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节知雪》 第1章 雨中杀人夜 辛镇,靠近天子脚下,被称为天下第一镇。 七月的漫天大雨让街上清净不少,可酒馆院内灯火依旧。 嗒嗒嗒嗒、嗒嗒嗒…… 何雪见正了正因为大雨有些歪斜的斗笠,右手握刀,抬头向上——这是镇上最大的酒楼,辛红阁。 停顿一秒,下一刻她便从沿街墙边消失不见。 顺着屋檐翻过酒楼围墙,再几个借力,便翻上了专属于达官显贵的三楼窗口。 缓缓抽刀,左手发力——破窗而入! “啊——” 随着一声尖叫,何雪见手起刀落,一击砍下了床上还**半身的人的头颅。 甩开刀上的血,她微微扭头,只见床上还有一女子缩在角落瑟瑟发抖,却没再动作,似乎在等着什么人。 下一刻,门口的门被暴力冲开,一群衣衫不整的官吏护卫姗姗来迟,却只能看见他们顶头上司死不瞑目的头颅、扬长而去的黑衣背影与一把破风而来的匕首。 护卫狼狈躲开,那匕首便钉在了后面的门框上。 为首那人看见匕首上附了一张纸条,展开一看——竟然是“死不足惜”四个龙飞凤舞的大字,似乎在彰显着他们的无能。 他咬牙:“快!通知当地巡抚,剩下的人跟我去追!” 一边破窗而去的何雪见,翻过了几户人家的屋檐,便在此前探点的地方落了脚。 横过刀来,让天边的雨冲散刀上的血迹后便直直收刀,向着镇东门奔去。 只是她没想到,本应是防守最为薄弱的东门如今却被人严防死守,似乎……早有准备? 她皱眉,想原路返回,可是身旁却传来了官兵的搜查与猎犬的叫声! 于是,她只得屏住呼吸,贴靠在墙边,专心听着一墙之隔的人的交谈。 “找到人了吗?” “没有。” “那就接着找,四个城门都封死了,今天晚上一只麻雀都别想飞出去!” 何雪见心一沉,想起之前这人身边格外空虚的防守,脑海中思绪闪过,但最终还是握紧了手中的刀——先出去再说! 既然四个门都被封死,那还不如选择之前自己就已经踩过点的东门。 她收敛着气息,等待墙后的人走开。 只是,下一刻官兵牵着的狗却毫无征兆的大叫起来! “噌——”墙后的官兵瞬间抽刀:“那刺客就在附近!仔细搜!第一个发现刺客行踪的,月晌五倍!” 话音刚落,却见黑影一闪,举着火把这人瞬间倒地,惊得众人纷纷举刀,左右防备。 砍偏了! 她本想杀死那只狗的,但没想到这人直直撞在自己刀上!该死的蠢货! 而随着她的接近,那狗的叫声愈加尖锐了。 不行!不能让它接着叫。 何雪见瞬间下了决定,反手握住横刀,出现在了这群官兵面前,佯装攻击。 直至大多数人抬手,举刀下劈,她右手挡住一击,却反被多人巨大的冲击力压下,单膝落地! 官兵大喜:“抓刺客!” 只是下一刻何雪见便反身卸了大半的力,横扫一脚,左手一甩,右手收刀,头也不回的跑了…… 没被波及的人连忙追向前去,只是那个牵着猎犬的人却觉得手上的绳子一松,向下看去——哪里还有什么猎犬,只剩一具被匕首贯穿脖颈的尸体! “该死!不能让刺客跑了,赶快追!” 说着,他从从胸口掏出一只标记烟花,扯开绳子往上一举。 “咻——”的一声,不仅搜查人员看见了求援信号,何雪见也看见了。 要快点了,趁着人还没有全包过来的这段时间。 她想着,全力甩开后面的追兵,闪身跃入了一家灯火漆黑的后院。 这家人后院上有一棵大树,正好可以看见东门的情况。 她抓住树干的一些凸起,顺着脚上的力道翻了上去,靠在树干旁观察东门的情况。 …… 东门镇守自然看见了不远处的求援,那刺客应该是见着东门防守齐备想去别的门逃脱,于是他拿起令牌:“调三分之一的人去,帮那边巡捕找人。” 何雪见听不清拿令牌那人在说什么,只是不一会儿就有一队人拿着武器朝刚刚放记号烟花的位置跑去,她知道这便是逃脱的最佳时机。 来时她好像记得东门旁有一户人家,院子里有个马厩…… 半刻钟后,东门换守。 “今夜这么大动静,究竟是要抓何人啊?”刚刚换上来的年轻士兵问着。 “不知,但听说好像是一个武功高强的刺客,甚至在层层包围之下杀害了镇中的一位大人!” “啊,竟有如此凶恶之徒!”年轻士兵还想接着说,只是好像听见了什么奔来的声音:“等等……我好像听见了什么声音?” “声音?” 旁边的守卫皱着眉,好像是……马蹄声? 他举着提灯:“闲杂人等不得出城!” 只是迎接他的却是一阵马鞭声,接着便是一匹马从雨雾中冲出! 众守卫见这马直直冲撞而来,连忙举起手中的盾牌长矛—— “嘭——!” 一声巨大的声响过后,一起挡住了这马的守卫看去,却只能见到倒在面前的马匹。 “警戒!”处于后方的守卫喊了一句后,却觉得胸口一痛——低头,一把刀从自己的胸甲中穿透而过…… 他瞪大眼睛,血从嘴角流出,努力转头想看清什么,可最后却只能直直倒下,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何雪见没有停手,身影如鬼魅一般,在守卫们反应过来之前收割着生命——这是她唯一的机会,只要暂时削减足够多的人,她便能够趁机逃脱! 只是,天不遂人愿,在第四颗心脏被刺穿时,她突然感觉身后传来了一阵破风的剑声! 转身——“铮——!”身后的长剑被她的横刀挡住。 而也是这个机会,周围的士兵确认了何雪见的位置,纷纷调转兵器,将她围住。 格挡过后,她立刻拉开身距,侧身侧刀,警示周围。 拿着长剑的王镇守用力握住剑柄,没想到这人竟能在如此短的时间里反应过来,甚至还卸了自己的力。 他用刀指着何雪见:“拿下!” 只是比声音更早到来的却是何雪见的刀影,转眼间,靠的较近的两个守卫被砍中双腿,喊叫着倒了地! 大部分人甚至都看不见何雪见是如何出的手!这个认知瞬间让周围的守卫心寒胆颤,谁都不想做下一个枉死鬼。 “废物!”王镇守暗骂了一声,咽了口口水,双手握剑,眯着眼盯着不断调整身位的何雪见。 下一刻,趁着她击中了另一位守卫的胸甲,王镇守冲了上去,全力一击! 何雪见早料到此人会像之前那样偷袭,左手从腰间滑过,抽出短刀抵挡了这一击,而后,调转核心,右手的横刀蓄力向着这镇守砍去! 镇守的剑被抵挡后,他便迅速抬剑,只是目的并非是抵挡,而是向前突刺——如果何雪见不撤力,她必会被击中,但是镇守身上穿有硬甲,她却是一身布衣! 要是受伤太重就更不好逃脱了,于是她微微改变了刀的走向,由攻击转为防守。 又是“铮——”的一声碰撞,镇守退后,周围却添上了守卫。 “既然打不过,就消耗等增援。”王镇守想着,反正急的可不是他。 何雪见抵挡一阵,只觉常年训练的士兵守卫确实不是一般人可以比的。 她左手微微颤抖,手腕发麻。 深吸一口气,看来不能留手了,就算受伤也要比被困在这里好! 于是,守卫渐渐发觉这人格挡攻击的力道变弱了,大喜过望,于是攻击愈发密集。 就在众人目光集中在他们的剑,何雪见的刀上时,突然,她全力一退,反手砍断身后之人的头颅!刀随人至,竟然硬生生破开了一个缺口! 不顾身后的攻击,她全力向前突围,不过短短五六步,她两侧竟都是倒下的不知死活的人…… 众人也被她突然爆发的气势逼退,谁都不想当下一个刀下亡魂。 何雪见喘着气,突然的爆发让她的体力有些不支,但城门近在眼前,于是她便再次加速,横刀挥舞的密不透风,只攻不防,一时倒也够用。 只是,下一刻,箭从天落! 她连忙驾刀格挡,只见周围的守卫都退至一旁,城墙上换上了许多弓箭手,自己倒成了个活靶子。 回头望去,之前提剑的镇守眯着眼,射了一箭,破风声同箭羽一同而至! 原来他也是个弓手。 何雪见没时间料理他,只得边挡住箭边跑,只是刚出城门,自己手上却传来了一阵巨力——“啪”的一声,她松手,刀掉落在地上! 弯腰,下一秒却又是数十道破风声,她只得向旁边一滚,躲开箭雨。 暗自咬牙,看了眼身后的追兵,将左手的匕首换至右手又挡下两支箭,径直离开。 而一边身着软甲拿着武器的守卫自是追不上“一身轻松”的何雪见,珊珊来迟带着官犬的巡捕只能恨恨看了一眼王镇守,留下一句“追!”便带着一队人冲出了城门…… 王杰的眼神还盯着那把何雪见留下的刀跟东门直至城外三十米的血迹尸首,叹了口气:“行了,没咱什么事了,收兵。” 第2章 只身入皇城 出了门的何雪见却不敢停下,喘着粗气来到了之前她做了记号的竹林山洞——在进镇前她将身上的行李放在了这里,准备完事后来这里脱身。 虽然身后多了些尾巴,但也算是按照计划进行了。 “只是现在就不能回去了。” 毕竟那群官犬的鼻子可灵得很,自己倒是不妨事,可要是牵扯到旁人就不好了。 她摇了摇头,拿起绷带处理自己身上的伤——还好,大多是擦伤划痕,右肩的箭也只中了四分之一,不影响自己活动。 缠了几圈确认伤口不再出血,重新束发并换上了一身深色窄袖袍再从腰间抽了袋肉干补充体力。 灭掉洞口的火后,她发现连绵的雨已经停下,只剩下周围湿润的空气:“雨停了,该走了。” 只是,她绕路出去后,却发现树林入口有另外的痕迹——八成是那些个官犬,这狗鼻子,还是要找个办法彻底甩掉他们,否则谁知道这些惯会没事找事的官吏会惹出什么事来。 不过她转念一想——这里是辛镇,天子脚下,向北十五里便是京都。 “京城啊……我还从未去过呢。” 何雪见想着,左手抚上腰间的匕首,向北望去,似乎已经能看见那边的灯火。 她收好自己的匕首,绕了这竹林几圈,最后从另外一边出去了。 …… 半炷香后,一队牵着探查犬的队伍停在了何雪见刚刚歇脚的位置。 为首的巡捕蹲下,用剑鞘拨弄了一下火堆:“刚熄灭不久,人应该就在附近。” 接着便让探查犬来嗅了嗅山洞间的味道,起身对着后面的人说:“这刺客受伤了,躲不远的,分为三队,搜查这片竹林。” 至于皇城,这位巡捕自然没有一开始就直奔皇城的魄力。 当然若是一般的刚刚杀了一位巡抚的刺客也不太会大摇大摆的进京都……吧? 而这位换了身衣物的刺客也正在惊奇——不愧是京都啊,已经月上枝头了城门居然还允许通行。 看了眼城门上守卫的弓兵,何雪见看向了自己常用拿刀的右手,停顿一秒,藏好自己的匕首,稍稍弯腰弓身,浑身气势便削减大半,向着侧门走去。 “通行证。”站在城门值守的官兵拦住了她。 何雪见从衣物夹层中摸出一块木制牙牌递上去。 那士兵瞧着她压下的低眉剑眼,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反复扫了她好几眼,最后视线落在牙牌上——上面刻着郑州的官府令。 “郑州来的?”士兵翻了下这牙牌,不是伪造的:“那边不是洪灾吗?你这小子来京城作甚?” 周围的士兵听见这话也都将视线投向这边。 “我是送镖来的……”何雪见的手渐渐往匕首方向移动,已经在思考京城里的守卫比之那镇上厉害几何了。 这士兵却没想到这人居然是个女子,再次定睛一看,此人虽然眉骨很高,但身形却着实清瘦。 念及家中的小女,不禁叹口气:“欸,这世道啊。你且过去吧,要是行的话之后可以在京城找份稳定些的差事,即使是打杂,现在的镖啊,可不好送。” 何雪见一愣,点点头:“多谢。” 待她走后,士兵抚了抚自己身上那有些歪歪扭扭的绣花荷包,叹口气,再次拦下一个人:“通行证……” 进了城,也算暂时安全了。 先在这边呆上两个月,之后再回郑州。 她打定主意,走进了一家客栈:“住宿、上房,先送一桌酒菜来,一个时辰后再送桶热水上去。” 小二接过她扔来的银子:“好嘞客官!” 何雪见坐在客栈大堂角落的桌上,听着客栈里吃饭的市民闲谈。 而其中,大多数人谈论的无非就两件事—— 一就是朝廷押运使马瑞途径在前往郑州赈灾时,竟然被村民勾结山贼截了赈灾款。 不过,她想着,可能明天这些人就会在此谈论马瑞竟然被一胆大包天的刺客杀了,在天子脚下的辛镇。 第二件事,便是丞相二公子此时居然要南下,还拿出黄金百两跟前剑圣的剑来招揽护卫。 “说是布施,我看就是那小公子要去游玩!”头绑汗巾的一大汉呸了一口说道:“京城谁人不知这丞相小公子的霸王脾气啊,即使是叶相也清官难断家务事啊!” 众人也都附和说着什么世风日下,南下灾民成群,此人倒好,在京城肆意妄为还不够,还要找一个打手南下游玩。 剩下的什么她没再听,只是……前剑圣的剑,她非拿不可。 …… 夜间,叶府。 一只信鸽在夜色的掩护下飞到了一个院子里,院内有两人对饮。 叶时知见这信鸽,伸手接住了它并将其脚上系着的纸条抽出。 展开一看——“马瑞已死,凶手潜逃,疑似入京。” 将纸条扔在桌子上:“大哥,这回你可算猜错了啊。” 面前身着浅白素衣的人揉揉眉心:“最近京城并无动作,那这人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孤身一人,能在那样的布防之下杀了马瑞并逃脱的……他思考了半天,却毫无头绪:“难不成真的是什么江湖隐士寻仇?” “寻仇?”叶时知拿起茶杯:“那马瑞常年呆在京城,却也没听说过之前有什么江湖仇人啊。” “莫非……是因为那笔赃款?可就算是分赃不均,早在郑州就应该动手了,又何必追至辛镇呢?” 叶时知放下茶杯:“算了大哥,如今马瑞已死,那人也不知去向,只能到时候一并调查了。” 说起这个,叶时文的头更痛了:“你真要南下?” “难不成还有假?”叶时知轻笑一声:“如今时局你跟父亲难不成还能离京城不成?” “你……欸”叶时文最终叹口气:“护卫寻好没有?要不叫叶叔跟着你一起去好了。” “可算了吧,他跟我走了,你跟父亲怎么办?”叶时知站起来拍了拍衣服:“我可不想回来之后吃素,走了。” …… 另一边的寻仇的江湖隐士却是少见的睡不安生。 虽然人已经杀了,但是她的刀丢了,睡前刀不在身旁,始终不安心。 而且还有——前剑圣的剑。 她打听过了,何丞相府中有一位江湖著名的剑客,而且好歹是一国宰相,府中必定守卫森严,加之辛镇那边的人找不见自己踪迹免不得要来这边探查一番,所以偷剑大概是不可能了。 不过,自己却可以去应那护卫的职,正好也可借着叶府的名声避避风头。 如此想来,她借着窗边的夜色与细雨,强逼着自己睡去。 …… 第二日早晨,京城的茶馆却是人声鼎沸。 “欸,你听说了吗?听说昨晚一位大人被一江湖莽夫给——”说者手往脖子上一架,瞪大眼睛。 “啊,可我听说的是被山贼追杀,一路逃至京城,最后倒在城门口,血溅三尺有余呢!” “不对不对,是仇杀!我冀州老家人说啊……” 一旁端茶的小二摇着头:“客官,客官——劳驾让让道。” 说着便从这群唾沫横飞的人里穿过,端着还冒热气的茶送到了一位身着深色窄袖,表情淡漠的少年侠客旁:“客官,可还要什么?” “不用,”接着说:“你可知叶相叶府在何处?” 他并没有因为此人是位年少女侠就有所怠慢,毕竟早在前朝,就有女子为官的先例,而如今世道,只要你有本事,哪管你是男是女呢! 而小二瞧着这位一身冽气势,猜测不此人不是武功高强便是家境殷实,故而热心回答道:“叶府就在东街第二道巷口右转不远处,或者客官也可以顺着皇城向东直行五百米便可见着了。” 何雪见拿出一两碎银放在桌上:“行,有需要再叫你。” 小二眉开眼笑的拿过银子:“好嘞客官!”又接着招呼别的人去了。 她静静的喝了两杯茶,本想着去之前要不要买件趁手的兵器,但却发现自己的银两已经所剩无几了。 算了,叶府总不至于连把刀都拿不出来。 如此想着,她便起身向着东街走去了。 昨晚她没睡踏实,一大早又被街上叫卖已经准备开店的人的声音吵醒,见着天色还早,便在周围草草探了一遍,因而对这周围倒也不算陌生。 而等她熟悉完这边的布局,停至叶府门口时,早早便有一大群看热闹的人将府前的比武台团团围住了。 而就在她查看如何报名时,台上交手的一人不敌,在比武台边缘被另外一人一掌击飞! 周围的民众纷纷挪开,比看见甜汤的蚂蚁还急。 何雪见并未看台上,所以她只看见自己身旁的人突然向着旁边挤去,一抬头——正好是一道飞来的人影…… 她下身一沉,右手蓄力,将那人飞来的冲击力卸了大半,接着就将人甩在了一边。 而她身旁的市民只看见这位少年侠客随手一带便接住了飞来的一个壮汉,忍不住拍手叫好:“好功夫啊少侠!” 何雪见抬头,正好看见比武台旁一身锦衣的人正饶有兴趣的看着自己,而后便有小厮请她过去,问她要不要成为本轮的擂主。 第3章 三招明胜负 “擂主?” 小厮见状,便给她讲解起规则来——只要能够在擂台上守住六轮便能进入下一轮——直接跟叶宗翰交手。 叶宗翰,即是叶府那个剑术高手,这场上很多人来应征的目的便是想跟他交手,并得到他的指点。 “可以,”何雪见应下说:“我可以守擂,但我要一把刀,苗刀。” 小厮见何雪见竟然没带兵器,转头看了她好几眼,便向叶时知禀告了。 “哈?她说她没兵器?”叶时知呆了一瞬,这些个江湖客不应该爱剑如命刀不离手的吗。 但他还是很快便整理好了表情:“那你去,把我上回拍下的那把刀拿给她。” 不到一盏茶,何雪见便拿到了刀。 直到刀在手中这一刻,她才略微有些安定感。 上台前,她朝着自己手中看去,微微叹了口气,看来还是要找回自己的刀啊。 上了擂台并随意挽了几式,少年刀客微微作揖:“在下是本轮擂主,请指教。” 台下有几位江湖刀客瞧着此人手中的苗刀,谨慎的对视一眼,这时一位独眼黑衣男子轻轻摇了摇头,示意先让旁人试探试探。 就在此时,一手持双板斧的壮汉冲了上去,被三招击落; 一剑客上去,被三招击落; 一枪客上去,被三招劈下; …… “最后一个。”少年刀客略微有些喘息。 此时,那独眼也坐不住了,大叫一声:“好刀法!我来!” “今天算是来得值当了,”那独眼不伦不类的对着何雪见行了个不知道什么的礼:“即使之后见不到那何家剑,能跟少侠你交手也不算是白来啊!” 接着大笑三声,冲了上去。 此人用的也是刀,但却较一般的刀更宽也更薄。 应当是自己改装锻造的,此类人一般都有自己的一套打法,所以何雪见并没有像之前那样直接以技破之,而是——以力破之! 稍稍转刀,何雪见冲上,抵住此人的刀,稍稍扭身,顺着刀身发力—— “哐当!”下一秒,她瞬间爆发全身力气,竟直接劈落这人的刀! 而在独眼还未反应过来,修长的苗刀便已经抵在了他的面前。 独眼低头,看着自己还在颤抖的双手,苦笑一声:“还真是……后生可畏啊。” 何雪见没接话,只是收了刀,也收住了自己险些力竭的栽倒,退至一旁便调息便道:“承让。” 顿时间,众人哗然—— 六轮,三招,胜负已然明了! 而明显,哗然的不仅仅是擂台下的民众,还有——叶时知咽了口口水:这前剑圣的剑……吸引力竟然如此之大? 此人年纪看着不大,但耐力、毅力、爆发力还有武功天赋却都是一等一的好,这样的人,不在那些传承百年的武学世家竟然在大街上就被自己随意碰上了? 所以自己这是运气太好还是招了个大麻烦呢? …… 众人心绪几何,何雪见自是不知的,不过即使知道她也不会放在心上。 她见着周围一时悄然无声,有些疑惑的看向那边,那所谓的丞相二公子的方向:“六轮已过。” 六轮已过,那么她便有了进入叶府的资格。 她也是这些天第一个进去的人,她进去后,众人才像是被刑满释放的人一般,大声交谈起来—— “之前怎得从未见过这位少侠?”这是有心招揽,痛心疾首的人。 “我看之后的人也别比试了,这黄金百两怕已经是被这人收入囊中了。”这是对后面的人说风凉话的。 还有独眼,“你在京城不说是一等一的高手,但好歹也少有名气,为何仅仅一招半式就被缴械了呢?” 听及此,独眼看向自己现在才堪堪恢复的手。 心想,虽说也有之前她刻意隐藏的原因,但她的刀,使得也太重了些…… 只是这些话他并没有明说,而是深深看过一眼叶府的牌匾后穿过人群,离开了。 第4章 不问过去 进府后的何雪见则是被引进了大厅,见客室。 “请。”叶时知抬手,亲自给何雪见倒了一杯茶:“何少侠,我们就明人不说暗话了——我想知道你来这里应招护卫的真正原因。” 都说招由心生,这位的出招他此前从未见过,但虽说底细不明,但应该不属于别的派系。 否则,有此等人才,理应更加隐秘的培养,而不是放在自己一介闲人身边。 “以你的本事……应该还看不上我这样的人吧?”他靠在椅子上有些漫不经心的说着,好像说的人不是自己一样。 何雪见这才抬眼,直直的看着叶时知:“你的人如何跟我没有关系,正常交易罢了。” 叶时知反应过来她说的是自己的奖赏,黄金倒是算了。不过,他指了指何雪见手上的刀:“你似乎是用刀的吧,即使那把剑是绝世神兵,但对你来说,似乎还不如这刀有用吧?” 何雪见最讨厌这些弯弯绕绕,直接开口:“我不会害你,不管你是什么纨绔子弟还是别的什么,你给我剑我保护你,就这么简单。” 说着喝了一口手上的茶水:“你可以查我,我之前一直在郑州接些事做,京城我是第一次来。” 叶时知微微挑眉,倒也是第一次遇见这种情况,只能说这位……倒也真是性情中人。 不过倒也和他心意,各取所需是世界上最让人安心的关系之一,他又给坐在椅子上的何雪见倒上一杯茶:“那便最好不过了。” …… 此后,何雪见便先以护卫的名声在叶府住了下来,至于那所谓的叶宗翰,她没见过,也还未没交手。 此前还想着跟这人试试手,但她本就不是为了这个来的,现在在京城有叶府这个落脚之处,包吃包住,还不用担心搜查,倒也不错。 虽然何雪见之前也有去过不少府邸,何府却是最舒服的一个。 没有咄咄逼人的金瓦琉璃,也没有特意突出的竹林松骨,有的只是木制的亭台、潺潺的流水与恰到好处的装点。 比起说是一国丞相的府邸,倒更像是……一户人家。 虽说在京城中也少有这么大的人家。 想来,她已经在这边住了好几日了,可叶时知说要等一个吉日再南下。 她确实是搞不懂这些人脑子里究竟在想什么,但谁让她师父的剑还在这人手上,便也在叶府住下。 她手上挽了一个刀花,接着抬起左手看了眼手上的书——下挑上刺,由轻至重,由缓到急…… 一边模拟一边后退,她微微闭眼,感受周围吹来的风,感受周围轻微的虫鸣,感受自己手上冰冷却坚硬的刀兵。 只是,她忽地一刺,手中的刀就像黑夜中的闪电般划过——但最后时刻却硬生生收了刀势,停在了……叶时知的面前。 何雪见睁眼,将刀一甩,提在身侧:“公子,我之前有没有说过不要在我练刀的时候来,很危险。” 叶时知此时还惊魂未定,有些听不真切她说的话,只是直愣愣的看着这一脸冷意的人——之前只觉她气势不凡,但今日叶时知才意识到,这人跟他之前遇见的所有人都不同,她不是在招式切磋堆砌出来的所谓天才,她更像是一柄刀,一把冷硬决绝的兵器。 要是平常的话,面对如此心性的人,自己应当是要拉拢她的。 或是许以重利或是引为知己,就像父亲说的那样,他虽说在京城略有骄纵之名,但这一套用的也不算太差。 可是,也不知为何,他不想说不想拉拢不想交易,他现在只是突然有些好奇,有些好奇究竟是怎样的过去,竟然能够锻造出这样一个少年刀客来。 于是他举起手来,一派无辜地瞪大双眼:“对不住少侠,我此前想着顺便带你去大厅,但见到你练刀竟一时间看入迷了。” 何雪见倒是没说什么,只是语气松了许多:“公子,我练刀不是所有时候都能及时收势的,你之后,您最好还是离得远些。” “自然,”叶时知一口答应:“不过,你这刀可能要待会儿再练了,何护卫。” 何雪见放下书,看向笑眯眯的人,稍加思索:“可是要签契?” 叶时知思考一秒:“行,也正好介绍你认识府上的人。” 片刻后,何雪见接过这人现场写下的契约,草草看了两眼便写下了自己的大名。 叶时知拿起桌角上的一块令牌:“给你,这个是叶府的令牌,要是京城中有什么不长眼的人就用这个打发了就行。” 她接过,看着面前毫无防备的人,心中微动:“查清我了?” 叶时知懒懒的趴在桌上:“没——有,”接着看着有些愣神的人,轻笑一声:“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你可是我亲自选的人呢。” “不过嘛——你会害我吗?”他拉长声音,并将身子凑上去小声问道。 看着面前凑过来的人,她第一次仔细看着这位小公子。应该说真不愧是京城长大的公子吗,这脸倒是很白,身上也没有一丝的杀气跟敌意,就像是秋日下午出来晒太阳的猫一般。 有段时间她人杀的多了,身上总是会有一股消散不去的血腥味,因而不论是家养还是野猫,大都不愿意靠近她,即使自己拿了小鱼干。 “不会。”何雪见垂下眼退后一步,但却恰好看见了这少爷的微微转动的双眼,未拿刀的左手不自觉地捻了捻。 叶时知又坐回去,正视她道:“这就行了,只要你不过多损害叶府的利益,在我这里可不问过去。” “不问……过去,”何雪见默念一遍,看向外界传闻骄纵的丞相二公子,不问过去么。 于是她后退一步,有些生疏的双手抱刀并将刀柄朝右:“那之后就多多指教了,叶公子。” “行了行了,”看着这人僵硬的礼节,叶时知不自觉笑出了声来:“不会这些之后就不用做了,听人说这几天你都呆在院子里?我带你转转府上好了。” 何雪见没说话,只是跟在了他的身后。 “这里是我书房,右边就是我寝堂,然后……” 叶时知带着何雪见在府上转了一圈,顺便也跟着介绍:“府上倒没有什么不能去的地方,但是书房跟父亲大哥那边你一人的话还是少去些,这段时间你大多数时间你可以自由活动,南下的话我不会带很多人,你只要负责我的安危便可。” “好。” 何雪见默默将府上的布局记下。 “不过嘛……既然你第一次来京城的话,这几天我带你去玩玩可好?京城我可熟得很呢,也算是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了。” 京城……何雪见想着,看了看面前还在摘花惹草的人:“既然签了契约,这段时间我便是你的护卫,你想去哪去即可,我会保证你的安全。” 视线还停留在面前的夏花上的叶时知听到此话,眼神不自觉地涣散了一秒,接着便转过头来:“何护卫倒是自信的很嘛,话说你还是第一次来京城,可有听说外面的人都是如何说我的?” “听过,”何雪见想了想此前在客栈酒馆听见的传闻:“但眼见为实。” 叶时知听着此话,忽的笑了一阵,最后将刚摘的花塞到何雪见手里:“我还真是好奇何护卫你之前在郑州的经历了呢,难不成郑州山水竟养得如此的人吗?” 何雪见看着此人此时弯月般的双眼,并不知这究竟有什么好笑的,只是收下了他递过来的花,没有回话。 叶时知却也不恼,他竟然诡异的接收到了自己这位何护卫的心思,既不知道自己在笑什么,也不知道她应该答什么,所以就干脆不说话了。 像个木头,他想着,但不知为何心情却不错。 于是接下来叶府上的侍卫们便看着自家公子诡异的早早回了书房,还主动完成了学堂布置的习作。 随着太阳的光逐渐变得昏黄,叶时知放下手中的笔,看向一旁的作业——这些应当足以应付接下来的几天了,便收了笔,靠在椅子上眼神放空的看向前方。 “咚咚咚——”一阵敲门声传来。 “进。” 叶时知向门口看去:“大哥?你怎么来了。” “我如何来?”叶时文咬着牙:“叶时知你倒是出息了啊,招呼都不打一声就招了个来路不明的护卫!” “哪里来路不明,人不是从郑州来的吗?”叶时知慢悠悠地回道。 “我说的是这个吗?”叶时文过来,将人一把拎起来:“你这回南下可不是说着玩的,你可有想过万一这人是别家派来的你又该如何,到时万一你还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跟父亲如何办?” 叶时知这回倒没有在敷衍,而是看着他大哥的眼睛:“我相信自己的判断,而且……要是那些家伙能够招到这样的人,我看父亲还是老老实实''退位让贤''好了。” 叶时文看着他,最终还是败下阵来,自己一贯是固执不过小弟的,便叹了口气问:“你何时走?” “过几天吧。” “你当真要去查那笔钱财的下落?” “对。” “那你可此行必定凶险!” “这是自然,但是我想去做,在京城‘为非作歹’了这些年也有些腻了。” 叶时文揉着眉头:“你可有线索?” 叶时知看着自己刚拿到不久的手信,之前倒真没有什么线索的,但是:“现在应该有了。” “欸。”一声无奈的叹气声响起。 “算了算了,自小我便管不住你,不过你那护卫我会接着调查的。” “别太过了,她是我的护卫。” …… 书房的煤油灯小声的燃烧着,发出些噼里啪啦的声响,直到深夜。 第5章 外出 而下午回去的何雪见现在正在吃饭,嗯……或者用这边的人的官话来说,正在用膳。 她看着桌上的六道菜跟一整碗满满的饭,虽说自己的食量确实要比一般人的大上许多,但也不必如此吧。 想着,她叫住一边端上茶水的侍女:“可是你们公子还要来?” 侍女对着她微微行礼:“您既是公子寻来的护卫,这是应有的招待。若您有旁的习惯尽管吩咐我们就行了。” 何雪见思索一阵:“之后给我两荤一素便可。” 侍女应好,在一旁为其倒了杯茶水便退了下去。 她微微摇头,便坐下来享用了这边的膳食。不得不说到底是官宦世家呢,即使是一个护卫,此类的细节却仍做的周全。 只是,她却有些兀然地想起郑州那个小孩——也不知她如今过得如何,不过既然这小公子要走官道,那自己去看看小梦也正好顺路。 怀着此类想法,吃完饭后她先是在院中那棵柿子树上看了会儿月亮——原来这京城的月亮跟别的地的,也没什么不同。 之后便借着月光练习了会儿那把小公子给的苗刀。 其实之前她一直是使师父给的那把唐刀的,即使自己不太适用,但对付一般的情况也有余力。 但是,她看着头顶的弯月,想起了不久前那个雨夜,想起了那所谓的巡抚使临死前说的话——但自己恐怕是当不成师父所期望的那种人了。 或者说,在师父死的那一刻,她便当不成那种为国为民的侠客了,所以这次就当作是为了之前的一顿报酬寻仇罢。 她不想搅入现在的朝堂,自己能杀得了一个马瑞,却杀不尽这天下的马瑞。 而且,她自嘲一笑,以自己常年朝不保夕的状态,又能够做些什么呢?如今,她想做的,除却保全性命外便仅仅是一个,心安足矣。 收刀,她进了屋子,徒留满院的余光。 …… 第二天清晨,因着之前的习惯,她早早便起了,顺着叶府绕了几圈后却发现有人站在自己院前一副等待的模样,正是昨日那位添茶侍女。 “有事?” “啊,”那侍女没想到她这么早就出门了,小小惊呼了一声便马上正色道:“是。公子请您用完早膳后一同出去。” “好。”何雪见没什么意见,答应下来:“我马上就去。” 一进院里,自己明面上的雇主还在用早膳,只是,她看了桌上的餐食一眼——虽然较一般人家丰盛不少,却远远够不上丞相二公子的名头。 叶时知见她这么早便来了,出声询问:“可用过早膳?” “用过,我习惯早起了。” 叶时知闻言,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一眼:“似乎要先给你添几身衣物。” 何雪见看向自己身上同周围有些格格不入的衣物,也没反驳,有句话叫入乡随俗,护卫自然不能够过于显眼了。 其实对于叶府这样的人家,置办衣物应当只是一句吩咐下去的话罢了,只不过叶时知特意忽略,何雪见也没意识到这点。 自己招的护卫,给她选几身衣物怎么了,之后可是要天天见面的,当然要穿上自己喜欢的衣物了。 要是他身旁的护卫跟侍女听了,可能要在心里暗暗吐槽,也没见你给他们添置些什么。 闲话稍说后,何雪见便跟着叶时知来去了据说是全京城最大的成衣铺子。 一般叶时知的衣服都是找人专门缝制的,但那样太慢了,何雪见的带来的衣物大都具有南地的特色,所以现成的成衣便是最优选。 “掌柜,拿几身轻便的衣物来给她。” 叶时知一入门便被楼上的掌柜瞧见了。 掌柜心里想着什么风把叶家二公子给吹来了,面上却结结实实将他跟他身旁的何雪见从上到下给夸了一阵。 最后连声应下:“您可就放心吧,保准是小店最最顶尖的衣物!” 何雪见看着面前簪花戴银的掌柜拍须遛马一连串的动作,才对自己身旁这人在京城的名声稍稍有些实感。 叶时知没说什么,坐在一边的椅子上:“你等会儿跟着掌柜的去试衣服就行了,”思考一下,转过头去用手半捂着脸,仿佛掩饰着什么,快速的说:“我可以帮你看看。” 另一边的掌柜在楼上指挥着店铺招待去选衣服,虽只说要轻便的常服,可看那位姑娘的穿着应该是刚来京城不久,所以掌柜便将常服便衣还有紧身夜行服也一并拿了过来。 以她的眼光,看上这位姑娘几眼便可以差不多看出身形来了,不过,掌柜稍稍沉吟,这位姑娘的体态不像是普通官宦子弟,更像战场搏杀的将士。 林南南的眸子暗下去一瞬,不知在想什么。 只是下一秒,她便调整过来,并吩咐后面的小厮将衣服拿下去。 …… “如何?”何雪见着一身翻领对襟胡服,有些不适的转身问道。 自从师父走了之后,这还是第一次有人给自己买衣服,虽然这人只是自己面上的雇主。 但她却有些少见的……不知所措,这个时候,一般人应该会怎么做?她有些不知道。 于是她转身,看向另一边带自己来这里的,叶时知。 叶时知直直的盯着她,这还是第一次他这么……正式的看她,不同于之前见面的黑衣短打,修身又干练的条纹裙加上腰间紧系的革带让她整个人凌冽的气势仿佛又上了一个台阶。 只是她淡淡的眸子看向叶时知时却带着些呆呆愣愣的意味,让他的心一瞬间像是被什么刺挠了一下。 叶时知张了张嘴,声音有些发紧,转过头去:“还好,就这样吧,衣服,剩下的都送去叶府。” 说着也不躺了,赶忙起身,像是身后在被什么东西追一样。 看着这人颠三倒四的话和莫名显得有些落荒而逃的动作,何雪见心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酸涩竟也消失的无影无踪了。 自己这位雇主,还真是莫名其妙啊。 快走几步,她走上去前说道:“叶公子,你还没跟我说要去哪里。” 因为只是日常出门,所以叶时知身边除了后面正在负责付账的侍卫外就是何雪见这个名义上的护卫了。 她追上前去,看着前面悄悄放缓脚步的人:“公子,其实我并不需要那么多衣物。” 虽说她并不知道那掌柜拿了几件衣服,但从招呼的人来看,大有将整个铺子的衣物都送过来的想法。 “哼!给你你就收下,”这少爷哼哼唧唧的说:“又不叫你一下全穿在身上,放在院子里怕甚。再说之后”有时间慢慢穿嘛…… 而叶时知还未说出口却突然意识到自己想说什么,立马便停住了口。 何雪见看着这少爷,也没追问,顺着他的话:“好。那我们之后去哪?” “哼哼~”说起这个叶时知可就来了精神:“去西山。” “西山,狩猎?”何雪见这几天可不仅仅是呆在叶府练刀。 “对。”叶时知有些惊讶,但转念一想也对,便为她介绍起来:“京城有个习俗,出远门前都会去西山狩猎,争个好彩头。” “如果能够猎到一头鹿就再好不过了。”叶时知小声嘟囔着。 “既然是争彩头,为何不多带些人来?” “你不懂,只要主角到了就行了,别的人嘛,越少越好,”叶时知摇了摇手指:“但是我也不期望什么狩猎了,只要能够碰见鹿我们就回去。” 何雪见看着面前的小公子,深以为然的点头。 只是还好她落后叶时知一步,不然叫叶时知看见,保不准就会吵着去猎鹿了…… 后边的侍卫结完账后,掌柜笑着挥手:“下回再来啊!” 可就在转身的一瞬间,她的神情平静下去,进了店铺,向着远处整理的小厮招了招手:“小栗,你过来。” 那叫小栗的少年听了,立马放下手上搬的衣架,双手在衣摆处擦了擦:“掌柜,你找我啊?” “对,”林南南从衣袖里拿出一小张纸条递过去:“老样子。” 小栗点点头,没说话,接过纸条便走了。 少年走后,林南南看向店外,眼神下垂遮住了神情,也不知在想什么。 第6章 猎鹿 西山,原是京城西边的一座荒山,当今圣上即位后,将其开发成了一个四季常用的习武狩猎场。 不过开发完成后,圣上因为各种原因并没有常来此处,可西山毕竟也沾了些“皇室之光”,最后倒成了各家官宦子弟的跑马游玩的惯用之地。 叶时知并不擅狩猎,也不擅武功,但因为父亲的原因,每年也少不了来这,不过他还是第一次来这里……讨彩头。 于是换完骑射劲装的人叫着自己的新晋护卫去看自己的爱马,边走还边说:“何护卫,你们那出远门可有什么习俗?” 何雪见观察着周围陌生的山林,回道:“新衣新鞋,吃顿饭便走。” “哦~”叶时知反过身来:“那我们现在也算是过了习俗了,不过饭嘛……你之后来找我一起用膳吧?” “我的作息比较早。”何雪见想起之前每次路过这小少爷的院子,他不再睡觉便在睡觉,也不知晚上干什么去了。 叶时知一顿,正好看见了马厩,便走向前去:“那便算了,等走那日再来寻你。” 不巧的是,他们一进马厩,便听见有人开口:“是啊林少,依我看那叶二还真是丢人现眼呐,明明有着西域来的宝马却连一只兔子都猎不到!” 另一道桀骜的声音传来:“说他作甚,绣花枕头。” 何雪见还未反应,身边这人便扬声道:“哟,我当是谁呢,尽做些背后指点的小人勾当,原来是你林鸿啊,这便不奇怪了。” 另外那人见着正主,面上皆有些挂不住,只是林鸿却嗤笑一声:“可不算背后指点了,你叶时知的大名京城谁人不知,在刚得到这马那年便勇夺了秋猎倒数,仅仅排在几位闺中小姐前。” 林鸿说着,便牵着一匹棕色毛发的马从叶时知身旁走过:“这样的骑射便不要来这里丢人现眼了。” “我骑射如何就不劳烦你评鉴了,你如此不就是想要我这马吗?”叶时知向前一步,眼睛一转:“不如来比比,就比谁最先猎到一头鹿,正好小爷我最近要南下,你输了的话便给我五百两黄金当盘缠如何?” 林鸿听见后,下意识地向他身后望去,除却何雪见外并没有看见别的人,接着便笑道:“你跟我比?” “这可不行,单单一人如何在一个下午便猎到一只鹿呢。” 叶时知说着便看向自己身后:“至少要两人吧,我同何姑娘先行了一步,稍等下我的侍卫便来了,到时我同护卫跟你们一起比试。” 林鸿一想,确实也是,只是他突然想起来叶时知之前经常带在身边那侍卫却是猎术高超。 于是微眯着眼看向他身边的何雪见,见她身形纤细也只是一介女流之辈:“你需两人,我可不要,既然如此你便同这位姑娘一起,我一人足矣。” “到时候可别说我欺负你不善骑射,如何?” 叶时知稍稍皱眉,看向何雪见,却一时显得有些慌神。 “行。”可何雪见却一口答应下来。 “好!”林鸿看着一脸犹豫的叶时知,心里暗喜,你也有今天啊,上回的亏他可不会吃第二次! “那好吧,就以三个时辰为界,谁先猎到鹿便算赢。”叶时知甩手,有些气急地快步向后走去。 而当林鸿大喜过望的走远后——叶时知才忍不住笑出声来:“哈哈哈哈哈,这蠢人还是那么容易上当啊!” 说着他便拂了拂衣袖:“这下南下的费用可算齐全了。” 何雪见看着一脸笑意的他,还在想他之前给自己递过的眼神,只是:“你可有想过万一我也不善狩猎呢?” “嗯……那便将马给他好了,”叶时知随意说道:“不过我相信你。” 相信……何雪见抬起垂下的眸子看去:“那白马是你的?” “是。如何?” “确实是好马,不怪那人眼馋。” 可是,也不知是这马太通人性还是它感觉到叶时知居然拿它当赌注,平时还能够骑上几圈的叶时知今日却是如何也驾驭不了这马。 在扯了好些时间缰绳却连马都没上去后,叶时知有些气喘的丢下缰绳:“这破马!脾气也不知道像谁!” 而那马也不走,只一个劲在他身边绕圈。 何雪见骑着另外一匹枣红色的马出来后正好看见这一幕——她不禁发出了一声轻笑,对面却有两张脸转了过来。 一个是那白马,一个则是微微瞪圆眼睛的叶时知。 于是她轻轻拍了两下马头,翻身下马,走到这人面前,招招手,那白马却闻着味便过来了,顺便还将她之前那枣红色的马给挤走了。 她顺了顺这马的毛,好像还挺乖的。 她看向旁边一直盯着她看的叶时知,以为他也想要顺毛:“你来试试?” 叶时知这才将视线挪到这不知像谁的白马身上,不耐烦的伸手却毫无悬念的被躲过…… 正当他想甩手不干时,却发现自己手背被一只温热的手覆住,挪到白马的头上:“这样便好了。马这种生物,最是通人性,你如何对它,它便如何对你……” 剩下的声音叶时知却是有些听不真切了,他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手一下变得僵硬,只是手上的触觉却又那么清晰——她的手并不像书上说那般柔软,反倒因为常年的练刀长出了一层薄茧,导致整个手有些韧厉的干燥,可却偏偏那样温热又清晰。 “现在如何?你再试试看?” 何雪见给这小公子讲解完自己的心得后松开手,却发现他竟是一副如梦初醒的样子,不禁加大了些声量:“你听见了吗,叶公子?” “嗯……嗯。”叶时知才反应过来,触电似的收起自己的手,顶着一张有些微红的脸:“我知道了。” “好。那你再试试。” 何雪见有些无奈的说:“实在不行只能我便先去帮你找鹿。” 不过,她看着这人的脸,今天很热吗? 她转头看向天空,确实是烈阳天,便没再多想:“我先去,我会沿路标记。” “好。”叶时知边说边狠狠瞪了这马一眼! 何雪见此时已是走到那枣色马前,翻身上马,轻轻一夹,便直奔着西山深处而去。 只是一入树林,除却自己的马蹄声,她总还是感觉到自己身后有着别的视线,不像是过路人也不像是山林中的动物。她沿途做下隐秘标记并暗自绕了好几圈路,可她身后的视线却越来越强烈了。 何雪见向后一扯缰绳,稍稍停留,稍单手握弓,缓缓抽出一支箭,轻轻搭在弓身,似乎在预备着什么。 她停在马上,静声倾听,此时好像风的声音都停止,只有草丛发出了些细细簌簌的声响,她搭弓箭,瞄准草丛,好似在瞄准前面的猎物。 只是下一秒——她猛地拉弓,一箭向后射出! 但是除却箭矢刺破空气的声音外便再无动静。 何雪见稍稍等待了会儿,再次向后看去,明明同还是一样的景色,但那股视线感却没了。 她微微皱眉,只是下一秒却突然想起——叶时知!于是调转马头,向着自己做标记的方向赶回。 大约半炷香,她远远便看见了一抹白色。 心中稍稍松口气,四周观察了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便驾着马朝那边去了。 将到未到时,却突然听见了身旁传来了一阵“嘘”声——“何雪见,何雪见?”接着便是一阵刻意压低的气音。 她朝着音源看去,只见叶时知半蹲在白马两米外的一处树丛里正朝着她挥手:“快过来,动静小些。” 虽然心中疑惑,但她还是照做了。 她轻手轻脚的挪到叶时知身旁后,发现了前面不远处的——鹿。 “据说鹿是顶顶胆小的东西,声音稍稍重些或是距离稍稍远些它便跑开了,”叶时知压低声音说:“不过今日运气倒是好,我刚来此处时这马又是死活不走,一下来才发现前面不远处居然有头鹿!” 何雪见的箭术还行,但之前并没有打过鹿,因而也压低声音:“那该如何?我退至三十米外?” 其实叶时知也不知道,他只记得之前大哥说的见到这些警觉的动物第一步便是隐藏自己的动静,不能被其察觉了,然后便是一击,至于中与不中便看运气跟技巧了。 所以他便看着何雪见:“那便全仰仗你了,何护卫。” 何雪见垂眼:“好。” 她缓缓后退,不过却并没有带上那匹枣色马,而是带走了挂在鞍上的弓,顺带在马侧边绑着的箭筒里抽出两支绑有红色丝带的箭,慢步走至一处正对侧前方进食的鹿的空地。 轻呼一口气,再次观察了四周,确定没有别的尾巴后,迅速拉弓,下一秒,弓箭上的箭便朝着前方直直的飞出。 只是此时那鹿却恰好抬起头,在电光石火之际,这鹿却向前一跃,躲过了刺来的箭! 何雪见却不恼,因为这时她已经再次搭弓,箭也在弦上了—— 接着,便是利器刺破皮肉的声音,还有一声“中了!”的惊呼。 只是,何雪见收弓,这箭射在了稍稍靠后的位置,那鹿受了惊也受了伤,应当是跑不远的。 于是,她快跑几步,侧翻上马,几息时间就到了叶时知的身边,伸出手:“走。” 带你去猎鹿。 第7章 坦诚相见 叶时知看着她骑着马,跨过树下阴影向着自己走来,阳光正好照在她伸出的手上,脑海中还未思考,身体已经将手放了上去。 接着何雪见顺手一拉便将他拖了上去,这是他第一次跟别的人一起同坐一匹马。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好像正懊恼自己居然就鬼使神差的上来了。只是下一秒,何雪见便驾着马向前去追那受伤的鹿,他感觉一阵失重,手也不自觉地紧紧的扯着她的衣服并环住她的腰。 身体靠过去的时候,他闻到了一阵清清的味道,很淡但是此刻却格外的清明,就像……她这个人一样。 何雪见,他不自觉地默念起这个名字来,除了这个名字外,自己好像对她几乎是一无所知——她如何在这个年纪有如此武功她为什么想要那把剑她为什么会孤身一人来京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 在认识到这点后,叶时知不知为何竟久违的有些怅然若失起来。 何雪见感觉到他的动作,将手中的缰绳握的更紧了些,让自己集中注意力到前面的血迹上去。 大概半刻钟后,循着地上的血迹,她缓缓停下马来,看着不远处有些力竭的鹿:“在那。” 接着便递过自己的弓与箭:“叶公子,你去吧,那鹿受了伤,应当避不开的。” 叶时知直至此时才仿佛大梦初醒,连忙翻身下了马,接过她手上的弓箭,却刻意避开了她的视线。 深呼一口气,叶时知慢慢拉开了弓弦并将面前的箭头移到那鹿的腿上。 而在箭羽飞行的过程中,叶时知忍不住去转头扫了一眼旁边的人,看见那人阳光下的影子,随着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微风摇晃着。 中了!叶时知看见前面不远的鹿倒下的身影如此想着。 但下一秒他却听见了一道破风声朝着自己而来! 在他还没反应过来之前,何雪见反手抽刀——正好砍断了对着而来他肩膀的箭! 下一秒何雪见便转马将苗刀横在叶时知侧前方,提高声音:“谁!” 远处一阵窸窸簌簌过后,竟是一脸不服气的林鸿,他举了举手上的弓,随意说道:“我原先看见了那鹿,一时失手,叶小公子应当不会怪罪吧?” 只是他话音刚落,却见着叶时知并不多话,只是下一秒便有一只箭落在了林鸿的马前。 他的马一下便受了惊,抬起前蹄嘶叫着,却是把措不及防的林鸿整个人都给甩了下去! 叶时知拍了拍衣摆,走到林鸿前面,垂着眼:“还以为是什么山中牲畜呢,没想到是你啊,一时失手,林公子应当不会怪罪的吧。” “你!”林鸿气急,指着叶时知站起来,可下一秒,一把苗刀却横在林鸿身前。 何雪见上前一步:“止步。” “你!你们!好好好!”林鸿咬着牙说道:“这便是你叶府的家教?” 叶时知给了个白眼:“你也配说我叶府家教,叫你爹来还差不多,”接着便指了指后面的鹿:“我可不管你有没有家教,总之愿赌服输,不然明早,哦不用明早,今晚这全京城里的人都会知道你林鸿骑射输给了我叶时知。” 林鸿看着后面倒下的鹿,一身闷气无处可发,只得狠狠的甩袖离开:“行!你给我等着!” “好哦,我等着你的五百金。” 还未走远的林鸿听着他的语气又是一阵咬牙切齿。 看完了全程的何雪见这时也算是有些明白为什么他在京城里是那个名声了。 只是她并不觉得他的脾气有那么传闻里的那样严重,毕竟要是以牙还牙就能算上是骄纵的话,那她可能就能算的上是“恶贯满盈”了? 于是她没有停留,只是默默向前几步,看着那鹿倒下的位置:“这鹿如何处理?” “放那,会有人来处理的。” 何雪见转头,却看见这人也转头,似乎是在看着旁边的树:“没想到今天居然真能猎到鹿。” 何雪见看了看天色,今日的太阳已经要进入暮年了:“天还没黑,应当算是一个好兆头。” 叶时知扬起笑脸来:“确是,既然如此,那两日后便出发吧!” “好。”何雪见回道。 …… 夏日的傍晚总是十分短暂,等回到马厩、换好衣服后便已经入夜了。 “走吧。”叶时知对着不知道还在看什么的何护卫说道。 何护卫点点头,等着叶公子上了马车却没有像来时那样坐在车外,而是跟着一起进去了。 “你?” “我今日……” 两人诡异的都停了下来。 “你先说。”叶时知移开了自己的眼神,想着这人没事应当不会来找自己。 叶时知倒是知道何护卫的秉性,她见他开了口,便接着说道:“今日应当有人在跟踪我们。” 她本以为西山这等地方加上叶时知的身份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但她却想错了。 接着她便将自己之前的经历详细的说了一遍,并补充了一句:“如果真的有人跟踪的话,那人的武功必定不弱。” “跟踪……”叶时知皱起眉,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何雪见看着面前的人,垂下眼——要是真的按照这小公子说的,他只是南下布施,那应当是不会有什么危险的,毕竟他的父亲是当朝宰相。 可是今日过后,她感觉这件事恐怕没有表面上的这么简单。 顺着这个思路下去,这小公子要找一位足够可靠的护卫,也就说得通了。 南下……布施……何雪见突然间便想起了来京城前的那个雨夜—— 当她进入房间,那位还在床上的人见着她,除恐惧外更多的却是惊讶。 那人裹着自己努力往床脚缩去,自己提着刀逼近他。 就在挥刀前一秒,这人却突然大叫起来:“不是我!银子不在我这!你要是饶我一命我什么都告诉你!我还有钱,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只是何雪见却丝毫没有被触动,手起,刀落。 垂眼看着自己染上鲜血的刀,看了眼那瑟瑟发抖的女子,望了眼窗外的大雨——就像之前那晚一样。 接着,门外传来动静,她向后甩出一把早早准备好的匕首跟纸条便翻窗,离开了。 不过……她思绪回笼,看着自己面前的叶时知,他,或者说叶府在前些日子南方连绵的大雨间,究竟又扮演的是什么角色。 此时,随着窗外的夕阳带走了最后一刻白天,月亮的光跟街边的点起的灯笼便点亮了街边官道。 车外,是因为夜间温度降低而出行的人们让街道变得热闹起来,只是车里的两人却默契的沉默着。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转了一道弯,窗外叫卖与讨价的声音逐渐远去时,何雪见看着面前的雇主:“你南下恐怕不仅仅是布施游玩这么简单吧。” 叶时知垂下眼,思索一阵,最后叹了口气:“是。应该说,当然是。” 总归是瞒不过的,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暴露的这么早,甚至,甚至他南下的消息还是似是似非,就已经引起注意了。 “所以,”叶时知抬起头来,直视他这位“来路不明”的护卫:“你还要接着当我的护卫么,接下来可能会很危险,或者说是更危险。” “你南下要干什么?” “你既是郑州人士,自然知道郑州六郡自古以来便水患严重吧。” 而时值七月,雨水连夜不绝,那边自然洪涝频发。 “水患严重,朝廷自然要拨款赈灾,可是这三十万两白银,最后却不知究竟能花落几家。” 见着何雪见并没有说话,叶时知接着说:“今年水患,当今圣上将这银子一分为三,而主管郑州路的,是一个叫做马瑞的四品侍郎。” “不过,也许过不了几天,京城便会传来马瑞遇刺,赈灾款下落不明的消息。”叶时知喝下一口茶,在手中转了半圈杯子,却没有接着说,因为接下来的话,说了便无回头路可走了。 所以他在等她做决定,究竟蹚不蹚这趟浑水。 马瑞么,这世界还真是小啊。 何雪见一时间倒是有些不知作何反应,只是下意识的看向自己手中的刀。 只是握紧这刀的时候才记起——师父之前送予自己的那唐刀……好像丢在了辛镇之外。 半响,就在叶时知以为这件事会无疾而终之际,何雪见开口了:“马瑞,是在辛镇被杀的。” 以自己的消息来看,确实是在辛镇被杀的。只是:“你是如何得知的?” “我杀的。” “哦,你杀……你?!” “对。” 何雪见说完后,便将自己手上的剑放在马车里的矮桌上:“七月二十,酉时大雨,就在那天晚上。” 这回轮到叶时知不知所措了,没想到自己之前的感觉还真没错啊,只不过却不是麻烦,是运气太好。 他本就不是一个蠢人,如今何雪见一提,自然便想通了她的意思,所以他看着解刀的何雪见:“我自然不是同这马瑞一派的,何护卫你大可不必担心,之后的事,无论是追查还是报酬,全都交予我叶时知既可。” 只是,只是他现在却终归是想不清一件事:“何少侠,既然你全然不属于京城派系,那究竟为何要杀那马瑞?” 为何要杀? 何雪见垂眼,看向桌上的静默的苗刀。 再抬眼时,马车却停了下来。 “公子,叶府到了。”车夫在外面喊着。 “不过是收人报酬,代人做事罢了,也没什么可说的,”何雪见拿起桌上的刀,掀起前面的帘子:“叶公子,先回府吧。” “确是我逾越了,”叶时知也给了一个台阶:“那便回府详谈吧,不过,与此事有关的情况,我都会如实相告,但希望何少侠你也能同我坦诚相见。” “好。” 第8章 入赘?! 下车后,何雪见退至一旁,跟着叶时知进了书房。 这是她第二次来,她看着室内挂着的一副山水画开门见山:“我与马瑞属于私仇,那日杀了人后我却发现有些不对劲——他身边防守与之后追捕我的人,完全不是一个档次的……就像,”何雪见顿了一下:“有人特意引诱,想要抓捕杀人者。” “但是那人却没想到会是你——一个甚至完全不相干的人去杀的马瑞,之后还逃脱了。” 叶时知补充道。 这样也能说的通那边最近在着急寻人的动作了。 “你南下可是要找那笔赈灾款的下落?”何雪见暗暗瞥了眼书房屏风后的一个角落问道。 这么明显了吗,叶时知摸着鼻子:“是。” “马瑞死之前说那银子不在他身上,但是在哪我也不知。” 果然,叶时知想着便叹了口气:“现在向上报的消息是山贼在马瑞运输途中截杀,甚至还连夜追杀到了辛镇,当街刺杀朝廷命官。” “虽然这个说法的真假大家都心知肚明,”他接着补充道:“但现在京城中,几乎所有派系都在大力搜寻那‘刺客’的下落。” “我可以帮你把京城这边排查的视线给引走,之前承诺给你的东西一分也不会少,”叶时知做出承诺:“但是你之后要保护我的安全跟……协助我查案。” “我要先考虑一下。”何雪见没有立即答应下来,毕竟以她的身法,若是这人不现在告发自己,今晚自己也全然能够逃出城外。 “行,你今夜也可以接着呆在叶府,至于之后是走是留……我也不强求。”叶时知转头,其实她能够告诉自己辛镇的真相便已经是冒着极大风险了。 何雪见没说话,也没拿刀,点点头,便离开了。 ……她走后不久,一道人影从屏风后走出:“这就是你选中的护卫?” “是。” “武功倒是不错,但好像愿不愿意保你还说不准呢。”叶宗翰突然靠近,想揉叶时知的头,却被其一下躲开。 “咳咳,以叔父看你还是呆在京城好了,此事有我们呢。” 叶时知翻了个白眼,决定不再看死鸭子嘴硬的某人:“我相信她会答应的。” “嘁!”叶宗翰趁机揉了一把叶时知的脑袋:“现在的江湖人士可都精得很,即使你许下重利那也得有命拿不是。” “不过我倒是有一计,保准她之后会答应,想不想听?” 看着叶宗翰一脸不怀好意,叶时知有些想要拒绝,但最后还是忍不住抿抿嘴道:“什么?” “那就是你入赘给人家呗!”叶宗翰说道。 “咳咳——!”入赘? 叶时知的茶还未入口便被呛着了:“什么?!” “哈哈哈哈!”叶宗翰大笑:“你这小子除了这张脸还有什么能让人给你拼命的?我看那人,是叫何雪见是吧?身轻气清,要是我再年轻个二十岁保准去了,哪里还能便宜你小子!” 而迎接叶宗翰的,则是他小侄子掷出的茶杯跟被关紧的房门。 “嘭——”的一声,叶宗翰摸摸自己差点被砸到的鼻子,摇摇头想着这小子还是那么禁不起逗啊。 而里面的叶时知不知为何便到了书房角落摆着的镜子旁,眼角的余光却忍不住往那边扫。 但在真的看清自己的脸后,他又唰的一下站起来,磨了磨牙,他可不止只有一张脸能看! …… 走出叶时知院子的何雪见便直直朝着自己的院落走去。 她暂居的院子离这边不远,只是她还未走近,就远远的看见有一人站在自己的院门前,手上还捧着一个一人多高的瘦长箱子。 待她走近,发现那人有些面熟,但又不太记得清究竟是什么人了。 只是这人见着何雪见,便主动上前一步:“何护卫,公子吩咐小人来给您送些东西。” 东西?何雪见心下疑惑面上却不显,点点头侧身让出了院门,伸手请那人进来。 那小厮打扮的人入了门,也不乱看,放下手中的箱子就径直离去了。 看着被轻轻带上的院门,何雪见心有所感,打开箱子一看——里面躺着一把剑跟刚刚她留在叶时知书房里的苗刀。 她愣怔一下,伸出微微颤抖的手抚上了那把剑。 即使过去那么多年了,这剑却好像没有丝毫变化。 “师父……” 在雨夜中杀出重围的少年刀客拿起剑,低低的呢喃着。 将剑抽出,粼粼的月光照在院中,恍惚间她看见了自己的影子,却回忆起了从前。 缓缓转腕,剑尖朝下,由慢至快,由浅至深…… 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她回神,剑招居然已经打完了一套。 她将剑收起,平放。 随后叹口气,说了句:“师父,我终究还是用不惯剑啊。” 话落,剑回剑鞘,摆在了一旁的石桌上。 接着,她向箱子里看去,拿出了那把苗刀还有压在下面的一卷银票。 她粗略看了看,要是省着些,大抵之后便吃喝不愁了。 只是这卷银票却被面前这人随意堆在桌上,同两把冷冰冰的兵器摆在一起。 久违的,她突然有些想喝酒了。 但现在的桌上只有一壶她如何也品不出回甘的茶,再送入一口,也只能留下满嘴苦涩。 白银万两,还有她不想卷入的朝堂。 “你的剑一旦沾上责任,便身不由己了。”她还记得师父曾这样说。 但是,她转头看了看头上将自己的影子拉得很长的明月:“我只是拿人钱财,替人消灾罢了。” 于是,她将自己的报酬收进房间,摆在床头——由不由己,自己说了算,再说,她拿的是刀又不是剑。 于是少年刀客便心安理得的拿起了刀,推开门,却见到了一位不请自来的人。 “你是……?” 何雪见微微提刀,将手背在身后,一脸防备意味。 “噢噢,前几天一直在外,是还没与你打过照面,”精壮男子后退半步,微微作揖:“我是叶宗翰,同时也是叶时知那孩子的叔父。” 叶宗翰…… “阁下,夜间前来可有要事?” “要事倒是没有,只是早些时间听小知说你想要那把剑。我早些年前游历江湖,除这把剑外,还得到半本前剑圣的剑谱,小友你若是对这方面感兴趣的话,南下之后我也可一同送于你。” 原来是利诱来了。 只是这剑谱自己倒是不需要,不过:“前辈,剑谱就算了,只是可否与你交手切磋?” 叶宗翰沉吟一下便爽快答应:“这本就是应该的,只是……之后的话,你这是答应跟我那侄子一同南下了?” “是。” 瞧见何雪见一脸平静的样子,叶宗翰也来了兴致想要试试这少年刀客的深浅,毕竟是替自己保护小知南下的人选。 “好好,那择日不如撞日,现在便切磋如何?” “正有此意。”何雪见轻握自己身侧的刀,伸手:“请。” 叶宗翰自然应下,微微点头后便在院中站定:“来吧,何护卫。” 何雪见在他身前起势后便立刻拔刀,抢占了先手。 “咦?”叶宗翰有些震惊她的速度,甚至连他都要费些力气才能看清。 但何雪见却不会在意他的惊讶,用自己压倒性的速度一击制胜是她与人交手时最常用的方法。 只是,叶宗翰不愧是成名已久,在意识到他在速度上占不了优势后,立刻全身心投入在防御上。 顷刻之间,刀剑交鸣声络绎不绝。 只是下一秒,本来还防守的游刃有余的叶宗翰却被一股巨力击中,剑也不自觉的向着旁边偏移。 何雪见抓住这个机会,速度更上一层,刀也直直的朝着叶宗翰面门而去。 但是,下一秒,还在踉跄的叶宗翰却反身点剑,目标直指她的手臂。 何雪见立刻撤势,后退防守,与他拉开些许距离。 此时,双方试探都已经结束,两人将全部注意力都集中到面前的比试上来。 叶宗翰再次紧握自己刚刚有些被震散的手,将内心的警惕提至最高——这小刀客速度快便罢了,没想到力气还如此之大,要不是自己足够老练或许刚刚一个照面就栽了。 而何雪见也在默默调息,她之前的伤虽说不重,但这几天也才是堪堪好却,而自己之前屡试不爽的照面突袭均已经失败,说明自己至少没有一项能够压着这人打,所以之后大概便是体力跟技巧的比试了。 还未等她调息几刻,对面那人已经提剑劈砍过来,甚至速度较她而言,只快不慢! 何雪见提起十二分精神,提刀格挡,但也被逼得不断后退。 只是在快要退至石桌时,她刀势一沉,稍稍放柔,竟然卸掉了叶宗翰大半的力,接着便顺着刀势,结合自己的力气向上劈砍——一击便打断了叶宗翰此前连绵不断的攻势! 下一秒,两人对视一眼,刀剑便再次碰撞在了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何雪见再次接下此人一击,却忍不住大声喘气,手中的刀也渐渐没了那么密的刀势,破绽便也越来越多。 而在她用左手强行握着右手准备再次冲上去时,却被叶宗翰看准,一击挑落了她的刀。 “哐啷——”刀落在地上,叶宗翰的剑也停留在她身前。 何雪见压下一口气,放下颤抖的双手:“是我输了。” 听见此话,叶宗翰收了剑,顺便转身,捡起了落在地上的苗刀,递过去:“你太过于重视自己的优势了,你之前是不是很少跟水平相近的人交手?” 何雪见接过刀,顿了下,点了点头。 叶宗翰慢慢走到石桌前,悠悠的给自己斟了一杯已经凉了的茶:“你坐下,我慢慢同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