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帝国后,三个死对头都想标记我》 第1章 意外遇难 联邦纪年355年,一艘从第九星返航第一星的军用战舰,在星海之间悄然穿行。刚刚结束考察任务的西泽慵懒地倚在指挥椅上,唇边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身为联邦罕见的S级Alpha,他早已习惯收敛自身强大的信息素,但此刻的松弛仍让舱内其他成员不自觉地屏息。 此次对边疆荒星的考察,不仅取得了圆满成功,还带回了一项意外之喜——一种具有军用潜力的新型放射性物质。 “弗兰,数据传给你了。这次收获,足以让联邦舰队实力跃升五十年。” 西泽指尖轻点,将关于新型放射性物质的绝密数据打包发送。屏幕另一端,全息影像中,弗兰元帅冰银色的眼眸微动——这位同为S级Alpha的挚友,向来能从他刻意放松的语气中捕捉到真实情绪。弗兰元帅银色长发下同色的眼眸中掠过一丝极淡的愉悦,透过显示屏,温柔地看向西泽。 也唯有在这位挚友兼上司面前,联邦这位以精准预测著称的天才上将西泽,才会脱下冷冰冰的面具,流露出如此近乎“炫耀”的姿态。 “嗯,我看到了。”弗兰看着显示屏上不自知漏出猫一样慵懒傲娇姿态的西泽,压下心底的波动,声音是一如既往的沉稳,带着不易察觉的纵容,“做得很好,西泽。你的判断,我从未怀疑过。”他的温柔的声音里带着绝对的信任。 二十四岁,在战场上屡次精准预测战事走向的西泽,是联邦当之无愧的天才上将。但这次代替弗兰考察第九星却是西泽不顾联邦上层反对,自己的决定。可实际收获,却远远的高出了本人的预期,这让他控制不住的感到激动。 “弗兰,已经看到联邦的轮廓了……” 西泽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完。突然,就在下一秒,舰身猛地一震,连带的,连同面前的影像也跟着窜出一阵模糊不清的电流。 “怎么回事?” 沉下声音,再也顾不上其他的,西泽迅速打开手边的控制器,向操作台边的舰队成员询问道。 轰——!!! 一声沉闷到足以震碎内脏的巨响从舰体深处传来,并非爆炸,更像是某种空间结构被强行扭曲、撕裂时发出的绝望呻吟。整个舰桥猛地向一侧倾斜,骇人的金属扭曲声刺入耳膜,伴随着线路短路的噼啪爆响和应急红灯疯狂闪烁的光芒! “呃啊!” “怎么回事?!” “引力读数异常!超出阈值!!” 刚才还井然有序的舰桥瞬间陷入一片混乱。军官们被巨大的惯性甩离岗位,控制台火花四溅,全息星图扭曲成一团毫无意义的光斑,最后彻底熄灭。人工重力系统失效,未固定的物品和人开始漂浮、碰撞。 西泽在剧震发生的瞬间,凭借惊人的反应和核心力量,死死抓住了指挥席的扶手,才没被甩出去。他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但大脑却在极度震惊中强行冷却下来。 “报告情况!”他的声音在警报的尖啸中依然保持着可怕的冷静,但紧绷的下颌线暴露了他内心的惊涛骇浪。 “上……上将!”副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恐,他死死抓住控制台边缘,看着上面疯狂跳跃最终归零的数据,“是……是虫洞!一个不稳定的微型虫洞!就在我们正前方突然形成!引力场捕获了我们!” 虫洞?这种极不稳定的存在,上一次被发现还是几百年前。西泽的墨黑色的眼眸中,那层万年不化的冷静冰面,第一次出现了清晰的裂痕。 他扑向主控台,手指在失灵的触控屏上飞快滑动,试图强行接管战舰操控,启动紧急规避程序或最大功率推进器挣脱引力束缚。 但一切指令都石沉大海。控制系统大面积瘫痪,引擎动力输出中断。这艘代表着联邦最高科技结晶的庞大战舰,此刻就像一艘断了缆绳的小舟,被无形的、恐怖的巨力拖拽着,滑向深渊。 嘎吱——咔!! 令人牙酸的金属疲劳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透过观察窗,西泽看到了令他永生难忘的景象:战舰前方原本璀璨的星空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正在急速扩大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漩涡。而坚固的合金舰体,正在这股无法抗拒的引力下,像被一双无形巨手揉捏的纸片,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肉眼可见地开始扭曲、变形、拉长! “结构完整性急剧下降!舰体中部出现裂痕!” “动力舱失联!” “上将!备用求生舱系统……系统报错!大部分舱室……已……已损坏或无法弹射!” 副官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哭腔。最后的逃生希望,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灾难无情掐灭。 恐怖的引力不仅撕扯着战舰,也在撕扯着每个人的身体和意志。失重感混合着强大的过载力,让血液冲向头部,视线开始模糊。西泽感觉到自己的骨骼在咯吱作响,每一次呼吸都变得无比艰难。 他死死盯着窗外那片代表毁灭的黑暗,脑海中瞬间闪过无数画面——未完成的使命、联邦的边境、还有…… 黑暗彻底吞噬了观察窗,战舰被完全拖入了不稳定的虫洞之中,陷入一片死寂与未知。 另一边,在联邦首都那庄严肃穆的军部机要大楼里。联邦军部最高指挥室内,空气仿佛被瞬间抽干。 弥漫着紧张氛围的指挥室里,灯光闪烁不定,各种仪器发出的嗡嗡声交织成一曲令人心烦意乱的乐章。弗兰元帅猛地从指挥席上站起,金属座椅因这突如其来的剧烈动作在身后发出刺耳的刮擦声。一股浓郁而暴烈的烈酒信息素,常年被强大自制力死死压抑的气息,如同炸开的玻璃瓶,失控地席卷了整个空间。 指挥部内所有人员瞬间脸色煞白,被这股蕴含着极致恐慌与毁灭欲的威压逼得几乎窒息。银眸紧紧攫住身影已经随着画面一同模糊的心上人,弗兰捏紧拳头。他的拳头攥得死紧,指甲深深陷进掌心,留下月牙形的血痕。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睛,死死锁住屏幕上那个因强烈干扰而不断扭曲、消散的身影。 弗兰惯常如冰封湖面般冷静的银眸,此刻已被惊涛骇浪般的焦急与恐慌烧成骇人的猩红。全息投影屏上,代表西泽战舰的信号正以绝望的速度衰减、闪烁,如同风中残烛。 此刻战舰传来的讯号愈发微弱,断断续续的杂音中夹杂着金属被撕裂的刺耳尖啸和能量过载的爆炸声。每一次信号的剧烈跳动,都像一柄重锤,狠狠砸在弗兰的心脏上。他能想象出那艘战舰正在承受怎样的摧残——护盾过载,舰体破裂,真空正贪婪地吞噬着每一寸空间。 他的手指在控制台上几乎化作虚影,试图强行建立一条更稳定的通讯链路,但所有指令都如同石沉大海,只在冰冷的屏幕上留下一连串“连接失败”的红色错误代码。汗水从他额角滑落,砸在控制台表面,洇开一小片深色痕迹。那不仅仅是汗水,更像是他正随着西泽的生命信号一同被蒸发、消散。 “……西泽……” 这个名字哽在他的喉咙里,几乎带上了血腥气。 控制室内,只剩下仪器运转的低鸣,以及弗兰自己粗重得不成调的喘息声。那片猩红没有褪去,反而沉淀下来,凝固成一种比万年寒冰更冷、更坚硬的东西。 他缓缓抬起头,望向窗外无垠的、吞噬了一切的星空。 …… 同一时刻。 距离联邦233光年的帝国首都星球上,奢华却冰冷的浴室里,躺在浴缸中的少年猛然睁开了双眼。 手腕传来的锐痛与温热水流中弥漫的铁锈味,让西泽混沌的意识骤然清醒。涣散的黑色瞳孔开始重新聚焦,首先映入眼帘的是雕花穹顶与氤氲水汽。 ——这不是虫洞撕裂的虚无,也不是联邦战舰的残骸。 这是哪里? 西泽猛地从水中坐起! 按着隐隐作痛的头,一股记忆逐渐进入大脑。 一段属于“希尔·兰德尔”的破碎记忆,伴随着溺水般的窒息感,疯狂涌入西泽的脑海:一个帝国的普通贵族家的不光彩的私生子、备受冷落的成长,虽然少年长着一张漂亮的脸,却因为见不得光的身份,从未被家人带到人前过。特别是少年还有一个同母异父、极富经商才能的哥哥,少年除了一张漂亮的面孔以外,好像就再都别无所长了。 但转折发生在少年十四岁的秋天。因为母亲的溘然长逝,让本就空旷的宅邸彻底沦为华丽的囚笼。在这座只剩下名义上“兄弟”二人的建筑里,血脉成了最沉重的枷锁。急于摆脱这个与家族荣耀格格不入的“污点”,兄长用一笔堪称奢侈的学费,换来了彻底的清净——将少年送往帝国联盟顶尖的军事殿堂,奥克斯军事学院,成为一名微不足道的预备生。 命运的丝线在此时开始交织出温柔的假象。一个拥有金色眼眸、俊美如神祇的男人适时出现,成了少年灰白世界里唯一的光。那些来自至亲的刻意冷落、无人问津的孤独,似乎都在这份炙热的“爱恋”中得到了救赎。然而琉璃般的美梦,破碎得总是格外轻易。不久后,少年便发现,那曾只为他一人绽放的温柔,如今正毫不避讳地倾注在另一个身影上。他甚至不再需要躲藏,就能目睹那曾经属于自己的怀抱,如何向旁人敞开。 绝望如潮水灭顶。少年曾抛下所有尊严跪地哀求,在男人转身离去的瞬间,用尽力气抱住对方的腿弯,换来的却是一道嫌恶的目光和比冰刃更刺骨的嘲讽与轻贱。世界彻底失了色。当最后一丝微光也湮灭在金眸的冷漠里,这个连呼吸都觉得疲惫的少年,最终选择在寂静的盥洗室中,亲手划下了生命的休止符。 回忆完成后,西泽抬起不断渗血的左手腕,看着那道决绝的伤口,有些发愣。 即使“前一世”的人生当中,西泽的感情生活还是一片空白,但西泽仍旧忍不住要轻骂一句少年的痴傻。生命是上天赠与每个人最珍贵的礼物,曾经亲临战场,看惯生死,甚至在生命的最后一刻都从未放弃过与命运搏斗的西泽,怎么也想不通,健健康康、无病无痛的少年,怎么会因为那几个根本不在乎自己死活的人渣,干脆的选择放弃生命呢? 不过,对于西泽来说,既然命运以这种离奇的方式给了他第二次生命,他也绝不会辜负这份“厚礼”。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像分析战局一样,将脑海中那个名为“希尔·兰德尔”的少年的仓促人生慢慢捋开。 这是一个omega的身体,omega无论是在联邦还是帝国都是非常珍稀的。但同时这也意味着他们的脆弱。身为一个高级alpha,突然变成一个omega,这让二十四年都是高级alpha的西泽感到非常不适。 下一步该怎么办呢?与弗兰取得联系?这个念头刚一浮现就被他理智掐灭。且不论他现在这具身体是帝国贵族、身份敏感如履薄冰,单是“重生”这种事,说出去谁会相信?即便是弗兰,那位他最信任的挚友和Alpha,恐怕也只会将其视为敌国精心设计的陷阱或信息素干扰下的幻听。一想到弗兰那双充满怀疑与审视的冰银色眼眸,西泽心底便泛起一丝苦涩。 他苦笑着揉了揉因失血而阵阵抽痛的太阳穴,试图驱散Omega躯体带来的虚弱与晕眩。正当他支撑着浴缸边缘试图站起身时。 咚咚咚—— 门口传来了敲门声。 第2章 情人 咚咚咚—— 沉重的敲门声在空旷的走廊回响,带着不容置疑的催促,敲击着浴室华丽的鎏金门板。 “希尔少爷,请您开门。” 门外传来的声音透出明显的不耐,那道故作恭敬的刻板嗓音里,藏着若有似无的无奈,仿佛在应付一个无理取闹的孩子。 又躲在浴室里哭了吗? 年过半百的管家里尔在心底无声地叹息,布满皱纹的脸上掠过一丝厌烦。侍奉殿下二十余年,被自家殿下抛弃的男男女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Alpha天生具有强大的吸引力和征服欲,而殿下更是其中的佼佼者,信息素如同烈阳般耀眼,吸引着无数飞蛾扑火般的Omega。里尔早已看惯各种痴缠纠缠、试图挽回宠爱的戏码,却从未见过像浴室里这位少年这般难缠的角色。 三天两头闹自杀不算新鲜,宁死不肯搬离城堡、拦车哭喊也属平常。最出格的是,他竟敢在国王陛下专为殿下举办的十八岁生辰晚宴上,当众推开殿下御定的贵族Omega舞伴,厉声质问殿下自己究竟哪里不好——这一出闹剧,足足让殿下沦为帝国贵族圈半年的笑柄,也让“希尔·兰德尔”这个名字,成了愚蠢和疯癫的代名词。 若不是看在对方好歹是兰德尔家族名义上的小少爷,其兄长在帝国商界还算有些脸面,身份终究不同于那些可以随意处置的低贱玩物,里尔早在殿下冷漠地提出“让他滚”之初,就命人将这个麻烦彻底清理干净了。 咚咚咚—— 不耐的敲门声再次响起,带着最后通牒的意味。 “希尔少爷……” 里尔眯起那双深蓝色的、如同鹰隼般锐利的眼睛,正思忖着该如何“婉转”却又有效地执行殿下今早临行前“让他立刻搬回军校宿舍,别再让我看见他”的明确旨意。是直接让护卫破门而入,将人强行拖出来丢上车?还是再用言语敲打一番,让他认清现实?就在里尔计算着哪种方式成本更低时,面前那扇雕刻着繁复蔷薇花纹的浴室门,却出乎意料地、“咔哒”一声轻响,从里面打开了。 “什么事?” 一张冷冰冰的脸孔出现在门后。冷冽的眼神,如同冬日结冰的湖面,没有丝毫波澜,更不见半点哭过的红肿痕迹。连那清冽的声音,也像淬了寒冰,听不出任何属于少年的情绪起伏。 管家里尔庄重肃穆的脸上,第一次出现了难以掩饰的惊诧,甚至忘了维持那标准的躬身姿态。“少、少爷……您这是……?!” 他几乎要下意识地揉揉自己的眼睛——少年那一头引以为傲、长及脚踝、平日被视若珍宝、连专业造型师都碰不得的乌黑长发,竟……竟不翼而飞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头利落至极、几乎贴着头皮的短发。这前所未有的发型,清晰地勾勒出少年那张本就完美的桃心形脸蛋,将所有的视觉焦点都集中在了五官之上。长发的消失非但没有折损他半分美丽,反而像拂去了蒙尘明珠的纱幔,让那牛奶般白净细腻的肌肤、精致得如同古老东方瓷娃娃般的五官,以及那双不知混杂了哪种神秘古老血统、才得以孕育出的、纯黑如墨玉的瞳孔,毫无遮掩地、极具冲击力地撞入里尔的视线。那是一种剥离了所有柔媚装饰后,纯粹、冷冽且带着一丝攻击性的美丽。 “……您……您的头发……怎么……”里尔发现自己引以为傲的镇定和口才,在此刻有些不够用。这变化太过突兀,太过彻底,完全超出了他对这位少年一贯行为的认知范围。 “太长,碍事,就剪了。” 西泽答得漫不经心,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何止是碍事,在他这个习惯了战场效率的前联邦上将看来,原主这头繁琐累赘的长发,简直如同古地球博物馆里那些碍事又费时的拖把,与战斗环境格格不入。 他暗自蹙眉。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原主希尔·兰德尔有一个颇具权势的神秘“情人”,为了讨好这位“情人”的喜好,特意留下一头长发,同时希尔·兰德尔还是帝国顶尖军校——奥克斯军事学院的预备生,但不同的是,他被特殊安排住在专门安置贵族Omega的B区。与严格军事化管理的A区截然不同,B区更像一个奢华的社交场所,对Omega学员的外形几乎没有硬性要求。 这种纵容在联邦军人出身的西泽看来简直不可思议。军队需要的是纪律和效率,而非娇生惯养的装饰品。他几乎可以肯定,这种特权背后必然有那位"金眸情人"特洛伊殿下的暗中默许甚至授意——将希尔安置在这个奢靡的温室里,既满足了占有欲,又确保这只金丝雀不会真正展翅高飞。 幸好,在开门之前,他在这间奢华得超乎想象的浴室里,找到了最新型号的全自动发型修改器。几乎没有犹豫,他随手选择了一个光屏上看起来最简单、最普通、也最符合他个人审美的短发款式。机器运转的微光闪过,负担消除,感觉果然清爽利落多了。 既然从今往后,使用并主宰这具身体的人是他西泽,那么一切,自然该按他的喜好和准则来。这头长发,不过是第一个需要被清除的障碍。 “是……是吗?”管家里尔从最初的惊艳和震惊中勉强回过神,深蓝色的眼睛里闪烁着更深沉的疑虑和审视。这头及踝长发,可是当初希尔少爷一哭二闹三上吊,苦苦哀求殿下亲自向校方施压,才破例保留下来的“爱的证明”,平日里宝贝得跟什么似的,如今怎会如此干脆地说剪就剪? ——果然是受到的刺激太大,导致精神彻底不正常了吗?还是说……又在酝酿什么新的、更极端的戏码? 里尔轻咳一声,压下心头的种种猜测,终于想起了今早殿下临行前吩咐的正事。他为难地看了眼面前气质发生天翻地覆变化的少年,几乎已经在脑海中预演了一遍,一旦自己开口提及“搬走”二字,对方将要上演的怎样一场呼天抢地、要死要活的哭闹纠缠。 “里尔管家。” 然而,少年那清冷、平稳,不带一丝哭腔和波澜的声音,再次打断了他的思绪。更让他心惊的是,少年依照记忆准确无误地唤出了他的姓氏和职位,那双墨玉般的瞳孔里,再也找不到往日令人厌烦的痴缠和哀求,只剩下一种近乎冷酷的平静,如同深不见底的寒潭,让人窥探不出任何情绪。 “请给我一点时间收拾个人物品,”西泽的语气不容置疑,仿佛他才是这里发号施令的人,“我即刻搬回军校宿舍。” 什么?! 里尔管家那张一贯如同戴了完美面具、喜怒不形于色的脸上,终于难以抑制地裂开一道深刻的惊痕。自从被殿下彻底冷落以来,这位小祖宗连从殿下主卧搬至客房都要绝食抗争三天,闹得整个城堡人仰马翻,如今竟然主动提出要搬回那被他嗤之以鼻的军校宿舍?而且态度是如此干脆、冷静,甚至带着一丝迫不及待? 这反常的态度,非但没有让里尔感到轻松,反而让他心底警铃大作。事出反常必有妖! “学、学期临近考核,住在这里难免……分心。”西泽随意寻了个听起来还算合理的借口,漠然注视着对方脸上那难以置信、几乎快要合不拢嘴的表情。他没必要向一个管家解释太多,这只是一个通知,而非商量。 与此同时,里尔敏锐地察觉到,少年身上散发出的信息素,似乎也与往日截然不同。这具属于Omega的身体,此刻正隐隐散发着一种陌生而清冷的气息,不再是从前那种甜腻得发慌、仿佛熟透果实即将腐烂般的诱人甜香,而是更像雪后初霁的松林,带着一种干净、疏离又隐隐透着坚韧的寒意。这种变化极其微妙,若非里尔本身就是Beta,对信息素不如Alpha和Omega敏感,且长期侍奉在殿下身边,几乎难以察觉。但这异样感真实存在,让他更加确信,眼前的少年,似乎从内到外都换了一个人。 西泽没有再理会管家的惊愕,目光冷静地环视着这间极度奢华、充满Alpha侵略性审美意味的卧室。高耸的鎏金浮雕穹顶,深蓝色天鹅绒垂地帷幔,墙壁上悬挂着的象征征服与力量的猛兽头颅标本,空气中弥漫着的、属于另一个强大Alpha的、若有若无的昂贵香料气息……每一处细节都在无声地彰显着那位“金眸情人”的绝对权势、财富和品味,也像无形的牢笼,禁锢着这具身体的原主。 属于原主希尔的痴恋、不甘、屈辱、绝望,如同陈旧的信息素般,顽固地残留在房间的每一个角落,让灵魂是纯粹Alpha战士的西泽感到本能地排斥和不适。这段建立在依附、讨好和极度不平等基础上的扭曲关系,是他最深恶痛绝的类型。 既然命运让他继承了这具身体和“希尔·兰德尔”这个身份,那么他首先要彻底割裂的,就是这段令人窒息的关系。趁着对方已经表现出厌弃,原主也刚刚“自杀未遂”的混乱时机,迅速脱离这个金丝雀的牢笼,是最佳选择。 “那……那我立刻安排女佣帮您整理行李,让司机准备悬浮车送您返校?”里尔迟疑地试探道,目光紧紧锁定着西泽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表情变化。他需要确认这不是少年以退为进的新把戏。 西泽只是淡淡颔首,不再多言,转身径直走向那间比他过去在联邦的指挥官休息室还要大上数倍的衣帽间。巨大的及地镜清晰地映出少年此刻陌生的轮廓——纤细却不显柔弱的身材,贴耳的黑色碎发下,是一段弧度优美、雪白光滑的后颈。那里,本该有Omega腺体微微鼓起的、象征着性别与诱惑的弧度,此刻却被一片肉色的、高效的信息素抑制贴严密地遮盖起来。 也好。西泽冷静地想。这具Omega身体带来的麻烦越少越好。与其被困在这座华丽的金丝笼里,被迫演绎令人作呕的痴情戏码,不如尽早回归属于战士的轨道。军校,哪怕是对手的军校,至少也是一个相对纯粹、靠实力说话的地方。 他开始仔细搜索脑海中那些关于“奥克斯军事学院”的、属于原主的稀薄而混乱的记忆。越是搜索,西泽的眉头就皱得越紧。 从开学至今,接近一个学期的时间,除了最初两周,原主希尔还勉强为了维持形象而去学校点过几次到之外,其余绝大部分时间,几乎都耗在了这栋城堡里,痴缠着那位金眸情人。文化课缺席,体能训练旷课,连最基本的军校生守则都一无所知。 在西泽看来,希尔这样离谱的出勤率和表现,学籍之所以还能奇迹般地保留至今,无非连校方也深深忌惮着那位“金眸情人”在帝国一手遮天的庞大权势,不敢轻易开除他“宠溺”过的人。 所以……那个金眼睛的男人,究竟是什么来头? 西泽心中对这位神秘情人的身份,萌生出一丝淡淡的好奇,但随即,这丝好奇便被更现实和有利的考量冲散了——原主希尔稀缺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出勤率,意味着对于奥克斯军校的绝大多数老师和学生来说,“希尔·兰德尔”这个名字和一个陌生的空号没有任何区别。没有朋友,没有熟人,甚至没有多少人记得清他的长相。 这对原主希尔本人而言,无疑是彻头彻尾的悲剧和失败。但对于迫切需要一个新身份来隐藏自己、并重新熟悉这个陌生世界的西泽来说,这简直是天赐的便利。没有既定的形象需要模仿,没有复杂的人际关系需要维系,他就如同一张白纸,可以完全以自己的方式和性格,来重新定义“希尔·兰德尔”这个身份,而不会引起任何不必要的怀疑。 “少爷,您的行李已简单收拾妥当,悬浮车已经在花园外等候,随时可以出发。” 装有身份自动识别系统的复古雕花大门悄然无声地滑开。十二名身着笔挺白色制服、身材高大健硕的Alpha保镖,分成整齐的两列,肃然走进房间,动作划一地朝着西泽躬身行礼。这些Alpha显然是经过严格训练的精英,即使刻意收敛,他们身上散发出的、浓淡不一的具有压迫感的信息素,依旧在空气中交织成一张无形的、令人窒息的网。若是寻常Omega,身处如此多陌生Alpha信息素的包围中,恐怕早已腿软心悸,面露惧色。 然而,西泽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们一眼,面色没有任何变化,仿佛周围那些充满攻击性和威慑力的信息素只是微不足道的清风。他微微颔首,二话不说,便在这支堪称夸张的仪仗队护送下,穿过宽阔得可以跑马的花园长廊,登上了那辆静静停泊在玫瑰丛旁、线条流畅优雅如黑曜石般的加长型悬浮房车。 车辆无声地启动,反重力引擎发出低沉的嗡鸣,平稳地驶离这座极具视觉冲击力、宛如帝王行宫般的宏阔城堡。透过单向透光的车窗,西泽看到城堡那高耸的尖顶和巍峨的轮廓,在后视镜中变得越来越小,最终模糊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尽头。 他缓缓靠进柔软舒适的真皮座椅,闭上了眼睛。帝国贵族Omega少年的躯壳,敌对国度顶尖的军事学院,以及一个身份神秘、权势滔天的“前任”情人…… 这一切看似荒谬绝伦的元素,构成了他新生命的起点。未来的路注定布满荆棘,危机四伏,但同时也充满了无限的可能和挑战。 新的征途,已然悄然揭开了序幕。 第3章 第 3 章 反重力悬浮车平稳地滑入奥克斯军校专属的降落坪,引擎的低鸣几乎微不可闻。车门无声开启,西泽——或者说,希尔·兰德尔——提着一个轻便的行李包走了下来。 “看!是希尔·兰德尔!” “他竟然回来了?特洛伊殿下终于厌弃他了吗?” “啧,还以为他会羞愤得再也不踏进校门了呢……” 漠然的听着周围自以为小声的窃窃私语,希尔冷静优雅的从停稳的悬浮车上走下来。 扑面而来的并非联邦军事基地常见的金属与机油气味,而是一种混合了珍稀花卉芬芳与高级信息素调节剂的清甜空气 奥克斯军事学院,作为帝国最负盛名的顶尖军校,以其独特而严格的双轨制管理模式闻名于世。整个校区虽同处一片巨大的星空基地,却被一道无形的界限清晰地划分为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A区与B区。 A区是alpha和beta所待的校区,严格军事化处理,B区主要是Omega学员与部分身份特殊的贵族子弟(无论第二性别)的专属区域。B区存在的首要目的并非培养战士,而是“保护”与“赋能”。在帝国看来,Omega是珍贵的战略资源(尤其是高匹配度的Omega),需要妥善“保管”并激发其潜在价值,如艺术才能、安抚能力、政治联姻价值。整个区域氛围舒缓、优雅,甚至带着一丝奢华与享乐主义的气息,与A区的肃杀形成鲜明对比。 奥克斯军校B区与其说是军校的一部分,不如说更像一座为顶级Omega与贵族子弟精心打造的奢华生态园区。映入眼帘的是悬浮于空中的透明廊桥,连接着各栋设计极具艺术感、外墙覆盖着活性生态植物的独立宿舍楼。远处,甚至能看到人造日光浴沙滩和恒温水晶泳池的轮廓,几个穿着休闲服的Omega正悠闲地享受着午后时光。 西泽漆黑的双眸冷静地扫过这片与其说是训练场、不如说是度假胜地的环境。与他前世在联邦所经历的、一切以实用和效率为最高准则的钢铁军营相比,这里的奢华程度堪称荒谬。然而,奇怪的是,这种过度的舒适并未让他感到厌恶。毕竟比起那位殿下那座每一寸华丽都象征着占有与控制的冰冷城堡,这里至少拥有“属于自己”的独立空间和名义上的自由。空气里没有那股无处不在的、属于“情人”的、带着强烈压迫感的沉香信息素,让他紧绷的神经得以稍稍放松。 希尔的皮囊确实美丽得具有攻击性,尤其在剪去一头长发后。即便穿着最普通的军校预备生制服,那张融合了东西方优点的精致面孔,牛奶般白皙无瑕的肌肤,以及那双纯黑如墨玉、此刻却冰冷剔透的眼眸,都让他像一件精心雕琢的艺术品,与周围精心布置的环境奇异地和谐,却又因其独特的气质而脱颖而出。 忽略周围传来的各种声音。他凭着记忆,径直走向分配给他的那栋独立宿舍。生物识别锁无声滑开,内部的景象再次印证了B区的超高标准。宽敞的起居室拥有270度的全景落地窗,智能环境系统根据他的进入自动调节至最舒适的光线和湿度,室内甚至配备了小型全息战术模拟舱和顶级体能恢复仪——这些设施,恐怕连许多前线指挥官都无权享用。 “总算有个能安心思考的地方了。”他放下行李,心中最后一丝犹豫也随之消散。西泽已经死了。从今天起,他就是希尔·兰德尔,这个奥克斯军校B区的Omega学员。他将以此身份,在这片敌国的土地上,重新开始。 希尔走到衣帽间,里面塞满了原主留下的奢华服饰——镶嵌着细碎宝石的礼服、丝绸天鹅绒的外套,许多甚至连标签都未剪。这种极度奢侈却毫无实用价值的作风,让崇尚效率的西泽感到一阵无奈。他毫不犹豫地将大部分华服打包塞进回收通道,只留下最基本的几套制服和便服。 简单的梳洗后,他换上一身干净的军校制服,准备去餐厅补充能量。刚才在悬浮车上摄入的营养剂根本不足以支撑这具正处于发育期的Omega身体。 奥克斯军校的中央餐厅是A区B区共用,环境优雅,提供由名厨设计的定制化营养餐食。一进入餐厅,几乎所有目光再次聚焦过来。他剪短了头发、换上了简洁制服的模样,与他过去那种长发华服、努力迎合特洛伊喜好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那种怯懦和讨好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冷冽的、近乎傲慢的平静,反而将他容貌中的美丽淬炼得更加锐利和引人探究。 无视那些几乎要把他钉在原地的视线,西泽径直走向取餐区,拿了一份标准的套餐,因为之前联盟的经历,他对吃食一向要求不高,随便拿了一点就找位置坐下了。 不知究竟是【前任希尔·兰德尔】人缘实在太差,还是其他学生碍于对特洛伊殿下的忌惮,而刻意与他保持距离。总之,眼下这种无人上前攀谈的冷清局面,对现在的希尔而言,反倒是求之不得。 暂且不论他灵魂深处是个二十四岁的成年人,与这群平均年龄不过十七八岁的少年少女本就存在难以逾越的代沟;单是前世长期担任联邦上将的经历,就早已将他淬炼得沉默寡言、惜字如金,开口必切中要害。若要让他勉强自己去模仿原主那种遇事大惊小怪、整日叽叽喳喳的做派,恐怕比让他重新制定一场星际战役的作战方案还要耗费心神。 “美人,就这些够吃吗?”正在他低头吃饭时,一个声音突然出现。 希尔微微扬起一道修长的眉毛,纯黑如墨玉的眸子精准地锁定了主动开口与他搭话的男人,冷静地捕捉到对方脸上那抹带着几分邪气的笑容。 “你不是这里的学生?”希尔的声音冷冽,没有一丝波澜。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个高大健硕得令人过目难忘的男人。他身上那件看似随意的衬衣领口肆意地敞开着,大片饱经日晒的古铜色肌肤毫无顾忌地袒露出来,勾勒出饱满结实的胸肌轮廓以及线条流畅、充满力量感却并不夸张的肌肉群。然而,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他那张脸。 若要用希尔的审美来形容——那是一种堪称“绝色”的、极具冲击力的阳刚之美。不同于记忆中那位“金眸”殿下特洛伊的森冷高贵,也迥异于其兄长谢尔那种俊美尔雅的绅士风度,更非弗兰元帅那般如精密仪器般冷酷完美的模型。他的英俊,是张扬的、怒放的、带着原始野性的粗犷魅力。一双大胆不羁的豹眼炯炯有神,挺直如山脊的鼻梁令人心生嫉妒,薄削的唇瓣、线条锐利清晰的下颌,共同组合成一种浑然天成、令人一见便刻骨铭心的性感。尤其是萦绕在他周身的那股狂浪入骨、邪肆不羁的野性气质,伴随着浓郁且极具侵略性的顶级Alpha信息素——那气息仿佛烈日灼烤过的广袤原野,混合着干燥砂石与顽强荆棘的味道,强势地宣告着他的存在。 一瞬间,一种连西泽自己都未曾预料到的、极其细微的嫉妒感,如同细微的电流般掠过他的心头。 如果……“重生”的选择,能赋予我这样一具充满力量与潜能的Alpha身体,该有多好? 他不动声色地扫过对方那副好到足以令任何性别都为之侧目的完美体格,凭借前世阅人无数的经验,几乎可以立刻断定,此人的身份绝不可能仅是一名普通的军校生。 那男人在清晰地看到希尔正脸的刹那,眼中也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讶异,但随即,那抹放浪不羁的邪气笑容便重新回到他脸上,甚至比之前更浓了几分。 “嗨,”他语调轻佻,带着几分玩世不恭,“美人儿真是好眼色。听说你们这儿的食堂水准不错,我专程过来……尝尝鲜。” “尝尝鲜”三个字被他刻意拖长了音,目光饶有兴味地在希尔精致却冰冷的脸上流连,暗示意味十足。 “是吗。” 希尔对“美人”这个轻浮的称呼几不可察地蹙了下眉。就在对方邪笑着以为他会羞赧、会恼怒、或者至少会有所回应的那一刻,他却只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顺手端起了身旁餐台上已经配好的餐盘,语气平淡得如同在谈论天气。 “那你慢慢享用。” “你……?” 没有与底细不明之人多做无谓纠缠的习惯,希尔全然无视了对方那邪肆笑容瞬间僵在脸上的细微变化,径直端着餐盘,走向一个临窗的、视野开阔的无人之座。他此刻更专注于安抚自己因能量消耗而发出抗议的胃部,准备好好享用这顿迟来的午餐,而不是耗时间在一个莫名其妙的人身上。 第4章 第 4 章 没有与来历不明者多做纠缠的习惯,希尔全然未觉对方邪气面容上一闪而逝的裂痕,径直端着餐盘,走向一处临窗的静谧空位。窗外是精心打理的内庭园林,午后暖阳透过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放下餐盘,将外界的一切窥探与嘈杂隔绝于心,准备专心慰劳自己空乏的肠胃。 A餐的标准配置是金黄酥脆的炸猪排、酱汁浓郁的黑胡椒牛柳和嫩滑的蛋包饭。虽非珍馐美馔,但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卖相极佳。他拿起刀叉,动作自然而流畅,带着一种经年累月形成的、刻入骨子里的优雅。前世的军旅生涯,尤其是担任首席上将的那些年,养成了他对食物近乎苛刻的实用主义态度——进食仅为补充能量,维持机体高效运转。然而,此刻,面对这具年轻身体最原始的饥饿感,以及眼前色香味俱全的食物,一种久违的、纯粹的满足感悄然滋生。疲惫了一整天的神经,在美食的抚慰下,渐渐松弛下来。 他默默地切下一块大小适中的猪排,外层裹粉炸得恰到好处,发出轻微的脆响。刚要将食物送入口中,一道阴影便笼罩下来,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将一个同款的金黄色餐盘“哐当”一声,毫不客气地放在了他对面的桌面上。 紧接着,天蓝色的餐椅被拉开,刚才那个浑身散发着狂浪不羁气息的男人,大喇喇地在他对面坐了下来。他深黑色的眼眸中闪烁着毫不掩饰的、猎人般的兴味,目光如同实质,细细描摹着希尔低垂的侧脸、纤长的睫毛和正在用餐的优雅姿态。 “大美人,”他开口,声音带着一丝玩味的拖腔,那个称呼轻佻得让希尔切牛排的刀尖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你也是这所军校的学生?”尽管从制服上已能判断,但他似乎更想听对方亲口承认。 希尔并不清楚这个男人意欲何为,但他现实而直接的性格,让他懒得在无关紧要的陌生人身上耗费心神。他维持着低头的姿势,专注于盘中的食物,只是极淡地从喉间溢出一个音节:“嗯。” 男人似乎对他的冷淡有些意外,玩味中掺杂了一丝诧异,他指了指希尔肩章上代表预备生的徽记:“哦?只是预备生?” 他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确认。奥克斯军校的B区什么时候藏了这样一位绝色?以他的消息网,竟从未听闻。 希尔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再次给出了一个简短的回应:“嗯。” 语气平淡无波,仿佛对方只是在确认今天是否是晴天。 男人被他这接二连三、惜字如金的反应勾起了更强的兴趣,他身体微微前倾,带着烈阳般燥热的Alpha信息素若有若无地飘散过来:“这个时间就来用午餐,你的期末实战测评已经全部结束了?” 这通常是大考结束后学员才会有的悠闲。 “嗯。” 希尔为对方接连不断的、毫无意义的提问暗自蹙眉,但他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完美地收敛了所有情绪。在尚未完全熟悉环境、摸清各方底细之前,保持必要的低调与忍耐,是他一贯的处事准则。他并不愿因为一个突然出现的、聒噪的Alpha而打破自己预设的步调。 男人放肆而热烈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住对面那个始终埋头于食物、仿佛周遭一切都与己无关的美人。对方那副冷若冰霜、油盐不进的模样,反而激起了他更浓烈的探究欲。他邪美的脸上掠过一丝无奈的哂笑,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试图用更随意的口吻切入:“看来这A餐……味道是真的很不错?” 回应他的,依旧只有一个听不出任何情绪的、单音节字符:“嗯。” 这极致简洁的回应,终于让男人眼底那玩味的笑意加深,混合着几分被挑战的兴奋。他不再急于发问,而是也拿起餐具,开始用餐,但那双深邃的黑眸,却始终没有离开过对面那个清冷如雪的身影。餐厅一角,这诡异而又充满张力的一幕,吸引了不少暗中窥探的视线。 而希尔,则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专心致志地享用着这顿迟来的午餐,仿佛对面坐着的,不过是一团人形空气。 至此,他那些在情场上向来无往不利的搭讪技巧,算是彻底碰了壁。对方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反应,非但没让这男人知难而退,反而像发现了什么极其有趣的新大陆,那张俊美中带着邪气的脸上,玩味的笑容愈发深邃。 是个有意思的美人儿。 他眼珠狡黠地一转,一个带着明显不怀好意心思的念头浮上心头。他抱起双臂,好整以暇地扬起那张放浪不羁的笑脸,用半是玩笑半是认真的口吻说道:“美人儿,我才刚来这边,对校园还不太熟悉。等你用完餐,能不能发发善心,带我到处逛逛,熟悉熟悉环境?” 说吧,就说那个“嗯”。 在心里笃定地想着,甚至已经预演好了对方点头后,该如何进行下一步的“引导”。 男人悠闲地靠在椅背上,准备再次听到那声千篇一律、毫无波澜的“嗯”。 然而,这一次,对面的绝色少年却做出了截然不同的反应。 只见希尔缓缓抬起眼睑,那双纯黑如寒潭的眸子,一眨不眨地、冷静地直视着男人带着戏谑笑意的脸。那目光太过清澈锐利,仿佛能穿透一切伪装,直抵人心。 然后,在男人略带期待的目光中,少年想都不想,清晰而冷淡地吐出两个字: “不能。” “你……!” 男人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一种堪称“偷鸡不成蚀把米”的错愕感让他微微一怔。他设想了无数种回应,或是羞涩的推拒,或是恼怒的斥责,却唯独没料到会是如此干脆利落、不留丝毫余地的拒绝。片刻的愣神后,一股被忤逆的、混合着强烈兴趣的邪火窜起,他几乎被气笑了,咧开嘴,露出一排白森森的牙齿,在灯光下闪着危险的光泽。 “呵……”他低低地笑了起来,声音磁性依旧,却裹挟着丝丝缕缕的危险气息,身体也微微前倾,带来更强的压迫感,“除了‘嗯’和‘不能’之外,美人儿,你就没有别的话想对我说了?” 如果你敢回答“没有”…… 他眼底深处闪过一丝晦暗难明的光,似乎在酝酿着某种更进一步的“惩罚”。 然而,希尔的目光依旧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看着他,再次开口,声音依旧清冷: “有。” “哦?” 男人眉峰一挑,原本危险的气息稍稍缓和,他甚至带点引诱意味地眨了眨眼,不得不承认,自己沉寂已久、觉得一切都索然无味的兴致,已经被眼前这个行为举止完全出人意表的冰山美人彻底点燃了。他原本只是心血来潮,想来这里看看好友口中的“麻烦”是如何狼狈收场,顺便幸灾乐祸一番,却没想到竟会捕捉到这样一只浑身是刺、却又无比勾人的冰雪精灵。看来这趟临时起意的出行,真是有趣得要命。 在男人饶有兴味、充满期待的注视下,希尔漆黑的双眼淡淡地扫过他瞬间亮起的脸庞,然后用一种通知天气般平淡无波的口吻,冷冷地说道: “再见。” 说完,他不再看对方的反应,优雅地扯过一张餐巾纸,轻轻沾了沾唇角,随即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在与这个男人周旋的间隙,他餐盘中的食物早已被高效地“风卷残云”般消灭干净。希尔的注意力从未真正停留在对方身上,他一直在心中精确计算着下一门考试的时间安排。根据记忆,下一门理论课程的考官是被称为“人形智脑”的AI系统,学员可以根据自身准备情况,灵活申请提前或延后考试。 对于拥有前世联邦首席指挥官知识储备的希尔而言,预备生的课程内容简直如同儿戏,毫无难度可言。他不想在这所充斥着无谓纷扰的军校里浪费任何宝贵的时间。他的计划清晰而明确:就在今晚,彻底了结这门课程的理论考核。 希尔面无表情地抓起桌面上那本崭新的《初级星舰动力学概论》,修长的手指甚至没有在书页上多停留一秒,便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半分迟疑,仿佛刚才那段插曲不过是进食时一段微不足道的背景音。 “喂!等一下,你……!” 他……他就这么走了?! 男人脸上那副惯常的、玩世不恭的笑容彻底僵在唇角,如同风化碎裂的面具。他那双原本如同猎豹般炯亮、闪烁着狩猎兴趣的璀璨黑眸,难以置信地眨了眨,视线紧紧追随着那道清瘦挺拔、却决绝得没有一丝回头迹象的背影。 直到餐厅的感应门无声滑开又闭合,彻底将希尔的身影吞没,男人才真正反应过来——自己是真的、彻头彻尾地被无视了。 一股难以言喻的错愕与愠怒交织着涌上心头。以他的身份地位和自身条件,什么样的绝色美人没有见过?温婉的、热情的、高傲的、羞涩的……无论是Omega还是Beta,甚至一些心高气傲的Alpha,在他面前,谁不是或明或暗地流露出几分在意?何曾遇到过这样一位,从始至终都将他视为空气,甚至连敷衍都懒得敷衍一下的? 暂且抛开他那显赫到足以在帝国横着走的家世不谈,单凭他这副堪称完美的皮囊、与生俱来的顶级Alpha魅力,以及刻意散发出的、充满侵略性的信息素,所到之处,何时不是众人瞩目的焦点,收获的爱慕眼神足以汇成星河?可为什么刚才那个仅仅一眼就让他觉得格外顺眼、甚至心生悸动的少年,却能对他这枚活生生、魅力四射的“大帅哥”视而不见?那冷淡的态度,甚至还不如对待餐盘里那两份即将冷掉的A餐来得“热烈”! 这种从出生以来就从未体验过的、彻彻底底的“无视”,像一根细小的尖刺,精准地扎进了他从未受过挫的骄傲心扉,带来一种奇异而新鲜的刺痛感,以及一种更加汹涌的不甘。 “呵……”他几乎是气极反笑,低咒一声,猛地站起身。修长有力的手指烦躁地扒拉了一下额前不羁的黑发,他也紧跟着大步流星地追出了餐厅。他倒要看看,这个冰山美人到底要去哪儿,凭什么敢这么不把他放在眼里! 然而,他刚踏出餐厅大门,还没走出几步,一阵低沉的、极具质感的引擎嗡鸣声便由远及近。一辆线条流畅、通体呈现奢华白金色的加长型悬浮礼车,缓缓自半空中降落,精准而平稳地停在了B区餐厅外的专属泊位上。车身闪耀着低调却不容忽视的金属光泽,彰显着车主非同一般的身份。 车门如同羽翼般无声向上滑开,一名穿着剪裁一丝不苟、价格不菲的深色西服,面容严肃、气质精干的中年男人利落地下了车。他目光锐利地一扫,便精准地拦在了刚走出餐厅大门、正准备离开的希尔面前。 中年男人朝着希尔微微躬身,姿态恭敬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程式化语气,清晰地说道: “小少爷。少爷吩咐,请您即刻返回宅邸,参加今晚举办的家族晚宴。” 第5章 第 5 章 希尔那双纯黑的眼眸冷冷地扫过面前躬身行礼的中年男人。根据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此人名为霍夫曼,确实是兄长谢尔身边最为得力的心腹助手之一,办事干练,深得信任。 只是……家族晚宴? 一丝冰冷的嘲弄掠过希尔的心头。这具身体的身份,在兰德尔家族不是一直被刻意边缘化,被视为【不宜公开的私生子】吗?按照“希尔·兰德尔”过往的记忆,但凡稍有规模的家族聚会,谢尔都恨不得将他藏得严严实实,最好能让所有人都忘记他的存在。这一次,这位精于算计的兄长怎么会突然“良心发现”,特意派人来接他参加晚宴? “那就走吧。”他懒得废话,慵懒而淡漠地吐出几个字,语气里听不出丝毫情绪。 “是。”霍夫曼恭敬应道,侧身为他拉开车门。 等一下,他就是希尔·兰德尔?? 一直跟在西泽身后,目睹了全程的那个陌生男人,黝黑如豹的眼中闪过一丝真正的诧异。他那双璀璨若星的黑眸里,迅速滑过一道异样的光芒,原本因被无视而跌至谷底的心情,竟莫名地豁然开朗,甚至变得愉悦起来。 原来你就是那个传说中的希尔·兰德尔啊…… 邪肆不羁的笑容重新回到他俊美的脸上,带着一种发现猎物的兴奋。他目送着那辆性能卓越的白金色悬浮房车无声启动,迅速驶离。 我们很快就会再见面的,美人儿。 悬浮房车在专用高速通道上平稳而迅捷地行驶。希尔舒适地靠在后座宽敞的软椅上,闭目沉思。 前一世,他虽然也出身于联邦赫赫有名的上将世家,但严苛冷酷的家规,塑造了他自幼刚强坚毅的个性。父亲早逝后,独揽大权、情感疏离的母亲与他极少有深入交流,那个所谓的“家”,并未给他留下多少温暖的记忆。 而这一世所在的家族,情况则截然相反。这个财力雄厚的庞大财阀,枝繁叶茂,关系网遍布帝国各个重要行业和星球。除嫡系本家外,手中握有实权、在政商界崭露头角的旁系成员多达数十位,更不用说那些数不清的远方亲戚和依附者。出生在如此盘根错节、利益至上的家族里,失去了母亲的庇护,又不被身为继承人的兄长谢尔所喜,原主“希尔”在家族中的地位何等尴尬与艰难,可想而知。 希尔揉了揉眉心,将脑海中关于家族纷繁复杂的记忆脉络梳理清晰。既然他已经接管了这具身体,那么过往的屈辱与不堪,就让它随着“前任希尔”的消亡一并成为历史。无论“以前”如何,“以后”将要发生的一切,才是他真正关心和需要掌控的。 想清楚了这一点,希尔心境一片澄明。他从容地调整了一个更舒适的姿势,在房车平稳的行驶中,开始闭目养神,为即将到来的交锋积蓄精力。 不知过了多久,高速行驶的悬浮车开始明显减速,最终平稳地停驻下来。 “小少爷,我们到了。”霍夫曼的声音从前座传来。 西泽缓缓睁开双眼,眸光瞬间恢复清明锐利。他甩甩头,将所有的注意力集中到眼前。 车窗外,一幢规模宏大、呈“品”字形布局的古典府邸映入眼帘。即使通过记忆早已熟知这栋极尽奢华之能事的本家主宅,亲眼所见之下,希尔仍不禁为其精妙绝伦的设计与磅礴气势暗自赞叹。宅邸主体采用洁白如玉的稀有石材雕刻而成,线条流畅优雅,毫无冗长庸俗之感。所有先进的安保与身份识别系统都被巧妙地隐藏在视线死角,即便明知在进入宅邸三公里范围内就已处于全程监控之下,却并不会给人带来戒备森严的压抑感。 完全仿照古地球洛可可风格建造的宽阔门厅前,精致的喷泉分列于大理石阶梯两侧。在暮色四合的天光映衬下,这座坐落于园林最深处的府邸,宛如一座奢美而神秘的宫殿,堪称美轮美奂。 这里,就是希尔·兰德尔名义上的“家”了。 希尔收回打量的目光,面无表情地走下悬浮车。在从府邸大门外一直排列到门厅内的两排仆佣恭敬的注视下,他迈着沉稳的步伐,径直走入大宅。 刚穿过高达二十多米的穹顶拱厅,正准备通过华丽的旋转楼梯前往二楼原主的房间,一道温文尔雅、却带着不容置疑力量的男声从侧方叫住了他。 “希尔。” 西泽扬眉望去,只见一个身材欣长、气质卓然的年轻男人放下手中的文件,从拱厅一侧客厅的沙发上站起身。男人穿着一身剪裁合体的浅色便装,俊美非凡的脸上带着令人如沐春风的温和笑容。然而,西泽锐利的目光瞬间捕捉到,男人那双晶亮的琥珀色眼眸深处,没有半分真正的温度。 这男人即使表现得再温雅,也给人一种被他无形之力牢牢掌控的感觉。 正是兄长谢尔。 “希尔,有空吗?哥哥想和你谈谈。”即使察觉到今天的“希尔”在气质上似乎与往常有所不同,谢尔依旧不以为意地朝他招招手,语气温和,却带着惯常的、不容拒绝的意味。 若是以往的原主,得到谢尔如此罕见的主动召见,恐怕早已像一只受宠若惊的宠物,欢天喜地、迫不及待地跑过去了。毕竟,无论从哪个方面看,谢尔都是一个完美得令人崇拜、值得孺慕的兄长。甚至在结识特洛伊殿下之前,原主内心悄悄倾慕的对象,一直是这位温柔俊美、却对自己疏离冷淡的哥哥。 然而今天…… 希尔漆黑的双眼静静地凝视着面前自信沉稳的男人,半晌,他突然略显无奈地耸了耸肩。 “能让我先上楼换件衣服吗?”他语气平淡地提出要求。 常年的军旅生涯养成了希尔对军服整洁笔挺的极致重视。他可不打算穿着这身好不容易熨烫平整的制服,去听谢尔可能拐弯抹角的训斥或者试探,那纯粹是浪费时间。 再者——他有些无语地瞥了一眼不远处那位儒雅俊逸的“兄长”。即便理智上清楚对方确实是这具身体的哥哥,但以他内在二十四岁的前上将心性,实在不习惯跟一个比自己实际年龄差不了多少的青年上演什么兄友弟恭的戏码。更何况,对方还是屡次暗中漠视、甚至可能间接促成原主悲剧的谢尔。 谢尔眼中极快地闪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诧异,但仅仅是一瞬。对于这个他“看着长大”的弟弟,谢尔自认为了如指掌。他只当希尔又在耍小性子,琥珀色的眸底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厌烦,脸上的温和表情却分毫未变,只是声音里染上了一抹微不可辨的冷意。 “好吧,那你快去快回。” “知道了。”希尔淡淡点头,转身便踏上了旋转楼梯。 按照记忆,原主的卧室就在二楼左侧第二间。虽然心里早有准备,但当希尔推开房门时,还是被室内一片炫目缭乱的景象晃得几乎睁不开眼。 宽敞的圆形前厅四面都是透明的落地窗,地上铺着颜色妖艳刺目的长毛地毯,天花板上悬挂着两盏低矮得几乎要撞到额头的水晶枝形吊灯。房间中央,随意摆放着一尊造型夸张的紫红色丝绒沙发。 前厅左侧,一整排透明的水晶抽屉里,杂乱无章地塞满了从各个星球搜罗来的奇珍异宝、首饰玩物,珠光宝气,却毫无品味可言。前厅右侧,除了一整面墙琳琅满目、各种品牌的香水之外,便是一排排五颜六色、风格怪异、堆积如山的衣服,混乱得如同垃圾场。 希尔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强压下心头涌起的强烈不适。他实在难以想象原主是如何在这种光怪陆离、毫无秩序的环境中生活的。他第一时间关掉了屋内那些散发着紫、蓝、绿交错诡异光线的灯带,开启了自然光感模式。柔和正常的光线洒下,他才觉得昏沉的大脑清醒了一些,仿佛重新“活”了过来。 脱下挺括的军校制服后,身上黏腻的感觉让他决定先清理一下自己。他在那尊巨大无比、造型如同天鹅般的浴缸里迅速冲了个澡,然后费了些功夫,才从那堆夸张怪异的衣服里,勉强翻找出一套款式相对简单、看起来像是“正常人类”会穿的便装换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不慌不忙地整理了一下衣领,神情淡然地慢慢走下楼去,准备迎接与谢尔的“谈话”。 第6章 第 6 章 谢尔依旧站在原处,姿态放松地倚着沙发靠背,指尖轻轻点着扶手上摊开的一份文件。听到脚步声,他抬起头,脸上瞬间重新挂起那副无可挑剔的温和笑容,仿佛刚才希尔那片刻的迟疑和疏离从未发生。 “换好了?”他的语气轻柔,带着兄长般的关切,“这身看起来清爽多了,比那些花哨的衣服更适合你。”他自然地走上前,似乎想如同一位真正关心弟弟的兄长那样,替希尔整理一下并不要领的衣角。 希尔不着痕迹地侧身半步,恰好避开了谢尔伸过来的手,动作流畅自然,像是无意间调整站位。他走到沙发另一侧,坦然坐下,目光平静地迎向谢尔:“哥哥想谈什么?” 谢尔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收回,顺势坐回原位。他脸上的笑容弧度未变,甚至更温和了些。 “没什么特别的事,”谢尔将手边的文件轻轻合上,推向一旁,动作优雅从容,“只是听说你最近在军校的表现……有些引人注目。”他顿了顿,观察着希尔的表情,见对方依旧一副淡漠的样子,便继续用那种令人如沐春风的语调说,“你知道的,希尔,兰德尔这个姓氏意味着责任和眼光。有些无谓的交际,或者……不必要的关注,可能会给家族带来不必要的麻烦。” 他语速平缓,措辞委婉,仿佛句句都是在为希尔、为家族考虑。这番话听起来情真意切,充满了兄长的爱护与责任,若真是那个渴望亲情、懵懂无知的原主在此,恐怕早已感动得无以复加。 “是吗?”希尔淡淡地应了一声,不置可否。他懒得去拆穿这虚伪的温情,只是直接问道,“晚宴有什么需要我特别注意的?或者,我只需要安静地待在角落,像一件被暂时挪出来的摆设一样,直到结束?” 虽然很不耐烦,但现在就跟谢尔翻脸,绝对不是个明智的选择。这具身体现在还尚未成年,作为希尔唯一的合法监护人,用得着谢尔的地方实在是太多了。别的不说,光是不久之后的转校申请书还需要谢尔签字,就足以让希尔让步了。 “希尔,”谢尔的声音依旧温和,“这就是你对待哥哥应有的态度吗,希尔?”完全无法习惯他对自己不理不睬的全新态度,收起了唇畔那抹虚伪的温和,谢尔琥珀色的眼睛不悦的看着他,沉下声来,一字一顿的说。他这个弟弟,到底是什么时候发生变化的?单是为了那个劳什子特洛伊自杀过一次,难道就换了一个人吗?不但视他为无物,居然连说话都开始带有点挑衅了? 虽然早就看到手下的报告,也早就知道希尔这些天在学校中一反常态的优异表现,但谢尔还从未将他的改变真正放在心上。 身为兰德尔财阀的总裁,每天需要他做出的决策,关注的事件实在是太多了,对于这个他并不喜欢,甚至还在他二十岁生日那年,偷偷向他告白过的弟弟,谢尔完全没有多余的兴趣跟心情在他身上分心。 黑眸静静的注视着面前典雅、貌美男人,虽然经过刚才那一幕跟这具身体之前的记忆,希尔早就不指望自己还能跟谢尔【摒弃前嫌】了,甚至就目前而言,能跟谢尔保持着互相不干涉的关系对他才是最好的选择。但……谢尔那张王子般,用“俊美”二字都不足以形容的脸,看在希尔眼中,却令他原本极少有波动的麻木心情,开始莫名的火大。心里头不住往外涌现的无名怒气,让希尔也冷下声音。 “在询问别人的态度之前,该先检查自己,我不认为对一个从未将我当做是弟弟的哥哥,需要保持恭敬。”“你……”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这么伶牙俐齿的? 琥珀色的双眼,一寸寸逡巡着面前少年的脸,想要从中找出令他改变的端倪。无视他洞悉人心的眼神,希尔飞快的咬了咬唇,暗自懊恼。刚才,他怎么就没有像之前一样良好的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呢?重重的在心中给自己记了一笔,为了防止自己再说出过激的字句,让自己跟谢尔的关系完全陷入不可修复的境地当中,希尔耸耸肩,抢一步说道。“没事的话,我先上楼了。” 不等谢尔同意,不想再跟他继续单独相处下去的希尔,就迈开步伐,回到二楼自己的房间。琥珀色的双眸注视着离开的身影,谢尔突然对站在一边的中年助理,发出一个平直的声音。 “你马上去调查一下,二少爷这三个月来的详细行程。包括详细的医疗记录、DNA检验报告,以及在学校当中的视频讯息。我要知道,在他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好的,总裁。” 布置完了这一切,谢尔冰凉且毫无温意的脸上,才重新恢复了春风拂面的温和。看来他要重新花点时间了解、了解他这位改头换面的弟弟了。 另一边,刷——刷——刷—— 密集、冰冷的水流不间歇的冲打在希尔那头柔顺、细碎的发丝上足足有十分钟之久,“哗啦”的一声从水流中抬起脸,希尔懊恼的甩了甩终于清醒下来的头。烦躁的一拳打在浴室坚固、结实的玻璃墙上。他这是怎么了?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却无法完全洗去残留在神经末梢的那一丝陌生的躁动。刚才与谢尔对话时,那股几乎不受控制地涌上心头的怒气,对希尔而言,是前所未有的体验,更是一种需要被严肃审视的“失态”。 在战舰上将的职业生涯中,任何一丝头脑发热、意气用事的决策,都可能将整支舰队乃至所属星域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因此,绝对的情绪控制,是刻入他骨髓的本能,是比呼吸更基本的职业准则。他无法原谅自己,竟会在谢尔——这个名义上的“兄长”——面前,出现一瞬间的情绪堤坝的裂痕。 是因为这具身体残存的本能吗? 他抬起眼,面无表情地注视着淋浴间对面那面巨大的三维落地镜。镜中映出的少年,黑发湿漉漉地贴在额前,水珠沿着精致却难掩青涩轮廓的脸颊滑落。这张属于“希尔·兰德尔”的脸,他早已看惯,但此刻,他却试图穿透皮囊,直视那可能潜藏在血脉深处的、属于原主的条件反射般的情绪烙印——对谢尔那份复杂的、混合着畏惧、渴望关注又怨恨其冷漠的……执念? 如果这个推测成立,那么…… 他伸手抓起一旁厚实的墨绿色羊毛浴巾,用力擦拭着头发,动作带着一种下定决心的果断。消极逃避,从来不是他西泽的风格。如果谢尔的存在确是一剂能引动这具身体失控的催化剂,那么他需要的是制定对策,而非无谓的焦虑。 对策很清晰,在站稳脚跟、彻底压制这具身体的本能之前,尽量减少与谢尔不必要的正面接触。若无法避免相处,则需格外警惕,像监测星舰能量护盾一样,实时监控自己的情绪波动,严防死守。 至于其他潜在问题……希尔冷静地想,在情报不足的情况下,过度筹划反易自缚手脚。与其现在就如临大敌般焦虑,不如暂且“走一步,看一步”,根据事态发展再行调整策略。他拥有的意志与经验,若连一具少年身体残存的惯性都无法驾驭,那才是真正的笑话。 绝不能被这具躯壳的年龄和过去所“同化”。 想通了这一点,盘踞在心头的些许困扰和沮丧随之消散。他轻轻吁出一口气,仿佛将不属于自己的杂质一并排出体外。 就在这时,楼下大厅隐约传来了悠扬的古典乐声,如同无形的丝线,蜿蜒攀上楼梯,提示着楼下的喧嚣。看来,那场名为“家族晚宴”的社交剧目,已经悄然拉开了帷幕。 希尔将浴巾随手挂好,最后看了一眼镜中的少年。那双黑色的眼睛里,先前的波动已彻底平复,只剩下深海般的冷静与坚定。 他整理了一下身上那套勉强合乎礼仪的便装,推开浴室门,朝着楼下的灯火通明与暗流涌动,迈步走去。 第7章 第 7 章 流光溢彩的宴会厅内,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信息素调节剂与陈年佳酿混合的馥郁气息。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的光芒,映照在绅士们笔挺的礼服与淑女们摇曳的裙摆上,营造出一派帝国上流社会特有的奢靡与浮华。然而,在这片和谐的表象之下,暗流涌动的窃窃私语,往往比公开的宣言更能揭示真实的波澜。 宴会厅相对僻静的东南角,几名身着华丽礼服、佩戴着家族徽章的兰德尔家旁系子弟,正围成一个小圈,看似随意地交谈着,他们的音量控制得恰到好处,既能确保彼此听清,又足以让附近经过的“有心人”捕捉到关键信息。 “听说了吗?北部边境星域,诺顿走廊那一带,战云密布,恐怕烽火又要重燃了。”一个瘦高个、有着浅棕色头发的年轻Alpha抿了一口杯中金黄色的酒液,故作深沉地开了口。他的信息素带着一丝辛辣的木质调,显示出他正处于某种亢奋状态。 “什么?”旁边一个略显富态、戴着金丝边眼镜的Beta立刻接话,脸上堆满了恰到好处的惊讶,“不是才签订了为期半年的停战协议吗?墨迹都还没干透呢!联邦那些信奉军国主义的疯子,难道就如此不把星际公约放在眼里?”他的声音里带着帝国贵族惯有的、对联邦的轻蔑。 “哼,契约?”第三个开口的是个眼神精明的Omega,他把玩着手中的琉璃杯,嘴角噙着一丝冷笑,“在绝对的利益面前,契约不过是废纸一张。况且,我得到消息,联邦那边最近可是出了件‘大事’——他们那位号称‘军神’,让帝国舰队屡屡吃亏的天才上将西泽,一周前,在一次边境巡航中遭遇意外,殉职了。”他刻意顿了顿,环视一圈,满意地看到同伴们脸上露出的惊诧,“在这种时候,联邦难道不该举国哀悼,暂停一切军事行动吗?” 最先开口的瘦高Alpha立刻神秘兮兮地压低声音,尽管脸上幸灾乐祸的表情几乎掩饰不住:“嘿,问题的关键就在这儿!据我在军部的消息源透露,这次极力主战、推动重启战端的,不是别人,正是联邦三大元帅之一的弗兰!那位有着‘战争皇帝’之称的狠角色,他的脾气和作风,诸位想必都有所耳闻。他这分明是想用我们帝国舰队的鲜血和失败,来祭奠他那位陨落的天才爱将呢!这怒火,怕是快要燎原了。” 嗯,这倒确实像是弗兰那家伙会做出来的事。 希尔端着一个盛放着少量精致点心的白釉瓷盘,面无表情地从这三人身边经过,心中冷冷一哂。对于弗兰——这位前世与他亦敌亦友、作风强硬如钢铁、信息素都带着硝烟与熔铁气息的顶级Alpha同僚,他自认为了解至深。用敌人的惨败和鲜血来告慰亡魂,平息怒火(或者说,填补因失去强大对手而产生的空虚与躁动),确实是弗兰一贯的风格,简单、直接,且充满威慑力。 他纤长的手指微微收紧了一下瓷盘边缘,随即迈开脚步,打算尽快离开这衣香鬓影、人声鼎沸的大厅中心。尽管灵魂已经更换,但这具身体对嘈杂环境的本能排斥,以及许多根深蒂固的个人习惯,并非一朝一夕就能彻底改变。其中最显著、也是最令他困扰的一项,便是他对人多、喧闹场合那种几乎源于生理性的厌恶。 前世,作为联邦首席上将,手握重兵,他无论出现在何种场合——无论是庄严的军部会议,还是奢华的庆典晚宴——都无可避免地成为全场瞩目的绝对焦点。那些交织着敬畏、崇拜、嫉妒,乃至暗藏爱慕的复杂目光,以及旁人与他交谈时那份小心翼翼的、仿佛蒙受恩赐般的荣幸感,都像无数细密的丝线,缠绕得他喘不过气,烦不胜烦。他渴望的是指挥中心的绝对冷静,是战舰引擎的轰鸣,是战略星图上的运筹帷幄,而非这种虚伪应酬下的关注。 而这辈子,顶着“希尔·兰德尔”这张过分精致、甚至堪称秾丽的皮囊,更是平白惹来了无数他避之不及的麻烦。希尔并非毫无审美观念的木头,他比任何人都更清楚,这张融合了东西方优点、眉眼如画、肤白如瓷的面孔,对于Alpha乃至部分Beta而言,具有何等致命的吸引力,尤其是在他如今Omega身份的信息素催化下,这种吸引力往往伴随着强烈的占有欲和侵犯性。 前世,他至少还拥有至高无上的权柄和身为S级Alpha的强悍实力作为无形屏障,让那些心怀不轨者再如何疯狂,也不敢过于造次,目光多少会有所收敛。但这一世,“希尔”只是个身份尴尬、无依无靠、连信息素都显得柔弱可欺的Omega私生子。在那些自恃身份高贵的帝国权贵眼中,他更像一件美丽的、可以随意评头论足甚至意图染指的玩物。 任何地位稍高的人,都可以用那种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与贪婪的目光肆意打量他,这让他感觉如同置身于黏稠的沼泽,浑身不适,因此更加不愿暴露在众目睽睽之下。 “啧,说起来,”那个富态的Beta突然用更加猥琐的语气加入了话题,他勾了勾小指,发出暧昧的低笑,“那位已故的西泽上将,虽然是个强大的Alpha,但听说也是个难得一见、风姿卓绝的美男子呢?你们说,弗兰元帅这次反应如此激烈,会不会跟他和西泽之间,其实是那种……嗯嗯嗯……不可言说的关系?”他挤眉弄眼,试图引发共鸣。 【嗯嗯嗯】?这算是什么见鬼的形容? 希尔的脚步再次不受控制地顿住。听到旁人用如此轻佻、污秽的语气议论前世的自己,甚至编排他与弗兰之间纯粹的战友情谊,一股无名火隐隐从心底窜起,让他不禁危险地眯起了那双凛冽如寒星的黑眸。这种被冒犯的感觉,既来自对自身清誉的维护,也源于对已故战友弗兰名声的无端玷污。 “呵呵呵,这谁说得准呢?”那个精明的Omega立刻会意地奸笑起来,声音像是毒蛇滑过草丛,“Alpha和Alpha之间,虽然通常竞争激烈,但也保不齐有特殊癖好嘛。我可听某个在联邦军部有点门路的朋友说过,虽然同为顶级Alpha,但他们俩的关系啊,可比普通同僚亲密得多!有人曾信誓旦旦地声称,亲眼看见那位素来冷面冷心、不近O色的【战争皇帝】弗兰,在某次军事会议后的清晨,是从西泽上将的私人卧室里,大大方方、神态自若地走出来的!至于前一晚,他们两位联邦的顶梁柱,关起门来……嘿嘿嘿,深入‘探讨’了什么国家大事,那就请诸位自行发挥想象了!” “……” 这就是窃听“自己”八卦的下场? 希尔几乎要气极反笑,强忍住翻白眼的冲动。这些满脑子废料、终日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难道以为人人都跟他们一样,生活中只剩下这些龌龊不堪的臆想了吗?弗兰和他,是经历过无数次生死考验、在战场上能将后背完全托付给彼此的战友,也是彼此最敬重的对手。他们之间的关系,是超越性别的纯粹默契与惺惺相惜,容不得半点污蔑。他彻底失去了听下去的兴致,只觉得留在这里多一秒都是对智商的侮辱,端着盘子准备大步离开这个是非之地。 前世,在军校时期就与他志趣相投、后来共同晋升至联邦军队顶层的弗兰,是他贫瘠的私人社交圈中,为数不多可以真正称为“朋友”的存在。两人同样冷酷寡言、不近情爱,无论对象是Omega还是Beta,的性格,以及长年形影不离的共事经历,确实引来了不少无聊人士对他们关系的捕风捉影和恶意揣测。但当时的西泽,身为联邦上将,肩负着亿万光年防线的安危,向来懒得在这种毫无营养的流言蜚语上浪费半分精力。他只将“弗兰从他房间过夜”之类的说法,统统归咎于好事之徒的凭空捏造和低级趣味。 然而,他刚走出没几步,甚至还没来得及找到理想的清净角落,一只保养得宜、骨节分明、戴着枚硕大蓝宝石戒指的手,便不由分说地拦在了他的面前,也阻断了他的去路。 “哎呀!瞧瞧这是谁?这不是我们美丽动人的小希尔吗?真是意外的惊喜!你怎么突然回来了?是奥克斯军校放假了吗?” 一个带着夸张惊喜意味、略显轻浮油腻的男声骤然响起,打破了希尔周遭短暂的宁静。希尔抬起眼,一个穿着骚包无比、近乎刺眼的亮粉色丝绒礼服、金色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的年轻男人,正一脸“偶遇”的狂喜注视着他。男人五官还算端正,但眉眼间流转的轻佻和那份刻意释放、带着甜腻花香调的Alpha信息素,让希尔本能地感到不悦,几不可察地蹙了蹙俊秀的眉头。 只花费了极短的时间在脑海中搜索原主的记忆碎片,希尔就确认了这个男人的身份。 “亚伦表哥。” 如果这具身体残留的记忆没出错的话,眼前这位亚伦表哥,他最为“著名”的身份,却是原主“希尔·兰德尔”最执着、最狂热,也最令原主厌烦的追求者之一。希尔感到些许懊恼的是,自己刚才居然因为分神去听那些无聊八卦,而没能提前察觉到这个巨大麻烦源的存在,并及时规避。 “噢!我亲爱的希尔!我的小美人!”亚伦见今天的“希尔”没有像往常那样,一见面就对他横眉冷对、恶语相向,甚至没有立刻转身走开,那双深绿色的、如同名贵猫眼石般的眼睛里,几乎瞬间迸发出惊喜若狂的光芒,连周身那股甜腻的Alpha信息素都因为极度的兴奋而控制不住地微微荡漾、浓郁了几分。 “仁慈的诸神在上!这一定是命运的安排!早知道你今天会像坠落凡间的星辰般降临于此,我一定会推掉所有事务,专程为你去帝国皇家温室,挑选一束最新鲜、最娇艳、最能代表我炽热真诚爱意的红玫瑰!亲爱的,请你相信,只有那沐浴着晨露、如火般燃烧的玫瑰,才配稍稍衬托你万分之一的无双美貌!” “……”希尔的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费了很大力气才维持住面部表情的平静,最终只是从喉咙里挤出一个干巴巴的词:“……谢谢。” 如果是原主那个被宠坏、脾气暴躁的小少爷,此刻恐怕早已竖起眉毛,用他那贫乏又恶毒的词汇库,将这位言行举止都透着一股夸张戏剧感的表哥骂得狗血淋头、颜面扫地了。 但西泽不同,他前世多年身居高位所养成的、刻入骨子里的教养与克制,让他根本无法将那些粗俗不堪的辱骂脱口而出。况且,他冷静地搜索记忆发现,亚伦除了纠缠得比较紧、言行比较令人不适之外,似乎并未对“希尔”造成过实质性的伤害。 相反,记忆中隐约显示,亚伦与那位精于算计的兄长谢尔关系明显不睦,甚至存在竞争。这一点,在希尔目前“敌人的敌人或许可以暂时观察利用”的战略思路下,甚至算是一个微小的“优点”。因此,秉持着不主动树敌、静观其变的原则,希尔并不打算立刻让亚伦下不来台。 “呃……那个,我亲爱的希尔,”亚伦敏锐地察觉到希尔今天异乎寻常的“好脾气”,他转动着精明的眼珠,趁机凑近了一些,压低声音,用一种充满试探和期待的语气问道,“我听说……当然,我只是听一些人在传!说你……你和那位尊贵的特洛伊殿下……最近,是不是分开了?这是真的吗?”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小心翼翼的希冀,仿佛在等待一个至关重要的判决。 特洛伊? 这个陌生的名字让希尔凛冽的黑眸中,极快地闪过一丝难以捕捉的疑惑。他下意识地微微偏过头,脸上露出一丝真实的、不带掩饰的诧异。是这具身体混乱记忆里那个所谓的“金眸情人”、帝国殿下的名字吗?记忆碎片太过模糊和庞杂,他一时无法将这个名号与具体的人物对应起来。 然而,他这略带困惑的、与往常那种或痴迷或暴躁截然不同的细微表情,落在一直紧紧盯着他的亚伦眼中,却产生了奇妙的、甚至是颠覆性的化学反应。亚伦直接看呆了,他痴迷地凝视着希尔那张绝美却生动而真实的表情。今天的希尔,似乎格外不同,一种难以言喻的高贵、疏离和由内而外散发的冷冽气质,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他的目光,让他更加心醉神迷,无法自拔。 “等等!希尔!诸神在上!宇宙星辰作证!”亚伦像是突然发现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秘密,猛地瞪大了那双深绿色的眼睛,声音因为极度的震惊和不可思议而不自觉地拔高了八度,尖锐得甚至瞬间压过了大厅中悠扬的背景乐章。 “你……你刚才那表情……你该不会是……已经忘了特洛伊殿下是谁了吧?!我亲爱的!我的小美人!我从来都不知道,你对待感情竟然是如此……如此拿得起放得下、如此洒脱不羁的一个人?!” 他这夸张无比、近乎滑稽的惊呼,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巨石,瞬间吸引了宴会厅内几乎所有宾客的目光。正在舞池中翩跹起舞的伴侣、在长桌旁低声交谈的政要、在休息区品酒寒暄的名流……所有人都纷纷停止了动作,不约而同地、带着万分惊讶和探究的神情,齐刷刷地朝着他们这个骤然变得无比瞩目的角落看来。 无数道目光,好奇的、玩味的、震惊的、鄙夷的……如同聚光灯般打在希尔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上。一瞬间,他再次成为了整个宴会厅无声的焦点。 第8章 第 8 章 “特洛伊是谁?我为什么非记得他不可?” 希尔无言地揉了揉眉心,空气中弥漫的杂乱Alpha信息素让他这个Omega本能地感到烦躁。成为全场焦点更让他萌生出用蛋糕堵住亚伦那张大嘴的冲动。偏偏这“罪魁祸首”毫无自觉,仍试图“启发”他。 “诸神啊!希尔!你居然忘了?”亚伦不敢置信地低呼,随即压低声音,“特洛伊殿下!国王的独子,帝国最尊贵的Alpha!你们之前……不是在一起过吗?”他小心翼翼地观察希尔的反应,生怕触怒这个看似不同往日的Omega。 (原来特洛伊就是那个“Alpha情人”。) 希尔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既为自己的迟钝尴尬,也为前任那些肉麻称呼感到汗颜。更让他不适的是,随着这个话题,周围几个Alpha投来的目光中带着明显的好奇与打量,仿佛在评估一个与皇室Alpha有过纠葛的Omega的价值。 “所以……你们真的分手了?”亚伦趁热打铁地追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对。”而且是永久性的。希尔坦然摊手,面不改色地搬出模板:“信息素契合度低,性格不合,人生目标迥异。经协商,和平分手。”他刻意提到了ABO世界最常用的分手理由之一。 廊柱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轻笑。原本打算斥责两人的谢尔停下脚步,饶有兴致地继续聆听。他这个“弟弟”如今连分手理由都说得如此官方了? “这简直是我今年听到最好的消息!”亚伦兴奋得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的信息素,那甜腻的花香调让希尔几不可察地蹙眉。“听着,希尔,这绝对是你最明智的决定!我和特洛伊同在皇家军事学院,再清楚不过——他根本是个风流成性的Alpha!仗着身份和顶级的信息素,身边Omega换得比换衣服还勤!才和你分手,就和指挥系一个新来的Omega打得火热,实在过分!” 亚伦的措辞刻意突出了特洛伊作为Alpha的“劣迹”,试图强化希尔作为“被辜负的Omega”的立场。 “确实过分。”希尔冷淡地附和。尽管恩怨已随前任的消亡而勾销,他仍为这具身体的原主感到不值——一个Omega在ABO阶级分明的社会里,轻易地被一个顶级Alpha玩弄于股掌之中。 “那我……”还未等亚伦说完,看出他意思的希尔就赶紧说自己有点头痛,想休息一会儿,然后赶快离开了这一片。反正宴会跟他也没有什么关系,他不过是个摆放好看的吉祥物。 身后,亚伦还准备继续跟上,在看到谢尔出现并尾随者希尔上楼后,只能不甘心的继续跟其他人交流。 夜晚—— 额角传来一阵闷痛,希尔揉着太阳穴,残留的睡意如潮水般再次涌上。被汗水浸湿的T恤黏在皮肤上,带来强烈的不适感,空气中还残留着昨夜宴会上各种Alpha信息素混杂的味道,让他这个Omega本能地感到烦躁。他迷迷糊糊地扯掉这件充当睡衣的短袖,赤着上身钻进柔软的被褥。 昨晚的家族晚宴上,因为他承认和特洛伊的分手关系,部分alpha开始蠢蠢欲动,那些或试探或侵略的Alpha信息素如同无形的网,让希尔的Omega体质感到格外疲惫。或许是见他脸色确实不佳,谢尔难得善心大发,吩咐秘书替他向级任老师请了上午的假。想到第二天只有一场无关紧要的测验,并无正课,希尔便没有推辞。 "嗯……"他闭着眼,在散发着典雅清香的被单里无意识地挪动,直到手臂触到一具温暖而柔韧的"抱枕"。更令人安心的是,这"抱枕"散发着一种清冽的雪松气息,跟他之前的信息素味道有点相似,虽然是alpha信息素,却奇异地不带侵略性,反而让他这个Omega感到莫名的安心。喉咙里发出一声满足的咕哝,他下意识地将其往自己怀里狠狠一拽,毫不客气地将整个身子埋进"抱枕"的怀抱,甚至一条腿也理所当然地架了上去,后颈的腺体无意识地在对方颈间轻蹭,寻了个最舒适的姿势,心满意足地重回梦乡。 昨夜他实在太累,半梦半醒间捞到这片带着安抚性信息素的热源感觉实在太好。Omega的身体本能地记忆着那份令人安心的气息,驱使他无意识地贴近,全然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探究这个让他倍感舒适的"抱枕"究竟是何物。 "呵。” 头顶传来一声极轻的、带着气音的低笑。谢尔能感受到怀中Omega无意识的亲近,那细腻的后颈在自己下颌处轻蹭,带来一阵微妙的触感。 (怎么会变成这样?) 谢尔垂眸,琥珀色的眼中漾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莞尔,注视着怀中猫儿般蜷缩的Omega少年,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作为一个顶级Alpha,他从未允许任何Omega如此靠近自己的私密空间。 昨夜他睡得正沉,卧室门被悄无声息地推开,一道纤细的身影摸黑闯入,极其自然地霸占了他大半张床。起初,谢尔只是心中冷笑。毕竟,"希尔"作为Omega对他这个顶级Alpha投怀送抱早已不是新鲜事。才刚对他有所改观,转眼又故技重施,这认知让谢尔心底刚消退的厌弃再次翻涌,甚至更胜从前。 (果然,之前那副冷清倨傲的模样,都是装出来的吧?) 险些被他"骗"过的感觉,让谢尔眸光转冷。他按兵不动,冷眼旁观,想看看这个Omega接下来还有什么伎俩。谁知等了半晌,等来的却是少年一个翻身,恶狠狠地卷走了大半被子。希尔那横七竖八的睡相,险些将谢尔挤下床去。 "喂!你是故意的?"他没好气地坐起身,正欲将这个扰人清梦的Omega摇醒。指尖刚触到对方后颈细腻的肌肤,那里的腺体微微发烫,让谢尔的动作顿了一瞬。就在这时,睡梦中的希尔猛地一拽! 咚——谢尔猝不及防,被拉得重新倒回床上。更离谱的是,将他当作人形抱枕的少年,还不满地在他背上捶了一记。 "什么破抱枕...这么硬..."即使那一拳力道不轻,谢尔也发誓,那句含混不清的咕哝,他绝对听得一清二楚!这Omega居然敢嫌弃一个顶级Alpha的身体? "你……"一连串诡异的状况让谢尔哭笑不得。直到少年像只紧抱桉树的无尾熊,彻底缠住他,发出均匀绵长的呼吸,他才确定,这家伙是真的睡熟了。而且,作为一个Omega,居然能在陌生Alpha的床上睡得这么沉? 心底那点莫名的纵容,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允许一个Omega睡在自己床上,这件在以前想来都觉荒谬的事,此刻竟未引起预想中的厌烦。或许是因为他最近的变化……总之,谢尔对这位他从未正眼打量过的"弟弟",生平第一次,生出几分探究的兴趣。 借着窗外熹微的晨光,谢尔第一次仔细端详枕边人的睡颜。作为一个Omega,希尔确实拥有令人惊叹的美貌。完全继承了母亲明艳的骨相,又不知混入了何种神秘血统,少年拥有堪比初雪的细腻肌肤和墨玉般乌黑的发丝。长而浓密的睫毛如蝶翼栖息,掩去了那双清醒时常带着疏离与冷静的黑眸,平添几分无害与稚气。鼻梁挺秀,其下蔷薇色的唇瓣随着呼吸微微开合,仿佛无声的邀约。后颈的腺体在晨光中泛着健康的粉色,显示这是一个正处于最佳状态的Omega。 谢尔眸色微深,属于顶级Alpha的本能让他对眼前这个毫无防备的Omega产生了一种微妙的占有欲。 曾几何时,正是这张过分精致的脸,让他一见便想起母亲对父亲的背叛,想起那段不堪的过往。加之希尔幼时作为Omega却不知分寸地黏人,动辄哭闹寻兄,更让他烦不胜烦,从未给过好脸色。 但现在,这个Omega似乎真的不一样了。 少年温热的呼吸轻拂在他的颈侧,带着Omega特有的、清甜如蜜的信息素气息。那双紧紧环抱住他腰肢的手臂,传递着毫无防备的依赖感。这一切,竟让谢尔破天荒地心生一丝罕见的柔软。鬼使神差地,他抬起手,修长的指尖下意识地探向少年微启的、蓄薇色的唇瓣……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份柔软的刹那—— 那双紧闭的黑眸,“唰”地一下睁开了。 浓密的长睫扬起,露出一双初醒时带着些许迷蒙、但迅速转为清醒和锐利的眼睛。希尔怔怔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那张属于谢尔的俊雅面容,以及那根悬停在唇边、意图不明的手指,纯黑的瞳孔深处飞快地掠过一丝极致的诧异与警惕。 谢尔……? 大脑还未来得及分析这超乎寻常的亲密距离意味着什么,身体已经先于意识做出了反应——那是历经战场洗礼后根植于本能的防御机制! 一条白皙修长、却蕴含着不容小觑力道的腿,如闪电般凌厉弹出! 半秒之后—— 砰咚——! 一记干净利落、角度刁钻的左旋踢,结结实实地命中! 猝不及防之下,谢尔甚至没能完全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那股巧劲直接从床上踹了下去,重重摔落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一声闷响。 寝室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 只有空气中,那原本温和交织的雪松与清甜信息素,骤然间变得紧绷而充满对峙。 第9章 第 9 章 希尔迅速将制服外套套上身,一边系着扣子,一边冷眼扫向床下正揉着腰际、面色铁青的谢尔。 “你这是在做什么?”他声音里淬着冰,“一大清早,Alpha的本能就压抑不住了?” “本能?” 谢尔几乎要气笑了。长这么大,还从没人敢用这种词形容他——特别是出自这个曾屡次对他信息素产生可悲反应的Omega之口。 “记清楚,”希尔不理会他的反应,拿起扔在一旁的睡袍冷冷起身,“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再踏进我的卧室半步。”说完便朝浴室走去。 “等等!” 谢尔猛地站起,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怒极反笑:“你睡醒了?看清楚了,这到底是谁的卧室?” 希尔蹙眉,漆黑的瞳孔终于定神环顾四周。 室内的确不同。象牙白的基调,雅致的瓷器摆件,采光极好的落地窗…处处彰显着低调的奢华,与他那间被原主堆满杂乱物品的房间截然不同。 “这里是?” “我的卧室。” “原来如此。”希尔面无表情地点头,在谢尔以为他会道歉时,却听他不紧不慢地补充道:“难怪昨晚睡得不好,做了整晚噩梦。” 噩梦?! 谢尔指节捏得发白。很好,希尔,你真是长本事了。 “既然醒了就快去准备。”谢尔转身朝门外走去,声线恢复一贯的冷静,“晚上放学在校门口等我,别乱跑。赵老爷子三百岁寿宴,你跟我一同出席。” 不等希尔回应,他已摔门离去。 希尔静静看着门的方向,不在意地扬了扬眉。 “知道了。” … 帝国首都星最核心、最繁华的都市,也被那些看不惯其奢靡生活的人们戏称为“白金色牢笼”。整座城市被一个巨大的椭圆形透明穹顶笼罩——这是由最先进的无机质材料构成的“纯净大气”系统。穹顶外部散发着柔和而永恒的白金色光芒,让这座城市如同镶嵌在星球上的夜明珠,在太空中熠熠生辉,昭示着帝国不朽的繁荣。 作为全帝国乃至星际联盟最大的商业金融中心之一,这里汇聚了来自四面八方的权贵巨贾、政客名流。就连帝国国王也将他那座闻名遐迩的“夏宫”建造于此,为这座将“后现代主义”发挥到极致的巨型城市平添“王都中的王都”的殊荣。 希尔戴上后座的无线耳机,电子歌手嘶声力竭的摇滚乐在耳中轰鸣,但他的目光却静静投向了窗外。这座城市由完全悬浮在半空中的流线型建筑组成,空中车道如光带般交织。前世虽对这座“白金牢笼”早有耳闻,但军务繁忙的他从未有机会亲临;这一世虽重生于此地,却也只在固定路线往返,对这座城市仍谈不上熟悉。 随着悬浮车驶入购物区,希尔原本平淡的注意力不禁被街道两旁琳琅满目的全息橱窗和悬浮商品展示所吸引。各式商家打出的霓虹促销旗帜与来自各个星系的奇特商品,让上一世埋首公务、鲜少闲暇逛街的希尔,心情也随着热闹的市井气氛微微松动。 “小少爷,我们到了。” 车辆平稳减速,最终停在一幢设计极简、光线通透的高级定制服装店前。希尔认出这里——印象中,这是谢尔最青睐的店铺,他的许多西装和便服都出自此处。 “欢迎光临。” 一位身着干练制服的女店员彬彬有礼地为希尔拉开车门。瞥见车头上的兰德尔家徽,她立刻展露出专业的微笑。 “您是希尔少爷吗?” “嗯。” “请随我来,谢尔少爷已等候您多时。” 希尔点头,跟随女店员穿过宽敞明亮、陈列着未来感服饰的前厅,来到专为VIP准备的休息室门前。 叮—— “谢尔少爷,老板,二少爷到了。”女店员轻触室内通话器,柔声通报。 “请进。” 片刻后,一道陌生的男声响起,闭合的门缓缓滑开。 希尔黑眸微眯——匆匆叫他前来,却半晌才应门? 不等门完全开启,他已推门而入。 室内光线昏暗。 房间光线昏沉,雪松味Alpha信息素在空气中弥漫。谢尔修长的身躯横陈在黑色长榻上,手臂搭着前额,似是沉睡已久。榻边坐着个相貌清秀的年轻男子,衣着低调却考究。从他身上散发出的淡雅白茶气息,是个典型的Omega。 任谁都能看出这两人姿态暧昧。omega双手撑在榻边的距离,早已超出正常社交范畴。 “他怎么了?”希尔冷声打断这幕。 “嘘——他睡着了。”omega蹙眉,声音轻柔却带着被惊扰的不悦。 这时谢尔动了动,揉着眉心坐起。“…希尔?” “嗯。” “谢尔,你再歇会儿,二少爷的衣服交给我吧。” “不必。”谢尔摆手,雪松信息素随动作微漾,“兰特,开灯。” 灯光骤亮。三排衣架被推出,上面挂满色彩扎眼、缀满浮夸装饰的服装——活像Omega特殊时期求偶用的演出服。 “二少爷请挑。”兰特笑得纯良无害。 希尔扫过那些衣服,眸光变冷。若说从前是原主品味差,那这些“精心”搭配,分明是存心要让他当众出丑。 “没喜欢的?”谢尔揉着额角,“选素色。赵老爷子受不得刺激。” 果然。 希尔指尖微微一滞,心底冷笑。果然不是谢尔授意。 那他可就不必再顾忌什么了。既然有人存心要让他难堪,他倒要看看,最后难受的会是谁。 他抬起眼,目光轻飘飘地落在一旁难掩得意的兰特身上,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 毕竟,他可从来不是一个甘心任人欺辱的人。 兰特我见犹怜地凑近,白茶信息素甜腻得发慌:“这些可都是按您从前喜好选的…… 然而,只见少年那张冷冰冰,冰封般的脸上,竟突然如春风解冻般绽开一抹清丽夺目的甜笑。 少年甚至没多看兰特一眼,亲昵地绕过宽大的书桌,走到端坐于主位的谢尔身后。他没有像兰特那样保持着谨慎的距离,而是极其自然地俯身,手臂越过沙发靠背,撒娇般用指尖勾住了谢尔熨帖的西装衣袖,轻轻晃了晃。 他仰起脸,看向谢尔线条冷硬的下颌线,声音又软又糯,带着毫不掩饰的亲昵。 “哥哥,我也要订一套和你一样的。要让人一眼就看出来……”他故意拖长了语调,目光似是不经意地扫过脸色已然僵硬的兰特,才一字一顿,清晰地吐出那两个字,“我们的【关系】。好不好嘛,哥哥?” 【关系】?! 兰特脸上的温婉笑容瞬间凝固。除了兄弟,这两人之间难道还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牵扯?他僵硬地站在原地,连指尖都发了凉。 希尔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心中冷笑。果然如此。若兰特只是单纯暗恋谢尔也就罢了,但他偏要将自己视为情敌,处处设陷……那就别怪他反击了。 他依照记忆中原主惯用的撒娇姿态,睁着无辜的黑眸望向眼神骤深的谢尔,委屈地扁嘴:“哥哥不愿意吗?” 虽然料定谢尔多半会嗤之以鼻,但瞥见兰特青白交错的脸色和身后那些不堪入目的“战袍”,希尔几不可察地勾起唇角——这记回马枪,他捅定了。 “好啊,只要你高兴。” 片刻沉默后,谢尔竟低笑着纵容道。方才那一瞬,他几乎以为从前那个软弱无能的希尔又回来了。直到敏锐地捕捉到少年唇边那抹恶作剧的狡黠,他才确定——眼前这个让他兴致盎然的灵魂,从未离开。 垂下闪烁精光的琥珀色眼眸,谢尔唇角漾开一抹真心的笑意。他倒要看看,这个【脱胎换骨】的弟弟,究竟想玩什么把戏。 “那就麻烦您,把哥哥身上这套同款拿来吧。” 虽不解谢尔为何突然配合,但他也不在意这个,继续无辜地眨眨眼,状似天真地对着兰特漏出一抹笑。 第10章 第 10 章 车窗外,翠绿的景色飞速掠过。 希尔靠在后座,他正闭目养神,耳机却被人轻轻摘走。 “在想什么?”见他一会儿是一副皱眉深思的小老头表情,一会儿又舒展眉头,变成一只慵懒的猫咪,一直在暗中观察他一举一动的谢尔,有趣的笑了。虽然对他又恢复了本色,不复服装店中的娇憨可爱有些失望,不过谢尔对他的兴趣却与时俱增。 取过耳机,震耳欲聋的电子嘶吼声让谢尔瞬间皱眉。“你喜欢这种噪声?” “嗯。”希尔挑衅地回望,仿佛在说“连这都要管?”。 沉默片刻后,谢尔只是叹了口气。 “听可以,”他揉了揉眉心,语气是罕见的让步,“但音量调小些,伤耳朵。” 希尔微微一怔。 他什么时候,开始关心希尔了。 …… 夜色渐深,赵家豪宅前的草坪上灯火通明。长长的自助餐桌陈列着精致餐点,水池中央的乐队演奏着悠扬乐曲。然而希尔对这一切毫无兴趣——从下车起,各种或明或暗的视线就如影随形地黏在他身上,让他浑身不适。 尽管有谢尔在身边震慑,无人敢轻易上前搭讪,但被持续注视的感觉仍让感官敏锐的希尔如坐针毡。他拉了拉谢尔的衣角,打断他与旁人的交谈。 “我想去花园走走。”他朝草坪另一端昏暗的花园扬了扬下巴,一刻也不愿多待。 “无聊了?”谢尔偏头问。 “嗯。”希尔耸肩,“你们聊的我不感兴趣,想一个人静一静。” 谢尔琥珀色的眼眸微暗。事实上,他对那些投向希尔的贪婪目光同样不悦。若是从前那个徒有其表的“希尔”,他乐见其认清现实;但如今……他默默记下了几个胆敢觊觎之人的面孔。 “别走太远,别进暗处。”他最终让步。 “知道了。” 希尔转身欲走,却听谢尔对助理吩咐,“你跟去。” “我不需要保镖。”希尔立刻拒绝。 他虽察觉谢尔态度细微的转变,正考虑是否该“不计前嫌”,但这过分保护的做法,瞬间让他刚升起的好感打了折扣。 希尔正要反驳谢尔安排保镖的提议,一旁的中年男人笑着插话:“兰德尔少爷,你们兄弟两的感情可真好。我看你们谁都别争了,这样吧,就让我儿子尼基带着小少爷去跟他们同龄人玩吧,这样对谁都好。” 与鲜少在社交场合露面的希尔不同,今晚赴宴的年轻宾客们多是相熟的世家子弟。宴会甫一开始,这些年轻的Alpha和Omega们便三三两两聚作一团,早已不知去哪处寻欢作乐了。唯有希尔独自留在谢尔身侧,在这觥筹交错的场合中,显得格外突兀。 谢尔眸光微动。他乐得见希尔去接触那些“同龄人”——尽管他心知以希尔如今的眼界,定然看不上那些稚气未脱的纨绔。但这无疑是个让希尔暂时离开各方视线,同时也能稍作放松的由头。 “那便有劳贵公子了。”谢尔颔首,唇边掠过一丝浅笑。 “客气了,我这就让尼基过来。”中年人连忙应声,眼底精光一闪。 他一面拨通通讯器,一面暗自思忖:外界都传谢尔对其弟颇为冷淡,今日一见,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这位小少爷不仅容貌出众,谢尔对其看似不经意的回护中,更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占有欲。能让谢尔如此护着呢,多接触总是有益处的。 片刻后,一个五官英气、褐发的少年快步赶来——正是尼基。他在看到希尔清冷绝尘的容貌时明显一怔,尼基脸上立刻露出一抹红晕。脸上瞬间泛红,全无平日的能言善道。 他原以为这位传说中的“希尔少爷”会是个呆板无趣、遭人排挤的Omega,或许还带着几分被家族边缘化的畏缩。可眼前之人,简直颠覆了他所有想象—— 少年肌肤胜雪,五官精致,在宴会流光下仿佛自带柔光。尤其是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眸,清冷剔透,顾盼间自带疏离。这哪里是什么不起眼的世家子弟! “……希尔少爷好。”尼基感觉自己的舌头打了结,视线如同被磁石吸住,根本无法从对方身上移开。 中年男子见状,眼底闪过一丝得意,声音洪亮地介绍:“这便是犬子尼基,现在在格拉斯军校战机系读二年级。”他特意加重了“格拉斯”三字——谁不知道那是军校的顶尖殿堂,靠的全是真刀真枪的本事! “小少爷放心跟尼基去转转吧,年轻人在一起才有共同话题!”他热络地笑道。 “是!我一定会保护好希尔少爷!”尼基立刻保证,耳根通红,少年人的热血与Alpha的保护欲同时在胸腔激荡。 格拉斯军校?希尔眸光微动。这是他上一世的母校,脑中灵光一闪,他决定想办法回到母校,离开那个“金笼”一般的奥克斯学院。 淡淡的看了看尼基红得跟猴子屁股有一拼的脸,因为他就读的学校而对他增加了几分兴趣的希尔想了想,点点头,“好。” 尼基看着眼前美丽的omega,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冷冽剔透,眼尾却天然带着一抹薄红,在清冷中平添几分惊心动魄的艳色。微抿的唇瓣是天然的蔷薇粉,莫名的让他根本移不开眼。 两人离开宴会区域后,尼基一路搜肠刮肚地找话题,紧张得手心冒汗,不由自主地绷紧了背脊。 他悄悄侧目,看向身旁半步之遥的希尔。 少年精致的侧脸在朦胧的月色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光,长睫低垂,掩去了黑眸中的情绪。 “那个…今晚的月色真美,是吧,希尔少爷?”他干巴巴地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些生硬。 希尔并未回头,只是极淡地“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这冷淡的反应让尼基更加无措。他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更自然些:“花园东侧的暖房里有从仙女座星系引种的荧光昙花,据说只在午夜绽放,要不…我们去看看?” “咳,说说你们学校吧。”希尔清冷的声音打断了尼基的漫无目的的话题,“一个月后就是新生入学考试,对吗?” “啊?希尔少爷,您对我们学校有兴趣?”尼基瞪圆眼睛,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一个Omega主动打听以严酷著称的Alpha军校?这简直闻所未闻。 “怎么,不可以吗?”希尔挑眉。 “不、不是!只是……”尼基挠头,艰难地组织语言,“我们学校的情况……比较特殊。” “特殊?”希尔眸光微动。他并不担心入学资格,唯一在意的是这所阔别十余年的母校,是否还保留着当年的铁血传统。 “可以……多跟我讲讲吗?” 希尔忽然转过头,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尼基。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尼基只觉得一股热流“轰”地冲上脸颊——希尔专注的目光太有杀伤力了。长长的睫毛下,那双清冽的眼眸像浸了水的黑宝石,清晰地映出他自己呆愣的模样。被这样一双眼睛认真地注视着,尼基的心脏不争气地狂跳起来,先前打好的腹稿瞬间忘得一干二净。 “当、当然!”他慌忙应声,声音不自觉地提高了半度,带着一丝紧张的颤音。 希尔似乎没在意他的失态,只是微微偏头,安静地等待下文。这个不经意的小动作,让几缕柔软的黑发滑过他光洁的额头。月光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仿佛镀了一层柔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件精致易碎的瓷器。 尼基的心跳漏了一拍。 此刻的希尔收敛了平日的冷冽,专注的神情里带着一种不设防的纯粹。他微微仰起脸的样子,竟让尼基联想到某种小心翼翼探出巢穴的幼兽——那种无意中流露出的、与平时截然不同的信赖感,让尼基觉得…… 可爱得要命。 这个念头如同电流般窜过脊髓,尼基的耳根彻底红透了。他慌忙垂下眼,不敢再与那双仿佛能看透人心的眼睛对视,生怕心底那点隐秘的悸动会无所遁形。 “就是……那个……”他语无伦次地试图接上之前的话题,大脑却一片空白。所有关于军校、派系、考试的理智分析,在希尔一句简单的请求和专注的凝视下,全面溃败。 重新整理思路,尼基清了清嗓子,竭力摆出严肃表情,认真说道:“虽说军校名义上也招收Omega,但您知道的——所谓的军事院校,本质上就是Alpha的狩猎场。”他压低声音,“那些信息素强横的Alpha拉帮结派,划分势力范围。新生和家世普通的学员,往往成为他们彰显权威的猎物。” 他凑近些,声音更轻,悄悄摸摸地离希尔更近些:“就拿我们学校来说,主要势力分四派。” “首当其冲的,是以特洛伊殿下为核心的集团——也就是国王陛下的独子,当朝王子殿下。您应该听说过他吧?” 希尔黑眸中闪过一丝讶异。那个男人也在格拉斯? 顾不上注意到他的异样,尼基离得更近,仿佛快贴在希尔耳边说一样,继续道:“特洛伊殿下身份尊贵,他麾下清一色是老牌贵族、世家嫡系和爵位继承人……这些人眼高于顶,除了殿下本人,连教官都不放在眼里。” 尼基的呼吸打在希尔耳边:“他们占据着校区最好的训练场和资源,信息素的压迫感更是……少爷您这样的Omega若是遇到,最好绕道走。” 最后那句话,语气里带着连尼基自己都未察觉的、如同逗弄猫咪般的试探。他看着希尔微微蹙起的眉头和那双骤然冷下来的黑眸,心里莫名一颤。 希尔莫名觉得尼基奇奇怪怪的,绕道走?当年他在校时,可是亲手把好几个仗着信息素耀武扬威的Alpha揍得跪地求饶,现在嘛,经过这一段时间天天高强度的训练,普通的alpha,他也有信心可以打倒。 “其他三个呢?”站的离尼基远了点,希尔催促道。 就在这时,一阵喧哗声从不远处的喷泉后方传来。 第11章 第 11 章 “……嗯……” 希尔在悬浮车轻微的颠簸中悠悠转醒。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雪松Alpha信息素,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意味,与他自身失控溢出的、清冽中透着一丝甜腻的雪莲Omega气息交织在一起。 陌生的车顶让他瞬间警觉地坐直身体,后颈的腺体传来一阵微热的胀痛感。 “醒了?”头顶传来谢尔低沉而温和的嗓音,那强大的Alpha信息素也随之收敛了几分,变得更为舒缓。 希尔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被带回车内,身上还盖着谢尔的外套,那上面沾染的顶级雪松气息几乎将他整个人包裹起来。他掀开外套,看向对面正操作便携光脑的Alpha。 “宴会结束了?” “是啊,爱困宝宝。”谢尔头也没抬,指尖在虚拟键盘上轻点,语气戏谑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纵容。 爱困宝宝?希尔蹙眉甩头,试图驱散脑中的混沌。记忆还停留在目睹突然出现的喧闹,吸引他注意力的强大alpha—— 对方那极具压迫感的信息素激起了他本能的好胜心,导致他对无聊的应酬彻底失去耐心,索性返回大厅,随手拿起一杯颜色清新的果酒…… 然后呢? “然后你就醉了。”仿佛看穿他的疑惑,合上光脑的谢尔笑着解释,琥珀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兴味,“绿莓汁酒精含量15%,对你这样从未接触过酒精、信息素又正处于敏感期的Omega来说,足够让你失控了。” 想到尼基那个年轻的Alpha惊慌失措地跑来报告“希尔少爷信息素不稳定昏倒了”,自己赶过去却见少年只是双颊酡红、周身散发着诱人而不自知的甜腻信息素,在地毯上蜷缩着酣睡,甚至还无意识地向他伸出双手索求安抚的模样……谢尔眼底的笑意更深了。 醉酒的希尔乖巧得不像话,搂着他脖子无意识磨蹭撒娇时,那依赖又温顺的模样,远比平日冷冽疏离的样子更让一个Alpha心动。若是以往那个徒有其表的Omega弟弟做出这般举动,谢尔早将人甩开了,但此刻,感受着怀中Omega全然信任的依赖和那勾人心魄的信息素,他心情却好得出奇,甚至下意识地释放出更多安抚信息素将人裹紧。 “不舒服?”见希尔蹙眉,神色有些难耐,谢尔敏锐地察觉到空气中那缕信息素变得焦躁起来,立刻细心问道。 “痒。”希尔忍不住抓挠着颈侧腺体周围莫名冒出的小疙瘩。一股难以形容的奇痒正伴随着信息素的波动,迅速蔓延至前胸后背。 他难耐地扯松紧扣的领结,指甲在细嫩敏感的Omega皮肤上划出一道道刺目的红痕。谢尔一把抓住他手腕,声音沉了几分:“别抓,我看看。Omega的皮肤很脆弱,容易留疤。” 希尔迟疑地瞥了他一眼,感受到对方信息素中传来的不容置疑的关切,让他最终乖顺地挪过去,任由谢尔检查。 衣领被轻轻拨开,露出一片泛着绯红的细腻肌肤,腺体周围的红疹尤为明显,像雪地里落下的红梅。谢尔温凉的指尖抚过那些抓痕时,希尔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这个细微的躲避动作,像极了被触碰敏感处时下意识蜷缩的猫。 “疼吗?”谢尔的嗓音比平时更低,信息素不自觉地变得更加柔和,如同安抚一只炸毛的宠物。 “不疼,就是痒得难受。”希尔的声音闷闷的,带着鼻音,仿佛幼猫不满的咕哝。他无意识地用额头抵着谢尔的肩膀轻轻磨蹭,试图缓解那钻心的痒意。白皙的皮肤因这片绯红而显得愈发脆弱秾丽,散发出一种介于纯真与诱惑之间的致命吸引力。 谢尔眸光骤然转深,Alpha的本能让他几乎想将眼前这个毫无防备的Omega彻底标记占有。他强行压下翻涌的**,将又想蹭过来的少年牢牢按进怀里,用怀抱和信息素同时禁锢住他:“再忍忍,快到家了,医生马上就到。” “可我真的好痒……”醉酒后的嗓音带着黏糊的鼻音,黑眸蒙上水汽,无意识嘟起的唇瓣和那越来越勾人的信息素,看得谢尔喉结剧烈滚动。 “乖,医生马上到。”他的声音已然沙哑。 希尔难耐地搂住他脖子,将滚烫的脸颊埋进他肩窝胡乱磨蹭,试图借助Alpha的信息素和微凉的衣料来缓解那几乎要逼疯他的奇痒。这种无处发泄的、源自于信息素紊乱和酒精刺激的奇痒,比任何疼痛都更折磨他受过严苛训练的神经。 他全然未觉两人姿势何等暧昧,更未察觉谢尔的身体已然紧绷,信息素中也带上了明显的占有欲和侵略性。直到被一双手警告性地推远些许,他才抬头对上谢尔那双已然暗沉、仿佛酝酿着风暴的琥珀色眼眸。 (他还没发现自己的信息素在引诱我吗?) 谢尔失笑摇头,深吸一口气,重新将人搂紧。他虽是理性至上,但被心仪之人这般无意识地撩拨和信息素引诱,也不可能一直无动于衷。 “希尔,”他望着窗外绯红的月亮,优雅唇角勾起一抹深意,信息素却依旧克制地维持着安抚的频率,“我很感动……你竟如此信任我的自制力。” “嗯?”希尔的注意力全在止痒上,根本无心分辨他话语中的深意和空气中逐渐升温的Alpha信息素。 “稍安勿躁。”谢尔轻拍他脊背,趁希尔意识模糊地将脸埋在他颈窝磨蹭时,谢尔迅速低头,一个极轻的吻如羽毛般掠过对方柔软的发丝。这个触碰短暂得几乎像是错觉。 “全速返回。”他抬起头,对着前座下令时,喉结不明显地滚动了一下,“立刻联系家庭医生,小少爷信息素紊乱失控,伴有急性过敏反应,需要紧急干预。” 感受到怀中人因不适而发出的细微呜咽,谢尔垂下眼睫,掩去眸底翻涌的暗色。 此刻的希尔,柔软、依赖,与平日清冷的模样判若两人。这种无意识的诱惑,比任何蓄意的撩拨都更具杀伤力。 …… 兰德尔府邸 “总裁。” 家庭医生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开口。作为医生,他必须对病人的健康状况负责。 “小少爷对花青素产生如此剧烈的过敏反应,主要有两个原因。” 他谨慎地观察着谢尔的脸色,对方唇角虽然带笑,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却看不出情绪。 “一方面是他本身的Omega体质比较敏感,但更重要的原因是,小少爷的身体目前处于严重透支状态。” 他吞了吞口水,继续道:“虽然他的自体造血功能已经弥补了之前……那次意外造成的大量失血,但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实在不适合进行任何高强度的体能训练。” 他担忧地看着手中的检测报告:“总裁,小少爷还处在发育期,Omega的体质本就比Alpha娇贵。想要增强体质必须循序渐进,过度训练只会适得其反,甚至可能导致信息素紊乱加重。” “等等,”谢尔的声音突然严肃地沉了下来,“你是说他的身体已经超负荷了?” “是、是的……”他不自觉咽了口唾沫,有些意外。难道总裁不知情?那么小少爷那种近乎自虐的训练强度,是他自己的主意? 谢尔陷入沉思,指节轻轻敲击桌面。沉思片刻。半晌,他才摆摆手:“我知道了,你去休息吧。” “是,总裁。”家庭医生躬身告退。该说的他都说了,接下来只能看这位少爷的造化,以及总裁对这位同母异父的Omega弟弟到底有几分真心了。 书房门轻轻合上。 谢尔的目光无意间落在沙发上的那盒药膏上——医生特意叮嘱要“全身涂抹”的舒缓凝胶。他蹙紧的眉峰渐渐舒展,片刻后,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果然是为了格拉斯军校的入学考试吗? 他优雅地起身,修长的手指拈起那盒药膏。不管这个占据了他弟弟身体的灵魂究竟是谁,不管他如此拼命想要考入军校的目的何在—— 既然你选择来到我身边,那么这辈子,都别想再离开了。 【希尔】。 第12章 第 12 章 快速冲了个热水澡,希尔伸手拿起水晶凳上的丝绒浴袍。氤氲的水汽中,他无意间瞥见镜中的自己,动作不由一顿。 ……这是什么? 他走近镜面,纤长的手指抚上左侧锁骨——一枚暧昧的红痕赫然印在白皙的肌肤上,如同雪地里落下的红梅,格外扎眼。 希尔清楚地记得,昨天这里还光洁如初。 他用指尖按了按那处痕迹,不痛不痒,却带着某种隐秘的宣告意味。镜中的少年黑眸微沉,几乎瞬间就明白了这痕迹的来源——还能有谁? 面无表情地拉开梳洗台的抽屉,希尔取出一枚肤色的抑制贴,利落地将那道惹眼的印记遮盖严实。既然暂时无法清除,至少眼不见为净。 整理好浴袍领口,确保再无任何破绽,他神色如常地朝楼下餐厅走去。 清晨的阳光透过落地窗,为奢华餐厅镀上金边。希尔走进餐厅时,谢尔已坐在长桌主位。看到少年进来,谢尔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即便穿着最简单的浴衣,希尔也自带一种清冷又诱人的气质,像只刚刚睡醒、还带着起床气的高贵猫咪。 “身体感觉如何?”谢尔端起咖啡,琥珀色眼眸含笑望来,目光不经意扫过少年因刚沐浴而微湿的发梢。那绺不听话的黑发翘起的弧度,让他觉得格外生动。 “好多了。” 说起来那个医生确实算得上是医术高明,昨天晚上泡了个澡,再吃下他配的药片,过敏的症状已经完全消退了。今天又恢复到水准以上的晨跑速度,代表着身体再次恢复到平时的巅峰状态,希尔的心情,也随之好了起来。 看着希尔拉开椅子坐下,看也不看就直接将面前那堆甜腻点心推开,动作干脆利落,带着点不耐烦的小脾气。谢尔忍不住弯起唇角——这副对甜食敬而远之的模样,和从前那个嗜甜如命的孩子判若两人,却意外地更符合现在这个清冷又傲娇的“希尔”。 当希尔蹙眉推开牛奶要求换饮料时,谢尔几乎要笑出声来。那副“我才不喝这种小孩子东西”的表情,配上他尚且稚嫩的脸庞,形成一种奇妙的反差萌。谢尔好整以暇地看着佣人手足无措地等待自己的指示,才慢条斯理地颔首同意——他发现自己竟有些享受希尔这种不自觉流露的小任性。 “今天是学年终评?”谢尔慢条斯理地擦拭嘴角,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希尔。看他切牛排时专注的神情,谢尔觉得有趣极了——明明是个Omega,用餐姿态却带着一种不经意的优雅与力量感,这种矛盾的气质让他移不开眼。 希尔并不惊讶谢尔会如此清楚他的行程——以这个男人无孔不入的控制欲,恐怕自己在学校的一举一动都逃不过他的眼睛,更别说课程安排这种稍作调查便能知晓的事。 他垂眸切割着餐盘中的牛排,并未注意到谢尔的目光正落在他浴衣微敞的领口处——那里若隐若现地贴着一枚肤色抑制贴,不起眼但谢尔仍然一眼看到了。 “考完后,你有三周假期?”谢尔的声音温和,眼睛微微眯起,看起来心情非常愉悦。 “嗯。”冬季假期虽比暑假短暂,但足够他喘息。今日终评结束,他便能暂时挣脱这座精致的“金丝笼”,全心准备霍莱兹军校的入学考试。 希尔警觉地扬起眉梢:“怎么了?”那双黑眸倏然眯起,像一只被惊扰的猫,每一根神经都悄然绷紧。 谢尔被他这副模样取悦了。少年或许自己都未察觉,每当他露出这种戒备神态时,纤长的手指会无意识收紧,连身上清冽的信息素都会泛起细微的波动——像一只竖起绒毛却强装镇定的猫。 谢尔放松地靠向椅背,这个动作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平日的凌厉。“只是觉得,”他琥珀色的眼眸微弯,眼眸中水一般的微光细细洒在希尔身上,“你或许会愿意陪我去圣勃朗星度两周假。” 圣勃朗星? 希尔切牛排的动作一顿。银质餐刀在瓷盘上发出清脆的刮擦声,在安静的餐厅里显得格外突兀。如果他没记错,那颗位于帝国边疆的星球,四分之三的面积被碧蓝海水覆盖,重力仅有标准行星的三分之一,以终年宜人的温度和梦幻的景色闻名全宇宙——不是被誉为“蜜月行星”吗? 他抬起眼,正好撞进谢尔含笑的眼眸中。那目光带着洞悉一切,仿佛早已看穿他内心的讶异,正悠闲地等待着他的反应——如同在逗弄一只刚刚伸出爪子的猫。 “为什么?”希尔直直的看向面前的这个男人,墨色的眼瞳有着冷冽的光。 “在我心里,你是最合适的旅伴。”谢尔的笑意更深,他轻轻抬手,侍立在旁的助理立刻将一份文件放在希尔面前。 当看清文件内容时,希尔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凝固了。那是他藏在书包夹层、尚未递出的格拉斯军校转学申请书。烫金的战旗与剑徽在晨光下刺眼得令人心慌。 “校长先生昨天亲自送来的。”谢尔的指尖轻点文件上的校徽,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我一向支持年轻人追寻理想。不过……”他话锋一转,如同一位耐心的猎人正在收网:“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有时候,接受一个善意的邀请,或许能为你打开更广阔的道路。” 希尔凝视着那份申请书,指节微微发白。他早该想到,以谢尔掌控一切的个性,怎么可能对此一无所知?原来自己这些时日的暗自筹划,早已落在对方眼中。最让他心惊的是,谢尔选择在此刻、此地,用这种方式挑明——并非疾言厉色地反对,而是优雅地递出一个选择:接受假期邀约,或者,赌上转学的可能性。 “当然,决定权在你。”谢尔端起咖啡轻抿一口,语气悠闲得像在谈论天气,“我一向不喜强人所难。” 希尔几乎要冷笑出声。这还不算强人所难?他看着对面那个连微笑弧度都完美无缺的男人,他正用最温和的姿态,布下最明晰的棋局。 沉默在餐桌上蔓延。希尔能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也能感受到谢尔投来的、带着玩味的目光。他知道,这是场不对等的谈判——谢尔手握他最渴望的筹码,而自己除了妥协,似乎别无选择。 但转念一想,圣勃朗星作为著名的度假胜地,或许正是个绝佳的掩护。在那里,他可以暂时摆脱谢尔的监视,暗中进行格拉斯军校的考前特训。况且,三周的假期才刚开始,他完全可以在度假归来后,再继续推进转学事宜。 希尔终于抬起眼,黑眸中所有情绪已被压下,只剩一片沉静的冷冽 “好。”他听见自己说,声音平静得超出预期。 谢尔唇角的笑意加深,仿佛早已料到这个答案。他注视着希尔——这只骄傲的、试图挣脱牢笼的猫,终于还是步入了为他精心布置的庭院。但谢尔不知道的是,即便是最温顺的猫,也从未停止渴望真正的自由。 “很好。”谢尔轻轻击掌,立即有佣人上前为希尔斟上一杯热可可。“那么,期待我们的旅程了。”他举杯致意,眼底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希尔端起杯子,可可的香气氤氲上升,模糊了他脸上的表情。在这场看似不对等的博弈中,他或许已经找到了破局的关键。圣勃朗星之行,未必不是个机会——一个既能稳住谢尔,又能为自己争取时间和空间的机会。 窗外,冬日的阳光正好。希尔轻轻摩挲着杯沿,开始在心里重新规划这个意外的假期。而谢尔则满意地看着他,仿佛在欣赏一件即将到手的艺术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