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上蝴蝶的一系列后果》 第1章 惊鸿 散发着尼古丁的烟影被雨水穿透,味道被冲的很淡,这种轻微的刺激,像一把生锈的刀,趁人不备地刺破了回忆的薄膜。 樊音两手指夹着烟,准备往嘴边送,指尖忽然一顿,余光瞟到手机上的时间。 9月1日00:01 视线转向窗外,被雨滴笼罩的城市从此光怪陆离,深陷回忆。 六年前的今天,樊音刚上高一,还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孩,可偏偏就遇上了这辈子都不会忘掉的人。 依旧是那款黑色书包,樊音不厌其烦地背着它,一级一级地上着台阶,头发散落到肩,垂着头,很不情愿来上学。 三楼,是她的教室,牌子上是18班。 门口贴着名单,她看到了自己的名字,眼神有了焦点,就在她名字的正下方,樊音匆匆扫了一眼,并没有多在意,抬脚进了教室。 她看到了以前小学的同学,随便聊了几句,就匆匆找地方坐了。 樊音一点也不想和不熟悉的人纠缠太多。 这和她初中时很不一样,初中完全一股扑面而来的太妹感,谁都瞧不起的样子,嚣张放肆。 可能是初三转班让她稍微收了心,直到现在也仅仅是收起了气质上的跋扈。 她很喜欢第三排,恰巧那会还没有人坐,就愉快的落座了,第二排还没有人,第一排坐了两个男生,有一个虽然头发很长,但长的不赖。 樊音觉得他们相互认识,然后自顾自地发呆。 班主任,姑且叫他老邓,是个又矮又挫的,是樊音最讨厌的长相,一看见他,樊音的心情顿时不美丽了。 “好丑”她想,并且决定不再看他。 好在,学校广播里传来了下课铃声,因为是开学第一天,所以并没有按照正常的上课时间到校。广播里是某首歌的前奏,樊音手托着脑袋总觉得这前奏熟悉。 老邓的声音被铃声掩盖,樊音悠悠地看着门口,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在辩识这首歌曲。 她脚踩着节拍,视线停在门口,就在某个鼓点,门口的光线被遮挡,阴影处站着一个人。 似曾相识,恰似故人 这是樊音脑海里对眼前这个人的所有感觉。之前岿然不动的目光也对着那人的步伐而流转。 她怔怔地看着眼前这个人,眼神倏的有了高光,她迫不及待的搜索形容词—— 肤如凝脂,明眸皓齿,生的极好,味道很香…… 还有什么呢? 两人目光重叠,思绪被强行打断,樊音开始变得手足无措。 她突然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抬起了手,向那个人热情地挥…… 铃声只停在了歌曲的前奏,尾音落下的那一刻,樊音倏的想到了这首歌的名字——剩下的盛夏。可现在已经是秋天了啊,樊音心说。 喻声的脚步也在铃声沉没前戛然而止,她没有苛待这份热情,自然而然的坐到了樊音旁边。 自她进教室,樊音的视线从来没有在她身上离开。 她梳着樊音很喜欢的高马尾,没有戴眼镜,白得像雪,面颊处又颇为红润。 樊音的第一反应就是那句诗:梅须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不偏不倚,恰到好处。 直到老邓介绍起喻声的来历—一个来自北京的女孩,这种注视,变成了一种思索。 北京吗?樊音心里嘀咕,感触颇多。 她确实在北京呆过几天,可是北京这么大,怎么会这么巧合就遇到呢……大城市的人怎么会跑到这穷乡僻壤的溪城…… 溪城嘛,只有那无尽的枷锁,它将人的身躯困在山里,它让人的灵魂陷入这肮脏的泥沼…… 樊音不愿意往深了想,轻轻的将唇角勾起一个弧度,这场相遇,余韵悠长。 樊音不是一个内向的人,但她也不习惯打破沉默,成为那个主动的人,但好像在喻声面前,她很习惯主动。 开场白很生硬:“姐姐好啊,你叫什么名字?”樊音有些局促地卷了卷手指,脑袋微微地往喻声的方向倾。 眼睛里含着独属于樊音的招牌式笑容,给人一种不理就是在欺负她的感觉, “喻声。”同样的,她以勾起的淡唇回应她。 “余生?还是于生?”樊音的笑意依旧不减,只是眉头微皱,一种困惑的表情。 喻声没有接着强调,只是从包里拿出纸笔,在纸上浅浅的写下自己的名字——喻声。两根手指抵着这张纸轻轻划过桌子的缝隙。 樊音丝毫没有刚刚的尴尬,紧接着说“我叫樊音。”讲话时,虎牙深深浅浅地露出一点,看着很明媚,很张扬。 “翻译?” 哦,是樊音啊。 “喻声?”樊音的脑袋又朝她歪了歪,两个人几乎要肩膀靠着肩膀。 “嗯?”喻声表情依旧很淡,却没有要扫兴的意思。 “你也念一下我的名字吧”说罢把那张写有两个人名字的纸推了回去,“我叫樊音。” 虽然有些疑惑,但这样的打招呼方式,喻声很能接受,自然愿意配合。 “樊音。” 说到音的时候,喻声的节奏有点跳跃,轻快,是一种薄荷的味道。 “哎!” 两个人相视一笑,仿佛真的是认识了多年的好友,彼此心照不宣,默契十足。 又听了老邓念了好久,樊音突然想到贴在外面的那个名单,好像自己名字下面,就是喻声的名。于是问老邓要了名单。 樊音手指轻轻地在名单上划着,停在了自己的名字旁边,轻轻拽了拽旁边人的衣角,说道:“你看,我们很有缘唉”傲娇的气息扑面而来,又用手戳了戳这两个名字“名字都是挨在一起的呢!” 喻声被她拽着往那边靠,看到名字的时候也有点惊讶,因为她也很少见到这样的巧合,片刻后,对樊音的话表示认同。 “我樊音这个人呢,很讲究缘的。”她手撑着大腿,很没坐像地侃侃而谈,“相逢即是缘,咱俩既然连名字都排到了一起,我有预感,咱俩以后肯定是特好的朋友。”虎牙一闪一闪的,让喻声觉得很有喜感。 不过,这种细节的东西,喻声从不会在意。 一上午下来,喻声没有多大的情绪起伏,除了刚进教室碰到的一直热情小狗让她有一丝惊讶,再无其他。 她一个人穿过熙攘的人群,目标明确的走向目的地,马尾束起,额前有些许碎发,看起来冷谈,但青春洋溢,眼神里也清澈的没有别的杂质。 她回到教室的时候,樊音已经在座位上了,不过没呆多久,就又兴高采烈地出去了。 至于去哪,她不好奇,去干什么,她也不好奇,好像全世界都与她无关的样子,缄默的,沉着的,带着耳塞,在教室自习。 另一边呢,樊音和几个初中和她玩的好的小女生在一起,聊些八卦,和上学的感触。 樊音一直没怎么说话,偶尔插两嘴,八卦这种事,一向是她不喜爱的,站久了觉得很没意思,就匆匆回了教室。 教室里很空,她一眼就能看见带着耳塞的喻声,她其实很想调戏一下这个小女生,但是最终还是没有,自顾自的爬在桌上睡着了。 当然只是在喻声眼中睡着了,实际上并没有。 她整个头都埋在手臂里,一条腿伸的很长,漫不经心,那条曲起的腿还在轻微抖动,节奏舒缓,像是在哄自己睡觉,颇为生动。 她能感觉到喻声此时很安静,能听到笔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即使现在的教室的噪音有些强烈。 樊音好奇她,所以拼尽全力感受她。 她发现喻声和这里的所有人都不一样。 气质温柔,长相也是数一数二的,眼睛一单一双,辨识度极高…… 樊音想了很多,不经意间还是睡着了,她在模糊间听到有人轻抚她的名字,但声音是跳跃的,像刚吃过薄荷叶的小梅花鹿,“樊音!上课了!” 她听到了,勾起一抹微笑,缓缓抬了头,又往喻声旁边凑了凑,笑道:“谢谢你喊我哦。”虎牙在阳光里蹦蹦跳跳,好可爱哦。 此时的樊音是心花怒放的。 喻声没回答她,似乎已经做好了上课的准备,却用眼神回给她一个笑容。 对于喻声来说,这个城市是陌生的,她刚来的时候,只是想好好把三年高中读完而已,以她的性格,也不想交朋友。 她是内敛的,也是成熟的,不会内向得不敢和人搭话,也从不会主动去寻找新的人。 既来之则安之,她是这样想的。 下课后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只不过把她名字的声字叠起来了——声声 “我以后这样叫你好吗?”樊音对着她笑起来,卧蚕很饱满,灵动的桃花眼皱了皱,露出了尖尖的虎牙。“声声?” 这是喻声第n次感觉到眼前这个小朋友的可爱,有点没反应过来,随后又绽放笑颜。 “可以呀,你想怎么叫都可以的。” 喻声给的每一个表情都很轻,和樊音浓墨重彩式的夸张表情不同,她很矜持。 “哦,对了,看你好像没有饭卡你中午吃了饭吗?” “吃了,去找老师要的饭卡。”喻声把刚掏出来的耳塞又放回书包里,“他说我的饭卡明天才有。” “嗯,以后饭卡丢了,或者没钱,都可以找我。”樊音笑得愈发嚣张了,“我很乐于助人的。” 下午,老邓匆匆分了一下座位,好像很无所谓的让大家随便坐了。 就这样没有任何人的介入,两个人成为了同桌。 关系不温不火的那种。 第2章 tasty 剩下的半天里,两人交谈很少,尤其喻声,一直埋头苦干作业,写到到最后没东西写了,就带着耳塞埋头休息。 然而樊音呢,有时候跑到别的班,和初中的小姐妹聊天,有时候也安安静静地趴在桌上写练习,谁也没有要主动开口说话的意思。 一天好像很快,不过今天回家的路上只有梵音一个人。 学校里的枯叶很多,没完没了的往下掉,有一片,在梵音的书包上停留,有点像是在安抚她的落寞。 溪城没有秋天,只有夏天和冬天,现在的风依旧狂躁,好好的学校硬是被风吹出了夏日戈壁的感觉。 今夜,樊音热的没有睡着,但她房间的空调依旧不停歇地制冷。 她辗转的缘故是今早的那一瞥,惊鸿的一瞥。 翌日,樊音顶着蓬散的头发去上学了,她到时喻声还没来,收好东西后开始对着她的座位发呆。 直到喻声进来目光才转移。 “声声!”樊音脸上依旧带着浅笑,“吃早饭了吗?” 出乎意料地,她得到了否定答案。 “没吃啊,趁现在还早,我们去食堂买点东西吃吧?”樊音边说边用手指着不远处的食堂,门口还有二三人群在闲逛。 喻声目光顺着她的手,心里突然有了一种吃食堂的**。 答应了,两人并肩,不过路上没有欢笑,樊音有很多话想问,微微张了张嘴,到底是没有问出口。 而这样的细节,喻声是难以捕捉的,她的注意力从来不放在与自己无关的细节上。 樊音很出神,压根没留意前面的车(学校里很多老师会开车来学校),径直往前走。 一股强烈的拉扯感席卷她的手臂,伴随着一道不高不低的声音。 “小心!” 这会两人穿的都是短袖,触感明显,加上刚才的撞击,两只手臂几乎贴在了一起。 “你倒是看着点车啊。” 樊音第一次感觉到窘迫,垂着眸子,心虚地说了声谢谢,而后更加的魂不守舍…… 早餐也没什么特别的,樊音什么都没有买,喻声拿了两个烧卖和一杯豆浆,饭钱是樊音拿饭卡刷的,还很贴心地问喻声要不要再拿点别的。不过喻声很懂“吃人嘴短,拿人手短”这个道理。 回教室的路上,樊音又开始蹦哒,虎牙时隐时现,看得出来心情不错。很不经意地开口问道:“声声,北京的食堂是什么样的?” “差不多的。”喻声咬了一口烧卖,直到咽下才继续往下说,“我初中学校食堂的种类稍微丰富一点。” “这样吗?”若有所思的样子,她好像想到了什么新鲜玩意,左眉轻轻一挑说道:“你知道我为什么会来这所学校吗?” 自然是不知道的,当然喻声递给她一个愿闻其详的表情,就继续啃烧卖了。 “就是因为我朋友说溪城一中的食堂很好吃,有大鸡腿,我就暗下决心要来咯!”说完不忘自豪地用舌尖调戏一下虎牙。 喻声没有第一时间开口给她回复,因为嘴里还嚼着烧卖,但她勾起的淡唇,和眼下的卧蚕就告诉了樊音她的情绪。 她在说:你这样很草率哈,不过你的决定很正确,也很有意思。 樊音接着往下说:“你呢,怎么会来溪城?”她眼球缓缓往旁边转,有点像是在思索,“你都在北京了,就算北京不能待,怎么着也不会来溪城,溪城是你老家吗?” 这次的问号,有了生动且具体的回复,“嗯,算是老家,我外婆在这边,主要因为有亲戚在这边有房,一来家里不用另外花钱租房,二来也能多几个人照应。” 樊音听完,抿着唇笑,好像又有什么猜想得到了证实,眼神里满是骄傲和自豪。然后又用娇嫩的语气说道:“声声真是个倒霉孩子,比起在这里,我更希望你回北京……”即使我希望你可以一直在我身边…… 喻声也一样,她想回家,回北京的家。 话没有说出口,就像今天早晨,樊音没有被任何一片落叶选中。 樊音落后了半步,两人也错开了些许,樊音的瞳孔变得有些暗淡,她好像看到了寄人篱下的苦楚。 落在后头的樊音,注意到了喻声白嫩手上的烧卖,决定忘记刚刚听到的。 两人没再聊刚刚话题,而是把重心放在了“烧卖好不好吃”这个问题上。 喻声不太挑食,不觉得好吃,也不觉得难吃,反倒是樊音在一旁煽动,“这个烧卖看着就不好吃啊。” “……” “你给我尝一口啊!” “……” 两个人争来争去地回到教室。 教室里的人已经到的差不多了,唯一缺席的只有三个人,樊音,喻声,老邓。 好在两个人的迟到没有太引人注目,喻声皱了眉,她很反感太多人的注视,让人浑身不自在。 而这种表情的微变化,总是会被有心的人捕捉,然后被铭刻。 教室黑板上的钟表走的比正常的时钟要慢的多,大课间是长时间伏案的小憩时刻。 喻声没有离开座位,又掏出了耳塞,写着今天老师布置的作业。樊音则是受到了初中好友的邀约,颇有兴致地出了教室。 她们中的一个女生好奇地打听:“听说你们班,有个北京来的,真的假的。” “真的啊,就是我同桌。”笑容里满是骄傲,“长得特别好看!” 女生B:“真的吗,在哪啊?指给我们看看啊!”女生声音听起来很迫切。 “喏,第三排,最白的那个就是我同桌。”她下巴往那个方向抬了抬,露出了嚣张的虎牙。 此时的喻声很沉浸,这种给樊音感觉就像把薄荷含在口中吸气,清凉透彻,齿间穿过一阵寒风,直抵心肺。 女生们看到,却展现出很失望的表情,女生A评价:“没有很好看啊,一般般吧,白一点而已啊。” 其实,对于正常人来说,第一眼很难捕捉到喻声的美,反倒是樊音,虽说不那么白,但五官立体,很出挑,单看脸属于乖孩子的那种类型。 众人的话题越来越倾向喻声了,樊音感到很烦躁,曲起的手指紧了紧,干脆回了教室。 薄荷就是有一种安抚人心,使人镇定的作用啊。 一回到教室的樊音,也像喻声一样,悠然地写着作业,两个人凑在一块,阳光倾泻,透过泛白的书页,岁月静好。 其实,樊音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内心发了怎样的情感。她总是依靠直觉,在黑暗里摸索,就像没有任何自主意识的台风,从气旋开始升腾的那一刻,注定要带来一场毁灭,不计后果。 樊音笔尖还写着集合中包含与被包含的关系,但注意力已经被旁的人分散,思绪来不及停留,上课铃就匆匆响了。 “好快。”樊音心说,这个大课间,比以往任何一个都要快,乘着海浪的咆哮,匆匆地来,匆匆地结束。 好在是语文课,依旧可以承接课间的闲暇,唯一不妙的是,语文老师上了年纪,讲课会讲方言。 喻声看着“沁园春”这三个字,眉心紧握,她听不懂啊!叽里呱啦说的什么!能不能有点作为语文老师的职业素养! 这种不悦真实地被捕捉到了,喻声右耳传来一阵洪亮的声音:“吴老师,您能不能讲普通话啊,我听不不懂啊!” 这时候吴老师皱了皱他那粗黑的眉毛,用方言调侃道:“溪城发勒都填恩懂,勒似溪城宁波!”说完,法令纹往里陷了陷,露出了还算整齐的牙齿。(这句话就是——溪城话你都听不懂,你是溪城人吗!) 樊音冲老师笑,又用手揪了一缕头发,“老师,你这句话——”她目光飞速的朝喻声瞟,“我也没听懂哎!” 吴老师也没有为难她,切回普通话,让她坐下。 她一坐下就注意到了喻声勾起的唇角,她很骄傲地在心里说:我就知道。虎牙浅浅抵着下唇,笑得明媚张扬。 老吴讲课算比较有趣,轻轻松松就上完了课,喻声趁着老吴拿保温杯的间隙,凑到樊音耳边,提了一嘴:“你也不是溪城人吗?” “我是啊!”樊音脸上笑意很深。 “那你怎么听不懂溪城方言?”喻声说完,视线透过被风卷起的窗帘好像看到,学校的桂花开了,黄中带点白,不深不浅,像在炫耀。 “我跟老吴闹呢,我之前有个初中同学听不懂方言,我感觉咱们班应该也有,但是又不好意思说,我就替她说了嘛。”上下嘴唇相碰时,樊音挑了下左眉,又勾出一个略带痞气的笑,“我说过的啊,我超乐于助人的!” 这种笑容有一种强烈的感染力,笑意一开始只在一个人的脸上,而后出现在两个人脸上,这是樊音第一次看见喻声的露齿笑,她能感受到薄荷融化在口中的甜腻,“Tasty”真是一个很棒的形容词。 “谢谢啊。”这是笑容的余波,这是薄荷的余味,这是冰层的化冻。 好放松啊,就在这种你一言我一语的氛围里,她们渐渐熟络,像两颗在各自的轨道上运转的行星,更为调皮大胆的那一颗,悄悄改变了轨迹,这像是恶作剧,但也是永恒不变的科学算力。 第3章 共餐 溪城的阳光很毒——这是樊音不愿意踏出教室的借口。 “你在北京也生活得这么紧凑吗。”樊音慵懒地靠在后桌的桌背上,眼睛半睁半闭,双腿跨开,轻微的晃动,应该在打着某首歌的节拍。可她手指一直在相互摩擦,打滑之后又再次拨弄,长出来的指甲被剥干净。 喻声眯了眯眼,下巴微微往后缩了缩抿着唇道:“我们那朝九晚五的,很轻松哦。” 樊音微微张了张嘴,表情发苦,可过一会又变成了一种嗔怪:“你这个表情好像在炫耀哦。”樊音耷拉着眼皮,看不清眼底的情绪,周遭的空气流动性本身就差,加之气压的骤降,呼吸也开始变得凝重,樊音知道她需要去面对那段过往。 “你知道这附近还有一个中学吗?”樊音突如其来的靠近,然后冲她眨了眨眼,虎牙浮现的频率刚好与之契合,可她的行为却不似虎牙那般渴望,距离不违规,话语不违规,呼吸也不违规。 喻声却没有捕捉到这样低沉的动态,嘴角咧开的幅度更大了,呼吸里有一股香草味,貌似不久前下过一场雨,然后无声的放晴。“知道,好像是实验中学吧。” “嗯,我的母校。”说罢又拉开了距离,指着窗户后的一片绿茵,瞳孔中央的雪花正在以一种惊人的速度扩散,又淡然开口“等以后有机会,带你去。”那里埋藏着一段她很不愿意提及的往事。 喻声双手合拢,她目光里带着透彻,像是对某种事心知肚明。而后又缓缓抖出笑颜:“好啊,我期待着呢……” 樊音从提及母校开始心情就一直低落,到了中午,大家都三两成群地走去食堂吃饭,而她却像一个被遗弃的小狗,垂着头,眼里没什么神采,较之于冰面,那更是一种来自深渊的空洞,平日里总是上挑的嘴角,现在也不那么有弧度美。换作平时她要去第三食堂狠狠消费,但今天只选择了平庸的第二食堂。 刚排完一条长龙队,她低头看着自己并不美味的饭菜撇起了嘴,柳叶眉压着她的眼皮,从外双变成了半内双,眼神里三分不屑,三分厌恶,四分凉薄。她在食堂里慢慢游荡,眼神四处瞟,而后锁定,目标唯一,随之而来的是餐盘的晃动和方向不变的加速度。 她脸颊两边的刘海在阻力的作用下向后运动,微笑与唇角再次重逢,她欢欣落座,而对面是她的同桌。 “你怎么也在这吃啊 !”樊音声调里有着不平凡的雀跃,看她的眼神里含了一汪水,那是一口表面平静内里却波涛汹涌的井,“好巧哦,我今天刚好在第二食堂,你今天是用自己的饭卡吗?” “你来啦!”喻声的表情没有特别的波动一点也不意外她的到来,她语速没有樊音那样快,吐字清晰,混合着甘草的芳香,“我只在这个食堂吃过,就凑合吃了。”看到樊音扒了口饭后才涌出笑意。“是啊,课间的时候老邓把卡给我了,里面有一百。” 樊音闻言看了一眼喻声打的饭菜,口里还嚼着刚才吃进去的——番茄鸡蛋,茄子,米饭。刚才舒展的笑容逐渐凝固,变得扁平无奈。而后抬起头对喻声讲:“晚上你跟着我吧,我带你去三食堂买好吃的!”樊音向来是言出必行的。 到了下午放学,两人各自拿上了饭卡说说笑笑地穿过教学楼,其实那一路张贴了很多活动,什么社团啊,学生会啊,书法比赛啊等等,樊音都没在意,因为此时她和那些女生们一样,有人陪了。 樊音站在三食堂的门口,皱了皱鼻子“嗯……你有没有发现三食堂溢出来的香味都比二食堂的好闻啊,声声。” 喻声笑意明显:“有啊,一股肉香!”看这反应,明显是爱吃肉的。看见她笑,樊音也不由自主的跟着笑,甚至比喻声笑得更为灿烂。 青椒炒肉的那个窗口人很多,排队的的时候,喻声面无表情,双腿不停地交换重心,樊音站在她后面安静了一会,又拿起自己的饭卡,戳了下喻声:“声声,你看我的饭卡!” 饭卡上贴着卡贴,然而卡贴的内容,是两个男生的亲密互动。喻声显然吃了一惊,又更改了站立的支点,看了卡贴好一会才开口:“你怎么搞的这个,让人看见了有些尴尬哦。”语气中是难以置信。 “好吧,我想我刚展示一天的卡贴要被替换咯!”她眼睛转了转又问:“声声,你说我下一个贴什么好啊?” 她注意到喻声把头彻底转向她这边:“我最近觉得魏大勋很帅哎,你可以买他的贴。”说罢还拿出了自己干净的饭卡,指着它说:“过两天我的大勋就到咯,我将贴在我的饭卡上!” 看到喻声对自己关注的事情侃侃而谈,脸上重现的笑容,樊音也终于达到了她不由自主目的。 她们都打了青椒肉丝,樊音看着自己的餐盘,在里面挑挑拣拣,夹起一块瘦肉,犹豫了半天才放进自己嘴里。 樊音表情有些惊讶,惊讶这块肉没有她想的那么恶心。她看了眼喻声,与她不同的是盘子里的青椒她都没有动,肉倒是见了底,她又看了看自己盘子里的肉决定剩下的都给她吃。 “声声,你还要肉嘛,我不太爱吃猪肉。”她声音有点含糊,嘴里还嚼着饭。 喻声把口里的吃完了才开口:“不用了,我吃的差不多了,你不吃就倒掉吧。” 听到这么冷的回答,樊音心里有些不好受,但是这也正常,她为什么要愿意吃自己剩下的。 “我觉得你可以试试,不难吃的,都挑瘦的吃。”喻声把勺子搁在餐盘上,眯着眼笑。 有了先前的尝试,她再一次动了筷子,依旧是不太情愿的表情,挑到一块全瘦的,就着米饭,塞进嘴里,香辣的味道在嘴里蔓延,樊音心里的那股恶心,被压下去了不少。 这时候喻声又递来了一张纸,樊音接过,纸上是甘草的香味,她的心情又变得明媚。 两人又在位子上随便聊了一会才离开,然而最终那盘肉还是被樊音吃掉了,她第一次觉得猪肉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甚至有些好吃。 喻声和她并肩,随口一问:“你怎么不吃猪肉?这样可不太行哦。” “从小就不吃啊,因为小时候有一次吃肥肉吃吐了,后来就一直觉得猪肉散发着一种恶臭。”樊音脸上是一种嫌弃的表情。 “嗯,那下次你可以不吃哦!” 笑容果真是会传染的,樊音这样想着。 “我有点渴了,想去买点喝的。” “那走吧,我知道一食堂的豆浆,那个豆浆特别好吃,尝尝吗?” “嗯……!” 学校广播站播放着流行的音乐,樊音边走边哼,边回应着喻声的一些小问题,正好夕阳的一缕光线穿过树荫,给喻声的五官描了个边,喻声眨了眨眼,樊音的视线却将她前额的发丝,眼睫,鼻梁,嘴唇全都扫了一遍。 喻声听着耳边的旋律,她有些许惊讶:“你会唱歌吗?” 其实樊音的嗓音和她的气质长相完全不同,她的歌声略带着些沙哑,但有着极强的穿透力,是天生悲壮抒情歌手。 闻言樊音的歌声停止:“不会啊,我就凭感觉唱。”她的虎牙彻底浮现,分明就再说:对啊,我就是唱的很好听! 喻声看着她没有说话,她的嚣张气息很浓,想让人不注意都难。 紧接着樊音又唱了两句,确实好听。樊音确认喻声不是一个懂音乐的人,因为她的神情不是兴奋与激动,而是平淡和懵懂。 走走停停,学校广播音质蛮差的,模模糊糊听不清人声,樊音仔细分辨了一下旋律,应该是《手写的从前》。樊音觉得这个音乐简直太恰到好处了。 ——而我在风中等你的消息—— ——等月光落雪地—— ——等枫红染秋季等相遇—— “这首歌叫手写的从前对吗?”喻声也感受着这首歌,“我听过的,我觉得现在的氛围和这首歌很像。”喻声转过脸与夕阳对望,“你会唱吗?” “恰好听过。” “我看着你的脸,轻刷着和旋……” “好听哦!”喻声不吝啬她的夸赞,脸上是惊讶的表情。 樊音摆手的幅度突然增大,双脚随意又刻意地踏着地,“对啊,周杰伦的歌我可是手到擒来啊!你想听什么?我可以天天开演唱会,不要门票的哦,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啊!”樊音语速很快地一顿输出和销售员没什么两样。 喻声笑了,这次让樊音看见了她的舌头,“我不听你的哦!”嘴巴咧的很开,鼻翼是向上抬的,卧蚕是突出的,眼尾是上扬的。她很开心哦。 樊音装作很不高兴的嘟了嘟嘴:“啊~你将错过一个天才的表演!她将是未来闪耀的新星,你等着眼巴巴地看着她的演唱会门票被抢光吧!”语气气急败坏,但眉眼弯弯似弦月。 “吼吼,那我比较期待那一天的到来哦,小翻译!”说罢喻声揉了揉她的肩膀,一脸狐疑又忧心忡忡的表情。 “你叫我什么啊?小翻译?” “啊,你不是吗?” “我叫樊音啦!” “你不是能吧‘我需要一份含肉的晚餐’翻译成‘我想吃掉你’的顶级翻译吗?” “喻声!你很过分唉!” “倒也没有啦,小翻译。” “……” 她们走到了离广播最近的地方,音乐充斥着耳膜,也停止了打闹。她们都不约而同的品味广播里的歌,那份属于她们的青春。 然而两个人就这样走过了这样美妙的光阴,一个缄默不言,一个心照不宣。 她们正在远离太阳,教学楼的尽头,是那光影消失的地方。 第4章 母校 往后的日子没什么特别,就是樊音和喻声每天都会在食堂吃青椒肉丝,每天都会在学校广场听着广播散步,每天课间都会在教室里学习…… 日子过得也不那么慢,樊音翻着手机聊天记录,发现明天就是教师节了,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想给喻声发个消息,结果发现自己根本就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好吧,明天我去要。 翌日,天气还是很燥热,唯一称的上是秋天的就是学校里的落叶。 樊音来的算早,她坐在座位上看着窗外实验中学的方向,陷入了沉默。随后她又低低叹了口气,头跟着眸子一起垂下,又缓缓阖上眼,无声地叹了口气。 “小樊音这是怎么了?”喻声把肩膀上的书包跨落,满面春风地照着她问,“大早上怎么就不开心呀?” “你知道今天是教师节吗?”樊音声音有些暗哑低沉,头依旧没有抬,眼睛倒是睁得半开了。 “嗯,知道啊。”喻声坐在座位上,拿着水卡准备接水,但又停下来听樊音说话,“你是不是要回去看老师啊?” “嗯,我想带你一起去。”樊音总算把头抬起来了,和对着她的喻声对视。 “好啊,可是我没有你们校服,也能进去吗?” “到时候跟着我就行,我带着你光明正大走进去。”樊音嘴角浮出笑意,清浅的模样。又猛地想起件事,“声声啊,咱俩同桌十多天了,还没交换联系方式呢,我要加你,你不可以拒绝哦!”樊音瞬间就从刚刚那种落寞情绪抽离,用她的话说叫‘弃悲从喜’。 喻声似乎也很高兴,爽快地答应。她将□□号和微信号都用笔写了下来,樊音则小心翼翼地将纸条夹在书角,她一眼能看见,还不会弄折。 中午,她一出学校就掏出手机加上了,喻声在她旁边,秒通过。可两人看到对方□□昵称之后都有些吃惊。 “你怎么叫这个!”喻声先发制人。映入眼帘的是五个加粗大字——无敌大帅逼,旁边挂着旺仔程序员的头像。 “哦,这个是我初中用的,一直没改,头像是初三的,不帅吗难道?”她眼神里带着戏谑,“你居然叫‘天才的事少管’!这么有个性的吗?” “个性这一块,碰上你,我还是甘拜下风。” 樊音向她昂了昂头,甚至抬了左眉,露出右边那颗锋利的虎牙,近乎自豪地说:“肯定的啦,对啦,我车停在车库里边,你的呢?” “一样,一起去吧。” 两人从车库出来,明显能感知到樊音的车技不太好,对速度的把控不到位,不像个经常骑电动车的人。 “樊音,你不会骑自行车吗?”喻声边看路,边看她。 “嗯,不太会。”她的手紧紧攥着龙头,背打得像松柏那样直,看上去就拘谨局促。 “没关系,电动车多练练就好啦。” “你跟着我,我带你去实验中学!” “……” 正午的阳光狠毒,樊音在骑车的时候显得乐此不疲,抛开过往阴暗的种种,此刻的她是自由的,她放肆的呼吸,就连阳光都追在她后面,可望不可及。然而在她的前边,喻声的速度不知道什么时候超过了她,她们就在这条小直道上,享受风的自由。 “到了。”樊音找了一处阴凉地停了车,喻声紧随其后。校门还开着,陆陆续续有不少学生进出,樊音告诉喻声,把外套脱下来挂在手上,然后自信地走进去。果真是这样的,她们的存在并不突兀,反而顺理成章。 樊音没有着急带着她去教学楼,先领着她去了小树林。然而风止,心也就不那么欢快自由了。从踏进这扇老旧的铁们开始,空气近乎疯狂的汇聚,压缩,坍塌,令人窒息。 喻声上前勾住了樊音的肩膀,“这就是实验吗?和我想象中的不一样。” “那你想象中是什么样子呢?”樊音笑得发苦,眼角下摆,既厌恶,也愤怒。 “我觉得会比较青春呢。”喻声四处看了看,很多学生没有学生的神采,教学楼只有‘行政楼’还算新,其他的要么是墙体发黑,要么就是栏杆生锈,“没想到是这样。” “不是所有的学校都青春……”樊音话说到一半,就被人打断了——“可是我看你就很青春。”喻声轻轻揉了揉她的肩膀,“你是我见过最恣意张扬的人。”而后递给她一个笑容,这也是樊音见过最有感染力的笑容。 她们走在石板路上,周围是树荫,是残叶,只有一丝缝隙能被阳光穿过,成为生长在树林里动植物的渴望,它们渴望太阳的亲近,樊音她渴望一场秋雨的浸润,她深知自己就是太阳,所以也要雨来使她平静,要回馈给她彩虹。 “声声,我没有你看到的这么阳光啊。”她垂着头,拨弄手指的力道逐渐加大。 “我可以听听你的故事吗?”她终究抚摸了她的手,“作为交换,我也告诉你我的故事吧。” “嗯……”转而樊音陷入了回忆…… ——哈哈哈,不是你真的不知道*色是什么意思吗,哈哈哈!鬼才信呢!臭biao子! ——你*怎么这么小啊,该不会是被你爷爷揉小的吧!真*! ——你是狗吧?dogdog!汪一声呗! ——*货,叫声老公来听啊!老公可以给你看**,哈哈哈哈! ——你们看她啊,居然连一双正经鞋都没有,你看这个粉色运动鞋,她都穿烂了! 她想了好多,不由自主的发抖,手指甲又被她扣破了,疼的她有点想哭。“我吧,就在一年前,还是一只在臭水沟里阴暗爬行的蛆呢。”她面无表情。 “我是一个受害者,同时又是一个施暴者。”她的声音甚至冷的快要破碎。 “一开始,我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女孩,认知里只有家,学习,工作,这三个词,因为小升初的成绩不够好,去了别人口中的垃圾班。” “垃圾就是垃圾,进来之后,我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霸凌。”她的拳头握得很紧,指甲几乎要扎紧肉里。“用各种污秽不堪的词语凌辱,将我踹下台阶,更加令人憎恨的是,我没有意识到那是霸凌,我当时的脑子里甚至没有‘霸凌’这个词。” “我当时疯狂到了极致,在学校里憋这的怒火积压在内心,可我自己意识不到那是什么样的行为,就开始扭曲。”她感受到自己鼻腔内有股热气,却难以得到舒解。嘴里像含着一块生锈的铁,脏污湮灭唇齿的每一处缝隙。 “那段时间,我暴躁,易怒,我想过轻生,我对任何人的态度都不好。我打架,高二的时候,和一个很温柔的女生打起来了原因没有别的,就是因为我觉得她矫揉造作,扭捏姿态,跟那些霸凌者眼中的‘*’没有区别,我就动手了。然后我近乎疯狂的拒收了所有人的好意……” “那你的父母呢,他们没有给你提供任何帮助吗?”喻声焦急地打断她。 明明这些都是令人恐惧,难以启齿的黑暗,可喻声却神色严肃,目光担忧。 “我父母啊,他们太没存在感了,我的故事里没有他们。” “那你是爷爷奶奶带啊。”喻声的表情也格外凝重,她像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事。 “嗯,他们也知道学习成绩而已,其他的从来没有教过我,也从来没问过我需不需要。” “……”喻声没有再开口,更多的是欲言又止,她好像明白了什么,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就是她的父母。 樊音语气冰冷,像个机器旁白“我开始霸凌一切对我好的人,我会对喜欢我的人很过分,变着法子戏弄他们,但同样,我遭受到的霸凌并没有减轻。” “他们说我不干净,说我好穷连一双耐克都没有,说我**,说我是只狗,当时几乎所有的人都那样叫我‘tun狗’(方言)” “故事的结局呢,是你现在看到的这样,这样的我。” 樊音省去了这剩下一年里的故事,初三她到底是怎么走出来的,没有人知道。喻声心里还带着很多疑惑,但最终都化为尘土,她沉声道:“阿音,你知道你有多了不起吗?” “拜托你有点正常反应啦,这可是我的混沌史哎。”樊音虽然加上了语气词,但语调是失重的。 “樊音真的有好好地在努力活着,声声感受到了,这是你对置身深渊的你自己拉了把手,所有人都把你推向更深的深渊,只有你自己在挽救。”她说着牵起了樊音的手,轻轻地揉了揉,“这很伟大。” “对吗?”樊音依旧淡漠,语调没有起伏,“我现在也有点认同你的解释了……” 两人继续往下走,樊音仔细讲了讲她在某个地方做的某些事,也不全是霸凌事件,也有一些小美好,这个世界并不全都是坏人。 樊音和喻声是卡着实验中学关门的时间走的,即便这里没什么好留恋的,她们依然逗留了很久。 “你还没有讲你的故事呢。” “我的故事讲不完了,下次要是天气还是这么好,就在我们学校小树林讲给你听!” 两个人骑车兜着风,两个人都希望风能吹走这些阴霾,然而风从不令人失望。回学校的路上她们买了两根烤肠,边走边吃,边走边聊。 “声声,我刚刚看了我今天的运势,只有50哎!” “啊!我的也只有50啊,看来今天我们俩运气都不太好啊。” “谁说的!两个50加起来不就是百分百好运吗!” 樊音在烈日下这样想:这场秋雨,还是降临到了我身上。 第5章 岛屿 秋天是会无差别地让每个人伤感的,樊音知道喻声似乎忘了那个约定,尽管失落,却也没有再提。她们每天几乎形影不离,上课,下课,吃饭,午觉,一天的时间里,彼此的眼睛里都是对方。 樊音上课老是发呆,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在想些什么,只是注意力无法集中,她时而盯着窗外,时而盯着喻声,更闲的无聊的时候掏出零食,享受偷鸡摸狗的快感。 “声声!你怎么还在学啊,你没有发现这个数学越写到后面越吃力吗?”樊音忍不住在课间伸手戳了戳她的练习册,“而且你都写到基本不等式了,那里老邓不是还没讲嘛!” “我没什么事做啊,就往后写吧。”喻声像是意识到哪不对劲,微微昂起头,压着眉毛看她,“我记得这一章节你早写完了吧?” “对啊,就是因为写过我才知道我不会嘛!”说罢她又伸手扯了一下喻声的校服,“现在是大课间,要不要出去走走啊,一直待在教室会闷坏的!” 喻声思索片刻,随后直起了腰说道:“行吧,去哪?” “实验楼,那没人,咱俩看风景去!”说罢又突然凑近:“说不定还会碰到小情侣!” 一听到‘小情侣’喻声突然来了劲,爽快地走了。 “怎么样啊!这里是四楼风景最美的地方!”樊音手搭在栏杆上,汲取着风。 喻声同样发丝飞舞,她已经有段时间没有绑过马尾了,“真的哎,而且风很大,很爽啊!”她也在这条走廊的尽头,嗅到了自由。 樊音轻轻地哼起了歌,将目光偷偷地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又是许久出神…… “你在哼什么?” 喻声没有看她,却给她发送了一个信号——我想听你唱歌。 “没什么呀,这其实是一首伤感歌曲,叫《失眠》,你听过吗?” “没有,你唱唱呢。” “尝试过爱恋,尝试过缠绵,最后还是失眠……” “确实没有听过。” “这种氛围不该听这么伤感的歌的!很容易回忆起不好的事情。”樊音露出了虎牙,眼角却没有笑意。 “嗯……”喻声想了想“我平时英文歌听得比较多,你会唱英文歌吗?” “难为我嘛这不是,我英语巨差的!”樊音眼里又升腾起一丝笑意,“不过我还真会一首,你肯定听过的!” ——love story—— 好吧确实听过,她甚至轻轻地也哼了两句。樊音记得她说过,她从来没有在别人面前唱过歌,因为她五音不全,不过樊音现在听来,没有任何不和谐的音调,她的歌声含糖量百分百! “不吹风了,去别地地方看看吧。”喻声提议,“现在也没什么风了。” “嗯,走吧。” 她们并肩走在一起,步调一致,缓慢又颇有节奏,像是在回味歌曲的余调。空气中的白噪音掩盖了她们的脚步,她们没有身高差,两只手也近在咫尺。 喻声看着远处的风景,樊音却在四处看,时而看看风景,时而看看喻声,时而看这边无人的教室,就是那不经意的一瞥,让她发现了一个秘密——那间空教室里,有两个男生,他们在接吻。 她轻轻攥住了喻声的手指,回过头,表情错愕。樊音这时候却什么也没有说,轻轻牵着她的手离开,丝毫没有惊动那两位。 走远之后喻声才开口:“他们是同性恋吧。”显而易见的。 “嗯,我看你很吃惊,你没遇到过吗?”樊音依旧在笑,事不关己的笑。 “有听说过,但是现实中没遇到过。” “你会反感吗?”樊音的声音比以前小了一些,这让喻声听不出她的语调。 “可以接受啊,但我不会是同性恋。”喻声的语气很轻松,随后她听到了樊音的附和,“我应该也不会是同性恋的。” 樊音嘴上说的,和心里想的是不太一样的,如果这个人她真的喜欢,不论男女,她都甘之如饴。 她们没有再深究这个话题,也没有把这件事大肆宣扬出去,她们甚至没有看清他们是谁,但也没有再回过头去看的意思。经历这样的小插曲,无论怎样还是要回归她们原本的路径…… 这节课是生物课,樊音刚睡醒,准确来说是被生物老师强行拉起,樊音也知道这样有些不尊重老师,可她没办法,实在太无聊了。什么才算是能让她集中注意力的事情呢?她又悄咪咪看起了喻声。 喻声侧脸对着她,看书看的很认真,喻声骨相美,皮相更美,鼻梁那有一块凸起,嘴唇不薄不厚,眼睛呢? 樊音觉得她眼睛有点不对劲,眼球有点突出,她怀疑喻声近视,但又没有证据,于是悄悄凑过去问她:“声声,你是不是近视啊?” 果真如她所料,“那你为什么不戴眼镜?” “因为我有ok镜。”喻声没有停下手中的笔。 ok镜,又是一个樊音从来都没有听过的名词,和上次喻声的免洗洗手液一样。樊音没有办法说话,她觉得自己好笑又尴尬。 她张了口,吸了口气又闭上,最终还是问了,“什么是ok镜啊,我没听过,类似于隐形眼镜吗?” “差不多吧,但是它是晚上带,带着睡觉,醒来视力就恢复了。”喻声停下了笔,“每天晚上都要戴,挺麻烦的。”喻声有些不满地嘟了嘟嘴。 即便她说的很笼统,樊音也明白了,她也很心动,问了问喻声价格,她也没有再开口,这个价格她能不能负担得起,她心知肚明。她缓缓摘下了自己的眼镜,第一次对框架眼镜产生了嫌恶。 她闭着眼,头抵在桌面,她没有笑,也没有让人看到…… 然而她又注意到,喻声穿着耐克的板鞋,那双鞋被保护的很好,一尘不染…… “樊音!” “!?” “你可以不选生物,但你也要考虑一下你的会考成绩吧!”生物老师就站在讲台,紧攥着课本,感觉要被气晕了。 “老师,不好意思啊,刚刚睫毛掉眼睛里了……” 喻声在一旁轻笑,像是在煽动这种不愉快的氛围。 “你别笑了……” 然而她笑得更欢了,事后还递给她一个无辜的表情。气人! 喻声将生物书翻了一面,扫了一眼又翻了一面,她也无聊,并且她显然不喜欢生物。此时的樊音恨不得天天上生物课,一个一棒子打死两个人的邪恶诅咒! 每天上学的日子没有太轻松,早读的时候樊音会拿书挡着嘴唱歌,两个人会贴得很近讲八卦,樊音不能站久,所以她经常会将下巴抵在喻声的肩膀上…… 午休的时候,樊音被人叫出教室的那一点时间,一会来就能看到有别的女生在和她说话,她莫名地打量那几个女生,有种自己私藏的宝贝,被人发现的感觉…… 晚上放学的时候,她们都一起走,有时候喻声嫌弃书包太重,樊音会用手帮她拖着,喻声问她怎么会这样做,她会回答:小说里的男主角教的,专门用来哄小女孩开心的…… 樊音和其他人的关系越来越淡,直到从不往来,她的社交圈里,貌似只有18班坐在她旁边的那几个,她不再需要有旁的人陪伴,就在喻声的身边,默默等待她的滋养。 当把镜头搁置,日历被掀开的速度就越来越快,流动的时间停止了呼吸,国庆迅猛地到来。三十号晚,每一个人走出教室的脚步都是轻快的,但樊音不得不承认的是:她将7天见不到喻声了。 “你要回北京吗这七天?”樊音抬头看着天上的月,手指比耶放在镜框前面,睁一只闭一只。 “嗯!我肯定回去,车票都买好了,明天上午的。”语调无比轻快,连秋夜都失去了它悲愁的意境。 “你要打车去抚城哎,要注意安全哦。” 喻声应了声,又看了眼她,月亮在天上,也在她眼睛里,不如说她眼睛就是月亮,弯得柔和,映得明亮,仔细看了一会才道:“这个小翻译,是真的很可爱呢!” “哈哈!”樊音笑了,侧过头看她,“喻声,你最近审美越来越对我胃口了,我爱听,你多说!”说着,那颗嚣张的虎牙,又出来作祟了。 接着,樊音像以前一样,陪着她骑车驶过很长一段路,天气有些凉了,薄薄的校服在身上,让樊音感觉到凉,分手后,樊音要走很长一段没有路灯的路才能到家,听网上说放强军战歌比较有用,樊音毫不犹豫地播放。 其实学校离家不远,但她几乎每天回家都绕路,今天路上的时间格外长,樊音的话特别多,插科打挥净聊些有的没的。车速没有很快,旁人并不知道是因为夜风太寒,还是别的什么,但樊音知道,喻声似乎也知道。 樊音很想用一句诗来总结这个夜晚,但想了半天也没有想到合适的,于是自创了一句 ——今夜,我成了一座岛,一具孤独与风的容器。 第6章 骑士 她无数次打开和喻声的对话框,却想不到有什么话要说,她开始翻她的朋友圈,有一张她的背影照,还有一张她不认识的教堂建筑,那是她经常在短视频里刷到的高级感。 翻的起劲,又冒了一个红点,是喻声的动态!配了几张图片,第一张是她和另一个女生的合影,挨的挺近,后面几张都是一些高档餐厅的食物,除了火锅,其余的她都没吃过,也不认识。 还是睡吧,她想,最好睡它个天荒地老,她突然想要喝千日醉,求仙人指引…… 她不是自然醒的,而是被门踹开的声音吵醒的。 “你知道现在几点了吗?还在睡,你这样哪能考得上大学!” 一大早就这么吵,烦人。 她闭着眼,突然感觉自己身上凉了一块,被子好像被掀开了,然后是推搡,再然后是——“你会起来吗?”,真的很吵。 她没有说半句话,最终被拉扯得不得不起来。起来之后的第一件事,不是刷牙,也不是喝水,而是巴掌。 好像不轻不重地摔在她脸上。 “我会学习的,我先去刷牙。” 听到这句,才气愤的走开了。 弄完一切后,她拿起笔,却没有想要学习的**,放空,什么也不想。 但她再一次被打断了,依旧是破门的声音,“你怎么又不叠被子,你要我说多少遍,你看看你这狗窝,像个人吗你!” 紧随其后的又是推搡,然后被子叠好了。 “你不读书就滚出去啊,我都不知道你爸是怎么生出你来的,你跟那个卖bie的贱货一模一样!” 然后又是推搡。 她们没有争吵,只有接受与顺从。 她坐在床边,看着对面的高楼,她想冲入云霄,她想体验无尽的失重…… 她不停的被打扰,她需要安静,她需要耳机,然而那副耳机零件构造全都裸露在外……这七天她是怎么熬过来的呢,可能是凭着发呆吧。 “声声,我好累哦。”她把头倚在喻声的肩上,这是开学后她们说的第一句话。 喻声还笑眯眯的,眼里有光,“咋了,昨天晚上熬夜了?我看你昨天还发了首歌动态啊!” 然而樊音没有回答她,倒是喻声在自语,“你瞅这小樊音啊,怎么这么不高兴呀?” “啊啊啊,我被夺舍了,声声来救我啊~”樊音捻着嗓子叫喊,小baby似的,嘤嘤嘤的。 “我怎么救啊,给你一包麻辣王子够不够?” “不够!” “那你还要什么啊?” “不知道。” 樊音闭上了眼,还说不是没睡好呢。 “你知不知道明天要月考?” “知道啊。” “那你还不复习啊?” “我喜欢裸考。” “这么有水平啊小翻译!” “哪里哪里,临死前的挣扎罢了!” “……” 月考出分了,班上第一是第一排的那个男生,第二是他旁边的那个,第三是喻声,第二十二是樊音。 “小樊音,怎么英语考得这么差?”喻声手指戳了戳英语成绩那一框,“64分。” “嗯,英语,吸人精气的科目,不喜欢。”樊音撇开了头,同时皱起了眉头。她看了第三栏的英语,好嘛138,好嘛…… “还得加强啊小樊音。”喻声只是按了按她的肩,又看起了她的其他科成绩,只能说是不太好评价吧,语文94,数学84,物理32,化学还不错86,生物46!!!这可是赋分科呀,姐妹你搞错了吧!好吧继续看,历史37……政治又特别高88?最后一个地理,嗯毫无悬念72。 “小樊音,以后选科有方向了吗?” “有啊,物化政吧。” 好吧,又是毫无悬念。 “你呢声声?” “物化地吧。” “我感觉你好像选什么都行。” “我对地理比较感兴趣。” “我对物理比较感兴趣。” ……樊音你认真的吗?喻声都考了43。 喻声咧开嘴笑,眼睛眯起来,肩膀轻轻耸着,身子有些发抖。 嗯,有这么好笑吗? 月考过后,她们每天不再埋头在教室写作业,而是去实验楼,从八卦,到哲学,再到自己的三观,经历。其实樊音不太会说,她表达的很笨拙,但这并不妨碍她们进行交流。 就比如,樊音说:“我发现我每时每刻都在变化,这种变化不源于时间,而是源自于那个未来的我。” 而喻声会说:“是呀,我们每时每刻都和前一秒的自己不同,也许前一秒的我会和后一秒的我做出截然不同的选择。” 当樊音说:“我想逃离现在这个地方,我想去一个陌生的城市。” 喻声会说:“你要抛下你的家人,抛下你的同桌吗?” “不是啊,我只抛下我的家庭,因为我想和我的同桌私奔。” “那就走吧,去京东还是去纽约!” “去巴黎!” 好呀,实验楼,一个两个人共同分享的秘密基地。 …… “重磅消息,学校搞晚读了!”说话的人是周安,和她们两的关系不错,人也不错,喻声很乐意和他搭话,“啥啊,早读站着读,现在还搞起晚读了!怎么这样!”喻声说话声比从前大了不少,表情也不那么平了,也会张大嘴巴,搓着眉头,鼻子也皱巴巴的。 “没办法,哎”周安摇了摇头,就兴奋的到处宣扬了。 “声声,我不要晚读,肯定又要站起来的。”樊音晃了晃喻声的肩膀,“再这样站着,我不仅会头晕,贫血,双腿还会瘫痪的!” “破学校,早知道不了。” “那你原先要去哪啊?” “原先的其实更破……” “那我们去跟老邓申请,在教室外晚读吧!” “这也可以吗?” “包的!相信我啊!” 嗯,相信她,果然马到成功! 傍晚,黑暗正要吞噬掉最后一丝太阳的光辉。 两个人站在教室外的走廊上,那片金色的云面对着她们,樊音手里是必修一的英语书,喻声手里的是绿色封面的高考3500词。 喻声也对着那残影发了会呆,转而对樊音说,“我想买ccd。” “那是什么东西?” “拍照的。” “那你买吧,我看了你朋友圈,相信你的技术!” “嗯。”随之而来的是喻声的读书声。樊音边听边看风景,不急不徐。 好久,才翻开书,平脊地念到:“emergency,突发事件。”然后不断重复。 许久以后,喻声似乎念的有些烦躁,也不念了,然而樊音总是念一会停一会。喻声看着手里的单词,眼底流露出笑意,“来来来樊音,我叫你个单词。” “什么啊?”樊音也不自觉的跟着笑,发出哼哼的声音。 “discrimination,歧视” “discrimination,骑士” “嗯,对没错!”喻声很激动,“你再跟我念一遍啊,discrimination。” “discrimination。” “再教你拼写,d i s c r i m i n a t i o n。”她看到樊音将单词写在了英语书上,“没错,我们小樊音很聪明的嘛。”喻声皱着鼻子,笑着点头,又拍了拍她的肩。 “那是自然的,这个单词还挺浪漫的。” “怎么个浪漫法?” “骑士,还不浪漫吗?” “歧视哪里浪漫了?” “如果这个时候你对我告白,我会说,谢谢你,我的骑士。” “……”喻声开始用一种愧疚的眼神看她,“小樊音啊,这个歧视不是你想的那种骑士,是种族歧视的歧视……” 樊音正欲开口,又收了回去,深吸了一口气,“忘掉刚刚这趴。” “哈哈哈哈哈,小翻译你太可爱了,名字取得也这么可爱啊!”喻声伸手托着樊音的脸,轻轻用力揉了揉,“小樊音简直就是可爱小狗!” 她看着喻声离她越来越近,满眼笑意,喻声极速靠近后又快速远离,樊音甚至来不及捕捉她的呼吸。 樊音泯着嘴不说话,凌乱,却又乐开了花。喻声的手有些凉,不过柔软,是一双让人眷恋的手。 “喂,外面那两个,进来啦!”周安站在教室门口喊。走之前樊音瞥了一眼天空,已经看不见太阳了,不过这样正好,正对着她喜欢的黑夜。 今夜,哲人不再悲伤,而选择赞美愚人疯狂的心跳。 又恰逢是语文晚自习,樊音觉得,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享受。她理性的光辉就像今夜的太阳被幽暗的感性的天空给吞没。 她自由了,就在这个并不自由的世界。 她自由了,奔向这个浩瀚无垠的天空。 她想她是属于天空的,她属于自由。 樊音写的诗,总是倾尽温柔的,她不占有,不讴歌,她唯心主义的色彩早就被她揉进她的生活,这才是她真正意义上的支柱,然而这不是信仰,当她发觉自己是唯心主义的时候,她就已经是唯心主义了,这是她堪称完美的天赋。 “麻辣王子好吃吗?” “好吃!” “那你给我一根啊,樊音。” “我不要,你给的,我是不会给任何人吃的!” “干嘛啊,我也不行吗?” “不行!” “那也没事,我还有一包!”说着撕开了包装,叼了一根在嘴里,吃干抹净后,来一句:“嗯~简直人间美味!” “我还有魔芋爽哦!” “你有还不早点拿出来啊!” “这次给你吃!” 第7章 情侣灯 高一说不上多累,两个人平时上课一个发呆一个睡觉,下课不是勾肩搭背地去上厕所,就是掏出美味零食,你一嘴我一嘴的。日子也就一个月一个月地翻过去。 “音音,我今天不和你吃饭了,我妈妈回来了,我要回家吃。” “啊?”樊音还趴在桌上睡觉,听她一说,立刻抬了头,睁了眼,“你妈妈居然突然回来了,那你去吧,平时老听你说你妈做饭好吃,小丫头片子挺有口福啊!”她笑了,眼皮没褶皱,只漏了虎牙,但就是笑了。 喻声也以为她笑了,顺手揉了一把她头发,“我猜你今天中午想吃麻辣烫!” “猜的真准!回来有奖励哦!” 她又把头埋在臂弯,开始整了这些天的记忆碎片,她和喻声交谈过程中,喻声也会透露一些她的身世碎片,那是樊音从没有触及过的她的过往。 喻声对她来说,用‘天之骄女’来形容一点也不为过。 一个幸福的家庭,爸爸是餐饮界的大佬,妈妈是体贴的调和者,哥哥大她三岁,现在在美国纽约留学。 她的童年总是不乏热闹,小学有着哥哥和家人的陪伴,初中有同学和她一起,骑着单车游览北京城,她在她短短十五年里看到了很多樊音不曾见过,甚至不曾听过的东西。 她也许有过挫折,但她的背景是充满爱的,这也是她在面对任何事都显得从容稳重的源头。 她自信大方,有着这里所有人都没有办法匹配的气质与貌美,她是高认知的,她的经历,她的家庭,都在塑造她,这样的喻声,樊音现在只能仰望。 她叹了口气,干燥的课桌被她呼吸里的水汽给打湿了,她闭上眼,深呼吸,好一会才起身去食堂。 她确实是吃的麻辣烫,但今天比平时吃的要多很多,等食堂里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她才刚吃完,她又在小卖部买了零食,甚至还绕了一个大弯子才回到教室,刚好,困意来袭,她睡了,睡着了。 她隐约感觉到旁边有人来了,她没有抬头,也没有睁眼,只是勾了勾嘴角,等她收拾好之后才抬头。 “你今天中午吃了什么好吃的?心情这么好?”樊音用的气声,现在有些同学还在睡觉,但教室里声音已经不小了。 “我妈给我做了红烧鱼,还有土豆丝,老好吃了!”喻声也收了些声,“我妈做饭,别说闻了,瞅着就香啊!” “那我那天去你家吃一趟啊!你妈同意吗?” “我妈她肯定同意啊,我一开始就和我妈说,我有个同桌,性格特别好,老带着我,我妈一听老喜欢你了……” 樊音看着她笑,这次是真的笑,大眼睛都笑没了,“想不到妈妈这么喜欢我啊,我还怕她说我把你带坏了呢!” 这时,喻声看到了樊音桌上的两瓶‘东方树叶’又惊又喜,“这不会是小樊音给我买的东方树叶吧?” “嗯呢。” “樊宝最好!” “没我怎么办啊?”樊音的虎牙使坏似的,磨了一下嘴唇。 “那我只好回家找妈妈哭诉了。” “……” “还有要报名运动会的吗?”说话的是班上体委,“现在还有女子一千五和男子三千还缺人,有人参加吗!” 樊音听了,心里冒出一个叛逆的想法,“我报女子一千五!”她大喊一声。 班上开始有不少人起哄,喻声也凑过来问她,“你怎么突然想报一千五了?这很累的。” “我这不是想着,青春嘛,就是要大胆一点,体验没体验过的事物啊!” “那你也太有勇气了,我看好你。”喻声说着,又揉了揉她的肩,“我记得你前几天不是去参加那个校园十佳歌手吗,你进复赛了吗?” “没有啊,我当时只唱了年轮的主歌部分,老师就没给过。” “我还以为你是唱情歌老师没给你过呢。” “不是啊,只是我节目太没亮点了而已,其他人有吉他,有电子琴,有人合唱,怎么着也轮不到我吧。”樊音的情绪看不出伤感,但听得出遗憾。她没有沉寂,而是一转强调:“情歌嘛,我肯定只唱给你听啊!” “真的吗,我简直受宠若惊啊,我现在就要点一首歌,‘肯定’你听过吧。” “包的呀,不就是那个‘一秒钟的瞬间就已注定……’” “嗯呢嗯呢,好听好听!”喻声轻轻地往樊音那凑了凑。 樊音嗓音原本是沉重的,悲剧的,她却在唱这种情歌的时候,刻意夹了嗓子,但听感依旧有些悲,可能,能够拯救她失落的嗓音的,只有这有这首歌的原唱了。 “实验楼,去吗?”这次是喻声主动邀约,她貌似学得有些累了,想找个人陪她去吹吹风。 “走吧。”樊音说得轻快,站姿又显得稳重。 “今天的风好像不太大。” “狭管效应不管用了。” 此时夜色已深,她们并肩在走廊尽头,后头,是人群喧闹。 “你不是买了ccd吗,可以拿出来拍照。” “对呀!可是我好累,不想跑这么远的路去拿哎。” “你想拍吗?” “有点想。” “那我去拿,在你书包里对吧。” “嗯呢,樊宝最好!” 樊音几乎是飞奔的,她不想让她等太久,这让她想起了,上次给她送卫生巾,当时她找了一个离教室很远的厕所,结果发现来月经了,樊音就从爬了两层楼给她拿卫生巾,速度快到喻声都震惊,樊音还记得,那天她夸她了。 “给你!”” “樊宝你好迅速啊,速度这么快的吗,不错不错。”她一边说着,一边点头。随后又把相机开了机,“你别动,姐给你拍张特写!” “啊?姐”樊音看着她,又偷偷地笑,她说过她拍照技术很好的,“是是是,你是摄影一姐。” 不好看,樊音总是不上相,她看了相机里的自己,和现实的自己完全不是一个样子,然而喻声却十分满意自己的作品,“好可爱呀,樊宝。” 是啊,照片里的她,扬着左眉,右边的虎牙张扬外放,恰同学少年,风华正茂。 “哪里好看了!眼睛都不聚焦,真的很讨厌这个散光!严重影响了我的美貌!”樊音嘟着嘴,表示不满,“闪光灯都没有拯救我这脸!” 喻声没有接她的话,只是望着校外的两盏灯。 “你有没有觉得,那边村子的灯,一白一黄,印在学校水池里,很有cp感?”喻声冷不丁来了一句。 “有的,它们保持着安全距离,却照亮彼此。” “拍下来吧,那道白光很暗淡了。” “按下快门吧,它们的爱需要一个永恒。” 风总是那样的善解人意,它让水面成全这段克制的距离,樊音也忍不住挨她近点,她看着相机里的情节,一言不发,喻声也是,她们都是浪漫的,她们在欣赏两盏灯的接吻。 风吹动的,不只是水,也是灯,也是心,风生火,然而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打铃了,跑吧!” “嗯!” 两人速度都不慢,在这个充满精力年纪,飞奔即自由,尤其此刻此地有你有我。 “哈哈哈!” 我爱这个世界,她想。 “我好累啊,跑不动了……”喻声停在教室门口。樊音开了,教室后门,门把手上全是铁锈,樊音也只是用一个指头拨动,“进来吧,喻公主。” 喻声瞟她一眼,笑了,“那怎么办呢,谁让我有骑士。” “discrimination。” “再不走老师要来了!” 她们闹完以后,依旧回归正常的学习状态,她们需要情感的调剂,仿佛这才能证明她们的灵气,没有被枯燥的学习抹杀。 其实樊音也觉得她的青春和其他人没什么不同,都是两点一线,上课,吃饭,睡觉,但她一旦想到喻声,就会觉得,好像也没有那么无聊。 她认为,几乎没有人和她一样,需要一个人来支撑着活,因为喻声是孤身一人,她也是孤身一人,两人本就是单电子,在合适的环境下,自然会配对。 樊音还是没有往下深想,可能是物理老师激情的声音打断了她。 “先求什么啊?哎,对,求加速度……” 好吧,先学物理吧…… 受不了了,不想听,什么sb物理! 看看喻声,好像也没听。 糟糕!她看过来了! ——噗嗤—— “甩发又甩了一次头发!”喻声和她对视。(甩发是物理老师的外号。) “哈哈,他怎么老甩,他不是腰间盘突出吗?” “可能他觉得,这样很帅!” “而且他今天穿的是马甲哎!” 喻声食指抵在唇间,“嘘,不要评价型男的穿搭!” “你知道他微信名是‘酷’吗?” “真的假的?” “当然咯,他头像甚至是他自己,他也太有个性了!” 不仅有个性,讲课还飞快…… “你听到他讲什么了吗?” “没有……” 两人又一对视,吭哧一笑,大家好像都快乐至上,荒诞而默契。 高一,真是说烦恼也算不上烦恼,说惬意也算不上惬意的节点。回忆里的樊音不太懂珍惜,但现在的她懂。 第8章 抱我 “音音,起来啦,马上检阅啦。”喻声戳了戳躺在操场上晒太阳的樊音。 她把盖在头上的校服拨开,“哦~……”阳光晃的她睁不开眼,手臂撑着坐起来。 “你不紧张的吗都。”喻声有些紧张地看着她。 樊音摆了摆手,“有什么好紧张的,跑不了我可以走嘛,我都说了是来体验的啦。” “那好吧,外套,眼镜,都给我吧,你先去,我会陪着你,给你加油的。” “你和我一起去检阅。” 喻声没有拒绝,似乎她也不习惯,一个人呆着。 “高一十八班到了吗?” “这里!” “把号码贴一下。” 樊音接过贴纸,转而递给喻声,“声声帮我贴。” 喻声手里还挂着樊音的外套,依旧没有拒绝,动作干净利落,那是一个粉色的,8号。 “跑不了你就别逞强,我听说很多人八百米就跑吐了,你到时候可别当场晕厥,我可不给你叫救护车。” “我是那种逞强的人吗,瞧你说的。” “眼镜给我吧,你上跑道了要,我去跑道内圈等你。” 樊音刚好被分在一跑道,开跑前还可以和喻声聊上两句,真是惬意。 “砰!” 枪声响得猝不及防,樊音反应有点迟,起跑就慢,落于人后。不过好歹也是中考跑八百米满分的人,这种困境,不在话下。不到一圈,就杀出重围。 然而两圈过后,领跑的她就有点吃力,她没有眼镜,看不清周围为她呐喊的人都有些谁,她没有听到喻声的声音,但却发现她的身影时隐时现,手里还挂着她的校服,小腿倒腾的还很可爱。 这让她产生了一种错觉,她用尽她的体力加速,因为她以为这是最后半圈,可她跨过终点线的时候,绝望的发现还有一圈,是啊,前面根本就没摇铃,不知道在激动个什么。 她也只能忍着千金重的双腿,跑完最后一圈,最后一个百米,她实在迈不开腿了,看到一个个都冲了上来,最终差了几秒,跑了个第四。 几乎是在到达终点线的那一秒,她整个人就瘫了下去,她隐约听到老师在说:“快吧她扶起来!” 然后她就被几个人抬起来,她分明地感觉到,不是喻声,耍赖地不想起来,直到她听见了喻声的声音,才用她那瘫软的腿发力。 “我靠,没想到你这么牛逼,平时看起来弱不禁风的,跑1500跑第四啊!”不知道是哪个男生在说话。 “对啊,完全没想到啊,樊音是不是偷偷练过啊,还天天凡尔赛说自己不能跑。”另一个人附和。 几经颠簸,她终于安顿下来,喻声递给她眼睛,在一边给她拍背顺气。 樊音整个人瘫在她身上,她想开口,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喻声又拧开一瓶矿泉水,送到她嘴边,樊音就着她的手,浅浅喝了一口。 她闭上眼,用沙哑得濒临崩溃的嗓音对她说:“抱…我……” 是的,她沉溺在了喻声的臂弯,她的呼吸正与她的胸膛共振同频。 喻声低了低头,脸颊刚好抵在樊音耳边,她轻轻说了句话:“再喝两口水吧,音音。” 樊音没有说话,只是抬起头,就着她的手,一口气喝了一大瓶,又瘫回她身上。 “我喉咙疼。”樊音下巴抵在喻声肩膀上。 “要不要咳嗽?” “不要,就是很干。” “那再多喝点水吧。” 樊音稍稍缓过劲,也不再赖在她身上了,穿上了外套,和她并肩坐着。 “张睿在弹吉他哎。”樊音抬了抬下巴。(张睿也是班上的同学。) “嗯,你也回弹吗?” “我不会,但我看别人弹觉得好帅。” “话说他怎么运动会还带吉他?” “他今天不是要参加十佳歌手的复赛吗?咱们班唯一的吉他手。”喻声盘着的腿松开,直直地横在地上,“我看他弹,手感也来了,看我学他两手!” 于是樊音就上去Social了,吉他成功的被她拐跑,她装模作样地扫了一下琴弦,开始乱弹,好吧,就她?弹的啥也不是。但是她看见喻声在笑,并且笑得很大声。 “笑什么?!” “你连吉他柄都握不住,你咋弹啊?你瞅瞅人家。”喻声说着,抓起她手指,“超绝儿童手指。” “这哪儿童了!指节分明的好不好!” “你看你,急了。” “来来来,我看看你的手比我好看到哪去!” 她顺势抓起喻声的手,和她的完全不同,她的手粗糙,她的手柔软,她手指短小,而她手掌宽厚,她的手比较黑,而她的手很白。 虽然她的手也不适合弹吉他,但一看就是个富贵人家的女儿手,然而樊音呢,手上有疤有褶皱,她明明也没干过重活,但就是丑。 果然,一切都是命中注定的。 “不玩了,还是让张睿来洗洗我的耳朵吧。” “不得不说,张睿吉他弹的不错,他手里好像都有茧了。” “练得多吧。”她小声朝喻声说,“哎,来首晴天!”这是她朝张睿说。 有求必应,只是她觉得无聊。旁边那人似乎也觉得无聊。 “我们回教室吧。”樊音先开的口。 “嗯。” 可是回教室能干什么呢?好像除了写作业,也没什么可干的。 两人往教学楼走,喻声突然从口袋里拿出蓝牙耳机。 “我们听歌吧,这里没监控,带上吧。” “好。”樊音此时眼里只有温柔。让人一度忘了,她是个嚣张的人。 “那边是小卖部,我要去买零食!”喻声指了指那个方向,搞怪似的,压着喉咙发声。 “……” “就在这坐吧,有风,有阴。” “嗯!” 正对着她们的是一中的老篮球场,网上长满了爬山虎,生机格外美丽,翠绿繁茂,不知道的以为是夏天呢,眼下都要入冬了。 “这个是爬山虎吗?”樊音问道。 “应该是吧。” “它长的很好。” “是啊,现在不是它生长的季节吧。”喻声咬了口脆笋,有些漫不经心。 耳机里还放着歌,不是樊音喜欢的,但也能听,她没有回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再也没有说话。 她突然很想被这样的爬山虎裹住,和它们一起呼吸,再也不用管世界的喧闹,她也不再置身洪流,她温暖,她融化,她流逝,她自由。 要是可以不被困在秋天就好了。 可惜,音乐让她抽离,她不想的,这真是首不合时宜的音乐。 “音音,你不觉得无聊吗?” “嗯。” “我下午不打算来学校了,我让我妈帮我请假。” “嗯,好好休息吧。” 真不爽,因为没有占有,所以一定要说违心的话,其实她想说:不要,我要你陪着我,我不能请假回家,我要你陪我一起在这无聊的人间。 下午她最终还是没来,可她临走前的话让樊音抱有期待,即使樊音知道她大概率不来。 她浅浅写了会作业,心乱如麻。 樊音静下来好好思考。 她是一个只会依赖别人的胆小鬼,是一个喜欢霸占别人的自私鬼。 喻声到底凭什么成为她的拐杖呢,就因为开学的那一眼吗,就因为那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吗,就因为她和自己一样也孤身一吗? 不,她不一样,她有家人,有朋友,即便人在溪城,也不会和从前的朋友失联,她对她有故人的感觉,但她对她有吗,她的惊鸿一瞥,她有吗,她或许只感到新鲜。 樊音有些无奈,起身离开教室,走在满是落叶的路上,她一个人在学校,只有落叶和风,然而即便是风和落叶,她也不曾拥有。 她路过了很多人,有谈情正浓情侣,有相伴散步的朋友,有意气风发的篮球少年,他们都在笑,而她一个人沿着路的边缘,苦笑。 一个少年,真的不该像她这样忧郁。她应该尽情享受的,即便孤独。 ——我们都曾渴望过太阳,可是有什么是比自己成为太阳更为光辉的呢。—— 樊音喜欢写诗来安慰自己,她在心里写着。 她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一直往前,她穿过树荫,去了操场,她去看了跳高,看了男子一百米决赛,她又回到教室学习,知道夜幕告诉她:该投进宇宙的怀抱了,小太阳。 这是安慰,她给自己欺骗式的安慰。 她依旧没有主动联系喻声,喻声也从不主动联系她,只要双方消失在彼此的视线,她们就断了联系,可第二天在学校,她们依旧无话不谈。 她们之间的关系,清醒的樊音愿意这样来形容 ——地月系的两颗星球,月球难以跨过洛希极限,相反,它正在以每年三点八厘米的速度离开地球。—— 那么不清醒的樊音呢,她甘愿沉沦,甘愿痛苦,她拼命靠近洛希极限,她疯狂地接近爱,接近自由。她这样说 ——不,我应该撕裂空间,献祭出我的灵魂,将这冰冷的世界刻近我的血肉,世人为我歌颂!—— 她沙哑地在心里喊,融化的冰川是我,喷发的熔岩是我,碎裂的底层是我,黑暗是我,毁灭是我,世界是我,我即是世界! 那么喻声呢,喻声是所有物质都在保护的地核,她是自由。 无敌大帅逼:声声,明天想吃什么? 天才的事少管:明天吗?我们去校外吃吧,重阳节,咱们赏桂花去。 无敌大帅逼:好! 第9章 拐杖 “声声,你准备好了吗?”樊音拿上她的车钥匙在喻声眼前晃,又向她伸了伸手,“准备好了,就牵起我的手吧!” “嗯!”喻声眼睛总是亮的,她把手轻轻搭在樊音手上,“出发!” “那边好像有点远,来回要骑半个小时呢。” 两个人并肩而走。 “没事咱们吃饭吃快点吧!” 说着两人下楼梯的脚步都变得轻快。 她们骑车去那条满是鲜花的路。 “你说为什么这里的花现在还会开啊!”樊音松开一只手,感受风。 “不知道,但是我听说这些花的花期很短,再过两天就没了!”喻声配合着她拔高音量。 “你怎么知道这有花!” 喻声露出神秘而快乐的笑:“你猜咯!” “我不猜!美好的事物靠猜就不美了!” “对呀,就让它成为谜吧!” “我怎么感觉要下雨了!” “好像是啊!风有点大,还有点冷!咱们回吗?” “当然不啊!” “那就继续往前吧!” “哈哈,我知道你懂我!” 路边的花很美,一大片一大片的菊,还有些野花点缀,这是一条小路,它不曲折,也不平直,但很长,长到没有尽头。 一直穿过□□的领地,会看到人家,矮屋旁种着桂树,橘树,还有柚子树,是农村特有的风土。 樊音突然觉得住在这里该多么美妙,她突然懂陶渊明了,可仔细想想又觉得还是不合适,她怕虫,天天呆着这种地方,她会被吓死的。 “声声,你骑的好快啊,等我一下嘛!” “雨要下了,你想听雨吗?” “听雨?” “前面有个亭子,看这架势,雨还不小,咱们先避一避吧!” “有好茶吗!” “我带了两瓶东方树叶!” “yes!” 那亭子也是立在路旁的,两车相互依靠着,就连雨衣都不是各盖各的,而是交叉着叠,樊音说,这样会有同甘共苦的感觉。对吗?两台车能有什么心境呢。 雨真的下了,确实也不小,好在没刮风,要不然即使在亭子上,以樊音这不老实的性格,会被淋个全湿。 其实没风,樊音还挺不乐意的。 但这是喻声希望的。 樊音没意识到自己很疯,不正常的疯。 “干杯!”樊音笑着举起手上的东方树叶。 喻声毫不犹豫的碰了上来,仔仔细细喝了一口。 “喜欢吗,这种一望无际的绿色,嗯还带点菊花白。” “有点。” 话音刚落,樊音就恶作剧地戳了她的腰,那是她身上最敏感的部位。 喻声笑着多开,报复似的挠她,樊音被她弄的闪避不急。 “哎,停停停。”樊音伸了只手牵住她,“你知道现在很多人说咱俩是一对吗?” “知道啊,她们不是经常当着咱面说。”喻声任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脸上都带着一丝捉弄的笑意。 “歪,你怎么都不在意啊。”樊音不停格挡。 “因为我看这个小翻译也是可爱的很,心想骗过来做绯闻女友很不错啊。” “那咱俩谁在上谁在下啊?” “当然是我啊!” “你这一眼就阳光可爱小奶零。” “不服叫人评理呗。” “我才是气质总攻知道吗?你是不是没有感受到姐的power!”樊音刚想主动进攻,喻声先她一步,“哎,你这人怎么偷袭!……” 毫无防备,喻声凑的很近,手轻轻握着她的腰,两人额头抵着额头,两人体温高得近乎融化,“小翻译怎么不懂了,被我制住了吗?”喻声最角咧的很开,笑得很欢。 而樊音此刻像是什么都没有感觉到,她轻轻地喊了她的名字。 “喻声。” “嗯?” “我想亲你一下。” “嗯!?”喻声没有震惊,而是兴奋,她主动将唇贴近,还是樊音最终先偏开了头。 “没让你真亲啊!” 而喻声又捏了捏她的下巴,好像在说:可爱樊音,这点调戏就经不住咯,还总攻呢,乖乖当零。 我c了,樊音心说,我怎么会突然想亲她! 樊音慌乱地坐在椅子上,不停和着东方树叶。 我难道不是直的吗。 是啊,以前的樊音认为自己对她的占有并不是爱情,而是友情,她以为她所有的情绪变化都是因为她太孤独了,是因为刚好有喻声的陪伴。 而现在,她该重新审视这份感情了。 我喜欢她吗?是真的**压迫,还是一时兴起? 她不明白,毕竟她从前认为她喜欢上同性的可能性很小。 我接下来该怎么办? 樊音突然点开手机搜索:如何判断自己是不是女同。 “你干嘛呢?”喻声的兴致突然被打断,她有些好奇地询问。 “没,我看雨也停的差不多了,准备去吃饭吧,在不去吃饭,就赶不及上课了,现在是十二点四十。” “是比刚刚小了,但还是大啊。” 喻声上前拉了拉正要下台阶的樊音,她好像有些没收好力,或者是因为樊音太瘦,太单薄,她居然被拉得站不稳,喻声赶忙收势,结果就是两个人一起在路上淋雨。 “樊音?” 她没有说话,只是倚在她的肩上。她想伸手搂住喻声的腰,可悬在半空的手最终落下。 “我们走吧。” “嗯。” 其实樊音当时还听到了一句话:咳,又淋湿了。 她想,这句话比任何一场雨都要寒冷吧。 到了餐厅,她又翻开手机,喻声去上厕所了,她看得肆无忌惮。 方法一:想象自己和异性的亲密行为,看看是否抵触。 方法二:想象自己和同性接吻,会不会感到舒适。 方法三:和同性接吻后有没有想要再亲一次的愉悦感。 …… 啥啊。 这些她都没有,不管是同性异性,只要是她不喜欢的,但凡发生肢体接触,她都恨不得把自己拍干净。 她不抗拒的人,只有喻声。 这要怎么解释? 哎算了不想了,毁灭吧。 “你怎么还没点菜啊,不是着急去学校吗?”上完厕所的喻声问她。 “还没想好要吃什么。” “这么纠结,那就这个炸酱面吧,点两份,够吗?” “够。” 喻声吃饭的时候不会说话,饶是樊音想说也不知道如何插进一嘴。直到面条见底,两人也没有说上一句话。 ” 其实樊音这个状态不对,她不可能一句话不说的,喻声也没有感到奇怪,吃好了就叫她一起走了。 一路缄默,这时喻声才发现不对,她单手扶着车龙头,看了樊音一眼,最终没说什么,想开口,却又不开口,樊音心里莫名生的一股烦躁。 一点就着。 她有点恨自己是个女生,她如果是个男生,凭她的性格,她的长相,她有百分之九十的把握让喻声爱上她。 可她偏偏是个女生,喻声做出的所有亲昵举动,只不过把她当成朋友。 两个人衣服都有些湿,喻声送她到学校就掉头回家了,樊音不回家,回家不过是徒增烦恼。 樊音只是枯燥地等了她一节课,两节课,直到第三节物理课她才见到喻声,发丝轻盈,衣着干净,她甚至换了一双更干净的耐克。 她没那个心思听物理课,手撑着头,居然睡着了,明明刚刚睡醒。 甩发看到了她,也不管,喻声也没喊,她就这样直接睡到放学。 “声声,你怎么放学才喊我?” “你没午睡,我看你困,就没叫你。”喻声牵住樊音的头发,“你头发居然还没干,这个温度应该要感冒了。” “没事,我体质还不错,先去食堂吃饭吧。” “一楼还是三楼?” “点兵点将吧。” “今天换个玩法,剪刀石头布,你赢就一楼,我赢就三楼。” 一楼。 “我想吃鸡腿。” “我去买。” “我想和豆浆。” “我去买。” “我想吃凉皮。” “你不能吃,再吃你真的要感冒了。” “好吧。”樊音撅了撅嘴,“那我吃麻辣烫总行了吧。” “嗯,你先去排队吧,我去买了鸡腿和豆浆就来。” “嗯!” …… “这个豆浆怎么这么好喝!” “是啊是啊,以前我给你买过的。” “我觉得我将每天都来一趟一楼,怎么样,朕的爱妃意下如何?”喻声说完又吸了一口豆浆。 “皇上说的是,日后臣妾天天陪陛下来这一食堂。” 樊音捻着嗓子说话,还怪有腔调的,话音一落,两人相视一笑,一个愿意胡扯,一个愿意配合。 “不过臣妾有一个条件,看看陛下答不答应。” “说来听听。” “你可别雨露均沾,我要你只宠我一人。” “好!”喻声说着又把手搭上了她的肩,调戏似的掐了她的脸,“这个小樊音呐。” 两人吃了很久,知道食堂里的人都走光了,她们才动身。 离开食堂后也没有立即回教室,她们去了趟小卖部,又绕了一大圈,才回去。 学校的广播声时大时小,时近时远,她们谁也没有听清在播放什么歌曲,樊音觉得旋律很熟悉,却也没有那个精力去辩识。 她有些困,还没有被吞噬的精神力,只够服务喻声一个人。 日落很早,她们还在路上的时候就已经是黑夜了。 她想,今天的夜好沉,我需要一个巨人,为我撑起整片天空。 “樊音,我看你的笑有点没力气,你是不是发烧了?”说着摸了摸樊音的手。 指尖很凉,掌心还有些温度,两个人挨得很近,喻声的手掌覆在樊音额前。 唔,好烫。 “音音,我陪你去拿请假条吧。” “我不回家。” “那你发烧了啊,总不能一直待在学校吧。” “我体质好,喝点热水,回家再洗个热水澡,睡一觉就好了。” “可是你已经湿着身子睡了一下午了。”喻声有些强硬地告诉她,“你现在衣服都没干透。” “我不回家。” “那好吧,我回去给你接点热水,还好你有带保温杯的习惯。” “嗯。” 两个人贴在一起,樊音走路都没使多大劲,果然,她是我的拐杖,是我求而不得的渴望。 第10章 毕业? 如果爱她这个事实无法改变,那就清醒地沉沦,我爱她,我不求她也爱我,我只要她在我身边。 樊音睡了一个晚自习,放学回家又继续吹冷风,好不意外的,她晚上又烧了一次。 凌晨,她浑身发烫,自己起来冲了杯感冒药就继续睡。 还是有些睡不着,她就唱歌哄自己睡。 她有点想哭,可能是右脑的她在唱失眠,可左脑的她又一遍遍地安抚右脑的她,没事的,睡一觉就都好了。 她没有睡得很沉,六点不到就醒了。 她忽视所有的声音,她在心里唱歌,她想,要是有一对看不见的耳机在她耳蜗里不停地唱歌就好了。 她依旧来得早,喻声的位置还空着,她也没有吃早饭,周围也没有她熟悉的人,她正好补觉。 她突然感到有一双手在她头上乱摸。 她突然感到开心。 “怎么又一大早就趴在这啊?” 听她语气,心情不错。 “昨晚没睡好。”樊音带着很重的鼻音,“鼻子有点堵,睡不着。” “我看樊音眼睛也有点肿呢。” “昨天晚上喝了牛奶。” “吃早饭了吗,你是不是又没吃啊?” “……嗯。” “我今天刚好带了面包,吃点吧。” 樊音点了点头,忍不住靠着她近点。 “声声。” “嗯?” “我有点困。” “还没退烧吗?不会吧!”喻声把手搭在樊音额头,“好像没有很烫,喝点水吧。” 樊音没有回她,只是贴在她肩膀,头倚上去,阖了眼。 喻声没有挪开,只是告诉她,她要去接水,让她别靠。 虽然失落,但这是早已料想的结果,没办法,她要她这个人,得不到她的心也罢。 硬撑着上了几节课,她还是撑不住了,“声声,我想睡觉。” “那你躺我腿上吧。”她侧着身子,表示让她睡。 樊音动作很轻,头轻轻抵在她小腹,腰部还留着里,怕压住她。 “你会感觉硌的慌吗?” “不会呀!”喻声笑着揉她的头,又捏了捏她的手,“我们小翻译就是人形抱枕!” 没等樊音开口,她又补了一句:你可以安心睡哦。 她笑着捏她脸,她也笑。 喻声决定不打扰她,扭头写作业了。这”是樊音欣赏她的一点,强大的内驱力。 她有些不敢睡着了,此刻最重要的不是睡觉,而是这种感觉,温馨的感觉,这种拥抱是她从未感受过的,就在这个臂弯,她明白自己为什么会依赖她了。 旁人永远不会知道,这个秘密她只告诉她自己。 喻声的呼吸很平稳,腹部的起伏也很平稳,她必须与她同频,因为这样她就能感受到两个人的呼吸。 她没有依赖太久,匆匆起身,她怕她腿麻。 “樊音,你的表格。”喻声把填写选科的表格指给她,“要填选科表了。” “你填的什么?物化地吗?” “嗯,你要选政治对吧。” “嗯……” 喻声看着樊音在表格上写了‘物化政’还签了自己的名字。 她表情有些失落,樊音肯定她失落的原因是因为,没有一个人会像她一样对她。在新的班级,她要去面对新的人际关系,没有人再像她一样热情。 没有人会主动帮她接水,没有人会主动帮她丢垃圾,更没有人会无缘无故给她提供情绪价值,没有人会哄她开心。 能做到这些的,只有樊音。 而能接受这些的,只有喻声。 只可惜,她不明白这背后是什么样的原理。 她只能感受到钟表的流逝,却不能感受到时间的静止。 樊音不需要她明白,聪明人在知道一切之后会选择远离。 紧接着又是枯燥乏味的学习,同桌两人有时会笑猎奇的题目,有时会打趣抽象的老师,有时缄默不言,有时谈笑风生。 下课偶尔吃吃橘子,橘子皮厚的时候樊音还会调侃着说:难道这小橘健过身? 辣条油也会粘在白衣服上,令平时神经大条的樊音崩溃。 两个人相互照应着,过完了高中里最美好的一个学期。 期末考完试,还要返校上两天课,喻声带上了手机和ccd,准备记录一下自己和樊音最后的日子。 最后一天了,两个‘老实本分’的人,什么事都干得出来,给人一种明天就从学校毕业的错觉。 “樊音,听歌吗?”喻声笑容里带着一丝狡黠。 “数学课哎,不过我赞成你的想法!”樊音还看着课本,没有看她,嘴巴微动,不太容易察觉。 喻声笑着递给她耳机,两个无耻之徒。 樊音以前还说过自己最放不下的就是数学。 数学:你这样对我,别怪我不和你做朋友。 两个人就一直快乐到晚自习。 晚自习更快乐。 下课铃一响,喻声就掏出手机,表面上偷感很重,实际上一点也不光明正大。 “来来来樊宝,咱们的最后一个晚自习。”喻声拿了本书,把手机放在书里举着,勾着樊音的肩让她靠近一点。 樊音不喜欢拍照是真的,偏偏喻声追求照片质感,用的苹果原相机。 没有美颜,她的缺点更是暴露无遗。 “网上不是很流行拍眼睛吗。”樊音想到自己五官里最好看的就是眼睛了。 “嗯!” 她们脸挨着脸,此刻,她们好像在举行一场盛大的仪式,她们在彼此的眼尾刻上烙印,表示‘永不分离’。 可是喻声觉得不好看,就要求拍几张全脸的,樊音就比耶,挡住眼睛之外的五官。 嗯,还是很有氛围的。 “小翻译,你怎么脸红了?” “教室里太热了。” “那咱们去实验楼吧。” “好。” 樊音向来是不会拒绝她的。 “冷吗?” “还好 。”喻声笑着戳了戳她的脸,“你不是刚还说热吗?” “那继续呆着吧,我不想回去。” 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再亲我一下吧,喻声。 “声声。” “嗯?” “我要牵手。” “给你牵。” 喻声还是在笑,樊音也是。 樊音的语气从来都不认真,喻声偶尔不认真。 喻声的情绪樊音从各个方面都能看出来,而喻声只能从微表情里去琢磨。 樊音不会给她透露任何蛛丝马迹,她只勇敢。 这个学期,她们好像经历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有经历。 樊音突然想置身于黑洞中心,一个时间被压缩到连光速也无法逃离的区域,喻声又该怎样逃离。 “声声,给你一个机会,你愿意跟我流浪地球吗。” 樊音拉着她的手。 “可以啊,如果前提是地球不被毁灭,我能随时回家。” “因为,你有家人,有朋友,有很多挂念的人是吗?” “是啊。” 可是我没有啊。 “小樊音你没有吗?” “嗯。” 樊音感受着她,觉得她应该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混沌了。 她一直都是一个敏锐而聪明的人。 其实喻声问过她很多次是不是直的,但都被樊音否认了,这其中有诚实的否认,也有不诚实的否认,诚实的占比多。问多了,喻声也不再问了。 喻声问她要不要和她一起跨年,樊音拒绝了,她没说原因。 因为她不想让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家里人不让熬夜,晚上会把手机没收这件事所以才拒绝。 二月,梅花开的正艳吧,可惜自己看不到了。 第11章 谎言 新年对于樊音来说没有什么特别,油腻的食物她素来不吃,每次过年她看到一桌子肉,头都是大的。她不吃还有人硬给她夹,她还是不吃。 天才的事少管:新年快乐!!! 无敌大帅逼:快乐!!! 没有下文了,喻声没有问她吃了什么,樊音也没有开口。 樊音一直关注着她的朋友圈,好玩的好吃的几乎没有断过。 她说她是普通家庭,可她也是普通家庭不是吗。 天才的事少管:好像有分班结果了,你查一下呢,我在5班。 无敌大帅逼:嗯 樊音不用点开网页就知道结果了。 今天开学,樊音故意来得晚些,她慢悠悠地找教室,四楼第六个教室。 从左往右数第六个,找到了! 她没有着急进去,而是绕道后门,眼神锁定某个目标,轻手轻脚走进去。 “Surprise!” 樊音的手搭在了喻声肩上。 实话说喻声被吓了一跳,但转惊为喜,她反握住她的手,“我就知道你会来!” “啊,你早知道啊,都不惊喜了。” “不是啊,我直觉你不会离开啦。”,“你什么时候改的?” “有点忘了,应该是某个课间我找老邓改的。” “樊音为了我改科,那以后在物化地,我罩着你!” “其实我还担心我来不了这个班呢,我可在全校五百多名,你在一百多名呢。” “哎呀,那你不还是来了吗。” “我可是班上倒数,地理就拜托你咯。” “嗯!”喻声又自然地捏了一下她的脸。 樊音看到自己班主任的时候,愣了一下,不是个女的吗? 怎么叫这个名? 程舒。 “你也觉得应该是个女的吧。”喻声靠她很近。 “嗯。” “我听说这老师还会骂人傻逼呢。” “……” 潮,但不多 樊音以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但并不是。 令人没想到的是,语文老师还是老吴,樊音高一没少栽在他手上,上他课睡觉,直接被他罚站了一星期,结果就是那次月考,樊音考了全校第三的语文。 别提多爽了。 但很可惜,在那之后语文这个阴晴不定的学科就再也没有‘宠幸’过她了。 刚开学的这段日子,一点也不特别,只是两个人倚在四楼栏杆上闲聊的时候,看到很多人在打羽毛球。 喻声也来了兴趣,她对这些并不执着,但樊音会为她安排好一切。 “声声,你不是想打羽毛球吗?” “对呀,你之前不是说你不会吗。” “我找了两个陪练,打的都很不错。” “你哪找的?” “自己班上的,挺有技术的。” “谁啊?把他微信推我一下。” “杨增和黄质文。” “没什么印象唉,确定是自己班的?” “正常,我对他们也没什么印象。” “他们怎么说啊?和我们一起打吗?” “嗯,主要就是帮我们看场地,毕竟我们也不熟。” “也是。” 恰逢清明,四个人约在了少年宫,室内的,喻声对此毫无怨言。 来的时候人很多,没有位置打了,四个人只好在一边的篮球场打。 樊音技术很差,她每一个动作都在拍球,而不是打球。 就在羽毛球快要落地的瞬间,樊音很用力地把羽毛球往地上拍。 结果自然显而易见,周围的三个人都在笑,一开始樊音还没反应过来,而后跟着一起笑。 笑到半路又捂住脸,收回了那只不起眼的虎牙。 对面两个男生直接贴脸开大,握着羽毛球拍复制粘贴她刚才的动作。 又是一阵欢笑。 喻声也跟着笑。 到底有什么好笑的,我不过是一着急没反应过来而已。 她想让眼前这两个人立刻从她眼前消失,但喻声似乎并不反感,反而觉得有趣。 行吧,她觉得高兴就好。 好在两个人之后都还蛮正常。 四个人互通了联系方式,但樊音从来不主动说话,回消息也只挑感兴趣的。 回消息只会占用她玩手机的时间。 她觉得喻声有些奇怪,一开始打羽毛球的时候都会通过她来向那两个人沟通,怎么现在她找她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不过这个细节,樊音没在意,凭着喻声的傲娇,她是不会主动给任何一个人发消息的,除非有事。 她也不会和任何一个人聊天超过一个小时,至少樊音没见过。 五一那会,她们也在打羽毛球,两个男生还是会给点指导的,樊音也学的快,喻声更有天赋一点。 “打完球去吃饭吧,刚好到饭店,你说呢樊宝?” “听你的吧,你想吃什么?” 樊音一边笑着看她,一边收拾球拍。 “樊音想吃什么呀?” 没等樊音回答,黄质文就开口了:“我知道这附近有一家不错的饭店,去吗?” “也行,那就走吧。” 喻声有来有回,游刃有余地应对着一切。 “樊宝吃吗?你不吃我们就去别的地方吃咯。” 喻声又勾上了她的肩。 刚刚不是说要去附近那家吃吗,怎么又开始问我了? “我都可以啊,那就那家吧。” 樊音习惯性地露出她的招牌式笑容,不露出虎牙的笑。 喻声紧挨着她坐,喻声旁边又是杨增,杨增旁边又是黄质文。 一股莫名其妙的烦躁涌了上来。 杨增滚,这个姓黄的也滚,长的丑不拉几的,凭什么坐在声声旁边! 樊音这个以貌取人毛病还是没改,她觉得自己也不算颜控,而是‘感觉’控。 这两个男生就给她一种不好的感觉。 但是人家并没有做出什么过分的事情,而且也还算热情正常,更何况,樊音没有任何立场让他们离开。 场地是他们占的,技术是他们教的,凭这些,人家也应该留下来一起吃顿饭。 好吧,姑且让你坐会。 喻声其实是很体贴的,她一直往樊音的碗里夹菜,还会在某个菜快被吃完的时候让她吃,因为她知道,樊音不愿意和别人抢食物,第一有礼貌,第二不雅观,第三没面子。 整的好像从来没吃过饭一样。 樊音被照顾得妥帖,看那两人自然也顺眼多了。 在那之后樊音从来没有和那两个人说过话。平时有体育课喻声会把球拍带上。 可是樊音没有带,当时操场学校的器材室还没建好,樊音只能眼巴巴看着喻声和那两个人换着打。 怎么可以这么开心呢,不应该只在我身边开心吗? 我发誓要成为羽毛球高手,打爆那两个男的! “音音,你来打吧,我有点累。” 几乎是一瞬间,樊音从厌世脸,转变为了宠溺脸。 樊音接过球拍,表面上是嘻嘻笑脸,打球可是一点没留分寸,什么球烂,她就怎么打。 接不住就是对面技术不行,然而她也没想过要接对面的球。 但这使得对面两个人接连着告‘御状’球拍又回到喻声手里,樊音怎么看怎么来气,干脆躺在操场上数星星。 一颗星,两颗星,三颗星………… “起来啦樊音!”喻声双手揉着她的脸颊,把她喊醒。 “你打了一节课羽毛球?” “没有啊,没打一会就看他们在玩真心话大冒险,我去凑了个热闹。” “你也玩吗?” “没,我看他们玩,玩到后面有点无聊,就过来和你一起躺这咯。” “嗯!” 樊音眯了眯眼,不知道是不是阳光太耀眼,她有些愉快过头了。 樊音没有八卦的习惯,对于她不在意的事情,她不愿意过问,也不太愿意参与。 她也不会背后说人坏话,哪怕这个人她确实看不顺眼,那也只是悄咪咪憋在心里,她的讨厌,在面对那个人时的态度就会很差,除此之外没有其他。 喻声貌似也发现了,因为她经常在樊音旁边絮絮叨叨,什么今天出门的时候有个坑,差点摔倒,什么今天吃饭的时候老板少算她一块钱,什么在教学楼里碰到了老邓跟他打招呼他没听见…… 但是樊音的回应说不上淡,而是只围绕她转,什么‘啊,声声今天怎么这么倒霉啊,那坑该打’,什么‘我们声声今天运气不错啊,这是个好老板’,什么‘老邓的耳聋还没治好啊,声声可别跟他计较’…… 她不会刻意评价除了两个人之外的事情,除非喻声主动提及。 其实樊音也想不通,她对外面的人和事真的不感兴趣,可她也很少专注学习,这让她感觉每天都在虚度光阴。 每天就哼那几首歌,吃那几口饭实在是好平淡。 直到五月份的某天,她们在实验楼,樊音发现了端倪。 “樊音都没有什么喜欢的人吗?” “有啊,怎么突然问这个。” “那你有被追过吗?” “肯定啊,多了去了。” “有你喜欢的吗?” “追我的我都不喜欢。” “眼光这么高啊,那你喜欢的人是谁啊,我怎么从来没听你提过。” “我单方面思恋而已,又不是什么喜事。” “说来听听啊。” “啊,其实我上个学期就遇到ta了。”樊音停顿了一会才说,“大概在运动会的时候吧,我开始了第一次悸动。” 第12章 车祸 “你接着说嘛。” “ta人很好,对我很温柔,会在我一个人的时候陪着我,ta会帮我分析利弊,会安慰我,总之ta就是一个特别好的人。” “音音这么喜欢他吗?” “有很喜欢吧。”她紧接着问,“你呢?谁在追你?” 樊音,说了几个熟悉的名字,是杨增,还是黄质文? 她都否定了,只是说道:“也不算是追了,只是我能感觉到他喜欢我,从他的话里,他是想和我一起的。” “还没戳破吗。”樊音不想问她的态度,只是直截了当的问了最至关重要的一句。 “嗯,他还没对我告白。” 真真假假,假假真真。 喻声眼里含笑,说出来的话也轻飘飘,让人怀疑,只不过,樊音哪里会真的怀疑她呢。 “如果他向你告白呢,你会拒绝吗?” “看他诚意吧。” 喻声笑眯眯的神情依旧没有变,“还是来说你的暗恋对象吧,想知道ta到底有多好,让你这么喜欢。” “嗯,ta长的很好看,气质是独一份的,别人都没有,虽然说ta很体贴,可是ta对所有人都很体贴,说话留有分寸,不会把话说死,很聪明,偶尔也很感性。” 樊音看对面的树林,看远处的操场,甚至是那湖中亭,但就是没看眼前人。 “ta好像很完美哎。” “对啊,在我眼里ta就是这样。” 对呀,她很不一样。 “你怎么和这样的人接触到的,这学校还有这种人?” “有啊,你可能还没碰到。”樊音停了一会又说,“这个人好到我会毫不犹豫地嫁给ta的程度。” 大约在此刻,樊音不经意地看了眼喻声,她没在看她,可是会接她的话。 “啊!你要真嫁给ta,你就要一辈子被困在溪城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了。” “不会啊,ta也是外地来的。” “那好像也行。” 然而晚上四个人一起走,喻声和樊音并肩走着,喻声旁边是杨增,而樊音旁边是黄质文。 喻声和杨增车停在另一边,樊音和黄质文的车停在另一边。 就在樊音喜欢的一个黑夜。 黄质文故作轻松地开口,“你知不知道他们两个谈了?” “?!”樊音只给了表情,没有说话。 她突然想到了什么,又点了点头。 “看你表情,喻声没告诉你啊。” “没明说而已,叫我猜也猜到了。” 樊音此刻冷到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也没有料到会突然有人牵起她的手。 她下意识想挣脱,却被攥得很紧。 “你干什么!” “我喜欢你!能不能和我在一起!” 莫名其妙。 又是一个看上了她的长相,想利用她来舒解寂寞的人吧。 滚开。 她不喜欢这个黑夜。 樊音皱着眉将手抽离,别碰我,这人手脏。 “我觉得我们还是做朋友好。” “可是我们已经做了半个学期的朋友了,现在一中F4里已经有一对了,你不想让我们就此散了吧。” 黄质文的表情也没有多紧张,仿佛这世界只能按照他的心意来一样。 “她们怎么样我管不着,我自己的事情我还是可以做主的,我不会和你在一起的。” 说完就自顾自地往前走,黄质文还想追上来,可是喻声追上来按了按喇叭:“你俩快点啊!” 樊音知道她现在很开心,故而也摆出笑容,加快了脚步,没有看黄质文一眼。 她也不想管那个人怎样想她,她只知道,自己绝不会和除了喻声以外的人有任何瓜葛。 她眼尾还有一个灵魂烙印,一个誓死追随的骑士勋章。 不会的,樊音不会就此离开的,她见过的既来既去的感情不少。 她不相信杨增这个人可以贯穿她的高中。 她不相信杨增对她,可以像她对她那般好。 她不相信喻声可以在杨增身上找到真正的爱情。 可是她不再属于你一个人了,来自于清醒的左脑。 那也未必,来自于不甘的右脑。 显然,在这个时间节点,樊音的情感属于右脑。 最后,陪着喻声骑完整条路的是樊音,果然,那个杨增,做不到像她一样付出。 她赌这场感情,最多持续两个月。 果然,在一起了又怎样呢,和喻声同桌的是我,陪喻声吃饭的是我,放学回家路上的人还是我。 想到这,樊音嘴角扬起一抹笑,但她的眼神并不能让某个人缴械。 “声声,收拾好了吗?” “嗯,走吧。” 六月份,天气是令人很不舒服的,这离赌约到期还有一个月,樊音心事有些重。 “樊音,你小心点,你车技烂,东门人很多,别走神。” “嗯……” 谁说的清她到底在想什么。 嗯?我的书包带子怎么回事,背后一股拉扯感啊。 人太多了吗? 加下油门试试。 电动车接到指令,稍微往前提了速,刚好有地方落脚,樊音就想着再往前骑一点,不会那么挤。 怎么回事?! 电动车一下脱了力,樊音没把持住,反应过来,自己勾了两辆车,一个是自己的,一个是喻声的。 樊音小脚有些麻,可她没顾上。 喻声在哪?她甩出去了! 樊音慌乱间,打下站脚,她想去看看喻声,只见她坐在地上,有些懵,头盔也甩出去了。 樊音的书包带子还在喻声车上勾着,她又停下来稳了稳车身,才向喻声走去。 刚迈开一步,她就听到有人再说——“哦,这个樊音追人家尾啊。” 我吗? …… 夜风将她吹得好凌乱,她自顾自地扶起喻声,问她摔到了哪里。 喻声的校服裤被擦破了,喻声也说是擦伤了膝盖,手掌心还破了点皮。 喻声的语气不是责怪,也不如往日亲昵,可是樊音听出来了,喻声在给她定罪。 喻声没有质问她。 她也没有辩解。 但她认罪。 伤害她的为什么偏偏是我呢。 我应该拯救她的。 樊音更加心不在焉地回了家,就在家门口,她又撞了一个人,那个人对她破口大骂,她突然觉得,喻声的心里也是这样的。 只是喻声从不把嫌弃与讨厌说出来。 这场赌局,我好像该退出了。 我今晚该看黄历的。 我今晚不该骑车的。 我今晚不该加速的。 樊音冲了个凉水澡,这时她才发现自己小腿处也红了一大片,伤口还往外渗着血。 可是她也想不起来是被什么磕到了,她只知道喻声很疼,晚上可能打电话给她妈妈哭诉了。 她不敢点外卖,就在家里找看有没有合适的药。 很可惜,她只在她的抽屉里找到了一大盒创可贴。 喻声是从来不贴创可贴的,不要。 樊音睡前定了好几个五点钟的闹钟。 第二天早上她起了个大早,还给喻声发了消息。 无敌大帅逼:你伤口还疼吗,上药了吗,我今天醒的挺早,我给你带早餐,你今天可以多睡会。 樊音一直等到六点半,也没有等到回复,哪怕是一个‘早’。 可能是没看到吧。 她只买了一份早餐,如果喻声要吃,就给她,如果她不要,就自己吃。 “吃了吗?” “还没。” “那给你吧。” “你还没吃?” “我吃了,我很早就吃了。” “哦,那行……” 她还真是习惯了不吃早餐了,明明很饿,却什么都不说。 她患了骑士病,没有比这更奇怪的病。 “声声,看看腿。” 喻声就撩起来给她看,还好,不怎么红,还是有点发青,樊音心里顿时涌起一股熄不灭的怒火,她不怨旁人,只怨自己。 她突然也想撩自己的裤腿,但仔细想想,还是算了,她不想再招人厌了。 其实她也很疼,衣服纤维只要粘上,她也忍受不了,应该是她皮糙肉厚吧。 她无法再向以前一样,轻松地接近喻声了。她有了顾虑,她怕这种事再次发生,可她哪里控制的住呢。 她只是自顾自地等到夜的降临,因为在这个世界,只有夜愿意拥抱她了。 她不止一次地想哭,她感觉到自己和喻声有距离了,她想尽办法赔罪,可对方依旧不冷不热的回应。 或许她该换一种角度,至少有回应,喻声讨厌一个人的时候,是懒得回应的,一个眼神都不会有的。 好像还没结束。 后续F4发生了很多事,有些只能两人单独行动,有些可以四个人。 他们经常聚在一起,当然不止喻声会照顾她,那个姓黄的也会,出于礼貌,樊音没说什么,可在两人独处时就不一样了。 四个人骑车到森林公园,中午午休的时间,正好没人。 喻声和杨增两人有话说,留下樊音一个人应付黄质文。 “我们也去走一下吧。” 黄质文甚至想要碰她,被她躲掉了。 “就站着等吧,我和你没有什么好说的。” 樊音表情严肃,压根就没有喻声在时候的轻快。 “你讨厌我可以直说,我追你那么久,你也该给个结果了。” “有些话我不想明说,你自己干了些什么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樊音不容他打断又接着说,“你入不了喻声的眼,开始打我的主意了吧。” “从你第一次给我发你唱的歌开始,我就发现不对了,你以为你手段很高明吗?” “先发给喻声,再发给我,还以为自己唱歌有多好听呢,你这目的,长眼睛的都能看出来吧。” 黄质文还想反驳,但被樊音打断。 “平时你在我跟前晃悠,喻声不说,我也就不说什么,毕竟你和杨增关系不错,我不想伤了和气。” “我不知道你什么目的,但是请你不要用你以为高明的手段在我和喻声面前晃,她不清楚,不代表我不清楚。” 简直是爽翻了! 死猪不怕开水烫,滚开! 第13章 轮回 这两人还回家吃饭吗? 樊音心说。 她有点想离开,毕竟她旁边坐着的是一个烂人,她也看不得喻声对别人笑嘻嘻。 嗯,她有点困,那先睡一觉吧。 梦里不是什么都有吗。 好像没有喻声。 ——喂,你干什么呢,交英语作业知道不。—— ——给你—— ——哎,樊音,你这怎么少一个字母呢?我要把你名字记上去,说你没完成作业。—— ——可是我写完了啊!—— ——樊音,你怎么又没完成作业—— ——老师,我只是漏写了一个字母。—— ——那不还是你态度不端正吗,站着上课—— 樊音想哭,她做梦了,是她四年级的梦,那是她同桌欺负她,明明写完了作业,还被记没写,她恨他。 “樊宝,起来啦,我们要走啦!” 有人在揉我的脸。 樊音瞬间就醒了,连带着虎牙也一同苏醒。 她希望这种强制开机服务可以再来一百次。 樊音骑车速度很快,能将她们都甩在后面,她享受喻声的追逐,因为她骑车时没有和身边的人谈笑,而是目视前方。 那不就是在看我吗。 樊音想到这又笑了,她真的很爱笑吧。 高一的最后一个月,喻声还是属于樊音的。 樊音坐在电脑前,看着动漫,享受无聊的暑假。 她翻了好几遍手机,没有任何消息,唯一的提示音是官方的短信,‘高温橙色预警’。 就在她以为又是某个广告信息的时候,她看到了不一样的图标。 天才的事少管:大事不妙! 无敌大帅逼:咋了?分手了? 天才的事少管:嗯。 附带一个哭泣的表情。 这不大好事吗。呜呼!我赌赢了!yes! 无敌大帅逼:天涯何处无芳草! 天才的事少管:真是累了。 无敌大帅逼:他怎么你了,你跟姐说,姐帮你骂他。 天才的事少管:我不是回北京了吗,咱俩就异地恋了,然后我每天跟他分享,他要么不回,要么敷衍。(语音消息) 天才的事少管:有一次我手破了,给他拍我贴的创可贴,他一句关心都没有,还全在敷衍(语音消息) 天才的事少管:然后我就生气,说要分手,结果他说,分就分呗。(语音消息) 樊音听语气就能想到喻声的表情,皴着个眉,张着小嘴就开始巴拉巴拉一顿输出。 她先是很想笑,又有些生气,天天发消息给他,唯一一次给我发还是因为他,没救了孩子们没救了。 她无奈摇了摇头,打字发给她。 无敌大帅逼:那就分吧,我一直觉得他配不上你的。 无敌大帅逼:何必为了一个恋爱对象和自己过不去,关心你,爱护你的人到处都是。 无敌大帅逼:他配不上你的喜欢,我实话说,我们声声,值得这世界上所有的好,我永远站在你这边,做你的同谋。 喻声给她回复了一个贴贴的表情,就没有下文了,樊音想去联系杨增,想去质问她,可她又有什么立场呢? 想想还是算了,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和她是如此,她和他也是如此。 樊音就这样坐在窗前,向外望,这一望,便望到了开学。 高二开学季,她们换了教学楼,这里同样有空无一人的楼层,那两盏灯的状态清晰可见。 因为温度高,喻声不愿意挤在教室,就拉着樊音到另一边的教学楼。 空的,没人,甚至风景比以前的实验楼更好。 樊音没有主动问她和杨增的事,倒是喻声先说了,“你知道吗,我这两天频繁地碰见杨增。” 樊音没应声,喻声就继续说,“挺无厘头的,就是各种巧合让我碰见他你知道吗?” “缘分吧。” 那盏黄灯一闪一闪地,极不稳定,它旁边的那盏白灯也比原来暗了不少。 缘分。 樊音把比着耶的手,放在眼睛前,单只眼闭着,嘴角勾起一抹笑,看着那两盏快要熄灭的灯,轻轻舔了舔嘴唇,她觉得她的嘴唇被橘子皮腌入味了。 又苦又涩。 我们有做朋友的缘分,怎么就没有做恋人的缘分呢? “你不会想复合了吧?”樊音后知后觉,“好马不吃回头草啊。” “再看吧,看他什么态度。” 喻声她还不了解吗,她知道,喻声想跟他复合。 樊音视线始终没有从那两盏白灯上挪开,她见证了白光的湮灭。 那只是一瞬间,并且再也没有要亮起来的迹象。 她很想去查看那盏白灯的电源,想给它换个灯芯,她离得太远,那盏白灯也感受不到她快要燃起来的炙热。 黄灯呢? 依旧是一闪一闪地,只不过频率越来越快,最终还是熄灭了。 我失去了我要照亮的,我不再是太阳。 她想。 可以再来一次宇宙大爆炸吗?我只需要充当一粒尘埃,忘记她,忘记这个世界。 她祈祷。 她希望再来一点风,最好能将她整个人吹向天空,这样,她就能够紧握着她的手,像电影里的那样,奔向自由。 她轻轻地把手搭在喻声肩上,搂着她说:“要爱,还是要自由?” 喻声还疑惑怎么话题一下子跳到这了,不过她习惯了樊音的跳跃性思维,很快就笑着搭腔,“那还用选?自然是都要。” “非要选一个呢?” “自由。” “……” 意料之中。 “声声,那两盏灯都熄咯。”樊音语气像是在撒娇,感情来得也快,去的也快。 “哦!我还没注意到。” “希望它们来世再见。” “灯也入轮回吗?” “灯不入轮回,爱入轮回。” “它们还会再亮起来吗?” “会吧。”樊音停顿片刻,又说,“到时候拿上你的ccd,记录它们的轮回。” 喻声笑得自然,梅花开花时就是这样,令人没有想到的是,梅花也绽放在初秋。 “好呀!” 刚好高三的晚自习放学铃声响了,学校播的是《起风了》,正好,起风了。 “亲爱的梅花鹿小姐,你愿意陪我跳一支舞吗?” “亲爱的樊骑士小姐,我很愿意。” 喻声不知道为什么她要叫她梅花鹿小姐,但她乐意配合。 我曾难自拔于……你的掌心。 也沉迷于其中梦话。 我们十指紧扣,我们永不分离。 两人脚步一前一后,明明对舞蹈一窍不通,拉拉扯扯地,倒还挺像那么回事。 樊音又说她想出张专辑,就叫风的第七页。 嗯,挺像那么回事,还记得周杰伦有一封专辑,叫夜的第七章。 两人在夜里靠的很近,额头相抵,喻声还笑着亲近,樊音没有躲,她甚至想吻上去。 喻声这时笑着说:“我突然理解女同性恋者了。” 喻声很坚定地看着她,“女人才懂女人,会提供情绪价值,在一起会很舒服。” 她又渐渐松开了紧扣着她的双手,“如果你是个男生,我会想要和你在一起的。” “我接受不了两个女生的性行为。” 这几乎是所有直女无法跨越的一道鸿沟。 樊音只是点了点头,并且说道:我也一样。 她又说谎了。 两人回家的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闲话。 “学校停车场不让停电动车了。” “学校有病!” “我们车要停校外了。” “而且现在学校食堂改革了,改的好难吃。” 喻声不挑食,连她都说难吃,那这个食堂的难吃程度也是可想而知了。 “那我们去校外吃吧,反正吃饭时间还不算特别紧。” “我听说学校外面那家黄焖鸡米饭好吃,还有那个千里飘香混沌也好吃,明天尝尝吗?” 樊音不爱吃鸡,也不爱吃馄饨,但—— “我ok啊,都没问题的!” 没问题个屁! 吃鸡拉肚子不知道啊! 那肯定是坏鸡,吃好鸡肯定没事啊! …… 樊音意料之中的结果还是到来了。 两个人也复合了,虽然有心里准备,但还是怎么想怎么不爽。 好在,喻声还是会和她一起吃饭的,在一起又怎样呢,有名无分。 皇帝爱的从来不是皇后,而是贵妃啊。 当然,这不过是樊音的臆想。 樊音又开始了新一轮的赌局,这次她赌运动会分手! 没分怎么办? 不知道。 …… 小左脑偷偷翻了个白眼给右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