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答案》 第1章 混乱 早晨8:00 繁星高悬天地。 玻璃灯带镶嵌地面,照亮站台。 在站台边缘,一列流线型、通体漆黑的悬浮列车静静地停靠着。它没有传统的车轮,车身下方与磁悬浮轨道之间闪烁着细微的白色电弧。 跨城列车的侧面是巨大的全息显示屏,正以冷静的字体滚动显示着“终点站:外城北区”。 零式背着一個半旧的黑色帆布包,默然站在熙攘的人群中,手指紧紧攥着一张硬质ID卡,指节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卡片上清晰地显示着: 时屿 — ID:YH3w34271206 合成的悦耳女声通过广播在站台上空回荡:“请乘车人员排队等候,注意脚下安全。” 前方,长龙般的队伍开始缓慢而有序地向前移动。验票闸机发出规律的“滴”声,伴随着身份确认的语音片段。 “滴!ID号YH3w41051703,菲利……” 每一声“滴”响,都像一枚细针,轻轻刺在零式的心上。 他低头,再次凝视手中那张属于“时屿”的ID卡,冰冷的触感从指尖蔓延开来。他深吸了一口微凉的空气,随后默默收紧手指,然后一个转身,脱离了那片正向前涌动的人潮。 《银河外围基地手册》第十条赫然浮现在他脑海:[基地内一切公共服务区皆需要验证身份,请不要忘记带ID卡,如若ID卡丢失,请立即前往信息中心补办。] 他驻足,回头望向那列即将启程的悬浮列车。流线型的车身在灯光下泛着冷硬的光泽,那道“终点站:外城北区”的字样依旧刺眼。他轻轻叹了口气。 还是没办法离开西区。 无论是搭乘交通工具,还是进行最日常的消费支付,都离不开ID卡,更需要通过那道冰冷扫描仪的人脸验证。 在这个庞大的基地里,人们从出生那一刻起,基因序列便被登记在册,获得独属于自己的ID卡。 随后,生活区域、未来工作……一切都被安排得井然有序,分毫不差。这就像一座精密运行的蚁巢,每个个体生来就被赋予了明确的角色与任务。 对基地的合法居民而言,这是如同呼吸般自然的基础规则。 可对零式而言,这却是横亘在自由面前、难以逾越的天堑。因为他是一个未被登记的存在,一个游走在系统阴影下的“黑户”。 没有身份,寸步难行。 算了,还是等凑够钱再说吧…… 赶着首班列车的人们挤满了通道。零式双手插在兜里,帆布包轻轻蹭着裤腿,在密集的人流中穿行。 “哎呀……混了大半辈子,我在内城的工作终于调岗了,MD可算是轻松些了。”一个带着倦意的声音从身旁传来。 “可不是嘛,这样下班的时间也能早很多。”另一个声音接话,带着几分暧昧,“听说霓灯区来了一批新人,哎呦哎!那水灵的,等我得空了,一定要去消遣消遣。” “得了吧,就你那点钱……” 零式的脚步没有停留,耳边却清晰地捕捉着每一句对话。 《银河外围基地手册》第二十三条:[基地一些非法集中地区不受基地法保护,请谨慎前往。] 基地组成分为三部分,外城居民区,内城工业区,以及主城,科技以及繁衍中心。 在这个庞大的系统中,每个人都被分配了固定的工作,日复一日,循规蹈矩。 工作之外的时间成了唯一的喘息之机,长期压抑之下,人们自然会寻找发泄的出口。 于是外城的某些角落,便滋生了一些既不受保护又被默许存在的灰色地带。 “害,咱们干一辈子就混个温饱,哪像那些整天花天酒地的佣兵啊?” “我要是有那个胆子,我也去当佣兵,不过嘛,我这人怕死……”那个声音顿了顿,带着几分敬畏,“他们去的那些个地方,没有一个是善茬,搞不好什么时候就交代在哪了,我可不敢冒险……” 零式的脚步微微一顿。“佣兵”二字像一记重锤,敲在他的心口。 雇佣兵——基地里特殊的存在。 他们不受军队调遣,不必按时前往内城打卡上班。唯一的生计,便是在固定的城门开启时间,组织队伍离开基地,深入“银河”的深渊,采集珍稀物品换取高昂报酬。 而他目标的第一步,就是要混进佣兵团队…… 忽然,他的直觉像一根弦被猛地拨动。零式停下脚步。 就在零式右手边有一个人站在队伍里,像一尊被随意放置的雕像。 那人脸色是一种不正常的灰白,不是白皙,更像是蒙了一层灰尘。 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地面的一点,瞳孔涣散,没有任何焦点,像两颗打磨光滑的、毫无生气的玻璃珠。 那不是活人的眼神。 零式盯着他看了一下,仅仅两秒,或许更短。 那人发出极其细微的,从喉咙深处发出一声模糊的、像是被扼住的“嗬”声。紧接着倒在地上,一条手臂开始不受控制地向上抽搐,肩膀猛地一耸,动作僵硬得像提线木偶。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让零式呼吸一滞。他下意识地后退半步,右手从口袋里抽出,做出了防御的姿态。 “喂!你怎么了?”一个热心人快步上前,蹲下身试图施救。 人群像受惊的鸟群般迅速退开,以倒地者为圆心空出一个圆圈。 回答他的是男人一声非人的低吼。原本瘫软的身体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量,他猛地抓住那人的衣襟,空洞的眼睛此刻充满了狂躁和无差别的恶意。 在所有人反应过来之前,他忽然仰头,对准施救者的脸喷出一团黑紫色的粘稠液体。 那液体在站台的灯光下泛着诡异的光泽,细细看去,它的边缘仿佛还在微微蠕动,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扩散。 “啊——!”尖叫声像一把利刃,划破了原本沉闷的空气。 恐惧如同投入静水中的石子,涟漪瞬间炸开! “疯子!杀人了!” “快跑!” “躲开!快躲开!” 人群像被炸开的马蜂窝,瞬间失去了秩序。 “额……” 人群太过慌乱,零式被人流撞倒在地,手本能地护住挎包。 随即爬起远离事故中心,右手不自觉的在挎包上摸了一下,确认东西还在才松了一口气。 所有人都想远离危险,尖叫、哭声、怒吼、杂乱的脚步声……所有声音搅拌在一起,形成一片混乱的交响。 原本井然有序的空间,在几秒钟内沦陷为充斥着恐慌与无序的炼狱。 而那个引发一切的身影,还在人群的中心,狂暴地、无意识地挥舞着手臂,攻击着任何进入他范围的活物。 此时站台机械女音响起:“各位乘客,由于恶性突发事件,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请不要恐慌。” “各位乘客,由于恶性突发事件,军队正在赶来的路上,请不要恐慌。” 机械女声循环播放,但这声音此刻显得如此讽刺。闸门紧急落下,将站台封闭成困兽之笼。 外部人员首先是不解,随后被内部纵观全过程的人感染,已经上车的人也纷纷起身,争先恐后的挤下车去,像外围飞奔,这种行为感染了所有人,恐慌开始由指数般蔓延。 广播并没有起到太大作用,求生的本能让人群相互推搡,零式被挤在其间,他双手紧紧的捏着胸口前的挎包带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作何反应,焦急的人影在他面前快速穿梭,他也因此失去方向。 在这个世界,任何来自外界的威胁都是很严重的,毁灭性的打击。 他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要露出这样的神情,慌乱,尖叫,相互推搡,都是情绪化的表现,产生原因来自懦弱,然而这种表现并不能解决如今的现状,反而会增加管理难度,是……错误的行为。 他看向远处的列车,8:20,平时这个时间应该已经出发了,如今却被强行逼停。 没多几分钟,一辆辆黑色装甲车停靠在车站外围,将所有出口都堵的水泄不通, 车上士兵依次下车,迈着精准的步伐涌入站台。手中能量步枪的枪口微微下压,那股蓄势待发的威慑力。 “砰” 一声枪响精准无误的将那人射杀,让骚乱的人群不禁屏息安静下来。 军队为首人拿着通讯器。 “基地布防军!立刻停止动乱!原地站立接受排查。” 扩音器里传出的不再是柔和的合成女声,而是一个冷静沉着的男音,带着绝对的权势与威压。 是布防官,基地外围四区都有一个布防官,为了抵御外界幽匿生物的袭击,保护城中居民的安全,西区布防官是柯莫中将,但是他最近接受调遣,从银河外围基地去往了极地冰海基地。 现在负责他们西区的人,是北区布防官陆执少将。 陆执从人群中穿梭,没人敢靠近他,也没人敢得罪他,纷纷让出一条道。 “手套。” 随行人员给陆执递上一副特殊材质的手套。陆执戴上后就开始翻弄检查尸体。 人群低语不断,大多数都是对这位北区布防官的忌惮,和被那具射杀在地面上的尸体,深深的恐惧。 “这个人……为什么会突然失控啊?还吐出那么恶心的东西攻击人。” “会不会……会不会是基地外面的生物混进来了啊?” “也不知道外面的生物,进化成什么样了……” 零式看向尸体,视角在这一刻产生了变化。在他眼中,浮现出一行清晰的字迹: [问题:死因 答案:噬髓蠕虫寄生。] 零式不轻不重的说了一句话:“噬髓蠕虫。”声音冷漠,不带一丝情感。 他旁边的人呆滞一瞬,随即又低声叫骂一句,大致是让他别乱说,会制造恐慌。 零式没搭理那人,他说的是对的,他能看见别人看不见的答案。 他这个小插曲自然没人在意,没人会相信他的话,毕竟所有人都认为基地绝对安全。 而陆执却敏锐的捕捉到了这个信息,他的听力异于常人,即使声音嘈杂,他也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把尸体翻到背面,拉下后颈的衣领,上面赫然出现一个只有芝麻大小的孔洞,带着暗紫色荧光,就在脖子的脊骨上。 “是寄生类暗影生物,危险等级:幽光,具有严重的扩散性。” “洛林。” 他对身边的副官下达指令:“烧了。”他脱下手套扔到尸体上,转身离开的动作干脆利落。 洛林接过递来的汽油桶,打开浇在尸体上,然后就地焚烧了。 “少将”处理完毕后,洛林走到陆执身边请示:“要不要启动紧急程序?” 陆执轻抚手中的配枪,碧蓝色的眼眸扫过整个站台:“先就地排查,然后通知居家隔离排查,为期三天。在此期间关闭西区,避免人员流动。” 洛林:“是,少将。” 不远处的零式默默注视着陆执。 这个来自北区的布防官,正好与他想要前往的目的地不谋而合。如果能跟随他,一切都会方便很多...... 这个念头刚闪过,陆执突然转头,那双碧蓝色的眼眸精准地锁定了零式的视线。 那眼神锐利得让人心惊,零式不由自主地瑟缩了一下,匆忙移开目光,瞬间打消了这个不切实际的想法。 这个人怎么这么凶?看一眼都不行吗?零式忽然觉得有些委屈,早知如此真不该出门,真该听博士的话好好待在住处。 第2章 怕你 洛林部署好一切后,快步回到陆执身边,抬手敬礼:“少将,所有出入口均已封锁,排查程序准备就绪。” 陆执微微颔首,目光扫过重新组织起来的人群:“开始排查。” 长队开始缓慢向前移动,每个人都必须经过那道泛着蓝光的检测门。零式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随着队伍每前进一步,心跳就加快一分。 他清楚地知道这台机器,同样需要核实身份。 “下一个。” 陆执冰冷的声音响起,零式深吸一口气,走到他面前。 “抬起头来,看着我。” 零式依言抬头,对上那双碧蓝色的眼眸。这个人永远是这样冷冰冰的,从初见便是如此。与基地里那些容易慌乱的人们完全不同,他冷静得可怕,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让零式完全看不透。 “叫什么名字?” “零式。” 陆执的语调与他的神情一样冰冷。让零式暗自松口气的是,对方并没有追问姓氏或来历。 陆执点点头,朝检测仪示意:“ID卡放上去,穿过机器。没有问题就可以离开。” 零式僵在原地,像做错事的孩子般盯着自己的鞋尖,嘴唇微微颤动。 “嗯?”陆执发出一个带着疑问的音节。 “ID卡……丢了。”零式的声音越来越小,“刚才太乱,我被撞倒了……现在找不到了。” 出乎意料的是,陆执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并没有为难他:“记得去补办。先进去检验吧。” 零式小心翼翼地穿过检测门,机器安静地显示着绿色通过信号。 “下一个……” 就在这时,刺耳的警报声突然响起! “她被寄生了!” “不可能……这不可能啊!”一个女人疯狂地抓着自己的头发,眼中满是惊恐与不可置信。她猛地抓住身旁士兵的衣袖:“我这两天一直待在家里,刚才也没有接触过那个人!一定是你们的机器出问题了!” 士兵迅速将她制住,撩开她的头发检查后颈——“少将,是二级感染。感染时间应该更早,不是刚才发生的。” “二级感染?什么是二级感染?”女人语无伦次地挣扎着,“放我走!我没病!我要离开这里!” “没那个必要了。” 零式闻声转头,正好看见陆执举枪的动作。几乎在同一时刻,那个女人开始出现剧烈的抽搐症状,但还没等她攻击他人,陆执已经毫不犹豫地扣动了扳机。 在零式的视野中,熟悉的字迹再次浮现: [问题:噬髓蠕虫二级感染。 答案:感染三阶段。 第一阶段:隐藏。蠕虫释放神经麻痹类毒液,悄无声息地钻入脊髓,快速吸取营养成长。 第二阶段:繁衍。蠕虫在宿主体内繁殖,增大个体数量,并占据体内器官。 第三阶段:寄生。蠕虫从脊髓爬入大脑,控制宿主行动。一旦发现新的适合寄生体,就会发动攻击,将幼虫植入新宿主体内。] 枪声在封闭的站台内回荡,女人的身躯软软倒地,人群陷入死寂。 “拖出去,集中处理。” “是。” 零式站在原地,看着那具尚已经冰冷的尸体。 在他眼中,那行关于噬髓蠕虫感染阶段的文字缓缓消散。他下意识地摸了摸自己的后颈,那里一片光滑,却让他感到一阵莫名的寒意。 陆执收枪入套,转向洛林:“通知防疫部门,启动二级应急响应。所有接触者隔离观察48小时。” “是。”洛林立即通过通讯器传达指令。 排查继续,但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凝重。每个人经过检测门时都战战兢兢,生怕下一秒刺耳的警报声就会响起。 零式站在原地,不知该离开还是继续等待。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陆执的身影。这位北区布防官正站在检测门旁,冷静地观察着每一个通过的人。 “你。” 突然,陆执的目光转向零式。零式浑身一僵,以为自己又做错了什么。 “过来。” 零式犹豫了一下,还是走了过去。陆执比他高出一个头,他不得不仰起脸才能对上陆执的眼睛。 “你能认出被寄生的人。”陆执的语气是陈述,而非疑问。 零式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他没集中接受过教育,所知的有限知识都来自时博士的零星教导,而他的秘密,不能说…… 面对这位目光如炬的布防官,他唯一的选择,只有谎言。 他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回答。 陆执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他,那目光仿佛能穿透表象,直视他内心最深处的秘密。 “我...我只是猜的。”零式最终选择了一个谨慎的回答。 陆执的嘴角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猜的?” 零式低下头,避开那过于锐利的视线。 转而又换了一个说法:“我学习过这方面的相关知识,以及第三阶段失去理智时的攻击方式。” 说谎是一件不好的事,通过先学的知识告诉过他,人与人之间应该坦诚相待,但是有些必要的时候,可以使用一些语言的艺术,什么是语言艺术? 博士总批判他的话太过直白,可是有问题难道不该直接给出最标准的答案吗?为什么一件错误的事情,却偏要用正确的口吻来包装?对他而言,答案正确就够了,那些弯弯绕绕的逻辑实在太过啰嗦。 记得有几次,博士被他直来直去的回答气得整夜睡不着觉。 “那你刚才为什么说你是猜的?”陆执的追问如同精准的刀锋,直指要害。 零式缓慢地从唇间吐出两个字,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怕你……” 这一次他没有说谎,真的没有。 他在心里默默想着:这个人怎么如此难缠?刚才真该一走了之,远离这个是非之地,远离这个随时可能洞察他真实身份的军官。 他在心底暗暗发誓:如果这位布防官不再盘问,肯放他离开的话,在真正的西区布防官回来之前,他绝对不会踏出家门半步。 陆执静静地注视他片刻,那双碧蓝色的眼眸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情绪。 “倒是老实,行了,你走吧。” “哦。” 虽然不知道陆执为什么突然叫住他,为什么为难他,有在最后关头又会放他离开,但是,他一点也不像高清楚这些事情,他现在想做的,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麻溜的赶紧回家去。 零式回去时已经到了早上十点,天上除了星星的位置变了,其余的什么都没有改变,这个时代没有昼夜之分,人们却依然固守着二十四小时制,在他眼中,这种对过往时间的模仿毫无意义。 “滴——” 智能门锁发出悦耳的提示音:“YH3w34271206,时屿,欢迎回家。” 他轻轻推开门,熟悉的机械女声让他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在基地里,每个人只能同时持有一张有效的ID卡。 若是丢失补办,前一张卡便会立即在系统中注销报废。而他手中这张,是时博士利用职务之便悄悄留存下来的,是他能自由出入这个家的唯一凭证。 零式将帆布包挂在门后的挂钩上,拖着疲惫的身子陷进沙发。他从茶几抽屉里取出一包薯片,包装袋发出清脆的撕裂声。打开电视,他随意切换着频道。 这是博士分配到的住所,两室一厅的格局,每个房间都狭小得可怜,仅能容纳一张床和一个衣柜。 按照基地标准,普通居民只能分配到一房一厅。 由于博士职务特殊,才额外多分配了一间书房。 但为了给零式一个安身之处,博士毅然将书房让出,把所有研究资料和成果都搬到了客厅。 如今客厅的每个角落都堆满了书籍和文件,显得有些凌乱,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油墨的特殊气息。 不过零式从不在意这些。 他蜷在沙发里,咬了一口薯片,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屏幕上游移。 “外城西区遭遇外界幽匿生物噬髓蠕虫袭击,这种生物成虫通体紫黑泛着荧光,幼虫个体小巧,肉眼难以察觉。” “蠕虫寄生后,脖子后面会出现孔洞,特点明显,请仔细辨别,如果被寄生也不用太过惊慌,在寄生第第一阶段,如果能尽早处理,存活率能达到90%。” “陆执少将已经安排了西区整体排查,各个城区也已经做好了防御,请西区的居民三天内居家隔离,不要随意走动……” 零式关掉电视,房间里顿时陷入寂静。他抱紧膝盖,将脸埋在臂弯里。 西区封锁了,博士在主城里回不来。 这意味着三天内会有排查人员上门检查。但博士不在家,而他更不能暴露在官方视线中。如果有人敲门,他唯一的选择就是躲藏起来。 他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拉开一丝窗帘缝隙。街道上已有穿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在挨家挨户登记。零式松开窗帘,下意识地环视这个狭小的客厅。 冰箱里的食物还够,这三天他不用担心,但是他刷卡进门时会有记录,博士不回来的话,他随时会暴露。 他还不知道怎么办时,家里的电话就响了起来。 “喂,博士……” 第3章 灭亡 “零式,你是不是又出门乱跑了?” 零式有点心虚,因为博士多次嘱咐他,出门不要乱跑,不要去人流密集的地方,不要去巡卫士兵频繁出现地带,更不要去霓灯区这种小孩不宜的地方。 他知错还犯。 他是博士一手养大的。博士虽然没期望能把他培养成一个知书达理、聪慧过人的孩子,但至少也该是个听话的乖孩子。 可惜零式一样都没做到,对读书提不起兴趣,那些需要推导的题目在他与生俱来的天赋面前毫无意义,因为他一眼就能看穿答案。 博士曾多次追问他的解题过程,他却总是答不上来。他只知道答案,对过程一无所知。 有一段时间博士甚至以为他是个天才,经过几次测试后才失望地发现,除了那个特殊能力,他和文盲没什么两样。 值得庆幸的是,博士对他的特殊能力似乎并不意外,只是郑重告诫他绝不能透露这个秘密,否则会惹来大麻烦。 “嗯……”零式低声应着,手指把包装袋捏得更皱了。 他在博士面前不太愿意说谎,这是他对博士最基本的尊重。 那边的博士气急败坏地揉了揉头发:“我就说嘛!今天在新闻报道里看到的那个身影,一看就是你!都说过多少遍了不要乱跑,你怎么就是不听呢?今天还跑去车站那种巡查严密的地方,你要气死我啊?” 零式垂下头,终于意识到自己的任性让关心他的人担心了:“对不起博士……” 电话那头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算了。今天这事闹得挺大,你没事吧?有没有受伤?” “没有。”零式轻声回答。悄悄把被陆执盘问的那段经历咽了回去。 要是让博士知道他还被布防官盯上了,怕是又要被唠叨整整一周。 ““没事就好。我这边有特殊通行证,一会儿就能回来,你别太担心。” “好。” 结束通话后,零式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发呆。博士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不仅慷慨地将他抚养长大,还一直尽力保护他。即便在这样紧张的时刻,博士仍然冒着风险赶回来。 在零式的认知里,这种行为本该属于“父亲”的角色。他曾经尝试过称呼博士为“父亲”,但博士对此显得很抗拒,笑着说这样把他叫老了,而且他连伴侣都没有,凭空多出个儿子,后半辈子还要不要结婚了? 虽然这么说,但如今博士已经三十六岁,依然单身。在这个普遍晚婚的时代,这倒也不算特别。看来博士单身与否,和他叫不叫父亲并没有什么因果关系。 19:37 玄关处传来清脆的刷卡声。 大门应声开启,风尘仆仆的博士提着公文包走进来,手里还额外拎着一袋零食和一株翠绿的植物。 零式结果博士手中的零食,同时也注意到了这株特殊的植物。 在这个地球脱轨后的第三纪元,除了人类基地内精心培育的少数绿植,外界早已不见绿色植物的踪影。 失去阳光的照耀,传统植物尽数灭绝,取而代之的是进化后的幽匿植物,它们没有叶片,不再依赖光合作用,转而发展出发达的根系系统,通过吸收地热中的硫化物和无机物获取养分。那些枝干漆黑如墨,能完美隐匿于黑暗,柔软的枝条上点缀着荧光,用于生物播种。 “很新奇吧。”博士将植物小心地放在书桌上,拿起水壶轻轻浇水。水珠顺着叶片滑落,在灯光下闪烁着晶莹的光泽。 "嗯。"零式点点头。这座城市的色调永远只有水泥的灰与金属的银,连他常吃的薯片都是用改良后的土豆品种制成,由于叶片退化、根系发达,如今的土豆不再埋藏土中,而是挂在枝头。 虽然方便采收,但做出来的薯片总感觉少了原始品种的那份醇香。 原始品种当然还有,只是价格昂贵得令人咋舌,毕竟培育成本实在太高。 博士带来的这株绿色植物,意味着接下来必须为它提供充足的光照。想到这里,零式不禁为电费账单暗自担忧。在这个能源紧缺的时代,电费可是一笔不小的开支。 “这种植物叫做玫瑰。”博士扶了扶眼镜,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现在植株还小,等它再长大些就能开花了。很奇妙吧?不同品种有着不同的颜色。只是现在没有四季更替,想让玫瑰开花,唯一的办法就是精确控制温度。” 零式敏锐地抓住重点:“所以博士,您是不是还得为它定制一个专门的玻璃腔室,精确调控温度和湿度?您算过这要花多少电费吗?” “呃……”博士尴尬地笑了笑,推了推眼镜,“先不说这个。啧!我是在给你传授知识,不许插嘴。” “哦……”零式乖巧地应声,心里却再清楚不过。 按照博士一贯的作风,在传授完知识后,紧接着就要开始提问环节了,而且非得让他说出个所以然来不可。 博士轻轻抚摸着玫瑰的叶片,眼神变得深远:“这种植物现在虽然还能开花,但经过几百年的漫长演化,已经彻底失去了结出种子的能力。如今能让它存续下去的唯一方式,只有扦插和细胞培育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零式身上:“零式,你知道如果一种生物失去了繁衍的能力,这意味着什么吗?” 零式的视线中悄然浮现出那个熟悉的答案:[灭亡]。 “是灭亡。”他轻声回答。 博士赞许地点头,在书桌旁的椅子上坐下,手指无意识地敲着桌面:“生物的本能就是繁衍。如果某个物种停止了繁衍,等待它的终将是被时间抹去的命运。” 他望向窗外永恒不变的星空,声音低沉了几分:“人类本身既没有强大的防御力,也不具备出色的攻击能力,按常理本该处于生物链的底层。但我们拥有一个独一无二的武器,发达的大脑。正因如此,在某个遥远的年代,人类曾是地球上当之无愧的霸主。” 零式安静地听着,注意到博士今天的神情格外凝重。 “实际上,人类在几百年前就已经失去了自然繁衍的能力。”博士的指尖停在桌面上:“现在之所以还有源源不断的人口,完全得益于我们智慧结晶。我们依靠百年前留下的胚胎和生殖细胞,通过不断的复制培育,才维持了如今这个庞大且可控的人口基数。” 他站起身,在狭小的客厅里缓缓踱步:“主城负责繁衍和教养孩子。每个孩子生来就被赋予了不同的使命,绝大部分构成了主城的基层,投身于工业生产。小部分则成为主城的大脑,致力于尖端科技的研发。整个人类基地,就像一个精心设计的蚁巢。” 博士突然停下脚步,转身直视零式:“然而按照基因演化的趋势,我们本该早已不复存在。” 零式敏锐地察觉到博士今日不同往常的沉重。他放下一直捏在手里的零食袋,轻声问道:“博士,您到底想说什么?” 博士深深叹了口气,随即又扬起一个略显勉强的笑容:“没事,可能是我最近想得太多了。” 他的目光落在零式手中的零食包装上,又瞥见垃圾桶里堆积的零食袋,不由得皱起眉头:“你今天又不吃饭,光吃这些垃圾食品?怪不得总长不高。” 零式沉默地低下头,用指尖摩挲着包装袋的边缘,算是默认。他何尝不知道这些零食缺乏营养,但甜味能刺激大脑分泌多巴胺,带来短暂的愉悦与慰藉。对他而言,能填饱肚子就足够了,至于吃什么,从来都不是他会在意的事。 更何况,他的体格早已定型,不会再有任何变化。吃零食与身高之间并无必然联系,因此在这件事上,他并不打算完全听从博士的劝诫。 博士伸手夺过他紧攥的零食袋,重重放在桌上:“不行,今天你已经超标了。罚你明天不许再碰这些。” “哦……”零式失落地蜷进沙发,目光仍黏在那些被没收的零食上。 “我先去做饭,正经食物多少还是要吃点的。”博士转身走向厨房,脚步声在狭小的空间里回荡,还不忘回头叮嘱,“还有啊,你得学会管控自己的行为……” 话音未落,一阵急促的门铃突然响起,打破了室内的平静。 “您好,防控中心例行检查。” 博士脸色骤变,压低声音急促地对零式说:“快,回房间躲进衣柜里。在他们离开之前,不要发出任何动静,绝对不要出来。” 零式立刻会意,敏捷地溜下沙发,像一道影子般悄无声息地闪进卧室。博士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下衣领,这才向门口走去。 门开后,两名身着防护服的工作人员站在门外,手里拿着检测仪器。为首的那位出示了证件:“时屿博士,抱歉这么晚打扰。我们是防控中心的,需要对您的身体例行寄生排查。” 让博士心头一紧的是,陆执这尊大佛竟也亲自到场,此刻正静立在工作人员身后,那双碧蓝色的眼眸如鹰隼般扫视着屋内。 “请进。”博士侧身让开通道,声音保持着恰到好处的镇定:“今天车站的事我也听说了,情况很严重吗?” 陆执迈步进屋,军靴在地板上发出清晰的声响。“不容乐观。” 他的目光在堆满资料和书籍的客厅里仔细巡视,最终定格在博士脸上:“请问家里就您一个人吗?” “是的。”博士扶了扶眼镜,指尖微微发凉:“我一直独居。” 工作人员熟练地使用仪器对博士进行全身扫描,蓝光在他周身流转。“一切正常,很健康。”工作人员转向陆执汇报。 陆执轻轻颔首,却没有离开的意思。 他信步走向书房门口,每一步都让博士的心跳加速一分。博士暗自祈祷,只希望零式那小子能安安分分地待在藏身处,千万别弄出什么动静。 “博士。”陆执突然开口,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这个房间是用来做什么的?” “这个是书房。”博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自然。 陆执的视线在客厅堆积如山的资料和空荡荡的书房间来回移动,敏锐地捕捉到了其中的矛盾:“那为什么您的书籍和研究资料,都堆在客厅的桌子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