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士兵突击】他山之石》 第1章 楔子 2006年,非洲某国,内战爆发。 战火在须臾之间便将目光所及的一切皆湮成焦色,装甲车艰难地行驶着,扬起阵阵沙尘。驻外第二年,年轻的外交官刚刚晋升为三秘,便要直接面对炮火、死亡、恐怖主义、杀戮…局势变幻莫测,永远不会给人丝毫准备和喘息的时间。 周鱼紧紧握住临时交予她防身的轻型步枪,关节因过度用力而隐隐作痛。虽然她并不擅长使用枪械,但在这关键时刻,这却是她最后的救命稻草。 抵达需要协助撤侨的城郊学校后,武官和维和部队迅速展开掩护工作,周鱼则前往接应被困侨民。学校突然遭到了猛烈的袭击!刹那间,震耳欲聋的爆炸声此起彼伏,熊熊烈火与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让人毛骨悚然。几乎没有犹豫,周鱼扑向身旁那个年仅十几岁的孩子,用自己瘦弱的身躯紧紧将其护在身下。 紧接着,一阵撕心裂肺的剧痛袭来,仿佛要将她的身体撕碎一般;同时伴随着强烈的窒息感,令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紧闭双眼,等待着死亡的降临。在意识逐渐模糊、脉搏即将完全停止跳动之际,周鱼心中涌起一股无尽的遗憾:如此大规模的武装冲突,她根本没有任何生存的希望啊!而她才仅仅二十三岁而已,还有太多美好的事物未曾体验过呢.....和平...战争…. 她再次睁开双眼时,自己已然身处在一辆剧烈摇晃的装甲车内。尽管内心十分清楚自己已然死去,但眼前的景象还是让她感到无比困惑——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带着满心狐疑,周鱼勉强张开嘴巴,用尽全身力气,对着满车身着军装的人们发出一声疑问:“人死后会变成大头兵吗?为什么?” 话音未落,一连串陌生的记忆便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原来,命运竟然赐予了她一次重生的机会,在这个全新的时空中,她奇迹般地从那场惨烈的战争中生还,但对应地,此后不久,她被组织送入军队服役。 这个时空、这个世界看起来与原来并无不同,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被送到这里、这里又有什么样的任务在等待着她。 十月,京郊已有一丝寒意,周鱼就这样稀里糊涂地开始了她的军旅生涯。三个月的新兵连,她的“社会性”几乎被磨掉,训练十分刻苦,好在她有一些运动训练的底子,也就认真地跟了下来。 第三个月的月底,女兵新兵连迎来了一次综合考核,不论是军姿、分列式、内务还是射击,周鱼都做得很好,综合成绩拿了第一。 部队生涯似乎也没那么艰难,她想着。 但还没等她完全适应这样的节奏,一纸调令就把她和新兵连的战友姐妹们强制分开了。 乘坐舒适的空调车一路疾驰,紧接着换乘带有篷布遮挡的卡车继续前行,在指导员的带领下,周鱼终于抵达了传说中的七〇二团所在地。 第2章 投笔从戎 为期三个月的新兵连结束了,虽然换了个系统,但我表现还不错,要知道外交官也有“文职军人”之称,服从和忠诚早已深入骨髓。部队没给我多久适应的时间,我就被集团军一纸调令调到了实战连队。至于这背后有什么用意,我目前还不完全清楚。 “报告,首长好!” “你就是周鱼,好标致的女娃娃,你们单位选人果然看形象,”团长喝了一口茶,操着一口湖北口音,“你的情况,我大概已经清楚啦,你来七〇二团,有什么想法和打算没有?” 我觉得这个首长看着极为眼熟,一时想不起在哪里见过,但想着他看着蛮和善的,眼前又浮现出上辈子最后的记忆,我直言不讳道:“报告首长,我想摸枪。” 王团长笑了,他身子微微靠到桌前:“哎呀,我也一直在发愁,那你这个特别的兵放到哪里去,但上面也有上面的旨意,教我一定要把你放在一个最严苛的环境里去训练、去锻炼。现在看,你自己,也有一股子劲儿…” “什么女兵!我们七连是收容所吗?”团长和我聊着就被门外突如其来的声音打断,随后一个挺拔的军人打着报告进来了。 “你老是这么激动做什么?你也不是不知道,人家来这里,是有政治任务滴。” “高城?!”我尖叫道。 好了,现在我终于明白这一切是怎么回事了,看到面前这张脸,这幅样子,这是穿到《士兵突击》里了,一部在我原来的时空正在热播的军旅剧,我还没看到结局。 高城打量我一眼,眼神有些复杂,但肯定有看不上的情绪在。 “你们认识?”团长点了根儿烟,笑道。 我摇了摇头,高城更是撇撇嘴。 “这个女兵要入编你们钢七连,调令早下来了,条子也批过了,把人带走就是了。” “上尉军衔,我可带不了。”高城冷笑一声,盯着我的脸看。我想说干嘛这么直白,我又从来不是那种不服管的学生……或者兵。 我朝高城露出一副天真无辜的笑容,尽量想表现得乖巧一些。带着编空降,还是个尖刀部队,人家不买我的账也是应该。但我总归还是挺喜欢高城的,以前看剧的时候就觉得这个人很有魅力。 “人家是高材生,以前又做外交工作,也经历过战争,在新兵连表现也算不错,怎么,这样的人才,你都没有信心带好?团里可是很信任你滴。”经历战争……团长你怎么不敢提我的战后PTSD?想想,也有可能上面也没和团长讲这件事。 “人才,你觉得你适合钢七连吗?”高城咬着牙问我。 “报告连长,我知道,钢七连至今五十一年连史,抗美援朝时,钢七连几乎全连阵亡被取消番号……” 我还没说完,就被七连长打断:“打住打住,谁是你连长,还有,别别以为你知道这些就能怎么样。” “好了,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师部还表明了,她下了你们七连,你们七连就多带一个提干的名额,”团长依然笑着,把话挑明了,“怎么样,还要不要人家?”大概是因为我本来就是尉官吧,但是团长您真是把我说成关系户了。不过好像我就是关系户,只不过我也是任人摆弄。 高城知道再怎么抵抗也是无用,还是阴着脸把我带回了连队。试训一个月,跟不上就转走。 “高城…连长,”我三步并两步尽量跟上七连长的步伐,迅速表忠心,“我学东西很快的,真的,可快了,我一定会成为一个好兵。” 高城突然停住,我被他的节奏带得有些踉跄,但还是陪了个灿烂的笑脸。高城虽然斜斜眼睛,脸色很不好看,但大概也不想对着一个女孩子发作,他到底将门虎子,这一点点风度还是有的,虽然不多:“是不是好兵,是要做出来看的!” 我是跟着高城开车从团部回基地的,副驾驶上,我有些坐立难安。 “外交官做的好好的,干嘛来这吃苦?”他冷不丁地抛出问题。 “执行撤侨任务时,出意外了,不小心被,被炸了一下。”听到这话,他握着方向盘又分了个眼神看我,好像在说伤了就更不该来当兵。我又补充:“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嘛。” 高城“哦”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到连队后,作为这里唯一的女兵,大家理所当然地把我当成了猴子来围观,高城看到几伙人挤在宿舍楼窗前围一圈偷看的景象时,还把他们臭骂一顿。这让我有些忍俊不禁。 其实我只觉得活着真好,和平真好。 和平不易。 作为连里唯一一个参与实战训练的女兵,我住的是单间宿舍,分到的是史今带的班。舒适的住宿,Check!友爱的战友们,Check!这简直太令人感到幸福了!我立志要在这里大展拳脚。 转眼隔天的五公里定向越野就把我打醒了——七圈跑碎兵王梦,连长我是读书人啊!哪料想投笔从戎如此之难,小生悔之不已哇。 不只是体能,我会的只有在女兵新兵连三个月练的那点东西,除了射击还算比较有天赋,上手比较快,枪感也比较好——因此侥幸逃过在坑里报靶的光荣任务——负重越野、障碍跑、格斗,在七〇二没一样能拿出来看的,只有内务还算做的不错。 不知道能做什么,我只能尽量领悟那些训练要领,但力量、耐力、爆发力这些,谁来也无法一蹴而就。 刚到的一个月里我一直是老末,哪怕是倒数第二的白铁军也要比我好上很多很多。我有点欲哭无泪,读了这么多年书,在集体里也一直是尖子,这还是第一次体会车尾的感觉,这下真是从零开始了。 马哲讲了,规律具有普遍性:量变引发质变。我得践行方法论。想学真东西就得脸皮厚,我开始在连里到处求散烟战友们指点我。不过,烟有,火没有,他们一抽起来我就跑路了,二手烟的危害我还是晓得的。 这天我又拿着包南京找甘小宁练格斗——他教人是最清楚的,至少我能大致听懂要怎么做,就撞见伍六一,他看着我不屑地说道:“花花肠子,和那个成才一样。” “……”没成才厉害好吧!他真是各项都拔尖,“报告伍班副,不是的,我送的贵一些,嘿嘿。”伍六一就差把“滚蛋”两个字写脸上了。 白铁军笑着说我确实是“散烟童子”,我说你们谁也没少抽就是了,这点学费我还是有的。 月底,七连组织了简单的日常考核,同时也相当于我的试训考核:二十公里武装越野。“哎呦,肺疼!”我喘着粗气,望着前面的大部队,这尖刀连的拉练真不是普通人能撑得住的,何况我背上脖子上还挂了这么重的武器。团长,连长,我不是钢铁尖刀,我怎么感觉我就是个混凝土啊!生理到极限时意志已经涣散,我都没意识到我眼泪早都流出来了,顺着汗水和泥土,完全花了脸。我脑子里只有停下来、停下来这三个字,除此之外再没有任何思绪。 就在我下一秒就要倒下时我发觉背后有一只大手开始推我,左边又有一只手拽着我的胳膊往前跑。 “班长…甘小宁……我要死了……”我抹着脸上的脏水,哀叫。 史今:“跑,跑,注意力在呼吸上,别说话。” 甘小宁又拿了我的枪挂到他自己的肩膀上:“拖也给你拖过去。” 连长开着车撵着我们,看到这样指着我说:“周鱼!你好意思吗!钢七连就没有这样的,能不能行,救护车给你拉走吧!”他说这话时我还在心里嘀咕,拉走就拉走吧!等我们主角三多来了有你好受的。 我又不由分说拿回自己的枪,悄悄瞪了高城一眼。跑就跑,跑死算。 在战友们接力拖拽下,我还是以最狼狈的模样完成了人生中(两次人生中)第一个完整的二十公里武装越野。到达终点停下来的那一刻,大脑好像有感应一般瞬间让视觉中枢短路,我眼前黑了。 我看不到任何,但是此刻比起恐惧,我更想吐,几个战友围着我问情况,我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也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我知道只要咳嗽一下我就会无休无止地吐出来。连护具也没力气脱,直直地摔到了地上。 伍班副背着我去找了医生。长期过度超负荷锻炼,肌酸激酶1000多,高了五倍,横纹肌溶解,可能引发急性肾衰。我被按着在军区医院输了一周液,终于才活过来。 第三天的时候班长来医院看我,反复跟我讲一定要好好休息,边削苹果边唠叨着:“咱们作为一个小姑娘,已经这么厉害了,可是凡事急不得是不是?总得一步一步来,身体是革命的本钱。” 我接过班长递过来的一小块苹果,“班长我知道,我知道,但是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我不能拖大家后腿呀。” “不许说这话,我们一个是集体,没有拖累不拖累的。”史今戳了下我的额头。 第3章 烟雾弹 回连队之后的日常训练更累了,夏天来了,烈日炎炎,京郊的太阳更是毒辣。 我抱着膝蹲坐在作训场边缘的一圈台阶上,等着一身的汗被风吹干,一周没训练总感觉身体机能一下子就差点意思。 一个冰冰凉的东西突然贴在我脸颊,转头一看是甘小宁拿着根冰棍儿贴我脸上。他好似被我的反应逗乐了,一副嘲笑的表情,顺势靠在旁边的器材上。 “怎么感觉你这几天魂不守舍的?别出神了,欸,过几天可有你好受的。” 我不理他,一把撕开老中街开啃。哇,完全是糖水,训练完来一根太惬意了。 “喂,你傻了?”他踢了我一下。 “哎呦,甘小宁!”我作势要踹回去。“好受什么,连长又要训我们?我能投降吗?” “去去去,七连没有投降的兵,下个月有演习,想你也是没参加过,到时候肯定傻眼。” 我一骨碌爬起来:“什么演习啊?” 他顺势把他沉重的胳膊搭在我肩上,像大哥和小弟一样:“对抗演习,具体不清楚,到时候跟着你大哥我就行。哦,不过在那之前,你还要先值班站岗,小同志,准备好接受这个光荣的任务了没?” 显然是没有,这是我第一次站岗,班长是我的领班,上上下下叮嘱了一堆,还给我塞了不少零食和茶叶,就怕我昏睡过去。 “哎呀,班长我知道了,你说好几遍啦。” 史今边给我调试着闹钟变唠叨着:“你要是睡着了咱俩都得被连长一皮带抽飞到河北去,再说了,前几个月别的军区也有发生过哨兵被袭的事件,现在枪弹都合一了。总之,小鱼,紧张起来,时刻保持警惕。” 班长这么一说我倒真有点紧张起来了,这几年确实有类似的几起事件,碰上了幸运是二等功,不幸就得披国旗了。说到披国旗,也不知道在那个时空里大家都怎么样了,想到这里我鼻子一酸…… 山区夜里气温不比白天,哪怕是夏夜也凉飕飕的,这么一吹更让人犯困,我百无聊赖地端着八一杠,思绪早不知道飞到了哪里去,人还醒着,灵魂已眠。 后半夜的时候,一阵忽远忽近的低鸣声打破了这份寂静,我连忙戒备起来,高喊: “谁?口令!口令!”无人回应。 不会这样的事情这么巧的被我碰上了吧?远远地,一团黑影向我的方向逼近,“砰!”我举枪向天空警示,黑影却丝毫不惧,在树丛的掩饰下,依旧在不远处绕来绕去。不知过了多久,可能二十秒,可能两分钟,黑影又窜了出来。 没有丝毫犹豫,我端枪,扣动扳机,一气呵成,往那东西身上迅速打了一枪。 透过瞄准镜我才终于看清那是一头壮硕的成年野猪……一枪下去不足以让这个皮脂肥厚的物种死掉,它仿佛发疯了一般,嘶吼着冲过来,大概七八十米时,我连续两枪朝着它的颈部射击。好在不偏不倚地射中了,它不再动弹。 野猪安静了,我的心也安静了。我身后却吵起来了——枪声惊醒了近乎一个连的人。 高城吼着:“谁开的枪,今天的哨兵是谁?”他冲过来,在我看来简直比野猪还可怕。看到我没事,他脸色缓和了一些,我指了指躺在地上的庞然大物:“报告连长,射杀一只野猪,目测四百斤,成年公猪,两枪毙命。” 人群先是一阵沉默,然后大家开始窸窸窣窣笑起来。我想起自己刚刚问口令的模样,突然有点尴尬。 连长无语极了,史今连憋都不憋了,简直笑得人仰马翻。 连长一看没有想象中的遇袭事件或者哨兵闯祸事件,放松了下来,他拍拍我的背,大咧咧道:“诶哟嗬,百米移动射击,不是我说,你这丫头准星可以啊,看来我们七连又要培养出一个狙击手来了,那个谁,成才啊,之后你带着她练练,拿子弹喂也给喂出来。那个炊事班呢,告诉他们,明天加,加餐。其他人,带回。” 白铁军讲着唐山话调侃起我来:“还以为要给你收尸,”他又掐着嗓子怪叫起来,“周鱼啊,我亲爱滴战友啊,你可不能这么走啊,这么年轻我们怎么和你父母交待啊~” “我求你了,我要成全军笑料了。回去还得写万字报告。” “你放心,这段美事不出两天就能被宣扬出去。”甘小宁多嘴道。这下我真要举手投降了。 第二天晚上炊事班就给全连加了餐,不得不说这大厨真有手艺,这样的野猪肉也腌得几乎没什么膻味儿。嗯,就是肉有些老,但是战士们也是吃的美滋滋。 “七连的女兵两枪打死一只野猪”也就算作个小插曲这么过去了,日子还在照常,为演习准备的训练依旧紧锣密鼓。成才把高城那句话当作政治任务来执行了,我也乐得跟着他精进射击技术。 其实我发现成才虽然在连里没有很受欢迎——他太拔尖儿了,心思也都写脸上——但他确实很聪明,很优秀,最重要的是,品质一点儿也不坏。 何况我对成才来说没有任何所谓利益上的冲突,他也就倾囊相授:“知道怎么才能打好枪吗?这个枪械就跟人一样,你得把它摸清楚了,它才能听你的。你看你这个姿势是标准的,但是你看你的这个意识……”他给我详细地讲着枪械知识。 “成才老师,你真是厉害!”我鼓鼓掌。 成才被我一夸反而装起来了:“这有什么的,我跟你说啊,狙击手最重要的还是枪感,这可不是谁都有的,你嘛,嗯,还是有些枪感的。但是再有枪感也得刻苦练,你们那个伍班副,我老看见他晚上自己加练呢。”他和伍六一真是双向奔赴了,互相关注对方。 “还有啊,你看你这身板儿,”他捏了下我的胳膊,“你这点手臂力量哪够当狙击手的啊,别以为打得准就行,打仗的时候端着枪一趴趴一天,你坚持的住吗?” 我连忙点头说着是是是,成才说得没错,体能和基本素质是单兵作战的基础,伍六一也说过他跑了五千公里才跑出五公里越野全师第二,所以训练和加练,我一天也没落下,不能因为自己是女兵就放松这方面的要求,不论如何得对得起身上的军装嘛。 闲聊的时候成才压低声音问我到底是哪里来的,有什么背景,叫我苟富贵莫相忘,我说我哪里有什么背景,以前不过是个小小文官,来这里被敲打敲打,倒是高连长才是将门虎子。他“啊”一声,十分惊疑。看来全团也就他不知道了。 我说成才你不要让别人觉得你太精明了,这样反而没什么好处,他不以为然,说他必须得有出息,成才,得成材啊。 在新兵连的时候总睡不好觉,梦里总是连天炮火,一次次惊醒,好半天才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在七连的这几个月,我很少做噩梦了,可能是太累、太累了,累得我没有多余的精力去胡思乱想;也可能是七连太像家了,我知道战友都在,就没什么可怕的了。 训练之外,我就看看书,营区图书室里大部分都是军事类书籍,我以前看得少,正好给自己补补课。这样充实而有意义的日子,真希望能一直这样过下去。 实兵演习很快就到来了,依旧是红蓝军自主对抗,我方是蓝军,简单来说就是守的一方。 第一次参加演习,老实说,我真的很兴奋,从班长帮我画迷彩开始我就叽叽喳喳个不停,伍六一都听烦了,不断抛来白眼,我装作没看见,继续拉着班长问东问西,然后转过头对伍六一做了个鬼脸。 按理说我可以把肩章换成列兵的,但是他们没叫我换,也就作罢。这次一班人车协同作战,我们三班被安排出一支侦察兵队伍对红军进行埋伏,我担任狙击手,一埋伏就从下午到了晚上,好在这几个月的训练很有成效,我的手依旧稳稳的。 不知多久,终于等到了红军的身影。对讲机里传来进攻的信号,我聚精会神,冷静下来,果断、迅速向敌军展开攻势,一枪接着一枪,命中率十分高,我刚有些得意,汇报道:“击毙六人,目测,目测……不对,敌方火力支援来了!” 我们小组在顷刻间受到了大量集中火力攻击,再一看已经几乎都冒烟了,就剩下班长、伍六一和我。 伍六一不由分说:“我来掩护,你们迅速撤退。” 这样的形势下哪怕我们留下也是一起覆没,而侦察任务还未完成,班长一咬牙还是和我一起撤离战地。 我们绕后撤退后,已然是深夜,信号被屏蔽了,联系不到指挥部,史今犹豫着询问我的意见。 “置之死地而后生嘛,班长,”我拿出电子地图,在上面圈圈划划,“你看这里是我们刚才交火的地方,按理说他们没有理由在这个攻难守易的地方安排这么多火力,除非,除非他们一开始就没打算正面进攻,前面都是烟雾弹。” 史今皱着眉头思索着,“那你认为我们应该想办法回去,把信息传达到指挥部?” 我轻轻应道:“或者,更冒险一点,我们已经绕后,不如试试去找他们的老巢。” “你认为他们的营地就在这片区域?”他用手在地图上圈出一个圈来。我微笑,不置可否。 天蒙蒙亮时,在夜视镜里,我们居然摸到了红方某个攻击群的宿营地!这气运,我都要为自己欢呼了!我差点激动地叫出声,班长赶紧捂住了我的嘴。 摸到他们的攻击群营地意味着,一旦我方将此情报传回基指,基指将其坐标信息以及我方的炮火基数上传导演部,导演部将宣布红方这个攻击群阵亡,裁决出局。形势将就此逆转。 “快,快试试看能不能把坐标发给指挥部!”我拍着史今低声催促道,后者也加快手上的速度,可怎么也发不出去。 史今突然意识到了什么,瞪大眼睛看向我:“他们应该能检测到我们的电频……” 我去。 红方营地果然发现了我们的踪迹,微弱的光线下,隐约能看见百来号人举着武器要“追杀”我们,这阵仗我哪见过,史今拉着我玩儿了命地跑路,我甚至觉得有些腿软,很想摔跤。 “不行,班长!你听我说,我跑得没你快,再这样下去咱俩都得完蛋,你快跑,我掩护你,一定,一定要跑回基地。” “先别说这些!”他不听,一个劲儿地拽着我。 “没时间了班长,就当这是战争。”我转身向红方跑去,好在我们一开始在高地,这样的位置优势够我打掉几个,给班长争取一点时间。 眼看他们就要追上来,也没有什么掩体,我爬到了一棵树上,继续发挥一个狙击手最后的价值,心想这下总算不亏了,战损这块儿绝对是赚了,一换多,能蒙死几个是几个。 对面喊了一句“他妈的,给我活捉”,我好像真是玩脱了。 当一群人围在树下时,我缴了械。 “你们好!”我故作轻松,“能别往死里打我吗。” 第4章 糖油饼 “怎么是个女的?” “还是个上尉。” “废物!你们都是一群废物,怎么还能放跑一个?!” 我被捆起来扔在他们营地的一边儿,他们气愤地瞪着我。 “一个人打了我们二十三个,你是哪个连的连长?”他们的一位营长问我。我摇摇头。 “那你是怎么摸到这里来的?”我又摇摇头。 旁边一个列兵快被我的反应气死了,他指着我吼道:“这也不说那也不说,要不是看你是个女的!早打你了!”挨揍是每一个侦察兵的宿命,哪怕是演习。 不过看他们这么生气,想必攻守之势异也。 “我回答了呀,一,我不是,二,我不知道。”我确实不是连长,也确实撞大运来的。 那个营长制止了他,挥挥手:“欸,不要这样对人家女孩子。”他拿起一个纸杯,把新沏好的菊花茶倒进去,伸到我脸前来。 一晚上没喝水,渴死我了,这个营长真是个好人哇,我在心里感慨着,凑过去就想畅饮一下。 然后他拿开了,拿、开、了。 我:…… 我用最高的素质克制住了飙脏话的冲动,气道:“这也算虐待战俘啊,日内瓦公约怎么没把这一条写进去?” 营长自己畅饮起来,喝完留下一个空杯子和悲惨的跟一条干瘪的小苦瓜一样的我,大踏步离开了军帐。你自己多喝点菊花茶去火吧! 我只能在心里祈祷班长回去了。折腾了一天一夜,我终于迷迷瞪瞪地睡着了。醒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完全升起了,军帐外是越野车的发动机声和嘈杂的交谈声。虽然眼睛都没完全睁开,我还是竖起耳朵想听听他们在说什么。 然后就听见由远及近的脚步声和不容置疑的命令般的口吻,依稀能辨认出那是高城的声音:“我来接我的人。” 背着光,光影打出宽肩窄腰的轮廓,是高城无疑了,他走进来,一眼就看到在地上的我,有些生气,示意他们赶紧松绑。“她一个女孩,绑成这样干什么,她还能从你们这里跑了不成?” “连长!”我惊喜地爬起来,坐久了筋骨都僵硬了,手臂也磨得生疼,“我们是不是胜利啦?” 高城这才露出得意的笑容,背个手,像只打了胜仗的小老虎,骄傲得不得了:“咳,走吧,给你和你们班长记上一功。” 坐上越野车上时简直恍若隔世,高城不知从哪里掏出个苹果抛给我,自顾自地说着:“得亏你们史班长跑得快,那两条腿都跑冒烟儿了”,我不接茬,也自顾自地啃起苹果来,“你也是给七连争了一口气,但也把他们红军都得罪了……哎呀行了,行了,慢点吃,谁跟你抢啊?真是跟甘小宁一个样。”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天天跟他混一块儿能不一样吗。说话间我又从高城的包里翻出一袋方便面干嚼起来。一口面,一口茶:“连长你不知道,他们连水都不给我喝,我感觉,我感觉我现在特别能吃,来七连几个月,又长个儿了好像。” 他听这话笑出声来,揶揄道:“二十三了还长个儿啊,怎么你们外交部以前吃饭还不管饱吗。” “那倒不是,这不是咱们炊事班伙食好嘛,以前在非洲,使馆里也翻腾不出什么好吃的,不爱吃那干面包。连长,你猜我现在最想吃什么?” “烤羊腿吧。”我看是他想吃了。 “是炒肝儿!啊,炒肝儿——”我把脑袋探出车窗,敞开了嗓子喊着,高城和我都是北京人,早上来一碗炒肝儿当早饭有多带派就不用我多说了,“再来份糖油饼,刚炸出锅的糖油饼嘞——” 高城一踩油门提了速,越野车飞快地行驶在山地,只留下我喊出的零星几个字符在远方飘荡。 晚上的时候全连在营地摆了庆功宴,啤酒管够,烤肉管够,大家都高兴地不得了,尤其是坐在中间的连长,他搂着光荣负伤的班长,拉着对方碰杯,反复唠叨着“看我这么好的班长,我保准儿不能放你走”“你知道我最在乎的是你了”诸如此类肉麻的话,伍六一在旁边紧紧贴着班长,给他切羊腿,跟个小媳妇似的。 我也喝了点儿酒,此刻有些微醺,摇摇晃晃的,心里有一种说不出的高兴,一个人发起呆来。 一个小盘子被推倒我面前,是糖油饼,我惊讶地抬头看,高城正得意地朝我挤眉弄眼,顺势坐在了我对面。“炒肝儿他们不好做,我为难他们半天,给你做了这个,尝尝呗。” “哇!连长我真是爱死你了!”我抓起一个就大口撕咬起来,红糖太美味了,“连长你是我最好的连长。” “暧昧,俗气你,你还想有几个连长啊?”酒气熏人,他有点脸红。 “就您一个呀!” 高城没拿杯子来,顺手把我桌上剩下的那半杯啤酒喝了,又凑到我面前说:“其实一开始吧,我最讨厌你这种二代了,又白白净净一副没吃过苦的样子,但后来发现,你和我想象的不一样,你不矫情,也不娇气。但是吧,你也不争强好胜。” “啊?”我糖油饼都放下了,也压低了声,“连长,我不是二代呀,我和你不一样呀,我妈妈是医生,爸爸是大学老师。” 这下轮到高城错愕了:“什么叫和我不一样?” 呃,我想起来了,他好像不知道我们都知道他就是那个将门虎子,毕竟有一个道理不用讲,连长他爹是军长。“哦没事,我说错话了。你看我喝多了,我先回去休息了,晚安连长”,走为上计。我唰一下就从凳子上起来,还不忘眼疾手快地顺走剩下的糖油饼。 我以竞走的步子溜回了我休息的那间帐篷,还没来得及进去就被一双大手堵住了去路。“话没说完,我让你走了吗?” “咳,那个,在这我喊你一声连长,出、出去我可不怕你。”高城长得又高,此刻一点点逼近我,我都有点磕巴了,赶忙摸摸自己一毛三的肩章给自己打气。 “你怎么知道的?谁跟你讲的?” “是,是王团长讲的,我也没和别人说,”骗你的,没人不知道,我也有跟别人说,第一次这么近看他,好立体的五官,他确实很帅,我有些不自在,低下头,“高城…连长,你靠太近了,好重的酒气。” “哦,是吗,这王庆瑞。”他语气缓和了一些,好像也觉得有些尴尬,摸了摸鼻子,后退一步。 不远处是篝火和战士们的欢声笑语,此处是静默无声的两人,同一片星空像被隔开了一样。别样而莫名其妙的情绪弥漫上我心间,我突然有些想哭,其实高城,还有七连,你们是我在这个陌生的时空、庞大的军营里唯一所未曾相识的旧友了,我不想七连被改编,我不想。可是深知未来会如何发展,也改变不了什么,能抓住的就是和你们并肩战斗的每分每秒。 酒精容易让人伤感,我想我真是喝的有点多了,一言不发转身回去睡觉了。 写感情戏对我来说是一种挑战。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糖油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