出白色的雾气融合进漫漫无尽的夜色中。 年知秋手指紧抓着缰绳,手指已经被冻得僵硬发白,她麻木地甩着缰绳,驱赶着同样疲倦的黑马。 “驾!” “驾!!” “驾!!!” 她一声比一声嘹亮,冷气从她张开的嘴巴灌入,呛得她窒息,年知秋一双眼睛中充满焦急,内心焦急催促着,快点,再快点! 她想快点到京城! 年知秋的父亲是镇守边疆骁骑将军,他们一家人本来都生活在边塞,她有一个双生姐姐,姐姐的身体比较弱,在四岁的时候生一场大病,危及生命,父亲这才让母亲带着姐姐回京城的将军府吃药看病养身体,而她留在边塞同父亲生活。 这几年来,年知秋和父亲一直跟住在京城的姐姐和母亲书信联系,姐姐的身体到京城后确实比待在边疆好不少。 直到三天前,母亲寄来一封家书,彻底打乱年知秋和父亲在边疆平静的生活。 陛下将姐姐赐婚给镇国公,这本来是一件天大的好事,坏就坏在,赐婚后不久,皇后突然暴毙,姐姐年素言及其她的贴身侍女小七在将军府中失踪,因为皇帝赐婚,母亲并不敢张扬这件事,只敢偷偷派家丁小厮寻遍京城的每一个角落,依然找不到姐姐年素言的身影。 姐姐年素言和她的贴身侍女小七就如同人间蒸发一样,寻不到半点踪迹。 姐姐失踪这件事给母亲打击很大,一病不起,现在将军府中急需有位主心骨。 父亲在边疆镇守脱不了身,年知秋只能独自一人回来照顾母亲寻找姐姐。 她身心焦灼,已经连着赶了七天七夜,不曾在客栈落脚,困就倒地睡,饿就吃野果,醒了饱了就驾着马往京城赶。 三个月的路程硬生生让她压到半个月。 年知秋骑着马踏进京城,天边的远山处升起艳红的骄阳,薄薄的光将天边遥远的天际染出一片红晕。 她骑着马径直往将军府去,她没来过将军府,但是去将军府的路线熟记于心,姐姐给她写信的时候,曾经把在京城去将军府的路线画给她看过。 年知秋骑着黑马飞奔而过街头的转角,转角处忽然冒出队士兵,年知秋骑马的速度太快,就算是拽紧缰绳,还是直直朝队伍前面那个骑马的人冲撞过去,士兵们表情惊讶地看着这一切的发生。 唯有骑在马背上的男人,不见丝毫慌乱,只是剑眉微蹙,抓着缰绳拉转马头,逼得跨下的马后退几步,年知秋的黑马擦着男人跨下的汗血宝马过去,刮起来的风吹起男人身上质地柔软的黑色袍角。 年知秋匆匆抬头看一眼,马背上的男人身躯挺拔,头上戴着精致的金丝发冠,黑长滑顺的头发披落肩头,一身华贵的金丝点缀的窄腰黑袍,剑眉星目,气质凌厉,落在她身上的目光格外冰冷。 年知秋急着回家,收回视线,没有停下脚步。 江澜序的副将上前,看着年知秋驾马离开的身影,冲撞完国公爷居然头也不回地跑了! 副将觉得这人简直就是在罩反天罡,他朝江澜序抱拳,“国公爷,属下这就去把她抓回来!” 江澜序抬手摆了摆,声线冰冷,“不用,正事要紧。” 将军府的老管家刚带着一众家丁寻人回来,撞见门口骑着黑马的年知秋,年知秋翻身从马背上下来。 老管家双眼一亮,简直激动地涕泪横流,带着一众家丁迎上前。 “大小姐!你终于回来了!您这是跑到哪里去,我们都找您好几天了!” 老管家迎上前细看,又觉得他们大小姐看着跟以前不太一样,一样的眉眼,一样的鹅蛋脸,双眼比之前锋利有神,身上的气质也不似之前一样温和,整个像换一个人似的。 众人打量年知秋的同时,年知秋也在打量老管家,此人眉眼浓厚,脸庞宽大,一双大眼睛,面相瞧着十分和气,年纪和父亲上下。 姐姐来信介绍过将军府的情况,这个人可能就是将军府的老管家福伯。 边疆和京城距离遥远,除父亲和母亲之外,边疆那边鲜少有人知道年素言的存在,而京城这边鲜少有人知道年知秋的存在。 年知秋并没有跟福伯解释什么,点点头,唤一声,“福伯。” 算是打过招呼,她急忙抬脚往将军府里面去,要去见一见自己的母亲。 福伯看着年知秋带风的步伐,有些搞不明白他们府的大小姐是个什么情况,旋即也顾不上那么多,只是高兴,他们的大小姐没有失踪,那真是太好了! 陛下给大小姐和镇国公爷赐婚,眼看再过三天就是婚期,若是倒时候还找不到大小姐,那不就是逃婚吗!这可是违抗圣命,将军府上下都吃不了兜着走啊! 福伯高兴地追在年知秋身后,高兴地冲着夫人院中大喊,“夫人!夫人!大小姐找到了!” 屋中躺在床上的宁氏听到福伯的声音,身子忽然有力气撑起来,漆黑的双眼中亮出一抹光晕。 “素言找到了是吗?” 年知秋迈进屋中,撩起屋中垂挂的珠帘,明亮的光线照着年知秋的双眼黑白分明。 她声音艰涩,回道:“是的,娘,我来了。” 宁氏长什么样,年知秋记不太清楚,只记得印象中娘亲是一个非常温柔的人。 哪怕距离遥远,娘亲每到她生辰会从京城给她寄生辰礼物。 床上的妇人黑发中已经掺杂着些白发,尽管岁月在她脸上留下不少痕迹,不难看出她年轻的时候是个美人。 年素言失踪给宁氏打击不少,她比以往更添苍老,两颊没什么血色,唇色苍白。 宁氏双眼紧紧盯着走进来的年知秋,身体激动得有些颤抖。 做娘的怎么可能认不出自己的两个孩子,这不是年素言,这是年知秋。 宁氏先是让房中伺候的丫鬟都退下去,福伯也识趣地帮忙把宁氏房门关好。 宁氏朝年知秋伸手,“孩子,你过来,你快过来让娘看看你。” 年知秋走上前,明明是这么多年未见的母女,她却对宁氏感到前所未有的亲近,一头扎进宁氏的怀中,双臂抱紧宁氏的腰身,“娘,我回来了。” 宁氏摸着年知秋的脸,她是能分辨出年知秋和年素言哪里不一样,“知秋……” 宁氏抱着年知秋落下泪水,年知秋拍着宁氏的后背,“娘,你放心,我回来了,我一定会找到姐姐,你不能病倒。” 宁氏连连摇头,“不!你不应该回来……知秋,素言不可能做出逃婚的事情,那天晚上我还跟着她商量婚服做什么样式,第二天她就不见了,她不是那种弃整个将军府不顾的,京城中有人在陷害她,知秋,你不应该回来,你现在立马回边疆!” 说着宁氏开始推年知秋,她本能地感受到京城中有危险,她已经失去素言,不能再搭上知秋。 年知秋握住宁氏的手,“不!娘,我不能走,我回来就是要帮你找姐姐,如果我走了,你怎么办,如果镇国公府发现姐姐不在,觉得姐姐是逃婚,那陛下不得迁怒将军府,迁怒爹爹,我不能走!” 宁氏看着年知秋的脸泪水已经淌满脸。 “如果素言出事,你又出事,你叫我怎么活下去……贼老天,为什么要糟践我,我惹着谁,要这么对我!” 宁氏的话悲伤又绝望。 一个京城中的贵女无缘无故失踪还失踪这么多日子,宁氏已经想到最坏的结果。 年知秋声音握紧宁氏的手,声音坚定地安慰道:“不会的!娘,姐姐聪明又坚韧,只要没看到姐姐的尸体,我就不相信姐姐出事,只要我活着就能找到姐姐。” 年知秋的声音的铿锵有力,宁氏的心里莫名生出希冀,年知秋的手心十分滚热,宁氏也觉得心里有力量。 “可是……” 京城的势力十分复杂,哪怕自己的夫君是骁骑将军,那些权贵世家依旧觉得将军府是草根出身,十分瞧不起她们。 宁氏带着年素言在京城生活这么多年都没能融进那些贵妇人的圈子,她怎么能让生长在边疆,从来没有在京城中生活过的年知秋面对这一切。 年知秋打断宁氏的顾忌,“娘,没有可是,我必须代替姐姐嫁进镇国公府,姐姐失踪肯定跟镇国公府这桩赐婚脱不了关系,我们没有退路。” 宁氏不由地也打起几分精神,如果年知秋要代替年素言嫁进镇国公府,她必须跟年知秋讲清其中的利害关系。 “知秋,替嫁这件事非同小可,你姐姐在京城生活十多年都不能说完全融合进京城的圈子,更别是说你,镇国公江澜序是皇帝跟前的大红人,镇国公府的情况也十分复杂,这京城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情,皇后突然暴毙后,现在的镇国公是镇国公府的次子江澜序。 我去年参加贵妇的宴会时听起别人提过一嘴,镇国公的母亲并不是很喜欢他,他五岁的时候就被镇国公夫人打发去军营,一直到他大哥病死,镇国公府的次子江澜序才会从军营里回来接替大哥的位置,江澜序回京做国公爷仅用两个月,他就成为陛下跟前的大红人,听说他现在掌管军务和皇城司,更深得娘就不清楚,镇国公不知道里面有什么龌龊,后宅的阴人的手段更是数不胜数……” 宁氏絮絮叨叨地说许多话,年知秋打着精神认真听,一股子疲倦从身体升起,年知秋控制不住地闭上眼睛,身体一软倒在宁氏身边的软榻上。 宁氏一惊,上前摸着年知秋的脸,探她的呼吸,“知秋!” 第2章 第2章 年知秋只觉得眼皮沉重,身体不受控制,闭上双眼,意识沉沉陷入深渊。 其间,她感受到宁氏的双眼摸下她的脸,帮她掖好被子,听到宁氏跟别人的交谈声。 “夫人无需忧心,大小姐只是疲倦过度睡着了,你让她好好睡上一觉,醒来就无事。” …… 年知秋这一觉睡到晚上才睁开双眼醒,屋内燃烧着烛光微弱的火烛,宁氏裹一层织金褙子,下身是藕色锦裙,华贵雍容,坐在桌子前撑着桌子假寐。 她伸手掀开身上的被子,发现自己身上已经换上一套新衣裙,和在边塞那边的款式不一样,衣服的料子贴在肌肤上,温和柔软,非常舒服。 年知秋有些不习惯身上的衣裙,抓着衣服打量一番。 她轻微的动作惊动桌子边假寐的宁氏,宁氏睁开双眼,看向年知秋,和年知秋对上眼。 她起身抓着年知秋的手,在她身边坐下来,带着担忧责备道:“你这孩子急什么,愣生生把自己累挎。” 宁氏眼中有泪花。 她觉得自己是很无能的母亲,叫自己的孩子吃这种苦。 年知秋抱住宁氏拍拍她的后背,“娘,我怕我不回来,你一倒不起,叫爹爹和我怎么办?” 两母女温情一番,血脉是个神奇的东西,哪怕十多年不见,年知秋也和宁氏很快亲近起来。 宁氏想起什么一样,将年知秋推开些,“知秋,你不是说要替素言嫁到国公府,还有两日就是你和国公爷的婚期,这两日我寻两个靠谱的嬷嬷的跟你一起嫁过去,让她们提醒你京城的规矩和京城目前的状况,你姐姐的一些事情我也要告诉你,叫你不要露出破绽,不过你放心,你姐姐鲜少出门,大家只知道你姐姐身体不好,并不清楚她的性情。” 两日时间太短,宁氏不指望年知秋能一下子学习完大家闺秀的那套规矩,也不能过于离谱。 年知秋心里已经有个大概并不想让宁氏操心, “娘,你放心,我都懂,我既然决定要代替姐姐嫁进国公府,就不会什么准备都不做,倒是娘你,你要养好身体,不仅是姐姐需要你,我也需要你,爹爹也需要你,其他的事情不需要娘你操心。” 年知秋陪着宁氏吃完晚膳,又在将军府逛一圈,脑子想起姐姐给自己写的书信,将军府的屋檐处有个鸟窝,叽叽喳喳吵得很,府中的梅花在冬天会开得特别好看……细碎的琐事落于纸上,浮于脑海,看见将军府的一片一瓦,叫年知秋感到分外亲切。 年知秋直接到姐姐住的院中,查看姐姐房中的笔墨,将东西收好,让人找个箱子锁起来。 她打开衣柜抚摸姐姐放在衣柜里面的衣裙。 如果姐姐还在的话,知道她终于回来一定会拉着她穿好看的裙子,戴京城中最时髦的簪子。 姐姐在信中这么说过。 她抓紧衣柜上放着的衣裙,活要见人死要见尸,她一定要找到姐姐,抓住凶手! 年素言的院中有四位丫鬟,两个负责院子外面扫洒,还有两个是姐姐的贴身丫鬟,其中丫鬟小水和姐姐一起失踪,还有一个贴身丫鬟叫小梅。 小梅自年知秋踏进来时,目光一直落在年知秋身上,她觉得大小姐和以前不一样,可是夫人没说什么,小梅不敢吭声。 年知秋不想把事情告诉小梅,现在伤害姐姐的凶手说不定躲在暗处,她跟姐姐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 她肯定和姐姐不一样,这一点是要跟小梅解释清楚,年知秋叫小梅到自己跟前,“小梅,我其实是伤到脑袋,去看病在外面昏睡这么久才醒过来,醒过来后,我已经忘记大部分东西,以后我记不起的东西,你可以帮我提点两句。” 小梅由一开始紧张忐忑的模样,最后放松下来,说道:“那是当然!不过小姐一声不吭地离开真是吓死奴婢,奴婢还以为你跟承恩王世子私奔……” 年知秋皱眉,小梅看年知秋的神情,想起什么一样,声音慢慢变小,“不过也不重要,大小姐你要嫁进国公府,和承恩王世子没什么纠葛,不记得也好。” “承恩王世子?” 年知秋觉得事情有些不对劲,正想多问两嘴,福伯带着宁氏指派来的两个嬷嬷,“大小姐,这是夫人派给你的教导嬷嬷,您有什么事情吩咐就行。” 年知秋便顾不得小梅话中提到的承恩王世子,起身朝院外走去。 福伯果然带着两个上年纪的嬷嬷站在院中。 两个嬷嬷都是慈眉善目的人,瞧起来老实本分不难相处,见到年知秋,两人恭恭敬敬地她行礼,“见过大小姐。” 福伯指着两人介绍,“大小姐,这位是孔嬷嬷,这位李嬷嬷。” 年知秋便朝两个嬷嬷打招呼,“孔嬷嬷,李嬷嬷。” 福伯把两个嬷嬷带到年知秋院中,去跟宁氏回话。 宁氏的病在见到年知秋后已经振作一半,年知秋说得没错,素言现在只是下落不明,并不代表是出事。 她不能倒下,要养好身体。 更别说现在知秋要代替素言嫁到镇国公府,处处需要她周全。 福伯将年知秋在府中做的事情告知宁氏,“夫人,你别担心,我瞧着大小姐比以前好,做事雷厉风行,极有章法,嫁到国公府不一定会受委屈。” 宁氏心中是痛的,当初她是因为照顾年素言吃力,才叫年知秋留在边疆跟着他父亲。 边疆的日子不比京城繁华。 那孩子没有享受多少福气,却要叫她扛这样重得担子,真是难为她。 “福管家,这些日子叫你辛苦奔波,到时候去库房支三两银子,你回去休息两天,等素言大婚那天,全府上下还需要你打点。” 福伯弯腰谦虚,“夫人这是哪里的话,这都是我的本分。多谢夫人赏赐,到大小姐大婚那天,我一定打理妥当,绝对不会让将军府出半点差错,叫大小姐风风光光嫁到国公府。” 剩下的两日,年知秋忙得不可开交,她一边让小梅给她说一下京城的状况,就是领兵作战,也要了解敌方是个什么情况,主要聚焦在镇国公府和姐姐平时认识的人身上,一边让两位嬷嬷教她基本的礼仪,哪怕是不能学会,也要摆个花架子。 这些东西对年知秋来说都不算为难,把京城比做敌营去对付,所有的事情都简单明了。 基本的礼仪就更不用担心,她本身武功底子不差,看两眼,架子便学个十成十,也仅是摆摆看,让她一直端着姿态,年知秋觉得自己不行,有些累。 宁氏过来看年知秋的时候,她正一边头顶着碗,一边手捧着京城最新出的八卦看。 不可谓不努力。 教她礼仪的两个嬷嬷站在两旁,看向宁氏的眼神都透着几分无奈。 大小姐这规矩她们真是没法教,她做得都没有问题,只是看起来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呢。 头顶着碗是为叫你走路不摇晃失去礼仪,大小姐顶着碗来回跨几十步,头顶的碗稳稳当当,瞧着像是在练功似的。 宁氏挥手,院中的两个嬷嬷和丫鬟都退出院子。 年知秋抬头,看见宁氏,头顶的碗依旧稳定。 “娘?你怎么过来,我正在学习,娘无需担心。” 宁氏走过去将年知秋头顶上的碗拿下来,“别学了,只剩下一天时间,你就是抱佛脚都抱不好,不用为难自己,娘带你泡澡。” 宁氏拉着年知秋走到将军府的澡堂,年知秋跟宁氏一起脱掉衣服泡澡,宁氏仔细给她擦洗身体,拿出膏药往年知秋身上涂抹,冰冰凉凉,触感细腻。 “你跟着你爹那个大老粗,在边疆肯定吃不少苦吧,看你的皮肤,哪里能和你姐姐能比。” 年知秋仔细感受着,为自己的亲爹说话,“还行,爹她挺关心我的,什么都纵着我。” 年知秋快在边疆那边混成一个小霸王,日子只能用快活两个字概括。 “知秋,虽然说是你姐姐失踪,你不得已代她嫁给国公爷,可你要知道,你嫁给国公爷就是正正经经的国公夫人,哪怕你找到素言,你也是国公夫人,女子难得嫁一次人,穿一次喜服,却不能叫你嫁给自己的如意郎君。” 年知秋后背对着宁氏,眉眼舒缓,安慰宁氏,“那岂不是我捡着这么好的事情,听说国公爷可是陛下跟前的大红人,掌握兵权和皇城司,是武将之首,容貌英俊倜傥,说不定就是我的如意郎君,我不后悔。” 宁氏只是笑笑,心里知道这是年知秋故意说这么好听的话叫她听。 国公爷江澜序权倾朝野,以铁石心肠闻名。关于他的传闻数不胜数,有说他自幼失怙,在生母的憎恶中挣扎求生,心硬如铁。有说他手段狠辣,曾将投怀送抱的女子一脚踹落冰湖,眼睁睁看着其溺毙,眼都未眨。因此,纵使他权倾朝野,姿容绝世,也从未有女子敢轻易近身。 宁氏想起外面别人对江澜序的评价为年知秋担心。 不过没提这件事,年知秋已经决定嫁到国公府,她不想让年知秋害怕。 宁氏不清楚年知秋日后的生活怎么样,却想让她嫁人的时候开心美满。 她给年知秋擦完药膏后,帮她梳理头发,“我跟你姐姐准备准备一件婚服,这婚服还是你姐姐绣得,原本是给她自己,她要是知道你穿她绣得婚服嫁人一定很开心。” 年知秋双眼发亮,唇角都有些弧度,“真的?那我要试试,我要穿着姐姐绣的婚服出嫁。” …… 镶珠凤冠静静置于一旁,年知秋望向铜镜中的自己,她五官生得极好,眉不描而黛,唇不点而赤,一身如火嫁衣,更衬得她云鬓乌黑,肤白若瓷。 年知秋没看过这样的自己,有些不认识自己一般发着呆。 宁氏进屋,走到年知秋身后,拿起梳子为年知秋梳好长发,拿起一旁的镶珠凤冠帮她戴上。 年知秋一双清波潋滟的眼睛看着自己问宁氏,“娘,姐姐和长得一样好看么?” 宁氏抱住年知秋同她一起看向铜镜,“你比你姐姐更好看。” 福伯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来,“夫人,大小姐,镇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到了!” 第3章 第3章 宁氏拿起盖头给她盖上,握住她的手,拉她起身往外面走,“走吧,娘送你出去。” 年知秋跟着宁氏往外面走,外边响着鞭炮和锣鼓声,背年知秋上花轿的是宁氏那边的一个堂哥。 年知秋趴在自家堂哥的后背上,丫鬟仆妇簇拥着,一路从将军府行至门口。 国公府的迎亲队伍就在门口,不见迎亲的新郎官,只有一个穿着青色长袍,抱着一只公鸡,满脸尴尬的白面公子。 将军府的众人出来,看着白面公子怀中挂着大红花的公鸡,个个脸色十分难看。 国公府这是什么意思?国公爷不来迎亲也就算了,还抱着一个挂着大红花的公鸡。 前来迎亲的是江澜序一个庶出的弟弟江承言,江承言想起昨天晚上,大婚在即,江澜序不见人影。 江承言给江澜序寄出多封家信,让他赶紧在迎接新娘子前回来。 江澜序寄来的信是让江承言看着办,把人迎进府就行。 看着信上的内容,江承言为难至极,什么叫做把人迎进府就行。 江承言和族中长辈商量,大夫人还要掺和一脚,说是国公爷要是没时间迎接新娘,让公鸡戴着大红花代替国公爷。 大夫人是江澜序的生母,她开口提出的要求,没人敢出声反驳。 江承言见将军府众人看见他抱着公鸡,那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他身上切割,他下意识用宽大的袖袍遮挡住怀中的公鸡,江承言心里叫苦,这都是什么事! 又不是他成亲,怎么一个两个都来为难他。 江承言心一横抱着公鸡翻身下马,对将军府众人说道:“国公爷正在帮陛下处理公务,抽不出时间迎亲,只能用这只大公鸡代替他迎接新妇进府。” 锣鼓声鞭炮声依旧热闹,只有将军府众人在听到江承言的话沉默地震耳欲聋。 宁氏的脸色苍白,气得身体在颤抖,她一个女儿因为这桩婚事下落不明,另一个女儿居然还要遭受这种待遇。 国公府是高贵,可不是她将军府求着国公府娶她女儿,连她女儿一个圆满的婚事都不给吗? 年只秋心里毫无波澜,她从堂哥的后背上下来,第一时间握住宁氏的手,微微用力,让宁氏冷静下来,将质问的话咽回喉咙。 堂哥欲要上前说理,也被年知秋抬手拦到身后。 她踱步走到江承言面前,江承言看着这个蒙着红盖头,身着火红嫁衣的女子,觉得她有一股子压迫的气势,他下意识抱着大公鸡往后退两步。 想起京城对这位骁骑将军府大小姐的评价,体弱多病,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偏偏因为党政的关系要赐婚给他二哥,不可谓不可怜。 他为江澜序解释道:“你们放心,国公爷一定会在洞房前赶回来,再此之前只能麻烦嫂嫂先跟这只公鸡拜堂。” 年知秋没有掀开自己的盖头,她微垂眼帘,从下面仅有可见的角度看见江承言手中抱着的公鸡,朱唇微启,“一只公鸡怎么能代替国公爷拜堂。” 江承言听见年知秋的声音抱着公鸡发呆,想这位新娘子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生气不愿意跟这只公鸡拜堂想在这里闹? 这可是陛下赐婚,容不得胡闹,看他二哥从不喜女子近身不也接受这位陛下赐婚的国公夫人,让他亲自过来迎亲。 这桩婚事还是将军府占便宜,不然以这位将军府大小姐的身份哪怕能配得上他二哥。 只听见年知秋下一句就是,“哥,麻烦把我们后院中的大黄牵过来,这只公鸡哪里能衬托出国公爷的气势,大黄狗才能。” 江承言,“……” 新妇这是在骂他二哥像狗吗? 年知秋的堂哥咧咧嘴角,跑到后院很快将一只名为大黄的狗牵出来。 大黄亲切地往年知秋身上扑,年知秋抱住大黄狗,奖励地抚摸两下,年知秋这才满意道:“这才能代表国公爷。” 这回轮到国公府过来迎亲的人沉默。 年知秋不在乎跟公鸡拜堂还是跟狗拜堂,这两者之间并没有区别,不能只让她被别人笑话,这位国公爷凭什么独善其身,如果不是她过来替姐姐嫁人,姐姐就要遭受国公府这样的羞辱,年知秋一旦这么想,心里的火气就蹭蹭的冒,甚至想把国公府掀翻。 她按捺住这种大闹的想法,这里不是边疆,不会有父亲为她兜底,她也要进国公府查清姐姐失踪的原因,一切需要她蛰伏。 江承言看着面前这个对着他呲牙的大黄狗,艰难启齿地开口,“这只狗……” “怎么,你有意见?”年知秋的声音堪比冷刀子。 江承言摇头,反正这件事也只是个插曲,他只想按照江澜序的要求尽快把年知秋迎进府,结束他这一早上替他二哥迎亲的噩梦。 年知秋伸手摘掉江承言怀中公鸡脖子上的大红花,戴到大黄的脖子上,大黄讨好地冲着年知秋摇尾巴。 江承言看着这只献媚的狗,怎么也无法和江澜序那张冷冰冰的脸想一块。 这只狗哪里能代表国公爷? 他咽下这句多嘴的话,管它能不能代表,还是赶紧把新妇迎回府。 “那嫂嫂,我们上花轿?” 年知秋牵着狗,慢悠悠地回答道:“不急,将军府离国公府不远,我和国公爷走过去,似国公爷这样的人物,当然是要与民同乐,你说是不是。” “……” 江承言终于意识到她这位嫂嫂不怎么好对付。 年知秋朝宁氏告别,“娘,我走了。” 她转身,宁氏上前拉住年知秋的胳膊,镇国公府今日种种行为,年知秋嫁过去真得不会受欺负吗? 不安,担忧……无数复杂的情绪交织在宁氏心头。 年知秋抬手拍了拍宁氏的手背,示意宁氏安心,牵着大黄狗在敲锣打鼓,阵阵鞭炮声中随着迎亲队伍往镇国公府走去。 “好你一个小小将军府小姐居然敢如此羞辱我们镇国公府!”年知秋的举动传到镇国公府,大夫人谢淑君手中的茶杯重重地落到桌子上面,砰得发出一声微响。 整个大堂坐着镇国公府所有人,听见谢淑君的话,大家只是沉默,谁也不敢发出声音。 大家心里门清,你特意让江承言抱着一只公鸡去羞辱新妇,人家新妇不闹只是牵条狗就不错。 不过这新妇也是胆大,也不怕进国公府后日子不好过。 谢淑君此行为算是踢到铁板上。 大家见谢淑君发怒不敢吭声,镇国公府的后院大夫人谢淑君独揽后院管家权,老镇国公去世,谢淑君大儿子应该继承爵位,她大儿子身体弱,没扛住没了,没有后代,只留下大少夫人。这爵位便落到二公子江澜序头上,大夫人谢淑君不知道和二公子有什么仇怨,从小不喜二公子,五岁把二公子扔进军营,这些年来母子关系可谓是降到冰点。 谢淑君没有想到继承爵位的居然是她最厌恶的小儿子,想掌控江澜序的时候,为时已晚。 好在她是镇国公府的大夫人,是江澜序的母亲,这后院的管家权在她手上,除江澜序外,这诺大的国公府所有人的吃穿用度被谢淑君捏得死死的,国公府众人几乎没有什么建树,都要靠国公府发展,基本不敢得罪谢淑君。 谢淑君是得意的,江澜序就是再仇视她,她也是他母亲,他一个手握重权的国公爷敢做出不孝不悌的事情么?她到陛下跟前哭一哭,那些言官不得戳穿江澜序的脊梁骨,唾沫都能把江澜序给淹死。 她在镇国公府的后院是游刃有余的,江澜序不去接新妇,她是满意的,可以趁机敲打新妇,拉拢新妇,新妇站在她身边,江澜序就是再得陛下重视,国公府这边所有人都站在她身边,江澜序纵容有天大的能耐,还能脱离国公府吗? 现在事情的发展好像有点超乎她的想像,一个小门小户的新妇不肯抱着公鸡拜堂实际是在挑战她,违逆她。 谢淑君非常愤怒,一张脸几乎是扭曲的,狰狞的。 大少夫人李时珠坐在谢淑君身边,安慰道:“母亲,她是小门小户,没有规矩,等她进府,我会代替母亲管教她规矩,叫她不会违逆母亲。” 谢淑君的脸色听到李时珠的话缓和一些,只要新妇进府,她有的是手段叫新妇听话。 江承言几乎是追着年知秋到国公府,他跑一圈下来,累得直喘气,而年知秋依旧气息平稳。 年知秋抬头看一眼国公府的门匾,大黄狗来到新的环境,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嘴里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 “嫂子,这边去拜堂。” 年知秋看江承言一眼,牵着狗绳,端着自己的姿态,“你跟国公爷是什么关系?” 江承言这才想起,自己没有介绍自己的身份,连忙抱拳行礼,“我是国公爷的庶弟江承言。” 年知秋点头,“你亦需唤我国公夫人,规矩不可坏。” 京城权贵看碟子下人,她既然成为国公夫人,就要立威,有威严这些人才不会看清自己,这和整顿士兵一样。 江承言这一趟下来已经见识年知秋的厉害,态度恭敬几分,“是……” 年知秋又问道:“国公爷什么时候回来?” 江承言如实回答,“恐怕要等到晚上,国公夫人放心,国公爷不是故意不来迎亲,他在外面是为陛下办事……” 年知秋不想听这话,直接抬脚进府,“洞房在哪里?” “大夫人他们都等着你过去。” “你确定要我和大黄一起去拜堂?” 这桩婚事注定成为京城的笑柄,国公爷江澜序不在,这个堂拜不拜还有什么意义,让镇国公府的人看她的笑话吗? 那不是把她的脸踩在地面上,让她这个国公夫人毫无脸面可言。 年知秋想直接入洞房。 江承言想起江澜序寄回来的信中只是让他把年知秋迎进府中,其他要求都是大夫人谢淑君加的,年知秋直接入洞房不知道要省多少事情,拜堂的话不知道大夫人要怎么刁难新妇闹出动静。 “好,国公夫人,洞房在这边。”这么一想后,江承言为年知秋指路。 小梅一直搀扶着年知秋,孔嬷嬷和李嬷嬷两人站年知秋两旁,三人的神情从踏进国公府的大门一直严肃紧绷。 孔嬷嬷和李嬷嬷是上年纪的老人,后宅的肮脏事见过不少,见国公府的阵势恐怕不欢迎新妇,她们为新妇担忧。 小梅心情忐忑,紧紧依靠着年知秋。 唯有年知秋临危不乱,散发出的镇定,一时间成为这三人的主心骨。 江承言就不好意思跟着年知秋去洞房,指派府中的一个小丫鬟让她带年知秋去水榭居。 四人到水榭居才放松下来。 年知秋端着姿态后一直紧绷着自己的身体,头上发冠沉重,她身体底子再好,这么折腾下来也有些吃不消。 孔嬷嬷和李嬷嬷第一时间去查看院中的丫鬟,见院中的丫鬟一直守在外面,将房门关好才放心。 年知秋扯下盖头,让小梅把她的凤冠摘下来,这东西顶在头顶不是一般的难受。 小梅一边帮年知秋拆凤冠一边担忧地问道:“小姐,国公爷没挑盖头,你就要把发冠拆下来?” 凤冠从头上撤走的那一刻,年知秋感觉头上一松,哪怕身上的婚服沉重,她也觉得轻松一大半。 “以他迎婚的态度不一定过来,若是他过来,直接盖着盖头让他掀,他都不来迎亲,又想要求我做什么?” 谢淑君等半天没等来新妇过来拜堂捧茶,却等来江承言告知新妇直接进洞房,真是一点规矩都没有,这么多长辈,她怎么敢不过来拜堂直接入洞房。 “真是毫无规矩!毫无教养!谁教她这般当新妇,你去把她叫过来,不拜堂休想让我承认她是国公夫人!” 江承言为难,这个大夫人也不是好对付的主,他正绞尽脑汁想办法应付,一道冷沉的声音传进来, “陛下赐婚的国公夫人,无须母亲承认。” 第4章 第4章 江澜序踏进大堂的一瞬间。 众人下意识站起来,朝江澜序行礼,“见过国公爷。” 大家对这位国公爷的恐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 只见年轻的男人身穿着玄黑色织金锦袍,外罩着一件白色鹤氅,金冠束发,腰间坠着色泽温润的玉,剑眉凌厉,俊朗无双,衣袍随着他的脚步缓缓抖动,透着股无形的威压。 江澜序是不受大夫人待见的次子,谁也没有料到在大公子病逝后,这位不受大夫人待见的次子居然得到陛下的重视,委以兵权统领及执掌皇城司,无人见他不生敬畏。 除大夫人事事跟江澜序对着干,国公府众人无人敢得罪这位手段狠厉的国公爷。 谢淑君坐在圈椅中,见到江澜序比听到新妇不来拜堂的脸色还难看。 榭淑君看着意气风发的江澜序,就想到自己病死的大儿子,江澜序原本的一切都是她长子本该拥有的。 她恨得要死,每次见到江澜心中不由地怨恨为什么病死的不是江澜序,把他丢去军营居然还能活着回来,他的命怎么就那么硬呢! 李时珠也站着,目光绵绵看向江澜序,声音轻柔地唤道:“二弟。” 江承言见江澜序回来,控制不住的高兴,江澜序再不回来,他都不知道怎么应付这一屋子的牛鬼蛇神,尤其是大夫人,真真是让人感到头疼。明明江澜序也是大夫人生的,大夫人对江澜序的态度偏偏跟仇人没什么两人,只想着给江澜序下绊子。 他上前两步,“二哥,你终于回来了!” 江澜序谁都不看,目光落到江承言的身上,询问起新妇入府的情况,“新妇可迎进府?” 江承言回道:“已让人带新妇到水榭居。” 他说完后等着江澜序表扬,若不是他在,阻拦大夫人出手,今日迎亲必定乱套。 江澜序不表扬他,黑眸审视看他一眼,看得江承言心虚,想起今日迎亲的小插曲,二哥一定是知道新妇拿狗羞辱他。 李时珠的话头没被江澜序接住,在安静的大堂中显得异常尴尬,众人的视线默默地往李时珠身上看。 谢淑君瞧见江澜序处处不乐意,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居然不过来问她这个母亲的安,一脑门上来就询问新妇的情况,再联想到新妇不服管教,没规没距的行径,想到以后江澜序和新妇把她这个母亲的脸踩在地面上,大夫人心中十分忌惮。 “澜序,你那新妇着实上不得台面,这么多长辈等着她拜堂,她居然一声不吭回院中,你回去问问她这是什么规矩!” 江澜序低垂眼帘,自上而下缓缓扫视着谢淑君,眼中无波无澜,十分平静地道:“这是母亲你的规矩,新妇是陛下赐婚,是我的新妇,自然不必守母亲的规矩。” 这看似平静的对话使大堂内弥漫着无声的硝烟。 众人看着这对母子撕杀,静默不言,谁也不敢出声,就连平时会为大夫人说话缓和气氛的李时珠,这个时候也不敢说话,恐惹江澜序不喜。 谢淑君顿时面容含怒地看向江澜序,江澜序总能轻易挑动她的怒火。 “江澜序!有你这么跟母亲说话的吗,你不敬生母,这是不孝!” “生母?”江澜序缓慢地咀嚼这两个字,他黑眸陡然变得十分锋利,逼向谢淑君,薄唇微启,“原来你记得你是我生母。” 看着江澜序和大夫人针锋相对。 众人心里震惊大夫人和江澜序的关系居然坏到如此地步,少不得心里埋怨大夫人,江澜序成为国公爷已是难以更改的事实,她何必这样跟江澜序对着干,对她有什么好处,对他们又有什么好处。 谢淑君则气得嘴唇颤抖,逆子!逆子!早知如此,应当早早把他淹死!留着他这个祸害把自己的长子克死,现在又想把她气死。 面对大夫人的愤怒,江澜序说道:“儿子急着和新妇完礼,这事就不劳母亲操心。” 他转身踏步离开,谢淑君被气得呼吸喘不过来,连连咳嗽,看着江澜序离开的背影,一双眼睛中闪现着恨意,李时珠连忙上前拍着谢淑君的后背,为她顺气。 江承言连忙跟上江澜序的脚步。 “二哥,你还好吗?” 大夫人对江澜序的态度是国公府的上下都很清楚,江澜序在大夫人心中毫无分量,大夫人对江澜序的刁难,江承言看在眼中,甚至不能相信一个母亲居然会如此对待自己的孩子。 大夫人向来看不惯他们这些庶出的,他也和江澜序一样被大夫人赶到军营里,江承言的生母只是老镇国公爷的一个妾室,会再给江承言寄鞋袜衣褥的时候给江澜序一份,江承言这才能喊这位国公爷一声二哥,只因他们二人真有几分兄弟感情。 江承言是无法理解大夫人的做法,大夫人不待见他们这些庶出的可以理解,为什么连亲生的江澜序都不待见,难道只是因为江澜序不是长子。 江澜序语句简洁,“无事。”又问,“今日迎亲是怎么回事?” 江承言和他一边往轩景堂走,一边解释道:“那可是大夫人,你不在,她想要做什么,我哪里能拒绝,我看新妇有几分脾气,应该不会跟大夫人沆瀣一气……” 新妇跟大夫人站一块,江承言难以想象江澜序是个什么处境,难不成二哥连自己的夫人都需要防备吗? 二哥简直太可怜了! 江澜序回房换上早已准备好的婚服,一身玄端绛纱袍,深沉的绛红底蕴上,暗金丝线绣出的山河纹样,广袖博带,剑眉斜飞入鬓,黑眸沉沉,俊朗的脸上无过多表情。 这张脸好看归好看,实在唬人的很,寻常女子都不敢把目光落在他身上。 江承言看江澜序好几眼,忍不住提醒道:“你待会过去可别这样一副冷脸,把新妇给吓着,你需得与她打点好关系,不然被大夫人拉拢过去,你的日子指定很难过,我看那新妇也挺有脾气的,你再端着这副表情……” 他还没唠叨完,穿好婚服的江澜序已经转身大踏步离开房间,火红衣袍在夜色中浮动,人影很快就消失在夜色中。 江承言嘀咕着自己没说完的话,“你再端着这副表情,以新妇的脾气,你们不会打架吧。” 江澜序独来独往惯,并不喜身边有丫鬟仆从跟随,自己一个人挑着灯笼往水榭居过去。 水榭居中主仆四人正合起门来开会,商议着嫁进国公府后的事情。 年知秋没那么多规矩,让孔嬷嬷和李嬷嬷抬着凳子坐在她左右侧,而小梅挨着她坐着。 年知秋撤去头上的攒珠凤冠,一头长发柔顺地垂落着,她是天生的美人,宁氏给她涂抹两日的膏药,肌肤又白又透亮,一双眼眸含着清波,任谁一看都难以联想到她半个月前还在边塞的大漠上跑马,只觉得她是哪个大家族养出来的贵小姐。 这张皮相很大程度掩盖住年知秋不规矩的坐姿,孔嬷嬷和李嬷嬷心下暗自惊艳,大小姐比以前更有气血更加好看,简直可以用光彩夺目来形容。 瞧着这么一张脸,她做什么事情都可以得到谅解。 “大小姐,你今日不去拜堂恐怕得罪国公大夫人,她是国公爷的生母,以后少不得寻你的错处。”孔嬷嬷担忧说道。 “瞧今日迎亲的架势,怕我这婆母本来就不想我好过,我挺奇怪,既然国公爷不能来迎亲,不帮忙遮掩,反而抱着只公鸡叫我拜堂,国公爷又不是死了或者病得不能动弹,她这么做岂不是让人笑话国公爷和我?” “听说大夫人很是不喜欢国公爷,小时候就不怎么待见国公爷。” “原来是这样。” 年知秋沉思,她刚到京城,只两日时间没了解那么深。 “那小姐,我们该怎么办?大夫人不会想欺负你吧。” 小梅一想到年知秋被国公爷不喜,被大夫人针对,顿时感觉天塌,这和进狼窝有什么区别。 年知秋看着小丫头一副视死如归的神情,没忍住伸手捏捏她的脸颊,“放心,谁敢欺负你家小姐必定让她十倍奉还。” 两位嬷嬷这把岁数,既然选择跟着年知秋,并不像小梅那样不淡定,反而给年知秋想办法。 “大小姐,既然大夫人跟国公爷合不来,那你跟国公府处理好关系,国公爷威望甚高,你是他夫人,也许他会护你。” 小梅想起今日年知秋被羞辱的事情,很是气愤, “可是国公爷也不待见小姐啊,他要是重视小姐为什么不过来迎亲,还不如去讨好大夫人,大夫人管理着整个国公府的后院,小姐又是国公夫人,管家权迟早是交到小姐手上。” 小梅的想法虽然单纯,细想之下还是有可取之处。 三人看向坐在床榻上静听着她们谈话的年知秋,年知秋眸色平静,好似已有注意一般。 孔嬷嬷见此询问道:“大小姐你觉得呢?” 年知秋唇角一勾,露出淡淡笑意,“我谁也不靠,我只靠自己,大夫人也好,国公爷也罢,他们跟我非亲非故,我为什么要指望他们。” 孔嬷嬷和李嬷嬷听见年知秋这番话有些错愕,半响也说不出话来。 年知秋调整一个舒服的坐姿,安抚着三人对未知不安的情绪,“走一步看一步,无须杞人忧天。” 孔嬷嬷和李嬷嬷笑起来, “大小姐说的是。” 正聊话间,房门似是被人用力推一下发出一声“砰”的响动。 江澜序提着灯笼来到水榭居门口,水榭居的丫鬟已经被打发走,院中冷冷清清的,他抬手推门,房门还被死死从里面关上。 他的剑眉微敛,黑眸低沉。 放在房门上的手再次推动,房门依旧打不开,基本可以确定房门被人从里面反锁。 房间里面的四人都被房门的动静吓一跳。 孔嬷嬷压低声音道:“我明明已经让那些丫鬟退下去。” 小梅生气地不行,“必定是那些人瞧着小姐不受国公府的待见,大半夜过来刁难,小姐,我这就去把她们骂一顿。” 年知秋起身将小梅拦住。 现在她们是在国公府,必须谨慎再谨慎,绝不能轻敌! “我去看看,你们都别动。” 年知秋吩咐完,人已经走到门口,并没有开门,而是对着房门询问道:“是谁?干什么来的?” “开门。” 低沉而冷冽的语调,似把周围的空气凝结。 主仆四人陷入沉默。 年知秋不带脑子都能猜出外面站着的是谁,是她的新婚夫君,镇国公爷江澜序。 而她现在把人关在外面。 仆三人表情都十分慌乱。 国公爷怎么过来了! 年知秋脑子乱一瞬很快就冷静下来,给三人使眼色。 三人立马将喜床收拾好,站到一旁。 年知秋抬手将自己的衣服乱,营造出一种刚要脱衣上床休息的现象。 她深吸一口气,做好准备才刷一下把房门拉开,外面的江澜序抬手正打算用内力把房门劈开,房门突然打开,那巴掌直直朝年知秋脸上扇。 年知秋控制自己反手拍打过去的冲动,将脖子一缩,双眼一闭,等着男人的巴掌劈下来。 江澜序的掌风吹动年知秋脸上散落的碎发,在她脸庞咫尺间停住。 他收回手,打量着站在门口的女子,女子已经散下头发,头发松松散散地垂落下来,身上穿的婚服也被她拆得凌乱,脸偏向一侧,紧闭的长睫纤长卷曲,露出一截莹白的脖颈,妩媚娇艳。 年知秋察觉到男人收回手才睁开双眼。 站在门口的男子肩宽腰窄,一身玄端绛纱袍,深沉的绛红底蕴上,暗金丝线绣出的山河纹样,广袖博带勾勒得他身量修长,目若寒潭,他一瞬不瞬地盯着年知秋看。 年知秋被他这样的目光盯着起一身鸡皮疙瘩,莫名紧张。 年知秋心中不爽,也回眸盯着他看。 年知秋看着看着就觉得不对劲,这张脸怎么看起来那么眼熟? 第5章 第5章 这不是她进京城那日遇见的男子吗?男子骨相优越,气质独特,令她见之忘俗,哪怕只是一面也印象深刻。与男人相见的情形浮现在她脑海中,同她面前这张脸慢慢重叠在一起。只是那日男子身上玄黑色的锦袍变成一身暗红色的婚袍,头上依旧金冠束发,婚袍没敛去他眉宇间的锋利,反而衬得他五官立体硬朗,脸上表情甚少,给人产生一种敬而远之的距离感。 年知秋心中顿时咯噔一下,她立马低垂眉眼,躲避开与江澜序的对视,避免男子记起那日的事情,那她可真不知道怎么解释。 这事关将军府上下,绝对不能让江澜序发现皇帝给他赐婚的那个人和嫁给他的人是两个人。 年知秋想起娘亲跟她描绘姐姐的性子和平常举止,跟她的性子简直就是南辕北辙。 姐姐虽然平时很少出门,京城中却不是没人认识她,若是她露出破绽,叫人察觉,她还能找到关于姐姐失踪的线索吗?那些人到底有什么目的,是只针对姐姐,还是针对整个将军府,她全然不知。 敌在暗,她在明,必定不能让人知道她的身份和目的。 年知秋没面对面跟姐姐接触过,仅凭娘亲的描述和姐姐寄给她的书信勾勒出姐姐的形象。 她佯装成姐姐的神态,轻轻唤一声,“国公爷。” 江澜序只见面前的女子腰身纤细似弱柳扶风,目含清露楚楚动人,面若芙蓉娇艳妩媚,是个性子柔弱的无用之人,姿容却令人惊艳。 年知秋感觉江澜序落在她脸上的目光久久不曾移开,偏男人一张脸面无表情,眼眸暗深,看得她内心忐忑,只叫她觉得江澜序是在回忆那日两人撞一块的事情。 现今她对姐姐的下落一无所知,对暗处的敌人不知底细,这国公府是敌是友更是不知,若是叫江澜序知道,她的局面不知道多被动。 年知秋再次将头偏了偏,转身迎男人进屋,继续捏着细柔的声调说道:“国公爷,先进屋,外面夜深风大。” 按理说她应该喊夫君,实在是喊不出来,这一声国公爷是年知秋最后的倔强。 先在江澜序跟前低微些,等她找回姐姐,必定寻个时机把姐姐和娘亲都接回边疆,一家人过团团圆圆的日子,远离京城这些是是非非。 江澜序跟在她身后进屋,屋内的孔嬷嬷李嬷嬷和小梅则悄悄退出房间。 小梅不放心,担忧地回头看一眼,她想留在房中陪着年知秋,反正房中也是要留丫鬟伺候的,孔嬷嬷看穿她的心思,伸手将小梅拽出去,顺手将房门合上。 国公爷一来,她们留在这里是帮不上大小姐,需要年知秋自己去应付,小梅留下来反倒是碍事。 房门合上,房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安静,房间中所有一切都是按照红色布置,垂挂的纱帘,墙上窗户上贴着的剪纸,连同桌子上的喜烛都是红色的。 烛火随着微风轻轻摇曳,从火光中落出一两滴融化的烛蜡,顺着蜡烛滑落,凝固在蜡烛和桌子周围。 年知秋未见男子开口,欲要开口打破平静,这时江澜序眉眼微动,目光落在她身上已经散开的长发和拆开的婚裙上,声音无波,状似无意地询问,“你为什么不等我过来。” 因为他无厘头的话,年知秋好久才反应过来他这是什么意思,下意识抬手整理自己的衣裙,心中十分尴尬,新婚夫君未来,她先掀盖头脱婚服,按照京城中的规矩确实不妥,可却不是她的过错,他自己不来迎亲,怎么能怪她不等他,谁晓得他还来不来。 自然是想散下头发脱下婚服准备休息。 难不成要戴着沉重的发冠和婚裙等一个不知道会不会来的陌生夫君吗? “我以为国公爷公事繁忙没时间来迎亲,自然也没时间来洞房,打算早早歇息。” 她这话多少带着几分情绪,只见男人的眉头压了压,想起她还要在这个男人手下讨活头。 立马找补地问道:“我重新穿上?” 江澜序见她嘴上这样说,眼神却是不情愿,还有几分小委屈,想到今日迎亲他确实没过去,她不等他也有道理,旋即道,“不用。” 年知秋听见他的话暗暗松口气,她可真是不想再顶着那么重的凤冠,穿着繁复沉重的婚服,这简直是噩梦! 江澜序行至桌子前,抬手提起桌子上放的酒壶开始在杯子上面倒酒。 盖头不掀就罢了,交杯酒是一定要喝的。 这婚事不是江澜序想要,新妇也不是他心里想要娶的,但赐婚圣旨不容辩驳,以后她就是国公夫人,他总要给她些面子。 年知秋见他倒酒,清楚他这是要喝交杯酒的意思。 她看着江澜序倒酒,他动作随意,却给人一种说不出来的气场,贵气优雅又霸气十足。 直到这一刻,年知秋才有一种和人成亲的感觉。 而这对象还是一个要娶他姐姐的人,事情的变化可真是叫人难以预料。 年知秋心里一阵唏嘘,想完交杯酒,脑子又想到交杯酒后面的事情。 这种事情她经验丰富,边疆那边没有京城这么多规矩,她在街上走路是经常能在不起眼的角落里看到男女抱着亲吻,甚至她还因为好奇亲眼看过图册,看的时候是有些害羞,了解完后又觉得这些事情很没有意思,浪费那时间还不如抽空多学些东西,长长见识有用。 一想到待会要和面前的陌生男人行图册之事。 年知秋内心多少有些抗拒。 这又有什么办法。 想起失踪的毫无线索的姐姐,想到以泪洗面的娘亲,再想到远在边疆担忧她们娘三的父亲。 年知秋觉得自己毫无退路,面前就是刀山,也要爬一爬,就是火海,也要跳一跳。 更想起旁人嘲笑父亲他生了两个没用的闺女,再怎么拼命杀敌,获得的军功没有香火传承也白搭。 年知秋思绪扯远间,江澜序已经在杯子里倒满酒,将酒壶搁置在桌子的一旁,他抬眼朝年知秋看过去。 她会意,伸手端起酒杯,江澜序撇一眼年知秋的手腕,皓腕纤细,若被他抓住轻易能将她的手腕折断。 江澜序端着属于自己的那份,同年知秋交臂而饮。 年知秋觉得自己在女子中已算是极高的,穿上男装甚至可以女扮男装,叫别人看不出来一点猫腻,然而在江澜序面前,她觉得自己莫名显得娇小,江澜序身量修长,她只是到男子肩头,江澜序弯腰的同时年知秋踮起脚,两人的额头愣生生撞一块,年知秋微嘶一声,抬手扶额,这男人的额头怎么比铁还硬。 江澜序后退开,同年知秋拉开距离,看着女子眼角微红,他只觉得新妇实在过于娇气。 江澜序不禁想,这么一个国公夫人放她去对付谢淑君和把白兔放进狼窝里有什么区别?必定会被人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这么一想,江澜序剑眉拧起,年知秋抬头看他,见他居然还皱眉,心中不由地火大。 他把她撞疼,居然还一副不满的神色,他有什么资格不满! 一想到若是姐姐嫁给这个男人,不知道要受多少委屈,年知秋直接火冒三丈,她想骂他,忍了忍,压下来了。 江澜序见她目含泪光,眼中尽是对他的控诉,他眉眼微松,抬手拨开年知秋按在额头上的手指,查看她的伤势,额头上的肌肤晶莹饱满,不见什么痕迹,唯见肌肤白皙光润。 “可是撞疼。” 年知秋没控制音量,提高一些,又冷又硬,“没有!” 江澜序觉得她像只炸毛的猫,敢怒不敢言,十分委屈受气。 年知秋不着痕迹同他拉开距离,江澜序放在她额头上的手指也落空,她抬着眼,问他,“国公爷今夜歇在此吗?” 新妇故作楚楚可怜,好似他若是拒绝,就要红眼圈哭出来。 江澜序点头,他今夜来此就是要歇在这里,她是皇帝赐婚,江澜序就是不喜她也不能不给陛下面子。 年知秋的眼底滑过一抹失落。 她真是不喜这个男人在此,让她浑身不对劲,小心翼翼怕得罪他,举止要端着,令她全身心陷入最高警戒状态。 光是跟这个男人相处,年知秋的内心就油然而生出一种名为疲倦的东西。 不过她向来会吃苦,如果以后要时时面对江澜序,她想她有一天会适应这种身体状态。 只是第一天她实在不适应,故而很难受。 这也是正常,做什么事情不得先吃些苦头。 “我为国公爷更衣。” 年知秋眼下并不想得罪江澜序,故而主动提出服侍他。 江澜序却转身往屏风后走,对她说道:“不用,你既然已经脱完衣服,自行躺到床榻里去。” 年知秋听完他这句话顿时感觉自己像只待宰的猪,而江澜序就是那把杀猪刀,年知秋又深深吸一口气,感觉自己爽快活这么多年,全在这一夜憋屈死。 看着男人转身进屏风,似在脱衣服。 她只能认命地转身往喜床那边走过去,抱着一种壮士扼腕的心态,她躺到床榻里面,等着江澜序过来,眸光流转,思绪散开。 听说这种事情,女子初次的时候是会痛的。 要是痛的话她就当自己被狗咬一口。 忐忑中,江澜序终于从屏风后面转出来,年知秋看着他走到桌边,停下脚步。 江澜序看向在床上躺好的女子,乌黑长发散落在红色的被褥上,双眼在昏暗的烛光下似笼着一层水汽,她随便躺在床上看他,像是躺在绽放得极灿烂的芙蓉花中。 剑眉微蹙,异常不喜欢新妇暗戳戳使用这些上不得台面的争宠手段。 他面无表情地出声询问道:“需要吹灯吗?” 年知秋连忙道:“不用。” 要是吹灯,屋内黑漆漆的,又跟身量比她高出一个头的男人在一起实在太危险。 江澜序一向习惯点灯睡觉,见她没有吹灯的要求,转身往床榻边走。 年知秋见他一步步靠近,手指紧张地用力拽紧身下的锦被,如临大敌地盯着朝她越走越近的江澜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