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成了前男友的私人医生》 第1章 前男友 榕城的夏季依旧那么惹人厌,城市像被镇压在蒸笼下,密不透风。行人走在路上只觉得闷热难耐,连迎面吹来的风都带着热气。 江律深背着公文包走在烈日下的柏油马路上,在这一带的别墅群里迷了路。 他身穿白衬衫黑裤子,衣裤的质量瞧着不算好,面料有些软塌,但被主人洗得很干净,穿之前估计还特意熨烫过一番。 明明是一套很简单的搭配,可耐不住江律深肩宽腿长,便宜的衣服硬穿出了高定模特的气质。 白衣黑裤的他,在富人圈里兜兜转转,路过的人或许还以为这是哪位身价过亿的霸总。 可惜江律深不是,而是给霸总打工的私人医生。 江律深本是个读研三的医学生,无奈家中突遭变故。因急需用钱,他不得不中断学业,前段日子甚至一天打三份工,为母亲凑医药费。 可母亲的医药费还是凑不够,原以为日子就这样没了希望,他的导师突然推荐了一份薪资待遇优渥且专业对口的工作——私人医生。 江律深清楚,一般请私人医生的都是富得流油的富豪,有钱人难免会有一些可大可小的毛病。但他不在乎,他只要钱。 果然,这位雇主也是个高高在上的主。 江律深顶着烈日已经转悠了许久,这片宽广的土地被划分成方方正正的别墅花园带,看起来都大同小异,连门牌号也难以找到。 迫不得已给雇主打电话,可那雇主像是故意刁难。第一次电话接通,江律深刚开口,对面便像见了鬼般迅速挂断。 江律深以为只是断线,又打了一次,对方却再也不接,他也不再继续拨打。 等到后背沁出些许汗水,微微濡湿了衬衫,他才终于抵达目的地。 * 别墅的铁门紧闭,江律深上前轻轻按了可视门铃。 小屏幕亮起,刚“嘟嘟”响了两声,就被那头接起. 屏幕上随即出现江律深清俊的脸。 江律深因方才出了些汗,额发被撩到脑后,露出深邃的眉眼。眼尾稍稍上扬,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金丝眼镜,透着几分禁欲的斯文败类风情。 这个画面,江律深能看见,屏幕那头的人也能看见。 或许是信号不太好,屏幕里一直没有传来声音。 江律深将脸凑得更近了些,清冽的男声响起:“你好,我是新来的私人医生,今日上门商讨工作具体内容。” 屏幕上映着一张放大的俊脸,白色方领衬衫衬得他皮肤愈发白皙,阳光下,脸上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 江律深话音刚落,屏幕那头就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像是有东西摔在了地上。 他没问,当作没听见。 依旧用一双平静的眼睛盯着屏幕,那双狐狸眼仿佛真能看见屏幕那头的人。 他要进门工作,这才是与他相关的事。 江律深耐着性子,又问了一声:“你好?” 屏幕那头的嘈杂声渐渐止住,一个年轻男子的声音钻出来,语速快得像是在躲什么,还刻意压低嗓子:“你等一会儿。” 语音未落,通讯就断了。 江律深指尖顿了顿,总觉得在哪儿听过这个声音,却想不起来。他看着暗下去的屏幕,眉梢微挑:这人说话都带着别扭劲儿。 等待期间,江律深开始观察这座小别墅。配套的花园显得有些空荡荡的,在周边姹紫嫣红、花团锦簇的花园映衬下,这栋“干净”得一尘不染的别墅反倒显得鹤立鸡群。 他的目光又移向别墅本身,一楼有将近整面墙的落地窗,里面隐隐绰绰映出一抹高挑的人影,看得不太真切。 心头又涌上一种熟悉的感觉,江律深眯起眼想仔细看清。 就在这时,管家出来开了门。 这是位约莫五十岁上下的男子,面容和蔼,但锐利的眼神隐约能让人窥见他的精明;健步如飞的姿态,也彰显着他身体硬朗。 不愧是霸总的管家。 江律深扶了扶眼镜,面对管家客气的招呼,也淡淡一笑,点点头作为回应。 “江医生啊,叫我陈叔就好,我是这里的管家。”他皱着眉,苦巴巴的表情显得有些滑稽,“我们老板可能会有些不配合,还请你多忍耐。” 陈管家在一旁苦口婆心地叮嘱,想先给江律深打个心理准备。 天知道,为老板找私人医生这件事有多曲折。 最早是小沈总突然说自己身体不舒服,绕了七八个大弯扯东扯西,却始终没说到重点。陈叔从小看着他长大,哪里听不出他十句话里藏着的一句——想找个私人医生。 陈管家表面上不动声色,怕小沈总恼羞成怒,便悄悄招聘了几位私人医生。结果小沈总发了好大的火,一见到那些前来上岗的人,就骂骂咧咧地让人滚。 陈叔原以为是自己会错了意,还为猜不透小沈总的心思、两人没了默契而伤心了许久。 结果没过多久,小沈总突然拿了份档案,别扭地让他去谈合作。好不容易把合同签下来,小沈总更是盼星星盼月亮,从今早到现在,已经换了三套西装。 今日一见江律深,陈叔心里暗道果然不同凡响——对方的脸比照片上还要周正,那股气质也十分出众,不像个打工人,反倒像位富家公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细细观察江律深。 江律深面上毫无波澜,说话时嘴角似乎都没什么起伏:“放心,我是医生。” 江律深说得言简意赅。既然是雇佣关系,拿钱办事,自己一定会做好本职工作。至于那位雇主配不配合,就不归他管了。 这个想法或许有些无情,但这是江律深的工作理念,多余的客套话,他便不再多说。 陈管家倒对江律深这副不卑不亢的性子有些惊讶。先前那些私人医生,或许是打听出小沈总年轻多金,总爱向他打听些有的没的,甚至问过不少脱离工作内容的事。 可这位江医生,性子淡淡的,看不出喜怒。虽表情温和,但眉间带着疏离,反倒给陈管家留下了好印象。 接着,两人沉默地走过鹅卵石路,穿过小庭院,来到别墅内。 推开雕花的沉重大门,最先映入眼帘的就是那面巨大的落地窗——方才他在屋外就注意到的那面。 正午的阳光直射进屋内,晃得眼睛有些刺痛。等适应了光线,江律深才看见沙发上坐着一名男子。 对方穿着一身裁剪合身的西装,双臂展开,慵懒地搭在沙发背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把玩着一只银色打火机,抛起,落下。吊儿郎当的动作,莫名添了几分矜贵。 那股熟悉的感觉更强烈了。 只一眼,江律深就确定,这人就是方才他在窗外看见的那抹身影。 江律深自认为是个冷淡克制的人,二十几年来,很少有事情能让他刻骨铭心,除了…… 心底的感应越来越强烈,左脚甚至因为震惊,微微往前迈了一小步。 下一秒,沙发上的男子站起身,缓缓转了过来。 那张脸,赫然是他再熟悉不过的模样——沈序,三年前被他甩掉的前男友。 沈序转身的瞬间,江律深捏着公文包提手的指尖骤然收紧,指节泛出青白。镜片后的瞳孔微微收缩,方才还平静无波的目光里,第一次闪过细碎的震惊。 但这失神只持续了半秒。他很快垂下眼眸,再抬眼时,眼底的波澜已尽数压下,只剩惯常的冷淡。 身体不动声色地绷直,仿佛眼前站着的不是三年前的旧人,只是一位等待他确认健康状况的雇主。 沈序看见江律深这副模样,反倒乐了。他绕出沙发,在江律深面前站定,用饶有趣味的眼神从上到下将他打量了一遍,嘴角挂着讥诮的笑:“江律深,好久不见。没想到三年没见,再次重逢,你竟然在给我打工?” 一字一句,装着无辜的疑惑,可前半句话被他刻意加重,语气里甚至带着几分咬牙切齿。 江律深的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左脚不受控制地又往前挪了小半步——那是过去每次沈序生气时,他下意识想上前哄的本能。 最后,江律深还是忍住了。 看着沈序那道黏在自己身上、带着敌意的目光,再听着这番故意找茬的话,江律深哪里还反应不过来——这根本就是沈序故意设下的圈套。 江律深倒是没想到,两人已经分开三年,沈序竟然还会花费这么多心思挖好陷阱,等着他跳进来。就连他的导师,恐怕都被沈序收买了。 不过,对于沈序这三年在榕城的崛起,江律深也有所耳闻。据说他手段狠辣,连亲生父亲的产业都……想到这里,江律深不愿再深究下去。 “好久不见,沈序。”江律深的眉头渐渐舒展,脸上依旧没显露任何情绪。 他说得很轻巧。“沈序”这两个字,他曾说过成千上万遍。此刻在舌尖打转,竟无端透出几分暧昧的意味。 但这句话落在沈序耳中,却显得格外轻飘飘。他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景:江律深或许会避而不见,或许会带着愧疚哭出声,却唯独没料到,对方会是这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仿佛他们之间从未发生过任何事。 江律深对他的态度,和对那些擦肩而过的陌生人,似乎没什么不同。 沈序等这声“沈序”,等了一千两百个日日夜夜。可现在呢?这声如死水般平淡的呼唤,听在他耳中却格外刺耳。他越发觉得,自己这三年的执念,像个笑话。 沈序别过脸,嗤笑了一声,眼底的阴翳像化不开的浓墨。他摩挲着手上的打火机,开关的频率变得越来越快,“咔哒、咔哒”的声响在空旷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江律深知道,这是沈序不开心的表现。如果是以前,他会把沈序抱进怀里,一字一句地说些不算动听却真诚的安慰话。 沈序看着脾气坏,实则意外地好哄。只要他轻声哄几句,对方就会卸下所有防备,在他怀里软得像团棉花。 但那都是以前的事了。现在,两人早已是老死不相往来的关系。沈序没把东西砸到他身上,已经算手下留情。 江律深自认为是个聪明的人,从小到大,学业成绩始终遥遥领先。可沈序在他面前,却一直是道解不开的难题。 三年前是这样,现在依旧是这样。 江律深不知道沈序为什么生气。或许是真的不想看见他这个“负心汉”,可如果是这样,又为什么要故意把他引到跟前? 仅仅是为了报复他吗?可自己又先生气了。 他的沈序,一直都爱做这种伤敌八百、自损一千的傻事。 哦,不对。现在不是他的沈序了。 早在三年前,他和沈序之间,就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了。 开文大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前男友 第2章 解除合约 三年前,江律深还是 A 大医学院大五的学生,沈序则刚从父亲手里接过家族产业,西装袖口还沾着未褪尽的学生气。 彼时他们已经好了两年,没人知道这段关系的起点,是沈序在 A 大校招会上的一眼 “见色起意”。 沈大公子就是很俗套地在校园里对江律深一见钟情,从此便一发不可收拾,索罗着身边狐朋狗友的追人技巧,老老实实猛追江律深半年。 沈序想,或许真的只是因为他追太久了,江律深才不好意思拒绝他的示爱。所以在两人在一起两年后,对方那么轻而易举,毫无征兆地说: “沈序,我们分开吧。” 也是说得这般轻飘飘。 沈序无数次在梦中悚然听见这句话,都会惊醒,后半夜便无法安神入睡。 如此浑浑噩噩,过了三年。 回想起来,江律深说话一直都很有特色,像个人机一样一板一眼,一字一句说得认真,认真时每个句子都要加上“沈序”。 情动时,也要在耳畔沙哑地“宝宝”唤个不停。 将称呼当作标点符号使用。 所以,沈序又期待又害怕从江律深口中听到自己的名字,因为在他和江律深最后的一次对话中,他的名字下一句就承接着长达三年的分别。 现在沈序又听到了江律深喊他的名字,他又悲又喜,这个情绪太复杂,于是沈序蛮不讲理地将其演变为气急败坏。 像是报复般的,沈序决定要把江律深绑到身边。 江律深不喜欢他没关系,他喜欢就可以。 江律深想在没有自己的日子里好过?没门。 沈序想得出神,下一秒,江律深的声音掷地有声:“我申请解约合同。”江律深想得简单,两人既然分开了,就不要再藕断丝连。 “你再说一遍?”沈序不可置信地转过头,看向江律深的漂亮眸子下一秒就要喷火。 江律深推了推眼镜,语气平稳得像在讨论病例:“沈先生,合同管理里没说雇主是你。基于私人关系可能影响工作客观性,我申请解约。” “私人关系?”沈序简直要气笑了,舌尖顶了顶腮帮子,“所以你觉得我们什么关系呢,死别的前任?还是余情未了?” 他开始口无遮拦,血淋淋地撕开两人不清白的过往。 江律深的瞳孔微微颤动,抓住公文包的手捏紧又放松。他今日不止一次刻意避开两人的关系话题,就是因为他太过理性。 成年人的体面不需要将两人难堪的一面剖析给对方看, “沈先生,请自重。我今日是来商讨合同的。” 沈序一向任性,先前在一起的日子里还是收敛了脾气。这次他们寥寥说过几次话,沈序的每一句话都在呛他,字字带针。 这才是沈序的真实样子,但他不讨厌。 可这不代表着江律深要默许沈序说话夹枪带炮,而且,任性的小猫也恨得人牙痒痒。 于是,他用沈先生代替沈序,狠心拉远了两人的关系。 果然,沈序的脸瞬间沉了下来,像被踩了尾巴的猫,张了张嘴想骂,却又不知道从哪个立场骂起——江律深只是在尽工作本分,只是不想念旧情而已。 沈序在原地气呼呼地转了两圈,脑袋发懵,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打火机被狠狠甩出去,“咚” 的一声砸在地毯上,沉闷的声响在安静的客厅里格外清晰。 沈序做了几个深呼吸,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咬住烟蒂,手在沙发上摸索寻找打火机,余光才看到被扔在角落里的银色金属光影。 “啧。” 沈序眉头紧皱,扯下香烟。 突然一双白皙的手闯入视线——还有那个打火机。 江律深看见沈序孤零零地坐在沙发上,倔强地背对着他。 他太了解沈序了,对方已然是怒不可竭。三年过去,沈序的习惯还是没有丢失——在自己面前,沈序永远收着脾气。 江律深看见沈许不顺意的样子,总觉得这个房间还是太暗了,明明落地窗很大,阳光大片倾泄进来,可还是不够,这个房间还可以再亮堂一些。 他不喜欢烟味,但不介意沈序点燃一点火星,为这个房间增添一些光亮。 江律深弯腰拾起这个打火机,底部已经凹了个口。这是他大三那年送给沈序的同一个牌子,没想到过了这么久,沈序还在用。 自己也是贱骨头,对沈序永远狠不下心来,一边惹沈序生气,一边哄他。 沈序抬起眼,漆黑的眼睛望江律深,里头是江律深读不懂的情绪。 他什么都没说,一把接过打火机。 “咔哒。” 一抹淡白的烟雾升起,吹一口,丝丝缕缕变淡,遮挡住那张昳丽的脸,锐利的五官被磨得模糊柔和。 江律深还是站在一旁,他一直闻不惯烟味。之前沈序特意为他尝试戒烟,也很少在他面前抽。 但今天,都破了例。 “坐吧。”沈序的怒气稍稍平息,他在江律深面前一向好哄。 江律深没坐下,看着吞云吐雾的沈序。等到烟雾消散,他下定决心打破这份短暂的平和。 他抿紧唇,再次开口:“我们的合同终止吧,你换一个私人医生。” 沈序眯眼轻笑,几缕头发吹落在额面上,他吐了口烟,朝着江律深的方向:“我让你坐下。” “除了私人关系还有别的理由吗?” 江律深没说话。 沈序扯松领带,指尖敲着膝盖,笑里藏刀:“可以啊。合同第17条,单方解约需支付三倍年薪违约金,现在付?” “你付得起?我劝你还是歇了这个念头”他冷冷嗤笑一声。 江律深:…… 那句 “你付得起?” 精准戳中了江律深最狼狈的软肋——他当然付不起。抽屉里那沓催款单还沾着医院消毒水的味道,母亲昨天还在病床上低声问 “医药费够不够”。 每一个字都在提醒江律深:他现在连 “体面” 都快撑不住了,哪里还有底气谈 “三倍年薪”。 江律深的指节扣得泛青,骨节处几乎要嵌进掌心。他下意识地推了推眼镜,冰凉的镜架没能压下眼底的涩意,只能闭上眼,试图躲开沈序那带着嘲讽却又藏着点探究的目光。 闭着眼的瞬间,记忆像没关紧的闸门,涌得他心口发闷。 最先浮现的是大三那年的冬夜,沈序窝在他怀里看老电影,暖气开得很足,沈序的头发蹭得他下巴发痒,突然抬头问 “律深,我们以后会一直在一起吗”,那时他还能毫不犹豫地答 “会”。 接着画面跳转到分手那天,他站在医学院的梧桐树下,把 “我们分开吧” 说得像念医嘱,沈序愣在原地的样子他到现在都忘不了。 然后是上个月,母亲突然查出重病,瞬间打破他平静的生活。一夜之间,江律深中止学业,入不敷出,早出晚归,可还是赌不上医药费的无底洞。 这些画面在脑海里翻涌,和眼前沈序带着锋芒的脸重叠在一起。 江律深突然觉得很讽刺:三年前他硬着心肠说了分手。三年后再次重逢,他的境遇比三年前糟糕多了,却要因为医药费,在沈序面前低头妥协,连说 “不” 的资格都没有。 沈序还在等他的答复,客厅里静得能听见窗外风吹过树叶的声音。江律深的喉结滚了滚,咽下的不是唾沫,是密密麻麻的无奈。 江律深知道自己不该答应——答应了,就意味着要和沈序重新纠缠,意味着那些被他刻意封存的感情可能会再次失控,意味着他要在 “医生” 和 “前任” 的身份里反复挣扎。 可他又不能不答应,母亲的病等不起,催款单上的日期一天比一天近,他没有别的选择。 “好。”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枯哑干涩。 江律深在心里想,他们只是雇佣关系。这次他会守着界限分明的线。 沈序不知道对方心里的弯弯绕绕,江律深的妥协让他大为喜悦,仿佛看见对方吃瘪他就捡了大便宜。 他喜上眉梢,眉头舒展,眼睛泛着狡黠的光,得了便宜还卖乖:“江律深,这可是你自己说的。” 再次得到江律深肯定的答复,沈序捻灭还剩半根的烟,站起身拍拍裤腿,饶过江律深走上楼梯。 江律深的目光落在他的背影上,腰细,腿长,比以前更挺拔了,也更耀眼了。 他看得有些出神,直到听见沈序的声音传来:“喂,你还不跟上吗?” 沈序没听见后方的声响,转过身,果然那人还呆呆地站在原地,没好气翻了个白眼。 江律深回过神,跟了上去。 沈序带着他来到了二楼的小房间,似乎是刚刚布置的样子,极简的灰白黑配色,是江律师喜欢的风格。 推开门时,沈序故意没看江律深的反应,只淡淡说:“以后你就在这儿办公,药品和器械都在隔壁房间,需要什么再跟我说。” 沈序得意地看着这间他亲自收拾了半个月的新房间,回过头想偷看对方感动的表情,却无意瞥见那褪色的公文包…… “还有,工资打你卡上了,以后都这个时间。”沈序冷冷吐出这句话,优雅地整理袖口,“既然收到工资了,合同今日就生效。江医生,合作愉快。” 沈序说完伸出手悬在半空,江律深不明所以,以为是握手,手刚递上一半,对方就撤下手,徒留他尴尬地伸手。 偏偏对方又摆出一副疑惑地表情,完全就是故意找茬。 江律深没脾气地解释:“没事。”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江律深自知拿人手短,沈序此次大费周章将他骗回身边,应该也是为了报复自己三年前甩了他。 他是负心汉,是无情郎,高傲的沈序没有理由不恨他。 但沈序是想让他难堪也好,故意刁难他也罢,解决他的燃眉之急是现实。 江律深几乎是带着一半的无奈妥协,另一半的自愿赎罪,选择留下来。 等到沈序解气了,他们两不相欠。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解除合约 第3章 检查身体 “沈序,谢谢你。” 一码归一码,就算雇主是水火不容的前任,江律深还是得感谢对方提供了份相当不错的工作。 “既然你给我打工,我自然要给你发工资。你记住,我现在是你上司。”江律深认真的作态反倒令沈序不好意思,他脸颊绯红,眼神乱飘,音量不自觉提高。 提到自己是上司后,沈序还矜贵地抬起下巴,睨着眼得意地看向江律深。 江律深听着手痒痒。若是以前,他面对害羞高傲的沈序,总会把对方拉进怀里肆无忌惮地把玩柔韧的腰肢。 可现在,两人离着一尺的距离。 江律深说谎了,留下的原因不只是那简单的两半,还有三年来他未停息的、被刻意压抑的爱, 江律深的手只能抚上一旁的桌面,摩挲着桌面。 “砰”一声,他不小心碰到了桌面边缘的物件,拾起来才发现是一个小相框——里头放着沈序的生活照。 照片里的沈序穿着软糯的米色毛衣,坐在沙发上看书。摄像师抓拍的时候,他正好抬起头。 这个温暖系穿搭以及自然的表情削弱了对方的锋芒。 真漂亮。 江律深在心里想。 在一间不属于自己的房间放一张自己的帅气照片,给谁看呢,这是何意? 别问沈序,反正他不知道。 沈序尴尬地咳嗽一声:“我就喜欢在家里的各个角落放自己照片!”他上前一把夺过江律深手里的相框,放回桌上,推到了更里边,防止掉下。 江律深心想:我没说不可以。 但是,他记得三年前沈序好像没有这样的习惯。 “当然可以。”江律深嘴上安慰。 干巴巴的对话令沈序有些尴尬,他注意到江律深的背包,转移话题:“我们什么时候开始体检?” “现在?”话题转移得过于生硬,现在检查身体也有些突兀。江律深摸不着对方的脾气,脱口而出。 “不可以吗?”沈序有些不乐意,“你到底能不能记住现在我是你的雇主!”过去自己对江律深百依百顺就算了,可今日不同往昔,江律深怎么还是不正视自己的地位。 沈序作为一名“病人”主动提出体检,对方竟还不满口应下。 江律深总是这样,对别的病人一呼百应,对自己就是狠下心来。 沈序越想越生气,嗤笑一声,开始咄咄逼人:“江律深,是不是我对你太好了,上个班还推三阻四的,你要是不想,你就……” 你就什么?你就滚吗? 沈序舍不得说,他明白祸从口出的道理,虽然两人在一起的时候他就总是说些乱七八糟的话,但江律深眉头都不动一下。 唯一一次动怒还是自己气上头口不择言提分手。 那次江律深气得失去理智,把他弄得快下不了床,他从此从不敢说这类型的气话。 最后,是江律深自己提了。 可现在,自己费了好大的力气把才把江律深骗回身边,沈序怎么舍得。 沈序永远对江律深狠不下心来。 江律深抬了抬眼镜,对沈序的出言不逊丝毫不介意,公事公办,诚恳道歉:“抱歉,沈先生。是我说的不准确,我只是觉得你的衣服可以换一套。这样似乎不方便体检。” 他看向对方一身精致昂贵的西服,上好的布料勾勒出宽阔的肩线,袖子挽至小臂,垂顺的裤子包裹着一双有力的腿。 有着惬意的慵懒,但又有着不容忽视的力量紧绷感。 怎么看,这都不是一身适合体检的装束。 沈序顺着对方戏谑的眼神,再看到自己精心搭配的衣服。头面顺着脖子瞬间赤红,强撑面子:“我才刚刚下班,现在就去换,不用江大医生操心。” 说完他快步走到门口,“砰”一声摔上门。 江律深等到门关上三秒才收回视线,他走进桌沿,再次看向那张照片。 沈序笑得很漂亮,不知道是谁给他拍的…… 江律深的手忍不住触碰那张相片,触摸之感不是温热的肌肤,而是冰冷的玻璃片,凉得他一下子缩回手指。 他这才发现自己和那张小相片太近了,自己又越过了警戒线,仓皇退回到门口。 恰好这时江律深听到门口传出嘈杂的声音,好像有沈序的声音。江律深悄悄拧开门把手,露出一道小小的缝隙,向外看。 目光所及之处倒是没有沈序的身影,只能听到他在隔壁的房间嘟嘟囔囔着什么,像是在发小脾气。 江律深可以想象到他的神态,轻笑一声。 不一会儿,陈管家从房间出来,手上捧着江律深刚刚换下的衣服。 陈管家走得急,没注意到那扇掩上的门,嘴里念念有词:“小沈总今早都换了三套衣服,这套衣服才没穿多久,怎么又要换。明明很好看,搞不到这位江医生什么来头。” 江律深心想:前男友算很大的来头吗? 随后他关上门,回味着陈叔的话。 今日的沈序确实很帅气。 * 沈序没有让江律深等太久,不一会儿就回来了。他换上简约的居家服,减少了几分锐利,多了一些温顺,倒是和相框里的他有几分相似。 “这下总可以了吧,江医生。”沈序说完又觉得不妥,好像自己很着急要体检似的。 江律深却在想这句话反倒显得他事儿多龟毛。 他点点头,放下背包,掏出自带的小型医疗包,里头装着一些常用的设备,他习惯性地检查设备是否齐全。 江律深刚带上听诊器,就听见沈序带着笑意的声音响起:“喂,门旁边挂着一件白大褂,你去穿上。” 沈序早已自觉坐在了椅子上,翘着二郎腿观赏江律深慢条斯理地准备。等到对方准备齐全,才想起来自己特意准备的惊喜。 他晃了晃脚尖,稍稍抬起,点向门的方向。 江律深知道沈序决定的事情他大多无法反抗,见那人勾着嘴角的坏笑,他也生不起脾气来。 江律深不明白这样的场景穿白大褂有什么必要,却也依旧照做。 没办法,对面是沈序。 是前男友,也是雇主。 江律深走到门旁,看着那一尘不染的白大褂有些恍惚。 他看一眼就明白这件白大褂是全新的,特意为他准备的。 江律深在学校期间穿过白大褂无数次,自一个月前脱下后,便再也没穿上。 没想到,会在这样的场景下再次穿上。 沈序见江律深没了下一步的动作,以为他不愿意——江律深有些洁癖,于是好言补充道:“这是新的。” 江律深回过神穿上,等转过身来,镜片后的那双眼睛又恢复了以往的平静。 可这下沈序的心情正汹涌澎湃,久久不能平复。 他太久没见到江律深穿白大褂的样子了。两人在一起时,沈序常常在对方的实验室门口或者教室门口等待,总能窥见对方穿白大褂的身影。 在他眼里,江律深是世界上穿白大褂最好看的人。身量高大,身形颀长,皮肤白,常年带着一副细边金框眼睛。 温文尔雅的气质在他身上总是不经意流露。 两人分开后,沈序还是有不争气地偷偷去学校看他,但总是远远瞧上一眼,就慌乱逃走。 人总是贪心的,三年来,沈序阴暗滋长的爱意在这个时分充分体现,甚至在贪心的滋养下,更尤为甚。 沈序微微垂下脑袋,掩盖自己的情绪。 胸膛上突然传来冰凉的触感,他猛地一惊,才看到江律深已经拉了把椅子坐在他对面,拿着听诊器开始问诊了。 “怎么这么突然!”沈序劈头盖脸问了一句。 江律深看着沈序瞪圆的眼睛以及受惊后缩的身体简直要气笑了——沈序怎么说都有理,方才催着赶快体检,这下真体检上了又不乐意。 儿童门诊的幼儿园小孩都没沈序情绪来得快。 嗯,江律深又觉得沈序不好哄了。 “别躲,放轻松。” 江律深拉住对方的椅子,一把扯回。 沈序就这样不偏不倚地困在江律深双臂间,两人甚至膝盖抵着膝盖。 在燥热的夏季,都可以感受到对方衣物下因汗有些濡湿的肌肤带着烫意。 工作脑上头的江医生未发觉这样的亲密的姿势有多暧昧,不合符医患常理。 江医生着听诊器传来的声音,眉头紧锁——沈序的身体很不好。 沈序低声惊呼一声,两人身位近的都可以感受到对方的鼻息,他感觉整个人都被江律深的气味包裹。 沈序低声惊呼一声, 江律深不按套路出牌的动作气得他眉头紧皱。方才是他刻意避嫌,疏远两人的关系。这会儿又上手耍流氓,没轻没重的。 真当他是贱骨头,招之来挥之去的。 “江律深,你!” 沈序气愤地推开江律深的手,却被对方更大力的手劲反制,距离反而更近了。 他抬眼刚要破口大骂,却钉住了——两人离得太近了,他的唇与江律深的脸近在咫尺,只要再轻轻抬起头就可以贴上。 沈序的眼神继续向上瞟,他被吸进了对方那双冷静的眸子。 对方的表情却出奇地认真,眼神古波不惊。压根没有他设想中的戏弄调笑,完全就是一丝不苟的工作模样。 这倒是让沈序更寒了心。 也是,对面可是江律深,怎么可能会存在那样的心思呢?再说,江律深也不喜欢他了,是他在自作多情。 他永远猜不透江律深的想法,后来意识到江律深或许没有想法。他的心就是石头做的,怎么捂都捂不热。 沈序渐渐放弃了抵抗,放松全身肌肉,不躲也不骂,乖顺地配合江律深。 听诊器刚贴上左胸,沈序就没忍住瑟缩了一下——不是因为凉,是冰凉金属压着的位置,刚好顺着呼吸牵起一阵细微的闷疼。 江律深的眉头皱得更紧,指尖甚至能摸到对方胸腔随着呼吸轻轻起伏时,比常人更浅的幅度。 听诊器移到右肺下方时,江律深终于开口,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的严肃:“肺里有点湿音,最近是不是总熬夜?早上起来有没有觉得嗓子干、咳不出痰?” 没等沈序反驳,他又把听诊器往下挪了挪,指尖不小心蹭到沈序腰侧,对方僵了一下。 江律深接着说:“肠鸣音也乱,三餐不定时?还是又像之前一样,一天只啃两顿面包?” 最后收回听诊器时,江律深的目光扫过沈序眼下淡淡的青黑,补充了句,声音轻了点:“心率也偏快,不是心脏的问题——是你自己总跟自己较劲,气的。” 沈序整个过程都没机会说话辩解,就听着江律深的嘴一句一句吐出他的罪状。明明对方只是陈述事实,他却害怕得后颈发寒。 他十分赞同江律深的最后一句话。 嗯,是气的。 自己方才的都还没消,对方又这样不留情地陈述他的“坏毛病”。 这个江医生真是气得人牙痒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检查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