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羽沙洲》 第1章 归家 “主子,公子回来了!”白玉激动地喊道。 林昭羽一听放下了手中的活,简单洗了手,跑到门口迎接她的哥哥。 门口停了一辆马车,仆人都恭候着。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掀开了帘子,露出温润如玉的脸来。一路上风尘仆仆,俊容未减几分。 “哥哥!” 林清远下来,小厮蔡临从马车上拿出一大堆物品。林昭羽迎了上去,虽说三年不见,有些陌生,但还是习惯性地讨要,每逢哥哥出门回来都会给她带当地的特产,她眼巴巴看向蔡临手里的东西。 看妹妹脸上满是泥土,像只小花猫似的,林清远从袖子里拿出帕子仔细擦,帕子有股淡淡的竹香,和他的温润气质相和。 林昭羽闭着眼像只猫似的享受着。直到桃花般的脸上未有泥土痕迹,林清远才道:“都及笄了,还如小童这般,等收拾好给你,我先洗漱见娘,你也去洗洗。” 林昭羽噘着嘴不情愿的哦了声,蔡临在一旁偷笑着。 王玉贞听说儿子回来了,早早在正厅等着,桌前摆满了菜肴,虽说已在书信中了解近况,但还是看到人才放心下来。 王玉贞是南方人的长相,林昭羽是随了她的长相,脸蛋小巧,气质温婉,看上去像是二十多岁的姑娘。眼角布着细细的皱纹,眼神已有经历风霜的深邃,她平日也梳着简单的发髻穿着颜色较暗的衣服,才叫人大致能瞧出她真实的年纪来。 林清远沐浴洗漱后觉身上已无不妥才去正厅。 林家面积较小,但布局整齐有序,方位也正好,他也是看上了这些才卖掉老家宅子买下了这里。京城比起老家花费较大,不过他的俸禄也算是有余。他们一家早些年就过着省吃俭用的日子,认为不愁吃穿用度已是足够,家里的仆人也不多,花费不大。林清远便拿出余出来的一部分接济无家可归之人。 林昭羽坐在旁边看着董嬷嬷为王玉贞揉腿,有些担忧。王玉贞早些年服侍父亲时不小心摔伤了腿,又加上和她一同跟随哥哥上京赴任时,路途遥远,奔波劳累,腿伤更严重了,几乎不能走,用了很多药也不见效。林昭羽四处搜寻药方,有的药草稀贵,便找了种子种下,如今她的后院可是一片药圃,仍有很多药材还未齐全。 “拜见母亲大人。”林清远在门前行礼。 “不必这般拘礼,快来坐下让我好好看看。” 三年未见,林清远更显成熟,身材也更为高大,走进来显得房屋有些逼仄。王玉贞看到儿子消瘦的脸庞,眼下青黑,有些心疼,忙招呼用餐,身旁伺候的仆人也都一一退下留给他们叙话温情。 “来,这是你最爱吃的糖醋里脊。”王玉贞夹了几块放入碗中,“这几年不见,你都瘦了好多,明县地方偏远比不得京城,那里的吃食住行可还习惯?” “开始是有些不习惯,大概是水土不服,后来就适应了很多。明县的百姓很热情很友善,韦县令也很照顾我,给我介绍了当地的吃食,都很好吃,回来我还买了不少特产,等会拿给娘尝尝。” 王玉贞这才安心了些许。 “好不容易能在朝廷为官,但进京不到一年又被派去外地,还怕你回不来了,我又腿脚不便,不能跟去照顾,只怕苦了你。” 林清远皱眉,“只要娘身体康健一切都好。都是在为百姓做事,谦正已满足。京城大夫医术高超,能够治好娘的腿,只是我不孝不能时时服侍您。如今我回来,母亲也不能再懈怠,要养好身体才是啊。” 林昭羽边吃边直直点头,哥哥的话娘总该听了吧。 她们又多嘴了。王玉贞心里腹诽几句,笑着道:“好,都听我儿的。不说这些,你能平平安安地回来,娘就放心了。我儿还如此优秀,在明县还办了一件大事,不少人来我这告诉我消息,比你的信到得还快,他们还祝贺,说你就要升职了。黄泉之下要是你父亲知道,定会十分高兴。” 林清远有些无奈,“我只是提供了一个线索,解决案子的主要是韦县令他们,升职的事上司有意,但还没有具体的书文,有点悬。父亲……” 想起那挺拔的身影,时而严肃时而慈祥满是笑意的面容,林清远道:“嗯,能为百姓解决问题,父亲是高兴的。” 比起父亲,他做的还不够。 王玉贞想起自己最近为林清远定的亲。 “今铃也过来看我,送了不少礼,我瞧着这姑娘体贴懂事,是个好相与的。你也已弱冠,我与今家决定婚事定在年末。你回来正好去见见她,熟悉些,成亲当日总不会太过生分。可问问她喜欢的,带她去店铺里逛逛,不要怠慢了人家。” 今铃是王玉贞千挑万选选出来的,还专门上门求亲,林清远没有任何意见,只说娘喜欢就好。可是她喜欢有什么用,又不是她与人成亲。王玉贞没见过他青睐过哪个女子,连家里的丫鬟也不多看一眼。她有时还会怀疑林清远是不是不正常,不过一起生活这么多年,她也能看明白大抵是没遇上能入眼的女子罢。 今铃这个儿媳她是十分满意的,但她怕林清远不喜欢,与姑娘相处会冷场,不由多叮嘱几句。成亲哪能是喜欢才成亲的,大多都是成了后相处,感情才有的。 今铃还是工部六品主事的女儿,林清远是刑部从七品文官。王玉贞以为没有希望,但得知儿子在明县辅助一个大案,她便趁着这个机会去求亲,对方知道是林清远后立马同意,也说今后在仕途上会好好支持他。能得女方如此青睐,王玉贞更觉不能亏待人家。 林清远点了点头,娘已经在信中告诉过他。他自然也是会好好待妻子的,就算以后没有感情也定会好好爱护尊敬她。 说到亲事,王玉贞又想起林昭羽,林清远事事顺她,这丫头只会气她。每每提到她的亲事就溜去。清远的亲事已经定下了,她便开始着手准备昭羽的事。可这丫头已经及笄毫不上心,成天只知道摆弄花花草草,哪有女子的样子,真不怕那些好人家都被挑去了。虽说是个孝顺的,为她的腿忙上忙下,但难不成她要和药草和母亲过一辈子吗。 “昭羽还未定亲,这丫头成天不着调,她听你的话。这些天我帮她挑选夫家,你也一起看看,也多劝劝她。” “我不想成亲……”林昭羽小声嘟囔着,她一直吃着没让他们注意到她,结果还是没逃过这茬。 她父亲在她出生一年后就去世了,只留下一点家财。他们三人相依为命,哥哥勤勉读书才有了如今的生活。既然他们三人都这样过来了,为何不能一直继续下去。成亲后还要看人脸色,她还听说不少婆媳吵架夫妻打架的事情,越想越后怕。 “住嘴,以后我老了又能护你几时?你哥哥成了亲还得要操心你。你懂事一些,成了亲,有了孩子,你夫家才能一直护着你。” “那母亲不老,哥哥不成亲不就行了,我们才是一家人啊。” 王玉贞不愿多说,知道这丫头还没开窍,嫁了人就什么事都明白了,也知道自己的良苦用心。 “娘,你们都是我的家人,无论我成亲与否,你们在我心中都是第一位,妹妹不想成亲我会一直护着的,我只希望她快乐就好。” 王玉贞狠拍了他的手背,“你也跟着她说这些胡话。你是要成家的人,你要多操心操心你自己的家庭。我呢,就希望你们都给我生个大胖小子,让我享享儿孙满堂的福气。” 林清远有些不确定,“那我劝劝她?” 王玉贞点了点头。 “可是生气了?” 他们吃完饭并肩走在回来的路上,林昭羽一路上踢着小石子,“没有,我回去了。”她转身走往另一条小径。 “我在明县买了很多玩具,可惜妹妹不要,只能给蔡临了。” 林昭羽默默转身回到林清远身边,林清远比她高了一个头,他弯了一下嘴角,三年过去,贪玩的性子还是未变。他们肩膀时不时挨着,凉风袭来吹去他们传递的热意。 “我会找个妹妹喜欢的,也喜欢妹妹的,待妹妹极好的,你看可好?” “像哥哥那样好吗?” “比哥哥还要好。” 见她犹豫,林清远又道:“如果你不想再跟他生活,你就来哥哥这里,哥哥站在你这边,一直会护着你的。” 唔,手背还是有点疼,红印子还没有消。 “好。”她终于扬起笑容。 第2章 相亲 自从哥哥给她永州特产后就没见过他了,听下人说回来那天晚上起就忙得脚不沾地,在书房几乎点灯到天亮。 今日林清远得闲,换上娘亲为他置办的新衣并驾了一辆马车出门,林昭羽感觉今日非比寻常,遣白玉去问才知哥哥今日是要相亲的。 她来劲了,她也见过这位嫂嫂,嫂嫂待她如妹妹一般,因此对她印象极好。可她没见过他们相处,莫名兴奋,她搓了搓手掌,她也好久没逛过了。以前出门她都是直接去的医馆,拿完了药草就回来。 她与白玉一同换上小厮的衣服出门偷看。自从娘亲知道她上次为了药草种子跟人打赌的事便不让她出去。 她想出去,这宅子岂是能拦得住的。她与白玉在她院子的一个不起眼角落里扒拉草堆,露出一个狗的身体般大小的洞,是她为偷偷出去采药做成的。 “小姐,夫人说过不能出去的,我们还是……” 林轻羽翻了一个大白眼,每次都这样说,哪次出去不都是她不想回来。 “你出不出?” “出!” 她爬出后拍了拍身上的杂草,就看到一对璧人在首饰摊挑选,身后丫鬟和小厮提着大大小小的东西。 白玉刚从狗洞爬出被一个力道拉扯到墙角,刚想喊叫就看到主子的脸忙捂住嘴。 林昭羽无奈极了,这丫鬟随谁了,咋恁蠢。 林清远和今玲一路逛着,林昭羽白玉一路躲躲藏藏,自以为藏得很隐蔽,殊不知招来了众多目光。路人皆疑惑这是谁家小厮,到了摊边什么都不看也不买,反倒盯着别处看,还把摆好的摊子弄乱了。 “这是谁?” 她们的动静也吸引了角落的人,一个马车外观毫不起眼,内里却熏着上好的香,摆着名贵的茶叶,马车里的人慵懒靠在松软的靠枕上,华服金线缠绕,蟒蛇图案栩栩如生。 外头的人掀了帘子弯腰恭敬道:“回主子,应该是刑部从七品官文官林清远之妹。” 两个即使穿着小厮的衣服也挡不住她们曼妙的身姿,其中一个唇红齿白,没有脂粉的装饰,在衣服灰旧的颜色映衬下,显得清丽可人,挽起的乌黑头发上缠绕草根,欲掉不掉,看得他心痒痒。 在京城这么多年,怎么都没有发现此等姿色的女子呢? 他这几日心气不顺,被人惹了不快,今日本想招几个妓子泄泄火,如今看到这绝色美人,顿时觉得其他都姿色平平。 他毫不遮掩的眼神在那美人身上反复流连,而后在下人耳旁吩咐了几句,下人低眉称是。 林清远和今铃一路上交谈,偶尔对视,笑意盈盈。林昭羽心里颇不是滋味,她可没见过哥哥除了她外对其他人笑得这么欢快。 男子丰神俊朗,女子娴静秀美,两人衣服花纹颜色还如此相似,才子佳人的组合吸引了不少目光,一旁卖花的老婆婆操着浓厚的口音夸赞他们郎才女貌。 今铃一句话都听不清楚,看老婆婆大热天的没有戴遮阳的东西久久站在那里卖花,于心不忍,买走了她一篮子的花。 丫鬟锦玉上前把几粒碎银给老婆婆后接过篮子走了,林清远掏钱的动作一顿,今铃笑道:“不是说去饭馆吗,你可要好好请我了。” 林清远点了点头。 目送他们走远,林昭羽一方面觉得今铃和大哥很是登对,但另一方面又觉得今铃会分走大哥对她的宠爱,心里对今铃的那杆称不上不下的杵着,很是尴尬。 “白玉,你说,如果哥哥成亲了,是不是就不爱我了?” “是啊小姐,我们不是听过有兄弟为了女人反目成仇的事吗?” “……”林昭羽瞪了一眼,这丫鬟会不会说话? 白玉知道小姐生气了,绞尽脑汁地想,“我瞧今铃小姐人美心善,一定也会对小姐好的,这样对小姐好的人不就又多一人了吗?这是个欢喜的事啊。” 林昭羽有些惊讶,平时蠢笨的白玉今怎突然开窍了。 “不过,小姐,除他们外,我对你是最好的,你可一定要记得白玉的好啊。我对小姐那是忠心耿耿,绝无二心,我将小姐当作再生父母,小姐活着我尽心尽力伺候,小姐死了我也跟着……” 越说越离谱,她懒得再听白玉对她诉忠心,转身就走,撞到了一个温热硬挺的胸膛。 她向后倒去,被人拉了袖子勉强站稳,她揉了揉红肿的额头,抬头看向了手的主人。这人锦衣玉带,大致与她年龄相当,是个翩翩少年郎。 “你走路怎不看路,多亏我拉了你一把,不然你屁股就要摔坏了。” 他也是直直地撞过来,反而先蛮横地说起她来了。 她放下手叉腰,想与他好好说道说道。 谁知他像是发现了新奇玩意般凑近她左看右看,看得她烦了,他才道,“是你呀,原来你是个姑娘。” 白玉还沉浸在自己的话语中,猛然发现小姐不见了,然后找了一会发现一个红衣男子凑得极近,像是在轻薄她家小姐,忙追上去被两个护卫拦住了,她呼喊着,护卫怕打扰到主子,用刀背抵在她脖子上制止。 林昭羽被眼前人的话吸引注意,没有听到白玉的呼喊。 今日出门急,没有刻意打扮,稍微眼尖的就能知道她是个姑娘。看这人语气,似乎认识她。这少年令人见之难忘,她搜寻了有关记忆,确定没见过这人。 “在医馆外你跟人打赌,我在后边瞧见了,那日你在虫子身上抹了东西。”他抱臂得意地看着她。 她心惊,左右察看,确定无其他人,才定了定神。 当日她为了种子在叶心医馆外与人打赌斗蛐蛐,她赌那只半死不活的蛐蛐会赢,是因为她在虫子身上悄悄抹了药,她当时只是用袖子“不小心”碰了一下,不想竟被他发现了。这药无色无味,在打斗中,另一只虫子吃到会慢慢的死去。 当时不说,现在提起这事,这是要威胁她? 那药过一段时间会挥发,药也已经处理,尽管他找到了那两只虫子,也找不到任何有关的证据,但……她看了一眼他腰间双鱼玉佩,他有没有证据全凭他一句话的事。 “你,想说什么?” “你赢后,那人想报复你,我让人处理了。你们打赌的时候本身就不对等,算是扯平了。凡事讲究愿赌服输,输后还想在我地盘上闹事,可由不得他了。” 林昭羽担心那人会报复,回来的时候一路防备着,最后到家也没看见那人,以为他不计较。 林昭羽拱手作揖,“多谢宁小侯爷相救,昭羽谨记侯爷的恩情,有什么事小侯爷尽管提,只要是昭羽能做到的定会报答。” 这姑娘刚才还一副要弄他现在为了报恩任他搓扁揉圆的样子,变化之快,暗暗咂舌。 “你怎知我的身份?” “双鱼玉佩是宁侯爷庆祝小侯爷的诞生令人专门制作的,小侯爷去哪都会带上它,京城皆知。而且,小侯爷说过那叶心医馆是小侯爷的地盘,据我所知,叶心医馆是宁侯爷的弟弟开的。” “那医馆老头跟你说的?” “不是,打听到的。” “是吗?” 她坚定点了点头。 宁盛沉默了一会。 “你叫什么名字?” “林昭羽。” “我去茶馆听戏,一个人有些无聊,你要不要来?” 林昭羽随着他示意的方向看去,茶馆和哥哥吃饭的地方隔了一道街,会容易被哥哥发现。不过这人是自己的恩人,他想要她过去,不好驳了他的面子,她只好点头。 “小姐!” 林昭羽回头看见白玉泪汪汪地看着她,两个护卫等主子议完事后,收起了刀,还是拦着白玉。 林昭羽拱手道:“这是我家丫鬟,冒犯了小侯爷,还望小侯爷海涵。” 宁盛抬手,白玉忙跑过来抱着林昭羽。白玉从没见过这样的阵仗,一时哭哭啼啼的有些止不住。宁盛皱眉但也没说什么。 林昭羽安慰几句。白玉比她还小一岁,一同与她长大,也有了几分姐妹的情谊。 她们战战兢兢地跟在宁盛的身后,身旁跟随着四个高大的护卫。他们声势浩大地往茶馆走去,一路上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林昭羽有些后悔自己的决定了。 在他们前往茶馆时,护卫一行人打量着林昭羽,眼神充满好奇夹带着一丝鄙夷。他家主子容貌出众身份高贵,很多京城女子都上赶着结识,他家主子半点眼神都不给,如今与此女能聊这么久,还能一起去看戏,此女真是好手段。 第3章 发现 他们找了一个绝佳的位置坐下听说书人讲戏。 林昭羽也听过几回,因为听过太多家长里短的事,再看说书人形容的感动天地的爱情故事来,有点太不真实。 她想,如果成亲再过几年,怕是两看相厌了。 茶役看她茶杯空了,殷勤地为她倒茶,还送来几盘精巧的点心,她偷偷拿几个给白玉吃,护卫瞪着她,她只当没看见。 她看着茶役忙前忙后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她来可没这待遇,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她愤愤咬了好几口点心。 宁盛听得津津有味,不时地喝彩着,对她说道:“这说书人说的可真是有意思,比话本还精彩。” 听完后,宁盛激动极了,还点评道:“如果那男子够勇敢敢于打破家里的桎梏,向心爱的女子告白,就不会有另一个男子什么事,也不会因此孤独终老了。” 她表示赞同。 “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林昭羽有些心虚,她没怎么认真听,都是在吃点心数瓜子,肚子现在还有些撑。 他听见她许久没回复,低头看去。 之前他看她面熟,认出她是那日医馆打赌的人,又知道她是个姑娘,对她的印象也就是这些。今日听戏缺人正好邀了,相处下来自觉多了几分交情,不由仔细看了林昭羽一眼。 “手若柔荑,肤如凝脂……美目盼兮。” 只这一眼就不由响起说书人的话来。他本对这些话描述的美人没什么形象,只知是用来形容美人的话本词罢了。再看林昭羽,说的每一个句子似乎都和她对应上了。 皮肤白皙,小巧下巴,玲珑小嘴,听戏时偶然瞥见她小口地吃着糕点,糕点粉末沾上粉润的唇,他心里似被羽毛轻拂,当时听戏代入的情绪稍涨,因此盖过了这怪异的感受。 那双眼睛生得明亮,情绪似乎都可以从她的眼睛中一览无余。他在医馆第一眼见到她,也是这般认为,没想到这竟也能把人骗了去。 她眼神滴溜溜地转,就是不看他,她皱着好看的眉似是思索,而后直直地望着他眼里带了一丝乞求的意味。 他面上不变,心跳加快。 她刚想说些什么好跳过这茬,却听见那人生硬道:“你头上沾了东西。” 她伸手在头发上摸索了好一会儿不见,想这人莫不是诓她,好看她笑话。 一只手闯进了她的视线,停留一会后伸到她眼前,摊开手掌,掌心赫然躺着一根杂草,是她钻洞时不小心沾上的。 林昭羽腹诽起白玉来,过了这么久这丫头都不提醒她一句。白玉和护卫在后边听不到他们说话,不知发生了什么。要是她知道了,大概也会觉得冤枉。 她和主子平日一起弄花草可是脏惯了的,开始白玉见主子脏了还仔细擦拭,有时手太脏,还会蹭上主子的脸,林昭羽嫌麻烦,便不让她擦了。而且主子说过出门是要办事的,脏一点无妨,太干净反而不像小厮了。 林昭羽道谢:“谢小侯爷。” “不客气,对了,你还想……” “林昭羽!” 林昭羽浑身一激灵。 一人气势汹汹地走来,宁盛不满被人打断,眼神不耐地看向来人。来人看起来像是个书生,再看林昭羽如见了虎般躲在角落,看起来十分心虚,他示意护卫,护卫便没拦着。 不一会儿,来人就到了他眼前,含有怒意的目光审视着他。 林清远将对面之人打量了一番,唇红齿白,清爽干净,有蓬勃的朝气,这样的容貌气质是最会蛊惑小姑娘的心,谁又知内里是不是个道德败坏之人。最后他眼神落在了双鱼玉佩之上,心绪复杂。 “大胆,见到宁小侯爷还不行礼!” 林清远回神,示意林昭羽过来,拱手作辑:“刑部文官林清远见过宁小侯爷,小厮打扮的人乃是下官之小妹,冒犯了小侯爷,恕下官管教无方,还望小侯爷莫要怪罪。” 哦,是吗,他们长得可不像。 “无妨,她有趣的很,本侯还想与她多聊聊。” “这恐怕不妥,舍妹还未定婚论嫁,与外男在一起怕是惹人闲话,还望小侯爷理解。如果小侯爷无聊需得找他人伺候,下官与舍妹就不能奉陪了。” 姿态放的很低,语气却是不容拒绝。 “要是本侯偏要呢?” 林清远保持着拱手的姿势,宁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气氛一时凝固,林昭羽感觉不妙,肚子有些隐隐作痛,便打圆场,扯着林清远袖子道:“哥哥,我肚子疼,我们回去吧。” 林清远连忙转身,照看林昭羽的情况。 “肚子疼?要不要叫太医?” “不用了,小侯爷,我们改日再会。” 两人离开,宁盛摩挲着手中的杂草,觉得她不在甚是无聊,便打道回府。 * 今铃隔着门帘远远向他们打招呼。 林昭羽说“我看到今姐姐了,我过去跟她说说话。” 还没等林清远说什么,她立马跑没影了。林清远叹了口气。 从饭馆下来,林清远让今铃先回去,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人,神情不是很愉快,今铃有些担心便坐在自家马车上等他。 “今姐姐好!” 看到甜甜的笑容,今铃感觉今日的忧愁一扫而空,不由跟着笑,忙递给她新茶道:“累了一天吧,喝杯茶缓缓。” “谢谢姐姐!” 林昭羽喝着温热的茶,感觉疼痛缓了许多,便有闲心打量起马车来。马车内部是京城时下流行的颜色,香味清新扑鼻,坐垫松软,花果点心一应俱全,还有美人沏茶相伴,给人一种身在温柔乡的错觉。 林昭羽不由觉得自己这些年活得还真是有点糙。 她看向了一个花篮,篮子破旧,和马车格格不入,被人放在了一个坐垫上,想必被人十分重视。 “妹妹喜欢玉兰花?我这有一篮,你看有喜欢的,尽管挑。” 她道谢,从花篮中随意拿出了一朵,花瓣合并交叠,含苞待放。 林清远在旁边等候,看到林昭羽下来,便和今铃解释了一番,并互道再见。 今日他们趣味相投,想来婚后相处自然也是融洽,何况这人又容貌俊逸,风度翩翩,很难让人不动心。 今铃从窗口看向他,眼波流转端的是依依不舍之情,任谁看了都有些动容。 林清远回望直至马车走远。 “哥哥喜欢今姐姐啊。” 林清远收回目光,看到自家妹子揶揄的神情,“为何这么说?” “今天哥哥很开心,今姐姐走了哥哥还非常舍不得呢。” “小孩子懂什么?”他敲了一下她的头。 相处了一天,谈不上喜欢,顶多是有好感罢了。 “我都及笄了。” 林清远无奈笑,无论多大,在他心中依然还是小孩子。 他们回到马车上,看过今姐姐的马车,再看自家已经用惯的马车,没有任何装饰,简单朴素,仅仅只是作为赶路的工具使用,一路颠簸,林昭羽看向林清远,眼神充满着抱怨还有嫌弃,有那么一瞬间觉得她哥哥配不上今姐姐。 林清远不知为何被自家妹妹看得有些心虚,他定了定神,双手搭在腿上。 “你与那个小侯爷认识?” 来了,林昭羽知道她哥又要兴师问罪了。 “今天第一次见,只是撞了他一下,他自己也不看路啊,就说是我一个人的错。” “你们有说什么话,做什么事了?” “哎呀,没说什么,他说无聊,我就和他去茶馆听戏了,白玉也在的,你问白玉就知道了我们没做什么事。” “啊,问我吗,公子,我们真的只顾着听戏了,那个戏很精彩的,听完我们就出来了,正好看到公子你了。”白玉在外头道。 “你看,我说对吧。”在林清远逼人的目光下,林昭羽越说越小声。 别以为没看到她们两个互相传递眼神。 “你对那小侯爷有什么看法?” “啊?他啊。” 她皱眉,宁盛看上去年龄和她差不多,虽然帮了她,但有时也狂妄自大,想起那时他发现了还不顾她死活地说出来似乎想炫耀一番,真是有点欠揍。而且心思却过于敏捷,与他再相处几天,怕什么都瞒不过他。他有些危险。以后把恩情还了,最好离他远点。 “挺好看的啊。” 比她见过的男子除哥哥外都精致好看。他们去茶馆时,还有不少女子往他那里丢手帕,他都冷着脸一一躲避。其实还有几个也往她那里丢,她还惊喜来着。 “就是太霸道了,与他相处怕是不好,哥哥,以后你见了他就躲远点,咱惹不起还躲不起了。” 她语气神情没有女儿家的羞涩之态,还劝他离远点,看来对他甚是无意,他暗自松了一口气。 幸好不是偷偷出门约会,不然娘和他怕是头疼了。要是真发生了,以他们两个的身份差距,娘和那人的家人也不会同意的。 “那你是怎么出来的?母亲不是禁你外出了吗?” “哎哟,哥哥,我肚子疼。” 他一听又觉得她肯定又在找借口,但看她额头布满细细的汗,一只手正用力捂着肚子,怕是真的疼了。 他没多想,把手伸到她肚子处,两人皆是一惊。 “哥哥,我,我觉得也不是特别疼,我自己揉,就好了。” 他收回手,咳了一声。确实,不能再像小时候那般不知礼数了。 两人无言坐了一路。 下来后,白玉扶着林昭羽回院子里,林清远偶然瞥见那一抹红,怔了一下。 “主子,要叫大夫吗?”蔡临问。 “不用,叫董嬷嬷去就行。”董嬷嬷是母亲的陪嫁丫头,一直尽心尽力地照顾母亲直至现在。 一朵玉兰从林清远耳旁掉落,他接过,是林昭羽上他的马车时悄悄插在他头发上的,花瓣向四周展开,芳香阵阵。 第4章 出发 林昭羽窝在床上抱着热壶,传来的暖意缓解她腹部的不适。董嬷嬷立在床前细细说道这是女子成熟的正常现象,月事来时会很疼,后面规律起来就好多了,并告知她们注意事项。一旁的白玉懵懵懂懂地点头。 林昭羽松了口气。幸好董嬷嬷来了,不然她看到裤子的血还以为自己得了什么绝症。董嬷嬷还喜道,月事来了,便是能生育了,抓紧成亲,为夫人生个大胖孙子。她没当回事,也没深究董嬷嬷为什么刚刚好在她月事来时就过来,她的注意力全在另一件事上。 回来后,哥哥命下人封住狗洞,还警告她院子里的人如果再知瞒不报纵容她,就要挨板子。她现在正难受着不然要出去闹了。 过了几日林昭羽恢复如初,觉得自己又能活蹦乱跳,想起这月事真是遭罪,冷水不能碰,重物不能提,腰酸背痛,和她生病的样子差不多,女子真是太不容易了。她回来后,母亲知道让她抄女戒以示惩戒,顾念她的身体,便让白玉代抄,白玉没少干这事,熟练地抄写,女戒都能背下了。下人看她得紧,她没法出去,哥哥又忙,她只能和宝贝药草玩。 日子也就这般过去。 * 前来求亲的人不少,王玉贞好不容易相中一个王公子,让他们两人见见面。林昭羽浑身泥土就过来,身上还有肥料的味道,弄得王公子很是尴尬,求亲的事也就不了了之。王玉贞平生第一次发了很大的火,锁住她的药圃,命令又禁足一个月。为此她们冷战了一日。 林清远听说了这事,劝说王玉贞。 “娘,昭羽说她知错了,不是有意的,当时见面比较突然,她也不知是相亲便没准备,而且那位王公子我听说他私下妾室成群,与下人有染,怕是不好。” 蔡临刚好与王公子的一个下人相识,多多少少从他那里听说过王公子的事,蔡临便将这事告诉了林清远。 王玉贞怪自己看走了眼,那王公子瞧着人模人样的,他母亲还如此诚恳求亲,却将这些事都瞒了下来,可真是气死人了。她拍了拍胸脯,幸好昭羽没看上他,不然嫁过去要受委屈。 林昭羽在董嬷嬷的教导下为王玉贞做了一碗饺子。王玉贞吃着,不由感慨女儿真是长大了,要是林正还在该有多欣慰啊。 “娘,您怎么哭了?”昭羽慌了,忙拿帕子擦泪。 “没,娘就是想起你爹了,要是他看见你长大了该有多好啊,你出生后,他高兴得合不拢嘴,饭比平时吃的都多,每天都要抱着你出去转一转。” “可是我那时还很小,没什么印象。那娘再跟我说说我出生后爹的事吧。” “好,你爹还庆幸你长得像我……” 林清远因担心她们,跟了过来,看见这一幕温馨的场景,不由出神,没有打扰,回了屋。 她们母女彼此都各退一步,王玉贞觉得不能操之过急,得慢慢来,需要斟酌,林昭羽接受母亲的定亲安排,不过也要听听自己的意见。 * 每年七月下旬,是仁宗帝出宫到寺庙礼佛的时日,连带着各地包括京城也在这段时间兴起拜佛来。去的大多都是年轻男子女子拜佛求姻缘,据说这段时间求非常灵。 平时到了礼佛的日子,王玉贞都会让林昭羽去寺庙,求姻缘,并讨个平安符回来。 昨夜林昭羽说想去寺庙拜佛,王玉贞同意了,虽然她觉得不能太急,但兴许去礼佛时佛祖显灵,能在那碰上有缘人呢。 今早天破晓,泄露几缕阳光,天清云淡,今日是个好天气。王玉贞却格外担心,不时想起近年来京城有女子失踪的事。 “娘,你就放心吧,很多人都去呢,之前我去了几次不都是没事吗,而且那是寺庙,还是白天,不会有人敢在那里闹事的。” “要不你再等几天,我忙完了和你去。”今日是休沐日,林清远要陪着去的,但因刑部突然集合议事,现在正要走。 “不用了,哥哥,你的事要紧,你就走吧。” 待了大半月,她早憋坏了,之前因着和好的事,怕再惹母亲生气没敢提出门,现在能出门都恨不得立刻飞出去。 林清远让她多带几人,并吩咐务必照顾好,才匆匆离开。 “路上小心啊,遇到那些找事的就避一避,不要与不熟的人搭话……” “知道了,娘,我很快回来!” 王玉贞还没说完,小厮扬起马鞭,马车便没影了。 “这孩子这般毛毛躁躁,还以为长大了不少。”王玉贞望着四处飞扬的尘土叹气。 第5章 变故 “白玉,是不是有人在跟踪我们。” “没有啊,小姐。”白玉往四处看了看,没发现什么鬼鬼祟祟之人。 林昭羽出门就感到一阵恶寒,尽管在马车上,却感觉马车被打了窟窿,一双眼睛正死死盯着她。 听见白玉的话,她想来可能是昨晚太兴奋了没睡好,精神有些错乱。 马车停在了寺庙大门前,林昭羽留下了一人看马车,其余的一同与她走台阶。 她去的寺庙建立在半山腰,去往寺庙的路上随着陡峭的山势砌上大小不一的石阶,十分难走,但仍有不少人前来,许是因为难走,才能显出诚心来。 周围树木郁郁葱葱,阳光照射铺下一层阴影。她与白玉互相鼓劲上山,两位仆从跟在后头,林昭羽不让他们扶着她,她要一步一步地亲自爬。 她终于到了,脸上已沁出细细的薄汗,精致脸蛋白里透红,如鲜嫩多汁的苹果,惹人喜爱。白玉边擦边感叹要是主子再大些怕是要媲美那画中仙女了。 她进入寺庙合掌跪拜,佛像庄严神圣,一个眉心红痣的小和尚立在佛像旁为人解卦。她过去摇了签筒,摇了两次都没出来,第三次终于掉出。她皱眉,以前可是很顺利的。 她求解,小师父说:祸福无门,唯人自召;善恶之报,如影随形。施主这是求得了他人的卦。 她自己的呢?她还想再求,小师父摇头,佛前只应一次。 他也是第一次遇到求得他人卦的情况,缘空师父有事,他暂代,他修行不够悟不出来,看她忧愁,递给他身上仅有的几枚铜板,宽慰她:我叫契心,施主可拿这些铜钱捐个香火钱,为家人祈福。 她谢过,又往箱里捐入几十钱后才出去。因为忧思卦象,没注意脚下,被门槛绊倒。 周围天旋地转,耳边传来白玉的惊呼,她想这次要摔得惨了。 她闭上眼,预想中的撞击没有到来,她感觉肩膀被人稳稳扶住,一股好闻的香气传来。 “小心。”冷艳声音传来。 她睁开眼,面前是一名女子,容貌艳丽,成熟优雅,头发只是简单绑扎,没有任何首饰,尽管有也只是让人觉得锦上添花。衣着朴素,亦不减半分气质,穿在那女子身上还显得贵重了几分。 她往下看,原来那股香气是从女子腰间的香囊传来的,香囊大概是女子身上最精致的东西了吧。 白玉看到她家主子没事,松了一口气,暗暗自责,并跑过来紧紧抱住主子的手,说什么都不肯再放手。 林昭羽无奈,向那位女子道谢,“多谢这位姐姐相救,不然我就要摔得鼻青脸肿了。” 她带来的钱不多,大部分都作了香火钱。她想起出门带了一个簪子,她拿下来。是她及笄时母亲送了一箱首饰,虽不贵重,但是是娘专门让工匠打磨,款式图案独一无二,应该能表达她的谢意了吧。 她递上簪子,“这是我的一点心意,希望姐姐能够收下。” 白玉知道这是小姐最喜欢的簪子,此时被小姐当作谢礼,她也便跟着小姐说:“希望小姐能够收下。” 艳丽女子吓了一跳,“不必,这个太贵重了,只是一件小事,任谁遇到都会出手帮助的。我不喜欢戴首饰,你的谢意我心领了。” 看那女子如此坚定地拒绝任何谢礼,林昭羽失望地收了回来,又行了一礼表示有任何事情可以去东街林家找她才离开。 “东街林家,林昭羽,林清远,刑部文官吗?” 女子喃喃道,等她们走后,站在门口扫了一眼里面的人,而后往左走进入一条无人小径。 林昭羽下了一小段阶梯,到了一个大香炉前,香炉上烟火缭绕,檀香悠悠,伴随着远处的诵经声,令人心神安定。林昭羽点香向天地礼拜祈愿。 望母亲康健,哥哥婚姻美满,家人平安幸福。 她心中默念,而后恭敬地插入香炉。 拜完后,她将要回去,正准备下阶梯,有一沙弥拿着水盆路过,要不是她们眼疾手快,那盆脏水就要全部泼在她们身上了。 白玉替她挡了一部分水,用手上干的帕子擦拭林昭羽的袖子,袖子又湿又脏。 白玉有点生气,“你怎么走路不看路啊?!” 沙弥向林昭羽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在拖地,想要倒脏水,没有看到施主在这里。” “算了,白玉,我没事的,你看着很面生,你是新来的吗?” “是的,我是昨日来的,施主实在对不起,我这里有新的衣服,如果施主不嫌弃的话,要不要去换换,僧房不远,就在后头。” 林昭羽袖子湿了一大片,其他沾染的不多,她拒绝了,她问白玉要不要换,白玉也摇摇头。 她们互擦身上衣服,等衣服差不多干了就走,刚才的沙弥又叫住了她们。 他道:“施主,我刚刚去倒水时看到一人滚落山里的树林,施主您能不能随我去看看。” 林昭羽觉得有点怪,沙弥又道:“阿弥陀佛,施主,您还是快些吧,我怕他会出事。” 林昭羽听着有些慌,连忙带着仆从跟随那沙弥走。 他们进入树林,跟着他左拐右拐。林昭羽感觉不对劲,想让他停下来,那沙弥握住她手腕拉她跑了!白玉一直都跟在林昭羽身边怕她摔倒,她反应过来紧紧拉住林昭羽的手不放。 变故发生得如此之快,仆从在原地愣了一会,反应过来后,忙往那深深的树林追去。那沙弥跑得太快,早已不见踪影,他们只好兵分几路。 那沙弥拉着她们七拐八拐,速度太快,白玉摔了一跤,强忍着疼痛继续追上去。沙弥看他们被耍远,停下来,才发现身后还跟了一个丫鬟,这丫鬟看上去很弱,便没在意。 他准备动手,林昭羽使劲把他的手扯下,他轻嗤一声,就这点力气。 “小姐,你可别怪我,是主子要求的,要怪只怪你命不好,被主子看上。” “你主子是谁?” 他知道她在套话,便没回答。 “你不要杀我好不好,不要跟你那个主子了,你带我回去,我把家里的钱都给你,绝对比你主子那里得的多,能保证你下半身衣食无忧。” “很遗憾,小姐,我主子是一个你我都惹不起的人。” 他叹息了一番,耳朵一动,转身抵挡,尖锐的疼痛从手臂传来。 白玉经过林昭羽示意,从林昭羽头上取下簪子,趁着他们说话的功夫,绕到了后头将簪子狠狠扎向他的脖子,但失败了。 他呼痛,放开了她的手,她们拼命跑往树林密集处,没有看到他拔下簪子后阴鸷的眼神。 跑了很久,脱离危险,意识回笼,觉心惊肉跳,浑身冰寒,手臂发颤。那人还会再来,现在还不能放松紧惕。 她们互相搀扶,咬紧牙关往前跑。 身旁树丛跳出一人,不是那沙弥又是谁。 白玉将林昭羽护在身后,那沙弥一副要吃人的架势,白玉暗道不好,让林昭羽先跑,自己死死抱住他的腿。 沙弥被怒气昏了头,将拳头尽使在了白玉身上,仍不见她松手,而后用力一踢,那丫鬟头撞到了石头上挣扎了一下便没了声息。 林昭羽听到了声响,回头看到这一幕,脑袋霎时空白,被人从颈后一拍,昏了过去。 “怎的现在才来?” “主子有事吩咐,耽搁了一会。” 他没说什么,转转手腕凑近前看,他还因被耍的事记恨着,再看这貌美如花的脸来,一股邪火蹿起。 “别搞,这是主子要的人,要是发现了,我们都得完蛋。” 他作罢,这是他第一次任务,他可不想就此丢了命。他们将她装进了麻袋。 自从林昭羽走后,王玉贞心口直跳,莫名不安,她坐在正厅望向外边。王玉贞本想一直站着,刚下了场大雨,冷热交替,腿脚受不住,董嬷嬷便让她坐下,为她按腿舒缓。 “心口总是跳,昭羽今日一大早去的,怎么黄昏了都还没回来,是不是出事了?” 董嬷嬷递上刚煮好的汤安慰道:“小姐爱玩,何尝不是出门玩到天要黑了才回来。天气多变,夫人今日起早没睡足还受了些凉,又不愿喝药,喝些热汤缓缓心神。如果夫人实在着急,我遣人去看看。” 王玉贞应了一声,就看到随小姐一起的几个仆从灰头土脸的,跌跌撞撞进来,跪在她跟前道:“夫人不好了,小姐失踪了!” 说完,纷纷磕起了头。 “砰”一声,碗四分五裂,汤溅了一地。 “夫人!” 林家乱成了一锅粥。 第6章 验尸 今日天还蒙蒙亮,有一粪夫在河边发现一男子对一个衣衫不整的女子欲行不轨之事,等官府赶到,女子已断气多时。经初步调查,那女子是成州太守失踪多年的千金。 堂前风袭珠翠香,挽帘微步婷袅笑。 柳眉秋瞳芙蓉面,婉音问暖作客邀。 布衣飘零堪惆怅,清酒佳肴慰我情。 大浪淘沙真金现,何须自扰见春朝。 成州太守曾接济过一位落魄才子,才子为感谢太守写了很多诗词。而后才子名扬四海,写过的诗词也被人提及,其中有诗写到太守千金的美貌,随着传诵而众人皆知,之后太守千金失踪,无不令人唏嘘万分。 “蒋红英,你随我来。” 说话的是一位身材矮小的霜鬓老人,脸上沟壑纵横,行动有些许迟缓,眼神锐利,看人时不自觉会让低头的人觉得像在仰视一般。 “是。” 蒋红英屏蔽周围人异样的目光,拿起验尸工具,跟随在老人后头。 这次验尸朝廷十分看重,特派了刑部官员监督他们验尸的一举一动。大理寺也派了最有资历最有经验的黄武验尸。黄仵作对尸体颇有研究,明年就要告老还乡,他这些年所著的尸体录已是不少仵作的入门教参。今日黄仵作的助手生病告假,她自荐得了这个机会。蒋红英恭谨跟在黄仵作后头,想着等会一定要好好学。 他们来到一处尽头的屋子前,这是为特殊尸体专门设置的验尸室,尸体身份特殊,不便在现场直接检验。有记录报告的小吏和刑部派来的监察官员在那等候,他们两人向监察官员行礼。监察官亲自拆了封条,用锁开了门。 蒋红英来时全身已熏过苍术烟,她含住一小块生姜,用绢布蒙住口鼻,戴上纱网制的帽裙,用醋洗了手,最后戴上她自制的鱼鳔手套。 “这是?”黄武两条浓密的灰白眉毛形成“八”字,睁大眼睛,眼角的皱纹被抻开,嘴张大,显得有些滑稽。 蒋红英偶然看见酒楼的厨子用鱼鳔做手套处理食材,惊觉对验尸也十分有用,便也自制不少一直用到现在。 她将发现鱼鳔可以做手套的事说了出来,有些忐忑,仵作验尸也会讲究一些规矩流程,这副手套不知会不会触犯仵作一般认为的规矩。 黄武两指捻着手套的一角观察,轻薄密实,触感柔软有弹性,而后捋着胡子哈哈一笑,“妙,实在是妙!丫头,也给我来一副。” “好。”蒋红英放松了下来。 他们准备妥当,来到尸体前。蒋红英掀开白布,轻轻吸了口气,她从没见过的这样美丽的女子,五官像是被精心雕琢般,闭着眼像是在睡觉。头发向四处散开,潮湿的几缕发丝贴在脸颊,皮肤苍白,嘴唇青紫,显得几分梦幻诡谲。 过了一会儿,她才回过神,脱下尸体身上的丝绸衣物,眼前的情景令她心惊,身体满是青青紫紫的伤痕,新伤旧伤层层叠叠,布满全身,还有不少溃烂脓肿,黄武也皱起了眉。 黄武依次检查眼睛口鼻,检查伤口,然后解剖尸体确认死因,每做一处上报尸体情况。蒋红英不时递上工具。小吏记录,监察官对比身体情况与描述。 “死者为女性,二十岁左右,身长五尺,衣物为绫罗绸缎……” “死者头发有水藻,鼻腔有水,死亡前曾游过水。” “死者瞳孔散大,嘴唇青紫,四肢冰冷……解剖后……死因应该是女子身体虚弱,又加上渡河,劳累寒冷,一时心脏剧烈发作死亡。” “身体虚弱大概是身上这些伤口没有得到及时的治疗,伤了根本。伤痕根据形状大小深浅来看,由同一种鞭子所致。” “这种鞭子大概是蛇皮所制。” 蛇皮? 旧伤层层叠叠反复愈合蒋红英看不出来,而新添的伤她看得清清楚楚,上面有一小部分映出鞭痕。 没想到竟是蛇皮鞭子,蛇皮鞭子最难制作,工艺复杂,所需的工具材料又十分昂贵,这种鞭子一般是上流贵族为了增加床笫之欢才会特制。但是以伤的程度和数量来看,已经不是乐趣,而是单方面的施虐。 这番话似乎是触碰到了什么禁忌,屋子里陷入诡异的沉默。 “大人,要记下来吗?”小吏哆哆嗦嗦。 “记。”监察官回。 …… 蒋红英收拾好工具,监察官还要和前辈确认,她行了礼便回去。 她放下工具,有一堆人聚集在那里喝酒赌牌,其中一人小声地说:她来了。那些人立马放下酒杯和骰子回头。她习以为常,低头装作看不见,转身走。 “哟,这不是蒋仵作吗,又去验尸了?” “听说这次尸体很重要啊,蒋仵作是自荐当助手的,很厉害啊。” “呵呵,我看未必吧,蒋仵作可是有几分姿色的,他们应该是做了什么勾当吧!” 说话的是一个牢头,皮肤黢黑,身材肥胖,眼睛被肥肉挤得几乎看不见,其他几个狱卒都围在他身边献殷勤。听他说完,众人哈哈大笑。 自荐的事他们应该不知道,她皱了皱眉,抬头才发现一旁还有几个仵作。几个仵作面面相觑,就是不看她。 “老大,什么勾当啊?”狱卒附和着。 “呵,你不知道吧,她娘就是青楼里的,有什么样的娘就有……” “杨臧,你够了!” 她奔过来扯住他的领子,青筋暴起,他说她什么,她都能忍,但说她娘,她绝对不能忍,早知道那时应该杀了他! “蒋红英,你干什么,你,你放手……”杨臧虚虚地道,看见她要杀人的眼神,不知怎么地感觉那时的伤还隐隐作痛。 旁边离得近的狱卒吓了一跳,然后过来拍她的手让她放手,还没碰到,蒋红英就收回了手。 到头来居然只是纸老虎一个。她心里嘲弄。 “杨臧,你屡次三番地污蔑我,无非就是那天你想奸我没得逞,被我打了一顿,怀恨在心。没想到你人那么胖,心眼倒是那么小啊。” 那日她急中生智捆住他的手脚,并揍了他一顿。他没再提那天的事,没有再打她的主意,但也不知悔改,反而使劲诋毁,念及他的身份比她高,她便忍了下来。没想到后来他变本加厉,栽赃陷害,差点,她的工作就保不住了。 多日积累而来的怒气在他说出她娘亲的那一刻达到了峰值,她真的忍不下去,她闭上了眼,大不了鱼死网破罢。 说完在场的所有人都变了脸色,怪不得杨牢头总是针对她,原来是这个原因。 杨臧像是被踩中了尾巴般瞬间从木凳上弹起,“你胡说,分明就是你勾引我!” □□不成还被打,传出去他的面子往哪搁?! 蒋红英轻轻笑了一下,“你不知道吗,我喜欢威武雄壮的男人,你那处我还真是看不上啊。” 众人低着头肩膀微微颤抖。 “你住口!你这婊 子,看我今天不弄死你我就不姓杨!” 他攥紧拳头走来,一个是身材高大的大汉,一个是瘦小的女子,体型力量悬殊,胜败可知,当场无一人上前劝。 蒋红英忽而瞥见墙角,然后垂泪跪下软声求饶,“对不起,大人我错了,您大人有大量就放过我吧,我再也不敢了!你要□□我,陷害栽赃我的事我会忘了的,你想做什么我都答应的,只要您放过我!” 她五官偏英气,做出柔弱的姿态神情来也不显得违和,反而让人心生怜惜。 呵,这下知道错了,晚了。 “本官竟不知大理寺原来是个打架斗殴喝酒赌博的地方啊。” 众人循着声音望去,一位身着浅绿色官服身体颀长姿态端正的人走来,后面跟着的黄武介绍:“这是朝廷派来的负责监察验尸的林文官。” 众人行礼,杨臧脸色发白。 “我已在这听了大半,大理寺是审理刑狱案件的地方,讲究公正廉直。杨臧,你作为牢头,没有以身作则,企图□□妇女,栽赃陷害他人,罪加一等;没有管理好下属,纵容下属在工作时喝酒赌博坏了规矩,罪加三等。” 杨臧跪下,“大人,我冤枉啊,一定是那个婊 子污蔑我的,我没有啊,大人。” “呵,杨臧,你敢做不敢认吗。”蒋红英转身朝向林清远,“大人,我有证据。杨臧对我做的事我都留了下来。” 当时她知道打不过他,就盼望着能够将这个混蛋绳之以法,这一天终于是来了吗? 黄武多多少少也听说过杨臧针对她的事,曾帮助过她,知道她勤奋好学,觉得这个好苗子不能这么毁了,他上前一步,“大人,我可以为蒋红英作证,” 其中有两个仵作也站了出来,“大人,我也可以作证。” 林清远点了点头,“人证物证俱在,杨臧,你还有什么好说的!” “我,我……”杨臧支支吾吾了半天什么也说不出来,他咬了咬牙,把林清远拉在一旁小声说,“大人,我背后是有人的,只要你不追究,我保证我背后的人会给你助力,哪怕是升职加薪,黄金万两,还是美人都会给你。” 林清远淡淡瞟了他一眼,“企图隐瞒事实,贿赂官员,罪加二等,这些事我都会报告给大理寺还有上级,他们会调查清楚,如果在调查中发现你还有其他隐瞒的违法的事,你可不止革职那么简单了。” “法不容私,拿下!” 这一句话如同一把剑悬在杨臧头上瞬间让他瘫软在地。 水平有限,诗句有借鉴“芙蓉不及美人妆,水殿风来珠翠香”“娉婷笑”“红楼别夜堪惆怅”“大浪淘沙始见金”“狂风吹沙始见金”“我言秋日胜春朝” 三品以上官员着紫色官服。 四品官员穿深绯色官服。 五品官员穿浅绯色官服。 六品官员穿深绿色官服。 七品官员穿浅绿色官服。 八品官员穿深青色官服。 九品官员穿浅青色官服。 摘自百度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验尸 第7章 禀告 蒋红英真想为林大人拍手叫好。验尸时她也多多少少感觉到这位大人对待工作认真到甚至有些一板一眼,为人她也果然没有看错。她总算体会到了那些蒙受冤屈的人遇到青天大老爷的激动心情,终于是有人能够真正为她撑腰了一回。 她向林清远行了一个大礼,“大人,谢谢您!幸好您在这里,不然我就要被他打了,而且当时我看见您在那才跪下求饶,我利用了您,还请您原谅。” 林清远忙扶她起来,“是他欺负了你,你没有做错什么。以后叫我林文官便是。” 蒋红英含泪点了点头。 黄武在一旁说道:“刚才的热闹让林文官见笑了,杨臧这人仗着自己是牢头的身份做了不少欺辱人的事,我曾劝过他,他还威胁我。幸好您来了,能够有人教训他了,真是大快人心啊,哈哈哈。”他早看他不顺眼了,现在他受了教训真是爽快,他这把老骨头也硬气了起来。 林清远失笑,“朝廷向来是最反对滥用职权,仗势欺人,我回去就向上级禀告,之后也得请你们去作证,刑部根据调查结果来定刑,大理寺也会做出裁决,相信不久他就会受罚。杨臧的事我已托人向狱丞说明,狱卒会重新进行整顿,你们大可放心。现在我也差不多要回去了。” “好,林文官,那我送送您。” “林文官,我也送送您。” 蒋红英和黄武送林清远到门口,林清远走后,他们相视一笑。 “你这丫头,胆子可真大,我在后面看可真是捏了一把汗,要不是我们回去晚了,你早被打他打成肉饼了。” “嘿嘿不会的,我敢这么做,也是早有准备的。”她使出擒拿的姿势,“杨臧虽然体型偏大,但他脚步虚浮,身体虚弱,我学了一点擒拿,也能够制服他一二,他在我这里是讨不了好的。” “哈哈哈……”黄武真是越来越喜欢这个姑娘了,他捋着胡子,思索了几番,神情忽而严肃,“姑娘,我看你我投缘,你做我徒儿可好?” 蒋红英求之不得,立马跪下,“师父!不过拜师礼我还来不及准备,还望师父见谅。” “我不讲究这个,既然你认我了,那便是我黄武的徒儿,你师兄今日去看病,改日为师带你去见见他,不过那孩子比较特殊。” 蒋红英点了点头,师兄应该就是前辈的助手了,他比较神秘,她几乎没见过他。 她心里振奋不已,她才来这不到一年,只见过前辈几面,现在成了前辈的徒弟真是半生辈子都求不来的福气,她真是无比庆幸那时前辈选临时助手时,她鼓起勇气的自荐。她今后一定要好好学,学有所成。 * 刑部会厅内,上司们唾沫横飞为今日案子争得面红耳赤,林清远从侧边小门进入,走到李主事旁。 “验尸报告呢?”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刘外郎,向下官要验尸报告,下官给外郎了。”平时,刘外郎是不会询问这些验尸报告的事的,可能是这次朝廷比较看重,因此他要拿来过目。 李主事点头,刘外郎那是他的上司,他也不好说什么。林清远将今日的工作简单汇报给李中云。 “我看啊,是太守千金出逃,卖药郎发现便追了过来,此时被早起的粪夫发现。我说我们就这样结案吧,给太守一个交代。” 那男子已被抓捕进狱中,也查清了他的身份是个卖药草的,平时做些缺斤少两小偷小摸的事。 “他到现在都还不肯承认罪行,万一不是卖药郎呢,岂不是白白冤枉了一个好人,就算给太守一个交代,也不能不顾悠悠之口啊。” …… 他们辩得口干舌燥,迟迟没有定论。 刑部上方似笼罩着一层乌云。 太守千金失踪一案本就引人注目,侮辱被杀势必弄得满城风雨。成州太守这些年一直未曾放弃寻找,知晓今日案件,怕是要上报朝廷讨个说法。 案子呈到了刑部跟前交予定夺。刑部众人焦头烂额,恨不得今日就能给出说法。 事态紧急,可是案子疑点太多,实在棘手。 刑部一部分人认为需要在这消息还未传播出去之前赶紧结案,当时在她旁边的男子就是凶手,应该还与京城几起女子失踪案有关。太守只是要个说法,只要让他受刑他定招供;也有一部分人认为此案颇有疑点,需得深入查明,给出令人信服的证据来,不然将落人口舌,被指责办事不力。 “你说,女子失踪案会不会和杨臧有关。”李主事看着他们议论,捏着眉心,神色似有不耐。 “下官曾查询过女子失踪时段杨臧的踪迹,和她们的对不上,也在他的住所搜查,并无那些女子的半点痕迹,不过有发现他不少贿赂贪污的证据。” “嗯。”他也是糊涂了,只想尽快结案,谁都想怀疑一把,什么证据都不想管了。 “主事,敢问杨臧怎么处理?” “这点小事就不要烦我了,他只是个牢头,你调查后交给大理寺就行。” “杨臧的太祖母是太仆寺督营马的杨少卿的太祖父的姑表亲。”林清远附在他耳边小声说。 李中云左看右看,看没人关注他们,他把林清远拉到外面的无人墙角。 “杨少卿?可是那杨卢?杨卢可是太子一党的,你只是去监察验尸的,怎么还把这人给办了?!” “是碰巧遇到,刑部和大理寺是讲究清正风气的地方,杨臧做的太过分,这才僭越处理。” “我早知道,就应该多叮嘱你一番。你赶紧把他放了,你要记住你的身份,你只是个文官,要是惹恼了太子的人,本官可保不住你。” “杨臧曾在办案时对无关百姓使用暴力驱逐,又随意安下罪过并借此索要财物,百姓对杨臧怨恨已久。陛下曾昭告要肃清朝堂风气,杨臧虽是个牢头,但这些不起眼的角落正是**无能之风助长的根源。百姓得知杨臧将被责罚,夹道相送,我还听到不少他们对大人您过往功绩的赞扬,想来大人此前曾治理过不少**的地方官吏,下官很是佩服。” “哼,那是自然,我年轻的时候曾做过……”他停下话,怎么被这小子给带偏了,他心情无端好了一些。 “咳,那你说怎么处理?” “自然是依法处置。” “不行。” “杨臧好吃懒做,贪图美色,为人粗鄙无礼,找过杨少卿只求得牢头一职,此后再无联系,在下将杨臧押去调查,私下也无人劝阻,杨少卿并不关心这个杨臧。” 李中云伸出指头晃道:“但他多多少少是与杨少卿有关系的,你不能一板子按规矩把他打死。” 林清远皱眉:“把他放了,他以后更是要为非作歹,也无法对百姓交待。” 李中云拍了拍他的肩,“杨臧只是个牢头,他再怎么做,影响的范围也很小,也不会直接损害朝廷的利益,这是他个人造成的问题,将杨臧处以仗刑,并休职一段时间,这样既能对杨臧处罚让他反省,也能照顾到杨少卿的面子。” “是。”过了很久,林清远才应道。 “你要懂得变通,这事不可再有下回。你跟我回去继续议事罢,你笔快字正,做议事记录并整理案件所需的材料证据给我,我好和他们议事。” 他对林清远的能力是认可的,他在他做事方便了许多,更重要的是他和工部主事今珈的女儿定了亲,他不能不帮他。但这小子在某些方面又有些太认死理了,以后还得多提点提点。 林清远应了下来。 文官是他科举那年朝廷新增加的职位,说好听点是个文官,实际上就是个打杂的,因此文官没有细分,以统称替代,哪里缺人就去哪里,还要求文官在该部门的基础事务都有所涉猎,俸禄是按从七品的给。凡是任职文官都需要去外地一段时间参与当地各种事务,并回来报告,如果表现好回来还能升职加薪。虽说有提升的机会,但大多都是从从七品转到了正七品罢了。而且能在这琐碎的事务中熬久就不易,还要熬出头就更难,很多人不愿任这个职位。但这个职位都是统一安排的,不能更换,如果拒绝,这一年的科举便是作废。 他任了文官,被派去在江州明县,碰巧他在县衙内整理过往案件时发现一个可疑人物,顺藤摸瓜,协助县令破了一起人口贩卖案,县令在提交的报告中对他多有赞语,回来后李主事对他颇有关注,也有意提拔,言语之间是想调任他做堂主事。 他本不够格参加这次议事,是李主事特许他参加,他也能够从中了解这次案件的细节。他跟着李主事走入会厅门口。 “林文官。”一个负责传信的小吏找了过来叫住了他。 如非必要,必不传信。这是为了紧急情况特设的小吏,大多是通报家里人出事,也算是刑部最有人情味的体现。 林文官急忙向李主事告了假,李主事知道事情严重,便同意他的请求。 林清远走后,验尸报告也呈了上来,众人继续议事。 “何事如此慌张?” “主子……”蔡临在马车周围走来走去,看到林清远立马扑了过来。 他用最快语速把事情讲了一遍: 一个假沙弥将小姐引入森林后就拉着小姐深入,仆从发现后去追,找了许久未见,他们只能回来禀报,还差点迷了路。夫人听说后晕倒了,家里的下人全部再去森林仔细找,发现一处密丛的土堆藏有衣角。他们挖开土堆发现了尸体,是小姐的丫鬟白玉。白玉身上都是被打的痕迹,后脑勺上的血已经凝结,身体蜷缩紧紧抱住,似乎是在守护什么东西。众人用力扯开一看,是一个令牌。 蔡临双手举高献上,令牌通体漆黑,金色蛇纹图案格外醒目。 林清远一言不发,从始至终都未见慌乱之色,等蔡临说完,林清远立马说道:“备马,前往魏王府。” 蔡临立刻飞身上马,扬起马鞭。 “蔡临。” “?” “扶我一下。” 蔡临看见他主子抬了几回脚都没成功,蔡临连忙扶着主子上马车,才发现他家主子身体颤抖,脸色绷得死紧,他抹了抹脸,不忍再看。 第8章 拜见 代理服务器连接失败,请更换代理。 代理一代理二代理三代理四代理五 青羽沙洲来源更新 文学城 第8章 拜见 由于版权问题不能显示:请下载看书神,继续阅读 最新章节在APP内更新,下载免费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