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盗墓:不等于养崽》 第1章 青铜童谣 他的脊梁,从未为神佛弯折。 …… 民国二十二年,春寒料峭。 北平城的暮色总带着几分仓皇。前门大街上,人力车夫弓着背,拉着穿长衫的客人匆匆而过;卖报童挥舞手中报纸,嘶哑地吆喝着关外战事吃紧的消息。李契裹紧身上那件洗得发灰的大衣,拐进琉璃厂东街的一条幽深小巷。 他刚从一处地下交易场出来,怀里揣着新得的青铜残片。这残片不过巴掌大小,锈迹斑驳,边缘却隐约可见精细的雷纹,中央刻着一个似眼非眼的符号,正是他追寻多年的标记。 “器灵...”李契低声自语,指尖抚过残片冰凉的表面。这些年,他走南闯北,下过无数凶险古墓,只为寻得一丝与“器灵”相关的线索。传说中,某些文物历经千年蕴养,会生出灵智,化为器灵。而李家祖上,曾世代供奉一位“神明”,其上的特殊标志便是这个——或许,那便是某位器灵。 巷子深处传来一阵打斗声,打断了李契的思绪。 “小兔崽子,偷东西偷到爷爷头上了!” “揍他!往死里打!” 李契本不欲多管闲事,却在瞥见那个被围殴的小小身影时,脚步却不由自主地顿住。那是个约莫七八岁的男童,衣衫褴褛,脸上沾满尘土,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夜空中清冷的星子。更令李契心头一震的是,在那孩童抬手格挡的瞬间,他分明看见对方手腕内侧,赫然印着一个与自己怀中残片上一模一样的符号。 “住手。”李契出声。 三个地痞模样的男人回头,见李契只身一人,顿时嗤笑:“少多管闲事!这小杂种偷了老子的钱袋!” 被围在中间的男童既不哭喊,也不求饶,只是抿紧着唇,眼神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像只被困的小兽。 李契叹了口气,从怀中掏出几块银元:“这些够赔了吗?” 地痞们眼睛一亮,互相使了个眼色,为首的刀疤脸一把抓过银元,掂量了几下,咧嘴笑道:“算你识相。”说罢挥手带着同伙扬长而去。 李契走到男孩面前蹲下,递过一方干净方帕:“擦擦吧,受伤没有?” 男孩不接,只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眼神中有困惑,也有与他年龄不符的审视。李契这才注意到,这孩子的面容精致得近乎非人——五官如白玉雕琢,轮廓柔和却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疏离。 “你叫什么名字?家在哪里?”李契放缓语气。 男孩眨了眨眼,声音清脆却空茫:“我...不记得了。” “不记得?” “我只知道自己叫程泽。”他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这里……空了一大块。” 李契心中微动,不动声色地微微露出怀中的青铜残片。 程泽的目光立刻被吸引,他伸出小手,又怯怯地缩回:“这个图案...我好像见过。” “在哪里?”李契下意识追问。 程泽皱眉努力回想,眉头越拧越紧,最后痛苦地抱住头:“想不起来……什么都想不起来……” 李契沉默片刻,伸手扶起他:“先跟我回去吧,这儿不安全。” 程泽乖巧点头,小手无意识地攥住了李契的衣角。那一点依赖般的动作,竟让李契心中一软——难道自己猜错了?器灵化人,本就是传说,怎会如此轻易让他撞上? 回到位于城南的小院,李契打来热水替程泽清洗。男孩没有挣扎,也没有言语,只是乖巧地任由他擦拭脸上的污垢与尘土,低垂着头,湿漉漉的睫毛微微颤动。 当温热的毛巾拂过脸颊,露出原本白玉无瑕的肌肤时,李契更加确信这孩子绝非寻常人家出身。尤其那手腕上的符号,在温水浸润下,竟隐隐泛出青铜色的微光。 “我没有偷他们的钱……”程泽忽然小声开口,声音轻得几乎被水声淹没,“我一醒来就在那了……” 李契动作一顿,抬眼看向他。男孩仍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李契的衣角,仿佛在努力抓住某种即将消散的记忆碎片。 李契没追问,只是轻轻应了一声:“嗯。” 程泽看李契好似相信了他的话,也微微放松一些。他突然想起刚刚那枚让他有些在意的碎片。 “那个印记是什么?” “这是一个古老的印记。”李契斟酌着词句,“它与一位神明有关。” 程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忽然指着墙角一个不起眼的陶罐:“那个罐子...在哭。” 李契一怔,那陶罐是前几日从一座汉墓中带出的明器,他尚未细查。 他取来陶罐,入手并无异样。 “你怎么知道它在哭?”他声音有些发紧。 程泽偏着头,努力寻找合适的词语:“就是...能感觉到。它很想念一个人,一个穿着青色裙子的女人。” 李契心头巨震。那墓主确是西汉贵族女子,陪葬帛画上她所着,正是青色素裙——此等细节,连专业学者都未必能根据一个罐子知晓,一个流浪孩童如何得知? 除非—— 话未出口,程泽已跳下椅子,迈着小短腿跑向桌边,想仔细看看被李契随手放在桌上的青铜残片。 指尖触及青铜的刹那,异变突生。 残片上的符号骤然亮起青辉,屋内无风自动,桌上的书页翻飞,墙角陶罐嗡鸣不止。而程泽周身被一层淡青色的光晕笼罩,双眼空洞,唇齿轻启,吐出一串晦涩难懂的音节。 “……anyyqtno,unnhgxing……” 【......愿以青铜,魂归墟鼎,灵之长存,守此山河......】 李契屏住呼吸——这分明是《器灵》中的残章!早已失传千年,他只在家族收藏的残破古籍中见过只言片语的记载! 青光渐熄,程泽如断线木偶般软倒。李契箭步上前将他接住,发现这孩子已陷入沉睡,呼吸平稳,仿佛方才一切只是幻梦。 但他知道,那绝非幻觉。 他将程泽轻轻安置在床上,自己坐回桌边,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光,细细端详那片青铜残片。残片上的符号似乎比之前明亮了些许,雷纹在光影中流转,仿若活物。 “神纹……”他喃喃自语,忆起古籍所载:器灵通常依附于器物,而拥有“神纹”者,却游走于人与灵之间——拥有人形,却具器之灵性。此类存在极为罕见,天地不容, 程泽的出现,绝非偶然。 李契轻轻掀开程泽的衣袖,凝视那手腕上的印记。这孩子的失忆皆与青铜残片紧密相连。他有预感,自己似乎也要被卷入了一场早已注定的命运漩涡。 窗外,北平城的夜色深沉,远处隐约传来火车汽笛长鸣,如同某个巨大齿轮开始转动的序曲。 李契并不知道,在他看不见的阴影处,已有数双眼睛悄然盯上了这座小院——他们在寻找某个“失踪”的存在。 而沉睡中的程泽,正做着一个奇异的梦。梦中的他,并非孩童,而是一个身着青灰长衫的青年,站在一片青铜树林之中,林间回荡着无数低语,如风过隙,如魂低泣。他伸手触碰其中一棵,树干上竟缓缓睁开了数只眼睛—— 程泽猛然惊醒,天光微明。 他望向伏在桌上熟睡的李契,眼中掠过一丝与稚嫩面容极不相称的复杂神色。他悄然下床,走到桌边,小手悬停在青铜残片上方,犹豫良久,终究没有落下。 “我想起来了……”他用几乎没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是我自己选择忘记的。” 可为何要忘? 他望着窗外初升的晨光,眉头微蹙。 “但是……为什么呢?”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青铜童谣 第2章 城北旧事 晨光熹微,透过旧窗棂,在铺满灰尘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李契在程泽下床的细微声响中就已醒来,多年摸爬滚打的生涯让他养成了极高的警觉。但他并未立刻睁眼,只是维持着原本的姿势,呼吸平稳,仿佛仍在沉睡。他清晰地听到了程泽那近乎无声的自语。 “是我自己选择忘记的……” 这句话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李契心中漾开层层涟漪。自愿遗忘?这背后隐藏的缘由,恐怕远比他所想的更为复杂深邃。 程泽的小手最终没有落下,他收回手,只是静静地站在桌边,凝视着那片青铜残片,眼神空洞又带着一丝迷茫,仿佛透过它,在看某个遥远而无法触及的时空。 李契适时地“醒”了过来,他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脖颈,抬眼便对上程泽望过来的目光。那目光中的复杂情绪在接触到李契视线的一刹那,迅速褪去,重新变回了那个带着些许怯生和依赖的孩童模样。 “醒了?饿不饿?”李契语气如常,仿佛昨夜种种异状从未发生。他深知,对于程泽这样的特殊存在,过度的逼问只会适得其反。 程泽点了点头,小手揉了揉肚子,小声道:“饿。” 李契起身,生起小炭炉,熬了一锅简单的小米粥。粥香在狭小的房间里弥漫开来,带来几分人间烟火的暖意。程泽坐在桌边,小口小口地喝着粥,动作斯文,与寻常街巷里玩闹的孩童截然不同。 “今天我要出去一趟,查点东西。”李契放下碗筷,状似随意地说道,“你留在家里,不要给陌生人开门。” 程泽握着勺子的手顿了顿,抬眼看向李契,那双过于清澈的眼睛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你要去查……那个图案吗?”他指了指青铜碎片,又补充道,“或者,是查我?” 李契没有否认,他一边收拾着碗筷,一边平静地说:“两者皆有。你的出现和那片青铜残片有关,而我,需要弄清楚这其中的关联。这对我很重要,或许……对你找回记忆也很重要。” 程泽低下头,看着碗里所剩不多的粥,沉默了片刻,才轻声说:“哥哥,我跟你一起去。” 李契皱眉:“外面可能不安全。”他想起昨晚巷子里的一幕,虽然用钱打发了地痞,但难保没有更麻烦的角色在暗中窥伺。带着一个身份不明、状态不稳的半器灵孩童,风险太大。 “我一个人在这里,也不一定安全。”程泽抬起头,眼神坚定,那股与他外表年龄不符的成熟感再次浮现,“而且,我可能……能感觉到一些你看不到的东西。” 最后这句话打动了李契。确实,程泽对文物那种超乎常人的感知力,是他不具备的。此行他要去找的,正是琉璃厂一位以眼光毒辣、消息灵通著称的老掌柜,想请他辨认青铜残片的来历,或许程泽在场,能有意外的发现。 “好。”李契最终点头,“但你要答应我,紧跟在我身边,不要乱跑,也不要轻易……显露你的特殊。” 程泽用力点头,脸上露出一丝属于孩童的、浅浅的笑意。 上午的琉璃厂渐渐热闹起来,各家铺子卸下门板,露出里面琳琅满目的“古玩珍品”,真真假假,鱼龙混杂。叫卖声、讨价还价声、洋车铃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李契牵着程泽的手,穿行在熙攘的人流中。程泽对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充满了好奇,但又克制着不去东张西望,只是紧紧跟着李契的步伐,那双眼睛却不着痕迹地扫过沿街的店铺和摊贩,偶尔在某件不起眼的旧物上停留一瞬。 “李爷,有些日子没见了,今儿个是淘到了什么好货色?”一个穿着绸布马褂、戴着瓜皮帽的瘦削中年人迎了上来,满脸堆笑,正是“博古斋”的刘掌柜。他是这一带出了名的消息贩子,眼线众多。 李契与他寒暄两句,便随着他进了里间。 “实不相瞒,刘掌柜,今日登门,是想请您帮忙看件东西。”李契坐下,示意程泽坐在自己身边的凳子上,然后才从怀中取出一个布包,层层打开,露出那片青铜残片。 刘掌柜接过残片,拿出放大镜,仔细端详起来。他的脸色从最初的漫不经心,逐渐变得凝重,眉头也越皱越紧。 “这纹路……这锈色……还有这个符号……”他喃喃自语,半晌,才放下放大镜,看向李契,眼神里带着几分惊疑,“李爷,这东西您是从哪儿得来的?” “偶然所得。”李契避重就轻,“掌柜的可是看出了什么?” 刘掌柜压低了声音:“这东西,邪性。您看这雷纹,不是商周那种规整的,带着点诡谲的变体,像是战国后期,某些地方巫祀用的礼器碎片。还有这个‘眼’形符号,我年轻时跟着师父跑江湖,好像在南方一座很偏的、据说闹鬼的大墓壁画上见过类似的……” 他顿了顿,左右看了看,声音更低:“最近道上不太平,有好几拨人,都在暗中打听带有类似符号的东西,来头都不小。李爷,您可得小心些。” 李契心中一凛,面上却不露声色:“多谢掌柜的提点。可知是哪些人在打听?” 刘掌柜摇摇头:“水太深,我也不太清楚,只听说其中一拨,好像跟一个叫什么‘清河会’的有关……”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坐在旁边的程泽,忽然轻轻拉了拉李契的衣角。 李契低头,见程泽正目不转睛地看着博古斋博古架上最顶层的一个不起眼的黑陶小壶。那壶造型古朴,毫不起眼,落满了灰尘。 程泽用极低的声音,只有李契能听到:“那个壶……它在害怕。” 李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心中一动。他状似随意地对刘掌柜笑道:“掌柜的,您这架子顶上的那个黑陶壶,看着有点意思,能不能取下来瞧瞧?” 刘掌柜愣了一下,随即笑道:“嗨,那是个卖不出去的压仓货,土里出来的明器,不值几个钱,李爷您要是喜欢,拿去玩就是了。”说着,便搭了梯子,将那黑陶壶取了下来。 壶一入手,李契就感到一股阴冷的气息,并非温度上的冷,而是一种沁入心脾的寒意。他看了一眼程泽,见程泽微微点头,眼神确认。 李契谢过刘掌柜,付了青铜残片的鉴定费,又象征性地给了几个铜子算是买下黑陶壶,便带着程泽起身告辞。 走出博古斋,融入街道的人流,李契才低声问程泽:“你刚才说,那个壶在害怕?” “嗯。”程泽的小脸有些发白,“它很害怕,一直在发抖……好像有什么很可怕的东西在附近。” 李契眼神一凝,警惕地扫视着四周。突然,他感觉到几道不怀好意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和程泽身上。人群中有几个穿着普通短褂的汉子,正不动声色地朝他们靠近,眼神锐利,步伐沉稳,绝非寻常地痞。 他们的目标很明确——是他,或者他身边的程泽。 “走!”李契当机立断,拉起程泽的手,迅速拐进旁边一条更狭窄的巷道。 身后那几人见状,立刻加快脚步跟了上来。 巷道错综复杂,李契对这里的地形颇为熟悉,带着程泽左穿右拐,试图甩掉尾巴。程泽虽然人小,但动作却异常敏捷,紧紧跟着李契,没有丝毫拖累。 然而,在一条死胡同的尽头,他们还是被堵住了。 四个汉子呈扇形围了上来,为首的是一个脸上带疤的壮汉,眼神凶狠,与昨日那些地痞截然不同,身上带着一股血腥气。 “李爷是吧?”刀疤脸咧嘴一笑,露出黄牙,“我们老大想请你去喝杯茶,顺便聊聊你身上那片青铜,还有你身边那个……小子。” 果然是为了青铜残片和程泽而来!李契将程泽护在身后,手已经悄悄摸向了后腰别着的匕首。 “我要是不去呢?” “那就别怪兄弟们不客气了!”刀疤脸眼神一厉,挥手示意手下上前。 就在这时,被李契护在身后的程泽,目光落在了墙角一处被苔藓半覆盖的残破石雕上。那石雕似乎曾是某个建筑构件,刻着模糊的兽纹。 程泽的眼中闪过一丝淡不可见的青辉,他伸出小手,悄悄地隔着空气,轻轻虚按向那石雕。 嗡—— 一声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的嗡鸣响起。那残破的石雕上的兽纹,双眼位置竟骤然亮起两点微光! 紧接着,冲在最前面的两个汉子脚下不知被什么绊了一下,猛地摔倒在地,抱着脚踝惨叫起来,他们的脚踝处不知何时缠绕上了几根粗壮的、如同活物般的藤蔓! 刀疤脸和剩下的一人骇然止步,惊疑不定地看向四周,又看向李契和他身后那个看似人畜无害的孩童,脸上首次露出了惊惧之色。 “妖……妖法?!” 李契也心中震撼,但他反应极快,立刻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一把抱起程泽,转身踹开旁边一扇虚掩的木门,冲进了另一条巷道,几个起落便消失在了复杂的民居之中。 确认甩掉了追兵,李契才在一个僻静的角落停下,将程泽放下。他低头看着微微喘息的程泽,孩子的小脸更加苍白,额角渗出了细密的汗珠,看起来刚才的举动对他消耗极大。 “刚才……是你做的?”李契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干涩。 程泽靠在冰冷的墙壁上,抬起眼,那双清澈的眸子里充满了疲惫和……一丝茫然。 “我不知道……我只是,感觉到那块石头很悲伤,它说很久以前这里是一片森林……我请它帮帮忙,它就……”他顿了顿,看着自己的小手,声音越来越低,“李契,我到底是什么?” 李契看着眼前这个既强大又脆弱的存在,心中五味杂陈。他蹲下身,平视着程泽的眼睛,郑重地说道: “不管你是谁,是什么。现在,你是程泽,是我李契要保护的人。” 他拿出那个一直带在身上的黑陶小壶,壶身依旧冰凉。 “而且,我们得尽快弄清楚,它到底在害怕什么。‘清河会’……还有你失去的记忆,恐怕都指向同一个巨大的秘密。” 远处,琉璃厂的喧嚣仿佛被隔绝在另一个世界。阳光透过高墙的缝隙照下来,在两人身上投下明明暗暗的光影,前路未知,危机四伏,但某种无形的纽带,已然将他们的命运紧紧联系在一起。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城北旧事 第3章 出发 李契没有带着程泽直接回城南的小院。对方既然能在琉璃厂精准地堵住他们,说明行踪已经暴露,那个临时的落脚点不再安全。 他带着程泽在错综复杂的胡同里穿行,专挑人迹罕至的小道,最后绕到城西一处更为破败的院落区。这里鱼龙混杂,多是逃难来的贫民和做暗门子生意的,反而成了最好的掩护。 他敲开一扇掉漆的木门,三长两短。开门的是个瞎眼的老太太,听到李契的声音,浑浊的眼睛动了动,侧身让他们进去,什么也没问。 “胡婆婆,借您的地方歇歇脚。”李契语气恭敬。 胡婆婆只是点了点头,摸索着走回里屋,仿佛他们的到来再平常不过。 这是李契多年前布下的一处暗桩,胡婆婆的儿子曾欠他一条命。 关上门,狭小的屋子里只剩下他们两人。李契将程泽安置在唯一的木板床上,递过水囊。程泽小口喝着水,脸色依旧苍白,但呼吸平稳了许多。 李契这才拿出那个黑陶小壶,放在屋子中央的破木桌上。壶身黝黑,在昏暗的光线下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只有壶颈处一道浅浅的刻痕,像是一只闭上的眼睛。 “它还在害怕吗?”李契问。 程泽凝视着陶壶,轻轻点头,又摇了摇头:“比刚才好一点……但那种感觉还在,像……像有什么东西在靠近。”他小手无意识地攥紧了衣角,“很冷,很不好。” 起初只是一片混沌的冰凉,但渐渐地,一种模糊的、令人心悸的悸动顺着指尖传来,仿佛某种沉睡的恶意正在苏醒,并朝着这个方向移动。 李契脸色凝重,或者那伙人——离得不远了。 “我们必须尽快弄清楚这壶的来历,还有它恐惧的源头。”李契看向程泽,“你能和它……继续沟通吗?” 程泽犹豫了一下,走到桌边,伸出食指,小心翼翼地触碰壶身。 嗡…… 陶壶发出一声极其细微的震鸣,桌上的灰尘被轻轻激荡。程泽闭上了眼睛,长长的睫毛微微颤动。 李契屏息凝神,不敢打扰。 几分钟后,程泽睁开眼,眸子里带着一丝困惑和惊悸。 “它……很零碎。”程泽组织着语言,试图描述那种非人的感知,“它记得黑暗,很深很深的黑暗,泥土的味道……还有水,很多水,冰冷的水……它在水里泡了很久很久。” “水?”李契追问,“河?井?还是……” “像是一条……地下河。”程泽努力捕捉着那些破碎的意象,“河水流过很多青铜……很多眼睛……它在害怕那些眼睛。” 地下河,青铜,眼睛!李契心脏猛地一跳。这特征与他手中青铜残片,以及刘掌柜提到的南方闹鬼大墓的传说隐隐对应! “还有呢?它还记得什么?” “它还记得……一个仪式。”程泽的声音带上了些许空茫,仿佛在复述他人的梦境,“很多人穿着奇怪的羽毛衣服,在唱歌……他们把……把活的东西,扔进了河里,献给……水里的‘神’……”他打了个冷颤,“那个‘神’,有很多眼睛。” 活祭!瞳神!李契感到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这黑陶壶恐怕并非简单的陪葬明器,而是某种残酷的祭祀用品!它长期浸淫在那充满怨念和诡异力量的环境中,从而产生了灵性,也继承了那份对“神”深入骨髓的恐惧。 而它此刻的恐惧,意味着什么?意味着那个被祭祀的“神”,或者与那“神”相关的力量、象征,正在靠近? “清河会……”李契喃喃自语。这个组织的名字,是否就与那“地下河”有关?他们寻找带有眼形符号的青铜器,目的何在? 就在这时,程泽忽然抱住了头,蜷缩成一团,小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 “怎么了?”李契急忙扶住他。 “头……好痛……”程泽的声音带着哭腔,“眼睛……好多眼睛……在看着我……它们在叫我……” 是黑陶壶的记忆刺激了他?还是那个靠近的“东西”影响了他? 李契当机立断,将黑陶壶用厚布层层包裹,塞进一个皮袋里,隔绝它的气息。然后他紧紧抱住程泽,低声道:“别怕,看着我,程泽,看着我!那些都是过去的影子,不是现在的!” 程泽的身体在李契的怀抱中微微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逐渐平静下来,但呼吸依旧急促。 “我想起一点……”他伏在李契肩头,声音闷闷的,“我好像……也见过那条河……在很深很深的地下……河水是青色的……会发光……” 李契心中巨震。程泽的记忆碎片,竟然与黑陶壶的感知重合了!难道程泽的来历,与那座神秘的、进行着活祭的南方大墓有关?他变成现在这副孩童模样,失去记忆,是否也与此有关? “你还记得自己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吗?为什么会忘记?”李契轻声问,不敢刺激他太多。 程泽茫然地摇头,眼神再次变得空洞:“不记得……只记得……必须忘记……不然……会被找到……” 自愿遗忘,是为了躲避?躲避谁?是“清河会”,还是……那个“神”? 线索如同乱麻,但核心似乎正指向南方,指向那座传说中的大墓。 窗外,天色不知不觉暗了下来。胡婆婆摸索着给他们送来两个窝头和一点咸菜,又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李契知道,北平不能再待了。对方势力不明,且显然有追踪他们的方法。留在这里,如同瓮中之鳖。 他必须带着程泽和青铜残片,主动南下,去寻找那座大墓,寻找一切的源头。这不仅是为了解开程泽的身世之谜,也是为了应对那未知的、正在逼近的威胁。 “程泽,”李契看着慢慢啃着窝头的孩子,语气严肃,“我们可能要离开北平,去很远的地方,路上可能会很危险。” 程泽抬起头,脸上还沾着一点窝头渣,那双清澈的眼睛望着李契,没有一丝犹豫:“你去哪里,我就去哪里。” ‘至少,这样就不再只是自己一个了…’ 但他表现的依赖和信任,让李契心中莫名一软,同时也感到了沉甸甸的责任。 夜色渐浓,小院里一片寂静。李契开始迅速收拾行装,检查武器和工具。程泽则抱着膝盖坐在床上,看着李契忙碌的身影,又低头看看自己手腕上那个泛着微光的符号,眼神复杂。 他不知道自己的选择是否正确,不知道前路等待他的是什么。但他隐约感觉到,跟在李契身边,是他目前唯一能做的,也似乎是……早已注定的事情。 远处,隐约传来了火车的汽笛声,悠长而苍凉,仿佛在催促着旅人踏上未知的征程。 李契将打包好的行囊背在肩上,向程泽伸出手。 “走吧,我们该出发了。”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出发 第4章 混乱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 李契没有选择乘坐需要查验身份的正规火车,而是带着程泽混入了前门火车站附近一个嘈杂混乱的货场。这里堆满了等待转运的货物,空气中弥漫着煤灰、牲畜和廉价烟草混合的刺鼻气味。 “紧跟着我,别出声。”李契低声嘱咐,将一顶过大的破旧毡帽扣在程泽头上,遮住了他过于醒目的面容。 程泽乖巧地点头,小手紧紧抓住李契的衣角,亦步亦趋。他小小的身子在巨大的货堆和匆忙的工人间穿梭,显得格外脆弱,但眼神却异常镇定,甚至带着一丝与周遭环境格格不入的疏离感。 李契的目标是一列即将南下的运煤车。他早已打点好了一个绰号“老烟枪”的调度员。在巨大的蒸汽机车头喷出的浓密白雾中,老烟枪鬼鬼祟祟地迎了上来,接过李契递过去的几块银元,掂了掂,下巴朝列车中部一节半敞的闷罐车厢一努。 “就那节,到保定前会甩挂,你们自己机灵点,到时候下去。” 李契道了声谢,抱起程泽,敏捷地攀上车厢边缘,翻身滚入黑暗中。车厢里堆着半车皮的麻袋,不知装的是什么,散发着一股陈腐的谷物气味。角落里还算干净,李契将程泽安置在那里,自己则靠坐在车厢壁旁,警惕地听着外面的动静。 保定地处华北平原核心区域,西倚太行山脉,东扼冀中平原,是去那里的必经之地,而李契已经在那里安排好了。 呜——! 汽笛长鸣,车轮与铁轨撞击发出沉重的“哐当”声,列车缓缓启动,驶离了被霓虹灯和阴影分割的北平城。 车厢随着列车行进有节奏地摇晃着,缝隙里透进来零星的光线,明明灭灭地打在两人脸上。程泽靠在麻袋上,一开始还强打着精神,但孩童身体的极限很快显现,眼皮渐渐耷拉下来,最终歪着头睡着了。 李契却没有丝毫睡意。他借着微弱的光线,再次拿出那片青铜残片和包裹严实的黑陶壶。残片上的符号在黑暗中似乎更加清晰,那只“眼睛”仿佛在静静地注视着他。而黑陶壶即便被厚布包裹,依旧散发着若有若无的阴冷气息。 “愿以青铜,魂归墟鼎……” 他回想起程泽触碰残片时念出的咒语。“墟鼎”是什么?是某种器物,还是一个地方?与那南方大墓、地下河又有什么关联? 还有程泽。他依附的“物”是什么?是这片青铜残片的一部分,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他为何会选择遗忘?躲避的究竟是何等存在? 疑问一个接一个,如同车厢外浓得化不开的夜色。 列车不知行驶了多久,在一片旷野中缓缓减速,准备进行甩挂作业。李契轻轻摇醒程泽,准备按计划在保定附近下车。 就在这时,异变陡生! 呜——!!! 并非列车的汽笛,而是一种极其尖锐、仿佛能刺穿耳膜的嘶鸣声,毫无征兆地响起!那声音不似人间所有,带着一种疯狂的、令人心智混乱的力量。 “啊!”程泽猛地抱住头,发出一声痛苦的短呼,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剧烈地颤抖。 几乎在同一时间,被李契塞在行囊里的黑陶壶开始疯狂震动,厚布也无法完全隔绝它传递出的、近乎实质的恐惧!那种冰冷刺骨的寒意瞬间弥漫了整个车厢! 李契也感到一阵头晕目眩,心脏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他强忍着不适,一把将程泽护在怀里,另一手死死按住行囊中的黑陶壶,目光锐利地扫视车厢外。 列车正在减速滑行,窗外是稀疏的林地和小土坡。在晃动的光影中,李契看到几个人影如同鬼魅般出现在铁道旁的山坡上。 他们穿着深色的衣服,几乎与夜色融为一体,但每个人手中都举着一样东西——那是一种造型奇特的、类似铃铛又似号角的青铜乐器,那尖锐的嘶鸣声正是从中发出! “清河会!”李契心头一沉。他们竟然追到了这里!而且用的是这种诡异的方式! 那嘶鸣声显然对程泽和黑陶壶有着极强的针对性。程泽在他怀中抖得如同风中的落叶,手腕上的符号青光乱闪,时明时暗,他的眼神开始涣散,口中发出无意识的呓语: “眼睛……来了……‘它’在叫我回去……” 不行!再这样下去,程泽可能会被这声音彻底控制,或者再次发生不可预知的变化! 李契眼神一厉,当机立断。他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列车还未完全停稳,速度已经慢到可以跳车。 他猛地将行囊甩到背上,用厚毯子将程泽整个裹住,紧紧抱在怀里,隔绝部分声音。 “抱紧我!”他在程泽耳边低吼一声,看准车厢外一片相对松软的草地,纵身跃下! 落地瞬间,巨大的冲击力让李契踉跄前冲好几步,膝盖和手肘传来火辣辣的疼痛,但他死死护住了怀里的程泽。就地一滚,卸去力道,他毫不停留,抱着程泽如同猎豹般窜入旁边的林地! 身后,那尖锐的嘶鸣声变得更加急促,仿佛带着怒气。山坡上那几个人影也动了起来,如同黑暗中的猎犬,紧追不舍! 李契在林间发足狂奔,依靠树木的掩护躲避可能的攻击。怀中的程泽依旧在颤抖,但被毯子包裹和远离声源后,情况似乎稳定了一些。 “李……李契……”程泽微弱的声音从毯子里传出,“右边……那边……有‘墙’……” 墙?李契一愣,但此刻他选择无条件相信程泽的感知。他立刻转向右边,穿过一片密集的灌木。 眼前出现了一片乱石堆,看起来并无异常。但当他靠近时,突然感觉到一股微弱的阻力,仿佛穿过了一层冰凉的水幕。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了一下,随即恢复正常。 他冲进了乱石堆中,借助巨石的阴影隐藏身形。 追兵的脚步声和那令人烦躁的嘶鸣声紧随而至。然而,诡异的事情发生了。那几个人追到乱石堆边缘,却像是突然失去了目标,在原地焦躁地转着圈子,手中的青铜乐器发出的声音也变得杂乱无章。 他们仿佛看不到近在咫尺的乱石堆,也感知不到李契和程泽的气息! “怎么回事?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妈的,见鬼了!搜!他们肯定就在附近!” 听着外面气急败坏的叫骂声和逐渐远去的搜索声,李契靠在冰冷的岩石上,长长舒了一口气。他低头看向怀中的程泽,孩子已经从毯子里探出头,小脸依旧苍白,但眼神恢复了清明,正静静地看着周围那些看似普通的石头。 “你说的‘墙’,是这些石头?”李契低声问。 程泽点了点头,伸出小手,轻轻触摸着身旁一块布满苔藓的巨石:“它们……很老了,一直在睡觉。我刚刚……请它们帮我们躲一下。”他的声音带着疲惫,“它们同意了。” 李契心中了然。这乱石堆恐怕是某种阵法遗迹,或者本身就蕴含着微弱的地脉灵性。程泽作为半器灵,能与这种非人的存在进行某种程度的沟通,激发了遗迹残存的力量,形成了一道屏蔽感知的“墙”。 这能力神妙无比,但显然也消耗巨大。程泽说完那句话,眼皮就又沉重地耷拉下来,昏睡过去。 李契将他更紧地搂在怀里,用自己的体温温暖他冰凉的小手。他看着外面依旧在盲目搜索的清河会成员,眼神冰冷。 对方的追踪手段远超他的预期,不仅有人力,还有这种针对器灵的诡异法器。前路注定步步惊心。 但无论如何,他必须带着程泽南下,去揭开这一切的谜底。不仅仅是为了程泽,也为了他自己,为了李家世代追寻的关于“神明”的真相。 他调整了一下姿势,让程泽睡得更舒服些,然后警惕地注视着乱石堆外的动静,如同守护幼崽的孤狼。 夜色深沉,危机暂缓,但远未结束。南下的路途,才刚刚开始。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混乱 第5章 入村 夜色如墨,乱石堆中一片死寂,只有风吹过石缝发出的微弱呜咽声。 李契背靠着冰冷的岩石,怀中程泽的呼吸逐渐平稳悠长,陷入了深沉的睡眠。孩子手腕上的符号青光已隐,只是小脸上还残留着一丝挥之不去的疲惫。方才短暂激发石阵的力量,看起来对他消耗极大。 乱石堆外,清河会徒众的搜索声和那扰人心智的青铜嘶鸣渐渐远去,他们似乎真的被这“墙”迷惑,未能发现近在咫尺的目标。 李契不敢大意,维持着高度警惕,直到东方天际泛起鱼肚白,林间响起清晨的鸟鸣,确认周围再无危险气息,他才稍稍放松紧绷的神经。 他必须尽快离开这里。保定城不能去了,清河会必然在附近城镇布下眼线。他需要重新规划路线,绕开主要的交通枢纽。 轻轻摇醒程泽,孩子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清是李契,下意识地往他怀里缩了缩,带着刚醒的鼻音问:“他们走了吗?” “走了。”李契简短回答,拿出水囊和干粮,“吃点东西,我们得赶路。” 程泽乖巧地接过硬邦邦的饼子,小口啃着。李契则摊开一张皱巴巴的南部省份简图,借着渐亮的天光研究。他的手指划过河北,进入河南,最终停留在湖北与湖南交界处标注着“巫山支脉”的区域。刘掌柜提到的南方闹鬼大墓,以及黑陶壶记忆中的地下河、多眼之神,传闻多与这片神秘的山地有关。 “我们要去山里吗?”程泽不知何时凑了过来,看着地图上那片连绵的绿色标记。 “可能。”李契收起地图,“感觉怎么样?还能走吗?” 程泽点点头,站起身,虽然脸色还有些苍白,但眼神已经恢复了精神:“嗯,可以。” 李契看着他,忽然问道:“昨晚,你和那些石头‘说话’的时候,是什么感觉?” 程泽偏头想了想,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不是用嘴巴说……就是,感觉到它们的存在,很年长,很模糊,像在做梦。然后我把我们需要躲起来的‘想法’传过去,它们……好像听懂了,就帮我们了。”他顿了顿,补充道,“不过,有点累。” 李契心中有了计较。程泽的能力似乎与年代久远、蕴含某种“灵性”的物体沟通更强,无论是古物还是遗迹。这能力妙用无穷,但也需谨慎使用,尤其是在他身体状态不稳定的情况下。 两人离开乱石堆,踏入晨雾弥漫的山林。李契选择了远离官道的山路,虽然难行,但更为隐蔽。他凭借着过往的经验和手中的指南针辨别方向,朝着西南方迂回前进。 一路上,程泽展现出了惊人的学习能力和环境适应力。李契教他如何辨认可食用的野果,如何通过星月和植被判断方向,他几乎一遍就能记住,并且举一反三。他的体力也在缓慢恢复,虽然依旧是孩童身躯,但步履日渐轻快。 几天后的一个黄昏,他们抵达了一个位于山坳里的小村落。村子很小,只有几十户人家,泥墙茅顶,看起来贫瘠而封闭。村口歪歪扭扭地立着一块石碑,刻着“清水屯”三个字。 李契决定在这里稍作休整,补充些必不可少的盐和干粮,顺便打听一下消息。这种偏远的村落,有时反而能保留一些外界早已失传的远古传说。 他们的出现引起了村民的注意。几个穿着打补丁粗布衣服的孩子躲在树后,好奇又胆怯地打量着这两个风尘仆仆的外乡人。一个抽着旱烟的老头坐在村口的磨盘上,浑浊的眼睛打量着李契和他身边过于白净的程泽。 李契走上前,递上一根卷好的烟卷,用带着点北方口音的官话客气地问道:“老人家,跟您打听个事。我们是从北边来的,想寻访一些古时候的老地方,听说这附近山里,有些年头特别久的老洞子,您听说过吗?” 老头接过烟卷,放在鼻子下闻了闻,脸上露出一丝满意,他咂咂嘴,用浓重的当地土话说道:“外乡人,打听这些做啥子?那山里头,不太平哟。” 有门!李契心中一动,顺势在磨盘边坐下:“哦?怎么个不太平法?我们就是好奇,听说有些老物件,值钱。” “值钱?”老头嗤笑一声,摇摇头,“命更要紧咯。我们祖辈传下来的话,后山那片老林子,叫‘眠龙涧’的,去不得!那里头,有吃人的东西!” “吃人的东西?”李契配合地露出惊讶的表情。 “可不是嘛!”老头压低了声音,带着几分神秘和恐惧,“老辈子人说,那涧底下,连着阴河,河里头住着‘河神’,长得跟百眼怪一样,专抓活人下去陪它!早年还有人不信邪,进去采药,结果再也没出来!后来啊,连朝廷……哦,现在是政府了,派来的勘探队,进去了一队人,也只出来一半,疯疯癫癫的,说什么看到了青铜的树,会动的石头人!” 青铜的树!会动的石头人! 李契与程泽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动。这描述,与黑陶壶零碎记忆中的“很多青铜”、“多眼之神”以及程泽能沟通石物的能力,隐隐产生了呼应! “这么邪乎?”李契故作惊讶,“那后来呢?” “后来?哪还有后来!”老头吐出一口烟圈,“政府把那片山封了,不准人再进去。我们村里人,更是绕着走。你们啊,也别打那主意,趁早回去吧!” 就在这时,一直安静站在李契身边的程泽,忽然轻轻拉了拉他的袖子,小手指向村子深处一座看起来比其它房屋更破败、几乎半塌的老屋。 “李契,”程泽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确定,“那个房子……有东西在哭。” 李契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那老屋黑黢黢的窗口像一只空洞的眼睛。不动声色的提了一嘴。 “阿公,那房子怎么好端端塌了呢?晚上看起来怪瘆人的。” “诶哟,那屋之前住的就是那批人,说来也邪门,他们走后,这房子突然就塌了。” 他又递过一支烟,谢过老头,绕了路,带着程泽朝那老屋走去。 越靠近,程泽的眉头皱得越紧。 “哭声……很悲伤,很老……”他小声说,“不是人哭……” 老屋没有门,里面堆满了杂草和破烂家什,蛛网遍布。在角落一堆腐朽的木板下,程泽示意李契挖开。 李契用随身的短刀拨开木板和浮土,触到了一个硬物。他小心地将其取出,那是一个沾满泥污的、巴掌大小的青铜人俑。人俑造型古朴抽象,面部没有清晰的五官,只有密密麻麻的、如同复眼般的凸起! 多眼符号的变体! 就在李契的手指触碰到青铜人俑的瞬间,他怀中的黑陶壶猛地一震!而程泽更是低呼一声,捂住了手腕,他手腕上的符号再次不受控制地亮起了青光! “它……它在害怕这个!”程泽指着青铜人俑,小脸发白,“这个小人……身上有那条河……和那个‘神’的味道!” 李契的心沉了下去。这个看似普通的偏远山村,竟然也出现了与“多眼之神”相关的器物!这意味着,那个神秘的存在,或者其崇拜者,活动范围远比他想象的要广。 而几乎在同一时间,村口传来一阵不寻常的骚动。几个穿着黑色劲装、腰间鼓鼓囊囊显然藏着家伙的陌生男子,正在向刚才那个老头打听着什么,目光不时扫向村落内部。 他们的衣领上,用银线绣着一个不易察觉的图案——一条环绕着眼睛的河流! 清河会的人,竟然也摸到了这里! 李契一把将青铜人俑塞进怀里,拉起程泽,迅速退入老屋更深的阴影中。 “我们被盯上了。”李契的声音压得极低,眼神锐利如鹰,“不能留在这里了,必须立刻进山!” 程泽紧紧握住他的手,乖巧点头。 暮色渐合,山风带来湿冷的寒意。 第6章 眠龙涧 残阳如血,将清水屯破败的屋脊和远处连绵的山峦染上一层不祥的赤褐色。 李契拉着程泽,如同两道融入暮色的影子,迅速从废弃老屋的后窗翻出,钻进屋后茂密的灌木丛。村口那几个黑衣人的身影已经清晰可见,他们似乎从老头那里得到了信息,正朝着老屋方向快步走来。 “进山!”李契没有丝毫犹豫,低喝一声,带着程泽便向村后那条通往“眠龙涧”的荒芜小径奔去。 村民的恐惧,古老的禁忌,此刻都敌不过身后迫近的、实实在在的危险。眠龙涧是险地,但也是目前唯一的生路,更是线索指向的核心。 程泽跑得气喘吁吁,小脸憋得通红,但他咬紧牙关,努力迈动双腿,紧紧跟着李契。他手腕上的符号微微发热,怀中的黑陶壶也在轻微震颤,仿佛都在催促着他们,奔向那片被迷雾笼罩的山涧。 脚下的路越来越难行,茂密的植被刮擦着他们的衣服和皮肤。村民的足迹早已消失,只剩下野兽踏出的小道和近乎垂直的岩石坡。夜幕迅速降临,山林被深沉的黑暗吞噬,只有偶尔从云缝中漏下的惨淡月光,勾勒出张牙舞爪的树影。 李契不敢点火把,只能凭借过人的夜视能力和直觉在黑暗中摸索前行。耳边是呼啸的山风和各种不知名的夜枭虫豸的鸣叫,交织成一片令人心悸的背景音。 “他们……还在后面。”程泽忽然停下脚步,侧耳倾听,小脸上带着一丝不安,“有很多人,还有……那个难听的声音。” 李契心中一凛。清河会果然追来了!而且似乎动用了更多人力和那诡异的青铜乐器。在这寂静的山林里,那声音的威胁更大。 “快走!”李契催促道,心下却愈发沉重。带着一个孩子,在如此恶劣的地形下,想要完全甩掉有备而来的追兵,难度极大。 两人又艰难前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眼前出现了一道深不见底的山涧。涧水奔腾咆哮的声音从下方传来,带着湿冷的水汽扑面而来。这就是村民谈之色变的“眠龙涧”。 涧上原本有一座藤蔓和木头搭成的简易索桥,但此刻已然腐朽断裂,只剩下几根残索在风中摇晃,连接着对面黑黢黢的崖壁。 前无去路,后有追兵! 那尖锐的、扰人心智的青铜嘶鸣声再次响起,这一次,距离近了很多,仿佛就在身后不远处的林子里! 程泽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身体摇晃了一下。李契连忙扶住他,目光焦急地扫视着四周。忽然,他的视线定格在断桥旁崖壁下方的一处——那里藤蔓格外茂密,几乎垂到了涧水之中,但在水汽和月光的映照下,藤蔓之后,似乎隐约透出一个幽深的洞口! “那边!”李契当机立断,拉着程泽滑下陡坡,拨开那厚厚的、湿漉漉的藤蔓。 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狭窄洞口出现在眼前,里面漆黑一片,散发出泥土和某种陈旧锈蚀的混合气味。那气味,与李契怀中的青铜残片有几分相似! 追兵的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清晰可闻,甚至能看到林间晃动的火把光芒。 “进去!”李契将程泽率先推入洞中,自己紧随其后,又将藤蔓小心地恢复原状。 洞口狭窄,但进去几步后,空间豁然开朗。黑暗浓稠得如同实质,伸手不见五指。李契不敢点火,只能凭借触觉和听觉感知周围。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地面,似乎是人工开凿的台阶,一直向下延伸。 洞外,清河会的人似乎失去了目标,那尖锐的嘶鸣声变得焦躁而杂乱。 “妈的,人呢?气息到这里就断了!” “肯定是下涧了!或者躲在哪里!” “搜!给我仔细搜!” 脚步声在洞口附近来回响动,几次几乎要拨开藤蔓。李契和程泽屏住呼吸,紧贴着冰冷的石壁,心脏提到了嗓子眼。 程泽忽然轻轻碰了碰李契的手,然后小手引导着李契的手,触摸到身旁的石壁。李契指尖传来一种奇异的触感——那不是天然岩石的粗糙,而是某种雕刻的纹路。 纹路复杂,带着规律的凹凸,他仔细辨认,心中骇然,那纹路与他青铜残片上的“眼”形符号,以及那个青铜人俑上的复眼纹样,属于同一种风格! 这并非一个天然洞穴! 就在这时,被李契塞在怀里的那个从村里找到的青铜人俑,突然轻微地震动起来,散发出微弱的、几乎难以察觉的温热。而程泽手腕上的符号,也再次泛起了淡淡的青光,如同黑暗中的萤火。 青光映照下,他们勉强能看到这是一个巨大的、人工开凿出的甬道,四壁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诡异刻痕,所有的图案都围绕着“眼睛”的主题。而程泽手腕青光照耀的地方,那些刻痕仿佛活了过来,微微流动着。 “它……在指路。”程泽看着自己发光的手腕,又看了看幽深向下的甬道,小声说道。那青铜人俑的震动,也隐隐指向同一个方向。 身后的搜捕声还未远去,他们别无选择。 李契深吸一口气,反手握住插在后腰的匕首,低声道:“跟紧我。” 两人沿着陡峭向下的石阶,一步步深入这未知的黑暗。青铜人俑的震动和程泽手腕的青光成了他们唯一的方向标。空气越来越潮湿阴冷,带着一股浓郁的、如同铁锈般的腥气,还夹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类似檀香又似腐朽物的怪异香味。 甬道似乎没有尽头,向下,一直向下。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隐约传来了流水声,不是洞外涧水的咆哮,而是更沉静、更幽深的流淌之声。 地下河! 终于,台阶到了尽头。他们踏入了一个更为广阔的空间。这里黑暗依旧,但空气中漂浮着无数微小的、如同萤火虫般的青色光点,勉强照亮了周围的景象。 这是一个巨大的地下洞穴,洞穴中央,赫然是一条流淌着青色微光的地下河!河水静谧无声,那青光并非反射,而是从河床深处自行发出,映照得整个洞穴一片幽绿,诡异非常。 而更令人震撼的是,在河边,矗立着无数尊与李契怀中那个类似的青铜人俑,它们大小不一,但都面向河水,做出跪拜祈祷的姿势。它们的面部,那密密麻麻的复眼在河水的青光映照下,仿佛在同时凝视着闯入者。 在黑陶壶的记忆碎片中看到的祭祀场景,似乎就在这里! 程泽怔怔地看着那条发光的青河,眼神变得迷离,他不由自主地向前走了几步,喃喃道:“是这里……我好像……来过……” 李契警惕地观察着四周,这里静得可怕,只有地下河无声流淌。他注意到,在那些跪拜的青铜人俑后方,河岸边的石壁上,似乎有一个巨大的、人工修筑的祭坛。 祭坛由巨大的青石板垒成,上面刻满了更为复杂密集的眼形图案,而在祭坛中央,摆放着一件东西—— 墟鼎者,高半人身,三足鼎立。通体饰以繁复雷云纹,其势盘旋,隐有风雷之声。然鼎腹之所嵌,方为至异:一巨目横陈,材质玄晶,墨光流转,栩栩如生。此目无瞳无仁,而洞观万象,冷然睥睨,若活物然,镇于幽穴之中。 “墟鼎……”李契脑海中猛地跳出程泽曾经念出的那个词!难道这就是“愿以青铜,魂归墟鼎”中所指的墟鼎? 就在李契的注意力完全被那诡异巨鼎吸引时,他怀中的黑陶壶震动达到了顶峰,传递出的不再是单纯的恐惧,而是一种近乎绝望的哀鸣! 同时,程泽发出一声闷哼,捂住了额头,小小的身体剧烈摇晃,手腕上的青光暴涨,几乎将整个洞穴映照得如同白昼! “啊——!”他发出一声痛苦的叫喊,充满了悲怆的记忆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他的脑海! 青铜的森林……流淌着青光的地下河……无数穿着羽衣的人影在祭坛前狂舞……被推入河中的活祭品发出的凄厉惨叫……还有那只冰冷的、俯视着一切的黑色眼睛…… 而在这破碎的记忆洪流中,一个清晰的画面定格——他,不再是孩童模样,而是一个青衫少年,站在那墟鼎之前,手中握着一块带着眼形符号的青铜碎片,正是李契怀中那片! 他回头看了一眼,仿佛还对着世间有着眷恋,后眼神决绝,用力将青铜碎片掰断一小块,扔进了发光的河水中,紧接着,他手举重剑纵身跳向了那只黑色的巨眼…… “我想起来了……”程泽的声音颤抖着,带着哭腔,“是我……是我把自己……变成了这样……为了封印……为了不被‘它’找到……” 他的话音未落,祭坛中央,那只黑色晶体巨眼,仿佛被程泽爆发的力量和涌入的记忆激活,猛地亮起了幽深的、吞噬一切光芒的黑光! 一股庞大、充满了恶意的意志,如同苏醒的巨兽,瞬间笼罩了整个地下空间! 河水青光变得狂乱,岸边的青铜人俑们开始发出“咔嚓咔嚓”的声响,仿佛要活过来! 而他们身后的甬道深处,也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和清河会徒众惊疑不定的叫喊! 前有苏醒的诡异存在,后有追兵,他们被困在了这恐怖的地下祭祀场中! 李契一把将几乎要瘫软的程泽拉到身后,匕首横在胸前,面对着那只散发出不祥黑光的巨眼,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眠龙涧 第7章 神? 幽光与黑暗在巨大的地下洞穴中疯狂角力,如同两种活着的、充满敌意的实体。青光来自静谧流淌的地下河,带着千年沉积的阴冷;黑光则源于祭坛中央那枚巨大的晶体眼球,充斥着一种贪婪的恶意。 程泽的叫喊声在洞穴中回荡,被放大了无数倍,与青铜人俑关节转动的“咔嚓”声、地下河水流突然加剧的“汩汩”声混合在一起,形成一曲令人毛骨悚然的交响乐。 “我想起来了……是我…是我把自己…变成了这样。为了封印……为了不被‘它’找到……” 程泽瘫软在地,双手抱头,身体因记忆的洪流和力量的冲击而剧烈颤抖。他手腕上的符号不再是稳定的青光,而是如同紊乱的电流般疯狂闪烁,与祭坛上那只黑色巨眼的脉动隐隐对抗。 李契的心脏如同被无形之手攥紧。程泽的话证实了他最深的猜测,却也带来了更巨大的谜团和危机。程泽曾是这恐怖祭祀的一部分,甚至可能是关键!他自我封印,遗忘过去,是为了躲避这所谓的“神”——祭坛上那只黑色巨眼所代表的意志! 而现在,他们的到来,尤其是程泽力量的爆发,惊醒了这沉睡的恐怖存在! “稳住,程泽!”李契低吼一声,试图将孩子从崩溃的边缘拉回。他必须知道更多,“封印是什么?‘它’到底是什么?” 程泽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眼神破碎而痛苦:“‘祂’……是‘墟’,青铜……是‘祂’的媒介,眼睛……是‘祂’的通道……我用自己的‘灵’污染了契约,暂时蒙蔽了‘祂’的感知……” 断断续续的话语,却揭示了骇人的真相。这所谓的“神”,是一种名为“墟”的以吞噬灵性为食的怪物。青铜器和上面的眼形符号是祂力量的媒介和感知通道。 程泽,为了阻止活祭,不惜以自身为代价,进行了某种自我牺牲式的破坏,这才导致了祂的沉寂和他自身的异变。 而清河会寻找青铜器,恐怕目的并非阻止,而是……唤醒,或者重新利用这股力量! 就在这时,祭坛上的黑色巨眼光芒大盛,一股无形的冲击波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 嗡——! 李契感到脑袋像是被重锤击中,一阵眩晕,耳中嗡嗡作响。他怀中的黑陶壶发出一声近乎碎裂的哀鸣,彻底失去了动静,仿佛其中的灵性已被这冲击彻底震散。而程泽更是惨叫一声,手腕上闪烁的青光骤然黯淡下去,他小小的身体蜷缩起来,痛苦地抽搐。 与此同时,那些岸边的青铜人俑,动作变得更加僵硬而确定,它们缓缓地、如同提线木偶般,将“面孔”转向了李契和程泽所在的方向!那密密麻麻的复眼,在幽绿河光的映照下,闪烁着冰冷的光泽。 其状如虫,百足盘桓,通体生刚毛若铁针。首无口鼻,唯密布百目,赤光流转。匍匐于祭坛之侧,环而巡之,百目森然,皆凝于一躯。 而他们身后的甬道中,脚步声和呼喝声已经近在咫尺! “在那边!有光!” “快!抓住他们!” 火把的光芒从甬道口投射进来,映出了几个黑衣劲装的清河会徒众的身影。他们也被洞内的景象震惊了一瞬,但立刻看到了祭坛中央那散发黑光的巨眼,脸上露出了混合着恐惧与狂热的复杂神色。 果然是一群疯子。 “圣眼!是圣眼苏醒了!”为首一人激动地大喊。 然而,他们的喜悦并未持续多久。祭坛上的黑色巨眼似乎对任何闯入者都一视同仁。又是一道无形的精神冲击扩散开来,这一次,目标直接覆盖了刚闯入的清河会众人! “啊!” “我的头!” 惨叫声顿时响起,几个徒众直接抱头倒地,口吐白沫,昏死过去。为首那人也是脸色煞白,踉跄后退,手中的青铜铃铛差点脱手。 这“墟”之眼,敌我不分!它渴望的是纯粹的“灵”,是所有拥有灵性存在的敌人! 混乱!绝对的混乱! 李契趁此机会,一把抱起几乎失去意识的程泽,目光急速扫视,寻找生路。正面是苏醒的恐怖巨眼和正在“活化”的青铜人俑,身后是陷入混乱但依旧危险的黑衣人,旁边还有一只盯着他们的大虫子,唯一的可能…… 他的目光投向了那条散发着青光的地下河!程泽的记忆碎片中,他曾将一块青铜碎片扔进河里,并且自己也跳向了巨眼。这条河,是祭祀的核心,但也可能蕴含着一线生机! 没有时间犹豫了!最近的一尊青铜人俑已经迈着僵硬的步伐,挥舞着石质的手臂,朝着他们抓来!那动作缓慢却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感。 李契咬紧牙关,用尽全身力气,抱着程泽朝着河岸冲去! “拦住他!”清河会头目强忍着头痛,厉声喝道,同时再次举起了那诡异的青铜乐器,试图吹响。 但李契的速度更快!他在崎岖的河岸边奔跑,躲开一尊尊转向他的青铜人俑,眼看就要到达河边。 祭坛上的巨眼似乎感知到了他的意图,黑光骤然凝聚,如同实质的黑色触手,猛地向李契和程泽卷来!那其中蕴含的冰冷与死寂,让李契的血液几乎冻结。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他怀中的程泽,似乎被这极致的危险刺激,猛地睁开了眼睛!那眼中不再是孩童的懵懂或痛苦,而是一种沉淀了无数岁月的的清冷光芒! 他伸出小手,不是对抗那黑色的触手,而是猛地按在了李契怀中那片青铜残片之上! “以我残灵,续汝之愿!青河为引,破妄归真!” 程泽口中吟出的,不再是破碎的呓语,而是清晰、奇异的咒文! 嗡——! 青铜残片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炽烈青光,这光芒如此纯粹,甚至暂时逼退了席卷而来的黑暗触手!青光与地下河的河光产生了强烈的共鸣,整条河流的光芒都向着他们汇聚而来! 在李契震惊的目光中,他感到那青铜残片的契约印记滚烫如火,与程泽手腕上的符号,通过这青色的河光,短暂地连成了一体! 一种前所未有的感知顺着青铜残片涌入他的脑海——他“看”到了这条青河的流向,它并非死水,而是在这庞大的地下洞穴体系中蜿蜒流转,最终在某个隐秘的角落,与一条更深、更汹涌的暗河交汇,而那暗河,有出口! “跳!”程泽用尽最后力气喊道,声音虚弱却带着不容置疑。 李契不再犹豫,抱紧程泽,纵身跃入了那散发着幽幽青光的、冰冷刺骨的地下河中! 河水瞬间淹没了他们。意料之中的窒息并未到来,那青光仿佛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气膜,包裹着他们,并提供着稀薄的空气。巨大的水流之力裹挟着他们,以惊人的速度向下游冲去。 在沉入水底的最后一瞬,李契回头望去,只见祭坛上那只黑色巨眼因猎物逃脱而发出了无声的咆哮,黑光狂乱地扫射着整个洞穴,那些青铜人俑疯狂地冲向河岸,却只能徒劳地看着青光远去。 而清河会的人,则在巨眼的无差别攻击和人俑的暴动中,陷入了混乱和绝望的惨叫。 冰冷、黑暗、以及被水流裹挟的失控感吞噬了李契的意识。 他不知道这条青河将带他们去往何方,不知道程泽强行激发力量后状况如何,更不知道那苏醒的“墟”之眼,将会给这个世界带来怎样的影响。 他只知道,他和程泽,暂时活了下来。而他们的命运,与那古老的恐怖和未解的谜团,已经更深地纠缠在了一起。 青光缭绕,随波逐流。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神? 第8章 逃出生天 刺骨的冰冷与无尽的黑暗是李契意识回归时的第一感受。 他猛地呛咳起来,肺叶火辣辣地疼,鼻腔和喉咙里满是浑浊河水的腥涩味道。 他发现自己半趴在一条陌生的河滩上,下半身还浸在冰冷的水里,湍急的河水正一下下冲刷着他的腿。 天光晦暗,似乎是黎明前夕,又或是阴沉的黄昏,浓重的雾气弥漫在河面上,四周是模糊的、扭曲的枯树林影。 程泽! 他猛地坐起身,胸口一阵闷痛,让他几乎再次栽倒。他强忍着,目光焦急地扫视,随即在身旁不远处看到了那个小小的身影。 程泽面朝下趴在那里,一动不动,浑身湿透,小小的身子在冰冷的空气中显得格外单薄可怜。 “程泽!”李契心脏骤缩,小心翼翼地将孩子翻过来。程泽双目紧闭,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嘴唇泛着青紫,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他手腕上那个神秘的符号也黯淡无光,仿佛耗尽了所有能量。 李契颤抖着手探了探他的鼻息,又贴在他冰冷的胸口倾听,感受到那微弱却持续的心跳,才稍稍松了口气。 还活着! 但程泽本就状态不稳,强行激发力量对抗那“墟”之眼,又在这冰冷的河水中不知浸泡了多久,孩童的身体已然到了极限。 李契忍着自身的伤痛和疲惫,将程泽背在背上,用撕下的衣襟牢牢固定住,然后挣扎着站起身,打量着这片未知的河滩。 雾气浓重,能见度极低,河水咆哮着流向未知的下游,两岸是看不到尽头的、怪石嶙峋的荒芜景象。他们必须尽快找到遮风避雨和生火取暖的地方,否则程泽撑不了多久。 他辨认了一下方向,选择逆着河流向上游走去,希望能找到人类活动的痕迹,或者至少一个可以容身的山洞。 脚下的路泥泞不堪,布满了滑腻的石头和纠缠的水草。每走一步,受伤的膝盖和肋部都传来钻心的疼痛。背上的程泽轻得仿佛没有重量,但那微弱的呼吸声却像重锤一下下敲在李契心上。 不知走了多久,雾气似乎淡了一些,前方隐约出现了一片黑沉沉的建筑轮廓。走近些才看清,那似乎是一个废弃的村落,或者说,是一个规模不小的义庄。 残破的土坯墙和歪斜的木梁在雾中静默矗立,大多数房屋已经坍塌,只有中央一座看起来像是祠堂的建筑还勉强维持着骨架,但门扉洞开,里面漆黑一片,散发着腐朽的气息。 这种地方,在乱世之中并不少见,往往是瘟疫、战乱或匪患留下的痕迹。 李契此刻也顾不得许多,背着程泽,深一脚浅一脚地走向那座祠堂。 祠堂内部比外面看起来更加破败,蛛网遍布,神龛倒塌,供奉的牌位散落一地,蒙着厚厚的灰尘。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木头霉烂和尘土混合的味道,但至少可以遮风。 李契将程泽小心地放在一处相对干净、铺着些干草的角落,迅速检查了一下。孩子依旧昏迷,体温低得吓人。他必须生火! 他在祠堂里搜寻着可用的燃料,幸运地找到了一些断裂的桌椅腿和干燥的茅草。用随身携带的、用油布包裹保存下来的火折子,他费力地升起了一小堆篝火。 橘红色的火焰跳跃起来,驱散了部分的阴冷和黑暗,也带来了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李契将程泽抱到火堆旁,脱下自己半干的外衣裹住他,不停地搓揉他冰冷的小手和脚心。 “程泽……程泽,醒醒……”他低声呼唤着,声音因疲惫和担忧而沙哑。 时间一点点过去,火堆噼啪作响,祠堂外是死一般的寂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河水声。李契自己的体力也几乎耗尽,伤口在寒冷和疲惫的侵袭下阵阵作痛,但他不敢合眼,紧紧盯着程泽苍白的小脸。 突然,程泽的睫毛颤动了一下,发出一声极轻的、如同呓语般的呻吟。 “程泽!”李契立刻俯下身。 程泽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是一片空洞和迷茫,仿佛无法聚焦。他看了看跳跃的火焰,又看了看李契写满担忧的脸庞,记忆似乎才慢慢回笼。 “哥……哥……”他声音微弱得像蚊子哼哼,“我们……逃出来了?” “嗯,逃出来了。”李契用力点头,将水囊凑到他唇边,喂他喝了一小口温水,“感觉怎么样?哪里不舒服?” 程泽小口抿着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眉头因身体的疼痛而蹙起:“浑身……都没力气……头好沉……”他试图抬起手腕看看那个符号,却连这点力气都没有。 “别乱动,好好休息。”李契按住他,心下稍安。能醒过来,能说话,就是好消息。 程泽顺从地躺好,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祠堂外浓重的雾气,眼神中残留着一丝惊惧:“那个……‘墟’……它醒了吗?” “醒了。”李契声音低沉,“但我们逃出来了。暂时安全了。” 程泽沉默了片刻,小手轻轻抓住了李契的衣角,这个细微的动作透露着他内心的不安。“我……我想起了一些事。”他努力组织着语言,“我记得……必须阻止‘祂’……‘墟’会吞噬一切有‘灵’的东西……器灵、地脉、甚至人的魂魄都是祂的食物。” 李契心中一寒。吞噬灵性!这比单纯的邪神崇拜更加可怕!这意味着,不仅仅是古物器灵,世间一切蕴含灵性的存在,都可能成为它的目标! “清河会……他们想做什么?”李契问道。 “我不知道……”程泽茫然摇头,“但我知道,他们肯定弄错了……他们以为能控制‘墟’,利用‘墟’的力量……但‘墟’没有意志,只有吞噬的本能……靠近祂的一切,最终都会被同化,被吞噬……” 利用一个只有吞噬本能的存在?这无异于玩火**!清河会的疯狂,超出了李契的想象。 “那你……”李契看着程泽,问出了最关键的问题,“你到底是什么?你和‘墟’又是什么关系?” 程泽的目光变得有些悠远,仿佛在回忆极其久远的事情:“我……我不完全是器灵。……是远古时代,与‘青铜’签订契约的源。我守护着封印‘墟’的‘墟鼎’,维持平衡……但后来,群体中出现了分歧,有人像清河会一样,妄图利用‘墟’的力量……平衡被打破了……” 他喘了口气,继续艰难地说道:“为了阻止‘墟’彻底苏醒,为了不让那些叛徒得逞……我以自身为祭品,将部分灵性与记忆剥离,投入‘墟鼎’,污染了祂感知现实的‘通道’……这暂时蒙蔽了‘墟’,也让祂暂时陷入了沉寂……而我因为反噬,变成了这副模样,也失去了大部分记忆……” 自我献祭,污染通道!李契看着眼前这个外表只有七八岁的孩子,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震撼。在他孩童的身躯里,承载着这样的过去。 “所以,你手腕上的符号,是‘青铜之契’?”李契抬起自己的手腕,那个淡青色的印记似乎在隐隐发烫。 程泽看向李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你身上也有印记……很微弱,但很纯粹。你是守契人的后裔,只是血脉可能已经很稀薄了……这或许就是为什么,你能唤醒我部分记忆,为什么我的力量能与你的印记产生共鸣……” 命运的丝线,在数百上千年后,再次将守契人的后裔与远古的契约联系在一起。 就在这时,祠堂外,浓雾之中,忽然传来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像是枯枝被踩断的声响! 李契瞬间警觉,一把将程泽护在身后,另一手已经握住了匕首,目光锐利地投向声音来源的方向。 篝火的光芒在墙壁上投下摇曳的影子,祠堂外雾气翻滚,一片死寂,仿佛刚才那声异响只是错觉。 但李契知道不是。 在这荒芜的河滩,废弃的义庄,除了他和程泽,还有别的“东西”存在。 是野兽?是追踪而来的清河会残党?还是……这死寂义庄中原本就存在的、不干净的东西? 浓雾深处,似乎有模糊的黑影一闪而过。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逃出生天 第9章 同伴? 李契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将程泽严严实实挡在身后,匕首在昏暗的火光下泛着冷冽的光。他的目光死死锁定祠堂门口那片被浓雾吞噬的黑暗,耳朵捕捉着任何细微的声响。 那声枯枝断裂的脆响之后,外面重归死寂,只有河水不知疲倦的奔流声隐约传来。但这寂静反而更令人不安,仿佛有什么东西正在雾气中蛰伏、窥伺。 程泽也感觉到了,他小小的身体在李契身后警惕着,一种对未知危险的直觉在警醒着他。他手腕上黯淡的符号似乎又泛起一丝微不可查的青光,如同灰烬中最后一点火星。 “有……东西,”程泽的声音细若游丝,仍绷紧着,“很冷……不像活物……” 李契心念电转。 不是活物?难道是这义庄里滞留的亡魂?或是……与那“墟”有关的东西追来了? 他握紧了匕首,缓缓移动脚步,调整到一个更利于攻守的位置,将程泽护在墙角。 时间在令人窒息的寂静中一分一秒流逝。篝火噼啪作响,映照着他紧绷的侧脸和程泽苍白的小脸。 突然—— 呼! 一阵阴冷刺骨的风毫无征兆地卷入祠堂,吹得火苗剧烈摇晃,明灭不定!风中带着一股浓郁的浸水坟墓般的腐朽气息! 几乎在风起的同一瞬间,祠堂门口那片浓雾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搅动,猛地向两侧分开!一个模糊的、扭曲的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滑了进来! 那黑影没有具体的形状,更像是一团凝聚不散的浓郁黑暗,边缘不断蠕动变化,所过之处,连光线似乎都被吞噬。它没有眼睛,但李契能清晰地感觉到一道冰冷贪婪的“视线”落在了自己和程泽身上,不对,它盯上的是程泽! “呃……”程泽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猛地抱住了头,手腕上的青光骤然变得明亮而紊乱,仿佛受到了极大的刺激和吸引! “它……它在看我……不,它在看我身上的‘灵’!” 是冲程泽来的!冲着他身上那残存的“青铜之契”和守契人的灵性而来! 那黑影似乎确认了目标,发出一阵无声的、却直接作用于精神的尖啸!李契感到脑袋像是被针扎般刺痛,意识一阵模糊!而程泽更是直接瘫软下去,身体蜷缩,痛苦地抽搐起来! 不能再等了! 李契强忍着精神上的不适,眼神一厉,不退反进,脚下发力,如同猎豹般扑向那团黑影!手中匕首带着破风声,直刺黑影的核心! 噗! 匕首像是刺入了某种粘稠冰冷的胶质中,阻力极大,却没有刺中实体的感觉。那黑影被攻击的部位一阵剧烈蠕动,一股更大的阴寒之力顺着匕首反向侵蚀而来,李契只觉得握刀的手臂瞬间麻木,几乎失去知觉! 他心中大骇,这鬼东西不仅无形无质,还能侵蚀活人的生机! 黑影被激怒了,它不再理会程泽,转而全力扑向李契!浓郁的黑暗如同潮水般涌来,瞬间将李契包裹!刺骨的冰冷和强烈的窒息感同时袭来,无数混乱、充满恶意的低语直接在他脑海中炸响,试图撕碎他的神智! “哥!”程泽看到李契被黑暗吞噬,发出怒喝。 强烈的担忧和某种潜藏的本能刺激了力量,他手腕上的符号青光暴涨! “离他……远点!” 程泽挣扎着爬起身,小小的身体因为强行催动力量而摇摇欲坠。他伸出双手,猛地按在了冰冷的地面上! 嗡——! 以他双手为中心,一圈淡青色的涟漪骤然扩散开来!涟漪所过之处,地面上那些散落的、蒙尘的牌位,残破的砖石,甚至空气中漂浮的尘埃,都仿佛被注入了某种微弱的光晕! 这一刻,程泽不再像那个脆弱的孩子。 他沟通的不是单一的古物,而是这片土地上所有残存的、微弱的“灵”——那些逝去者残留的意念,这片土地本身的记忆,以及祠堂本身承载的、早已被遗忘的香火愿力! 这一刻的他仿若神明。 无数细碎的光点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如同夏夜的萤火虫,虽然微弱,却带着一种执拗的、不容亵渎的力量,纷纷投向那团包裹着李契的黑暗! 嗤嗤嗤——! 光点与黑暗接触,发出如同冷水滴入热油般的声响。那团黑影剧烈地扭动起来,发出更加尖锐的精神咆哮,显然这些看似微弱的力量聚合在一起,对它造成了不小的困扰和伤害! 包裹着李契的黑暗出现了松动! “呃啊——!”李契抓住这稍纵即逝的机会,顺着黑暗松动出现的裂缝,爆发出全部的力量,猛地从黑暗的束缚中挣脱出来。 他踉跄后退,大口喘息着,脸色惨白如纸,持刀的右手仍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那黑影似乎被程泽激怒,放弃李契,转而化作一道黑色的利箭,直射向力竭的程泽! “程泽!”李契目眦欲裂,想要冲过去,身体却因刚才的侵蚀而迟滞! 眼看那黑影就要将程泽吞噬—— 千钧一发之际,程泽身下,那被他双手按住的地面,突然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缝隙之中,并非泥土,而是一种温润的、如同玉石般的光泽! 一股沉静的威严气息,如同沉睡的巨龙睁开了眼睛,骤然降临! 那扑向程泽的黑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墙壁,发出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嚎,猛地倒飞出去,撞在祠堂的墙壁上,原本凝聚的形态瞬间溃散了大半,变得稀薄而透明! 它似乎对这股突然出现的气息感到极致的恐惧,不敢再有丝毫停留,如同丧家之犬般,仓皇地扭动着,迅速融入门外的浓雾之中,消失不见。 祠堂内重新恢复了寂静,只有篝火还在燃烧,以及李契粗重的喘息声。 李契强撑着走到程泽身边,将他扶起。孩子已经再次昏迷过去,脸色比之前更加难看,呼吸微弱,但手腕上的符号却不再狂乱闪烁,而是维持着一种微弱的青光,仿佛与地底那道裂缝中透出的温润光泽产生了某种共鸣。 李契惊疑不定地看着地面上那道突然出现的裂缝,以及其中透出的玉石般的光泽和那股古老的气息。这废弃的义庄地下,竟然还藏着这样的秘密?这气息……似乎与那“墟”的冰冷邪恶截然不同,带着一种中正平和的守护意味。 难道……这里也曾是灵的一处据点?或者说,是某个封印的一部分? 他低头看着怀中昏迷的程泽,又看了看那道地缝,心中波涛汹涌。 程泽的身份远比他想象的更复杂,而他们卷入的这场纷争,牵扯的势力与秘密,也深不见底。 浓雾依旧笼罩着义庄,远处的河水声仿佛永恒的背景音。 危机暂时解除,但谜团却更深了。而程泽的身体状况,也到了岌岌可危的地步。李契知道,他们必须尽快找到安全的地方,让程泽得到真正的休息和恢复。 他小心地将程泽背起,最后看了一眼那道散发着温润光泽的地缝,毅然决然地踏入了祠堂外浓得化不开的迷雾之中。 前路未知,但至少,他们又一次从困境中挣扎了出来。而查明真相,阻止“墟”的重现,已经成了李契无法推卸的任务。两人的命运,在这民国乱世的迷雾中,愈发紧密地缠绕在了一起。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同伴? 第10章 希望 李契背着昏迷的程泽,深一脚浅一脚地行走在浓雾弥漫的河滩上。身后的废弃义庄很快被雾气吞没,连同地底那道神秘的裂缝和温润光泽,都消失在了一片混沌之后。 他的体力消耗巨大,与那黑影的搏斗虽短暂,却让他身心俱疲,手臂的麻木感尚未完全消退,精神上的刺痛感也隐约残留。但更让他担忧的是背上的程泽。孩子呼吸微弱,身体冰凉,仿佛生命力正在一点点流逝。必须尽快找到一个真正安全、可以让他安心休养的地方。 脚下的路愈发崎岖,雾气不仅遮蔽视线,也让方向难辨。李契只能凭借模糊的直觉和对水流声的判断,勉强朝着地势较高的方向前进。他不敢停下,生怕一停下来,自己和程泽就会像那义庄一样,被这无尽的迷雾和潜藏的危险彻底吞噬。 不知走了多久,前方雾气似乎淡薄了一些,隐约显露出一座低矮山丘的轮廓。山丘上,似乎有一些建筑的影子,黑瓦白墙,错落有致,像是一个小小的村落,或者……一座道观? 李契精神一振,加快了脚步。无论是什么,有建筑就意味着可能有人烟,至少能找到一个遮风避雨的稳固所在。 靠近山脚,雾气更淡了。果然,一座看起来年代久远、但保存尚算完好的古观出现在眼前。观门有些斑驳,匾额上“青霞观”三个字依稀可辨。观内静悄悄的,没有灯火,也没有人声,仿佛空置已久。 李契警惕地观察了片刻,确认没有危险的气息,这才上前轻轻推了推观门。门没有锁,发出“吱呀”一声轻响,缓缓打开。 观内庭院不大,铺着青石板,打扫得颇为干净,与外面荒芜的河滩形成鲜明对比。正殿的门虚掩着,里面黑漆漆的。两侧的厢房也寂静无声。 “有人吗?”李契试探着问了一声,声音在空荡的庭院里回荡,没有回应。 看来是一座空观。但这整洁的庭院,又不像完全无人打理的样子。 李契不再犹豫,背着程泽走进庭院,选择了东侧一间看起来还算完整的厢房。推开房门,里面陈设简单,一床一桌一椅,床上铺着干净的粗布被褥,桌上没有灰尘,仿佛刚刚有人收拾过。 这诡异的整洁让李契心中升起一丝疑虑,但程泽的状况容不得他多想。他将孩子小心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又探了探他的脉搏和呼吸,依旧微弱,但还算平稳。 他需要水和食物。 李契在观内小心搜寻,在厨房找到了半缸清水和一些用油纸包好的、硬邦邦的干粮。他先自己灌了几口冷水,又取了些水,回到厢房,一点点喂给昏迷中的程泽。 做完这一切,巨大的疲惫感如同潮水般涌来。李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看着程泽沉睡的小脸,心中充满了忧虑。 程泽的身体感觉就像一盏油尽灯枯的古灯,每一次强行催动力量,都是在加速灯油的消耗。必须想办法修复他残破的灵性,否则…… 他的目光落在自己随身携带的包袱上,那里有那片关键的青铜残片,以及……那个从清水屯老屋里找到的、令黑陶壶恐惧的青铜人俑。 他拿出青铜人俑。人俑入手冰凉,上面密密麻麻的复眼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格外诡异。就是这个小东西,蕴含着与“墟”和那条青河相关的力量与气息。 李契又拿出那片青铜残片。残片上的符号在接触到观内空气时,似乎比在外面要稍微明亮、稳定一些。是因为这座古观本身有什么特殊之处吗? 他回想起程泽说过的话——“青铜是‘墟’的媒介,眼睛是‘祂’的通道”。那么,这片残片,这个青铜人俑,是否也能成为反向追踪、甚至对抗“墟”的媒介? 一个大胆的念头在他心中升起。 他看了一眼依旧昏迷的程泽,下定决心。他不能坐等程泽自行恢复,那样太被动,也太危险。他必须主动做点什么。 李契将青铜残片放在程泽的胸口,靠近他手腕符号的位置。然后,他拿起那个青铜人俑,深吸一口气,尝试着将自己的意念,通过体内的印记缓缓注入其中。 起初没有任何反应,人俑依旧冰冷死寂。但李契没有放弃,他回想着程泽与古物沟通时的状态,那种并非言语,而是意念和感知的交流。他努力放空思绪,不再试图“命令”或“探查”,而是如同轻触水面般,将一丝微弱的、带着探寻意味的意念延伸过去。 突然,指尖下的青铜人俑轻微地震动了一下! 紧接着,一股冰冷、混乱、充斥着无数破碎画面和嘶吼的意念洪流,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顺着那丝意念反冲进李契的脑海! “啊!”李契闷哼一声,头痛欲裂,眼前瞬间被各种扭曲的景象充斥—— 翻涌着青光的地下河……岸边无数跪拜的、面孔模糊的青铜人俑……祭坛上那只巨大、冰冷的黑色眼睛……穿着羽衣的狂舞人影……被推入河中、发出凄厉惨叫的活祭品……还有……一片无边无际的、仿佛由无数眼睛构成的黑暗虚空…… 这些画面混乱、重叠,充满了绝望和疯狂的气息,正是那“墟”之力透过这青铜人俑留下的烙印! 李契咬紧牙关,努力在这混乱的洪流中保持一丝清明。他不能沉沦进去,他要寻找的是线索,是程泽灵性受损的根源,是修复的可能! 他强忍着精神上的剧痛和恶心感,将意念聚焦,不再被动接收,而是主动“翻阅”这些混乱的记忆碎片。 而在这片记忆碎片中,有一块真空的黑暗区域。每当李契想去探查这块区域,都被弹开了。他没办法,只好先去翻看其他碎片。 突然,他看到了一股庞大、青金色、破碎的光点,以及部分散落的力量…… 就是那里! 李契猛地捕捉到了关键!程泽的灵性,有一小部分,伴随着献祭,流散在外!那片同源共鸣的青铜残片,可能不仅仅是一个信物或钥匙,它本身就可能承载着程泽部分破碎的、未被污染的本源灵性! 而程泽现在如此虚弱,不仅仅是因为力量消耗,更是因为他灵性本源残缺不全,如同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想要救他,就必须找回他散失的灵性碎片,或者……找到能弥补、温养他残缺灵性的方法。 就在李契明悟这一点的瞬间,他感到胸口一热,放在程泽胸口的那片青铜残片,似乎与他手中的青铜人俑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 一丝极其细微、却无比纯净的青色光点,缓缓从青铜人俑那密密麻麻的复眼中渗出,如同受到吸引般,飘向程泽胸口的残片,并最终融入其中! 与此同时,昏迷中的程泽,发出了一声极其轻微的、如同叹息般的呻吟,紧蹙的眉头似乎舒展了一点点,呼吸也仿佛顺畅了一丝。 有效! 李契心中狂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强烈的疲惫和精神的刺痛。刚才那番意念的探索和对抗,几乎耗尽了他的心力。 他不敢再继续尝试,迅速切断了与青铜人俑的意念连接,将那人俑重新用布包好,塞回行囊。他低头看着程泽,又看了看那片似乎稍微明亮了一点的青铜残片,心中有了方向。 寻找程泽失落的灵性碎片,或者寻找能滋养灵性的天材地宝。而这,必然与“墟”、与那些祭祀场、与清河会的目标,紧密相关。 他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强迫自己休息。必须尽快恢复体力,程泽等不起,那些隐藏在暗处的敌人,也不会给他们太多时间。 窗外,笼罩古观的雾气似乎更浓了,仿佛有无数双眼睛,正透过迷雾,静静地注视着这座孤观,以及观内这一大一小两个疲惫的旅人。 新人小说,请多关照,有问题的话无论好的坏的都可以踊跃提出,感谢??(????v????)?? 万水千山总是情,投我一票行不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