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界双生录》 第1章 第 1 章 荔城。 荔城酒店门口,警灯红蓝交织,刺耳的鸣笛声刺破夜晚的寂静,一队警车层层围堵,很快吸引了过路行人的围观,议论声顺着夜风飘进敞开的酒店房门 “师傅,这女孩儿割腕了,失血过多,救护车刚到楼下。”陈轶跟着刘华岩快步冲进酒店房间,脚下的地板黏腻湿滑,满地暗红的鲜血顺着瓷砖缝隙蔓延,看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四周乱作一团,救护车的鸣笛像催命符般从楼道四面八方涌来,几名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匆匆推门而入,动作麻利地将床上的人抬上担架。 床上,人白皙的手腕已经被鲜血染红,那人握住的拳头因逐渐失力而松开,一枚银白色的戒指掉落在地上的血泊中,在沾满血色的地板上泛着银白色的微光。担架从陈轶身边经过时,他看清了女孩的脸:脸色和嘴唇白得像纸,瞳孔已经开始涣散,意识早已沉入黑暗。周围的人下意识地让开通道,脚步急促,仿佛慢一秒,这年轻的生命就会彻底坠入阎王的手里。 “师傅,这女孩儿的电脑和随身物件,要不要一起带回警局?” 陈轶目光扫过桌上亮着的笔记本电脑,低声询问身边的中年男人。 “全部带走,现场封锁,通知家属。”刘华岩眉头紧锁,目光落在满地的血迹上,语气沉得像铅。 陈轶迅速收拾起桌上的电脑、背包和散落的个人物品。这是一起看似明确的自杀案,但多年的刑侦直觉让他下意识地多留了个心眼。现场太“干净”了,除了血迹,几乎没有挣扎痕迹。他快速打包好东西,跟着队伍转身离开,房门在身后“咔哒”一声锁死。 一黑一白的影子站在窗外,看着刚才发生的事情,若有所思。 白色光影身着月白色短款道袍,衣料泛着淡淡莹光,像是揉进了细碎的月光。衣摆绣着银线勾勒的 “引魂灯” 纹样,灯芯处缀着极细的磷光粉,在阴司的暗境里隐隐发亮;发髻用一支羊脂白玉簪固定,簪头雕着迷你的狴犴纹样,坠着三枚米粒大小的铜铃,走路时发出 “叮铃 —— 叮铃” 的细碎轻响,清越柔和,恰好能安抚刚离世的怯懦亡魂。他手中捧着一本暗黄色封皮的渡魂册,封面 “渡魂” 二字笔锋苍劲,似有流光流转,页边还绣着一圈淡青色的引魂符咒,透着渡化众生的悲悯。 一旁的黑色身影则截然不同,那人身着玄色暗纹劲装,衣料上织着隐而不现的黑龙鳞片纹样,在阴影中泛着冷冽的金属光泽。腰间系着一枚墨玉玉佩,玉佩上刻着 “锁魂” 二字,边缘镶嵌着细如发丝的阴铁,散发着淡淡的寒气;左手手腕缠绕着三圈黝黑的锁魂链,链节上刻着极小的 “镇” 字符咒,链尾坠着一枚菱形黑铁坠,行走时链节碰撞,发出 “咔哒” 的沉响,自带威慑阴邪的气场,与白色身影的柔和形成鲜明对比。 “小白,这个就是师傅说需要带回酆都的人吗?”范执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怅然。 “嗯,殷晚。”谢昭点头,目光落在地上那枚染血的戒指上,身影一晃便飘进房间。他弯腰捡起戒指,指尖触到的瞬间,戒指上泛起一丝极淡的蓝光,“想来是她极为珍视的物件。走,跟上那辆救护车。” 一黑一白的身影化作两道轻烟,追着救护车的方向飘去。 救护车上,殷晚只觉得头重像铅,眼皮像粘了胶水般睁不开。模糊中,她似乎听到有人在说话,又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水幕,什么都听不真切。“阿逸……” 她无意识地轻声唤着,眼角的泪不受控制地涌出,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滴在担架上,晕开一小片湿痕。 “振作点!马上到医院了,坚持住!” 护士的声音尖利刺耳,殷晚感觉耳膜都在震颤。她费力地掀开一条眼缝,看到护士焦急的脸,心中满是疑惑:她这是在哪? 手上阵阵剧痛传来,是了,她想起来了,她在酒店,登录了游戏,发完了邮件之后,她坐在那里沉思了很久,然后用修眉毛的刀片,割了腕,她看到那些温热的液体瞬间涌出...... 她还做了一个梦。梦里,阿逸穿着黑色衬衫,站在游戏里的樱花树下,向她递出一枚戒指,轻声说“等你很久了”。她等了十年,终于等到了这句话,开心得想跳起来,想大声告诉他 “我愿意”。 可梦终究是梦,梦的尽头是一场空。醒来时,游戏界面里,阿逸的头像旁挂着另一个女孩的名字,刺眼得让她喘不过气。 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痛得她几乎窒息。殷晚想抬手捂住胸口,可失血过多让她四肢绵软无力,只能麻木地躺着,感受着生命一点点从身体里流逝。 “阿逸…… 阿逸……” 熟悉的名字从毫无血色的唇瓣间溢出,微弱得像一缕青烟。 “心率持续下降!准备除颤!” 女护士的声音带着哭腔,她看着殷晚纤细的身体,双手控制不住地颤抖。 “阿逸......” “来不及了,让开。”旁边的中年医生冲过来推开女护士...... 医院急诊室走廊,范执和谢昭飘然而至。 “小白,殷晚已经死了。”范执空洞的眼神扫过病床上的躯体,语气平静得近乎麻木。他见过太多这样的凋零,可每次看到年轻的生命逝去,心里还是会泛起一丝涩味。 “走吧,带她回去。”谢昭说着,目光落在病床上盖着白布的殷晚身上。她的脸色比在酒店时更显青白,地上散落着空药瓶和沾血的纱布,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和极重的血腥味。 奇怪的是,病床上方空荡荡的,没有一丝魂魄的气息,这里只剩下一具没有灵魂的空壳。 “她不在这里。”范执皱眉看着病床上的躯体,语气多了几分凝重。 谢昭从袖中取出一张暗红色的符纸,指尖一捻,符纸便在掌心燃起幽蓝的火焰。火焰离体后并未熄灭,化作一道细小的光带,朝着古城的方向飘去。“她的执念太深,魂魄被牵引走了,跟上。” 两人循着光带一路追去,最终在古城深处一家名为“浮生酒馆”的店铺前停下。光带缓缓飘进门内,范执凑到窗边,正好看到站在门边的殷晚魂魄。她穿着生前的白色连衣裙,茫然地望着酒馆深处,眼神里满是希冀。 范执冲谢昭使了个眼色,他手中锁魂链瞬间飞出,朝着殷晚的魂魄缠去。 “救命,救命!阿逸!”殷晚受到惊吓般惊慌失措地回头,目光却突然被酒馆沙发上的身影吸引,黑色衬衫、利落的轮廓,那是她梦里的阿逸。 “别喊了,他看不到你,也听不到你。” 谢昭飘到她身边,看着她徒劳的挣扎,眉头微蹙,“你已经死了。” “不可能......” 殷晚茫然的摇头,眼泪夺眶而出,“我明明看到阿逸了,他在等我……” “那只是你执念化成的幻象。” 谢昭语气平淡,“他是活生生的人,而你,已经是阴魂了。” 殷晚浑身一震,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己半透明的双手,又看向沙发上的 “阿逸”,那人正低头看着手机,嘴角带着笑意,根本没有注意到她的存在。幻象像泡沫般碎裂,巨大的绝望瞬间将她淹没。 “走吧,该去你该去的地方了。” 范执拉了拉锁魂链,语气不带一丝波澜。 昏暗的城郊树林中,范执取出师父范无咎赐予的“引魂旗”,双手快速结印。旗帜迎风展开,在林中瞬间泛起白紫色的光晕,一道向下延伸的石阶出现眼前,石阶尽头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隐约之中还能听到里面传来的呜咽声。 “进去吧。” 谢昭率先踏上石阶,范执侧身让开,锁魂链轻轻一拉,带着失魂落魄的殷晚,一步步走进了通往地狱的通道。 新文上路,这种题材有宝子喜欢么[让我康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鬼门关,黄泉路。 “小白,那缕魂还在。” 范执的目光越过翻腾的迷雾,落在彼岸花丛深处,他看到一缕森白的幽魂静静伫立,周身萦绕着点点细碎的白光,在一片血红的花海中显得格外刺目。 这幽魂已在此处停留太久,久到范执每次押送魂灵路过,都能看到他一动不动的身影,就像是一尊被遗忘的石像,只有周身的白光还在微微流转,透着一丝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暖意。 刚出来引魂通道,一道黑铁铸就的巨门骤然矗立眼前,高达十丈,门楣上的 “鬼门关” 三字用黑金篆刻,笔画间嵌着细碎的磷火,在迷雾中泛着冷幽幽的光。巨门之下,便是黄泉路。路面由暗褐色的冥石铺就,缝隙里渗着幽绿的磷火,踩上去软乎乎的,像是踩在腐叶堆上。路的两旁,是望不到边际的彼岸花花海,殷红的花瓣层层叠叠,不见一片绿叶,花枝上悬挂着无数白色光点,那是引魂灯。 这些光点不似人间萤火那般柔和,反倒像凝结的霜雪,折射着彼岸花的暗红,在迷雾中晕开一圈圈淡淡的绯红,既妖异又肃穆。 谢昭在前引路,范执断后,殷晚被锁魂链牵引着走在中间,四周雾蒙蒙的,能见度不足三尺,只有引魂灯的白光和彼岸花的绯红隐约勾勒出道路的轮廓。她已经死了,死在了她最喜欢的那个人的故乡,死在了一场无人回应的奔赴里。她想放声大哭,可魂体早已流不出滚烫的泪水,只有一种空落落的寒凉,从魂核里一点点蔓延开来。 黄泉路上的幽魂越来越多,挤挤挨挨,有的茫然四顾,有的低声啜泣,有的捶胸顿足骂骂咧咧,还有的蜷缩在花丛边,发出压抑的悔恨呜咽。殷晚被裹挟在这些陌生的魂灵中,听着耳边此起彼伏的悲戚,心头的抗拒突然翻涌上来。 她不想往前走,不想去什么未知的地方,不想就此告别她短暂的人生,她想回去,哪怕只是再看一眼人间的太阳,再听一次母亲的唠叨。“我不要去!我想回去!” 她猛地转身,朝着来时的方向狂奔,可手腕上的锁魂链瞬间亮起淡绿色的幽光,链节收紧,像铁钳般锁住她的魂体,一股刺骨的寒意顺着锁链蔓延全身,让她动弹不得。 范执面无表情地走上前,拉了拉锁魂链,语气没有一丝波澜,“走不了。黄泉路只有一条,来了这里,便再无回头的可能。” 殷晚踉跄着跌坐在地,引魂灯的白光落在她苍白的魂体上,显得格外脆弱。谢昭抿了抿嘴唇,从怀里掏出一枚银色戒指,那是之前在酒店血泊中捡到的那枚,上面的暗红血迹早已干涸,凝结成一层暗沉的痂。 “给你,对你来说应该很重要吧。” 殷晚颤抖着接过戒指,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金属,戒指上的血痂便化作一缕纤细的红雾,轻飘飘地飘向旁边的彼岸花,被花瓣瞬间吸收。那一瞬间,她仿佛又感受到了割腕时的剧痛,又想起了游戏里阿逸的陪伴、现实中他的疏离,还有自己义无反顾奔赴而来的傻气。 即便身死魂离,殷晚还是感觉到心脏还是传来一阵尖锐的抽痛。原来有些执念,连死亡都无法抹去。 可那个人,她终究是再也见不到了。 恍惚间,锁魂链轻轻一拉,殷晚被范执和谢昭牵引着,穿过了鬼门关的巨门,前方雾气渐散,一座巍峨的城池轮廓在森白的月色下逐渐清晰。 酆都城。 高墙由青黑色的冥石砌成,高耸入云,在迷雾中透着神秘而庄严肃穆的气息,城墙上隐约可见密密麻麻的符文,泛着淡淡的金光,镇压着这里亿万阴魂的戾气。 殷晚仰头望着这望不到顶的城墙,心头涌上一阵本能的惧怕。活着的时候,她也曾和朋友闲聊过死后的世界,可当传说中的 “地狱” 真真切切出现在眼前,即便已成幽魂,那份对未知的惶恐还是无法抑制。 “这里是地狱吗?” 她声音发颤,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茫然。 “按你们人间的说法,算是。” 范执迈开脚步,朝着城门走去,“这座城,名为酆都,是阴司的中枢,十殿阎罗便在此处办公。” 城门口的黑铁大门上,雕刻着一尊形似虎、头生龙角的神兽,那是龙生九子中的狴犴。它通体青黑近墨,鳞甲在月色下闪烁着冷硬的金属寒光,额间一道银白纹路形似闪电,圆瞪的双目里嵌着暗红色的晶石,獠牙锋利外露,仿佛要将一切罪孽吞噬。神兽的兽口衔着一只铜铃,在迷雾中轻轻晃动,发出 “哐 —— 哐 ——” 的喑哑声响,像是喉咙卡着血的低吟,透着审判般的压迫感。 城门两侧,是身披黑铁铠甲的鬼差,手持锁魂镣,铠甲缝隙里渗着寒气,眼神空洞却锐利,扫过每一个进城的魂灵,仿佛在查验他们生前的罪孽。 殷晚看着这威严而恐怖的景象,眼神愈发空洞茫然,脚步也变得沉重起来。 谢昭和范执上前,向驻守的鬼差递上一块刻着符文的黑色令牌,鬼差查验后,侧身让开道路,冰冷的声音响起,“放行,送往第一殿,秦广王处。” 两人接过令牌,牵引着殷晚,一步步踏入了酆都城的大门。门后,是更浓郁的迷雾,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魂铃闷响,还有似有若无的审判声,穿透迷雾,落在殷晚的魂体上,让她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第3章 第 3 章 酆都城内和城外仿佛是被身后的高墙掐断,城外是漫天森白迷雾,连最后一丝灰蒙都渗不进城门,城内却被浓得化不开的黑暗笼罩,肃杀之气扑面而来。青黑色的石板路由忘川河底的冥石铺就,凹槽缝隙中嵌着一些细碎的白骨。殷晚踩上去,鞋底蹭过骨头渣子的涩感顺着脚踝往上爬,带着刺骨的寒意,让她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 此刻,她心中早已没了人世间的难过与不舍,只剩下纯粹的恐惧。身后城门上狴犴口中的铜铃仍在发出闷哑声响,四周巷子里传来铁链拖过地面的 “哗啦” 声,像是无数冤魂在低语。她低着头,目光落在手腕上泛着冷银色光芒的锁魂链上,脚步被无形的力量牵引着,身不由己。 石板路两侧是清一色的黑色建筑,不及城墙高耸,却透着逼人的压抑。屋檐下悬挂着森白色的引魂灯,灯光在黑暗中微微摇曳,映得路面忽明忽暗。 走了约莫半柱香的路程,一座巍峨大殿骤然出现在眼前。范执转头看向身后浑身发颤的殷晚,语气平淡无波:“到了,进去吧。” 殿门由整块墨玉砌成,高逾十丈,门楣上刻着鎏金篆字 “玄冥殿”,字缝里嵌着细碎的磷火,在黑暗里泛着冷冽的光。门环是两只衔着锁链的狴犴首,兽目里嵌着红宝石,似在凝视每一个踏入殿内的魂灵,带着审判前的压迫感。 殷晚跟着范执和谢昭踏入殿中,迎面而来的是殿前两根盘龙黑铁柱,柱身缠绕着青黑色的阴铁锁链,链节上悬着魂铃,无风时也发出 “叮 —— 叮” 的闷响,声音像从骨头缝里钻出来,落在铺着青石板的地面上,连回声都带着寒意。石板缝里渗着淡淡的黑雾,踩上去时,黑雾会顺着脚踝往上缠,似在查验魂灵的生前罪孽一般。 大殿中央,是五丈高的汉白玉法台,台基上平放着一本巨大的典籍,上面刻着 “亡灵书” 的缩影,书页上一左一右浮动着 “生” 与 “死” 二字 —— 朱红色的 “生” 字在肃穆的大殿内格外晃眼,墨黑色的 “死” 字周围泛着幽光,像是无数未入轮回的魂灵在低语。 法台上摆着秦广王的阴沉木案几,案上悬着一块三尺见方的 “孽镜石”,石面泛着水纹般的光,即便殿内光线昏暗,也能隐约照出观者生前的片段。石边放着两支笔:一支羊毫笔,蘸着朱砂,专写 “善”;一支狼毫笔,蘸着墨汁,专写 “恶”。案几后是用阴铁雕刻着黑龙的座椅,两旁是磷火做成的灯,青黑色的火焰将座椅上的身影拉得极长,投射在身后的殿壁上。 殿壁上没有任何装饰,只刻着密密麻麻的小字,有的用朱砂圈住,有的被墨汁划掉 —— 细看之下,竟是一个又一个的名字,每个名字旁都刻着生卒年月与功过总结,像是一部记录着世间所有魂灵的史书。 殿两侧站着八名鬼差,皆穿黑铁铠甲,手持 “锁魂镣”,铠甲缝隙里渗着寒气,连呼吸都带着白雾。鬼差身后的墙壁上,各挂着一块木牌,左边木牌写 “善者超升”,下方石门泛着淡淡的金光;右边木牌写 “恶者入狱”,石门后飘着黑色雾气,隐约能听见里面传来的呜咽声,令人不寒而栗。 整个大殿里没有多余的声响,只有魂铃的闷响与秦广王偶尔翻动亡灵书的 “哗啦” 声。空气里飘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却被地府特有的阴腐气息压着,显得格外肃穆。殷晚不由自主地垂下头,不敢直视法台上的秦广王 —— 仿佛那青黑色的幽冥灯光里,藏着能洞穿她所有心思的眼睛。 “广王,已带回殷晚魂灵。” 谢昭端端正正地站在案前,始终未曾抬头看向法台上的身影。范执亦恭敬地立在一旁,收敛了平日里的散漫。 法台上案几后的人并未立刻应声。他身着玄色织金蟒袍,衣间纹绣着海水江岸的纹样,腰间系着一条玉带,脚上是皂色云头靴。左手撑着颧骨靠在椅子扶手上,似在闭目养神,身后雕刻的黑龙仿佛活了过来,冰冷地注视着殿中央,衬得他更具压迫感了。谢昭虽偶尔会跟范执毒蛇几句,可面对这位十殿阎罗第一殿的霸主,还是难免发怵。他就像浸了冰的铁,光是坐在那里,就让人感觉有些喘不过气。 “自戕。” 沉寂许久的殿内终于响起一道凉淡的声音,似冰棱坠地,如寒霜般刮过殷晚的耳朵。 法台上案几后的秦广王缓缓睁开眼,目光如炬,落在台下的殷晚身上。他身旁缭绕着青黑色的冥火,将他冷峻的面容映照得愈发深沉。“世间生灵,得天地孕育、父母养育、身躯珍贵。” 他的话淡得像淬了冰,却字字千钧,“然你却因一己私情,视生命如草芥,挥刀自戕,何其愚蠢。” 殷晚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冷颤,嘴唇嗫嚅着,她刚想说 “我只是太难过了”,可话到嘴边,却被秦广王锐利的目光堵了回去。 就在这时,法台上的秦广王指尖轻点,指向一旁的孽镜石。刹那间,镜光骤亮,刺得殷晚睁不开眼。等她适应光线,镜中已然浮现出一幅画面,是殷母抱着她冰冷的尸体,哭得撕心裂肺,花白的头发散乱在肩头,一口鲜血从嘴角喷涌而出,染红了她白色的衣襟。镜中的母亲瘫坐在地上,一遍遍唤着她的名字,声音嘶哑破碎,像是要将心脏都呕出来。 殷晚喉咙一紧,魂体剧烈地颤抖起来,眼眶虽流不出泪水,却传来一阵尖锐的酸涩。她从未想过,自己的决绝,会让母亲痛到如此地步。那些被她忽略的过往,小时候生病,母亲彻夜不眠地守在床边;考上大学时,母亲欣慰的笑容;离家时,母亲塞在她包里的零花钱…… 一幕幕在镜光中翻涌,像烧红的烙铁,烫得她魂核生疼。 “你想说你未曾作恶?” 秦广王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白发人送黑发人,是为不孝;扰乱阴阳,亲友担惊,是不敬。天地赋予的生命之责,岂容你如此轻贱。” 他看着跪在大殿中央、浑身颤抖的殷晚,青黑色的冥火映着他的瞳孔,眼神如寒潭,没有半分波澜。“鬼差,押去冰火狱。” 话音刚落,两侧的鬼差立刻上前,冰冷的锁魂镣缠上殷晚的手腕。 “每逢亥时,让她再尝一遍血液流尽的痛苦,谨记自戕之罚。” 秦广王顿了顿,补充道,“七年后,押往她自戕之地,亲眼见证其母为她祭奠烧纸,悟其罪,赎其过。” 鬼差正欲将殷晚带走,秦广王又补了一句,尾音裹着寒霜般的冷意:“刑罚完毕之后,送去枉死城。” “广王,为何送去枉死城?” 范执忍不住抬头,看向法台上的秦广王。按阴司规矩,自戕者罚满后应直接交由转轮王判定轮回,送往枉死城的,皆是含冤而死、身躯不全之人。 秦广王并未抬头看他,只是抬手拿起一旁的狼毫笔,蘸了墨汁,在亡灵书上落下判决,墨色的字迹瞬间隐入书页。“五脏不全,魂魄有缺,不得入轮回。” 短短八个字,如惊雷般炸在殷晚耳边。她猛地抬头,眼中满是茫然。她的身体,怎么会五脏不全? 鬼差不再迟疑,拖着她转身向外走去。殷晚踉跄着,回头望向法台上的秦广王,想问清楚,却只看到他低头翻阅亡灵书的背影,再无半分回应。 往冰火狱的路上,寒意越来越重,殷晚瑟瑟缩缩地跟在鬼差后面,魂体不住地发抖。她不明白,自己明明是割腕自杀,为何会五脏不全?难道…… 她的死,并非看起来那么简单? 只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刺骨的寒风打散了。 “到了。” 鬼差的声音毫无感情,话音刚落,便化作一阵黑烟散开。 殷晚站在冰火狱门前,眼前是一片空旷无物的荒原,除了四壁,再无任何遮蔽。恍惚间,她看到角落处蜷缩着几缕森白的魂灵,个个面无血色,浑身发颤。 刺骨的寒风呼啸而至,她身上仅着生前的薄衣,根本无法抵御这般严寒。身上的皮肤迅速变得青紫,一层白霜悄然凝结,连睫毛上都挂着细碎的冰粒。她想蜷缩起来取暖,可寒冷深入魂核,让她连动弹都觉得困难。 “啊啊啊啊 ——” 角落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哀嚎。 殷晚循声望去,只见一缕森白的魂灵猛然趴在地上,疯狂地啃食着地上的冰雪。但入口的冰雪好似变成了碎冰,如刀一般划过她的肠胃,那缕魂灵疯狂的挠着自己的胸腔,痛苦地翻滚着,表情扭曲狰狞。 殷晚吓得浑身发抖,下意识地往后退,却发现身后已是绝境。越来越多的森白魂灵从四面八方涌来,个个都在承受着极致的痛苦,哀嚎声、哭喊声此起彼伏,交织成一曲地狱的悲歌。 殷晚感觉胃里突然窜起一股灼人的烈焰,与体表的严寒形成极致的反差,冷热交替的剧痛瞬间席卷全身。她觉得自己快要被撕裂了,饥饿感如潮水般涌来,让她失去了理智。 她不受控制地蹲下身,双手捧起地上堆积的霜雪,不顾一切地往嘴里塞。冰雪入口的瞬间,千万根银针刺穿肠道的剧痛传来,她眼前一黑,也如周围的魂灵一般,发出了撕心裂肺的惨叫。 而这,仅仅是七年刑罚的开始。 第4章 第 4 章 青黑色的石板路弥漫着阴雾,谢昭皱着眉看向身旁的范执,“五脏不全者,不得入轮回。” 这是阴司铁律。灵魂的完整依赖□□的闭环,轮回本质是 “魂魄 □□模块的重塑”,若生前肢体残缺、脏器缺失,即便刑罚期满,也只能在黄泉路徘徊,过不了奈何桥,更别提转世投胎了。 “得找回她丢失的脏器。” 范执指尖摩挲着袖中锁魂链,眼神沉了沉,“不然殷晚的魂灵,永无轮回之日。” “我们在人间不可久留,需速去速回。” 谢昭话音未落,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已化作两缕轻雾,消失在阴司的石板路上。 荔城医院,停尸房内寒气刺骨。 范执和谢昭穿墙而入,落在殷晚的遗体旁。盖在遗体上的白布泛着冷光,谢昭伸手掀开,露出下面的衣物 —— 正是殷晚生前被抬上救护车时穿的裙子,领口纽扣有明显撕扯痕迹,腰间位置莫名向内凹陷,显得格外怪异。 范执伸手欲撩开裙摆,谢昭下意识拦住他:“不妥,逝者为大。” “找不出脏器去向,她永无轮回。” 范执摇了摇头,动作轻柔却坚定地掀开裙摆。裙摆下,殷晚的侧腰赫然有一道弧形切口,边缘缝合得粗糙仓促,腹腔内心脏与肾脏的位置空空如也,遗体已被处理过,没有半点血迹,只残留着浓烈的消毒水气味。 谢昭目光扫过病房四周,冰冷的医疗仪器旁散落着几个空药瓶,他俯身拉开柜子最下层的抽屉,一张折叠的死亡报告掉了出来。 “殷晚,死亡时间:2019 年 3 月 12 日 22 时 00 分。” 谢昭念出报告上的字迹,眉头骤然拧紧。 范执接过报告,指尖有些泛白,“我们抵达人间时,是亥时一刻。” 亥时一刻,即人间 21 时 15 分。 “救护人员 21 时 15 分已在酒店到场,从酒店到医院不过一盏茶功夫(约 10 分钟),按时间算,她抵达医院时不过 21 时 25 分。” 谢昭的声音带着疑惑,“在 22 时整就宣告死亡?这切口…… 绝非自杀或正常医疗所致。” 范执盯着遗体上的缝合线,眼里隐隐泛起一丝戾气,他强压下翻涌的负面情绪,冷声道,“走,去警局看看。” 警局内,灯光明亮却透着压抑。 陈轶正整理着殷晚的随身物品,手机相册里全是荔城的风景照,看得出来她是特意来旅游的。可一个满心欢喜旅游的女孩,为何会突然自杀?陈轶百思不解,继续往后翻,相册里渐渐出现大量游戏截图,截图里的两个游戏角色并肩而立,游戏ID亲昵地挨着。 “师傅。” 门外传来脚步声,刘华岩推门而入,径直坐在电脑前。拿开那台刚被技术部门解锁的笔记本电脑。 “有没有发现疑点?” 刘华岩一边问一边点开了几个社交软件。 “她来旅游却自杀,这太反常了。” 陈轶摇了摇头。 刘华岩看着陈轶,用笔敲了敲电脑屏幕。“这里。”邮箱里,一封刚发送成功的邮件赫然在目,内容满是绝望的告白与不舍。陈轶看完,轻轻叹了口气,不知是惋惜还是无奈。 “迷途少女啊。” 刘华岩摩挲着鼠标,语气沉重。 就在这时,一名年轻警员快步跑进来,“刘队,刚才医院那边发过来殷晚的死亡通知,这个是死亡报告。”一份死亡报告纸递到了刘华岩的面前。“我过去拿死亡报告的时候,尸体已经在停尸房了,物品都在警局,需要联系下家里人来认领。”警员说完之后便离开了。 “我来处理。” 陈轶接过死亡报告,指尖划过 “失血性休克” 的死因,心里莫名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说不上来哪里有问题。 次日,荔城殡仪馆,哀乐低回,空气里弥漫着香烛与冷气混合的味道。 殷父扶着摇摇欲坠的妻子,双手止不住地发抖。殷母像是一夜之间苍老了几十岁,头发花白了大半,双眼红肿得只剩一条缝,滚烫的泪水早就流干了,此刻只是痴痴地望着前方,嘴里反复念着:“晚晚,我的晚晚……” 前几天还在视频里笑靥如花的女儿,现在却冰冷地躺在那里。这种痛,是任何至亲都无法释怀的剜心之痛。 “家属可以进来了。” 殡仪馆工作人员面无表情地推开告别厅的门,她刚给殷晚化好妆,试图掩盖那张苍白到毫无血色的脸。 殷母看着躺在那里一动不动的女儿,心中大痛,她猛地冲了过去,扑在水晶棺前,颤抖着双手抚摸女儿的脸颊,她抱住她这辈子唯一珍爱的明珠,想把她揣回自己的肚子里,似乎这样,她就会少一些痛,“晚晚,你怎么能做这种事?你对得起妈妈吗……” 就在这时,她的手指蹭到了殷晚腹部的棉衬,下面隐约传来硬邦邦的触感,还带着粗糙的线条感。殷母心里咯噔一下,隐约觉得有问题。寿衣是她亲自挑选的,亲手检查过,针脚细密,绝对没有这般粗糙的触感。 她下意识掀开棉衬,殡仪馆的冷光灯刚好照在殷晚的侧腰上,一道弧形切口赫然映入眼帘,上面缝着的浅蓝色棉线,在苍白的皮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少华……” 殷母的声音发颤,寒毛一根根竖了起来,“这…… 尸检的伤口会是这样的吗?” 殷父连忙走过去,看到那道伤口时眯了眯眼,他颤抖着伸手触碰那道缝合口,全身的寒毛瞬间竖起。殷母红着眼眶,一把掀开了工作人员换上的寿衣。 殷晚森白的皮肤上,只有极淡的淡紫红色尸斑,原本光滑无瑕的侧腰上,密密麻麻缝着浅蓝色的线,切口狰狞,这绝非正常尸检的腹中线切口。 殷母瞪大了眼睛,她的殷晚从小就像玉一样娇贵,磕磕碰碰都要哭着找妈妈,身上从未有过半点疤痕。顿时,她脑子里瞬间闪过无数可怕的念头,她踉跄着抓起桌上的剪刀,眼神呆滞地看着殷父。 “小雪,别冲动!” 殷父死死按住她的手,声音嘶哑,“我们报警!立刻报警!” “报警…… 对,报警!” 殷母猛地回过神,泪水再次汹涌而出,她跌跌撞撞地冲向门口。 第5章 第 5 章 “怎么回事?” 刘华岩脸色严肃,接到殷父的报警电话,语气里满是凝重。 陈轶已经整理完殷晚的遗物,抬头答道,“殷晚父亲说,他女儿的尸体有问题,肚子上有不明缝合伤口。可是,我们在酒店勘察时,只发现她手腕有割伤,其他地方没有任何伤口。” 刘华岩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白湛叫了吗?” “已经在解剖室了。” 陈轶撇了撇嘴,想起那人就觉得不顺眼,每天拽得跟二五八万似的,要不是情况特殊,他是真不想喊这位 “大神”。 人都死了,结果尸体出问题了,刘华岩甩了甩头,有些头痛。 警局休息室里,殷母伤心过度,几次险些昏厥,陈轶找了间安静的屋子让夫妻俩休息,又吩咐同事照看,才折回会议室。 没过多久,白湛从解剖室走了出来,一身白大褂沾着些许消毒水味,口罩摘下后,眼角的痣在灯光下透着股莫名的阴柔。 “这人一看就不像好人”,这是陈轶每次看到他都忍不住冒出来的念头,总觉得这位年轻法医身上透着股说不出的邪性。 “怎么样?” 刘华岩连忙起身追问。 白湛语气平静,却掷地有声,“侧腹弧形切口,典型的器官摘取切口,心脏和肾脏已经缺失,其实可以说,整个腹腔都空了。初步判断,绝非正常尸检造成。” “还有其他发现吗?” 刘华岩眉头皱得更深,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 “需要等技术科的化验结果,但有几个疑点很明显。” 白湛拉了把椅子坐下,随手接过陈轶递来的医院死亡报告,扫了几眼便放在桌上,“死者胸腔的缝合走线太规整了,比普通尸检精细得多,针脚间距分毫不差,而且用的不是医院尸检常用的黑色棉线,是泛着浅蓝光泽的合成线。这种线,我只在器官移植手术的缝合记录里见过。” “而且,常规尸检根本不需要开胸到这种程度。” 白湛指尖敲了敲报告,“医院那边怎么解释?” 刘华岩脸色沉了下来,“医院的死亡报告说,22 时 00 分确定脑死亡后,摘取了心脏、肝脏、肺脏、肾脏,说是‘物尽其用,挽救更多生命’。” “挽救生命?” 白湛挑了挑眉,转身回解剖室拿了几张照片,笔尖指向缝合处,“你们看这里,皮肤边缘泛着极淡的红肿,常规无菌手术绝不会出现这种情况,说明手术环境很简陋,根本不是正规手术室。而且切口位置检测出了微量利多卡因。” “尸检还需要打麻醉?” 陈轶下意识反问,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丝不对劲。人都死了,麻醉给谁用? 刘华岩也猛地反应过来,转头盯着白湛,“你的意思是……” “我的意思是,这不是尸检时的操作,而是摘取器官时的准备。” 白湛语气平淡,却让会议室的气氛瞬间凝固,“人没死透,所以才需要麻醉。” 陈轶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窜上头顶,眼前不由自主浮现出殷晚躺在救护车上的样子。那个刚经历情伤、选择轻贱生命的女孩,或许到死都没想到,自己没被死亡带走,却成了别人眼里 “可以利用的器官容器”。 “真聪明。” 白湛看向陈轶,轻笑一声,“要不要跟我去解剖室看看,说不定还有新发现?” “神经病。” 陈轶斜了他一眼,压下心头的震撼,对刘华岩说,“师傅,我去看看死者父母,免得他们再出意外。” 走过白湛身边时,故意撞了下他的胳膊,像是在发泄心里的憋闷。 “你这徒弟真有意思。” 白湛笑着撇了眼刘华岩。 “别玩了,赶紧干正事。” 刘华岩无奈摇头,心里却已翻江倒海。如果白湛的判断是真,那这就不是简单的自杀案,而是一起骇人听闻的非法**摘取器官案。 “技术科检测需要一天,我先下班了。” 白湛丢掉手里的笔,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警局,留下一屋子凝重的空气。 警局休息室内。 “小黑,师傅让我们去找一个叫温良的人。” 警局隔间外,范执和谢昭隐在暗处,看着里面几度晕厥的殷母,范执的眉头紧紧蹙起,眼底的戾气更深了些。 “嗯。” 范执应了一声,身影一闪,已率先朝着郊外而去。 郊外一处庄园,一位年过半百的老者正在院子里浇花,周遭花草葱郁,阳光之下,他周身笼罩着一缕金色佛光,让紧随而来的谢昭和范执瞬间感受到心灵的洗涤,连范执身上的阴郁气息,也消散了不少。 “进来吧。” 老者笑眯眯地看着门外的两人,语气温和,仿佛早已等候多时。 两人相视一眼,满心诧异:“你能看见我们?” “你们不就站在那里吗。” 老者放下水壶,走到藤椅上坐下,手指捻着一串佛珠,“黑白无常的徒弟,我自然认得。” “温老,师傅让我们过来的。” 谢昭恭敬地站在一旁。 “嗯,这几天你们就住在这里。” 老者点了点头,目光落在范执身上,眼神里带着几分了然,“别急着找那女子的脏器,时机未到。” 范执忍不住追问,“我们已经在这里待了两天,殷晚的魂灵还在冰火狱受罚,她不能一直等。” “急什么,冰火狱的刑罚虽重,却不至魂飞魄散。” 老者摸了摸胡子,“你去把我佛堂的七盏灯点亮,心诚则灵。” 范执转身离去,谢昭疑惑地看向老者,“您让我们住在这里,是为了……” “对他好。” 老者并未睁眼,抬手将一件雪白色斗篷放在桌上,“你去一趟冰火狱,把这个交给你师傅谢必安,他会在那里等你。” 谢昭拿起斗篷,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冰火狱内,痛哭哀嚎声不绝于耳,冰寒与烈火交织的痛苦,让每一个魂灵都在极致折磨中嘶吼。临近狱门时,谢昭遇到了白无常谢必安,“师傅!” “这是温老让我带给您的。” 谢昭递上斗篷,语气里满是急切,“殷晚的魂灵怎么样了?” 谢必安接过斗篷,无奈笑道:“温老这是让我难做啊,广王的判决谁都没有权利质疑,不过这斗篷能帮她挡些刑罚,让她少受些罪。” 他顿了顿,看着谢昭解释道,“温老是地藏王菩萨,他不喜欢待在酆都,便长居人间渡化众生,这斗篷是他的佛光所化。” “走吧,进去看看。” 谢必安领着谢昭走进冰火狱。 “无常使。” 狱门鬼差恭敬行礼,连忙打开狱门。 冰墙之内,密密麻麻的森白幽魂或躺或缩,有的在冰面上冻得瑟瑟发抖,有的在烈火中被灼烧得翻滚嘶吼,还有的仍在啃食地上的冰雪,入口便是刀割般的剧痛。一阵冷风掠过,冰墙瞬间化作黑铁,狱内燃起冰蓝色火焰,微弱的呻吟瞬间变成凄厉尖叫。 “师傅……” 谢昭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攥紧了拳头。 “这是他们应受的业报。” 谢必安摸了摸他的头,袖口翻飞间,谢昭恍惚看到他手腕上一道深红色的伤痕,像是某种古老的印记。 人间两日,地狱两年。 谢昭看向角落里奄奄一息的殷晚,她的魂体因冰火交替的折磨变得愈发透明,却在看到谢必安手中的斗篷时,微微震颤了一下,原本涣散的眼神里,闪过一丝微弱的光亮。 谢必安示意鬼差将斗篷递给殷晚,轻声道,“地藏王慈悲,给你一线生机。” 殷晚接过斗篷,冰凉的魂体瞬间感受到一丝暖意,她抬起头,望向人间的方向,眼里第一次有了些许泪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