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轨的引力》 第1章 再回母校 七月底，天气正是热的时候，室外万里无云，一片青空，充斥着铺天盖地的闷热感。 沈安亦走出靖阳中学的大门，站在路边等人。 他刚刚通过了靖阳中学的面试，这所学校在整个临云市都很有名，本科率很高。 当然，这对他来说不重要，毕竟他是清江大学毕业的高材生，这样的来头，放到哪个地方，都是抢着要的人才。 还没毕业时，他就收到了好几家公司的邀请 可恩师临终前的嘱托，让他打定了主意要来靖阳当老师，为此他特意租了附近小区的房子，从家里搬了出来。 为什么是租不是买，因为他家里人不同意他一直做老师这一行。 在刚刚面试的时候，面试官最后的一个问题，是沈安亦为什么要选择他们这所学校。 沈安亦的回答也很简单。 "因为我是靖阳毕业的！" 面试官淡然一笑，理解了他的意思。 刚刚面试的时候，沈安亦还看到了一个姑娘。 那姑娘长着一张瓜子脸，又白又瘦，白色的连衣裙，一双帆布鞋，看上去温柔似水，很有文艺气息。 从面试官桌子上瞥见的名单，沈安亦知道了那姑娘的名字。 魏星。 人长得漂亮，名字也漂亮。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那个姑娘的第一眼，就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像是有什么在吸引着他一样。 他觉得，这是一见钟情。 因为这个，面试完了，沈安亦也没走，想等着那个姑娘，要个联系方式。 从名单上看，那姑娘的面试顺序，就在自己后面。 所以沈安亦也没等多久。 半个多小时后，魏星也从靖阳的大门走了出来。 沈安亦正准备上前，魏星身边却突然出现一个身影，递给了她一杯冷饮的同时，还顺手接过魏星肩膀上的包，挎在自己身上。 一副标准的男友做派。 这个人沈安亦不陌生，他刚刚就站在沈安亦不远处，沈安亦知道他也在等人，却没想到和自己等的是同一个人。 刚刚迈出去一步的脚只能尴尬地收回，沈安亦又动了动另一只脚，像是站久了调整姿势一样，下意识地左顾右盼，希望以此来缓解自己那无人在意的难堪。 魏星接过冷饮，给那个男人回了一个甜甜的微笑，落在沈安亦的眼里，更让他感觉到了一种被虐狗的烦躁。 冷饮没有打开，与周围的热空气对撞之下，表面浮起一层水珠。 沈安亦不知道那冷饮好不好喝，可在他看来，那冷饮还没喝到魏星的嘴里，先喝到了自己的心里，一股凉意在心里泛开。 除了凉意，还有恋爱的酸味。 但沈安亦不是一个不要脸的人，魏星既然已经有男朋友了，他也不会去纠缠，知三当三的事，他可干不出来。 看着魏星和那男人离开的背影，沈安亦的心底微微泛酸。 他安慰自己：没事，只是萍水相逢罢了。 如果那姑娘没通过面试呢？就算通过了，以后只当成普通同事相处就是了。 甚至还可能被分配到不同的年级，无论是哪一种，都指向一个结果。 那就是两人不会有太多交集。 这样一想，他也没什么好酸的。 可心里就是有些不舒服。 沈安亦耸了耸肩，正准备离开，却突然被人叫住。 “你好，这位先生，请问可以加个联系方式吗？” 沈安亦转头，一个高挑的身影正站在他对面，蓝色的牛仔裙，上身一件白色衬衫，踩着一双小白鞋。 姑娘笑意盎然地盯着他。 “你是？” 沈安亦没着急拿出手机，看这样子，这姑娘也是刚刚从靖阳出来的，应该也是面试者之一。 沈安亦的注意力当时全在魏星身上，没太注意其他人。 所以他对这姑娘没什么印象。 那姑娘往前走了一步，脸上还是带着笑：“你好，我叫楚妍，也是来靖阳中学面试的。” 姑娘伸出手，沈安亦心领神会，也同样伸手，半握住姑娘的指尖，算是回礼。 “告诉你个秘密，我顺利通过面试了！” 那姑娘格外的自来熟，握手结束后，还眨了一下右眼，俏皮地告诉沈安亦她通过了面试。 这热情的态度，让一向自诩为人幽默风趣的沈安亦都开始有点不知所措。 “哦，恭喜！”沈安亦扯了扯嘴角，勉强挤出一个笑。 他去要联系方式没成功，现在又有人来要他的联系方式了。 这事儿，真够有意思的。 “这是？你也是清江大学毕业的？” 沈安亦正准备去兜里拿手机，和这个之后的同事加上联系方式。 头往下低的时候，他看到楚妍包包上面卡着的一个金属挂件。 那玩意他很熟悉，是清江大学的校徽，每个考进清江的学生，在正式入学之后都会得到一枚。 “是啊，我是物理学专业毕业的，难道先生你也是清江大学的毕业生吗？” 沈安亦没想到面个试还能遇到校友，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觉，这让他轻松了不少，刚刚没要到微信的尴尬也随之烟消云散。 “我是计算机科学与技术专业。”沈安亦拿出了手机，解锁之后示意那姑娘亮出二维码，他来添加。 楚妍是个聪明人，当然知道沈安逸的意思，这是把选择权交给她了。 这人看着吊儿郎当的，心思还挺细腻。 驱车回到公寓，沈安亦躺在床上，一张相框被他拿在手里，里面照片很清晰，一看平时就是勤劳擦拭上面的尘埃，才保持得那么干净。 照片里，是沈安亦和一个和蔼可亲的老人。 老人坐在椅子上，身上是一件洗得有些发白的衬衫，沈安亦穿着学士服，站在他身边，手搭在老人的肩膀上，笑得很开心。 “老师，您知道吗？今天，我回到靖阳了。” 手指攥紧了相框，沈安亦垂眸，眼底泛起一丝忧伤。 照片里的老人，是沈安亦高中时的恩师，两年前沈安亦大学毕业典礼时，突发脑溢血离世。 也是在那时候，沈安亦才知道，老师早就重病在身，强撑着一口气来参加自己的毕业典礼，就是想再见他最后一面。 沈安亦大学学的并不是师范专业，可老师对他的帮助和教诲，他一直铭记在心，所以毕业之后才考了教师资格证，来到高中母校面试。 刚刚面试完的时候，面试官给了他一个联系方式，是面试官的私人电话，也是通过面试的证明。 沈安亦拿出手机加上，这个年代，大家都习惯了微信联系，存上了联系人之后，沈安亦复制了电话号码，发送了微信好友申请。 或许是因为后面还有不少面试者的原因，面试官直到傍晚六点之后才通过了沈安亦的好友申请。 【沈先生，您这学期方便带班主任吗？】 沈安亦只是通过了面试，还没有正式入职，所以面试官对他的称呼仍旧是“先生”。 沈安亦一贯喜欢发送“您好”两个字来和新好友打招呼，可这次他刚刚打好字，还没来得及向面试官发送，对方的消息就先一步传到了聊天框里。 【可以带】 沈安亦回答。 他这学期确实没什么事，再加上当班主任也能对学生们多一些了解，没什么不好的。 【好的！那就给您安排到高一（7）班了。】 高一是新生，班主任自然也是新面孔。 【学校的制度是一个班级配两位班主任，一正一副。】 【副班主任的人选刚刚也已经确定，稍后我拉您进工作群，您可以添加一下高一（7）班的副班主任，提前熟悉一下新同事。】 紧接着，面试官的消息接二连三的发来，沈安亦扫了一眼，没有急着回复。 直到隔了两分钟，沈安亦的手机安静了下来，面试官没再来新消息，沈安亦才一条一条的回复了起来。 【好的！】 【真是新鲜的制度（笑哭表情）】 【能问一下7班的副班主任是谁吗？待会进了工作群也方便添加。】 另一边，面试官看着那被一条条回复的消息，也是笑了一下。 这个年轻人，还真是像校长说的那样有意思呢。 【高一（7）班的副班主任，定下来的人选是魏星女士。】 可面试官接下来的回复，让正躺在床上的沈安亦垂死病中惊坐起，差点没蹦起来。 这也太巧合了吧？ 面试完了想去要个联系方式没成功，现在这联系方式又给送到自己面前了？ 难道这就是缘分？ 怪不得自己在看到她的第一眼，就会有那种奇怪的感觉。 沈安亦的心中不由得有些窃喜，他还以为两个人只能是惊鸿一面，然后从此相忘于江湖。 没想到，老天居然这么眷顾自己，自己和魏星，分别成了7班的正副班主任。 窗外已经是黄昏，但太阳散发的余晖比起正午的光照也毫不逊色。 沈安亦走到窗边，看着窗外的高楼林立，和天边的那落日斜阳，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 可很快，他就从那短暂的沉沦当中清醒了过来。 魏星看上去好像已经有男朋友了，自己还有这种龌龊的想法，违背了他的原则底线。 他并不想无耻的介入别人的感情生活，以前也不是没有被人追求过，只不过她们都没有带给沈安亦这种如同宿命般吸引一样的感觉。 所以他心里难免有点舍不得放弃。 而且，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上午的那一面过后，沈安亦经常会想起魏星。 像是有什么东西，在牵引着他去靠近。 也许一见钟情，就是这样让人念念不忘吧。 手机突然震动，沈安亦解锁看了一眼，是面试官把他拉进了工作群的通知。 进入工作群之后，沈安亦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点开群成员，寻找那个自己刚刚一直想着的名字。 魏星的名字在群成员的倒数第二行，已经备注好了在群聊里的昵称，沈安亦一眼便锁定了这两个字。 点开头像，是一个姑娘背着行囊，站在透出一束光的森林里，稍稍转头，露出一半容颜。 很普通的网图，不像情侣头像。 成功看到了魏星的微信，一种莫名的欢愉感在他心底弥漫。 然而，他的指尖点到屏幕上，逐渐下移，可脑海中闪过魏星和那男人亲密的样子，又将他拉回了现实，让他动作一僵，手指最终只是在屏幕上擦过。 看着最下面的那一栏“添加到通讯录”，沈安亦的手指悬在半空，还是没能按下去。 脑海中，今天上午那个男人和魏星亲昵的样子，让他清醒了过来。 他点了返回键，回到了工作群聊的界面。 他想起了上午魏星和那个男人亲近的场景。 毕竟魏星她，至少看上去，身边已经有了一个照顾她的人。 即使不是她的男朋友，或许也是追求者。 而他对魏星来说，只是个陌生人。 也许可以试探一下，如果那个“男朋友”只是自己多想了呢？ 他脑子乱得很，突然又被一阵来电铃声打扰了思绪，是陌生号码。 “喂？” 沈安亦试探了一声，可对方却比他热情多了。 “沈学长，我看到你也进工作群了，你也被靖阳录用了吗？太好了！你被分到哪个班了？” 这语气，沈安亦一听就知道是楚妍。 加上微信之后，他和楚妍也在路边又聊了几句。 沈安亦也了解到，他是10届的，楚妍是11届的，比他小一届，是他的“异系”学妹。 “高一（7）班，兼班主任，你呢？” 沈安亦答道，他有些想笑，楚妍的目的太明显了，摆明了是对他有好感。 但他沈安亦就是这样，对于自己不喜欢的人，他不会去多给予一分热切，因为那极有可能会让对方产生不必要的误会。 出于礼貌，沈安亦还是回答了一句。 “我在高一（8）班，也是班主任，我们是邻居哎！”楚妍的语气里藏着难以掩饰的欣喜，沈安亦可以想象到她那兴奋的表情。 又礼貌地应付了两句，沈安亦结束了通话。 懒得再去想这些事情，沈安亦决定做点别的什么打发时间。 离正式上岗培训的日期还有两周左右，他那在家里已经吃灰了好几年的高中课本也被他找了出来，一起带到了公寓。 “函数的定义……” 沈安亦应聘的是数学老师，他刚刚翻开高中数学课本的第一页内容，只看了一个标题，电话又突然响起，他砸吧了一下嘴，连来电人都懒得看一眼，就按下了接听键。 也不知道又是谁会在这个时候打过来。 “喂！” 沈安亦瘫在电脑椅上，男人的嗓音里有着明显的不耐烦，本来今天碰到的事情就够多的，这电话偏偏还一个接一个。 “喂！你好，是沈安亦先生吗？” 对方的声音很温柔，如同一阵清风，沈安亦心中的烦闷被吹散了不少，只是情绪上头后的余烬还残存着，来不及换上平时玩世不恭的语调。 “是我，你是哪位？” 想做的事接二连三的被打断，换了谁来，都难免有些烦躁。 沈安亦一边用肩膀夹着电话，一边又拿起那本数学书翻了起来，电话那头的声音听着陌生，他没什么印象，也不知道会是谁。 “我是高一（7）班的副班主任兼化学老师，魏星。” “……” 沈安亦的大脑被这句话轰得宕机，计算机专业毕业的他一向脑子转得很快，现在却成了哑巴，核心CPU仿佛过载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这如此简单的一句自我介绍。 这什么情况？魏星怎么会有他的电话？还主动打给了他。 手里的数学书因为他的愣神落到地上，书角磕碰到地板，发出“咚”的一声。 沈安亦现在无暇去捡，窗外吹来一阵风，书页被翻得哗哗作响，书的主人也愣在原地。 “喂？喂……您在听吗？” 直到魏星的声音再次响起，沈安亦才回过神来，他用手拿过电话，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你……咳，您有什么事吗？”沈安亦的语速慢了不少，语气也从最开始的不耐转变为察觉到自己失礼之后的尴尬。 “听张主任说您是高一（7）班的正班主任，能加个微信吗？方便之后探讨工作上的事情。” 比起沈安亦，魏星的说话节奏就要沉稳许多，没有任何多余的话，直言了自己打这通电话的目的。 “哦！好的，我电话号码和微信同号。” 魏星回了一声好的，就挂断了电话，沈安亦捡起地上那还在被风翻着的数学书，好巧不巧，这一次书被翻到了和概率学相关的内容，。 自己想去加微信，碰到了人家男朋友秀恩爱，本来以为之后毫无交集，现在又变成了人家要来加自己的微信…… 所以，这种事，这么小的概率都被自己碰到了。 这难道是命中注定？ 也许这上天是在告诉他，眼见不一定为实，也许那个男人和魏星不是情侣关系？ 几率很小，但不代表不存在。 沈安亦手里拿着那本数学书，突然笑出了声，他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自从这个猜测出现，心里就是有点高兴。 一副得意忘形的样子。 可眨眼间，那份喜悦又带来了自嘲。 “沈安亦啊沈安亦，你好歹当年高考数学也是考了142分的，你难道不知道，小概率事件的发生，通常只有两种情况……” 原假设错误，和认知偏差。 这两个猜测又像一盆冷水，把沈安亦从臆想当中浇醒了过来。 当然，还有第三种，不过这种情况，一般被称为——奇迹。 沈安亦不觉得自己是一个可以引来“奇迹”的人。 如果可以，他希望自己是。 魏星的好友申请很快发来，沈安亦没着急同意，他现在什么都不知道，只是揣着一缕也许存在的可能性。 保险起见，还是尽可能的维持同事间的距离。 尽管他心中的好奇，和那仅存一丝的希望，又催促着他去靠近魏星。 毕竟，这小概率事件真的发生了呢？ 也许那个男人，只是魏星的家人，或者朋友呢？ 谁让自从他遇到魏星开始，小概率事件就接二连三地出现。 人在没有亲耳听到真相之前，总是会存有一点美好的幻想。 那头像沈安亦已经看了一遍了，黑暗的森林中裂出了一道缝隙，光芒照了进来，洒到姑娘的身上，姑娘背着行囊，微微侧目，向光而行。 图片不错，再看一遍，沈安亦还觉得不像是情侣头像。 同意了魏星的好友申请之后，沈安亦飞快地在聊天界面打出了“你好”两个字，这是他的习惯，现在也成了他靠近魏星的笨拙跳板。 之后他没有等待魏星回复，在混合着探索欲，和那“万一”的冲动驱使下，他点开了魏星的朋友圈界面，想找一找自己心中那个猜测的证据。 朋友圈是能反映一个人感情状况的。 可当他点进去一看，只有一条横线中间夹着一行字。 朋友仅展示最近三天的朋友圈…… 第2章 理由 餐厅里，沈安亦坐在椅子上，盯着手中的手机，他对面坐着一个女人。 女人一头长发微卷，束在脑后，一身黑色西装利落大方，整个人往那一坐，就散发着无需言说的权威感，典型的职场强人模样。 正是沈安亦的姐姐，沈家长女，沈安悦。 “你说说你，那些大厂的offer你都给拒绝了，这也就算了。”她的话里透着一股恨铁不成钢的惋惜。 “爸让你进公司实习，你也不去，非要去靖阳当什么老师，就冲你这性格，我看就是个孩子王，别说当老师了，你能把自己教好吗？” 沈安悦端起咖啡抿了一口，可可脂融化的醇苦味道在舌尖荡漾开，她早已习惯这种提神的苦涩感，咖啡入口，反倒是让她平静了不少。 “哎！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那时候多调皮，要是没有老师他当年呕心沥血的培养我，我能接到那些大厂的邀请吗？” “吃水不忘挖井人，咱们沈家好像没有忘恩负义的传统吧。” 沈安亦尴尬地笑了一下，摆出一副混不吝的态度，让坐在对面的沈安悦无可奈何。 “你还好意思说！爸这次可是被你气得不轻，可你也不是不知道他的脾气，嘴上说得那么狠，心里还是挂念着你呢。” 沈安悦似乎对此也习以为常了，毕竟这父子俩的不和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沈父对小时候的沈安亦格外宠爱，可也因此让沈安亦越来越肆无忌惮，初中时就没少惹事，家里人三天两头的往学校跑，给老师赔笑脸。 要不是后来上了高中，遇到了柳老爷子，沈安亦估计就是地主家的傻儿子，整天过着混吃等死的生活。 “我知道你对柳老师感情深，可咱们家的家业，到了最后，还是得交到咱们自己家人的手里。” “爸当初辛苦打拼了那么多年，就你这一个儿子，现在跑去当什么老师，他能不气吗？” 沈安悦想要继续劝一劝沈安亦，毕竟他现在还没有正式入职，上午听他说起已经签了合同，沈安悦这才火急火燎的处理完工作，来见这个弟弟。 他真要是回心转意了，也来得及和学校那边沟通。 沈家有钱，这点违约金，自然不在话下。 沈安悦的眼里带着一丝心疼，这个弟弟是她看着长大的，脾气秉性她很清楚，这次去当老师，可能是一时冲动。 “姐，你不用再说了，老师当初都那样了，还来参加了我的毕业典礼，他临终的愿望，就是希望我替他回靖阳看一看，这里也是我的母校，于公于私，我都该来这里。” 他坐直了身子，少见的收起了那副吊儿郎当的样子，语气也严肃了不少。 他知道姐姐是一番好意，父亲也是爱他的，只是不能理解他放弃家里优渥的条件，窝在这么一个小地方。 “靖阳我必须去，不光是为了老师，也是为了我自己。” 沈安亦眼神平静，对上了姐姐的视线，他对这件事情没有半点玩闹的心态。 “要是没有当初那三年，我能考上清江吗？那是我人生迄今为止最重要的一个阶段，这次回去，我也是想给自己找个答案。” 现在，又多了一个理由。 掌心的手机屏幕渐渐暗淡下去，恍惚间可以看到那上面的内容。 那是沈安亦和一个人的聊天界面，很简洁，只有沈安亦发送了一句“好的”，而对方没有回复。 最上面是备注，一颗五角星的图案。 是的，魏星并没有回复沈安亦的打招呼，这两天沈安亦不知道点开了多少次那个聊天界面，但他不想太突兀的靠近，对方现在还没有回复，他也找不到理由去联系。 沈安悦苦笑着摇了摇头，她知道自己的弟弟，一旦决定好了，那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 她这一次本来是想再试一试看能不能劝劝沈安亦，现在看来，是没戏了。 “爸想让我回家，我知道他是担心我，可再怎么样，也得等三年之后，我把这自己带的第一批学生送走吧。” “到时候，我再决定是去是留。” 沈安亦将面前的菜用公筷夹住之后，放到姐姐的盘子里。 这句话显然已经被沈安亦深思熟虑了无数遍，才让他说出来的时候，神态是那样的平静。 沈安悦看到弟弟给自己夹菜，一直紧绷的表情也轻松了下来。 只要沈安亦不是一辈子待在靖阳，当一个小老师，回家也是早晚的事。 姐弟之间谈话的气氛缓和了下来，沈安亦又换上了那副放浪形骸的态度。 只是，被扣在桌子上的手机，时不时的吸引着沈安亦的注意，他很少那么盼望自己的收到一条消息，哪怕只是最简单的“你好”两个字。 吃完饭，和姐姐告别之后，沈安亦回到公寓，前两天魏星的突然来电和那迟迟没有等到的回复，让沈安亦连书都看不下去。 离上岗培训的日子已经越来越近了，沈安亦打算趁着两天把高中时学的那些内容再看一看。 【沈老师，这是高一（7）班的学生资料，还有军训时的日程表，你发给魏老师一起看一看，提前熟悉一下学生的姓名和日程安排。】 刚回到家，沈安亦便接到了张主任，也就是那位面试官给他发来的几个电子文件，还有一条附赠的消息。 短短两天，面试官对沈安亦的称呼，也从“沈先生”变成了“沈老师”。 因为就在昨天，沈安亦去靖阳签了工作合同，已经确定了要正式入职。 只是可惜，他没有碰到魏星。 【好的，谢谢张主任（OK手势）】 张主任，您可真是雪中送炭啊！ 这条消息对张主任来说，只是普通的工作安排，到了沈安亦这里，就成了他和魏星交流的借口。 沈安亦急忙选中了那几个电子文件，因为太着急的缘故，他好几次都点错了消息，把张主任发的那条文字也给选中了，后来才给取消掉。 毕竟突然有了搭讪魏星的理由，沈安亦刚好可以借着这个机会，试探一下自己内心的猜测，反正是以讨论工作的由头，魏星也没有理由拒绝。 【魏老师，这是张主任刚刚发给我的学生资料，还有我们班军训时的日程表，您看一下。】 屏幕上是清一色的浅绿，而那备注也始终没有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五角星的图案，像是一副长满了尖刺的铠甲。 坚不可摧，触之即伤。 以及……任尔东西南北风，我自岿然不动。 失落的情绪开始蔓延，尽管早有预料，但沈安亦还是对魏星的“无情”始料未及。 他不是一个习惯被人牵着情绪走的人，洒脱放浪惯了，可自从遇到魏星，这一切都变了。 那本数学书被再次翻开，手机被沈安亦丢到了一边，他拿出新买的笔记本，开始备起了课。 放在家里落了几年灰的高中课本上，密密麻麻的做着许多标记，那是沈安亦当初决定好好学习之后发愤图强的证明。 这些知识点对沈安亦来说信手拈来，只是太长时间没看过，还需要一点时间重新熟悉罢了。 他很快就做好了第一章节的知识重点和课程时长安排。 不过，笔记本上新写下的那些文字歪歪扭扭，和他的长相背道而驰。 人在全神贯注的投入一件事时，瞳孔会自觉聚焦，大脑也会开启全速模式，对外界的感知会变弱。 就像现在，明明沈安亦的手机已经震动了好几次了，提示着他消息的回复，可沈安亦却都没察觉到，还在那里翻着课本，将那些公式和知识点圈起来，记到笔记本上。 忙了将近两个小时，总算是备好了前三章节的课程。 沈安亦双手向上举，伸了个懒腰，从电脑椅上站了起来，天已经完全黑透。 夜幕降临，只有灯火阑珊，却无星辰满天。 城市的夜空里，总是很少见到星星的。 得了空，沈安亦总算是从床上捞起那被自己打入冷宫两个多小时的手机，刚刚点亮屏幕，上面的一行字就让沈安亦的心提了起来。 您有四条新消息。 迅速解锁手机，沈安亦点开微信，果不其然，魏星给了回复。 看来，这城市里，也不是见不到星星嘛。 【您好，沈老师！】 【不好意思，我忘记回复了。】 【好的！我会仔细看一下，有问题再和您讨论。】 【我觉得没有什么问题。】 第一条回复是回答沈安亦两天前向她打的招呼，沈安亦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已经过了两天了，就算是忘了，还有回复的必要吗？ 还是说，前两天她有什么事情，才忘了回复？ 显然，后者的可能性更大。 可那也用不着专门解释一下原因吧，她完全可以对那条消息置之不理。 毕竟从魏星这一次的回复时间来看，沈安亦的消息发出之后，没到十分钟，魏星就回复了他，只不过他当时正一门心思的备课，没去管手机。 那一天，刚还也是沈安亦面试结束后，看到魏星和那个不明身份的男人亲昵的日子。 难道，魏星那一天是和这个“男朋友”去约会了，才忘了回复？ 但这种可能性很快被沈安亦否决，无论是那简单的网图头像，还是那仅三天可见的朋友圈，或者是朋友圈那漆黑一片的背景图，都没有透露出魏星非单身的信息。 她要是真的有了男朋友，不会连一点痕迹都没有。 除非她是撒网钓鱼的渣女。 后面两条回复也很简单，而且透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沈安亦没有试探出来关于那个“男朋友”的信息，魏星也保持了很好的边界感。 只是普通同事，绝不多说一句。 【好的！魏老师辛苦了。】 沈安亦也以官方化的语言回复了一句，隔着屏幕，总有一股无能为力的感觉，多聊两句也没什么用，反倒让人觉得厌烦。 开学之后，总是要接触的，到时候自己在旁敲侧击一下，看看能不能找到那个答案吧。 【沈老师客气了。】 【开学见！】 接下来的回复让沈安亦笑出了声，魏星居然秒回了，而且还连着回了两条，虽然回复的内容像是被设定好的机械化代码运行出来的一样，不过比起之前那被晾了两天的时候，可是要好多了。 【嗯，开学见。】 这一次魏星没再回复，沈安亦也就此打住，对话最后定格在沈安亦的那一条消息。 至少现在看来，魏星不是会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 一个连朋友圈都锁得那么严密，每次回复又惜字如金的人，却会在事隔两天后，特意为自己那习惯性的一句‘你好’补上解释。 也不是自己想象的那般铜墙铁壁。 他觉得，自己对魏星是越来越感兴趣了。 尽管和她的聊天，让沈安亦觉得她更像一个对话机器。 将数学书和笔记本收好，塞进了抽屉里，沈安亦点燃一支烟，放到嘴里，他吸了一口，渐渐放松了下来。 吐出一口烟圈，沈安亦开始揣摩起魏星那最后一句回复的意思。 开学见！ 为什么是开学见？再过一个多星期，不就是新入职教师上岗培训的日子了吗？ 魏星是忘了这件事，还是说，她不用参加培训？ 沈安亦摁灭了烟头，烟蒂被他扔进了烟灰缸里，扣上盖子，发出“咣当”一声。 他还是没想明白，但他觉得，魏星应该是忘了吧。 毕竟她前两天都能忘记回复自己，会忘了上岗培训这种事情，也是理所当然的吧？ 反正到了培训的那一天，就会知道了。 七月的天说变就变，白天还是晴空万里，热浪侵袭肆虐，到了晚上，又淅淅沥沥地下起了雨来，沈安亦关好窗户，拉上了窗帘。 他习惯了晚睡，今天这个习惯也帮了他一个忙，不然雨水顺着窗沿溜进屋里，地板又少不了发一次霉。 他刚刚搬进来不久，不想那么快就麻烦房东。 这一晚沈安亦睡得很熟，一觉醒来，已经是早上九点多，他慢条斯理地穿好衣服，走进卫生间洗漱。 习惯了熬夜和早醒，很少休息得那么好。 新入职教师上岗培训的日子很快到来，地点在靖阳中学的报告厅，沈安亦来得很早，是第一个到的，他没着急进去，而是站在门口等着。 没错，他在等魏星。 “沈学长，你来得那么早啊！” 楚妍突然跳到沈安亦的面前，拍了拍沈安亦的肩膀，一脸热情的笑，眼睛完成两轮月牙，散发出太阳般的温暖。 “是啊，在家里躺着也没什么事，我习惯了早到。” 沈安亦摸了摸脖子，楚妍和他是校友，现在又是同事，比起其他人，自然是少了那种距离感。 现在，楚妍又成了高一（8）班的班主任，和他们高一（7）班是邻居。 其他新入职的老师陆陆续续地进了报告厅，沈安亦还不死心地伸长了脖子，朝大门口观望着，想再等等。 直到他被楚妍半推半就地拉进了报告厅，才算作罢。 楚妍的理由很简单，也很直接。 老师们都来的差不多了，他站在外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学校请来迎宾的服务员，不合适。 进了报告厅，沈安亦环顾四周，没有发现那道自己想象中的身影。 她没来。 第3章 雨夜 报告厅里，沈安亦心不在焉地听着台上的校长侃侃而谈，诉说着教师行业的核心要求和工作前景，以及一些学生们入学后的注意事项。 他没什么心思听下去，手中的笔记本上时不时的记上一句认为有用的，注意力大部分都放在东张西望上。 这样明目张胆的小动作，自然瞒不过站在高处讲台上的校长，大庭广众之下，校长也不好给新入职的老师难堪，他扫了沈安亦一眼，算是提醒。 沈安亦也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有种高中时被班主任眼神杀的感觉。 “沈学长，你怎么了？校长说得话你都不仔细听。”楚妍微微侧目，压低了声音问道。 “没什么，找人呢。” 沈安亦回了一句，魏星到现在还没来，估计是不会来了。 “什么人让你这么牵肠挂肚啊？我看你魂都快没了。” 楚妍眼角微弯，打趣起了沈安亦。 沈安亦一笑置之，没有回答。 意思显而易见，不方便透露。 下午培训结束，新入职的老师们各自散去，沈安亦还赖在凳子上，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沈学长，你不走吗？”楚妍背好了包，也准备离开，她回头时，看到整个报告厅只剩下坐在那里的沈安亦，和站在讲台上收拾文件的校长。 “你先走吧，我东西还没收拾呢。”沈安亦随便找了个理由，他来听培训本来就没带什么东西，也没什么好收拾的。 只是接下来的事，楚妍不方便在场，才支开她罢了。 楚妍点了点头，没太在意，毕竟从沈安亦一直都坐在那里，没有动过，东西没收拾也正常。 楚妍推门离开，沈安亦也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他背起自己的包，往前走到了报告厅的讲台上，帮着校长整理起了文件。 “校长，咱们这儿要接受上岗培训的老师，今天都到齐了吗？” 沈安亦把手里的纸张在讲台上磕了磕，叠放整齐，递到了校长的面前。 校长挑了挑眉，一副“你小子想干嘛”的眼神。 “沈老师有什么事吗？” 校长接过沈安亦递来的文件，放到公文包里，除了刚开始那一眼，就没再瞧过他。 “嘿嘿，韩老师，突然这么严肃干嘛！” 整间报告厅现在只有校长和沈安亦两个人，沈安亦有恢复了那副玩世不恭的嘴脸，一边笑着继续整理文件，一边和校长打起了招呼。 这个校长和沈安亦也是老熟人了，是沈安亦高中时候的物理老师，也是当时的教导主任。 他和沈安亦的恩师柳老爷子也是老交情了，在沈安亦的身上，他也没少耗费心血。 皇天不负有心人，沈安亦最后考上了清江大学，成了他的得意门生。 这些年，他也没少和周围的老伙计们炫耀沈安亦当初那学渣逆袭的故事，周围人一个个都打趣他往自己脸上贴金。 眨眼间六年过去，沈安亦都已经从清江大学毕业两年了，他也升任了靖阳的校长。 当初沈安亦和他说要来靖阳当老师，他还以为是一句玩笑话。 没想到后来真的在面试名单里看到了他的名字，为此他还特意交代张主任，面试沈安亦的时候严格一点，有心要难一难他。 对这个学生，他自认比不上柳老爷子那样了解，可也差不多，一开口，韩校长就知道他肯定不是这个意思。 “还好意思说，上午你就在那探头探脑的，我在上面讲的嗓子都快干了，也没见你听得多仔细，你想什么呢？” 将最后一张资料塞到了公文包里，校长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这个臭小子，谁知道又憋着什么坏。 “哎！我这不是想起了当初刚听您讲课的时候嘛，怀怀旧。” 沈安亦无所谓地一笑，自己现在都毕业了，校长总不可能像当初那样，再揪着自己的耳朵怒吼吧。 “行了行了，我还不知道你，有话快说。” 韩校长瞥了沈安亦一眼，有些无奈地笑骂着。 这小子虽说这些年成长了不少，可这嘴上还是当初那副孩子样。 “知徒莫若师，还是您老人家快人快语啊！”谈话重回正轨，沈安亦也没再藏着掖着。 “我看咱们靖阳中学这新入职的老师名单上，不是还有一个叫魏星的老师吗？她还是我们7班的副班主任呢，今天怎么没来参加培训啊！是不是请假了？” 面对自己曾经的老师，沈安亦自然是带着尊敬，但魏星的事情又让他很好奇，按捺不住的想问。 “我还当你是问我身体健不健康呢，没想到是惦记着别人，真够没良心的。”韩校长被沈安亦这句话气笑了，好歹自己也教过他，刚回母校，怎么还念叨着别人？ “魏星之前在云海中学那边带过一年，是有经验的教师，用不着参加这个新教师上岗培训。” 骂归骂，韩校长还是把魏星不用参加新教师培训的事情告诉了沈安亦。 不过他们是7班的正副班主任，张主任应该早就把他们彼此的联系方式发给对方了。 可看现在这情况，难道他们还没加上联系方式？还是说，从来没有联系过？ “啊？这样啊！”沈安亦点了点头，没想到理由居然那么简单。 魏星在云海中学那边带过一年课，已经不是新教师了，这次来靖阳，当然用不着再进行上岗培训。 毕竟她已经有教学经验了。 沈安亦眼底里划过一线失落，看来这一次的新教师培训，他是又见不到魏星了。 现在他终于理解了魏星当时回复他的，为什么是“开学见”，而不是“培训见”。 “对你来说，人家可是老教师了，当初在云海中学那边，她带的化学，学生平均成绩高得很，就单说化学这一科，排名比咱们靖阳还高，你到时候多和人家学着点。” 韩校长没注意到沈安亦表情的变化，还以为是两人之间没有了解，又一本正经地给他科普起了魏星在云海中学那边的辉煌战绩。 其实学校一开始定下来的7班班主任是魏星，因为考虑到沈安亦那玩心重的性格，韩校长其实不太放心让他担任正班主任。 可魏星却说自己之前没带过班主任，没有管理经验，沈安亦是清江大学的高材生，男老师对学生也更有威慑力，才让沈安亦捡了这个漏。 走出报告厅的时候，没得到自己期待的那个答案，沈安亦有些垂头丧气。 回到家时，沈安亦开火做饭，买的包菜被他切成丝，过水淘洗之后下入锅中，油与水碰撞的滋啦声不绝于耳。 他一个人住，菜做得多了也吃不完，只炒了这一个菜，就关了火。 他夹起一筷子送进嘴里，一边翻看着手机，一边想着之后培训的事情。 培训持续五天时间，正好是周一到周五，内容不难，只是最后一天要进行试讲，看看新教师们的功底水平，这对沈安亦来说有点难度。 他散漫得惯了，试讲那种场合，一般都比较严肃，他对自己的口才很有自信，可到时候该怎么让那些听讲的老师给自己打高分，可就给了他一个大难题。 这几天，每当培训结束回到家，沈安亦就对着镜子，举着那本上面布满岁月痕迹的数学书，开始在那自言自语。 其实沈安亦并不是第一次试讲，当初考教师资格证的时候，他也有过一次试讲经历。 不过当时的考核人员看他表现得太随意，很有经验的样子，还以为沈安亦是被吊销了教师资格证之后又来考的，才能那么挥洒自如。 好在当时已经试讲结束，又看到沈安亦的年龄，考核人员才给他通过，让他拿到了教师资格证。 说起来这也是沈安亦的优点，他的心态放得很开，不会轻易被外界的事物干扰。 当然，自从那天遇到魏星之后，这一切就都变了，他开始在意这样一个仅仅只是有着擦肩之交的陌生姑娘。 命运像是在魏星身上施加了什么魔法，让沈安亦和她之间产生了避不开的联系。 就像那天，沈安亦原本做好了和魏星只是惊鸿一面的准备，可刚回到家，就接到了学校把他和魏星安排成了正副班主任的事情，然后魏星又主动给他打来电话，加了他的微信。 最重要的，还是那一阵风。 它刚好把数学书翻到了和概率有关的那一页。 如果是巧合，那这么多巧合碰到一起，就绝不可能只是巧合了。 他觉得，这是缘。 说不清，道不明，躲不开，也强求不来。 既然这样，他也没什么好去多想的了，等学校正式开学，他就能再见到魏星了。 安静地等待，就是现在最好的选择。 想通了这一切，沈安亦收起了手机，专心吃饭。 手机被他塞进口袋里的一瞬间，最上面依稀可见一个暖黄色的五角星图案。 后面几天的培训内容也大同小异，但沈安亦认真了许多，笔记本上记了不少内容，让他回忆起了那种高中时候认真记笔记的日子。 韩校长看到沈安亦的变化，也是乐在心里，这孩子他知道，只要认真起来，很少有什么事是他干不成的，要是带学生也能有这个状态，教出几个考上重本的好苗子也不是什么稀罕事。 新教师上岗培训的最后一天，是上台试讲环节，其他的老师们多多少少都有些不自在，谁让台下坐的不是学生，而是校领导。 虽然发挥欠佳，但校领导们也不是吹毛求疵的人，毕竟是新教师，经验也都是在实践历练中得来的，简单评价了两句，也就作罢。 沈安亦已经有过试讲经验，加上他那自在惯了的洒脱，让校领导们很满意，在事后评价时，只说他缺少了一点作为教师的严肃。 轮到楚妍时，她的表现让沈安亦感到惊讶，不仅状态拿捏得很好，而且声情并茂，没有怯场，也没有过于用力，堪称完美。 不出所料，校领导们对她的评价比沈安亦还要高。 试讲结束后，楚妍冲沈安亦笑了一下，眼里是藏不住的得意。 五天的培训完美收官，走出报告厅时，却不合时宜的下起了雨，天气预报没有预测到，大部分老师都没有带伞，沈安亦也不例外。 好在他是开车来的，车停得不远，跑过去的话，不会淋太多雨。 “沈学长，可以载我一程吗？” 楚妍站在路边，举起包包挡着雨，她也没带伞，穿的又是裙子，不方便踩水。 “嗯，走吧。” 沈安亦点了点头，楚妍是他的学妹，这点忙，他还是能帮的。 “谢谢学长，真是麻烦你了。” 楚妍道谢，刚打开副驾驶的门，准备坐进去，沈安亦就已经走了下来，将那打开了一半的车门摁了回去。 “坐后面，比较安全。” 沈安亦帮楚妍打开了后座的车门，楚妍的脸上闪过一丝尴尬，但雨下得不小，她来不及多问，只能先坐到车里。 关好车门，沈安亦也上了车，他发动车子，询问好了楚妍的住址，打开了导航。 “沈学长，你这副驾驶那么宝贝啊，是不是只有你女朋友才能坐啊？”楚妍从包包里拿出纸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渍，看着沈安亦身旁那空无一人的副驾驶，又想起刚刚沈安亦让她后面坐着去的行为，调侃起了这个学长。 “你猜对了。”沈安亦弯了弯嘴角，他的副驾驶的确到现在都没有坐过人，他姐姐自己有车，也用不着他送。 楚妍没再多问，车里只剩下不时响起的雨刷擦过玻璃的声音和转向灯声。 楚妍住的地方离靖阳不远，沈安亦很快就把她送到了地方，楚妍下了车，和沈安亦告别后就进了小区。 看来这雨一时半会是停不下来了。 沈安亦不喜欢雨天，时间还早，他不想再回家开火做饭，就准备去周围的小饭馆里对付一口。 可在这之前，他得去买把伞，饭店门口没有停车的地方，他需要走过来，偏巧不远处就有一家商店。 沈安亦进店买了一把雨伞，老板给了他一个三十五块钱的价格，沈安亦眼睛一翻，心里暗骂老板涨价涨的真是时候，一边又掏出手机扫码付钱。 停好了车子，沈安亦举着伞走进刚刚看到的那家餐馆，刚推开门，肩膀就被人撞了一下。 他被撞得稍稍侧身，却看到一个浑身裹得严严实实的女人。 现在天气还是三十度以上，下雨之后更是闷热，那女人却穿着外套长裤，还戴着口罩，没露出一点皮肤。 可沈安亦模糊间看到那女人的脸上，好像有什么痕迹，撞到沈安亦之后只是匆匆看了一眼，也没道歉，就一头扎进了雨里，很着急的样子。 而且女人走路的姿势也很奇怪，非常别扭，像是腿上有伤。 沈安亦心里疑惑，也没再多看。 他刚刚走进餐馆里，明亮的灯光就将他身上的湿痕照得一清二楚，大片的湿痕清晰可见，额角上也有几缕被浸湿的碎发贴着皮肤，要不是刚刚买了把伞，他非得变成落汤鸡。 还好他今天穿的是黑色。 进到店里，总算是闻到了一些烟火气。 他刚一抬头，就对上了一个熟面孔。 魏星！ 她怎么会在这里？ 沈安亦突然激动了起来，而魏星在和沈安亦对视了一眼之后，匆匆抹了两下眼睛，然后低头扒起了碗里的饭，把嘴巴塞得满满当当，两颊鼓起，活像一只可爱的小栗鼠。 这模样让沈安亦本能地想笑，可看到她那在灯光下清晰可见的微红眼圈，和脸颊两侧的明显泪痕，他那刚刚扬起的嘴角又僵住了。 怎么回事？她在哭！ 是有人欺负她了？ 她刚刚突然低头吃饭，显然也是为了掩盖她刚刚流过眼泪的事实。 沈安亦的心像是突然被攥紧，下意识地想要上前，可刚迈出一步，他又愣住了。 他以什么身份去到她身边？ 还没有开学，两人都算不上正式的同事，只不过是在微信上聊过两句的网友罢了。 魏星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子。 一瞬间，沈安亦脑海里浮现出魏星和那个男人亲密的画面，他强压住心头的冲动，走到了店里一个偏僻的角落，坐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魏星。 之后不久，沈安亦来到收银台前，和老板低声说了两句什么。 然后他就离开了餐馆。 “老板，结一下帐。”魏星走到收银台，准备付钱。 “不用了，刚刚有位先生已经替您付过了。” “对了，他还给您留了把伞。” 老板将沈安亦那刚买了还不到半个小时的雨伞交给了魏星，上面晶莹的小水珠，在店内的灯光下映照出魏星刚刚哭过的脸。 突然，魏星的手机震动，她拿出来一看，是一条新消息。 【魏老师，雨天路滑，注意安全，早点回家。】 发信人的备注是很简单的三个字——沈安亦。 魏星追了出来，沈安亦早已走远，她只看到了一个在雨中行走的背影，不知道是不是沈安亦。 【谢谢你。】 【沈老师，您也注意安全！】 在魏星回复之后，那个黑色身影也很快拿出手机，这下魏星确定了，那就是沈安亦。 而沈安亦盯着那刚拿出来就被雨水打湿的屏幕，聊天界面内，显示着魏星的那两条回复。 他一笑，突然觉得。 雨天，好像也不是那么讨厌了。 魏星手中紧握着那把沾有少许水渍的崭新雨伞，她刚哭过的眼睛里又重新凝聚出了泪光，可这一次，她感觉自己的心底里涌出一丝暖意。 雨水骤然降临，她没有带伞，还以为要在雨中被淋透。 可沈安亦给了她一把伞，她可以不用淋雨了。 谢谢你，沈老师。 隔着朦胧的雨帘，魏星看不真切沈安亦的背影，但她一直注视着，直到沈安亦融入灯影交织的雨幕中，消失在路口拐角处。 她知道，即使她追上去把雨伞还给沈安亦，他也不会收。 因为那是沈安亦留给她的。 也是从这一刻开始…… 那个对她来说，只存在于工作群聊和对话框里的名字。 第一次，与一个带着温度，而又真实的轮廓重叠在了一起，扎根在了她的心里。 第4章 开学 新教师上岗培训结束两周后，靖阳中学迎来了正式开学的日子。 这一天的阳光很好，沈安亦习惯了提前到达，他来到高一年级老师的办公室的时候，那里还是空无一人。 工位上放着各位老师的名字，沈安亦很快找到了属于自己的那个。 位置不错，离饮水机很近，接水方便了不少。 看来是韩校长特意开的后门，给他精挑细选了一个好位置。 而他的左侧，就是属于魏星的工位，粉色的纸张上镌刻着黑色的工整字体，那里空空荡荡，工位的主人还没来。 沈安亦耐不住性子，打算先去找找自己的班级。 从校园地图上看，高一（7）班在三楼，偏楼梯口的位置。 他很快就找到了那里，门还在锁着。 韩校长昨天在工作群里发了通知，要求所有老师在下午一点钟之前到齐，由张主任安排好注意事宜之后分发钥匙。 至于学生们报道的时间，学校很体贴的给了下午，避开了开学第一天上午的高峰期。 毕竟今天整个临云市的高一都在开学，人肯定不少，路上有个堵车什么的也是常事。 把报道时间安排到下午，整个临云市也就只有靖阳这一家学校会这样做了。 人性化的同时，也能提高学生们报道的效率，让老师们上午可以多睡一会，不打扰休息时间。 找到了属于自己的班级，沈安亦又返回了办公室，这时候办公室里已经来了两个老师，都是上岗培训时见过的，沈安亦同他们打了招呼，然后又坐回了自己的工位上。 闲着没事，沈安亦从洗手间接了盆水，又去向保洁阿姨借了块抹布，给自己的工位打扫了一番。 当然，魏星的工位，也被他特意关照，桌面擦得很干净，整洁又雅观。 其实学校是安排了保洁阿姨给老师们打扫工位的，只不过沈安亦来得太早，保洁阿姨还没来得及进来打扫，被他捷足先登了。 “呦！沈老师那么勤快啊。” “怎么还帮魏星老师也擦了，沈老师真是有心了。” 办公室里另外的两个老师，看到沈安亦清理工位桌面的行为，自然是少不了一番调侃。 “不瞒你们说，我在家的时候就是那么勤快，家务一手包揽呢。” “魏星是我们7班的副班主任，提前帮她收拾一下也是应该的。这叫一家人不脏两张桌。”沈安亦的性格素来跳脱，还当真自卖自夸了起来。 那两位老师也是哈哈大笑了起来，当初培训时，看沈安亦在讲台上挥洒自如，他们还以为沈安亦是有经验的老教师，没想到在台下这么幽默。 沈安亦收拾干净了自己和魏星的工位之后，就把抹布过了两遍水，拧干还给了保洁阿姨。 他知道自己不能抢了保洁的活，不然以后少不了要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随着时间的推移，其他之前没到的老师们也都来到了办公室。 本来冷清的办公室一时间热闹了起来，各个班级的正副班主任们有说有笑的，只剩下沈安亦和少数几个老师没等到自己的搭档。 时间已经快要到一点了，张主任都已经到了办公室，准备给各位班主任们分发班级钥匙，魏星还是没有到场。 沈安亦有些着急，他拿起手机想要联系魏星，毕竟是开学第一天，这么重要的场合，少了她这个副班主任，总是不合适的。 他解锁屏幕，刚刚点进微信，身旁的工位上就出现一个包，然后是一道素雅的身影落下。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魏星刚刚坐下，就向沈安亦致歉。 “路上堵车，真是抱歉。”她似乎总是这样，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就连自己差点迟到的解释都是这样。 下了出租车之后一路小跑过来，魏星的额头上依稀可见细密的汗珠。 “没什么，还没到时间。” 沈安亦点了点头，眼神中隐隐有一丝担忧。 人到齐之后，张主任简单交代了一下今天学生们报道之后的安排 一点钟刚到，他也是准时将各个班级的钥匙交给了对应的班主任，7班的钥匙由沈安亦领取，他早就摸熟了班级的位置。 “走吧，魏老师，去看看我们的班。” 沈安亦对着魏星晃了晃自己手中的那小铁片，然后便要求当起了引路人。 “等一等，沈老师。”魏星叫住他，并没有和他一起走。 “怎么了？” 沈安亦不解，现在已经一点钟了，学生们很快就会来报道，不早点去开门的话，到时候学生们来了，就只能望门兴叹。 “你班级名单忘了带了。”魏星莞尔一笑，眉眼间尽显温柔底色。 她的声音很轻，刻意压低了，没让其他老师听到。 将沈安亦工位上的学生名单拿起，魏星还不忘带上一支签字笔，学校的要求，学生们进班报道之后，要在名单上签字，确认是本人来。 “真是不好意思，我忘了。”只顾着想一会带魏星到班级的事了，忘了这一茬。 沈安亦的脸上满是尴尬，刚和魏星在线下正式见面，他就丢了这样一个脸。 “没关系，我不是也差点迟到了吗？”魏星并未对此太过纠结，反而以自己踩点到办公室的事情安慰起了沈安亦。 “走吧，学生们应该快要来了。” 魏星大步流星的离开了办公室，沈安亦一脸茫然地跟在后面。 看魏星这样子，不像是不知道7班的位置。 办公室在二楼，7班在三楼，他们只需要上个楼梯，往右边一拐就到了。 “魏老师知道班级的位置吗？” 沈安亦一边拿出钥匙打开锁，一边问道。 “我看了韩校长发在工作群聊里的校园地图，上面有标注。”她的回答很自然。 教室的墙壁上是刚刷过不久的大白，看上去像是暑假里刚刚装修过，油漆味已经散尽，但门窗都紧闭着，加上夏天的炎热，沈安亦觉得有些闷，快步上前打开了窗户，想透透气。 “你先坐着。”沈安亦开完窗户，顺势从班级角落搬来一把多余的椅子，拿出纸巾擦拭了一下上面的灰尘，递到了魏星身前。 “不、不用了，沈老师，还是你坐吧。” 对沈安亦这客气的态度，魏星有些不知所措，先不说两人只是同事身份，之前那个雨天，沈安亦还给了她一把伞，他自己则淋着雨回了家。 再说了，凳子是沈安亦搬过来的，也该他坐。 “我不累，我是正班主任，待会得让学生们签字，站着省事，你路上冒着堵车往这边赶，先休息一下。” 沈安亦把自己搬来的凳子放到魏星面前，顺带还有一张干净的纸巾，他拿起刚刚被魏星放到讲台上的学生名单，开始审阅了起来。 魏星还想推辞，沈安亦没给她张口的机会，就投入到了工作当中，魏星没办法，只能先坐在了上面，接过纸巾擦了擦汗。 两人没再有任何交流，正沉默时，有人敲了敲门。 “老师您好，请问这里是高一（7）班吗？” 来人是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孩，穿着白色短袖，黑色长裤，标准的学生样子。 “嗯，这里就是，你是来报道的同学吧。”沈安亦嗯了一声，示意女孩进来。 “在这里签一下你的名字，先找个位置坐吧。” 沈安亦点了点讲台上的学生名单，将签字笔往前推了推。 女孩大方利索地签好了自己的名字。 贺蕾。 贺蕾是高一（7）班第一个来报道的，之后又有一些同学陆续进来，沈安亦有条不紊的指挥着他们在名单上签字。 反观魏星，一直坐在那里，插不上话，每当她想开口，沈安亦都会先她一步地提醒来报道的同学，她只能坐在凳子上，像一个吉祥物一样。 但她也没闲着，时不时的就往讲台上的学生名单上扫一眼，默默地记下一些学生们的名字和长相。 之后要带军训，免不了要和学生们打交道，提前了解一下，总是没错的。 班级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自然也不像刚开始只有贺蕾一个人时那样安静，学生们对高中生活憧憬已久，看到彼此的新同学，也免不了一番高谈阔论。 沈安亦抬了抬眉，那表情似乎是对现在学生们吵闹的行为很不满意，按理说今天是第一天报道的日子，学生们喧嚣一些也正常，学校也并没有对此做出规定。 一个学生不经意间扫到了沈安亦那严肃的表情，他连忙安静地坐直了身子，其他人一看他这变化，立刻明白是讲台上的老师不爽了。 “咳咳！”随着一声明显带有警告意味的咳嗽声，班级里立刻鸦雀无声，学生们个个正襟危坐，生怕成为那个被敲打的倒霉蛋。 “大家都很热情嘛，好了，你们彼此之间也应该都认识了。” “既然这样，那咱们……” “存个电话啊！” 最后一个字落下，沈安亦一改刚刚那不苟言笑的表情，露出和善的笑容，然后将自己的电话号码写在了黑板上。 学生们也是被老师这突如其来的操作给整不会了，这老师刚刚看着还挺凶神恶煞的，怎么这才一会儿过去，又有说有笑的了？ 老师已经发了话，学生们也不敢不听，纷纷拿出手机存上了沈安亦的电话号码。 “魏老师，你也给学生们留个电话吧。” “如果不方便得话就算了，现在毕竟还不是正式分班，等之后班级稳定下来了，再留也可以。” 忙活得差不多了，沈安亦将签满了名字的学生名单放到一旁，问魏星要不要也给学生们留个电话。 要是不愿意，他也理解，毕竟现在大家只是暂时在一个班，军训结束之后，才会正式分班。 再加上留了电话，少不了要被学生麻烦，沈安亦不想看到魏星太累，所以她不想留的话，沈安亦也不会说什么。 “没关系，不如我们建个群聊吧，有事情在群聊里联系也挺省事的。” 魏星也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她刚刚已经输入好了面对面建群的数字。 “嗯，这样好，现在大家都是微信用得多。” 沈安亦同意了魏星的看法，魏星把面对面建群的数字告诉了学生们，本来只有魏星一人的群聊瞬间涌入大批学生，沈安亦也不例外的进了群。 “接下来要做自我介绍了，魏老师，你在云海中学那边带过一年，比较有经验，你先来吧。” 建好了群聊，接下来就是老师的自我介绍，沈安亦秉承“女士优先”的理念，把先做自我介绍的机会让给了魏星。 魏星也没客气，她的自我介绍简洁大方，声音也好听，学生们很快记住了这个名字。 轮到沈安亦时，他强压着心头那莫名其妙想笑的冲动，给学生们做了自我介绍。 面对他，学生们就随意了不少，刚刚的经历已经让他们知道，这个班主任是个好说话的。 接下来，就是安排正式入学之后的事宜了，也很简单，就是一些安全条例和学校规定，沈安亦很快就给学生们讲了一遍。 然后就是军训的日程了，军训持续两周时间，地点在体育场，这让刚刚还兴高采烈的学生们哀嚎遍野。 毕竟，这意味着，如果不下雨，他们要被太阳晒上整整十四天。 沈安亦见士气低落，也是揶揄起了这群学生们：“我和魏老师也得陪着你们一起晒啊。” 看到时间差不多了，沈安亦便安排学生们打扫班级卫生。 这是开学第一课的最后一步，打扫完卫生，学生们就可以自行离去了。 男生们大多喜欢这种场面，抢着扫帚和拖把，彼此之间还时不时的打闹一下。 女生们就要安静得多，不争不抢，笑看诸侯混战。 等男生们拿着卫生工具开始扫地的时候，她们才拿着剩下的毛巾和黑板擦，开始擦洗窗户上的玻璃和黑板。 “魏老师，麻烦你把这个送到校长办公室，我在这里看着学生们。” 安排好了打扫卫生的事情，沈安亦想支开魏星，不想她干这种体力活。 魏星接过学生名单，离开了班级，沈安亦拿起水盆里的一块毛巾，拧干了水，开始擦起了玻璃。 他长得高，几个女同学没有够到的地方，他能够得到，他用的力气很大，玻璃被他擦得锃亮，留下淡淡的水痕。 等魏星回来时，班级里的卫生已经打扫完毕，除了两个去外面倒垃圾的同学还没回来，其他人都已经开始收拾起了东西。 “沈老师，时间差不多了，可以让大家先回去了。” 等到那两个倒垃圾的同学也回到了班级，魏星小声提醒着沈安亦，沈安亦又提了一下明天领取军训服的事情，然后大喊一声放学，学生们欢呼着离开了班级。 魏星也准备离开，却被沈安亦叫住，她不明所以，以为是还有什么工作上的事情要和她讨论。 可沈安亦只是捡起讲台上的那支签字笔。 “魏老师，你东西忘带了。”男人笑得平和，脸上是一贯的散漫。 魏星接过签字笔，也回了一个微笑给他。 手指擦过笔杆的那一瞬间，魏星突然回想起了那个雨夜时，沈安亦留给她的伞。 尽管她和沈安亦不算熟，但他好像总是会在自己需要的时候伸出援手。 会是一个可以相信的人吗？ 开学第一天在这样的平凡中结束了，沈安亦回到家，回顾着这一天的经历，对魏星也多了一点了解。 人很温柔，声音好听，内敛又安静。 和他初见她时的印象一模一样。 一模一样的，还有那种无端而来的吸引力。 第5章 推测 第二天上午，到了领取军训服的时候。 靖阳中学十分体贴的安排了遮阳棚，各班由正副班主任带领，报出身高和体重后依次领取。 领取结束，沈安亦没有急着让大家走，魏星也拦住了几个想先离开的学生。 “大家再检查一下，看看有没有尺码不对，或者是缺少军训服。”沈安亦站在队伍的最后方，提醒着大家多检查一下。 等到都检查完了，确认领取无误之后，沈安亦和魏星才在领取名单上签了字，然后安排学生们回家。 “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大家带好水，做好防晒工作，军训期间，如果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一定要及时和我还有魏老师讲，明白了吗？” 沈安亦对学生们叮嘱着明天军训的注意事宜，现在的天气还比较热，虽然唠叨，但这个流程必不可少。 学生们纷纷点头，不愿意在这大太阳地待上太久，都着急回家。 沈安亦无奈一笑，挥了挥手，让学生们带着各自的军训服解散。 “魏老师，之后要辛苦你了。” 学生们散去，这一片空地现在只剩下了沈安亦和魏星，他们并肩而行，沈安亦有点担心之后的军训。 “没什么，军训也是学生们必须经历的一个阶段，磨练意志。”魏星是副班主任，也要和沈安亦一起，看着这帮学生。 时间正是十点钟左右，气温逐渐升腾，空气里带着明显的黏热感，燥得人不想说话。 沈安亦去校园超市里买了两支冰淇淋，他还和以前一样，喜欢吃苦一点的巧克力口味，对魏星，他没有吝啬，买了相对贵点的奶油冰激凌。 打开包装袋，寒气瞬间涌出，浮现起白雾一样的气体，巧克力的味道融化在舌尖，加上里面的奶油味，先苦后甜，有股醇香。 魏星本想拒绝，但沈安亦说再不吃就要化了，她只好接了过来。 她以前没吃过这个牌子的冰淇淋，头一次吃到，脸上流露出喜悦。 “魏老师，拿着这个。”魏星正沉浸在雪糕带来的解暑快感当中，沈安亦突然喊她，她回过神来，面前是一张干净的纸巾。 原来是因为天气太热，雪糕已经出现了融化的迹象，沈安亦刚刚从小卖部出来的时候，又买了一包卫生纸，他递给魏星，让她可以不用被那顺着雪糕棍流下来的棕色水流沾到双手。 这样的行为，让魏星心头一怔。 她接过纸巾，垫在那握着雪糕的地方。 “沈学长，你们班也领取完军训服了吗？”正当气氛微妙时，一道声音突然从背后叫住沈安亦，他回头一看。 是楚妍。 楚妍刚刚带着自己班的学生领完军训服，这会才刚刚腾出空来，学生们解散之后，她本来也是打算就此回去了，可突然看到了不远处的沈安亦，就过来打个招呼。 “嗯，刚刚领完，让学生们先回家了。”沈安亦将最后一口冰淇淋咬下，融化的奶油顺着嗓子滑落，消解暑气的同时，也让人心情愉悦。 “这位是？沈学长你的女朋友吗？”楚妍的目光扫到站在沈安亦身旁的魏星，这个姑娘看上去有点眼熟，她好像在哪里见过。 “不、不是。” 魏星也着急忙慌的咽下最后一口雪糕，连忙抹了抹嘴，这一块冰淇淋太大，一股脑进入口中，迸发的寒冷气息让她说话有些不利索。 “我、我是高一（7）班的副班主任，魏星。” 其实也难怪楚妍不认识魏星，楚妍的工位离沈安亦和魏星比较远，张主任分发钥匙的时候，是沈安亦去领取的。 等到拿到了钥匙，楚妍又带着自己班的副班主任先走了，沈安亦则因为忘了带班级名单被魏星叫住，慢了一步，没和楚妍一起走，就此错过。 到了解散学生们的时候，楚妍的班级先打扫完了卫生，沈安亦这边还有两个倒垃圾的学生没回来。 但楚妍总觉得，自己好像在哪里见到过这张脸，印象很模糊，她不确定。 “哦！原来是7班的副班主任啊，你好，我叫楚妍，是8班的班主任，也是沈老师的学妹，和他一样，都是清江大学毕业的。” 楚妍没再去纠结自己脑子里把朦胧飘渺的印象，她伸出手，和魏星的手简单交握。 “你们这是，准备回去了吗？” 寒暄结束，周围其他班级的学生们也开始散去，操场上逐渐变得空旷，遮阳棚也被相关人员收了起来。 “是啊，明天就要开始军训了，回家早点休息。”沈安亦的语气有些严肃，他对熟悉的人其实很随意自在，这个变化被楚妍看在眼中，眉头微皱。 “学长，你怎么突然间变得那么正式了？” 楚妍当然不解，自从那天来面试时遇到沈安亦，她还联系了大学时计算机系的朋友，他们对沈安亦的评价只有五个字。 散漫又洒脱。 “这不是正式入职了吗，当然就得正式一点了。”沈安亦淡然一笑，给了一个不算解释的解释。 只有他自己知道，是因为魏星在旁边，他不想让自己和楚妍表现得太亲近，以免魏星在心里给他打上什么不好的印象。 可楚妍没懂他的意思，直接拆穿了他。 两人又交谈了几句，魏星在旁边安静地等待着，她不确定沈安亦还有没有事情和她商讨，所以也没有离开。 沈安亦也没有和楚妍多聊，以后工作上还有打交道的地方，在这里说得太多，也容易让其他老师误会他和楚妍的关系。 沈安亦和魏星并肩而行，一起走向停车场。 “奇怪，她真的好眼熟啊！”目送沈安亦和魏星离去之后，盯着那似曾相识的背影，楚妍就是觉得熟悉，又想不起来到底是在哪见过。 “魏老师早点回家，明天记得做好防晒。” 很快到了分岔的路口，魏星要去校外停车场，沈安亦的目的地是地下车库，道别之后，两人便各自离去。 魏星回到校外停车场时，她的电动车还放在哪里。 这会学生们都已经走得差不多了，魏星一眼就发现了属于自己的那一辆，她带上头盔正准备回家，车柄却突然被人摁住。 她一抬头，对上一双有些昏黄的眼睛。 “让开！” 魏星没有理会那人，她少见的发了脾气，连带声音也失去了平时的温柔，充满怒意。 “新学校，还习惯吗？”可那人似乎并不打算就这样放魏星走，还是按着车柄不松手。 魏星索性把车子重新撑好，下了车，把头盔挂回电动车柄上。 “你到底想干什么！” 魏星的情绪肉眼可见变得激动，她的双眼带着明显的愤怒，直视那拦着她去路的人。 那是一个中年男人，脏兮兮的短袖，踩着拖鞋，一口大黄牙，身上还带着一股臭味，很像电影里的流浪汉。 “给我让开！” 面对这个男人，魏星肉眼可见的感到恐惧，她的声音开始颤抖，脸上故作镇静，强撑着不让眼眶里的泪水流下来。 “你说我想干什么，你别忘了，你能来靖阳，是我帮了你，要不是我让你从云海辞职，你能来这里吗？” “没有我，你能有这么好的生活吗？现在你的日子好起来了，就不想管我了是吗？我告诉你，不可能！” “你别忘了，当初你在明洲的事情……” 对于魏星的喊叫，男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反倒得寸进尺，像一只癞皮狗一样靠近。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话音未落，一只满是油污的手就抬了起来，粗糙的手指关节，带着令人作呕的气味，眼看就要蹭上魏星的脸颊。 魏星一脸惊恐，本能地后退，却突然感觉自己撞上了什么，心下蓦地一慌。 可接下来，她揪紧的内心又放松了下来。 “她说让你让开，你没听见吗？” 沈安亦一脸寒意，他抓住了中年男人的那只手，猛然攥紧，一阵力道传来，疼得男人龇牙咧嘴。 “你、你放手、放手！”那男人的手腕被沈安亦抓得生疼，他拼尽全力想挣脱，但沈安亦手上的力道没有半分松减，反倒抓得更紧，然后猛地向后一推，让男人跌倒在地。 “你没事吧。” 沈安亦看着魏星那快要哭出来的样子，心中涌现出一抹痛感，阴沉的脸上也多了一丝担心。 “没事！”魏星转过身，她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这么狼狈的样子，想擦擦眼泪，摸了一下口袋，才想起自己的纸巾还在电动车的后备箱里，只能用肩膀上的衣角擦了擦。 沈安亦明白现在不是问其他事的时候。 他怒气冲冲地拽着那个男人的衣服，从地上把他拎了起来。 “你给我听好了！我不管你是谁，这里是靖阳，她是我们靖阳的老师，也是我的副班主任，如果你再敢碰她，或者是敢来学校堵她，我会让你知道后果。”他的语气不重，却不容置疑。 “听见了吗！” 沈安亦突然大吼一声，那男人好像被吓傻了，愣愣地点了点头。 “滚蛋！”他一把将那个男人推开，男人头也不回的跑了。 “你怎么样？” 等到那个男人走远之后，沈安亦轻声询问魏星。 “没事、没事的。” 魏星有些啜泣，沈安亦没有多问那个人是谁，这个时候问这些，显然不合适。 “沈老师，怎么来了？”魏星眼圈微红，她刚刚只顾着躲避男人的触碰，忘了问沈安亦怎么会刚巧出现在这里。 “听到声音了，来看看。” 沈安亦摸了摸脖子，和魏星在路口分开之后，他一直站在原地，直到魏星的背影消失之后，才打算去取车，又突然听到魏星的喊声，担心之下，他连忙跑了过来，刚好看到了魏星被那个男人拦住去路。 “那个人……” “是我继父！” 沈安亦刚刚说出三个字，魏星就把答案告诉了他。 但事实上，沈安亦是想说，那个人应该不会再来了，她可以放心回家了。 “你继父？” 沈安亦很诧异，他没有想到这个答案，毕竟对方穿得像个叫花子，那张脸丢到人群里估计都找不出来。 “他怎么知道你在靖阳？”确认了那男人的身份，沈安亦问出了一个关键性的问题。 “不知道，应该是我妈妈告诉他的。”魏星摇了摇头，没想到她都到靖阳了，那个人还能找到这里。 决定到靖阳求职这件事，她只和妈妈还有哥哥说过。 哥哥不会泄露这件事，唯一的可能，就只剩下妈妈。 “我不知道你们发生过什么事，但他不像好人，你要小心。”沈安亦看出魏星有难言之隐，没再追问，只是叮嘱魏星最近要注意安全。 毕竟他不可能每一次都能赶得那么巧。 “嗯，我知道，沈老师，你擦擦吧。” 魏星递来一张纸巾，沈安亦这才发现，刚刚和那个男人推搡的过程中，自己手上沾染了污渍。 接过纸巾，简单擦拭了一下手上的污秽，又叮嘱了几句，魏星戴上头盔，准备回家。 沈安亦也和魏星道别。 夜幕降临，街上的路灯亮起，昏黄的灯光下，沈安亦坐在马路牙石上抽烟。 他回想着今天上午碰到的那个中年男人拦住魏星的事情。 当时他还没有走近，隐约间听到了几句什么，不过当时顾着保护魏星，事后也没来得及问。 明洲大学他知道，和清江大学齐名，一南一北，都是双一流重本大学。 可这和魏星的那个继父又有什么关系呢？ 沈安亦没有问魏星。 就算他问了，魏星也不一定会愿意说。 她身上好像有什么秘密。 那天面试的时候，看到一个男人给魏星送冷饮，他以为魏星有了男朋友，但最近几天观察下来，这个想法基本上可以否定。 谁家男朋友会让自己的女人在报道的那一天冒着堵车来学校，而不是亲自送她来？ 甚至今天下班，他看到魏星的电动车上只有一个头盔，这就更加说明了那个人和魏星并不是情侣关系。 当然，他心里本来就是希望魏星没有男朋友的。 可他偏偏又不是魏星的男朋友，没身份，也没理由去探究这件事。 而魏星口中的那个继父，又是为什么要一直纠缠着她？听魏星今天的回答，她之前在云海中学的时候，应该就被她继父骚扰过，才来了靖阳。 他想起那张因为肮脏而显得有些丑陋的脸，越想越烦躁。 最初沈安亦只是觉得魏星身上有一股吸引力，始终引导着他想要靠近。 可他越靠近，就发现魏星不只是表面上看着那样简单，她的身上像是背负着什么秘密，而且这个秘密还被她继父知晓，他才敢肆无忌惮的来校门口堵人。 脑子里面乱成一团，沈安亦无心睡觉，又点着一支烟，可他无论怎么想，就是想不明白。 手上的烟越吸越短，心情说不上来的郁闷。 魏星正在家里备课，军训结束之后就是正式上课的日子，学校对这学期的课程进度也作出了要求，正式开学之后，免不了要赶进度。 她合上书本，想去接杯水喝，走到玄关处的时候，目光落在了沈安亦那天留给她的雨伞上。 她想起上午自己被继父拦住去路的时候，后退时撞到沈安亦的胸膛，被他护在怀里的那一刻。 手机嗡的一声震动，魏星拿起来一看，是母亲发来的消息。 【小星，你爸爸说他今天去学校找你了，你还让学校的老师还打了他，是吗？】 【你别怪你爸爸，家里最近有点困难，他去找你也是没办法。】 魏星把手机丢回桌子上，跑进洗手间，拧开水龙头，借着水流冲了好几下脸。 她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泪水与脸上的水痕混在一起，分辨不清。 【[转账]30000元】 【告诉他，不要再来骚扰我！】 这条消息伤透了她的心，母亲的话，让魏星确定，就是她把自己来到靖阳的事情告诉了那个男人。 转完了钱，她连脸都没有擦，疲惫感充斥全身，她窝在床上不想动。 从未有过的反感在此刻涌上心头，她忍不住哭了出来。 为什么！为什么连妈妈也要这样对自己。 突然，手机的提示音再次响起，魏星没有着急打开看，直到几分钟后她冷静了下来，才看到那条消息。 【魏老师，早点休息。】 第6章 军训 军训的第一天，沈安亦早早来到学校体育场，校方已经把场地划分好，是按一二三四五的顺序，每个班级在哪块场地军训，由各班班主任抽签决定。 这样的规定，避免了走后门的同时，也更显公平。 人都到齐之后，张主任拿出一个纸箱子，里面装着写有数字的纸张。 按照规矩，一班的班主任是第一个抽签的，他的手气很差，刚好抽到了一块太阳地。 “哎呀我去，昨天上分上得挺顺利，都把运气用光了，这今天怎么抽了这么臭的一个签。” 一班的班主任一脸懊丧，又不得不接受了这个结果，众目睽睽之下，他也只能抱怨两句，然后就认了命，带着自己班的学生去了抽到的场地。 接着是二班、三班的班主任。 沈安亦是七班班主任，抽签顺序靠后，轮到他时，场地基本已经被挑选的差不多了。 还剩下两块比较阴凉的空地，他不知道自己的运气行不行，抽不到，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结果也不出所料，他没有抽到那两块阴凉的空地，而是选到了一块不稳定的场地。 为什么说不稳定？ 原因自然是那块场地靠着学校围墙，到下午时还好，因为光照原因，阴影斜移，刚好能给大家遮遮凉。 可上午就比较倒霉了，太阳刚好照到学生们，阴影被拦在了围墙外头。 他眉头一皱，对这个结果不太满意。 昨天晚上他一直在想魏星的事情，睡得比较晚，又习惯了早醒，精神不太好。 他打了个哈欠之后，也没有说话，就拿着那张纸条离开了被临时当做抽签点的演讲台。 留下的几个班主任面面相觑，奇怪为什么一向幽默风趣的沈安亦，今天怎么表情不太对，甚至连一个字都没说，还一副睡眼惺忪的样子。 他们还以为是沈安亦没有抽到好的场地，所以心里不舒服。 可也没人多问，毕竟这军训第一天是最重要的时候，安排不好的话，之后的日子里别想管好学生。 “我们班的位置在那里，大家跟我来。” 沈安亦回到自己班级站队的地方，魏星正看着学生们，看到他带回了抽签结果，大家表情一致的期待，沈安亦接下来手指的方向，又让他们一阵唉声叹气。 “好了好了，咱们这也算是先苦后甜，等到下午，阴影挪过来了，大家就不用晒了。” 沈安亦苦笑了一下，他今天精神不太好，看上去就一脸疲惫，学生们也不敢触这个霉头，怕再火上浇油，惹恼了他。 其他的班主任也都抽好了自己班级的军训场地，第一天军训开始的时间要求比较放松，安排在了九点钟开始。 教官准时到达，七班的教官是一个很年轻的军人，看起来比沈安亦也大不了多少。 训练内容不难，第一天一般都只安排站军姿这一个项目。 虽说不难，却累人，毕竟一站就是十分钟起步，这些学生们平时跳脱惯了，突然让他们安静下来乖乖站着，也要费一番功夫。 幸好教官也不是不讲人情，也适当给大家放了点水，一些细微，或者是不明显的动作，他也没点破。 可坏就坏在这里。 因为教官这样的行为，放在某些不听话的同学眼里，就成了他们肆意妄为的导火索，临近上午军训结束时，两个后排的学生窃窃私语，刚好被巡视到后面的教官逮到。 教官本来只是出言提醒，没想到那两个学生看教官之前那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行为，居然顶撞起了他。 这一下可把教官惹火了，军训第一天，教官必须要树立起威信，不然之后又何谈带队训练呢？ 像站久了，小幅度活动一下自己双腿的行为，教官也理解，毕竟都是“新兵”，又是些孩子，撑不住很正常，所以他就没要求得太严。 可现在，被人挑衅，他又怎么能不生气？ 于是，那两个刺头带来的后果，便是七班全班加站半个小时。 学生们心里虽然有怨气，但这次不敢说了，万一让教官更加愤怒，恐怕就要一直站到正午了。 魏星有些心疼这些学生，上去和教官沟通了好几遍，教官都很不给面子的拒绝了，她也没再去求情，谁让本来就是学生理亏，得寸进尺。 沈安亦昨天睡得晚，这会还有些瞌睡，偏偏天气太热，他又睡不着。 上午的气温逐渐升高，又一直站着，学生们满头大汗，浸湿了军训帽的帽檐，汗水流进眼睛，带来一阵酸痛。 沈安亦看了看时间，其他班级已经解散了，他们班也多站了十分钟，体育场现在只剩下这一个班级，周围四下无人，静得出奇。 他慢悠悠地站起身来，走到教官面前，放轻了声音：“教官，我看这时间也差不多了，要不咱们就先让孩子们去吃饭吧。” 教官好像也是和学生们较上了劲，以一个标准的军姿站在那里，与学生们相对而立，谁也不肯先低头让步。 “沈老师，学校请我们来，是帮助学生们进行军训的，请您不要干扰我的工作。” 果不其然，教官丝毫不给面子的拒绝了沈安亦。 “哎呦，你是不知道，这帮学生们啊，血气方刚，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 “不瞒你说，他们心里头对我还有怨气呢。怪我今天早上抽签没抽到好地方，让他们在这里晒。” 他露出一个带有讨好意味的笑，和教官套着近乎。 教官闻言也是微微转头，看向沈安亦，满是疑惑不解。 处罚学生们的是自己，这和他有什么关系？ “你想啊，他们这怨气到时候对着谁撒？那还不是对着我撒，你们是军训完了就走人，我可还留在这里呢，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他们要报仇，肯定得把这笔帐算在我头上啊。” “军训完了，我还得带课呢，你现在这样惩罚他们，我要是不求情，那指定得被他们说三道四。要是我求情没用，他们最后恨的还是我，觉得我没用，抽签抽不到好地方，连求情人家都不给面子，那我得多丢人啊。” “你说让我不要干扰你的工作，这我理解，可你也不能到时候拍拍屁股走人，就不管我的死活了吧，咱们得互相理解啊。” 一看教官的态度有缓和的迹象，沈安亦又是一阵添油加醋，教官也被他这一套听上去很有道理，实际上全是无赖的话术给说懵了。 他想了想，好像是这么个理。 “反正现在其他班都走了，咱们也别端着了。” 他拍了拍教官的肩膀，那脸上的笑容透出帮帮忙的意思。 “咳……那，那行吧，沈老师你也不容易，那就让学生们先解散吧。” 反正现在也没有其他人看见，教官到底还是被沈安亦说动了，他也和学生们作了约法三章，大家着急赶去吃饭，又被晒得心情急躁，想都没想就答应了下来。 “谢了教官，你可是帮了兄弟大忙啊。”等到七班的学生们也离开，体育场上只剩下了教官，沈安亦和魏星三个人。 他塞给教官一盒烟，这在男人之间是硬通货。 教官也没客气的收了下来，之后又和沈安亦闲聊了两句，也离开了这里。 “魏老师，咱们也走吧，去外面看看还有什么好吃的。” 这会儿食堂估计人满为患，沈安亦不想带魏星去太挤的地方，便提议去校外看看。 “不、不用了，我去食堂就可以。” 然而魏星并没有答应，她那漂亮的眸子里，惊慌一闪而过。 “怎么了？是还在担心你继父……那个人会在校外吗？” 她这幅窘迫的样子，让沈安亦想起了昨天她在校外被那个男人纠缠时的样子，下意识地以为魏星是还在担心会被他在校外堵到。 “没事，我已经警告过他了，他不会再来。” “而且，有我在！就算他来了，我也能帮你把他打跑。”沈安亦笑得得意，全然没有注意到魏星表情的变化。 他往前迈了一步，想要离魏星近一些。 可她却突然后退，拉开了两人之间的距离。 她的确是因为害怕继父在校外堵她才不愿意出去，但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昨天晚上，她刚刚给妈妈转了一笔钱。 她知道这笔钱会被妈妈交给继父，但没有办法，继父已经找到了学校，如果她不给，她不知道那个男人为了钱，还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 转了那笔钱之后，魏星现在手头上没有多少资金了，勉强够这个月的房租和开销，经不起再多花一分。 她现在来到了靖阳工作，薪资待遇比在云海稍好一些。 昨天晚上她算过，过了军训的这半个月，等下半个月开始代课，课时费加上副班主任的额外工资，应付生活是足够了，还可以存下来一点。 但前提是，她必须挺过这个月。 食堂对教师有优惠，能花很少的钱，就吃到不错的菜，她已经决定，这个月尽量在食堂解决吃饭问题。 “好吧，那我和你一起，我也有六年多没吃过靖阳的食堂了，刚好看看有没有什么新菜品。” 沈安亦没有再强求，他退而求其次的选择了一起去食堂看看，这一次魏星没再拒绝，也没有同意，只是默默地转过身，朝食堂走去。 二楼是教师食堂，魏星也是第一次来这里，她拿了一个餐盘，打了三个菜和二两米饭。 八块钱，确实很便宜。 沈安亦对这里是轻车熟路了，他高中时被柳老爷子带着来过这里几次，哪个菜好吃他了然于心，打好了菜，其他教师们也吃得差不多了，大多已经离开，还剩下一些留在这里。 看到魏星和沈安亦一起来，楚妍打趣他们。 “沈学长，你跟魏老师这是瞒着我们办什么大事去了！怎么这么晚才来啊？” 她一脸好奇，还热心地给魏星拉开了凳子。 沈安亦和魏星肩靠肩地坐着。 楚妍一开始对这个学长确实抱有好感，也表达过几次，但沈安亦明确告诉她只是把她当学妹，她知道没希望了之后，也就退回了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她观察下来，发现沈安亦似乎对魏星格外照顾，她也想知道，沈安亦对魏星是不是有那个意思。 其他老师们还坐在周围，没办法，他们只能先坐在相邻的位置。 大家也都是眉眼含笑。 显而易见，这个八卦他们都很感兴趣。 一看情况逐渐朝着暧昧的方向发展，魏星连忙开口解释：“我们班的学生不太听话，被教官罚站了，所以来得比较晚。” 她好像故意要和沈安亦保持距离，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沈安亦对这个说法不太满意。 一来这样直白的解释，把七班今天丢的面子弄得人尽皆知。 虽然说，早在其他班都解散，只有七班还站在原地的时候，别的班主任就已经隐约猜到了。 二来，就是魏星对和自己扯上关系这件事很反感，别人稍有猜测，她就会撇清，让两人的关系只维持在“同事”方面。 楚妍笑了笑，投来理解又带点同情的目光，庆幸他们班的学生今天上午没惹出事来。 沈安亦也没在意这个，反正话已经说出口了，总不能再逼着别人收回来。 魏星落座之后，没有再多说什么，她的餐盘里是清一色的素菜，没有一点荤腥。 “魏老师是在减肥吗？” 沈安亦坐在魏星对面，他盯着魏星餐盘里的素菜，和那只有一小团的米饭，不禁怀疑起来。 这点东西，真的能吃饱吗？ “没有在减肥，习惯了。”魏星连头都没有抬，夹起一筷子菜送进了嘴里。 饿了一上午，这会感觉小青菜吃起来都是那么美味。 沈安亦在一旁默不作声，他拿着筷子的手指微微一顿，勉强扒起一口饭，觉得难以下咽，吃了一口就放下了筷子，眉头皱成一团。 魏星还在注意闷头吃饭，没注意到自己旁边的这个小太阳，现在成了大冰山。 楚妍和其他班主任察觉到气氛不对，纷纷找了个借口，端着餐盘离开。 魏星乐得清静，简单和那些老师点头示意，又继续闷头吃起自己的东西。 有那么好吃吗？ 沈安亦看魏星吃青菜都吃得那么入神，一丝多余的精力都没有分给自己，顿时没了食欲。 “魏老师，我不小心多打了一个菜，给你吃吧。” 沈安亦重新去拿了一双筷子，把一个鸡腿放进了魏星的餐盘里。 “筷子是新的，不用担心。” 怕魏星拒绝，他还特意解释了一下。 “不不不，沈老师，还是你自己吃吧，我不喜欢吃这个。” 餐盘里突然落进来一双筷子，然后是一只鸡腿，金黄的表皮上泛着油光，和她餐盘里那湛青碧绿的蔬菜形成鲜明对比。 魏星连忙又把那个鸡腿夹了起来，想要还给沈安亦。 可她夹着鸡腿，手举到半空，才反应过来…… 她用的是自己的筷子！ 而且她刚刚已经用这双筷子吃过饭了。 沈安亦双手环抱在身前，露出一个计谋得逞的笑，他靠着椅背，昂着脑袋，因为昨晚没睡好而产生的疲惫都消退了不少。 “魏老师，可以吃了吗？”他脸上是混不吝的笑，新拿的那双筷子被他握在手里，魏星又不能直接来抢。 魏星没有说话，这短暂的几秒钟，却让她感到无比漫长。 一抹薄红悄然爬上她的耳根，她低着头想避开沈安亦的目光，可男人一直看着她，那得意的眼神让她避无可避。 无奈之下，她只好把这个鸡腿收入囊中，放回了自己的餐盘里，和那些素菜一起吃掉。 别说，还挺香。 下午军训时，大家的态度好了许多，毕竟上午解散之前，教官和他们约法三章，再加上阴影移到了墙内，遮挡住了阳光，他们没被晒到，心情也不像上午那样浮躁。 就这样相安无事的渡过了下午的军训。 教官对这帮孩子们也多了一丝欣慰，毕竟上午经历了那样的事情，下午还风平浪静的，怎么说也是比之前进步了。 第7章 水雾 自从教官和学生们约法三章之后，学生们也乖了许多，教官教授新的训练项目时也基本都在认真学习，一切井然有序。 沈安亦这天请了假，沈父让他回趟家，说是有重要的事情要和他说。 他本来还不愿意，但很少听到自己亲爹用那么正式的语气。 想了想，自己也有段时间没回家了，还是决定回去看看。 于是七班就只剩下魏星一个副班主任在监督了。 今天天气格外闷热，天空阴云密布，万里无风，偏偏又没有半滴雨水落下。 越是这种天气，学生们越是无心训练，他们大都盼望着赶快下雨，以此来躲过今天的军训。 但老天爷好像不想把这个机会给他们，上午的训练时间过半，还没看到一丝要落雨的兆头。 魏星坐在不远处的花坛边沿上，这种天气让人感到莫名的心烦。 哥哥昨晚联系了她，告诉她妈妈把自己转到靖阳工作的事情告诉了继父。 “我昨天回了家，妈把你离开云海，转去靖阳工作的事情告诉他了。” 电话那头，哥哥的声音带着愤怒，而且他甚至没有称呼那个男人为“继父”或是“叔叔”。 只是一个简单的“他”。 “嗯，哥，我知道，那天他来靖阳找我了。” 魏星当时站在阳台，她双手垫在护栏上，吹着晚风，语气平淡，对此好像早有预料一般。 “这件事情我只告诉了妈和你，你不会告诉他，就只能是妈告诉他的了。” 夜空当中是一片漆黑，入目可见万家灯火，天空上时不时飞过一架闪烁着信号灯的飞机，嗡嗡的，像她现在那乱成一团的心情一样。 她虽然心里早就已经有了猜测，可亲耳听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心里还是传来一阵颤痛。 “妈还是太容易相信他了，以后的事情，还是少和她说吧，你现在刚到靖阳，辞职还不方便，我帮你打听一下别的学校，等这学期过完，就离开靖阳吧。” 哥哥有些懊恼，魏星刚刚才从云海中学那边离开，刚转到靖阳工作不久，就又被那个男人缠上了。 “嗯，麻烦哥了。” 魏星身心俱疲，和哥哥简单说了两句就挂断了电话。 回到室内，桌子上摆放着她翻开的化学书，还有备课笔记。 她有些想哭，可成年人的世界，眼泪是珍贵的东西。 魏星蜷缩在沙发上，抱着一个玩偶，她觉得自己像漫无目的漂泊着的无根浮萍一样，被继父这阵风一吹，就不知道会被吹向何方。 她没有开灯，黑暗的房间里，她好像忘记了时间的流逝，只有在这种环境下，她才敢释放情绪。 那天在餐馆里，她去见了陆知黎，看到她如今的生活处境，魏星感到后悔。 如果当初不是因为自己的天真，轻信他人，或许这一切都会不一样。 继父不会像一个幽灵一样缠着她，陆知黎也不会是现在这样。 因为残疾，她只能靠做一些勉强维持生活的工作。 毕竟她也是明洲大学的高材生，要是没有当初自己惹出来的那些事情，她一定也可以站在阳光下，拥有一份自己向往已久的工作。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失去了曾经梦想的一切。 季节已是初秋，夏天的热情却丝毫不减，魏星打开风扇，风徐徐吹起，她长出一口气，擦了擦眼睛，转身去浴室洗澡。 打开花洒，热水倾泻而下，滋滋啦啦的水流很快在浴室里蒸腾起大片的雾气，将魏星包裹其中。 魏星站在那里，任由水流冲洗着自己的身体。 洗完了澡，换好睡衣，魏星回到卧室，她躺在床上，沈安亦的消息刚好发来。 【魏老师，明天我有事情要离开一下，辛苦你先看着孩子们。】 消息时间显示是二十分钟前，当时她正在洗澡，没看手机。 【好的。】 魏星的回复相当简洁，连一个多余的字都没有。 仿佛是为了应付工作一般。 她盯着手机，想起那天她和陆知黎见面的时候，沈安亦给她留伞，和军训第一天时，他把那个鸡腿夹给自己吃的事情。 魏星是不想和他扯上关系的，只想做好同事之间应该做好的事情。 她不是傻子，能看出来沈安亦对她的想法。 可她觉得，沈安亦无非也是想得到自己罢了。 而且她曾经听一个老师无意间说起过，沈安亦家里很有钱，是典型的公子哥。 有钱人的世界，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 她是体验过的。 配上他那一副玩世不恭，油腔滑调的样子。 花花公子。 这四个字，就是魏星对沈安亦的最初印象。 虽然这段时间相处下来，魏星对沈安亦有所改观，但也只是有所改观。 魏星甚至想过，也许那天他留给自己的伞，也只是为了接近自己所抛出的诱饵。 魏星对他是感激的，上次被继父拦住，多亏有他。 但还远远谈不上有好感，更别说两情相悦。 所以，她还是不要靠近，也希望对方不要靠得太近。 家世相差太大，她觉得自己不配有灰姑娘的梦。 更何况，也许自己下学期就要离开靖阳。 在她看来，这样对彼此都好…… “嘿！魏老师，想什么呢！怎么一个人坐在这里发呆啊。” 魏星怔怔出神，没有注意到楚妍已经坐到了自己身边。 楚妍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把她从刚刚的思绪当中拉了回来。 “哦！楚老师。” “没什么，昨天晚上备课睡得晚，没休息好。” 魏星回以一个温柔的笑，楚妍是个热心肠，为人又大方，很讨人喜欢，而且家世也不错。 或许这样的人，才适合沈安亦。 “沈老师跑到哪里偷懒去了？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在这里当陪练啊！” 楚妍扫了一圈，都没发现沈安亦的影子，魏星是七班的副班主任，一定知道些什么。 她也好奇魏星和沈安亦之间的事情。 别人或许看不出来，但她觉得，这两人之间一定有事。 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一定会有。 “他请假了，具体什么事情我也不知道。” 魏星摇了摇头，沈安亦只告诉她请假了，没告诉她是什么事，她自己也没有去问，能给楚妍的答案，就只剩下这个了。 “哦！原来是这样啊，他不是很少请假的吗？” “应该是吧。” 这样尴尬的聊天让楚妍很不习惯。 魏星也太惜字如金了，平时就很少见她说话，自己都拿出最热情的一面了，她还是这样。 她好像一个问答机，别人问了，她才会回答。 而且还不一定是想要的回答。 “魏老师，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好像在哪里见过你呢。” 楚妍继续说道，那天第一次见到魏星时，楚妍就觉得很熟悉。 “是吗？可能我长得比较大众吧。” 魏星勾了勾唇，挤出一个笑。 楚妍也是尬笑了一下，这样的聊天让她感觉很没劲，索性也不再多说。 不远处的训练场上，教官仍旧在指导着学生们练习新的军训项目。 正值沉闷的时候，学生们的练习**大不如前，很多地方出现了错误，教官不厌其烦的纠正着。 “你故意的是不是！” 突然间，一个男生揪住身后另一个男生的衣领，一脸怒意地盯着对方。 教官连忙上前劝解，可那男生像是被浇了热油的火药桶一样，教官这样一劝，反倒让他觉得是在偏袒，转而一拳打在另一个男孩的脸上。 “你们干什么！” 动静闹得太大，魏星压下心头的杂乱情绪，连忙跑了过来，将那名被打倒在地的男孩扶了起来。 动手的男孩魏星知道，当初报道签字时她记住了名字，叫周涛。 可魏星记得，他不是一个会随便发火的人，之前领取军训服的时候，还热心的帮后面的同学拿。 沈安亦不在，她必须承担起副班主任的责任。 看到魏星，周涛也说出了缘由。 原来，是在进行项目练习的时候，站在后面的高永晓踩到了周涛的鞋子，他第一次原本没有在意，高永晓也道了歉，他没在乎，以为就是简单的失误。 可是没想到，因为队伍的频频出错，教官一直在让他们练习跑步和停止这个项目。 闷热无风的天气，大家心里头本来就充满了浮躁，而周涛不是被站在自己后面的高永晓撞到后背，就是被踩到鞋子。 还不是一次两次。 任他再好脾气，也经不住这样一次又一次的摩擦，他觉得如果不是因为高永晓的失误，这个训练项目早就可以结束了，大家也能休息，这才动了怒。 得知原因，魏星安慰了一下周涛，毕竟站在他的角度来看，他没有失误，却总是被高永晓连累，重复做着这个训练项目，到现在才发脾气，已经很克制了。 她也没有责怪高永晓，都是第一次军训，之前没有练过，有失误很正常，她记得自己大学时军训顺拐，也被教官单独拎出去加练过。 魏星又和教官商量了一下，把再三出现失误的高永晓给换到了最前面，这样就避免了他再像之前一样出现失误时和其他同学起冲突。 确实是很合适的安排，教官也赞成。 楚妍不由露出崇拜的目光，不愧是在云海中学那边带过一年的老教师，沉稳镇静，处理这种情况轻轻松松。 下午的沈家老宅，沈安亦坐在真皮的沙发上，自顾自的看着手机，沈晋清坐在他旁边，盯着这个混小子，满肚子想说的话，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 “你这个混小子，回了家就知道玩手机，能不能有点出息！” 沈晋清上午在公司有点事情要忙，下午才回到家，看到他这副吊儿郎当的样子，不出意外的被气到了。 他一拍面前的桌子，周围的人吓的一个激灵，沈安亦却面不改色，显然对此习以为常。 “哎呀，爸，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您就不能少发点脾气吗？” “我这都被你从小骂到大了，现在也是成年人了，您好歹给我留点面子。” 被父亲训斥了一通，沈安亦这才收起手机，慢慢悠悠地从沙发上坐直。 “少生点气，您这身子骨还能多挺两年，我可还不想那么早接手家业，这船头掌舵的事啊，还是得您来。” 沈安亦从果盘里拿起一个苹果，捞起桌子上的水果刀开始削起了皮来。 “哼！你还有脸说，家里那么多的事情，全都是我和你姐姐在挡着，你不想着怎么帮忙也就算了，还跑去当什么老师。” “难道在清江的那几年，你学的就是怎么大逆不道吗？” 沈晋清白了他一眼，对这个儿子无可奈何。 “爸，我能考上清江，那还不是当初老师教得好吗，他老人家临终前就希望我替他回靖阳看看，我可是您儿子，总不能做那种忘恩负义，过河拆桥的畜生吧。” “小时候您不是教过我，做人首先就得讲良心吗？” 苹果已经削的差不多了，外表的果皮褪去，露出白色的果肉。 沈安亦把削好的苹果递给沈晋清，脸上那混球一样的笑容让沈晋清忍不住想给他一个嘴巴子。 可到最后他还是没舍得打，毕竟是自己的亲儿子。 沈晋清接过苹果，叹了一口气。 “安亦啊，你跟我说句实话，这个老师你打算当多久？” 沈晋清收起了那副怒气冲冲的样子，他今天把沈安亦叫回来，就是想好好的和他谈一谈。 “爸，至少让我把这群孩子们带到毕业吧，这也算是让我对老师他有个交代。” 沈安亦也认真了起来，他知道父亲对自己的关心和担忧，但老师临终前的嘱托他又不能弃之不顾。 “你这孩子，从小就调皮捣蛋惯了，初中的时候就没少给家里惹事，你妈妈那时候一趟又一趟的往学校跑，给你摆平那些惹出来的祸。” “可到了高中啊，你就突然变了，每天房间里的灯能亮到半夜，有时候我应酬完了回来，你还在开着灯看书。” “你那个老师我没见过，可你那时候的变化我是实实在在地看在眼里，他的确对你恩重如山。” 沈晋清也点了点头。 沈安亦从小就是个不让人省心的料，可高中时学习比谁都努力，经常熬到凌晨，辅导资料买了一本又一本。 起初沈晋清还以为他是装装样子，三分钟热度，没几天就原形毕露了。 可连着几个月下来，沈安亦都是这样的状态，连考试成绩都冲到了全校前三。 那时候沈晋清才知道，这个儿子是真的变了。 只不过他当时不知道原因。 后来还是听女儿沈安悦说起，他才知道，是一个姓柳的老师改变了沈安亦。 虽然素未谋面，但沈晋清也是打心眼里感谢这位老师，把自己的儿子拉回了正轨。 “那这三年，你就踏踏实实的在靖阳工作吧，家里的事，你不用担心。” “你刚刚不是也说了吗，我这把老骨头还硬朗着呢，船头掌舵的事，还能再干几年。” 沈晋清咬了一口苹果，释然地笑了，他理解这个儿子，也不想强迫他。 他能感觉到，沈安亦已经不是当初那总在学校里惹事生非的那个调皮蛋了，现在的他，知道责任，知道担当，也知道大是大非。 既然他已经有了选择，自己这个做父亲的，也支持他。 “爸，我那时候没少给您添麻烦，这么多年了，我也一直都没让您少操心。” “自从妈走了之后，咱们之间也很久没有好好说过话了，您是做父亲的，管理公司，还得操心家里。” “这些年，您辛苦了！” 沈安亦很少说这么正式又煽情的话，他习惯了披上玩世不恭的外衣，做一个混不吝的孩子。 但父亲今天的这番话，发自内心，他没有必要再去伪装自己，也拿出了真诚的一面，予以回应。 沈晋清看着他，一双老眼间隐约有泪花浮现，可更多的还是欣慰。 最后，还是从牙缝里挤出了“臭小子”三个字。 父子俩对视一眼，随后哈哈大笑了起来，沈晋清已经很久没有这样爽朗的笑过了。 笑完之后，沈晋清安排保姆去做饭。 他打算和这个儿子喝几杯，庆祝一下父子俩这一次的交心。 沈安亦没拒绝，他也很久没和父亲吃过饭了。 可惜姐姐今天还在公司处理事情，没有回来。 不然，他们一家人坐在一起，一定会很温馨。 【沈学长，七班出事了。】 【你快回来救救魏老师吧！】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沈安亦点亮之后就看到了这两条消息。 “爸，饭就不吃了，学校那边出了点事，我得先走了。” 沈安亦从桌子上拿起车钥匙，准备离开。 “嗯，去吧，你现在知道有担当了，我也不用再多说了。” 沈晋清虽然有点失落，可那是儿子的工作，好不容易才和儿子敞开心扉，他不想再让两人的关系回到之前那样僵持。 沈安亦脚步一顿，脸上带着沉静的决断。 他转身，不是走向门口，而是快步回到父亲面前，用力握了握沈晋清的手。 “爸，对不起了，饭我下次一定补上。” 只是现在，有人需要我。 说完，他不再停留，转身大步离去。 第8章 中伤 体育场上，七班的训练场地，一个中年妇女正站在七班的队伍前指指点点，她旁边还站着一个男孩。 正是上午因为训练频频失误，被周涛打了一拳的高永晓。 此时他正低着头，跟在那个中年妇女的后面，一言不发。 “你们七班的班主任呢？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儿子才刚来这么几天，就被人给打了，怎么还偏向那个打人的。” “难道你们靖阳中学就是这样对来这里上学的学生吗？” “今天要是不给我一个说法，我就把这件事情发到网上，看你们靖阳明年还怎么招生。” 她一副趾高气昂的样子，扯着嗓子在那里喊，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魏星正站在队伍前赔着笑。 她身后还站着周涛。 “实在是对不起，但这不是周涛的错，他也是一时冲动，而且已经向高永晓同学道过歉了。” 魏星微微弓腰，上午的事情，责任本来就不全在周涛身上，事后周涛也给高永晓道了歉。 可高永晓回到家，他妈妈看到他脸上的红印，追问是怎么回事，他支支吾吾的说出了原因之后，她就非要到学校里来讨个说法。 还特意问了他的班主任叫什么名字。 “你是谁，不是说七班的班主任是个男的吗？” 高永晓的妈妈上下打量了一番，看魏星穿得简单，觉得她就是个普通教师，打心眼里就低看了一眼。 “我是七班的副班主任，我叫魏星，沈老师今天请假了。” 魏星不想和家长之间发生冲突，一个劲地赔笑道歉。 “原来你就是魏星啊！” 高永晓的妈妈唇角微弯，脸上的表情看上去没有丝毫缓和的迹象。 “周涛已经道过歉了，高永晓同学也没什么事，您看能不能……” 魏星尽量保持那副职业微笑，希望就此大事化小，息事宁人。 教官本来想帮魏星辩解，却被她拒绝，让他先带着其他学生训练，说她能自己应付。 “不能！凭什么能！” 可她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高永晓的妈妈厉声打断。 “我问你，你凭什么把我们家永晓的位置调到最前面？那个打他的男孩你怎么不调，我看你就是存心偏袒。” “想解决这件事情可以啊，给我道歉，态度要诚恳，再鞠个九十度的躬，直到我满意为止。给我儿子也道个歉，让我儿子把那一拳打回去，我就同意。” 她的态度很强硬，双手环抱，俯视着魏星，完全没把她放在眼里。 意思很明显，就得按照她说得来，否则她就把事情闹大，让靖阳颜面扫地。 “你说什么！” 站在魏星身后的周涛一听这话就不干了，这件事情本来就是他惹出来的，如果只是自己挨一下，那倒没什么。 可现在这家长现在却把火烧到了魏星的身上，逼着她鞠躬道歉，还得到她满意为止，他不能忍。 情绪激动之下，他当即就要上前，却被魏星拦住。 魏星看着他，皱着眉摇了摇头。 周涛的眼神当中充斥着要爆炸的怒火，但他已经是牵涉其中的人。 魏星的意思他明白，一旦他插手，那就不只是让魏星赔礼道歉那么简单了。 握紧的拳头最终还是松了开，周涛无奈退回了魏星身后。 “我说这位家长，您也太过分了吧，这件事情本来就是怪你们家那个孩子。要不是他训练的时候不认真，周涛也不会动手，现在怎么还怪起魏老师来了？” 七班和八班的训练场地离得近，楚妍一直站在旁边听着，高永晓妈妈的话她听得一字不落，那颐指气使的态度更是让楚妍觉得火大。 “你又是谁？这里哪轮得到你说话？” “看你穿得这样，不会是在外面做什么不正经工作的吧？是来学校上课的，还是来走秀的？” 楚妍是个精致的人，喜欢打扮，平时穿得就很时尚，这是年轻人的潮流，也是她爱美的体现。 没想到，现在却成了家长攻击她的武器。 “是啊，这都被你发现了！我就是来学校走秀的，你年纪大了走不了，还不允许我们年轻人展示自己了？” “而且我这叫潮流，谁像你啊，那么闲，连衣服都挑不好，要不要我教教你穿搭啊？” 楚妍可不怕她这一套，当即就怼了回去。 高永晓妈妈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的，被气得不轻，又说不出反驳的话，只能指着楚妍。 “高永晓，你有没有跟你妈妈说清楚啊？到底说了什么添油加醋的话，这都闹到学校里来了。” 楚妍看向躲在中年妇女身后的高永晓，那孩子全程都没有说一句话，只知道低着头。 他妈妈都提出这么过分的要求了，他都不知道替魏星辩解一句。 简直像一只缩头乌龟。 “妈……您别……” 他揪了揪自己母亲的衣服，想劝她回去。 “别什么别，你就这点骨气啊？被人打了还不知道和家里说，难道我生你出来就是让你受气的？” 然而他妈妈并没有给他开口的机会，反而继续向魏星施压。 “魏星是吧，我知道你，上午我就打听过了，你之前是在云海中学那边吧，怎么现在又转到靖阳了？” “是不是在云海中学的时候，和哪个领导搞到一起被发现了，混不下去，又来靖阳勾搭了？” “像你这种靠特殊手段上位的女人我见多了，你是仗着自己有张漂亮脸蛋，耍点小心机，把哪个领导哄高兴了，然后才当上副班主任的吧？” 她说出的话充满嘲讽，像是淬过毒的利剑一样，割开魏星的内心防线，触及到她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你……” 本来平静的魏星，听到这些话，像是被人推了一下，身体不受控制的向后踉跄着退了两步，思绪被人拉扯着，回想起了那段如同噩梦一般的过去。 这一番恶毒的话语击穿她的耳膜，魏星感觉像被当场打了一耳光一样，耳朵嗡鸣作响。 她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一股恶寒从脊背蔓延向四肢百骸，如坠冰窟。 她双眼含泪，想要辩驳，张了张嘴，又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掐住了脖子，窒息感传遍全身，让她没有力气。 “怎么？被我猜对了？” “说对了你的过去，连句话都不会说了？” 中年妇女得寸进尺，看到魏星现在的反应，还觉得是自己说对了，她不依不饶，步步紧逼。 “魏老师！魏老师你怎么样？” 楚妍连忙大步上前，搀住魏星的手臂。 周涛也跟了上来，他现在后悔死了，都怪自己上午太冲动。 “干什么干什么？想讹人啊？” “我告诉你们，今天不道歉，这事就没完。我还得告诉别人，你就是和领导睡过，才进的靖阳。” 高永晓的妈妈以为魏星是在装模作样，以这种行为来装可怜，完全没有要解决问题的意思，反倒将嗓门扯的更大。 “别说了！别再说了！” 魏星几乎快要崩溃了，她双手捂着耳朵，想要隔绝那些声音，情绪近乎崩溃的开始嘶吼。 高永晓妈妈的每一句话都像是一支羽箭，射向她的内心，箭箭带血。 “是谁在这里胡说八道！” 楚妍焦急得很，高永晓妈妈来的时候，她就第一时间联系了沈安亦，可对方到现在都没回复她，让她心急如焚。 可就在这时，沈安亦赶来，他一个箭步挡在魏星身前，眉眼间的怒意几乎要喷涌而出。 “魏星，魏星！你怎么样？” 沈安亦按着魏星的肩膀，看向她的目光当中是藏不住的担忧和不安。 “不要！不！别碰我！” 可魏星像是受惊的小鹿一样，甩开了沈安亦的手。 沈安亦现在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魏星现在这激动不安的情况让他更加愤怒。 刚才的话他隐隐约约听见了一些，那些不堪入耳的荤话让他一个大男人都说不出口，这位家长却用这些话肆意侮辱着魏星的尊严和人格，这是他绝不允许的。 “楚老师，麻烦你先带魏老师去那边休息。” 沈安亦现在要先解决眼前的事情，他拜托楚妍先照顾一下魏星。 楚妍点了点头，扶着魏星到了花坛边，坐在上面拍着她的后背，希望能安抚到她。 沈安亦心下稍安，强压下心头的火气，闭眼深吸了一口气。 周涛被他叫到身边，把事情的缘由始末说了一遍。 “怎么？你就是七班的班主任？” 高永晓的妈妈还是那样目中无人的态度，沈安亦的一双眼盯着她，眼底的寒意让她一阵发毛。 魏星刚刚到样子深深烙进他的心里，现在的他全然没了平时那亲切的样子。 他眉头紧锁，拳头紧握，身上的低气压让人喘不过气。 “是我。” “这位家长，我必须要提醒你，造谣诽谤，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魏老师是凭自己的能力进靖阳的，张主任和韩校长，还有其他老师，他们都能作证。” “至于你刚刚说的，魏老师是靠特殊手段进来的，你敢对你说的这句话负责吗？” 沈安亦往前走了一步，语气毫不遮掩的明嘲暗讽。 他双目圆睁地盯着高永晓的妈妈。 声音不大，却带着斩钉截铁般的寒意，目光冰冷。 “你……你想干什么？” “我……我告诉你啊，你要是敢碰我，我肯定……肯定……” 沈安亦说一句就往前迈一步，高永晓的妈妈不停后退，说话也开始磕磕巴巴的。 面对动怒的沈安亦，她显然失了分寸。 魏星长得就是软乎乎的样子，看上去很好欺负，她敢肆无忌惮。 可沈安亦不一样，单是往哪一站，气势上就要压过她，更别说动起手来，她只有被打的份。 “我不知道你是从哪里听来的这些话，但有一点，魏老师是我们七班的副班主任，是我的搭档，她的能力我很清楚，她靠得是自己的才华，不是什么一张好脸！” “你说要把今天的事情发到网上，好啊，不用你动手，我替你发，让大家看看是谁有错。” 他从兜里拿出手机，作势就要打开拍摄。 “周涛同学已经道过歉了，高永晓也接受了他的道歉，孩子们之间的事情已经自己解决好了，你为什么非要闹到学校里来，把这件事情搞得人尽皆知，难道这还是我们的错吗？” 他情绪激动，这番话宛如是喊了出来。 “如果这件事情没有解决，那我可以向你道歉，别说鞠躬，跪着也行。但孩子们已经和好了，你还要不依不饶，到底是想干什么？” “高永晓！你告诉你妈妈，当时周涛给你道歉，你有没有接受。” 他很少会发火，但这一次显然动了真怒。 周围的人没见过沈安亦发那么大的脾气，连闻声赶来的张主任都愣在原地，没有一个敢上前劝解。 说起来，也是高永晓的妈妈自作自受，刚刚她对魏星的那态度，他们都有目共睹，现在在沈安亦这里吃了瘪，也是善恶有报。 “妈！您别说了，是我训练的时候老撞到周涛，还踩到了他的鞋子，他才打了我一下，后面他已经和我道歉了，还给我买了水和创可贴。” 高永晓终于鼓起勇气，向自己的妈妈坦白了一切。 他妈妈做的确实有点过分了，刚刚那番话，任谁听着都忍不住会生气，好好的老师被说成是靠特殊关系上位，谁会希望被人这样说呢？ “你……你这孩子，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高永晓妈妈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可声音比之前低了不少，显然是明白了自己的理亏。 “我理解您担心孩子的心情，可他们现在毕竟已经是高中生了，正是青春的年龄，彼此间有个冲动摩擦很正常。” “尤其是男孩子之间，这有些感情，就是靠打架打出来的，不打不相识。你看他们上午动了手，可现在不还是朋友嘛！” 沈安亦走上前，拍了拍高永晓的肩膀，他挥手让周涛也过来，另一只手搭在周涛的肩膀上，默默叹了口气。 “周涛，这件事情是你先动的手，我现在让高永晓打回来，你没有意见吧？” 周涛神情坚定，点了点头。 如果被打一下就能解决这件事，他愿意，反正他本来就欠高永晓一拳。 “好，高永晓，你打回去吧。” 沈安亦看向高永晓，让他还回去。 “我……好……好吧。” 高永晓满满举起手，握紧成拳，然后轻轻地落到周涛的肩膀上。 周涛一愣，没反应过来，这点力度，就跟被拍了一下一样。 可随后，他笑了，因为他发现，高永晓也在笑。 “您也看到了，孩子们之间就是这样，现在打也打回来了，他们还是同学，还是朋友。” 沈安亦看着那两个孩子脸上腼腆又真诚的笑容，周身那骇人的气场也如潮水般褪去。 青春本该如此。 “孩子们的事情解决了，那您看，您能给魏老师道歉了吗？” 解决了孩子们这边的，就轮到成年人这边的了。 沈安亦语气平静了下来，相比之前的愤怒却更加不容置疑。 高永晓妈妈看到这一幕，垂头丧气，没了那股嚣张跋扈的劲。 看来这次，真的是她太冲动了，知道儿子被打，也没问清楚，就风风火火的杀来了学校，还说了那么难听的话。 “那个……魏老师，不好意思，是我没问清楚，太着急了，真对不起！” 话说到这个份上，高永晓妈妈也知道，自己理亏，低头认个错也没什么。 要不然，自己的孩子以后恐怕要被其他同学孤立。 她走到了魏星面前，以自己说过的话，鞠了一个九十度的躬。 “没……没事。” “您……您快起来。” 魏星的情绪平复了许多，她连忙起身搀扶起了高永晓妈妈。 她们相视一笑，很默契地都没再提起刚刚的事情。 楚妍站在一旁，对魏星这如此包容的心态感到敬佩。 换了别人，估计不反过来怒斥这样的家长一顿，也得阴阳怪气几句。 沈安亦来到魏星的身旁，歪着脑袋，侧目看向她，抿着唇，笑意自眼底漫出，又变回了落拓疏狂的样。 魏星眼眸低垂，有意避开沈安亦的目光。 她下意识地接过了沈安亦递来的纸巾，放在手中，揉得满是褶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