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夫曰》 第1章 第 1 章 苏牧懒洋洋地倚在礼堂后排冰冷的座椅扶手上,镜片后的目光飘向窗外渐沉的暮色。他高高瘦瘦的身形在昏暗中显得有些伶仃,黑色的头发有几绺不听话地翘着,衬着那张白皙、鼻尖缀着一颗小痣的脸,无框眼镜让他平添几分书卷气,也巧妙地遮住了眼底那点厌烦。 今天有企业的领导来校参观,说是要出资修缮学校的环境,企业领导来考察,校方自然的很是欢迎,组织了老师们和企业领导的会面,当然校方领导让老师都参加,那是为了显示重视。企业领导?学校环境修缮?说到底,不就是一场资本家施舍点汤水换取慈善名声的戏码,还得拉上全校老师作陪衬。 苏牧原本是不想参加的,他还要去校外的画室兼职,放学后他打算开溜的时候,被副校长周震给瞧见了,这才出现在了礼堂里面,整整听了两小时的废话,校外的课也去不成了,今天的的钱也没了。 两小时。整整两小时!听着台上那些人用最冠冕堂皇的词句说着最空洞乏味的套话,苏牧只觉得耳朵和眼睛都在抗议。他偷偷揉了揉发酸发胀的眼眶,心中只有一阵烦躁。 终于到了最后鼓掌的环节,他抬手揉了揉有些酸涨的眼睛,终于是可以走了。领导和领导走,老师和老师走,他也起身跟着老师们往校门口走,走到校门口了,突然才想起来,要带去医院的东西还放在办公室,他又转身往办公室走。他折返,戴上那副无框眼镜,背上那个简单的黑色双肩包,当耳机塞进耳朵,音乐流淌出来的瞬间,他才感觉自己重新活了过来。 学校里已经没什么人了,四下无人,唯有月光相伴,他沿着一排小路往门口走,耳机里的音乐响起,‘山顶的星斗照着山外的高楼’‘少年的眼眸望不到那片山丘。’ 他左看看右看看确定没人后,他随着音乐跳了起来,跟着音乐的节奏跳的又随意又拽又轻松,跳的很自由自在的感觉。手臂伸展、转身、甚至脚下划出流畅的弧线,整个人在月光下跃动,自由、洒脱,甚至有种睥睨周遭沉闷的拽劲。那不是混乱的乱舞,是他内心那个未曾被生活完全压垮的傲气又鲜活的灵魂在暗夜中独享的喘息。 “啧。” 二楼卫生间的窗边,狄宸的视线落在小路的那个身影上,昏暗的光线下,那个跳舞的身影轮廓清瘦,小巧的下颌线,朦胧却直击心底。 不,不只是像,那随心所欲、旁若无人的姿态,是那个人从未有过的鲜活,狄宸的目光像冰冷的丝绸拂过苏牧的脖颈、腰线、每一次随性摆动的腿,最后钉在那张被月光勾勒得模糊的侧脸。嘴角勾起一个冰冷又兴味的弧度,无声无息,直到那个身影停下步调朝着教学楼走去,他才缓缓收回目光,那点兴味并未消散,他整了整的袖口,不紧不慢地下楼。 苏牧刚走到大厅门口,正想松口气,就撞上了送客的周震,副校长瘦削的脸上架着黑框眼镜,看见他有些意外:“苏老师啊,还没走?” “正要走,刚刚去办公室拿了点东西。” “哦,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 苏牧点了点头,刚想转身抬起正要离开,旁边就响起了周震的声音,不过这次不是跟他说的,但他也不好走了。 周震的声音很是客气:“狄总,您现在走吗,一会一起去吃个便饭。” 狄宸声音低沉很有磁性:“不了,周校长,还有点别的事。” “哦,这样啊,那您先忙。” 苏牧站在旁边,脸上是礼貌的淡笑,也没有开口说话。 狄宸身材高大健硕,肩背宽阔,剪裁完美的深色西装包裹着极具压迫感的体型,他的视线第一时间就耐人寻味的落在了苏牧身上,瞳孔深处骤然掠过一丝亮光。那黑亮的头发,鼻尖的痣,镜片后那双清亮的眼睛,小巧的下巴……心跳在这一刻陡然失序,太像了,像得让他血脉里沉睡的某种偏执瞬间苏醒。他眼神瞬间暗沉下去,心中暗道:摘下眼镜的话?会是怎样?鼻尖那颗小小的痣……真是像极了他。 “这位是?”狄宸问道。 “哦,是我们的老师,苏牧。”周震忙介绍。 “苏牧。”狄宸咀嚼着这个名字,目光毫不掩饰的在苏牧脸上逡巡,“苏老师,您好。”他伸出手。 苏牧瞥了一眼周震得到确认,才伸出手:“狄总您好。”他的声线同样低沉。 握手的瞬间,狄宸的拇指指腹不轻不重地在那光滑细腻的手背上碾过一瞬,很好,很年轻,带着画笔和纸张的气息。他微微颔首,收回手,指尖不动声色的捻了捻。 “周校长,那么我就先告辞了。” “好的,好的,狄总我送送您。” “不必,留步。” 狄宸带着秘书走向停在校厅门口的那辆黑色迈巴赫。 目送车子驶离校门,苏牧才彻底松了口气,重新将耳机塞好,走到校门口随意扫了辆共享单车,跨上去,纤细的身影很快融入了城市流动的光影,路灯掠过他微扬的下巴,那双总是带着点无谓神色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疲惫和对现实的冷讽。 不远处的树荫下,迈巴赫内,狄宸坐在昏暗的车厢内,幽深的目光紧紧追随着那个骑车远去的瘦削却挺拔的背影,直至消失。 “去查查这个学校的美术老师,苏牧,他的人生、他的一切,事无巨细,以及……一张他不戴眼镜的照片。要快。” 他闭上眼,脑海里清晰地回放着月光下那个舞动的身影,鲜活、不羁,想要得到他,像太像了,却又如此不同……这种不同让他很想尝试,他急需一个替代品,一个更像的、却又能焕发新趣味的玩物。 坐在前排的助理丁杰平静应答:“是,狄总。”语气中没有半分波澜,这种事已轻车熟路。 狄宸又想起了刚刚苏牧在校园里跳舞的那一段,还真有意思,他好像从来不会做这种有点跳脱的事,他总是那样的安静,他摩擦了一下指腹,又放在鼻尖下面闻了闻,是画笔和书本的味道,到是意外的不让人讨厌。 “让他今晚别来了。”有了最接近完美的赝品,所有拙劣的替代品都该消失。 丁杰在次回道:“是。” 苏牧的调查报告几乎是插着翅膀飞到狄宸桌上的,不到二十四小时,苏牧的资料已经完整的出现在了他的桌子上。 狄宸靠在高背椅上,指尖拂过资料夹的硬角,像是在抚摸即将到手的猎物,他先抽出了那张不带眼镜的照片,照片里的苏牧,眼神清澈坦率,头发梳理的一丝不苟,少了几分书卷的遮挡,那张脸……狄宸的呼吸微微发滞,那张脸,就是他心里那个人的完美投射,不知道他在其他地方,又有几分的像他呢 他逐页翻阅,眼神越发幽暗。苏牧的家庭就像是一个深不见底的泥潭:重病的母亲和妹妹在医院度过了漫长的三年,耗尽家财,房子早已变卖,父亲只是一个清贫的高中老师,微薄的薪水和苏牧那点刚工作的工资,在昂贵的医疗费面前,杯水车薪,朋友、亲戚早已借遍。那个狭小肮脏的出租屋……每一个字都在清晰地描绘苏牧的绝境。 资料里甚至提到了苏牧在大学时那段短暂不足为外人道的同性恋情,这像是一把钥匙,瞬间开启了狄宸心中所有的枷锁,所有的顾虑都不存在了,一丝满意的笑意在他唇边绽开,那是一种看穿猎物所有软肋后的掌控,而他喜欢那种感觉。他已经迫不及的想见到他了,他拨通了丁杰的号码。 晚间的私密包间,苏牧穿着洗得微旧的衬衫和西裤,头发倒是被夜风吹得有些凌乱,却丝毫不显局促,姿态甚至称得上散漫。他甚至没等狄宸开口,径直走到桌前,坐下。目光扫过桌上琳琅满目、价格不菲的精致菜肴,眼神微动,却很快被一丝若有若无的嘲弄取代。他修长的手指拿起了自己带来的一盒廉价的烟,姿态熟练地抽出一根叼在唇间。“咔嗒”,金属打火机脆响,一簇火苗照亮他线条优美的下颌。他深吸一口,缓缓吐出灰白的烟圈,隔着烟雾与狄宸对视,嘴角勾起一抹带着冰棱的讥讽:“看不出来,狄总对我还挺上心。” 狄宸的游移在他薄薄的被烟雾晕染的唇瓣上,眼神骤然转暗,想将那只烟狠狠碾碎,想听那红润唇瓣发出除了冷笑以外的声音,他想立刻把那根该死的烟从他嘴里拽出来碾碎!但他忍住了,只是低沉地说:“你母亲和妹妹,住在仁心医院血液科三年了?房子卖了,积蓄耗尽,债台高筑,你父亲那点死工资,你们现在打零工拼凑的那点钱……”他顿了顿,像是欣赏着苏牧表情细微的变化,“够她们撑几天?” 他隔着氤氲的烟雾看向狄宸,唇角勾起一抹漫不经心的笑,那笑意未达眼底,声音慵懒:“狄总……看来已经把我的家底儿摸得够清楚了。” 狄宸站起身,绕过长桌,走到苏牧身后,他高大的身躯接近一米九,肩宽背阔,将坐在椅中的苏牧完全笼罩在自己的阴影里,他俯下身,手搭上椅背,俯身靠近,温热的吐息若有若无地撩拨着苏牧的耳廓和敏感的颈侧皮肤,“听你父亲昔日的同事说,老两口当了一辈子老师,倔得很,死活不同意你去外面赚快钱,只认准了体面二字?这体面,把你困死了。” “我只想你,你的样子,我很喜欢。” 苏牧没有立刻避开那喷洒在脸颊的气息,只是微微偏了下头,他又吸了一口烟,辛辣的尼古丁短暂地麻痹了神经,脑海里闪过的,是昨夜医院里妹妹那双被病痛磨蚀得空洞的眼睛,母亲枯槁苍白的脸……亲戚们避而不见的冷漠,巨大的经济压力日夜灼烧着他高傲的自尊。 “狄总倒是直接。”苏牧的声音依旧低沉,他忽然偏过头,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那双被眼镜片略微遮挡的漂亮眼睛迎上狄宸深不可测的视线,“可以。反正,我这人也没什么节操。”他嘴角的弧度又深了一点,满是自嘲的冷意,“您总得给我个说得过去的理由,去堵我家那两位‘体面’人的嘴吧?总不能真让我去演个‘一夜暴富’的蹩脚戏码吧,中彩票?太假了。” “成交。”狄宸喉咙里滚出低沉的笑,他目光滑过苏牧微微颤动的喉结。 苏牧干脆利落地将吸了一半的烟狠狠摁灭在烟灰缸里,端起水杯灌了一大口,起身欲走:“那就不打扰狄总了。” 肩膀猛地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按住。 “苏牧,跟了我,就得守我的规矩。” “第一,烟,戒掉。” “第二,这些廉价货,扔掉。以后穿什么,穿不穿……都听我的。” 苏牧被迫半转过身,镜片后那双漂亮的眼睛猛地抬起,他迎上狄宸的眼神,那眼神里没有丝毫动摇和恐惧,反而带着丝丝的玩味,他唇边那抹原本带着妥协意味的笑,此刻彻底化为一丝凉薄又勾人的弧度:“狄总,这么笃定能吃得下我?小心硌碎了牙。” “那试试看。把东西收拾好,我的地方,不留破烂。周一,我会排人去接你。” 第2章 第 2 章 苏牧离开餐厅后,径直去了医院。狄宸的话像一阵风,从他耳边掠过,没在他心留下半点痕迹。这些年,他早已明白,这世上多少事,哪能由他想或不想来决定?他早就学会了不去多想。 医院里消毒水的气味扑面而来,他到现在也不喜欢医院的味道。他快步穿过大厅,走向住院部,电梯缓缓上升,数字跳动,最终停在十三楼。走廊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脚步声,他熟悉地拐过几个弯,停在一间四人病房前。深吸一口气,他脸上浮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推门而入。 “爸,妈,樱樱。” 苏廷敬抬起头,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不到五十岁,却已白发丛生,消瘦的脸颊让原本严肃的神情更显冷硬,他正坐在床边,一言不发地为白佩兰按摩小腿。 “哥,你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来?”苏樱转过头,苍白的小脸上挤出一点笑容,只有那双看向哥哥的眼睛,还留着些许光亮。她十七岁,却在病床上熬了三年,瘦弱得像一株失去水分的小草,头发枯黄的没有光泽。 苏牧走到她床边,顺手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今天有点事,耽搁了一下。”他转向父亲,问道:“爸,吃过了吗?” 苏廷敬点了点头,沉默着继续给半靠在病床上的妻子白佩兰按摩小腿,白佩兰眼神空洞地望着墙壁,脸上笼罩着一层灰败的愁云,长期的病痛和压力早已磨掉了她所有的笑容,取而代之的是无休止的叹息。 今天有没有乖乖吃饭?”苏牧在苏樱床边坐下,声音放得很轻。 “有啊。”苏樱小声应着,对他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靠近。等苏牧俯下身,她几乎用气音在他耳边说:“哥,医生下午又来催费用了……说再交不上......” 苏牧心里一沉,刚想挤出几句话安慰她—— 隔壁床猛地传来一声脆响,是玻璃杯摔碎在地上的声音。紧接着,母亲白佩兰虚弱又竭力的声音:“不治了!收拾东西!我们走!”她喘着粗气,胸口剧烈起伏,歇了一下才继续喊道:“回家……我们回家……”她身上的病服已经是最小号,在她身上还是闲的宽松。 苏廷敬动作顿了一下,然后默不作声地弯腰,伸手去捡地上的玻璃碎片,他低着头,看不清表情,只有微微颤抖的手背暴露了他此刻的情绪。这种场景早已不是第一次,妻女沉重的医疗费用早已压垮了这个家,哪还有什么家?房子早就卖掉了,他住在学校的教师宿舍,儿子租着连窗户都没有的廉价单间公寓。他甚至偷偷看过卖肾的小广告……能多拖一天是一天,女儿才十七岁,那么懂事;妻子跟他辛苦半生……他一个都不能放弃。 “钱的事,总有办法的。”苏廷敬终于开口,他依旧没有抬头,“我……我会再想办法,你们……安心治疗。”这句话他说过太多次,每一次都显得比上一次更苍白,也更沉重。 白佩兰猛地扭过头看向窗外,无声地流着泪,瘦削的肩膀轻轻颤抖。 苏樱看着母亲,眼圈瞬间就红了,不安地抓紧了苏牧的手,声音带着哽咽:“哥……” 苏牧反手紧紧握住妹妹冰凉的手指,另一只手轻轻揉了揉她的头发,语气刻意放得轻松:“没事,别怕,哥刚找了个新兼职,教小朋友写生,报酬不错。你安心养病,什么都别想。要是我们樱樱没生病,今年也该参加高考了,说不定还能考个状元呢。” 苏廷敬依旧沉默地收拾着碎片,听着儿女的对话,心里像被针扎一样。苏牧提过兼职,以儿子的外形条件,但凡需要露脸的工作简直轻而易举,可当他和妻子知道后,竟前所未有地强硬反对,把苏牧狠狠骂了一顿,骂得儿子当时都用一种看老古董的眼神看他们,不过就是拍个平面广告而已,最后苏牧妥协了,答应只找“正经”工作。 苏廷敬动作顿了一下,仍没有抬头,只是沉沉地说:“不许去做那些抛头露面的事……记住你答应过我跟你妈的话。” “是教画画的,爸,很正经的工作,”苏牧勉强笑了笑,“就在少年宫,教孩子素描和水彩。” 白佩兰把头扭向窗外,眼泪无声地滑落,苏樱看着她,眼圈也跟着红了:“妈,你别哭……” “妈是恨自己拖累你们……”白佩兰的声音哽咽着,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 苏廷敬终于抬起头,眼眶泛红,却仍坚持着平静的语气:“别胡思乱想,治,一定要治,钱……我会去想办法。” 苏牧走到母亲床边,抽了一张纸巾递给她:“妈,樱樱还这么小,你舍得吗?我们都舍不得,您别担心了,别想太多。” 苏廷敬站起身,把碎玻璃倒进垃圾桶,背对着他们,久久没有说话。房间里只剩下压抑的呼吸声。 苏牧走到父亲身边,低声说:“爸,别多想,会解决的。” 苏廷敬终于转过身,伸手重重握了一下儿子的肩膀,声音沙哑:“……委屈你了。” “不委屈,”苏牧摇摇头,“我们是一家人嘛。” 那一刻,谁都没有再说话,只有窗外暮色渐沉,灯光明亮而冷清,照着这一家四口,谁都没有放弃谁,谁都默默扛着一部分重量,向前走。 父子二人轻声安慰了白佩兰和苏樱,又仔细叮嘱了几句,才一前一后地退出病房。苏廷敬轻轻带上门,那一声轻微的“咔哒”落锁声,仿佛也将病房内令人窒息的沉重与哀愁暂时关在了里面。 走廊里冰冷的白光倾泻而下,将两人的影子拉得细长。他们沉默地走向电梯间,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响,更衬出彼此间的无言。苏牧抿着唇,该说的话早已在无数次争执和沉默中消耗殆尽。父亲的固执,母亲终日以泪洗面的哀怨,以及自己那份沉甸甸的无能为力,像一堵厚厚的墙横亘在两人之间,让任何交流都变得徒劳。 电梯门“叮”一声打开,里面站着几个穿着校服的年轻人。他们一见到苏廷敬,脸上的散漫立刻收了起来,纷纷恭敬地打招呼:“苏老师!” 苏廷敬显然有些意外,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丝属于教师的惯常严肃:“周冉,南景,张宇宏?你们怎么到医院来了?” 周冉说道:“苏老师,我们来看顾杰和楚萧的,他俩跟校外的人起了冲突,被打得不轻,顾杰伤得重点,住院了。” 苏廷敬的眉头立刻锁紧了,他每日奔波于学校、医院和兼职之间,对学生的动态所知甚少:“怎么回事?严重吗?报警了没有?” “报警了,处理完了。”旁边叫南景的高个子男生接过话,语气比较沉稳,“苏老师您别担心,就是来看看他们。您这是……”他说着,目光好奇地转向苏廷敬身旁气质出众的苏牧。 “我爱人和小女儿,她们在这里治疗。”苏廷敬的声音低沉了下去,他侧身示意了一下,“这是我儿子,苏牧,是名小学老师。” 周冉眼睛一亮,脱口而出:“哇哦!是小苏老师啊!您好您好!” 苏牧脸上浮起一个浅淡而礼貌的笑容,微微点头回应:“你们好。” 周冉偷偷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南景,挤了挤眼睛,南景只是笑了笑,没接话。而站在角落的张宇宏则一直低着头,厚重的黑框眼镜和垂下的发丝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他默不作声。 电梯很快到达一楼。门一开,医院大厅的嘈杂人声和暖湿空气立刻涌了进来。 “苏老师,小苏老师,那我们先走啦!”周冉地挥手道别。 苏廷敬点了点头:“嗯,去吧,路上注意安全。” 苏牧也维持着笑容:“再见。” 看着学生们走远,父子二人转向左边的出口,并肩走入傍晚微凉的风中。苏廷敬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你学校那边……最近怎么样?有没有可能,转去教更主科的课程?” 苏牧的目光掠过医院门口行色匆匆的人群:“爸,有些事,不是我想就能成的。”他太清楚现实了,他所在的那所小学,一个职位有多少人盯着,能力和资历固然重要,但背后的关系和打点往往才是关键。而他父亲,哪怕有能用的上的机会,也绝不会为他低头求人。 “你不去主动争取,怎么知道不行?” 苏牧侧头看了一眼父亲过早斑白的鬓角,把涌到嘴边的反驳咽了回去,他知道父亲所在的高中环境相对简单,根本无法理解他那所重点小学里盘根错节的关系和暗地里的规则。没有背景和打点,光有能力寸步难行,而他们这个家,最缺的就是钱和关系。 他最终只是垂下眼睫,低声回道:“知道了,爸。” 接下来的路,两人再次陷入沉默。苏牧的思绪早已飘远,沉重地计算着接下来的兼职收入、医院的欠款、母亲和妹妹下一期的药费……他的大脑被这些数字塞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其他。 狄宸?那个在餐厅里对他抛出诱人提议的男人?连同那些意味不明的话语,早已被苏牧抛到了脑后,没有留下丝毫痕迹。 第3章 第 3 章 周一傍晚,放学铃声响起不久,苏牧的手机便震动了。一个陌生号码,接通后,对方自称是狄宸先生的秘书丁杰。电话那头的男声彬彬有礼,语调平稳,先是为冒昧打扰道歉,随后才客气地询问苏牧的下课时间。 苏牧握着手机,看着办公室里陆续离开的同事,平静地告知了时间。 “好的,苏先生。我下班后会在校门口等您,车牌号是……”丁杰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届时见。” 挂掉电话后,苏牧立刻拨通了医院的电话。果然,院方确认,他的母亲和妹妹,非常“幸运”地被海联集团选中,获得了一笔专项医疗资助,相关手续已在办理中。 放下手机,苏牧站在窗边,望着楼下逐渐稀疏的学生人流。不过两天,从那个被他抛诸脑后的餐厅夜晚,到此刻既成的事实。或许因为中间隔了个周末,才让这两天的间隔显得不那么急促。 此刻,苏牧坐在一辆低调但内饰考究的轿车后座,目光漫无目的地投向窗外流动的城市光影。海联集团董事,狄宸。他反复咀嚼着这个称谓,直到车辆缓缓停稳,他才收回思绪。抬眼一看,竟是医院的后门,僻静而少见人迹。 “这是?”苏牧侧头看向前座的丁杰,语气带疑问。他以为的流程,似乎不该是这里。 丁杰转过身:“苏先生不必多虑,只是一项例行的健康检查,确保一切稳妥。” “呵,”苏牧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弧度,眼神里掠过一丝嘲讽,“倒是考虑得周全。”安全问题?还真是“严谨”。 丁杰对此似乎司空见惯,并未回应,只是利落地下车,为苏牧拉开车门:“这边请。”他引着苏牧,熟门熟路地穿过医院内部几条安静的走廊,最终停在一间挂着“主任办公室”牌子的门前。 “咚咚咚。”丁杰的敲门。 “进。”里面传来一个中年男性略显厚重的嗓音。 丁杰推开门,侧身让苏牧先进。办公室宽敞整洁,弥漫着消毒水的气味。办公桌后,一位理着平头、身材壮实、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抬起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最后落在丁杰身上。 “王主任,打扰了。这位是苏先生,狄先生交代,需要做一份基础的健康评估,麻烦您了。”丁杰语气恭敬地说道。 王主任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似乎对这类的“麻烦”早已习以为常。他放下手中的笔,站起身,对苏牧示意了一下办公室角落用白色帘子隔开的小检查区:“你,跟我过来。” 苏牧默不作声地跟上。帘子后空间不大,只有一张检查床和一些基本的医疗器具。 王主任一边戴上一次性无菌手套,发出轻微的“啪嗒”声,一边头也不抬地用公事公办的语气问道:“有过性经历吗?” “没有。”苏牧回答得干脆。 “好,”王主任准备着棉签和试管,“把裤子脱了,到膝盖以下。” 苏牧脸上没什么表情,依言解开皮带扣,他将外裤和禸褲一同褪至脚踝。尽管场景尴尬,但他神色坦然,并未因为自己gay或即将进行的检查而显露局促。 王主任全程专业,用棉签在苏牧的尿道口熟练地取样,确保采集到足够分泌物后,稳妥地放入试管中密封。 “可以穿上了。”王主任说着,转身去处理样本。 苏牧沉默地提起裤子,整理好衣物。 “手伸出来,左手。”王主任又拿起了采血针和酒精棉片。 苏牧依言伸出左手。他的手型修长,指节分明,肤色白皙,称得上好看。 王主任握住他的指尖,酒精棉片带来的凉意一闪而过。“倒是生了双好手。”王主任像是随口评论,话音未落,采血针已精准快速地刺入苏牧左手无名指的指腹。细微的刺痛感传来,血珠迅速涌出。 苏牧始终抿着唇,一言不发。 采血很快完成。王主任将一小块无菌棉签按在出血点上:“自己按一下,压紧。” 苏牧用右手拇指接过,用力按压着那个小小的伤口。王主任则拿着采集好的样本,率先拉开帘子走了出去。 “丁助理,样本需要立刻送检,你们稍坐片刻,结果很快。”王主任对等在外面的丁杰说道。 “辛苦您了,王主任。”丁杰微微欠身。 “分内之事。”王主任点点头,拿着试管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办公室里暂时只剩下苏牧和丁杰。苏牧从帘子后走出来,指尖还按着那块小小的棉签。 苏牧按着手指上的棉签,从帘子后缓步走出。他在办公室一侧的空椅子上坐下,棉签下的指腹传来隐隐的胀痛感。。 “丁秘书,”他抬起眼,看向依旧站得笔挺的丁杰,语气平静的问道:“检查完了,接下来我是去哪里?” 丁杰微微颔首,回答得一板一眼:“等初步结果出来,如果没有问题,我会送您去狄总那边。苏先生,您有什么需要回住处取的私人物品吗?” 苏牧偏头想了想,唇角似乎牵起一个极淡的弧度:“没有。不过,你们狄总似乎不太欣赏我现在的穿着。”他低头扫了一眼自己身上普通甚至有些显旧的衬衫西裤,“我想,丁秘书应该都准备妥当了吧?” “是的。”丁杰的回答没有任何意外,“狄总吩咐过,您今后的衣物用度,都会由这边安排。” “丁秘书,别站着了,坐吧。”苏牧用没受伤的手指了指旁边的空椅,“您这么站着,倒让我有些拘谨了。” 丁杰迟疑了一瞬,最终还是依言坐了下来,只是坐姿依旧端正。 沉默在两人之间蔓延了几秒,苏牧将按着手指的棉签拿开,看了看,见细小的针眼还在微微渗血,便又用力按了回去。他忽然开口,声音不高,却让丁杰微微一怔。 “丁秘书,我有个问题,不知当问不当问。” “您请说。” “狄总他……是不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苏牧抬起眼,目光清凌凌地看向丁杰,里面是纯粹的好奇,并无冒犯之意。 丁杰的脸上难得地出现了一丝讶异,眉头微蹙:“什么难言之隐?” “你看啊,”苏牧像是分析着说道,“狄总长相出众,身价不菲,按理说,身边应该从不缺人。若不是有什么……特别的缘由,何必用这样的方式来找人呢?”他顿了顿,声音压低了些,带着点推心置腹的意味,“你要是知道些什么,不妨先给我透个底,我也好有个心理准备,知道该怎么……配合。” 丁杰的表情瞬间严肃起来,语气也带上了几分告诫:“苏先生,据我所知,狄总身心健康,没有任何您所谓的‘问题’。请您不要妄加揣测,做好您分内的事就好。” “分内的事……”苏牧轻轻重复了一遍,认真思考了几秒问道,“具体是指哪些呢?是仅限于……床笫之间,还是需要附带些别的?比如,暖床、陪聊、还是需要会点才艺助兴?” “抱歉,苏先生,”丁杰避开了他带着试探的目光,“这完全取决于狄总的意思和需求,不是我该过问的。” “哦。”苏牧点了点头,随即非常直接地补充道,“有一样得先说清楚,我不想做饭。” 丁杰的嘴角微微地抽动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么具体又……生活化的要求。“狄总的饮食有专门的营养师团队负责,这一点您不必担心。” 他不由得再次打量起眼前的年轻人。之前被送到狄总身边的人,要么是掩不住的激动欣喜,要么是惴惴不安的惶恐,像苏牧这样,在如此情境下还能面色如常、甚至带着点冷幽默侃侃而谈的,他确实是头一次见。丁杰的目光最终落在苏牧的脸上,不得不承认,这张脸确实比之前的任何一位都要精致几分,眉眼深邃,鼻梁高挺,组合出一种超越性别的、干净利落的美感,精致却不带丝毫女气。 苏牧得到了满意的答案,轻轻颔首:“好的,丁秘书,我明白了。” 大约过了十五分钟,办公室的门被推开,王主任拿着两张新鲜出炉的化验单走了进来。 “丁秘书,结果出来了。”王主任将单子递过去,“很干净,各项指标都没有问题。” 丁杰接过单子,快速扫了一眼:“好,麻烦您了,王主任。那我们就先告辞了。” “慢走。” 丁杰再次带着苏牧,穿过弥漫着消毒水气味的安静走廊,从医院后门走出,坐回了那辆等候的轿车里。车子平稳地驶入傍晚的车流。 丁杰坐在副驾驶,目光偶尔掠过车内后视镜,悄然观察着后座的苏牧。年轻人始终侧头望着窗外,流动的城市光影在他脸上明明灭灭,他的表情是一种彻底的平静,无悲无喜,看不出一丝即将踏入金丝笼的忐忑或兴奋。丁杰心里掠过一丝异样,这是他送往狄总身边的第一个,脸上找不到任何欣喜或悲伤痕迹的男人。 车辆最终驶入市区一处闹中取静的高档公寓——碧水天地。车子没有在那些气派的高层楼下停留,而是绕过中心景观区,径直驶向小区最深处,最终停在一栋隐蔽性极佳的独栋别墅门前。闹市的喧嚣在这里被完全隔绝,只剩下静谧的奢华感。 “苏先生,到了。”丁杰解开安全带,推门下车。 苏牧也跟着下了车,傍晚微凉的风拂过他身上那套被狄宸明确表示过不喜的衬衫西裤。他站定,抬眼打量了一下这栋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沉稳威严的建筑。 丁杰引着他走到紧闭的雕花双开大门前,按下门铃。几乎是立刻,门就从里面被打开了。 开门的一位年约五十多岁、身材保持得极好的男人。他穿着剪裁合体的深色燕尾服,头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管家特有的、既恭敬又保有距离感的严肃神情。 “德叔。”丁杰恭敬地唤了一声,“狄总交代的人,我带到了。” “好,辛苦了,你先回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来安排。”管家丘德的声音平稳低沉,带着经年累月积累下的威严。 “好的,德叔再见。”丁杰点头应下,转身走向车子。他拉开车门,坐进驾驶室前,又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只见苏牧那道清瘦挺拔的身影,正跟着德叔步入那灯火通明的别墅内部,厚重的门在他们身后缓缓合上。 丁杰发动车子,缓缓驶离。他心中不禁泛起一丝疑问:这个叫苏牧的年轻人,究竟能在狄总身边停留多久?狄总寻觅的,到底是一个怎样的影子?似乎每一个被他选中的人,包括刚刚进去的这一个,身上都带着某种模糊却又似曾相识的特质。 第4章 第 4 章 丘德引领苏牧穿过宽敞的门厅,步入别墅的主客厅。声音平缓地介绍着规矩:“你的房间安排在二楼。平日里,一楼、二楼以及地下一层的休闲区域你都可以使用。三楼是狄先生的私人空间,若无他的明确吩咐,请勿擅自上楼。”他的语气里听不出情绪,显然,像这样接待被丁杰送来的人,对他而言已是寻常事。 苏牧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依言抬眼,快速扫视了一圈这个空间。挑高的天花板显得气势恢宏,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渐沉的暮色。室内的家具风格统一,质感高级,宽大舒适的沙发、线条优雅的茶几与那盏璀璨夺目的华丽吊灯相得益彰,共同构成了主光源,辅以墙壁上柔和的壁灯和角落里的台灯,营造出一种既温馨又极具格调的氛围。墙壁上悬挂的几幅艺术油画更是点睛之笔,为空间增添了几分雅致。苏牧在心底默默评价:这位狄先生的品味,确实不俗。 丘德说话的同时,看似目不斜视,实则一直在用眼角的余光,细致地观察着苏牧的反应。令他有些意外的是,这个年轻人只是平静地打量着四周,眼神里既没有初次踏入此地的惊叹与局促,也没有之前那些男孩或男人们通常会流露出或讨好或算计的神情。他的淡然,到是显得有些与众不同。 “好,明白了。”苏牧的声音打破了短暂的寂静,语气淡然,带着一种清晰的自我认知——他明白自己在此地的身份,不过是一场交易的一部分,眼前这些奢华,都与他本人无关。 丘德微微挑眉,修剪得一丝不苟的小胡子边缘,牵起一个极细微的、代表兴趣的弧度。这个年轻人,到是有点意思。 “那么,请随我来。”丘德转身,引领苏牧踏上铺着柔软地毯的旋转楼梯。二楼的墙壁是精致的白色雕花墙面,在灯光下流淌着细腻的光泽。 丘德带着他走到二楼走廊尽头,停在一扇白色的雕花木门前。他伸手推开房门,侧身让开:“苏先生,这间卧室今后归您使用。” “好。”苏牧的回应依旧简短。 “狄先生此刻就在三楼的书房。”丘德继续说道,“您可以先沐浴休息。换上衣帽间里准备好的睡袍,之后直接上楼去见先生即可。” “好的。”苏牧点了点头。 丘德交代完毕,转身准备离开。刚迈出一步,苏牧的声音再次从身后传来:“请问,我可以使用厨房吗?” 丘德脚步一顿,转过身,脸上依旧是那副标准的管家表情:“当然可以。您房间内有内线电话,按下‘1’键便可直接吩咐。佣人们平时都在后院的副楼待命,随时为您服务。” “好的,谢谢。”苏牧道谢。 “您可以称呼我德叔。”丘德补充道,这算是一种初步的认可。 “好的,德叔。”苏牧从善如流,态度礼貌却并不显卑微。 丘德离开后,苏牧才真正走进这个属于自己的“牢笼”。他反手轻轻关上门,却没有立刻去审视这个空间的华丽。他做的第一件事,是快步走到那扇巨大的落地窗前,望向窗外已然降临的夜色,心里飞快地估算着这里与他任教小学之间的距离。他掏出手机,打开地图软件,仔细查看着路线,又搜索了最近的地铁站方位,默默记下通勤所需的大致时间。直到确认了这些关乎未来日常轨迹的信息,他才稍稍松了口气,开始真正打量起这个房间。 房间的主色调是浅咖色,显得沉稳而温暖。脚下是柔软厚实的地毯,宽大的双人床上铺着同色系的优质床品,就连一旁的单人沙发和脚凳也延续了这一色调。巨大的落地窗此刻被厚重的窗帘遮掩了一半,透过缝隙,能瞥见楼下花园一角在夜色中朦胧的轮廓。 他推开一扇侧门,是独立的浴室,再推开另一扇,则是一个不小的衣帽间。走进去,只见衣柜里已经挂满了各式衣物,从休闲装到正装一应俱全。他随手拨开几件看了看,衣服上都没有吊牌,质地却都极好。一个念头悄然浮现:这些,是上一位住客留下的吗?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重要吗?他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他们用过的男人,他现在不也得接着用?只是他始终想不明白,一个据说什么隐疾都没有、相貌地位俱佳的男人,为何偏要选择这样一种方式。 不过,这些又关他什么事呢?苏牧甩甩头,试图抛开这些无用的思绪。毕竟,若非走投无路,他又何必踏入此地。母亲和妹妹那巨额医疗费的阴影,才是悬在他头顶真正的利剑。 他走进浴室,磨砂玻璃门在身后合上。宽敞的浴室里,干净的浴袍和毛巾早已整齐备好。他拧开水龙头,温热的水流倾泻而下,瞬间蒸腾起弥漫的水汽。他站在花洒下,任由水流冲刷着身体,洗得格外仔细,里里外外。直到皮肤微微发红,全身都散发着沐浴露洁净的香气,他才关掉水。毕竟,他苦涩地想,总不能让自己的第一次,在生理上就太过难堪。 苏牧穿上柔软的浴袍,系好腰带,站在房门口深深吸了两口气。他在心里默念:希望这位狄先生没有什么特殊癖好。不过一个单身、富有且外表出众的男人,就算真有什么特殊喜好,想必也有大把人愿意前仆后继。 他将头发完全吹干,柔软的发丝自然地蓬松着,没有像平日那样戴上那副无框眼镜,整个人显得格外清爽乖巧,像极了大学校园里备受追捧的帅气学长。 他拉开房门,沿着铺着厚地毯的走廊走向通往三楼的楼梯。刚走到楼梯口,就见到一个穿着黑色连衣裙、系着白色蕾丝围裙的女佣正从楼上下来,手里端着一个空托盘。 女佣见到他,立即低头垂眼,默默退到墙边让出道路,丝毫没有打招呼的意思。 苏牧原本想侧身让她先过,见她如此避让,便不再犹豫,径直踏上了铺着暗红色地毯的楼梯。 三楼的空间比二楼更为开阔安静。苏牧停下脚步,不确定该往哪个方向走。这时,隐约的说话声从走廊深处传来。他循着声音走去,停在一扇虚掩的门前。 透过门缝,他看到这是一间宽敞的书房。狄宸正斜倚在一张宽大的实木办公桌边缘讲电话。察觉到门口的动静,他抬起眼帘,目光在苏牧身上停留片刻,随即招了招手,示意他进来。 苏牧推门而入。狄宸对着话筒简短地应了一声,便直起身,一边继续通话,一边不紧不慢地走到苏牧面前。 “嗯,就按他的意思办。”他对着话筒说着,修长的手指却灵巧地解开了苏牧浴袍的腰带。袍襟散开,看到里面不着寸缕的身体,狄宸的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知道,他一向如此。”他一边讲电话,一只手已漫不经心地抚上苏牧的胸膛、腰腹,带着审视的意味流连,目光中流露出对这副身材的满意。 “可以,再约时间吧,这两天我抽不出空。” “好,先这样。”狄宸挂断电话,随手将手机丢在桌上。他的手依旧停留在苏牧身上,当掌心滑过腰侧,探向更隐秘的后方时,触及了一片湿滑的凉意。 “自己准备过了?”狄宸打量着眼前这张在灯光下显得格外温顺的脸。这个让他惦记了两天的人,此刻以如此“可口”的姿态出现,尤其是这副模样,实在太像那个人了。 “没有实际经验。”苏牧平静地回答。 “那这里……”狄宸的手指带着试探的意味深入了一些。 苏牧微微蹙眉:“看过一些,提前做了准备。” “这么自觉?”狄宸低笑,带着一丝玩味,“以前真没做过?不管是跟男人,还是女人?”他并非真的在意,只是随口一问。 “没有。”苏牧感觉到又多了一根手指,但他表情管理得很好,语气不变,“严谨地说,您现在碰的地方,无论是别人还是我自己,都没有。至于前面……已经人工摧毁了。” “呵呵,”狄宸低沉地笑了起来,胸腔传来轻微的震动,“倒是有一双勤劳的手。” 苏牧趁此机会,仔细地观察着近在咫尺的狄宸。上次在餐厅只是匆匆一瞥,此刻在明亮的灯光下,才看清这个男人有着高挺的鼻梁,深邃的眼窝,细长的眼睛和略显凉薄的嘴唇。他肩宽腿长,身材是常年锻炼才能保持的结实挺拔,肌肉线条在剪裁合体的衬衫下若隐若现。以苏牧的审美来看,几乎无可挑剔,只是体格比他预想的还要健壮一些。 狄宸抽出手指,简短地命令:“脱掉。” 苏牧依言将浴袍褪下,搭在臂弯里,他想着等下还要穿回去。 狄宸慢条斯理地解下自己的领带:“转过去。” 苏牧转过身。狄宸用质地光滑的领带轻轻蒙住他的双眼,在脑后打了个结。接着,他又抽出皮带,将苏牧臂弯里的浴袍抽走丢在地上。 此刻,苏牧的心跳才不由自主地加快。听到皮带扣滑动的声响,他心头一紧:难道真有特殊癖好?他虽然设想过各种可能,包括这种s和m,但天生极度怕疼。如果真要用强的,他不敢保证自己不会反抗,当然自己可能也打不过。 预想中的抽打并未降临。狄宸只是用皮带将他的双手缚在身后。苏牧看着清瘦,却并非干瘪,腰肢纤细而柔韧,腹部覆盖着一层薄而匀称的肌肉。狄宸的手掌抚过他背脊和腰侧的线条,似乎在确认着什么,最终像是满意地停留片刻。 狄宸并没有立刻进行下一步。他只是静静地注视着被蒙住双眼、双手反缚的苏牧。太像了,尤其是这副顺从又带着一丝隐忍的姿态,像极了记忆中的那个人。男人啊,似乎总难以忘怀第一个真正爱上的人,即使结局潦草,即使相隔遥远。后来的种种,或许只是寻找相似的影子,或是无奈的将就。 没有想象中的亲吻,狄宸直接将苏牧按趴在冰凉的办公桌面上。 苏牧咬紧牙关,没让自己发出声音。狄宸的体征和他的人一样,充满压迫感。而更难以忍受的是胯骨一次次撞击在坚硬实木桌沿带来的钝痛。整个过程持续了将近四十分钟,苏牧感觉自己的髋部已经麻木,额头上沁出细密的冷汗,全是疼出来的。” 当蒙眼的领带因剧烈的动作终于松脱滑落时,狄宸才将他翻转过来。他捏住苏牧的下巴,迫使抬起脸,看到了那被咬破渗血的下唇。 “我还以为是我表现不佳,”狄宸的拇指抚过那处伤口,“忍着做什么?想叫就叫,我又没堵你的嘴。” 苏牧急促地喘息着,胯骨的疼痛一阵阵袭来。他在心里暗骂,骨头撞木头,中间夹着肉,能他妈不疼吗?要是手没被绑着,至少还能垫一下。 “手疼。”他最终只挤出这两个字,声音有些沙哑。 “还挺娇气。”狄宸看着苏牧泛红的眼眶和那双因失去眼镜而显得有些迷蒙水润的眼睛,心想:这就受不住了? 苏牧要是知道他在想什么,肯定会说句mmp,你试试啊。眼神迷蒙纯粹是因为近视。 他说疼,狄宸解开了缚住他手腕的皮带。 随即又将他推倒在旁边宽大的皮质沙发上。 然后,攻城略地,单方面的杀的片甲不留 又用了半小时,他低吼一声,便攻略了城池,狄宸大胜而归,拔大剑而出。 苏牧用手臂挡在眼睛上,腹部沾染了在狄宸的剑攻下,自己无法克制的流出的精血。他不得不承认,狄宸这把剑的攻强到了令人难以招架程度。 至此,狄宸的衣着几乎依旧整齐。他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递给苏牧:“收拾一下,去对面房间等我。我还有个电话会议。”他整理好衣物,瞬间又恢复了那个一丝不苟的精英模样。 苏牧深吸一口气,从沙发上坐起身。他没有接那些纸巾,而是强忍着异样的胀痛和胯骨的酸痛,俯身捡起地上的浴袍披上,随意拢了拢衣襟,系好腰带,拉开门走了出去。 狄宸拿着手机,目光追随着那个略显踉跄却挺直的背影消失在门后。骨子里还是个骄傲的人。不过,这都不重要,他需要的,只是那张相似的脸而已。若不是马上有个重要的跨国会议,他倒真想再看看那张脸上会出现更多生动的表情。刚才他那副强忍疼痛、眼眶泛红的样子,确实……很有趣。像他吗?或许有几分相似,但又觉得不同。那个人在这种时候看他的眼神,总是饱含情啊欲啊的与爱恋,而苏牧的眼里,似乎只剩下纯粹的忍耐。 狄宸走到书桌后,沉入宽大的皮质座椅,打开抽屉,取出一个精致的相框。照片上的人,眉眼间与苏牧有着惊人的相似,或者说,是苏牧像极了他。当苏牧放下头发、摘掉眼镜时,那种相似度达到了六七成。狄宸的指尖轻轻拂过相框玻璃,眼神变得幽深。 作者有话要说: 第5章 第 5 章 苏牧推开隔壁房间门,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道中式雕花屏风,巧妙地隔断了门口的视线。他绕过屏风,踏入主卧区域。房间内光线柔和,仅亮着顶灯和墙角几盏暖黄的射灯,将整个空间笼罩在一片静谧朦胧的氛围中。 狄宸的卧室以深棕色为主调,宽阔的空间里摆放着成套的深色实木家具。一张宽敞的双人床居于房间中央,厚重的羊绒地毯吸收了所有脚步声,让整个环境显得格外安静私密。 苏牧没有任何欣赏这奢华环境的兴致。他径直走向浴室,推开磨砂玻璃门,反手将门轻轻关上。浴袍随即从肩头滑落,堆叠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他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向智能马桶,感应盖板自动升起,他几乎是跌坐上去。 尽管缺乏这方面的经验,但对于这初次体验,他还是忍不住低声咒骂:“狄宸这个傻逼,真是他妈的操蛋了。”当然不是说操到他的蛋了。 他刚坐下,口袋里的手机就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父亲”二字。苏牧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呼吸,才按下接听键。 “爸。” 电话那头,苏廷敬的语气充满了不确定:“小牧,医院那边的事情你听说了吗?说是海联集团的慈善基金选中了你妈和樱樱,要承担所有后续治疗费用。这……这能是真的吗?我怎么总觉得像是在做梦?”直到此刻,这位饱经风霜的中年教师仍不敢相信这样的好运竟会降临到他们这个早已山穷水尽的家庭。 苏牧靠在马桶背上,努力让声音听起来轻松自然:“爸,运气这种事,谁也说不准。您别想太多,咱们家现在这情况,也没什么值得别人图谋的。”他停顿了一下,继续用平静的语气解释,“这种大企业做慈善,既能赚个好名声,又能合理避税,何乐而不为?”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传来苏廷敬沉重的叹息声。这位一辈子恪守本分的教师,此刻内心充满了矛盾与无力。亲戚朋友早已借遍,他们早已无路可走。 “可是,”苏廷敬的声音带着困惑,“他们不仅结清了所有欠款,还把你妈和樱樱转到了特护病房。这规格……是不是太高了?” 苏牧轻轻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继续用安抚的语气说:“既然要做戏,自然要做全套,这些都是做给公众看的。至少眼下,我们不用再为医疗费发愁了,这不是好事吗?” “哎,也许吧。”苏廷敬的声音显得格外疲惫,“马上就要高考了,我这边实在走不开,医院那边你多费心。” “好,我知道了。您也注意身体,别太累着。” 挂断电话后,苏牧在原地静坐了片刻,才缓缓起身走向淋浴间。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当水流过胯骨处破皮的伤口时,他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他仔细检查着身上的痕迹,轻轻叹了口气。 至少,狄宸在这方面还算规矩,没有什么特殊的癖好。这个念头让他稍微安心了一些。他站在花洒下,任由热水冲刷着身体。 晚上十点,狄宸结束会议回到卧室。他习惯性地看向大床,却发现床上空无一人。他踱步到落地窗前,轻轻拉开纱帘。 苏牧正站在阳台上,浴袍松松地系着,晚风拂过他略显单薄的身影。狄宸屈指敲了敲玻璃,苏牧闻声回头,安静地推开门走进来。 “狄总。”他的声音平静得像一池秋水。 狄宸走近,抬手将他梳理整齐的头发揉乱,让几缕发丝自然地垂落额前。“这样更合适。”他端详着苏牧在灯光下的面容,“去床上等着。” “好的。”苏牧回答得干脆利落。既然对方履行了承诺,还额外提升了母亲和妹妹的病房条件,他理应表现得配合些。 待狄宸走进浴室,苏牧利落地脱下浴袍,掀开被子躺下。他刚调整好姿势,床头柜上的手机就震动起来。看着屏幕上陌生的号码,但那个熟悉的归属地让他瞬间明白了来电者的身份。 他迟疑了一秒,还是划开了接听键:“喂。”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带着些许犹豫:“是我。” “我知道。有什么事?” “没什么特别的事……”对方的声音顿了顿,“就是突然想听听你的声音。” “嗯,现在听到了。”苏牧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被单,“那我挂了。” 通话结束得干脆利落。苏牧将手机调成静音模式,盯着天花板出神。这段大学时期的恋情已经过去两年了,对方是个坦承日后必定会结婚的富二代,于是交往不到一年,苏牧便主动提出了分手。 他始终没有拉黑这个号码,但不是舍不得,而是觉得这样做反而显得对方很重要似的。这些断断续续的电话,就像偶尔泛起的涟漪,很快又会归于平静。 浴室内传来隐约的水声,苏牧翻了个身,将脸埋进柔软的枕头里。今晚还很长,而他需要保存体力。 约莫十分钟后,浴室门被推开,狄宸带着一身温热的水汽走出来,发梢还滴着水珠。他腰间松松围着一条白色浴巾,结实的胸膛上残留着未擦干的水痕。 没有任何过渡,他直接走向床边。"转过去。"他的声音带着沐浴后的慵懒。 苏牧沉默地翻过身,将脸埋进柔软的羽绒枕里。他能感觉到床垫因狄宸的动作而下陷,(一句话的过程也不能写?那就春风一度?**一刻?一刻可能不够)。。。整个过程中,只有布料摩擦(布料摩擦也不行啊,那改成啪啪啪??)的窸窣声和壓抑哋苸扱声在房间里回响。 (好吧好吧,换一个姿势也不行?好吧好吧,那多换几个),最后让苏牧站在床边,双手支撑着床沿。 当一切结束时,他在苏牧泛红的臀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随即转身走进浴室。 (这一段标黑的什么来着?狄宸洗澡的时候?回忆了一下?苏牧没声音的,后来也会有?忘记了....) 当他再次擦着头发走出浴室时,发现房间已经空无一人。床单被简单整理过,狄宸若有所思地走到床边,这个苏牧确实与众不同。他想起关嘉,那个会在事后选择分开睡的人。这样的相似,让他的眼神暗了暗。(这句怎么了??gs你) 此时,苏牧正扶着楼梯扶手,腿软地回到二楼房间。他一进门就直奔浴室,打开水龙头开始清理。 "王八蛋。"他低声骂道。 他想起事前那段简短的对话: "不需要做安全措施吗?"苏牧当时问道。 "现在才问,是不是太晚了?"狄宸的动作没有丝毫停顿,"丁杰说你的体检报告很干净。" 回想起这一幕,苏牧冷哼一声:“呵,干净?那确实比你干净,你倒是像块抹布一样东插插西插插的。” 他的猜想的叶确实没错。关嘉和狄宸闹的不欢而散分手后,狄宸确实找过好些过情人,露水情缘也不在少数。 “好在,他到是没有什么特殊癖好,姿势挺多,性能不错,工具够大,确实够爽,人也够帅,那低声喘息的声音也好听,那肌肉线条,看着不错,就是有点禽兽了,次次时间都那么久,他才三次,我四次,真禽兽,哦不,书房他还有一次,扯平。” 狄宸要是听到苏牧这样评价他,不知该做何感想,一时不知道到底谁是金主,谁是卖身的那个了。 苏牧洗完澡出来,肚子是真的饿,一看时间,已经快一点了,也不想下楼找东西吃,直接往床上一扑,睡了过去。 月光透过轻纱窗帘,在他疲惫的睡颜上投下柔和的阴影。这一夜,终于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