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信匣》 第1章 那些年【上】 那些年，他路过人间。 · 广场上有人正在唱歌。流浪歌手站在人群中央，手捧着吉他，身前是高度适宜的立麦。晚风微拂，他被众人围绕，沉吟着悠扬的情歌。 广场上人来人往，车水马龙。有小孩牵着母亲的手跑过，指着广场中央雕塑下站着卖气球的商贩，撒着娇：“妈妈，我想要那只小兔子。” 有才约完会的情侣十指相扣走过，目的地是面前不远处的小店，店里有着临空市最好吃的冰激凌。女孩子笑得开心，弯着眼角接过香草味冰激凌，依偎着男友渐行渐远。 周遭热闹纷纭，沈星回就站在这热闹之间。他身着单薄大衣，一手插兜，另一只手里还拿着刚暗下去的手机。女孩语气亲昵地发来消息，说在家里等了太久，肚子饿了。 · 一轮红日缓缓西沉，汽车从远处驶来停在楼下，沈星回推门下车，手里还抱着一大堆才买的食材。我趴在窗台低头往下看，沈星回脑袋上那缕银色呆毛正随着他的动作左右摆动，随着他一起动作的还有食材最上层的那一块牛肉。是沈星回喜欢吃的。我抬手敲了敲玻璃窗，清脆的声音传到楼下，沈星回晃悠着脑袋抬头，在与我视线相交后露出笑容，指着怀里的食材说：“我们又可以大吃一顿了。” 我也开心，冲沈星回招手：“快上来吧，就等你回家吃饭了。”沈星回应答一声，三两步踏上台阶，开门进屋。 秋风从街尾吹过，卷起地面上层叠堆着的金黄树叶。麻雀在光秃的树干上停留，三两点似浓墨点缀，其中偶尔有小鸟飞起，也会带动树枝震颤，于是群鸟翻飞。 身后运动鞋踩在地板上的声音逐渐靠近，我收回视线，抱着手中的拍立得转身，张开双臂，任由沈星回走上来将我搂住，然后整个人挂在了他的身上。 他托住我的身子，脑袋埋在我的颈边，温润的呼吸轻轻拂过那里，有些痒，但我没退。秋天是沈星回最需要我的时候，每每这段时间他都会更粘我一些。 作为女友，其实我是有资格询问一下其中缘由的，但我看得出来沈星回不愿意说。我们遇见对方之前的生活无非就是两条不相交的平行线，他有他的过去，而我选择对他的过去保持尊重。 现在，我只要知道他需要我，就足够了。 我们就这样互相抱着，紧紧贴了一会儿，听着窗外此起彼伏的蝉鸣渐渐消散，才察觉到风雨欲来。沈星回松开我，又拉住我的手。我们一起走到窗前，仰头，大片乌云正从天空渐次飘过。打开手机，首页的天气预报显示半小时后临空市将有大持续性大雨，持续时间不定，政府建议市民尽量不要出门活动，以免受暴雨围困。 真是………我转头，与沈星回对视一眼，看到了他眼里同样藏不住的喜悦，真是天助我们也。也许是因为职业的特殊性，上班时我们在临空市的每个角落奔走，下班后不论什么时候都只想要待在家里，要么睡个昏天黑地，要么做点自己喜欢的事情，打打游戏，看看电影。 现在夜晚即将来临，正好就是做这些事的时候。想法合拍，我和沈星回立即开始行动，将窗帘拉好，又打开了氛围灯，从茶几下拿出那个快要生灰的小盒子，两人对坐。 好久之前就想玩的游戏，趁着今天这个大好时间，我有不少话想要问一问沈星回，可不能错过。 最简单的真心话大冒险卡牌，原本装着卡牌的盒子被打开，里面的卡牌被我拿在手里，手指翻飞间纸牌们的位置已经发生了变化。 我将纸牌放在桌子正中，又把骰子交给沈星回：“你先来。” 沈星回将手里抱着的抱枕搁在一边，伸手接过我递去的骰子，将它们包在手心，又左右上下摇晃，然后松手，骰子便落到了桌子正中，两个“一”赫然出现，看来他不得不面对即将到来的“风暴”。 我转头看他，与他对视，在那双湛蓝的眼中读到了些许无奈。 拾起桌上的骰子，我也学着沈星回的样子将它们投出，结果不出所料地大于两个“一”。就像所有游戏胜利者一样，我抱起刚才被我放在一旁的绿色小玩偶，冲着沈星回坐直了身子：“沈星回，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沈星回微翘着唇，他歪着脑袋，看起来很认真地思索了一会儿，果断做了决定：“我选真心话。”他看起来像一只慵懒的小猫，抱着兔球球没有撒手，在用实际行动证明，选择真心话的究极原因。 沈星回这些天一直懒懒的。也许是因为天气渐冷。秋天到来后他总喜欢去超市囤许多自己喜欢的食物，能保存的全部放在冰箱，不能保存的就都当天吃掉。 第一次见到他这么做的时候我就表现出了自己的惊讶，而沈星回听完也只是将手里的牛肉搁进冰箱，说：“你很快就会发现，提前囤好食物，是在冬天生存的绝佳法门。” 那时候我才与他相识，跟他回家也只是因为忘记了带钥匙，不得不在他家暂待一会儿。或许是因为从没有见过这样喜欢囤东西的人，我震惊于这样的生活方式，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多囤点东西在家里实在不失为一种好办法。 等到搬进了沈星回的家，我才彻底明白了这样生活的绝妙之处。毕竟不用出门就可以享受一整个超市加饭店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好。 我和沈星回商量好，每周都会抽出时间去超市扫荡，带回我们最近喜欢的一切，然后再在家里好好享受。工作之余休息和生存无法兼顾的困境被打破，我们还拥有余下的时间一起躺在阳台的躺椅上，要么睡觉，要么聊天。 脸颊传来温润的触感，我从自己的思维世界回神，看见了面前沈星回担忧的面容。大概是见我久久没有动静，沈星回眼里的担心几乎要溢出来。 弯了弯眼角，我抬起手握住了沈星回的：“我没事。只是想到了某只可爱的小仓鼠，一下子想得太入迷了。”湛蓝色的担忧又变成了迷茫。 他在奇怪我为什么会分神，而我拍了拍小仓鼠的手，从桌子上的卡牌中随意抽了一张。 看清楚牌上写了些什么，我清清嗓子，问沈星回：“请问沈星回同学，最近一次说谎是在什么时候？” 话音刚落，我又眼睁睁看见沈星回愣了愣，似乎在思考要怎么回答我的问题。不一会儿，他抬起手，挠了挠乖巧服帖趴在后脑勺的头发。 那里的头发因为沈星回的动作而变得略显凌乱，它们的主人抿抿唇，说：“是前天。我请你吃我做的饭。” “那天我告诉你那些菜是我做的，但其实也只有一个酸辣土豆丝。其他的……”兔球球的耳朵被揉捏混乱：“其他的都是我因为时间来不及，点的外卖。” 啊！好可爱！这个样子的沈星回太可爱，我没忍住拿拳头锤了一下手里小宝的脑袋，小宝吃痛，发出沉闷的嚎叫。沈星回看着我手的方向，瞳孔微缩，震惊异常。 我立即收回手，做震惊装：“什么？原来那天的饭菜变好吃是这个原因？” “我居然才发现。看来你的厨艺大有长进！”这段话的表演痕迹太重，说完后我直接捂住了自己的脸，不忍心去看沈星回的面色，更不忍心告诉沈星回，其实我早就知道这件事，但看他瞒得实在辛苦，一直没忍心戳穿。 总之，看沈星回现在的表情，他应该对我的表现十分满意，于是我又补充：“所以以后你可以多做饭吗？我还想吃。” 沈星回更满意了。 满意极了的小仓鼠眯了眯眼睛，又挪了挪自己的位置，舒舒服服地趴在玩偶身上，说：“那我们继续吧。”于是继续。 窗外雨越下越大，雨滴噼里啪啦地拍在房顶和窗户上，给寂静的空间增添了一丝热闹。我与沈星回的游戏继续，他运气实在不好，屡战屡败，让我知道了不少邱诺亚也不知道的，关于他的小秘密。 譬如，小时候不想练剑，就抱着剑在大树下睡觉，最终一定会被妈妈抱回自己的卧室，转身就能搂住最喜欢的玩偶。 譬如，沈星回其实有些挑食，对肉类和垃圾食品尤其钟爱。但妈妈为了他的健康考虑，很少给沈星回吃这些食物，以至于他经常半夜偷偷溜进厨房，只为吃一点自己喜欢的食物。 再比如…… 那些遥远的记忆在沈星回口中一点点浮现，我仿佛也能看见那样一个小小的孩子，身后跟着最喜欢的母亲。 邱诺亚讲给我的那些故事里，沈星回总是强大，温柔，我从不知道他还有如此小孩气的一面。 “沈星回，”我看着他，叫了他一声。沈星回看过来，眼底还带着一抹笑意。 这时候我突然就不想问他了。不再想知道他的过去，毕竟我可以和他一起面向未来。 于是话到嘴边，我说：“我给你准备了惊喜。只属于你的，惊喜。” 第2章 那些年【下】 那些年，他路过人间。 - 下了雨的屋外有些冷，我牵着沈星回的手走在街上，感受到他明显打了一个寒颤。出门太急，忘记给他一点时间穿外套......实在失策。于是又折返回家，在客厅的沙发上找到了沈星回遗留在家的大衣，我又给自己套上一件衣服。再次出门。 沈星回站在身后看我关门，他不解的声音从我头顶传来：“为什么要现在出门？”明明雨才停，风还未歇。我故作深沉没，在关好门后转身抬头看向他：“保密。” 他显然没有料到我会这样回答，怔愣一瞬后便哑然失笑：“你知道吗？其实......”我好奇他的会做出什么反应，特地没有现在就离开，但沈星回只说了半句话便没有再继续下去，反倒是我被他这半句话勾起好奇心，一路上都时不时回头看他，最终被轻轻推回，只好认真看路。 那好吧。那看路。 肩头被一双手扶着，沈星回跟着我的步伐，一点点往前走。路灯似乎觉得我们这样的行进很好玩，便也跟着我们往前走，一面走一面还不忘跟我们的影子玩耍，将它们弄得长长短短。 “沈星回，”我双目平视前方，带着沈星回转了个弯，突然问他：“你就这么轻易跟我走了？不问问我到底要带你去看什么？万一是什么，不好的东西。”停顿了下，我还是将最后几个字说了出来。 他又笑了一下，声音轻快：“今晚没有流浪体，而我相信，你不会那样做。” 那………好像也的确是。 轻轻跨过路边不知名的小水坑，我转头，看见沈星回也学着我的样子跳了过来。他那一头银发随着动作动了动，在路灯下也熠熠生辉。 他抬头，看见面前开着一盏小灯的潮玩店，又转头看我。平常这种时候潮玩店依旧人满为患，以至于现在这样显得有些冷清。 但又说不上冷清。那些能够陈列物件的地方都被摆上了娃娃，被放在正中间的是那只小仙马。毕竟只此一只。 我推开门，牵着沈星回的手往里走，带他看我的布置，又对他说：“这是我们认识半年来，每个星期在潮玩店里抓到的所有娃娃。在我看来，不论哪个娃娃都承载着我们的回忆，所以我就把它们都摆出来了。” 或许是因为在故事里知道他很少进行娱乐活动，最最热闹的也不过是跟队友们一起，聚餐，下棋，钓鱼。这些事情过去了也就过去，很少很少能够留下些什么。 但我想留下点什么。 潮玩店的玩偶便是很好的见证。它们被我们带回家，搁在家里的各个角落，便也就成为了我们的家庭成员。 “你看那只，被我洗脱线的番茄，还是你把它缝好，现在又是一个全新的番茄了。” “还有那只………” 带着沈星回一步步往潮玩店里面走，我近乎喋喋不休地跟他说起每一个娃娃的故事，一边说一边回头看他，看他宠溺地笑，看他开心地附和。 最后我说：“我买了一个娃娃机。”沈星回一愣，慢慢反应过来，眼神中带了点震惊：“我买了一个娃娃机。我们以后在家也可以抓娃娃了。” 这也算是，第一个惊喜。 似乎是我做的太过明显，到了这里，沈星回已经猜到了我想要做什么。他从背后揽住我，双手环在我的腰上，下巴在我肩上轻轻磕了磕：“我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他说。 这话说的突兀，我却听懂了。在那些别人告诉我的故事里，只有很少很少的人会给沈星回过生日。母亲，学妹，还有那个并没有成为妻子的王妃。 他得到的太少，于是那一切都变得无比珍贵。珍贵的记忆被他妥帖地封存在记忆深处，就像那些曾经所有的记忆一样。 娃娃机的玻璃面倒映着我们的影子，我伸手去拉沈星回的，蹭了蹭他的面颊：“那就什么都不说。” 静了静，我又说：“陪我抓娃娃吧沈星回。” 嗯，抓娃娃。星际小宝，小仙马，兔球球。没有一个娃娃能逃出我们的魔爪。新岁的第一天，我送给了沈星回一堆新娃娃。 他很开心。 再次走在街道上，这次沈星回与我肩并肩。潮玩店随着我们的脚步而渐行渐远，于是月亮又跟着我们，又有星星在眨眼睛。 我们走得很慢，沈星回牵着我，右手摩挲着我的左手：“今天的惊喜，不止一个，对吗？”我抬头看他，颇有些眉飞色舞地对他说：“沈星回，这是我们在一起之后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如果只有刚才那一个惊喜的话，也太说不过去了吧。” 他听着，也笑了笑，语气淡淡：“你这样说，好像我的生日是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就是很重要。”看着他的眼睛，我说：“对我来说，你的生日，是最重要的事情。” 有微风拂过，我伸出手将挡在自己面前的头发撩开，又见沈星回也有同样烦恼，没由来开始眯眼笑，越来越开心，于是拉着沈星回迎风跑起来，气喘吁吁地到达了下一个目的地。 游乐园。 临空市的游乐园今日闭园，原因很简单，有钱能使鬼推磨。我推着沈星回往前，一面走一面对他说：“还有惊喜。” 偌大的游乐园，被灯光照亮的地方也不过十米方圆。我站在灯光外，看着光下的沈星回：“沈星回，我给你准备的第二个礼物，全部都在这里了。” “但是我希望你能自己去找，那样会更有意义。”在沈星回的目光中，我继续说道：“不过，找不到也没有关系。还有我。我会把你没找到的所有礼物都给你，因为它们会构成我今年给你的生日祝福。” 他目光柔和地站在那里，我话音刚落，沈星回就点了点头：“好。” 转身，沈星回迈开步子，开始寻找起来。我也退进黑暗里，准备着些什么。 · 曾有人说，人生在世，本就是一场旅行。每个人都只是匆匆过客，遇到什么人，经历过什么事，其实都不重要。 那天在花店，我听邱诺亚突然提起，想到了沈星回。在那些邱诺亚告诉我的故事里，沈星回好像就是这么一个人。他来到人间，却只路过人间。 邱诺亚说他一直都在找，找人，也找心之归处。 我问：“那他找到了吗？” 邱诺亚一改常态，没有回答。 我想，我已经知道了答案。 于是我准备了这些，沈星回将会得到我为他准备的礼物，我也会亲手为他捧上蛋糕，对他说一句：“生日快乐。” 第3章 云雨——软云 湛蓝。临空下了很久的雨，雨过天晴，原本灰蒙蒙的天露出了最美的模样，云一团一团地紧紧挨着，偶尔有部分从整体中喷发而出，占据了大半的天。 太阳是不见踪影的。它或许躲在云里，从白茫的缝隙往下看，一眼望过去都是人，来来往往，熙熙攘攘。我也抬眼去望太阳，极目远眺，收获的只是一片晕眩，以及阵阵发黑的眼前。 实在是可恶至极。 临空太平许久了。流浪体危机在某次全面爆发后进入了久违的平静，猎人协会迎来难得的长假，我在家里待了整整一个星期，在昏睡中迎来了新的一周，以及一堆未曾回复的消息。 被免打扰的那些来自各种群聊，陶桃正在猎人工作群里撺掇大家出门聚餐，又在私聊里跟我说海边新开了一家甜品店，里面的新品叫星际小宝，宣传图简直跟我前段时间的屏保一模一样！ 你说，是不是你自己馋了，找空闲时间自己开了这么一家店，全都是为了满足自己的肚子。 我咧开嘴笑。前些天确实在朋友圈里发过很多遍这样的文段，无非是觉得兔球和小宝可爱，一看就是很好吃的模样。 文字寥寥，写的大多都是：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两个可爱的小玩意儿吞吃入腹，以解嘴馋之苦。可这样的话说了一箩筐，平时工作繁忙，哪里有时间真的去置办一个真正意义上的面包店？ 手指在屏幕上点了又点，我回道：“不是我。我整天都在上班，你又不是不知道。” 陶桃很快回过来：那会是谁？ 是啊，会是谁？ 答案很快浮出水面，一双湛蓝的眼终年温柔，他弯起眉眼，冰泉始解。耐不住思绪，我关掉和陶桃的聊天界面，转而打开置顶的那个，戳了戳屏幕，发出一句午餐邀请。 他应当还在休息，并没有立即回消息。 没关系，我可以直接去找他，钥匙就搁在我手边，挨着我的那一把。 · 一个习惯的养成需要七天，习惯一个人在身边的日子也只需要七天。这七天里，我每天晚上回家都能看见沈星回站在自己家阳台上的身影。他有时浇花，有时喂鸟，偶尔也只是将双手搭在阳台栏杆，挂着半边耳机，像才放学的高中生。 我总会第一眼看见他，在离得很远的地方，在还有一段时间才到家的瞬间。最最开始，我只是想：为什么他总是比我早下班。 这个问题一直持续到了那天开会，领导罕见地放我们提前下班，我跟陶桃骑着共享单车驶过长街，半路接到了xx发来的简讯：沈星回正在禁猎区鏖战，需要你的协助。 在路口跟陶桃告别，我转了车头，将单车停在路边，打了一辆出租车，往禁猎区去了。 劲风猎猎，安静了不到一个月的禁猎区此刻狂风大作，一眼望不到尽头的黑雾自四周往中心卷去，我下车，看见黑雾中心时不时有光影迸出，那是沈星回光剑的残影，释放evol，我意识到斗争正进行到最焦灼的关键时刻。 没有犹豫，我调动自己的evol，以最快的速度加入战场。对方确实不是平常见过那些好对付的货色，它速度极快，能在转瞬之间判断出并到达敌人最薄弱的地方，一击毙命。 这一类高阶流浪体往往不会出现在城市中，甚至不会从禁猎区苏醒。此时此刻战斗已经接近尾声，我的evol撞上沈星回的，才感受到他已经鏖战了一个下午，眼前这个流浪体是这次流浪体爆发中仅剩的一个了，沈星回的体力也快到极限，我没有分神，专心履行自己的责任，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战斗很快结束，我没有收回evol，快步走到沈星回身边，朝他伸出一双手。他见了我，原本紧绷的身体倏地放松下来，他往后仰，将整个人的重量都放在我和就近的墙上，闭上了眼睛。 说实在的，这样的情况不是第一次发生，我们是搭档，搭档之间互相依靠是非常正常的一件事。我将手放在他的手上，调动evol，他靠在墙上，姿势与平时一样，但我很快发现，他在看我。 他为什么要看我？我心里嘀咕，面上却八方不动，等着他的下一步举动。然后他就凑了过来。精力耗尽的沈星回学校靠在我身上，我听见他在耳边嘟囔：“墙太硬，借我靠一下肩膀。” 末了，他又补充一句：“谢谢。”这种情况倒是第一次，他放弃的背后的墙，将整个人都交给我，是完完全全信任的姿态。 怀里的人闭着眼睛，我低头看着他的面庞，原本就砰砰跳动着的心更是如惊涛骇浪一般。这是我一直都藏得很好的情绪，我自己都没有想到它们会在那个时候突然爆发，血液在血管里左冲右突，让我做了一个十分大胆的决定。 我带了沈星回回家，将他送到了我家楼上，站在门口，盯着那个跟我家一样的密码锁，然后转头看他：还没醒。我叹了一口气。 我非君子，刚才还在对着面前的人犯花痴，这会儿只要看他一眼就会觉得尴尬，如果这会儿能把人安全送回去自然最好，可要是进不了门，我也找不着可以暂时安放沈星回的地方，只能把人带回我家，废了一些功夫，让他躺在沙发上，又转身去了卫生间，拧了半湿的毛巾出来，犹豫了一下，轻轻搭在他的额头。 剩下的事情就不是我该做的了。 · 将钥匙插进锁眼，我打开了沈星回的家门，先探了个脑袋进去：安安静静。现在正是沈星回的休息时间，我在门口换上自己的拖鞋，走进去，轻轻地关上了门。客厅沙发上有我昨天才快递到的一只兔球，白白胖胖，我坐在沙发上，捏着一只兔耳朵，把兔球搂进怀里。 现在是上午，我摸出手机，打开外卖软件，在搜索栏打下四个字：星际小宝。对于这个新开的甜品店，我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当初发朋友圈的时候我就在沈星回家里，小宝和兔球都在我怀里搂着，我俩懒懒地凑在一起，我指着怀里的两小只，抬头看沈星回：“你觉不觉得它俩长得很像小蛋糕，那种······”我伸出两只手比划着，沈星回的手也搭上来，划出两道完美的弧线：“是这样吗？像小蛋糕一样。” 我极为开心地点头，开始畅想：“如果临空市也有一个这样的甜品店就好了，最好还可以点外卖，这样我就可以在家里也能吃到好吃的蛋糕。”沈星回捏着我的手指头，下巴在我头顶蹭蹭，又把手指跟我的交叠在一起，就这么玩了起来。 想着这些，我点开店铺，在满屏的小宝和兔球之中挑挑拣拣，下单了生日蛋糕，下单了很多小蛋糕。跟商家反复确认，我收起手机，一抬头，就看见沈星回站在吧台，端着那只和我一起买的杯子，正低低笑着。 “你醒啦？”我扔了手机走过去，站在他面前看他的脸色：“昨天没有去禁猎区吧？楠姐说过你的任务非常活泛，昨天我们全都休息了，你呢？”我看他面色还好，轻轻舒一口气，今晚的计划是可以顺利进行的了。 沈星回微微笑着看我，任由我的眼神在他身上看了一圈，伸出手揽着腰把我包在他怀里，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额头：“休息好了。中午没回你消息，刚刚才看见，现在还可以邀请你一起吃午饭吗？” 当然可以。我坐回沙发，沈星回转身回了卧室，洗漱一番，换了衣服。一身黑色的卫衣，黑色的长裤，黑框的眼镜。明明年纪比我还大些的人，穿上这么一身衣服之后是如此的年轻。 我突然想到，在那些我没有参与到的，沈星回的生命里，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日子，骑着自行车，穿着一身黑，带着黑框眼镜，行驶在校园宽长的林荫路上，周围人来人往。 那是我没有参与过的人生，也不会羡慕，但会有遗憾。有时候，我想着要是和他早点相遇，是不是就会遇到更多面的他。 可能是见我愣神太久，沈星回伸出手在我面前打了一个响指，我回过神，他带着笑冲着我：“走吧，我们去吃饭。” 我站起身跟着他往前走，听见他语气里带着些许不易被察觉的开心：“我昨天就定好了一家很喜欢的餐厅，想要今天带你一起来吃。” “今天正好休假，我们可以把今天当做一次约会。之前下班路上经过了那家餐厅，当时正是饭点，餐厅里人满为患。”带我走出家门，沈星回转身锁门：“我就上网去搜了一下，餐厅的评价很好，每天下午五点开始还会有一场小型音乐会，可以自由点歌。” 等待电梯的空隙，他牵着我的手，和他的手一起装进自己的卫衣口袋：“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那里的布置，所以想要带你去吃一顿饭。” 第4章 云雨——急雨 今天是沈星回的生日。被牵着走出小区，我和他并肩站在路边等车，心里开始犯嘀咕：他怎么好像表现得一点也不在意这个日子一样？明明去年还不是这个样子…… 去年……靠在沈星回身上，我没忍住开始思绪飘飞：去年他过生日，我们好像也是跟今天一样，没有工作，午后睡醒的我们在家里吃了便饭，牵着手压马路，压着压着就看见了那个喷泉，没有伴奏，却舞步轻盈。 不远处来了辆计程车，沈星回抬起手朝那边招了招，我们上了车，沈星回报了地名，司机应下，一脚油门就将车开了出去。 右手捏着沈星回的左手指尖，心里琢磨着刚才想着的事情：如果没有给他过过生日，我可能会觉得这是他的习惯，不喜欢过生日之类的。 但。右手被反握住，我抬头看一眼沈星回，他嘴角噙着笑，微微偏过头来要听我说话，我想了想，凑过去问他：“你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吧？我刚刚想了一路。” 他的嘴角又往上扬了扬，学着我的样子也凑过来，声音比我的还要低：“什么日子？”那就是知道了，调皮的兔子眨了眨眼睛，我放下心，实在没忍住，抬手拍了一下他的手臂，半边身子靠在他身上 扭过头不看他。 人，需要兔子哄。 没两秒，我听见身旁传来低低的笑，沈星回居然靠了过来，半边身子也搭在我身上，整个人像平常一样柔软：“骗你的，你知道的。” 我知道的，实际上也为他这个状态松一口气：这就是沈星回。 汽车行驶在路上，我目视前方，想着很多事情。其实我还不算太了解沈星回，毕竟没有完完全全了解过他的过去。这一年来，我又多认识了他一点，那个最初相遇时蜷在禁猎区一角的人变得丰富起来，在我面前的样子与在其他人面前完全不同。 很多时候我都想捏一捏他，看看他是不是像兔子和蛋糕一样软，不然为什么会这么粘人，又这么可爱。我会在心里偷偷地说：“看，这就是沈星回，这才是沈星回。你们都不知道的。” 但我还是不了解他，他是一个小外星人。沈星回一向对我有问必答，我挑挑拣拣着问过他，来自哪里，在哪里长大。 他说他来自一个名叫乌鲁鲁的小星球，却在一个名叫菲罗斯的星球长大。他说他在菲罗斯过得并不是很快乐，但好在有邱诺亚的陪伴，所以还不算是很难熬。 我好奇地问他有哪些有趣经历，他就告诉我，邱诺亚做过多少溴事，自己小时候又怎么样如何。“我小时候有一柄属于自己的剑，那时候我很小，那把剑跟我一样高。”沈星回嚼着薯片跟我说：“所以我妈妈就给我做了一把木剑，是专门给我用的。” 我听的津津有味，也察觉出他的描述隐藏着一些东西，我没有去问，可能是因为时机未到。所以等到了时间，他会告诉我的。 抿抿唇，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又偏了偏身子，看了眼手机，确保我的安排没有出任何问题：万事无虞。沈星回坐回去没有看我，我知道他知道我在安排惊喜，收起手机，跟他一起目视前方。 前方的车载广播开始播报今日天气，铺满软云的天即将落雨，播报员提醒我们要带一把伞，我看向沈星回，他拍了拍我的包，在出门前就已经装了伞进去，我们都可以放心。 是的，我们可以相信沈星回，他能够办成一切事情。 很快到了目的地。没有再去细想路上那些思绪，我跟着沈星回进入餐厅，服务员在核定订单信息之后引着我们上了二楼，无人在旁的钢琴正在奏乐，很好听，是我在沈星回家里听过的曲子。 我偏头去看沈星回，正撞上他看我的眼睛，我们都笑了。这是一件很幸运的事情，今天是很幸运的一天。 午后时光，用餐的人很少，我们的餐上的很快。这是一顿很标准的“沈星回餐饮”，我给他夹了菜，跟他说：“沈星回，祝你生日快乐。” 说完，还没等他开口，我就继续又说：“我知道现在是中午，这句话其实留到晚上给你看惊喜的时候说最合适，但是我已经从昨天等到了今天，实在是，等不了了。” 满打满算，我们在一起的时间并不算长，他的许多日子里都没有我的存在，所以我给他的东西远远不够。给再多都不够。我知道自己有些着急，说完这句话之后就低下了头，暗叹实在是没有耐心，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出岔子。 然后，我就听见了沈星回的一声低笑，就像他平时那样，很开心的那种笑：“谢谢你。”他叫我的名字，又说：“我很开心。我很开心今年你在，我很开心你年年都在。” 我感受到自己滚烫的侧脸，连忙插起一块牛肉，用进食的动作来掩盖怦怦乱跳的内心。沈星回也学我的样子低头，我听见他小声的嘟囔：“明明才是小兔子。怎么非说只有我一个人像？” 我听见了。他怎么那么可爱。我的心跳得更欢了。 这顿饭是伴随着音乐声结束的。侍应生抱着一个盒子走过来，笑着对沈星回说：“生日快乐先生，这是我们店送给寿星的生日礼物，一个小蛋糕，还有一张年卡。在年卡期限内，您可以带着任何一位同伴来我们餐厅用餐，我们给您提供一折的优惠。” 沈星回站起身结果礼物，听完整段垮掉话之后笑着：“那太好了。我们可以吃一整年。谢谢你们。” 放在包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邱诺亚发来的消息，我猜他给我发了一个OK的手势，于是在心里给他点了个赞：做得好邱诺亚。 邱诺亚是本次生日惊喜的参谋及主要操作人员，而我，负责出谋划策，以及付钱。 今晚还有安排，我建议沈星回将蛋糕寄存在这里，然后拉着他的手出门，正巧遇上了第一片乌云飘过来，太阳光被遮住，地上多了一片阴暗。 沈星回牵着我的手，一副任君安排的模样，转过头来问我：“接下来我们要去哪里？”我抬起手挡了挡依旧热烈的阳光，拉着他朝一旁的公交站台走：“我们去嘉会大学，那里是你的母校，我在那里给你准备了东西。” 他愣了愣，俨然是没有想到我会有这种想法，我勾起唇角，拉着他上了才进站的一趟公交车。快要入秋，盯着窗外的树木，想到去年好像也是这个时候，落叶飘飞，我们在泛黄的临空市坐着公交，慢慢悠悠。 确实是慢慢悠悠。这趟公交的速度很慢，打着休闲养生的名头，承着市内匆匆忙忙的人来来往往，偷得浮生半日闲。沈星回拿出些零食搁在腿上，撕开包装，将小面包送到我嘴边，叮嘱道：“不要让邱诺亚来。他可能会来凑热闹，请你让他晚点到。” 我点头，给邱诺亚发了消息，收到了对方一连串的………………我把手机收回口袋，嚼了一口嘴巴里的面包。 乌云渐渐多了起来，沈星回望着天空，对我说：“一会儿可能会下雨。”我点点头，没有想到他说的话会那么灵验，几乎在我们下车的那一瞬间，豆大的雨珠就落了下来，沈星回急忙撑开伞，我举着，他抱起我，闪到了嘉会教学楼门口，我们都没有沾湿。 这会儿正是周末，又是下午放学时分，教学楼里空空如也。拍了拍衣裳，我望着面前的雨幕，对沈星回说：“你觉不觉得很巧？” 他点点头：“很巧。”出门时晴空万里，到了这里之后雨滴开始奏乐，原本可能会安安静静的惊喜一下子有了氛围感，这就叫天公作美。 我推着沈星回去了男厕所换衣服，邱诺亚早就在这里准备好了一套合身的。这期间我也没闲着，转身去了女厕所，换上了那套给自己的准备的。 嘉会大学的校服，是在校园墙上找同学借的，尺码刚刚好。 我们在二楼楼梯口会面，半明半暗的楼梯口下，沈星回一身墨蓝制服，好像他就是学校的学生一般。我朝他笑，弯起眼睛和唇角：“晚上好呀，沈星回同学，听说今天是你的生日，我能请你吃蛋糕吗？” 沈星回也笑：“可是我今天已经有约了。谢谢你的祝福。” 我故作惊讶：“什么，是谁先约了你？” 沈星回牵过我的手带着我往楼上走：“不，是我先约的她。今天是我的生日，我知道她会给我过生日，所以我就把她约了出来，主动走向她给我准备的惊喜。” 我拍了拍他，在一个空教室面前停下：“就是这间教室了沈星回同学，我想你约的那个人已经在等着你了。”突然断掉的表演让他愣了一下：“你不跟我一起进去吗？” 我摇摇头：“第三排第三个位置，快去吧。” 半个小时候，我捧着邱诺亚送来的蛋糕，唱着生日歌走了进去，沈星回看见我，将手里叠好的信放在胸襟口袋，说话的时候依旧温柔：“给我的蛋糕吗？” 我将蛋糕放在他面前，唱完最后一句，答非所问：“沈星回，生日快乐，希望你永远开心，永远幸福。先许个愿，吹蜡烛吧。” 他乖乖照做。窗外的雨滴落在屋檐上，有小鸟扑棱着淋湿的羽毛在檐下避雨，我跟沈星回面对面坐着，看着他很认真地切蛋糕。 “选在这里，是因为我觉得我们还没有一起上过学。你在学校里肯定是万众瞩目的存在。你会意气风发，在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的场合里发光发热。”我顿了顿：“我没有见证过那段时光，但是我可以以这种方式让你回想起，让你知道，我很愿意陪你度过它。” 沈星回手心微凉，光电从我们的掌心向外溢散：“嗯，我知道你在。” 我们之间不需要明确地说太多，他的额头抵着我的，被切开的蛋糕放在我们中间，窗外传来各种声响，此刻我们周围确实一片宁静。 “其实，如果今天没有下雨，现在外面应该是亮着的。”沈星回突然说：“但好在下了雨。” 四周突然亮起，我看见沈星回周身散发出一片稀碎的光点，这是他很开心的证明：“下了雨，这里很安静，只有我们两个人。” “我会记住这么一天，有你，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