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算计来的夫君他真香》 第1章 第一章 要逃 芙蓉宫朱墙静立,墙外那株海棠却不受拘束,枝桠穿墙而入,花瓣被风吹得零碎飘散,如同被压低声音的哭泣。 宫内转角廊下的拐角处,四四方方,正好挡住了几个偷懒的小女使,她们窸窸窣窣说个不停,细看,脸上俱是愁眉不展,乌云密布。 其中一个身着海棠色衣衫的小女使,垂着眼眸,哀哀戚戚:“女郎今日又未进食,连着几日,身子如何受的了。” 另一个搭着腔,神色不似哀愁,像是埋怨:“刘女使喂了好几次了,都被女郎吐出来了,你说要是在封后大典上,皇后一副病歪歪的模样,太后会不会把咱们给……。” 她虽未言尽,但手来回晃动,比作刀剑模样,比划着脖子,周围的小女使都明白过来。 随后一片哀戚,只都在心里祈祷女郎能快点好起来。 她们口中那个不进食、连汤水都难以咽下,却被册定为新皇后的女郎,正是这芙蓉宫真正的主人——萧宝音。 人如其名。一个“宝”字,写得光风霁月,也写得沉甸如金。与当今萧太后一脉同姓,她自幼便披着萧氏的荣光而生。 宫中上下但凡提起,都要叹一句:“此女,生来便是尊贵命。” 可她既非皇女,更非嫡出公主,又从何谈起尊贵?只因她的母亲,是当今天子亲姐——尊为大长公主。而她的外祖母,便是如今位高权重、摄政十余载的萧太后——大黎真正的掌权者。 萧太后事迹早已传遍朝野,自皇帝八岁登基起,她便垂帘听政。十余年来兵符在握,玉玺在手,若不知情的人,只怕会误以为大黎朝今日坐在龙椅上的,是一位女皇。 她的势力还在蔓延,从前朝到后宫,无不涉及。朝堂之中,凡有官员倒下,立即便有萧氏子弟补位;后宫之内,儿子的妃嫔十有九姓萧,连凤位人选,也要从萧氏女中挑出。 有这两位尊贵无比又权势滔天的女人护着,宠着,为何萧宝音执意不进食呢?许是娇娇女郎在闹耍脾性? 然,事情不尽于此。 芙蓉宫内殿香烟袅袅,帷幔层层坠落,柔光被绣纹遮得朦胧。透过雾一般的纱帐,可见榻上握着一位妙龄女郎。长发如锦缎般铺落在枕畔,本该明艳的面容却失去血色,惨白的仿佛失了魂。 榻边,萧宝音的乳母刘氏正端着一碗温的恰好的汤药,小心的舀起一勺,凑到到女郎干裂的唇边,声音轻得像怕惊起梦魇般:“乖,喝一小口……一小口便好。” 那勺要好不容易顺着唇缝渡入,刘氏的眼底刚浮起一线欣慰,下一瞬,榻上的女郎猛地呛咳,连带着汤药尽数吐出。 刘氏连忙将药碗放至一边,拍抚着女郎,眼底悄然通红,满目疼惜,但未曾怨言,一次又一次地尝试。 殿门外,整整两列御医伏地而跪,寒风吹过回廊,却无一人敢起身。他们压低生硬互相商议,对殿中女郎久不进食之事焦灼万分。谁都知晓,若无法想出法子,只怕雷霆手腕的萧太后震怒,他们的人头介时会落在这芙蓉宫前的丹砖上。 终于,这日,灌也灌不进去,御医都束手无策,大长公主才拖着琼花织锦裙姗姗来迟。 见从华盖凤辇上慢步而下的人,身着大长公主御制的一袭绛云霞罗长裳,广袖内衬流金薄绡,腰间系着细细的凤纹金绦。行走时锦缎轻响,宛若踏着一地流光。 大长公主踏入芙蓉宫时,帘幔无风自荡,沉沉药味混着熏香随风扑面而来,引得她姣好的面容微不可见地皱了一瞬。 她步子极稳,既不急,也无半分母亲该有的慌乱,只抬起涂着单寇的纤白指尖,轻描淡写地一挥:“都退下。” 宫人们悄声而退,是余下一室的药苦与压抑。 大长公主步入殿内,眉梢因气味微蹙,径直坐上主位,姿态端凝,从头至尾都未曾看一眼榻上的人,声音冰冷而清晰,像是在宣读什么旨意, “阿音,我知道你能听见。” “别以为把自己作践死了,就能逃过一般。” “多少人挤破头颅都想坐皇后的宝座,怎到了你这儿,反倒成了避之不及的祸事一桩?” 榻上的人依旧纹丝未动。 大长公主冷呵一声,下颌紧绷,眼中的寒意更甚:“我知道你顾忌阿澜是你阿舅,可这天底下通婚的姻亲多了,宗室之间亲上加亲更是屡见不凡,你却愚钝至此,闹着不吃不喝。” “你和你阿舅成亲,一来知根知底,且他不会苛待与你,二来还能绕膝母亲膝下,三来又是如此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宝位,为何不可?” 渐渐地,语气变得近乎不耐,不像是面对稚子,而是训诫一位做错事的宫人。 见榻上的女郎毫无反应,她彻底失去了耐心,长长吐出一口气,随即淡淡甩下一句冰冷至骨的话:“闹罢,你尽管闹。便是闹死了,你也只能以皇后之名下葬。百年后仍是要葬皇陵,入陵寝,与你阿舅同葬。” 话落,她起身,衣摆掠过花瓣般的光影,未再停留,宫女们簇拥着她离去。 殿门重新阖上时,静得连灯芯微跳的响声都能听见。 无人发现,榻上那原本毫无生机的女郎指尖微颤,忽然被一阵剧烈的呛咳逼醒。她侧过身,喉间吐出一口鲜血,红得惊人。 而她眼底那一潭死水般的沉寂,此刻,终于出现一丝细微的波动。 微弱,却燃得厉害。 - 芙蓉宫的人只知道,自那日大长公主来后,不知和女郎说了什么,女郎竟肯开始主动用膳了。 一个个暗暗松了口气,终于又保住了一回脑袋。 殿内重新点起安神熏香,淡淡香气终于压过了连日未散的药味。萧宝音靠在引枕上,面色依旧苍白,却比前些日子略添了几分血色,乳母刘氏端着汤药,待温度适宜,小心地一口一口喂她。 刘氏见女郎终于肯吃东西,泪光几乎在眸中漫开,却又强忍着,不让泪落下使她伤心。 萧宝音纯色浅淡的几乎看不出血色,肤色像细瓷般。唯那双眼睛,在病后愈发清亮。本是明艳的容貌,却因病弱添了一抹冷雾似的脆弱,让人看一眼,既怜又惊。 她呆呆的咽下一口汤药,嘴巴轻轻一张一合,眼睛却忍不住飘向窗外那一线天光。 如何?如何做才能逃离? 她自小就知自己的婚姻做不得主,本就不抱幻想能有一如意郎君,只求顺遂就好,却不想往日最是疼爱自己的亲人,一个个被权利沾染的像失了心。 只因外祖母不想让皇后宝座落入外姓之手,且想要一个好控制的人。 竟,竟然要自己嫁给舅舅,一想到那荒诞至极的安排,萧宝音刚咽下的药就要翻涌着吐出来,恶心,恶心至极! 自己的舅舅刘澜,听闻此事时,并非毫无作为,却心有余力不足,无力与太后抵抗。如今尚未放出房门半步。 若想抗拒这场荒唐的婚事,她能倚仗的,只有自己。 她……无论要用什么手段。 - 夜色黯然,一声“咻”击破天空。 芙蓉宫窗外,漆黑天幕中忽然绽开一朵灼亮的烟花。 萧宝音怔怔抬眼,看着那忽明忽暗的光影在帷幕见晃动,喃喃开口:“宫里……是有什么宴吗?” 刘氏正拿着帕子一点一点轻柔擦过萧宝音的唇角,轻声回答:“是宫里诸公的小公子到了年岁,不日就要前往藩地。今夜的宴,便是为此而设。” 就藩,离宫。 萧宝音心里轻轻一动,仿佛夜风吹过积雪,压得太久的沉闷终于裂出一条缝。 另一束烟火冲天而起,她看得出神,纤足一落地便要走向窗边。乳母急的连连叹息,拿着鞋子跟在她身后。 萧宝音站在窗前,被夜风一拂,心里充斥着对自由的向往。那一刻,她觉得自己能离开,能逃走。 她咬着轻白的唇,一字一顿突出四个字:“我,要,参,宴。” 这几个字仿佛丢进深水的一颗石子,让芙蓉宫瞬间沸腾。 自从传出她要被册立皇后起,便深居简出,这还是第一次参宴。 侍女们忙作一团,一拨又一拨捧着头冠与衣衫入殿,灯火辉映下金丝绣纹流光溢彩。 梳头的侍女望向铜镜,忍不住屏住呼吸。 镜中的女郎,明艳得像被光捧着。天生的挑眉带着三分矫意,鼻梁纤挺,今日妆极轻,只在额间点了小小一颗朱砂,便明艳逼人。 然萧宝音的心思不在这里,她只想着一个近乎疯狂的法子,既然决定逃出这吃人的宫,无论付出什么代价都值得。 她需要一种东西,能让人失去理智、点燃全身、在片刻的狂乱中忘却清醒的东西。 哪里有呢,她知道的只有一个地方。 养马场。 她自幼喜爱马球,那里的每匹马、每个小倌她都熟悉。此时正是育种时节……那种东西,一定有。 月色压得深沉,步辇在宫路上微微晃动。抵达养马场时,萧宝音招了招手,示意小倌带她到四下无人的角落。 绕道偏僻角落后,萧宝音开口说出了自己要的东西。那小倌脸色瞬间煞白,吓得脚软,一下就要跪下去。 萧宝音生平第一次冲下人厉声道:“给我!与你无关!” 她取出一袋沉甸甸的金瓜子塞过去。小倌被她逼视得背脊发凉—这是芙蓉宫的女郎,一个字就能决定他是生是死的女郎。 不敢再犹豫,他颤着手,从怀中取出一个小瓷瓶,递给了她。 萧宝音捏住瓶子,指尖微微发冷。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一章 要逃 第2章 第二章 计成 待萧宝音抵达宴席时,丝竹声与笑语声早已热闹过半。暖风卷着炉中清香缓缓荡开,人影摇曳,她却不惹眼,只抬手扶了扶鬓边的珠花,在最末的空席上坐下。 她本就不是来赴宴取乐的。 席面上皆是年岁相仿的公子女郎,锦衣光华,佩玉声声。今日齐聚,不过是为几位即将启程赴藩的贵公子践行。 席间名次分明:赵王次子刘杉,齐王世子刘铭,昌邑侯,永安侯,以及最末席上静静独坐的淮阳侯燕昶。 萧宝音举杯掩目,借着酒色微光将几人一一打量: 刘杉尚未娶妻便放浪宫闱,与侍女笑语间尽是轻薄风味,不妥。 齐王世子刘铭虽无艳事,却面色阴狠,眼底积着深不可测的算计意味,且大她十岁有余,不妥。 昌邑侯虽明显稳重许多,但身形圆硕,肉影轻晃,让人联想到庙前的大冬瓜。 再是永安侯,当年在上书房就读时便最爱随风倒向权贵,人品犹为不妥。 萧宝音目光最后停在低头饮酒的燕昶身上。 此人因异性侯身份,在诸位王公贵族子弟间反倒格外沉寂。既不与人相争,也不巴结讨好,不喜权力斗争,也无半点风流韵事。 最重要的是,生得极好。 眉峰若刀锋轻削,眼神凌厉明亮,如天生带着孤傲战意的鹰。可那身清朗挺拔的气度,又将锋芒稳得沉静,反添一分儒雅的疏离。 “只有他了。”萧宝音垂下眼,心中暗暗笃定。 她指尖轻轻一动,将指甲缝里藏着的药粉重新扣好,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 身后的侍女已依她吩咐,端来一盏新的温酒。 萧宝音提起裙摆,步伐轻的像一缕风,她循着灯影,一步步走向角落中那位寡言的小侯爷燕昶。 - 这一段不过是十数步的距离,却仿佛被夜色生生拉长,她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被衣襟一层层压得发闷。 她暗暗在心底数着步伐一、二、三直至二十。 越靠近,手心越湿,握着酒盏的指尖几乎要打滑脱手。心口仿佛被火灼过,她不知自己是因激动而热,还是因恐惧而颤。箭已上弦,岂有退缩之理。 只要这一杯酒顺利渡入他喉,她便能离开这座掩着金粉的牢笼;不用嫁给舅舅,不用披上皇后的凤袍,不用把一生葬送在深宫。 “逃离”二字在脑海中回荡,反倒让她的脚步渐渐稳下。 衣摆随着步伐轻轻扬起,在光影下划出优美的弧度,若隐若现。鬓侧的步摇被风一触,连连轻鸣,碎金般的光落在她肩头,如从她身后追随而来的金色细流,明艳得叫人移不开眼。 燕昶独坐席末,一盏清酒慢慢饮着,察觉有人靠近时,抬头所见,便是这幅在光影下缓缓不来的身姿。 她确实美,美得明亮,美得像一束忽然闯进沉雾中的光。 四目相接时的那一瞬,萧宝音脚步微滞,他的双眸,冷得仿佛未曾有过温度,那是一种看惯风雨的孤明。 直到这时她才忽然想起,她与他,好像并无交情。虽自幼在宫里长大,却无半分交集。 一时间,尴尬在空气中蔓延,让她不知如何开口。但她很快想起,之后更尴尬的事尚在后头,这一点算得了什么? 于是,她抬眸之间,收了慌乱,换上一抹甜而不媚、恰到好处的笑。 她双手捧盏,俯身施礼,声音柔软而清亮:“听闻侯爷不日就要离宫赴藩,宝音特来奉上一杯,祝侯爷一路顺遂。” 说罢,她将酒盏轻轻送到燕昶面前。若此时他触到她的手,便会发现那是一片冰凉,从指尖一路凉到腕骨,再凉上臂弯。 燕昶神色一直淡淡,既不亲近,也无疏离,只像对待其他前来敬酒的人一般,抬手接过。 下一瞬,他已将酒一饮而尽。 萧宝音顿时怔在原地,她甚至还来不及担心“他会不会喝”那盏酒便已见了底。 心口像被突然卸下重物,空了一瞬,才缓缓沉静下来。 萧宝音回到坐席,指尖仍在微颤,却强撑着端起酒盏作势小酌。 她的目光却始终落在宴末角落,燕昶所在的方向,不曾移开半分。只等着药效在他身上悄然绽开。 或许是她从养马场取来的药本就猛烈,用于育种的东西本就不是给人用的,所以她等得并不久。 燕昶本来平静无波的面容,忽然像被火气从内里灼开般,缓缓涨红。 他的一举一动尽被萧宝音收进眼底,先是抚额皱眉,以为自己吃酒多了,有了醉意,抬手低声唤侍女去取醒酒汤。 醒酒汤下肚后,他不但未清醒,反而愈发难受,颈侧的肌肤瞬间烧红,蔓上耳尖,额前的青筋肉眼可见地跳起,整个人像被困在看不见的火炉里,坐立难安。 忽然,他起头。那一瞬,目光如刀锋磨过般冷亮,缓缓扫视一周,直到与萧宝音的目光撞上。 她心口骤然一紧。 - 燕昶眼底先是惊,然后沉,像深潭被夜色压到了最底。他唇角轻轻一挑,勾出的弧度冷而薄,带着不加掩饰的讥讽,他知道了,明白自己为何如此灼热。 下一息,他已霍然起身。燕昶大步离席而出,脚步匆忙,身后有人端着酒追上去敬酒,都被他冷冷扫开,只留阵阵惊呼声于身后。 萧宝音心里一紧,立刻提裙起身追去。 只是,燕昶的脚步太快,她一路小跑都略见其影,又要分神甩掉贴身侍女。“蓝儿,起风了,帮我取件衣衫来,我在前面的亭子等你。” 幸好侍女向来唯命是从,“喏”了一声便匆匆离去。 甩掉侍女后,萧宝音几乎是屏息奔跑,她知道药性强烈,也知道燕昶此刻极难受,若她追不上,叫宫人瞧见,才是真正的万劫不复。 眼见燕昶的身影没入偏殿的厢房,她紧跟着进入,刚推开门,还未来得及踏入。 “砰——” 一个茶杯骤然砸落在她脚边,碎片四散,茶水溅湿了她的裙摆,萧宝音吓得急急退后一步,心口狠狠一跳。 但厢房里空荡荡,根本瞧不见燕昶的身影。她屏住呼吸,迅速扫视屋内。 灯影被屏风一分为二,屏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响,再一仔细听,是男子压抑到极致的呼吸声,一声比一声急促。 原来,他在那里。 萧宝音轻着脚步靠近屏风,欲靠近时,眼前景物忽然一晃,喉间倏地被一只灼热而有力的手死死扣住。 毫无预兆的窒息感猛然袭来,胸腔像被重物压住般,萧宝音本能挣扎,可那只手的力道愈加收紧,甚至缓缓将她提离地面。 耳边轰鸣,她几乎说不出一句话来,只能艰难挤出断断续续的字:“我……是来帮你的……放开。” 屏风后那道充斥怒意的身影终于显出轮廓,燕昶的眼中布满猩红,眼底是真真切切的杀意,仿佛只要一字不对她就要丧命他手。 但终究,他还残存一丝理智,他掐着她的脖颈,将她整个人摁向屏风,萧宝音的后背直直撞上屏风,震得她胸腔一紧,发出一声低促的痛呼。 桎梏在脖颈间手终于松开,她大口喘息,却又在下一瞬被阴影笼住,燕昶贴得极近,灼热的呼吸扑洒在她耳侧。 他的生硬低沉而沙哑,克力压着几乎要失控的燥意: “帮我?” “不是你做的手脚?” “帮我,还是害我?是谁指使你?” “说。” “没有谁指使。”萧宝音哑声回答,“是我自己。” 燕昶眼神锐利如刃,紧紧盯着她,没有放过她眼中任何一丝闪动。 “为何?” 萧宝音一时语塞,若说出自己想借他逃离皇宫,他会愿意因此得罪太后、皇帝、长公主吗? 她赌不起,她唯一能倚仗的人就是他,可他,却还有别的选择。那便只剩下让自己成为他“不能拒绝的那一个”。 萧宝音微抬手,轻轻搭上燕昶的肩。她将两人的距离一点点拉近,呼吸间尽是他被药性炙烤出的热度。 “我来帮你。” 若他们之间不是这样近,燕昶还能再忍。可她指尖一触及他,被药焚得发烫的皮肤似乎遇到了一点冰凉的慰藉。 他压抑得几乎喘不过气,却还是伸手扣住她的手腕,将她的指尖按在自己额间,像要借她那一点凉意渡过烈焰。 额头触到她的那一刻,他忍了又忍的理智被逼到了悬崖边。他侧首靠近她,呼吸炙热得像贴着她的颈侧燃烧。 声音带着近乎咬碎牙的嘶哑: “不愧是萧氏女,算计人真是好一手。” 闻着身侧女郎身体传来的淡淡幽香,燕昶的腹部越来越紧绷,急需疏解般想要找什么东西靠近。 脚尖靠近,整个人附在萧宝音前方,他们之间没有了距离,紧紧贴在一起,燕昶的牙齿磨着萧宝音的耳垂,撕咬,像是在给自己磨牙。 离得这么近,燕昶身体的一切变化她都能感知到,他就像火炉般,还在燃烧,烫的她面颊发红,却又一动不敢动,任由他一切动作。 当然最不能忽视的就是紧紧抵在她小腹那处,他腰间的玉佩隆起,硌得她生疼。 燕昶不再满足于仅仅撕咬耳垂了,慢慢到肩膀,再向下,一路都是用咬的,好似想让萧宝音知道这就是算计他的后果,要她疼,要她牢牢记住,这就是对她的惩罚。 但两人身高上的差距让燕昶不满意,随即两首握着萧宝音的纤纤细腰,向上一抬,让她两只双腿挂在自己腰间。终于,这个姿势让他很方便。 埋伏在萧宝音身前撕咬,饶是萧宝音再明白这一切都是她想要的,但她从未经过此遭,心里还是害怕,身体紧紧缩着,却无处可逃,也不能逃。 时间越久,燕昶越难受,他一直磨着,不过是想试一试能不能就此纾解,他虽然被算计,但不想做小人,就这样夺取一个女郎的身子。 但这燥意已经猛烈到他停不下来了,已经快占据他的理智,冲破他的衣衫。 最后他看了一眼靠在屏风前的女郎,喉结滚动,发出的声音他自己都陌生:“你是自愿?” 萧宝音虽是害怕,但明白自己要什么,只要能离开皇宫,不当皇后,不嫁给舅舅,她愿意的。 且都到了此时,燕昶还愿意停下来问她一声,说明自己选的人没有走眼,即使陌生,但之后的日子应该不会太难过,她安慰自己。 随后点点头,道:“是自愿。” 话音刚落,燕昶就发了疯,不仅撕扯她的皮肤,还有衣衫,起初还一颗颗打开系好的结,后来直接越过阻拦他的衣衫,就往目的地去。 萧宝音还整个人双脚离地,挂在燕昶身上,看他的样子,顿时害怕,声音发颤,“不要在这里,那边有塌。” 她只觉得一阵飘忽,人就已经被放到了榻上,经过一番纠缠,两人都出了汗,萧宝音是紧张,燕昶全然是躁动。 燕昶藏在衣衫下的起伏太明显了,萧宝音害怕地就要往后躲,却被拉回双腿,她此时只能求饶:“轻点,拜托,拜托。” 她不知道此时的燕昶还能不能听到她说话,只觉得两人的双腿紧紧贴在一起,然后,慢慢,慢慢没有了距离。 一阵钻心的刺痛从下面传来。 那天,她永远记得,不仅是因为痛,而是因为自己想要逃离皇宫的心比那痛更强烈,她不后悔。 唯一后悔的就是用了给马用的药,那药太猛,让燕昶纾解了好几次还是没好。 第3章 第三章 求婚 直到燕昶体内那股狠烈的药性终于退尽,厢房内才重新落回沉静。 萧宝音早已支撑不住,一头晕厥在榻侧。 燕昶的眼神慢慢清明,他侧身看向身畔的女郎,只觉胸口微窒。 她蜷缩在最里面,像一只被雨淋过的小兽,雪白的肌肤上染着一朵朵被触出的红晕,发丝湿漉,贴在面颊,不知是汗还是泪。 身下凌乱的衣片横七竖八,有她的,也有他的。先前余下的喘息声、低泣声似乎仍在空气里回荡,让他指尖发紧。 可事已至此,即便是她算计了他,他也断不会丢下一个女子不管。 即便她身份尊贵,即使是她的手段不堪。 燕昶沉默半晌,方垂眸扫了一眼散落的衣物,自然是再穿不得。他随手抓了块布料披在身上,推门而出。 外头凉风拂面,冰冷得很,让他骤然清醒了几分。他记得这附近有一方水池,于是径直大步走去,抬脚便跃进池中。 水声乍响,立刻惊动附近值守的宫人。燕昶仰着湿透的脸,装作酒意上涌:“醉了……脚下虚,跌了进去。去取两套衣裳,送到那边厢房。” 宫人忙应声而去,他仍装作醉意深重,甩开试图搀扶他的手,步履虚浮地往厢房方向走。他不准任何人靠近。 回到厢房时,那里的气息仍浓烈得让人脸红。燕昶望了眼地上的香炉,低身拨弄了几下,很快,有清淡的安神香气缓缓散开,将之前的气味压了下去。 榻上的萧宝音也在香气间慢慢睁开眼。身子一动,剧痛便如潮水般涌来,让她皱得眉梢都颤了。她下意识去找那个人,却发现榻侧空空。 正要下榻时,门被推开了。燕昶站在门外,神情清冷。??他换了干净衣裳,袖角还带着淡淡的水痕。 手里提着一套新的女衣。“换上。”他抬手,将衣物抛到她面前,嗓音冷淡得仿佛从未失控过。 萧宝音垂下眼,只轻轻应了一声,转过身,慢慢穿好衣裳。她的每一个动作都带着隐忍的颤意,却一点声音也不敢发。 等她换好再回头,燕昶已将榻上的狼藉整理得一尘不染。仿佛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纠缠,从未在此处发生。 两人都沉默着,空气仿佛被绷成了一根细线。直到燕昶先开了口。 “为何算计我?”他嗓音低沉冷淡,没有半分情绪,只是质问。 萧宝音喉间沙哑:“我——” 话未完,燕昶便嗤笑了一声,那笑意里尽是凉薄讥讽。 “不必支支吾吾。你不愿当皇后,想在大婚前找个垫背的,我不幸被你挑中罢了。” 他一步步逼来,语气愈加锋利:“果然是萧氏女。歹毒、自私、不择手段……连自己的身子都能当作筹码。” 字字如刃,毫不留情。 “不顾后果,不顾他人感受,用这般下作的法子达成心愿,你们萧家,一向如此。” 这些话刺得人遍体生疼。萧宝音想辩,却无话可说。??她确实算计了他,目的也如他所言,只是被他说得如此污秽……她无力反驳,只能沉默低头。 燕昶看着她静默低垂的身影,似乎稍稍泄了先前那口怨气。片刻后,他又冷声道: “如今你目的达了,皇后做不成了,那你打算如何?” 萧宝音抬眼,却不答。她心里清楚,她逃的不止是皇后的位子,只要身在萧家,外祖母、母亲的权力棋盘就不会放过她,下次还会把她推给别人。 想到那些,她只觉浑身发寒。 她深吸一口气,理清思绪,直视着他的眼,语气平稳而认真: “我虽不擅女工,但掌一宫事务尚算得心应手;虽不善交际,但人情世故通晓得。若你用得着,我都会做。” “我不善妒,不争宠,可学的,我愿意学。” “我不会干扰你,不会过问你今后的妾室,我会尽妻之责,护你后宅清宁。” “淮阳封地贫苦数郡,我母亲予我的嫁妆丰厚,我愿助你重整地方。” 她一字一句说得极稳,像在陈述一份极为正式的请职书。 “所以,燕昶。”她直视他,眼神清明干净,“你愿不愿意娶我?”“若日后你要休我,也可。我不会纠缠。” 她的声音因先前的纠缠仍带着沙哑,却异常坚定。她不是求他,她是在向他争取一个可以离开皇宫、离开萧家的身份。 燕昶静静看着她。殿内香烟袅袅,他的眉宇紧锁,沉吟不语。 萧宝音的每句话,他都听进去了。 他虽厌萧氏,却也明白自己占了她的便宜,不可能拍拍衣袖便走。而她这番话,也确实让他心里生出几分盘算。 他要回云阳承袭藩位,旧族盘根错节,各家小姐迟早会被硬塞到他面前。可若他带着妻子回去,许多麻烦便可迎刃而解。 至于萧宝音的性情……心计颇多,但若不妨他行事,他未必不能容。 若真过不下去……休妻也并非不能。 念及至此,他眉间的寒意渐渐散了几分。 时间一息息流逝。殿中只余香烟缭绕,沉默仿佛压得人喘不过气。 终于,燕昶开口了。 “嫁妆你自己留着。” 他的声音依旧冷沉,却已不似方才的锋锐,“你可想清楚了?云阳苦寒,远不如皇宫中锦衣玉食,也没有这么多侍女任你使唤。 我也不会纵着你胡来。” 他的语气像是在最后给她一条退路。 可萧宝音的眼神在那瞬间亮了。那种亮,是劫后余生,是死里逃生,是终于抓到命运出口的光。 她唇角缓缓扬起,脸上泛起久违的血色,整个人仿佛从冰窟里捞出来般鲜活。 “好。”她点头,笃定而喜悦。 事已谈妥,可宫门之外,还有一场暴雨等着他们。 - 萧宝音支着酸软的身子欲起,却显然高估了自己。方一站起,两腿便像被抽空了力气般,一软,整个人往前栽去。 燕昶眼疾手快,将那软软的身子接了个满怀。 “你想这样出去?”声音里隐隐带着几分无奈。 萧宝音自然知道自己如今这般模样万万不能见人,她喘了口气,道:“我去找我侍女,让她扶我回芙蓉宫。她陪着我,外人也不会多想。” 燕昶却盯着她发颤的双腿,眉心微蹙:“你……能走路吗?我送你。” 萧宝音摇头:“不用。你千万别露面。” 燕昶不解:“为何?我做的事,我不逃避,当承担的自会承担。” 萧宝音轻声开口,却句句掷地有声:“你若现身,我母亲怪罪下来,你一人扛得住?我保不了你。到时我们都别想离开皇宫。” “而且,那是我母亲,是我外祖母。若是我稍稍撒个娇,她们或许便心软。” “可若知道是你,你必死无疑。”她太清楚萧氏的手段。也知道自己是唯一能替他挡下这一刀的人。 “你只需等我的消息。”她再次强调。 燕昶却不肯退让:“不行。若如你所言,我们是一条绳上的蚂蚱,我怎能让你独自面对?那成何男子。” 他的态度并非虚礼,而是真心要与她并肩。 萧宝音越是如此,越心惊胆颤,几乎急了:“你信我,燕昶!我外祖母、我母亲若知道你,你休想活着走出皇宫一步。” 话到此处,她以为已经说服他。 却没料到,他的下一句话,让她怔在原地。 “不,即便她们不追究,你能轻易离宫吗?”燕昶一步步逼近,眼神冷静得惊人。 “我去见太后。我有筹码谈判。”他低头看向她,语气坚决得不可撼动: “至少,你要随我离开,就须名正言顺。” 萧宝音被燕昶背起时,整个人微微一怔。 - 男人的背很宽,肩线挺拔,后颈线条修长而俊朗;他的双臂稳稳箍住她的双腿,步伐沉稳如山。 这一瞬,她才真切意识到,这是她自己选的人。往后漫长岁月,要与他一道走下去。 宫道静谧,青砖铺就,两侧的围墙高及三尺,将外界风景尽数隔绝。唯有尽头那一簇新开的紫罗兰,在风中轻轻摇曳,带出淡淡香气。 日光从墙头泻下,暖洋洋洒在她背上。被他背着,被阳光拥着,萧宝音忽然觉得未来……似乎真的可以很好,很好。 可两人如今的模样,委实惹眼。 沿途的宫娥、侍卫、内侍虽都碍于礼仪低头行礼,却难免耳语不断。妙龄女郎衣衫不整,被男子背着穿行宫道,当真不合宫规,更极易引人遐想。 窃语像细碎潮声,从背后低低传来,或惊或疑,或暗中惊叹,或不堪入耳。宫里向来最喜谈论桃色风波,这般情景不必半个时辰,便能传遍内廷。 想到此处,萧宝音轻轻苦笑。想必待回到芙蓉宫,自己将迎来不止一位“贵客”。 可她并不害怕了。也不再想退缩。她为自己争来这一条路,便要自己走下去。 更何况,她不再是一个人了。 身下的男人步履稳健,体温经由薄薄的衣料传来,不似烈火,却坚实温热。 萧宝音靠在他肩上,悄悄呼了口气。突然觉得,这一路……似乎也没有那么糟。 心口那句无声的歉意在沸腾的血里悄悄沉下,“对不起,是我自私,连累了你……燕昶。我往后,会尽我所能补偿你。” 萧宝音被燕昶稳稳背着,一路送回芙蓉宫。殿门前的宫人远远瞧见这景象,个个如遭雷击,吓得惊呼四散。 “快、快去宣太医——!”尖叫声几乎刺破殿檐,却被主子清冷的嗓音压住了。 “止步。无需太医。抬水进来……都出去,我无恙。”话虽轻,却压得所有人噤若寒蝉。 几名宫人仍忍不住偷瞧背她而来的男子,身形清瘦却肩背沉稳,俊目如刃,气息冷峻,并非宫中常见人物,那模样倒像是某位权贵。 她们正暗自揣测,那人已将萧宝音放下,只留下一句低沉的话:“等我消息。” 言罢,转身入风。 - 萧宝音浸入温汤之时,暖意沿着四肢蔓延开来,花瓣浮在水面,轻轻掩住她肩背上的痕迹。雾气蒸腾,将她方才一路忍着的疼意与惊惧慢慢散开。 她闭了闭眼,计算着时辰,芙蓉宫,该有“客人”上门了。 果不其然,未及更衣完毕,殿外便传来女子尖利的喝斥:“来人,将芙蓉宫围起来!今日本宫要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 铁甲撞击声、侍卫踏地声、宫人惊叫声,一齐卷入殿中,压得人胸口发闷。 下一刻,火红的裙摆如焚风般扫入殿中,大长公主到了。 那张美艳端庄的脸上,此刻只剩怒意与羞耻,目光像要活剥了萧宝音。 “去,把她带进去,给本宫好好查!” 身后几个年长嬷嬷立刻上前,满脸横肉,眼如刀锋,手中握着冰冷的铜制器具。还未等萧宝音反应,她便被粗暴拖入内殿。 当被按压在榻上的那一刻,她终于明白母亲要做什么。然而,结果注定不会如她所愿。 …… 当萧宝音整理好散乱的衣衫再度踏出内殿,阳光刺目,她却只看见母亲眼底那抹几乎要将人吞噬的狠戾。 “啪——!” 耳光重重甩来,力道之大让她半个身子都被迫偏过去。右脸被火灼似的疼得发颤,可她却依旧站得笔直,眼睫一动不动。 宛如迎着风雪的花枝,被折,却不屈。 “那人是谁?!”大长公主的声音尖利得几乎破裂,怒与惶惧纠缠在一起,颤得不成样子。 “是不是他逼你的?引诱你的?你告诉母亲,母亲替你做主!” 萧宝音抬眼看她。 那张曾在她幼时带来温暖的脸,如今因愤怒而扭曲成了可怖的样子。眉眼全是羞怒、恐惧与被摆布后失控的恼意,却独独不见半点对女儿的心疼。 她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母亲怒的不是她的委屈,而是她的棋盘被人打乱了。 一阵冰凉顺着脊背骨节窜上来。 萧宝音缓缓转回头,重新对上那双恨不能将人剖开的眼,语气清冷而平静,像被风雪磨出来的: “没有人引诱我。是我算计了他。” “是我自愿的。” “你胡说!”大长公主几乎嘶声吼出来,“你告诉母亲,到底是谁?是不是哪个肮脏下作的东西哄骗你?!说出来,我立刻抓他碎尸。” “母亲!”萧宝音突然提高了声音。 那一瞬,她眼圈通红,像被烈焰灼过,却倔强得一滴泪都没有落下。 “你什么时候才能,听我说句话?!” 空气像被这声怒意生生震碎。 “我不想嫁给舅舅!” “我不想当皇后!” “我不想做你们手里一枚随时能弃的棋子!我什么都不想!” 每一句,都像利刃一样,从她胸口剜血切骨地逼出来,殿中一时静得骇人。 大长公主怔住了,像是第一次看见这个女儿似的,惊怒、受挫与不敢置信,层层叠叠地写在面上。 萧宝音胸膛急促起伏,声音嘶哑:“你总说是为我好。可你从来不问我愿不愿意……”“你关心的只有权势,只有你们萧家的盘算!” 烛火噼啪作响,仿佛也被这沉重的空气压得战栗。 大长公主的面色一点点暗下去,怒意被刺破后留下的是冰冷的骄矜,她冷笑一声。“好,好得很。” “翅膀硬了,是吧?以为敢顶撞本宫,就能自己做主? 她骤然抬手,声音透着森寒的狠戾:“来人!”殿外立刻一阵甲叶激响。 “把芙蓉宫所有宫人,全部带到殿前杖毙。一个不留。” “直到萧宝音说出那个男人是谁。” 话音落地的瞬间,殿中的温度像被抽空。萧宝音怔住。 她以为自己早做好了与母亲撕到底的准备。不论母亲怎么怒,怎么逼,怎么骂,她都不怕。 可当她要拉上所有无辜的人时,她胸口像被猛地掐住第一次感觉到慌乱。 她的心沉到了谷底。 若只是她与母亲撕破脸,她可以扛。可若要牵连芙蓉宫里那些无辜的宫人,那些自小伴着她、一起长大、陪她笑、替她挡过苦寒与风雨的姑娘们……她如何能看着她们被拖出去杖毙? 胸腔像被什么狠狠捏住,她的呼吸开始颤。指尖冰到发抖。 母亲逼她的,不是说出一个名字,而是逼她跪着回到萧家的棋盘上。 萧宝音从未像此刻这样无力。抉择像一柄双刃的刀,无论往哪边落下,都是血肉模糊。 她咬紧牙,眼中浮出痛苦与绝望。是该继续抗争、让宫人陪她一同死?还是屈服,把燕昶推向更危险的深渊? 就在她心绪翻滚,整个人濒临崩溃的那一瞬“砰!” 殿门外仿佛有重物落地,紧接着是一声贯穿整个芙蓉宫的清朗呼喝: “臣——淮阳侯燕昶!”声音如裂霆破空,震得殿中烛火都跳了几跳。 “奉太后赐婚令!” “特来求娶萧氏宝音!尚请大长公主,开门!” 这一声,铿锵、直扬、毫无畏惧。 第4章 第四章 离别 听到这个声音震惊的不仅仅是萧宝音一人,还有大长公主,她明艳的脸上,此刻怒气未消,神色一寸寸变化,先是怔然失色,旋即难以置信,末了唇角紧绷,咬紧牙关,顷刻间,惊、怒,恼在她姣好的面容上一一展现。 萧宝音尽收眼底,对上母亲怒极的目光。 “你?” 还未等她质问出声,旋即外面传来更高昂的请命:“臣淮阳侯燕昶,奉太后懿旨,前来求娶!” 那道声音由远及近,声调逐渐增高,铿锵有力,不疾不徐,仿佛带着无形的力量,能骤然冲破铁甲侍卫的阻拦,冲破一道道门墙,穿门而入,直击殿内母女二人。 有着太后懿旨二字,哪怕是铜墙铁壁,也无人敢阻拦一二,太后之命甚至高于皇命。 殿内殿外无人喧闹,无人阻拦,众人屏息凝神,眼见那年轻男子随步而来,寂然的空气里,他的脚步声落得格外清晰。 不疾不徐,肃然沉寂,慢慢靠近,一步步踏在萧宝音的心房上,她的心跳好似在跟着他的脚步跳动。 “哐——” 朱红色的大门从外被缓缓打开,突然袭来的空气激地殿内的萧宝音一个冷颤,只见透过微光徐徐走来一个颀长的身影。 那人自外而入,身着一身玄色银纹长袍,衣角落地无声,冷光泛起。以银冠束发,眉目如刻,整个人沉稳峻挺,自带压迫之势。 然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额角,还有未干涸的血迹,随着他的脚步,有点滴鲜血顺着脸颊淌下来,更增添了几分肃杀之气。 那是?很快,萧宝音心中已了然,那应该是外祖母生气时随手砸得伤口。 外祖母的脾性向来如此,若是有什么不满的,手边有个什么东西就要砸出去,她已屡见不凡。 他受了伤,这让萧宝音心底多了些愧疚,一切皆因她而起,反而那个受到迫害的人却添了伤口。 燕昶却是干脆利落,一进殿内朝着大长公主径直跪下,双手奉上明晃晃的圣旨,朗声道:“臣燕昶,今太后赐婚,求大长公主承允。” 承允?这话不过是燕昶借着太后之名,威压大长公主就此收手罢了,殿内三人皆心知肚明。 大长公主冷笑一声,一一扫过面前一立一跪二人,一个是自小娇养长大的乖乖女儿,从襁褓到如今亭亭玉立的少女,从懵懂未知到今日因为婚事第一次顶撞她的女儿。 就像是手中抓不住捧不牢的细沙,眼见就要飞走,却无能为力。 另一个就是女儿给自己找的夫君,相貌倒是不凡,家世就差了几分,一个小小的藩地侯爷,哪有皇帝尊贵?真不知她是如何想的。 但事到如今,不知那小子和太后说了什么,竟求来了赐婚圣旨,也是有几分本事。太后既已赐婚,自己再说什么都无用了。 最后,大长公主压下怒意,放缓声音,倒有了几分慈母的意味:“阿音,母亲最后问你一句,是否留下?” “不留。”萧宝音没有一瞬忧疑,拒绝的话脱口而出。 大长公主立马拂袖而去,殿内只留下最后充满怒气一言:“既然你铁定了心,那就滚吧,但是萧宝音我不会给你一分一毫,从前给你准备的嫁妆都不作数,你既愿意的话,就跟着你的如意郎君滚吧。” 外头侍卫随她逐一退去,方才仍浩然肃立的芙蓉宫,此刻已沉寂无声,只余尘土飞扬,带着几分萧瑟孤寂。 - 萧宝音即刻启程随燕昶前往云阳,她的乳母刘氏哽咽着声音,低低泣着,手上却没停下,帮她收拾着行装。 她看着乳母将自己的衣裳从里到外拿了一套又一套,不同的布料,不同的花纹,春夏秋冬,一应俱全。 连自己用的纱帐都分了好几种,第一次同她说了那么多话,竟是在离别的嘱咐:“这是女郎夏日用惯的纱帐,专用来防蚊虫,女郎细皮嫩肉的,被蚊子盯上一口,要红好几天。这是冬日保暖用的暖帐,女郎夜里畏寒,有这帐子能抵挡不少。” 还一一嘱咐她放在哪里,日后好找出来。还未等说完,刘氏已经泣不成声:“女郎,让我跟着你走吧,,你一个人过去怎能适应,自小没有离开过宫里,身边又没有熟悉的人伺候。” 萧宝音看着这个从小把自己呵护在手心的乳母,如此伤心的模样,心疼不已,却还是出言阻拦:“乳母,我知你是为我好,但母亲那边怕是不同意,还是莫要跟着我了。” 最后,萧宝音只是挑了几件惯用的东西拿走,因着时间急,若是什么都拿,燕昶那边就要等不及了,她不想耽搁他的行程,自己已是他行程中的意外了。 从决定逃离母亲的掌控到现在成功,时间虽然只有一天,但萧宝音觉得好像过了很久,久到院里的海棠花开花落。 最后看了一眼自己住了十几年的宫殿,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埋藏着她的记忆,从幼时牙牙学语,到蹒跚学步,初读诗书,到今日。 殿内的每一件陈设都是她喜爱的,院内的一花一草陪着她度过了十多年的春夏秋冬。 宫人虽然换了一拨又一拨,但对她的衷心都是没变过的。 一步步从殿内到殿外,萧宝音第一次刻意放缓了脚步,不知下一次再见是什么时候,但她的步履沉缓,充满着眷念。 - 燕昶的车马早候在了宫外,他的行装不多,只有七八个侍卫各自骑着一匹马,还有两辆马车,一辆是专给萧宝音乘坐的,另一辆上面放着箱笼。 就要启程了,萧宝音最后看了看巍峨的宫墙,冷风吹来,吹乱了她的发丝,见燕昶坐在马车里等她,她放下了车帘,马车缓缓起步,朝着南边走去。 因着燕昶有伤,所以今日并未骑马而是随萧宝音坐在马车里,马车虽比不上从前宫里的,但还算宽敞,坐着他们二人绰绰有余。 燕昶独坐在主位,萧宝音坐在侧位,二人没有说一句话,要离开自己最熟悉的地方,萧宝音再是不喜那里的争斗,势力,心里还是未免惆怅。 燕昶则是闭目养神,一时间发生太多事了,自己和即将成为皇后的女子有了关系,还是被她算计的,自己还去求了赐婚的圣旨,这三件事在一夜之间发生,他还需消化一二。 身边就是他未来的妻子,她给自己下了药,算计了他,如今还要娶这种有心机的女子回家,不知是福是祸,自己去求赐婚本就是觉得作为男子不能占尽便宜,丢下她弃之不顾。也罢,只要她以后安分些就好。 萧宝音同样在想着燕昶,出于自己想逃离,自己用了不堪,下作的手段拉着他和自己绑在一起,今后是好是坏也不知。 身旁的男子,闭目养息,深邃的眼窝,挺翘的鼻梁甚是好看,但额头处的一抹艳红还是很刺眼,眼睛在车厢里面扫过,发现他的手边就放着一些包扎用的东西,看来是他没有及时给自己清理。 本着愧疚的心态,萧宝音挪了两下身子,想要去拿到包扎的东西,帮燕昶清理一下伤口,只因这伤口是因她而来。 她不想打扰到正在休息的燕昶,便悄悄挪动着身子靠近燕昶的方向,手指在向前,想要拿到就在他手边的东西。 马上就要拿到的时候,被一只大掌扼住了手腕,头顶处传来含着愠怒的声音:“你在干嘛?” 萧宝音眨巴着眼睛,如实说出,“我想帮你清理伤口。” “不要再动一些歪心思,一切都如你所愿了,今后以礼相待即可,不要擅自逾越。” 这是在警告自己吗? 自己一片好心被斥责的萧宝音呆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人,有些失语,看来自己只给他留下了心机的印象,那么他对自己的一切温情,入殿请旨赐婚,这些不过是他作为男子对自己应付的责任。 无论换做是谁,他都会去做的,只是自己幸运,挑到的那个人是燕昶罢了,这就是萧宝音得到的结论。 她便没做解释,默默放下手回到原位,开始思索之后,看来他对自己的误解颇深。 燕昶看着被自己说了的女郎,只是神色淡淡,默不作声,又觉得自己别扭,是不是言重了。只是,被她那么算计后,实在不想再被近身,况且,在年少时被第一次算计的时候,就不喜女子近身了。 马车车厢里弥漫着尴尬的气氛,二人皆阖上双目,无人开口。 就在此时,马车后突然传来一阵阵整齐的马蹄声,车轮滚动声,还有人呼喊的声音,仔细听来,是一女子恳切的呼声:“阿音,等等乳母,阿音。” 萧宝音听到熟悉的声音灵机一动,猛地睁开眼睛,推开车门,喊着前面的车夫:“停下,停下。” 待马夫停下马车后,她终于看清楚了,真的是乳母刘氏在后面叫她,还在不停地朝着她的方向招手,后面跟着的竟是一辆辆鲜红的马车,上面装满了箱笼。 萧宝音一瞬间眼泪挤满了眼眶,压抑了好久的情绪终于释放。 是母亲给她的嫁妆。 那一个个箱笼里面是母亲从她及笈时就开始准备的,有找最好的绣娘准备的红盖头、喜服,上面的绣纹都是十余位能工巧匠一针一线绣出,前前后后有一年之久。 还有上好的桃木雕刻的床,梳妆台,一应家具无所不备,甚至给自己未来的孩儿准备了摇篮。 她看着这些东西都被装好的马车上,上面缠绕着布条,以免行路途中磕碰。 萧宝音看着这些东西,心里发涩,临别时和母亲对峙,她说不会给自己任何东西,却还是送来了。 她看了看四周,左右寻着那一抹熟悉的身影,心里想着母亲是不是原谅了自己,会看到她来送自己的吧。 然而她找了又找,没有看到熟悉的人。 只能作罢,该走了。 但是,母亲,我一定会好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四章 离别 第5章 第五章 路上 终于,马车再次缓缓驶上通往云阳的官道。 因萧宝音的乳母刘氏执意随行,而车队中又没有多余的车马,故这辆小小的车厢现在坐了三人,略显局促。 燕昶左右瞧了瞧:左侧的女郎双眼通红,方才压下的情绪此刻又涌了上来,眼角染着殷殷红意;右侧的刘氏却一副心疼欲裂的模样,只因有他在场,不便上前安慰。 他心下一叹,抬手唤停车马,翻身上马,策骑前行,将空间让给了车内的主仆二人。 车厢里瞬间安静下来。 刘氏再也忍不住,忙将自家心肝抱进怀里,让萧宝音软软靠着她,一手轻抚后背,一手捧着她的脸,哽声细语:??“别怕,宝音,有奶娘在……有奶娘在呢。” 外头,铁蹄轻踏土路。燕昶策马往前,目光向后一扫,不由揉了揉眉心,这条绵延不尽的队伍,有一多半竟是萧宝音的嫁妆。 行在官道上如一条明晃晃的长蛇,想不引人注目都难。再继续往南治安愈差,这样的声势,简直是在告诉盗匪此处宝物众多。 他抬手唤亲卫前来:“从临,地图。” 侍从很是机灵,一跃下马,将包里的地图双手呈上。 燕昶展开一看,眉峰又蹙了几分,从长安至云阳,途中要经赵王、齐王两处藩地。若入城,礼不可废,必有宴席往来,而如今……他最不缺的便是麻烦。 指尖扣着地图,他沉吟片刻,心底已有决定。 他勒马折回马车侧,靠近马车时特意压低身形,指节敲了敲车壁。 “吱呀”一声,小窗被推开,那女郎一双泪痕未干的红眼望向他,委屈又惹人怜。 燕昶看她这副模样,只觉额角跳了两跳……早知如此,当日那杯酒他便不该接。 若不是她,他此刻已能快马加鞭直返云阳,而不是拖着满车嫁妆、一路慢行。时间拖得越久,云阳就越是群狼环伺,宗族叔伯们正等着他不归的一日。 可偏偏,他如今已卷入她的局。 想走也走不掉了。 但她那双含着水气的眼睛一抬,燕昶脑海里便不受控地浮起那日厢房之景,红了眼尾、微颤的声线、柔软无骨似的身子。 他心底暗叹一声:罢了,她终究是将要随他回云阳的妻。除了心思深些,其余倒也无可挑剔。孤身一人嫁他,委实不易,他理当多些容纳。 他斟酌着语气,刻意放缓了声线:“这一路行装甚是扎眼,目标太大。咱们分开走罢。我留多些侍卫护着你,你们缓些,也免得颠簸。我带着大半行装先行一步。” 萧宝音推开小窗时,一阵风灌了进来。她抬眸时,燕昶正俯在马背上,身量极长,即便刻意压着身,也仍高她半截。听罢他的安排,她轻轻点头,而后立刻关上窗扉,显然是被冷风吹得发抖。 燕昶望着那淡淡的回应,心里不由泛起一丝烦躁。这女郎心思多也就算了,如今竟还有些脾气? 随即他清了清气息,吩咐几道军令,便领着大半的行装加快速度,走在了最前头。只留下一队精挑的侍卫、几辆简装车与承载萧宝音的马车缓行在后。 燕昶的贴身侍卫燕从临则策马护在侯夫人的车侧。 步伐慢下来倒别有一番清闲。萧宝音靠在车壁上,先前那股悲意已渐渐散去,偶尔撩起窗帘,望一眼沿途风光。 车厢内备着茶水点心,也放着几册书,多是燕昶早前随手搁置。她随意取起一本,却是兵书,书页之间还留着几处淡淡的笔痕。 她看着那些记号,似乎能想象书的主人翻阅时眉目冷峻的模样。 自与他相识以来,他的神色从未真正柔和过。初见时守礼;得知她设局后,怒火冷傲;在榻上亦无半分温存;此番带她离京,也不过是责任使然。她好心替他上药,亦被冷声拒回。 萧宝音轻轻摇头,自嘲地笑了一下。为何脑海里想得竟都是他?大概,是因为心中尚存愧疚罢。 她放下兵书,抬手拉开窗扉。一阵清爽的风迎面拂来,将她吹得精神一振。 官道两旁的垂柳枝叶繁生,一株连着一株。她将手伸出窗外,柳枝轻扫过掌心,有些痒,她便忍不住轻笑出声。??乳母在旁见她眉眼舒展,也跟着露出安慰的笑。 这时,萧宝音注意到车侧有一名银甲侍卫正与马车同速而行。侍卫察觉到她的目光,微微颔首,随即又将视线收回前方。 她心中顿悟:应是燕昶身边的亲兵,专为护送她而来。 至此,前往云阳的路上已是第三日。 萧宝音的马车在官道上徐徐而行,蹄声沉稳,却显得格外孤单。 放眼望去,前方的道途空空荡荡,燕昶带走的大部队早已不见踪影,连一角车尾都寻不到。 刘氏忍了许久,终究还是压不住心口的气,悄声抱怨道:“姑爷为何这般着急?把女郎独自一辆马车抛在身后,前不见队尾、后不见人影……女郎这般娇美,他倒是一点不晓得千护万护。” 她越想越委屈,越说越气:“这般面冷心冷的人,女郎到底看上他什么了?” 萧宝音手指轻轻拨着膝上的茶盏,垂眸未语。 马车里一时静得只剩车轮碾过碎石的声响。 半晌,她轻声开口,像是在喃喃,又像是在说给奶娘听:“奶娘,我从未……看中过他。” 刘氏怔住。 宝音指尖在茶盏沿上划过,动作极轻,却透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疲倦。“他不过是我自己挑的路。” 她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点看不出的自嘲。“当初在宴上,我看他清冷,不爱权势,也没什么心机……”??“便想着,若算计一个人……算计这样的人,最易。” 刘氏怜惜地叹气:“那女郎如今后悔了吗?” 萧宝音摇了摇头,目光落在窗外掠过的柳影间,像被风吹散的思绪。 “后悔?”她轻轻摇头,声音更轻了几分。 “我只觉得……人算不能天算。”“他不是冷,而是不愿被牵着走。”“我不是看中他,而是……我没有别的路。” 马车随着风晃了晃,她睫毛抬了抬,掩去了眼底的疲倦。 “奶娘,我从来没指望他护我。我挑了他,就是从挑那杯酒的那一刻起,我便只靠我自己。” 外头风声带着凉意,吹得车帘轻轻作响。 她却微微垂头,轻声补了一句:“不过……他若肯护一护我,也不坏。” 然而行至第五日,她终究撑不住,风寒入骨,高热一阵阵往上涌,被迫在途中寻了家客栈落脚。夜深后,烧意更盛,她迷迷糊糊缩在被中,意识恍惚得分不清方向。 也不知过了多久,脚步声自走廊疾来,门扉被推开时带来一阵冷风。 燕昶的身影逆着灯火落入室内。 萧宝音热得红了脸,眼角湿润,在迷乱间竟软声唤了一句:“……母亲” 那声轻得快要碎掉,带着病弱的可怜,将人心都牵得一紧。 那声“娘”轻得似一缕气息,却仿佛落在了燕昶心口最软处。 他原本只是来确认行程与安全,却在踏入门内的一瞬,整个人像被什么重重钳住了。 榻上的女郎缩在被中,额间全是冷汗,脸颊被高烧染得绯红如醉。 她的睫毛轻轻颤着,像只病弱的小兽,被惊吓、被热意折磨,连呼吸都带着无助。 与那日在榻上故作算计、明明心狠却偏偏爱逞强的模样,全然不同。 燕昶的喉结动了动,心底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这个人……怎么总是这样让人难以摆脱? 他快步上前,伸手探她额头,滚烫得惊人。 刘氏慌忙行礼:“侯爷,女郎一路劳累,又思虑甚多,怕是急病所致。” 燕昶没回话,眉锋紧锁,半晌才沉声道:“去煎药,把郎中再唤来一趟。” 刘氏应声退下。 房内只余两人。 萧宝音在昏热里感到有人靠近,本能地抓住那只覆在她额前的手指。 她指尖冰凉,像是在抓唯一的救命之物。 “……别走……”她轻声呢喃,声音带着哭意,既软又慌。 燕昶心口一滞。 他向来最不喜女子哭泣的样子,却不知为何,在她此刻的低声里,连拒绝都说不出口。 他低声道:“我在。” 像是应着某种本能,他坐到榻前,将她轻轻扶起,让她靠在自己肩上。 她热得迷糊,小脸埋在他衣襟前,那轻轻的呼吸透过玄衣布料震得他心口发紧。 片刻之后,萧宝音突然睁开一瞬,迷蒙地抬头望他。??眼角红得像被桃花染过。 “……你为什么来?”声音虚弱却带着一点她独有的倔气。 燕昶看着她,沉默许久。 他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明明最初只想摆脱她,却在这几日越走越远的路途中,心绪愈发难安。 他垂下睫,嗓音低沉:“你病得这般重,我若不来……谁来管你?” 萧宝音怔了怔,似乎被这句话击中了什么。 高热又卷上来,她眼神重新模糊,靠着他不动了。 燕昶望着怀中那张病得柔软的脸,只觉胸腔深处一阵燥热翻涌。 她明明是算计他的,却也这样……毫无防备地依赖着他。 他抬手替她理好额前湿乱的发丝,指尖微微收紧。 “萧宝音,” 他的声音压得极低, “你再这样下去,本侯迟早会被你牵着走。”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五章 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