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猫和心软的绝育医生》 第1章 第 1 章 “您好？是王阿姨介绍的杭先生吗？” 靠窗坐着的男人回过头，露出一张平静狠厉的脸，低头询问的青年下意识后退一步。 像是没看见对方的异样，杭岱神色自若地：“莫清？” “是我。”青年讪讪坐下。 气氛僵硬。 杭岱没有开启话题的打算，莫清也不知道说什么，他抬头瞄了一眼这张虽然凶但实在帅的脸，鼓起勇气。 “王阿姨说你……今年二十六？” 杭岱掀起眼皮，径直道：“是，26岁，市区一套公寓，一辆车，存款不多，开了家兽医院，无父无母无贷款，还有什么要了解的吗？” 没有起伏的语气，像在给猪肉标价格。 莫清笑得越来越不礼貌。 这顿饭吃到最后，一个低头玩手机，一个看着窗外发呆，氛围在情侣餐厅里算分手那一档的。 “这顿咱们aa吧。” 吃完，莫清如释重负，迫不及待要划清界限。 “好。” 目送相亲对象离开，杭岱走进对面一家宠物用品店。 “欢迎光……”热情的店员看清了男人的脸，笑容瞬间僵在脸上。 杭岱习以为常地摆摆手，示意不用管他。 来到猫粮货架边，他认真地查看起各种猫粮的配料表。 电话响起。 “王姨。” “小岱！怎么又把人家小伙子吓走了？这次不是定在情侣餐厅吗？我以为你认真了！” 面对干妈一样的长辈，杭岱解释地详细：“他害怕我，没必要继续谈，而且我定之前不知道这里是情侣餐厅，是听说附近有适合幼猫的猫粮卖才定在这的，院里猫粮过期了。” 把选好的猫粮放在柜台上，杭岱正好看见店员狠狠松了口气。 四目相对，店员尴尬低头：“额，如、如果是给小猫吃的话，我推荐您再加上这款羊奶，把猫粮泡软点，更方便小猫进食。” 杭岱：“嗯，多少钱？” 店员摆摆手：“这个算我送您的，为我刚刚的误会道歉，不好意思了。” “多谢，好用我会再来买的。”杭岱冲她笑了一下，算是接受了这份歉意。 他离开好一会，店员忽然捂住胸口。 同事吓了一跳：“怎么了？” 店员捂着发烫的脸：“好帅……好反差啊，长成那样居然不是来抢劫的，人果然不能貌相哈。” “……别管人家了，先管管你那张嘴吧。” ====== 电话里，王姨感慨：“你心里眼里只有猫，以后不如找只猫过日子去！” 杭岱笑了笑，没回。 猫其实也不喜欢他。 当过两年兵，杭岱身上带着一股凶煞的气场，再配上这张攻击性十足的脸，非常不招生物的待见。 猫咪尤甚，但他偏偏最喜欢的就是小猫。 说起来，王姨有点纳闷：“附近的猫不是都绝育了吗？哪里还有幼猫？” “不知道，我也奇怪呢，”杭岱想起那个小身影，“以前从来没见过，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 “会不会是从别的地方来的……” ====== 楼下绿化边，杭岱将猫粮和牛奶倒在碗里，猫粮需要泡一会，他就没有立刻离开。 低着眼，杭岱神思飘忽。 唠叨归唠叨，王姨是真的在关心他。 杭岱小的时候，父母死于山难，邻居王姨没有孩子，就把他当成了亲儿子，后来有了亲生女儿，也依然很照顾他。 来大城市都不忘把他带上。 杭岱有了能力后，就把公寓买在她们家对面，经常帮衬着她们母女两。 可以说，王姨她们就是他的家人。 忆起往事，思绪繁杂，回过神来的时候，那只不知道从哪来的幼猫正蹲坐在草丛边看他。 那是一只很小的猫，毛色黑过夜色，奇的是，它两只耳朵和四只爪子上分别有一小撮彩毛，红黄蓝绿青靛紫里除了红以外各占了一个小角。 杭岱偷偷叫它小彩虹。 小彩虹身体看着不太好，杭岱想把它带到院里详细检查，但害怕它应激就暂时搁置，目前仍在混个眼熟的阶段。 这会儿，迎着小猫黑宝石一样的瞳孔，冷漠又凶狠的脸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 杭岱轻声：“再等一下，饭很快就好了。” 猫的脑袋一歪，憨态可掬，杭岱看得心软。 下一秒，小彩虹迈开猫步，在杭岱惊讶的眼神中径直朝他走来，最后蹲在他的脚边，扒拉了两下他的裤脚。 然后抬起小脑袋看他。 杭岱呆愣住，又在小猫的视线中惊醒。 忍着激动，他把猫碗推到小彩虹面前。 小彩虹歪歪头，看一眼食物，看一眼他，然后低下头啃了一口猫粮，吐了。 “！” 杭岱慌了：“怎么了？” 小猫喵喵两声，把碗推开。 杭岱猜测：“你不喜欢吃猫粮？” 杭岱这几天一直是给小猫们投喂的猫饭，前两天发现这只小猫的存在才惦记着买了点猫粮。 于是今天…… “只有这个。” 特意买的，却不合小猫口味……一米九的大高个愧疚低头。 小猫瞪了他好一会，认命似地低头。 杭岱看得新奇。 猫啃了会猫粮，竟又来扒拉他的裤腿。 杭岱顿住，忐忑地伸出手。 认识他的人都知道，所有的小动物在他的手边都会非常乖巧，有他坐镇的疫苗接种什么的都会完成得非常顺利。 众人戏称他“动物大使”。 但杭岱心里门清：那些小动物们看着像是安分了，其实是走了有一会儿了。 它们都害怕他。 手落到猫身上前，他呼吸都屏住了。 触碰猫毛的瞬间，杭岱差点心动过速。 做梦一样将猫从头到尾摸了一遍。 做完了梦，他准备收回手。 谁知小彩虹一个侧身，直接倒在了他的掌心。 杭岱心动过速了。 这只猫居然一点都不怕他，且对他这么亲近。 杭岱感到恍惚，脑子里冒出一个想法。 低下头，他问趴在他掌心的小猫：“我、我想收养你，可以吗？” 话一说出口，杭岱就觉得自己已经激动疯了，他居然试图询问一只小猫的意见。 更让他感到疯狂的是，小猫似乎听懂了他的话，真的点了点头。 杭岱眼睛亮了，捧起小猫，语气郑重：“你好，聪明的小猫咪，我叫杭岱，以后，你就是我的小猫了。” 小彩虹乖乖蹲在他的手掌间，软软地喵了一声。 这句喵的意思是：你好，做饭好吃的人类，我叫边九，以后，你就是我的奴隶了。 ====== 猫自带名字是一件很不寻常的事，但小彩虹……不，边九不是一只寻常的猫。 他是一只影猫。 诞生于大猫妖“边”的影子中，他生来就是一只九尾猫妖。 苦修400年，长出第十条尾巴后，他悍然对上雷劫，惨败。 本以为会魂飞魄散，结果竟然穿越成了一只刚死的小黑猫。 落入身体的时候，小猫的灵魂正在逸散，边九反应极快地收住了小猫的魂魄，蕴养在身体深处。 但也用掉了最后一丝妖力。 这个世界灵力稀薄，妖力很难恢复，不过边九靠着种族天赋的控影能力，很快就以小奶猫之身混成了小区的猫老大。 同时，原老大——一只狸花猫欣赏他的力量，主动申请当了左膀右臂，并为老大的烦忧献上良策。 “老大，你可以找个人类侍奉你，然后，他的食物、住所就都属于你了，还会带你去看病，你的伤很快就能好了。” 边九品了一下，震惊：“这不是养奴隶吗？” “奴隶？” “就是全身心都奉献给你，劳动所得都被剥夺……我们那儿都已经不允许养奴隶了，这里还没有禁止吗？” 明明有那么多新奇玩意儿，却比他原来的社会还要落后？ 小狸花听不太懂，但有理有据：“我就养了一个人类呀，也不用多上心，抽时间回去看看他，偶尔抓点猎物送给他，他就会感激涕零地对我好，他周边的人类也会很羡慕他，所以，能当奴隶，对人类来说是很高兴的事吧？” 边九大开眼界，初来乍到，对这位“前辈”的亲身经历深信不疑，于是开始物色奴隶人选。 他一眼就看中了杭岱这个人类。 长得还行，做饭好吃，独立自主——好多猫说他长得很可怕而且有罪，所以从来没有猫敢亲近他，更没有猫有收他的意愿，即使这样他还是活得不错。 边九养奴隶只有两个目的——吃住和养伤。 成神是他的执念，养好了伤，他就会回去了。 所以边九决定，绝不剥削奴隶，也不干涉奴隶的生活，甚至会尽量容忍奴隶的一些僭越行为。 奴隶能独立对他而言再好不过。 至于有罪……问小猫们，它们支支吾吾的，似乎难以启齿。 边九只好自己观察，但没发现人类有什么奇怪的动作，所以应该不是什么严重的罪状。 可能还是和那张凶脸有关，但边九不在乎美丑——他是影猫，经常藏在别的生物影子里，见识可多了。 于是边九满意地开始了他的收奴隶计划。 首先是表达亲近，狸花给的建议是蹭裤腿，但边九是一只高冷的猫，他做不来这种事，就用扒拉裤腿代替了。 但人类竟然没领会到他的意思，还给他带了奇怪的食物。 超级难吃！ 看在以后他是他的奴隶的份上，边九勉强接受。 吃完饭，边九又扒拉两下裤腿，示意：人类，我允许你当我的奴隶了。 可是这个人类真的很笨，这都没看懂。 边九在心里叹了口气。 这一次，他勉为其难，倒在了宽大的手掌里，意思是：猫猫认可你了哦。 万幸，这个人类没有笨到无可救药。 边九的收奴隶计划——圆满完成。 第2章 第 2 章 一只手捧着猫，一只手拎着猫粮，杭岱的动作机械麻木，按电梯钮都是靠的手肘。 电梯里，他低头看着端庄小猫，试探：“我以后就叫你小彩虹了，好不好？” 边九摆摆尾巴：昵称而已，只要不是特别难听，随奴隶高兴就好。 黑色的猫尾拂过手腕，带来一丝痒意，化成酥酥麻麻的感觉直蹿进脑门。 这就是有猫的感觉吗？ 杭岱感到飘飘然，出于职业素养，手指动了动，划过猫咪屁股底下的小铃铛。 还小呢，不知道绝育了以后还会不会亲近他…… 边九皱了下眉，抬头看了高大的奴隶一眼：大手好像不太干净。 杭岱误会了他的眼色，露出一个笑：“我姓杭，你是我的小猫咪，大名就叫杭彩虹了。” 边九：…… 这就特别难听了。 但边九的注意力已经不在这上面了。 他有点想吐：刚刚的食物实在是太难吃了，他为了饱腹吃了不少，电梯里空气浑浊，他的嗅觉又很灵敏，两个因素刺激下，反胃感阵阵上涌。 边九猫脸严肃，难受着，尾巴不自觉乱动起来，环住了杭岱的手腕。 视线定在无声收紧的尾巴上，杭岱陷进了有猫的激动里：真是一只粘人的小猫咪呀。 完全没发现。 边九：…… 愚笨的奴隶！ 幸好电梯很快抵达，出了电梯，吹着清爽的风，边九把反胃感压了下去。 打开1505的大门，杭岱抽出拇指悄悄地摸了摸卷在手腕上的尾巴，触手细滑。 他温声：“欢迎来到这个家。” 边九的视线在屋里转了一圈。 这个房子很大也很空，整个小区最大的户型，但是里面只摆了几件家具，全是冷冰冰灰扑扑的颜色。 一看就不太舒适。 小猫不动声色，心里却想：也许还应该提前考查一下奴隶的住所来的。 “看着可能有点空，”心有灵犀一般，杭岱解释，“不过有了你，我们以后把猫窝猫爬架和猫猫乐园什么的都建起来，就是非常漂亮的家了。” 把东西放好，他端着一盆牛奶泡猫粮回到小猫面前：“你刚刚没吃多少，要不要再来一点？” 边九皱眉，把那难吃的食物推远了一点，又昂起下巴，喵了一声。 奴隶，本喵要吃你做的饭。 听说面对奴隶的时候，主人应该强硬傲慢。 杭岱听不懂猫叫，但通过他的动作轻易就领会了意思：“想吃饭？” 边九矜持点头，给了他赞许一眼：非常好，很有眼力见。 不骂你愚笨了。 杭岱摸了摸猫头，装作不经意地用拇指磨了磨小猫的牙齿：尖齿齐全，估计小猫的年龄在一个月。 按理说这样小的猫还没完全断奶，也无法以固体食物为主，但他每次带过去的猫饭，小彩虹都吃得不亦乐乎。 权衡了下，杭岱还是给小猫做了猫饭，不过主要是些好消化的。 新鲜出炉的猫饭一如既往地好吃，边九低头大快朵颐，再次肯定了自己的选择。 杭岱看了一会吃播，转头去储物间里翻东西。 虽然从来没有养过猫，但是作为一个兽医，杭岱养猫的理论非常丰富，又因为开了个宠物医院，家里以前都当备用仓库，存放着各种宠物用品。 现在正是它们派上用场的时候。 堆了一地的猫窝、砂盆和玩具后，杭岱想：小彩虹那么聪明，也许应该问问他的意见。 想着，他朝厨房里探头，正好看见小黑猫爪子扶着猫盆，头一梗一梗地点着。 “小彩虹？怎么……” 没等他问完，边九梗着脖子，哇地一声后，大吐特吐。 ====== 事实告诉杭岱：理论的巨人在遇到实践的时候，很容易被打成矮子。 看到猫猫吐的那一刻，他第一时间就打了120……忽然想起来：动物应该送动物医院。 拿手机搜附近的动物医院的时候，又忽然想起来：他自己就开了一家动物医院。 飞速赶到动物医院，他将小猫交给前台，面色看似镇定、言语闻似清晰：“医生！他吃饭的时候吐了，这是怎么了？” 前台：“……院长，你也是兽医哦。” 与其这么慌乱，不如自己先检查一下呢？ 杭岱如梦方醒，终于从关心则乱的情绪里跳出来，换上工作服一同给猫查身体。 这一查，查得他心惊肉跳。 呕吐还只是最小的问题，因为吃了太多不好消化的东西，小猫胃不舒服，分析了呕吐物的成分后，发现胃部没有太大的问题。 但是，检查结果显示，包括胃在内，小猫身体里的所有器官都有轻微程度的衰竭，有全身器官衰竭症的可能，诱因不明。 就目前来看，只可能和消化系统负担太重有关系。 “天啊……” 杭岱天都塌了，也不管边上有没有人，毫无形象地瘫坐在等待区，双目无神地盯着天花板。 边九趴在他的胸口。 大吐一通，他身上维持不住那股高高在上的神气，看起来愈发瘦小——都不到杭岱胸肌的一半大，半清醒半昏迷间，还在呜耶呜耶地呼痛。 杭岱的心被愧疚填满了，才养了不到三小时，他就闯了大祸，或许他真的不适合养猫。 影猫能感受到负面情绪，边九周边环绕着自怨自艾，很想告诉奴隶：不是你的错。 原来的小猫死过一阵子，失去生机的身体自然会衰败，没有妖力修复身体，他只能先这么活动着。 边九想得明白，但杭岱不清楚，还在自我厌弃。 说不出话，边九就抬爪，一爪子下去，踩在结实有弹性的胸肌上，没忍住，又踩了好几下。 灵魂和身体不完全匹配，他控制不住一些小猫习性。 杭岱抬手摸了摸他的头，很感动：“谢谢你，还愿意给我踩奶。” 真的好粘人啊，xiu猫咪。 边九：…… 这该死的奶猫本能。 不过误打误撞地把杭岱从愧疚里拉了出来，他摸着小猫头，低声问：“会痛吗？” 其实有一点，不过边九不喜欢被愧疚填满的感觉，于是昂起脑袋，示意不痛。 杭岱屈起食指，勾在猫猫脖子下，心想：问的什么废话，怎么会不痛呢？他又不是没见过器官衰竭的小猫。 不过他从没想到，自己会亲眼看着他的猫得这种病，比起和那些主人一样甚至更多的心疼，他心里还多了许多愧疚。 又被困进阴暗里的小影猫：……你有点烦了我说。 猫可不是什么有耐心的生物，影猫更甚，边九又要挥爪子。 这次他吸取教训，爪子不拍胸肌，专拍男人脸，却被杭岱接在手里捏了捏肉垫。 边九：…… 这只奴隶大手就是不干净！ 捏着软软的肉垫，杭岱振作起来，为未来做规划：“以后不能乱吃东西了，我得管控你的进食，这个阶段你还是只能吃猫粮配奶，那个猫粮不好吃，我一会带你去买别的……你自己选，然后再买点你喜欢的家具……” “器官衰竭……”他顿了顿，眼睫低垂，语气轻轻地，“只是轻微而已，我们好好治，慢慢治，一定能好的。” 他捧起小猫，额头抵上猫咪的额头：“我和你发誓，我一定能治好你的。” 边九：……没必要。 等妖力恢复了，他一定会第一时间治身体，根本不用担心。 小猫不感动，小猫死命地想抽回自己的爪爪。 至于灵魂上的伤……杭岱刚才看报告的时候，边九也撑着看了一眼：灵魂上的伤口完全没有反应在身体上。 他那个被劈得四零八落的灵魂，如果真影响到小黑猫的身体，那可就是真的绝症了。 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只剩下一个办法——慢慢养。 终于抽回爪子，边九爬进杭岱的衣领里，挤在暖和的胸肌间，由他带着往外走。 一人一猫萌萌的互动看在不少人眼里，看得人心软软的，都顾不上害怕那张凶脸了。 有一个小姑娘和前台感慨：“那种黑老大也会养小猫吗？那只小猫好可爱好乖，猫咪感化人类！” 前台：“……谢谢。”那是我们院长。 就当你是在夸他了。 小姑娘奇怪地撇她一眼，结完账，转头往外走，差点和一个男人撞在一起。 男人扶着她站稳，温和有礼地提醒：“小心一点。” 来到前台问：“杭院长呢？” “刚走，他今天请了假，有事的话您可以给他留言。” “哦，行。” 男人来了又走，留小姑娘在原地被清俊美男的颜值惊呆，反应过来，激动问：“天啊，他好帅好温柔啊，是你们的医生吗？” 前台：“……不是，是我们的客户。” 一名黑老大。 ====== 走进宠物用品店前，杭岱收到了郜文华的信息。 他是杭岱当兵时认识的一个黑二代，据说理想是当兵，但家庭原因政审不通过。 意外和执行任务的杭岱结识，一见如故——因为杭岱长得真的特别像道上的人。 一个坏蛋长得像好人，一个好人长得像坏蛋。 像是无聊的命运牵错了线。 退伍后，两人意外又联系上，郜文华就成了他最大的客户：他养了一大群猎犬和好多的宠物。 可以说，在代山动物医院名气起来前，整所医院都是靠他一个人的客单撑着的。 杭岱看了信息，不是什么大问题，回了句等他忙完，装着小猫走进之前买猫粮的那家店。 “欢迎光临……是您呀。” 店员认出他，笑着开了个玩笑：“您回购地也太快了吧？” 杭岱还没说话，他的领子里突然钻出来一只小猫。 店员惊住，嘴秃噜了一下：“呦，搁哪抢来的小猫啊？” 第3章 第 3 章 “……” “……” “……” 六目相对，唯余尴尬。 杭岱有心想解释一句，但实在不明白对方是从哪一步开始误会的。 还是小猫情商高，喵的一声，拯救了两个人。 杭岱反应过来：“我们自己看看，你去忙吧。” “……好的。”店员缓缓退下。 边九又喵了一声。 “等一下，”杭岱把人叫住，“有猫粮试吃吗？” 店员吃了一惊：“您要试吃？” 杭岱：“……” 边九：“……喵。” 杭岱：“他要试吃。” 店员死死绷着脸：“……没有。” 杭岱：“店里所有的猫粮我都买一份，弄一点出来，剩下的送到这个地址。” 他写下代山动物医院的地址递给对方。 “好的。”店员二次缓缓退下。 杭岱的领子里发出了嗬嗬嗬的嘲笑声。 “不许笑。”他顶着微微泛红的脸，rua了一把漏气小黑猫。 嗬嗬嗬的声音更响了。 嗬嗬嗬在见到猫粮时戛然而止。 边九只坚持着尝了四种猫粮，到第五种的时候，他闭紧了小猫嘴，打死也不开口了。 实在是一种更比一种难吃。 “奇怪了，怎么会有猫不喜欢吃猫粮呢？”店员纳闷地尝了一口，“没有问题呀，还是那么难吃。” 边九：…… 有没有一种可能，难吃就是理由？ 杭岱也尝了一口，确实不好吃。 不过猫的味觉和人类不一样，人类觉得难吃的猫粮在猫的食谱里应该还算不错。 看着小彩虹那张宁愿饿死也不愿继续吃的抗拒脸，杭岱若有所思。 店员一语成谶，猫咪试吃最后成了杭岱代吃。 他最后挑出一个味道还算可以的，送到小猫面前。 边九尝了一下，勉强点头。 店员惊叹着多送了他们几包，还给了个大折扣。 实在是开了眼了，这一款从前卖得不好不坏，但现在，她找到了它的目标受众——爱和猫抢吃食的铲屎官们。 另外，她们还发现了一种全新的售卖方式：人类试吃大会。 可以想见，她们以后的生意该有多么另类。 ====== 天色已晚，杭岱带着小猫和猫粮回到了家里。 来回两趟，猫猫已经困得快睡着了，全靠他的胸大肌挤着才没有掉下去。 杭岱自己也是累得不行，叹了口气，他把猫从胸口抽出来，放到桌上。 “我上个厕所，回来给你弄饭。” 留下一句叮嘱，杭岱打着哈欠进了厕所。 推拉门呲啦呲啦，边九从瘫睡中垂直竖起：他也想上厕所。 呲——啦—— 杭岱放着水，打了个小盹。 放完了水，但水声没停。 瞌睡瞬间惊飞，他僵硬地转过眼，看见小奶猫顶着胯站在马桶边……在嘘嘘。 杭岱：“……” 杭岱：“………………” 杭岱：“………………小彩虹。” 他的语气很郑重。 边九转头：“喵？” 人类，有事？ 杭岱的目光落在他的脚下：“马桶上……很不干净。” “喵~” 杭岱去给小猫找洗澡盆，小猫蹲坐在小凳上等他。 客厅里，杭岱拿着手机搜索了各种关键词。 猫会用马桶吗？ 猫会模仿人类上厕所吗？ 猫为什么站着尿尿？ ………… 他终于正视起一个问题：这只猫是不是太聪明了？ 搜索完，他总结道：猫虽然会模仿人类的行为，但大部分时候，它们只会模仿形表，像小彩虹那种观察后以运用的方式用出来的行为……几乎已经成精了。 “妖精……”杭岱喃喃着，又换了一组关键词开始搜索。 “喵？”等得太久，边九从浴室里跑出来，一眼就看见杭岱心事沉重地呆立在客厅里。 听到声音，深邃眼窝里，那双狭长的吊梢眼转过来，眼神里带着凭空而生的戾气。 如果是一般的猫，被这样看着，能转身就跑都算是胆子大的，更多的恐怕是被吓晕过去。 但边九只是皱着眉，原地坐下，很不高兴地“喵”了一声。 他看到奴隶周身萦绕着一股异常浓厚的负面情绪，这股情绪重到让杭岱的世界观受到了动摇。如果继续下去，奴隶很容易失魂落魄，精神分裂。 边九可不希望刚收的奴隶就这么坏掉。 他又喵了一声，轻盈跃起，落在呆愣奴隶的肩头。 软软的小身体蹭在杭岱脸上。 客厅里的光线混乱一瞬，小小的影子和高大的影子融合扭曲，黑影里，一只猫张开嘴，昂首揪出一缕漆黑的丝线，吸进口中。 瞬间，杭岱只觉得所有的迷雾全都散去了，心中只剩下最清醒的一个念头：这是唯一一个，在他无意识释放凶气的时候，还敢来蹭他的小猫。 他的小猫。 杭岱低低地笑了一声，关上手机，手指挠了挠猫咪的下巴：“抱歉，找澡盆找得有点久了，我马上来。” “喵~” 边九难得清一次别人魂魄，精力不济，还没开洗就睡着了。 杭岱小心托着他的脑袋，防止呛水，任劳任怨地给猫洗了两道水，擦净烘干，又草草给自己冲了一遍。 抱着猫，他翻看了一串许久没洗的猫窝，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把猫放在了他的床上。 关灯前，他看着在被窝里团成一团的小猫咪，心想：不管你是什么东西，你都是我的小猫了。 只要你不抛弃我，我会做你一辈子的主人，永远保护你的。 晚安，小猫。 ====== 小猫并不晚安。 他从脆弱的、需要猫猫守护的、废物的奴隶身上吸出的负面情绪是需要消化的。 边九并不乐意消化这玩意儿。 其实，吸收负面情绪才是多数影猫的进食手段，但边九实在讨厌难吃的东西，而且他是正经修仙的，听人说这东西吸多了会走火入魔，无缘仙途。 但他今天很倒霉，伤了元气，还没吃上饭。 如果不想伤上加伤，他就必须消化这段情绪。 猫猫的意识沉在影子里，不高兴地把那黑丝揉成球，在空中滚来滚去。 他没逃避太久。 滚了一会情绪球，边九做足了心理准备，猫口张大，吞下毛团。 他经历了一个混乱无比的梦。 高大的他低头，向黑色小猫伸出手，下一秒，不到手掌大的小猫膨大到数十倍，一口把他吃掉，困在黑暗里，无数黑猫挤着他，随后每一只黑猫的脸都变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一起喊着：“我是妖精，我要吃了你！” 边九：…… 好美丽的精神状态。 癫狂归癫狂，实实在在的灵力从丝线中划出，又融进影子里。 恢复了一小部分妖力，边九的意识从影子里出来，跳进小猫体内。 漆黑如夜的毛发上，六处彩色标记闪烁一瞬，小猫的身体自内而外被妖力涤荡了一遍。 黑宝石般的瞳孔睁开，姣好的夜视能力让边九看清了怼在自己面前的大脸。 梦回癫狂怪梦。 边九毫不客气地一爪拍在那张脸上。 走开，废物奴隶。 从被窝里钻出来，边九感觉身体似乎比藏身鸟妖影子中还要轻盈。 可能要归功于奴隶那难吃的高质量负面情绪。 想着，小猫踹了一脚奴隶皱着的眉毛，顺脚把奴隶正在做的噩梦吸出来丢掉。 效果立竿见影，杭岱眉目舒展，陷入了美梦中。 就是额头有点肿。 边九：…… 身体好了，力气就变大了，没控制住。 不过肿个额头而已，他能帮奴隶睡好觉就已经是天大的恩赐了！ 猫猫昂起头，迈步来到窗边，在清浅的月光中，他穿过窗隙，自十五楼一跃而下。 轻盈落地。 “喵~”集合！ 草丛里钻出十数只猫咪，领头的狸花叫了一声，告诉老大全员到齐。 整个城东的流浪猫都在这儿了。 边九端坐在高一截的台阶下，睥睨众猫。 “喵~”让你们查的事怎么样了？ 小黑猫的死亡不是意外，边九来到它身体里的时候，发现小猫倒在离这里稍远的一处小巷子里，身体里有特殊的物质残留。 他无法分辨那些成分的作用是什么，但临死灵魂逸散，必定是死前经历过痛苦。 为了给小猫报仇，也为了维护众猫的安全，边九吩咐了猫们四处打听和观察。 狸花：“老大，我们问过了，那天晚上没有猫经过那个小巷子，不过有只猫在那附近见到过一个特别可疑的人。” “怎么样的可疑？” “我问过了，好多猫都见过他，那个人经常把猫抓过去，过几天再放回来，再回来的猫们都会受到很严重的伤害。” 边九眉头一皱：“还有呢？” “还有……那个人经常会在猫食里加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然后喂给他们，之后还会观察他们的状态，有猫说他会翻猫的便便！” 这妥妥的变态啊。 “难道是在拿猫们试药？” 联想到小黑猫身体里出现的不明成分，边九觉得这个人一定很关键。 “接下来，你们把观察重心放在嫌犯一身上，别打草惊蛇，只要摸清楚他的行动轨迹，然后由我去会一会他。” “好喵！”狸花猫领命，带着众猫散开。 边九原地沉思一会，迈爪在周边巡查。 天色泛白，小猫最后扫了一眼他的江山，往家的方向奔去。 从大楼外部爬上15楼，化成影子钻进屋里，然后在床边转了一圈。 床上的高大人类蜷成了一个半月形，长手长脚伸出来压在被子上。 边九走到人类对面，跳上、床，把被子踩了踩，拢了拢，趴成一团嵌在中间。 人类在睡梦中皱皱眉，换了个姿势。 边九感受到屁股底下的布料被扯了扯，他按住了被子。 人类识趣地停下了扯被子，猫猫满意，放任思绪下沉。 下一秒，他起飞了。 第4章 第 4 章 杭岱这一晚睡得起起伏伏。 前半夜，他梦见自己成了一个毛线球，在点着黄毛的小黑爪下翻来覆去，然后突然被一口吞。 后半夜，他像突然被下了安眠药，伴着额头的微痛陷进了很深的睡眠里，睡得昏天黑地。 天快亮的时候，又不知被什么东西从深睡中拉出来，意识清醒了一点，本能地觉得冷，他拉了下被子，没拉动。 杭岱迷迷糊糊想：勾到床脚了吧。 然后他蓄力，猛扯。 掷地有声的一声“咚”。 嘹亮刺耳的猫叫声响起。 “喵嗷呜喵！喵喵喵！喵喵喵嗷呜喵！！！喵喵喵喵嗷！喵嗷嗷嗷。” 杭岱清醒过来，呆呆地看了看床下昂首谩骂的小猫，又看了看手中抓着的被子。 感觉这辈子就这样了。 ====== “喵喵喵喵！” 边九低头吃了口难吃的猫粮，很气地喵喵了一阵，又想起早上那猝不及防的起飞，突发、情况下，他本能地用了仅有的一点妖力平稳落地。 所以现在又没有妖力了！ 他很凶恶地指着杭岱的鼻子又喵喵喵喵了很久。 杭岱听不懂，但仍被骂得抬不起头，末了还很担忧地顺顺他的毛：“好了好了，我知道错了，真的很对不起，忘记你在床上了，抱歉抱歉，消消气，别消化不良了。” 边九一点都不接受：“喵喵喵喵喵！！” 总之就是骂骂咧咧地吃完了早饭。 不省心的奴隶接了一通电话，把他托付给邻居家的小女孩。 他还想多叮嘱几句，小猫吸气，小肚子鼓起，张口欲继续骂。 杭岱咽下千言万语，最后留下一句，“照顾好ta。” 小猫和女孩都下意识点头，且目光非常坚定。 “……”杭岱忧心忡忡地逃走了。 “喵喵喵喵！”小猫冲着他离开的方向张牙舞爪：可恶的奴隶！还敢命令我？ 王佳悦低头看他，脸在光滑的毛上蹭了蹭：“粘人的小猫咪，舍不得哥哥去上班吗？” “喵？”边九不可思议地指着自己，甚至无心在意被“吃豆腐”了。 他立马别扭地转朝杭岱离开的反方向，用行动表达自己对奴隶的讨厌。 然而王佳悦看不懂，她呼噜了一把噘嘴小猫头，觉得真是太可爱了，语气忍不住的慈祥：“好了好了，杭岱哥哥也不想周末加班的，他是要赚钱养你嘛，你要理解他，不可以跟他闹脾气，今天来陪我写作业吧。” “喵！” 影猫不怎么需要睡眠，有些影猫甚至可以一生不睡，但边九忙碌了一夜，结果在大早上被奴隶背刺，现下心灵十分疲惫。 小姑娘在写作业，他趴在作业本前，看着眼前出现一个个数字。 处于影猫认知范围外的数学领域无声展开。 睡意自然而然就起来了。 意识沉入黑暗。 ====== “来了？” 厚重的大门打开，门里是亲自前来迎接杭岱的别墅主人。 “嗯？被谁打了？” 杭岱愣了一下，摸摸额头还在钝痛的肿起，想到什么，嘴角抽了下。 “不聊这个，”他直入主题：“带我去见那只出问题的猎犬。” “急什么？”郜文华看他一眼，笑意深长，“家里有人在等你？” 杭岱与他的目光相接，语气毫无起伏，“你在威胁我？” “哦抱歉，职业病犯了，”笑得意味深长的黑老大一拍脑门，把狐狸味拍掉，“这两天处理掉的人有点多……听说你养了只黑猫？” “是，他很勇敢。”又想起小彩虹，杭岱眼中露出温柔。 “那可真是了不起的特质。”黑老大感慨了一句。 杭岱认同地点头，同时也叹了口气：小家伙的心眼子看着不太大，也不知道会记仇到什么时候。 这个话题到此结束。 杭岱跟着郜文华连下两个旋梯，走过一间间紧闭的房门，穿上包裹全身的隔离服，这才走进了零下十几度的停尸间。 猎犬躺在中间手术台上，全身多处皮肉受损及骨骼断裂——全是自己发狂撞出来的。 “食材采购、厨师、专用兽医什么的，都问过了，没有异样。” 一个黑老大说的没有异样，自然不会是简单问询得出来的结果。 朋友面前，郜文华没有多做伪装，表情淡漠，“我给了他们极高的薪资，极好的待遇，要求只是负责好猎犬的健康，他们没有做到，才付出那点代价，真是便宜他们了。” 杭岱未予置评，他和郜文华能成为好友的原因，除了那张脸以外，还有他那股拿捏地恰到好处的分寸感。 不该他管的事绝不管，即使是朋友，他也会恪守着一条线绝不越界。 他似乎天生就穿着一层名为疏离的外衣，能看清每个人能接受另一个人的亲密度。 这就导致，他总是在第一眼就决定了别人在他的社交网中的地位，并将为此坚持到死。 在这股分寸感里，只有两样东西例外，一个是亲情，一个是动物。 就连郜文华都没有想到，执行任务中对他退避三舍、冷酷无情的人，看到猎犬的第一反应居然是上来问：“打过疫苗了吗？” 然后单方面相见如故的两人就成了好朋友。 此刻那条被杭岱敦促着打了疫苗的猎犬就躺在冰冷的手术台上。 杭岱解剖了它的尸体，并将明显有异的器官部位加以提取检测，最后凝出了一管仿若血液的红色试剂。 “猛兽用狂躁剂。” 两人的目光同时沉了下来，杭岱分析了药剂的活性成分，补充道。 “KM……比03版纯度更高。” 狂躁剂中最烈性的系列，效用堪比毒品，注射过的动物往往在两天内发狂而死。 ====== 一抹鲜血般的红色在眼前炸开。 黑色宝石瞳毫无征兆地睁开，直勾勾地盯着那丝红色。 影猫吞吃负面情绪的时候会经历光怪陆离的梦境，但他们从不做属于自己的梦，即使在睡梦中，影猫的世界里也仅有黑暗。 拿着溢墨的红色水笔，王佳悦愣了下。 或许是猫猫的眼神太过犀利。 她眨眨眼，靠近小猫，压低声音：“其实应该妈妈来改卷子的，但她太忙啦。” 说着，那只红笔在纸上勾勾画画，批改完了卷子，王佳悦换了支黑笔，在试卷上签下王月明的名字。 签完，她向小猫比了个噤声手势，道：“这是我们的秘密哦。” 边九撇了眼小女孩身上的黑雾：落寞，无奈、期盼、失望…… 很多种负面情绪，但每种都只有极细微的一缕，都不用他动手，就都散了个干净。 猫打了个哈欠，心想：人类真是复杂。 复杂的人类高兴地收起作业：“这样就都写完啦，小彩虹，我们吃完饭出去散步吧！” 她查过了，像小彩虹这样的小幼猫，每天最好遛两次，这样对小猫的身心健康很有好处。 杭岱哥哥肯定要遛一次，那今天的另一次就由她来吧……嘿嘿嘿，小猫咪。 王佳悦翻出一根宽布条，比划了一下，最后系在小猫的黑爪爪上，一边系一边低估了一句：“为什么要给一只黑猫起名叫小彩虹呢？” “喵~”谁知道那蠢奴隶怎么想的呢。 ====== “喵喵喵喵？”老大你怎么在这里？ “咦？我怎么突然这么受小猫欢迎啦？” 王佳悦看着接连走到自己脚下蹲坐的小猫，有些受宠若惊。 她们家的人有一种独特的不受动物亲近的气质，杭岱尤甚——也有可能是他自找的。 她知道杭岱哥把所有猫的蛋都摘了，她和妈妈还帮忙抓过猫呢。 反正平时是没什么小猫小狗主动凑近的。 王佳悦思考了一秒，看向怀中的小黑猫：“小彩虹？它们是来找你玩的吗？” 边九抬头喵了一声，回答她的问题：算是。 然后低头回答底下那两只猫的问题：“喵喵喵。” 这是我养的奴隶的家人，她带我出来散步。 “喵？”家人？ 两只小猫感受着小女孩身上那股威慑性的气质，心想：老大就是老大，拥有这种恐怖气味的人都敢亲近。 边九问它们嫌犯一调查得怎么样了。 小猫一五一十回答：今天嫌犯一正常出门，早上的时候在这附近经过，同伴们远远看着，没有接近。 边九若有所思：嫌犯一似乎就住在附近？ 他告诉小猫们继续观察嫌犯一，不要打草惊蛇。 小猫应是。 两边小猫仿佛上下级谈话一样有来有回，王佳悦新奇不已，见两只猫猫要离开，她期待问：“可以让它们跟我们一起玩吗？” 边九替她问了一句。 小猫们踌躇了一下，眼前的小姑娘威慑气场不重，眼里的喜欢和善意实在浓厚，想了想，它们还是克服了压制，上前蹭了蹭王佳悦的裤腿。 王佳悦眼睛一亮，蹲下来分别给小猫顺毛。 别说，她还挺有天赋，两只小猫本来还有点勉强，经此一顺也不走了，喵喵叫着开始在王佳悦手下翻滚。 王佳悦一手搂一猫，在小区娱乐区的长凳上晒着太阳。 边九不乐意和她们挤在一起，蹲在一边舔爪爪，心想：自己好像个……看守？ 小猫舌头顿了一秒，眼角似乎又有鲜红划过，他皱皱眉，视线落在王佳悦头上的红色发卡上。 第二次被这个颜色吸引视线了…… 影猫的直觉告诉边九，这不是简单的巧合，更像是潜意识的提醒。 他目前只在意两件事：给小黑猫报仇和回原世界成神。 会是什么的提醒？ 小猫沉思着，又撇了一眼那抹炽烈鲜活的颜色，挪开视线的那一秒，余光中的红飘逸了一瞬。 像是某人随风扬起的衣角。 第5章 第 5 章 下午五点，作为一个苦命的高一学生，王佳悦即将返校上课。 当事人其实不着急，她悠哉悠哉地摸着小猫头，嘟囔，“奇怪，杭岱哥不是说他五点之前一定能回来吗？” 边九团在地毯上，脊背拱了一下，无声一哼。 混蛋奴隶的话也信？ 想起早上的背刺——强忍着恶心吃负面情绪换来的妖力就那么没了，边九的爪子刷地弹出利刃。 猫猫没有错，所以奴隶大错特错。 想刀奴隶。 门被敲响，丝丝缕缕的黑雾透进门内，尚不知生命出现危险的奴隶出现在门口。 杭岱第一时间向小猫咪伸出手，边九躲开，反爪给了他一下子。 手背渗出细密的血珠，杭岱愣了愣。 “呀！”王佳悦惊呼，赶紧捏住了小猫的爪子，作势拍了两下，“怎么可以抓人呢！坏小猫！” “杭岱哥，你没事吧？” “……没事。” 杭岱回神，把小猫送回家，垂着眼送王佳悦离开，过程中低头不语，身上黑气一股又一股地往外冒，几乎要把他整个人淹没。 门内，边九停住了猫步。 眼前的景象和早上离开前，大有不同。 灰扑扑的墙壁被暖色调的石塑壁纸盖住，上面点缀着各式各样的简笔画，有小鱼，也有小猫，还有各种青草蓝天，沙发地毯从死板灰沉的款式换成了深蓝色的沙发和尼龙短绒地毯，很受小猫喜欢。 最吸引猫咪视线的是，客厅里角落里那座巨大的猫爬架，很有体积，也很……诱猫。 很显然，奴隶晚到的那一段时间就在悄悄装着这些东西。 小猫眼睛闪亮亮地，步子迈地矜持，但走到猫爬架边后，就再也控制不住猫猫本能，上下来回爬了两趟，最后团在了最上面。 舒服又畅快的视角。 门打开了，杭岱在门口停顿了一会，朝他走来。 小猫哼了一声：别以为这样我就会原谅你了！ “小彩虹……” 杭岱手上捧着一个盒子，被抓伤的那只手挡在箱子前，草草缠了一圈纱布，看了一眼蹲坐高台的小猫，他低下眼，落寞地摩挲着手中的箱子。 知道小猫能听懂，他一点也不藏话：“我知道我错了，也知道你讨厌我了，本来还想给你一个惊喜……” 他扫视了一圈周围大变的内饰，自嘲地笑了一下：“猜测着你的喜好，装了这些，我掏空了所有的积蓄，就为了……能让你开心，不过也好，你不喜欢我就不喜欢吧，反正我分文不剩，养不起你了，你就……你不用管我，你说你喜欢哪个人类，我把这些送给他，然后守着我的空钱包饿死好了。” 他低着头，把一个纸箱放在地上，捂着眼睛转过身去，身上丝丝缕缕、接连不断的黑雾，和温馨漂亮的屋子对比鲜明，冲击着小猫的视线。 边九捂了一下胸口。 超级奇怪的情绪……有一种自己犯了大错、狠狠欺负了对方的感觉。 单纯的猫猫不知道自己被道德绑架了。 边九纠结了好一会，最后还是跃下高台，走到盒子前。 “喵~”猫咪的声音已经放软了一些。 边九打量了一下纸箱，箱子比边九要大上一圈，他跃起将盒盖踢掉，然后轻盈地落到了盒子里。 里面空无一物，小猫歪歪头，注意到纸箱的一面掏了几个洞。 他好奇地探出猫爪。 下一秒，爪爪被人从外面拉住。 那只手微用力按压，小猫的指甲不由自主地弹出。 随后冰冷的金属抵上指甲，咔哒咔哒几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他整只爪的指甲都剪掉了。 边九收回爪子，愣愣地看着光秃秃的指甲，又愣愣地抬头。 他的思绪还没有从被道德绑架的愧疚中走出来。 杭岱的头出现在纸箱上，露出一个无辜可怜的苦笑。 边九反应过来，勃然大怒。 “喵！” 他蹦起来朝男人脸上挥爪，但因为习惯用惯用爪，惯用爪又被剪了指甲，眼下只是无利爪的挠击。 对皮糙肉厚的杭岱来说不痛不痒，但他还是做出一副抱头鼠窜的样子，在喵喵猛爪下语重心长地和他讲道理。 “小彩虹！你太凶了，今天还好是我，如果伤到别的人，你……到时候闯个大祸被他们讨厌了你就完了！” “喵喵喵喵！”我在乎他们！我需要在乎他们吗？ “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你如果被讨厌了，以后出门他们就会排挤你、欺负你了，到那时候，我可没理由再保护你了。” “喵喵喵！”我又不怕他们！ 杭岱看准时机，搂着小猫咪，伸手抓住了小猫的爪子，安抚：“你不懂，有一些人欺负小猫的手段……很不好，我不希望你被他们盯上。” 回忆起今天的所见，他只要一想到某种可能，心就陷进了钝痛中。 小猫忽然被浓郁的黑雾包裹，受不了地大叫，挣开人类的怀抱，跑到猫爬架上，眼神不善地盯着杭岱。 对他不敬，还拿恶心的情绪淹他！ 讨厌的人类！讨厌！ 人类叹了口气，扬起脸看他，一张脸上都是深深浅浅的白印，他还眼睫颤抖，眼眶蓄水，神色极为可怜。 边九僵住。 小猫的讨厌没有那么笃定了。 杭岱暗笑了一下，视线落在始终敞开的大门上。 他早就想过，小彩虹这么聪明又高冷的一只猫，当初的收养，一看就是选中了他，所以只要不是作得太死，小猫咪哪里会抛弃他呢？ 倒不如趁着小猫这一次生气，把小猫爪子剪掉，确认小猫不会轻易抛弃他，接下来……就等小猫气消了就好了。 谁家小猫不生几次气呢？ 维持着脸色的可怜无辜，杭岱心情很好地把门关上。 边九看着奴隶周身短短几秒内消散得一干二净的黑雾，猫瞳眯起。 小猫咪有一种进了套路的感觉。 ====== 是夜。 边九有了自己的深红色小鲤鱼窝，不用再去挤杭岱的床。 他躺在窝里，竖起耳朵听奴隶的呼吸声，顺便酝酿着等会猫猫会议的议题。 但是人类不知道为什么一直没有入睡。 时钟走过12点，床上传来淅淅索索的声音，接着是做贼一样的气声：“小彩虹……你睡了吗？” 边九没吭声，想看看这蠢奴隶憋的什么屁。 没听见小猫的回应，杭岱摸索着从床上爬起来，轻手轻脚地来到猫窝前。 小猫的毛色和黑夜融在了一起，但猫爪上的黄色和蓝色毛像定位标志一样清晰可见。 杭岱目的明确地捏起那只蓝色毛的小爪子，然后如法炮制地迅速剪了小猫的指甲。 边九：“……” 他不可置信地睁开了眼睛：这个家伙这一晚上都在惦记着他的爪子？ 杭岱感受到视线，转头和幽幽冒着火光的黑色瞳孔对上。 气氛有点尴尬。 边九忽然冷哼了一声：剪影猫的爪子，有够不自量力的。 杭岱感觉手中的爪子有异，低头一看，暗淡的月光下，光秃秃的爪端又弹出了尖锐的一截。 沉默了一下，他抢先求饶：“对不起，我错了。” 边九悠悠收回爪子，把奴隶刚捏乱的爪子毛舔顺，动作间尽是嫌弃。 杭岱揣摩着小猫的意思，开始剖析自己的错误：“我应该……和你商量一下再剪掉你的指甲。” 边九舔爪子的动作一顿，觉得哪里不对劲。 那边杭岱进入状态，诚恳认错：“晚上偷摸下手是小人行为，如果提前和你说好，善解人意的小猫咪一定不会生我的气……” “喵！” 小猫一爪拍在他腿上：为什么是以要剪掉他的指甲作为前提！ 杭岱轻声：“如果不剪掉你的指甲，你可以答应我不随便挠人吗？” “喵？” “挠人是不对的，你已经是一只有人养的可爱小猫咪了，如果你不改掉挠人的习惯，迟早有一天你会闯祸的，那样我就不能留你了，你得净身出户，懂吗？” “喵？”边九懂了又好像没懂。 “而且，如果你挠伤了别人，我就要给人家看病赔钱……”说到这里，杭岱泫然欲泣，“我给你买吃的，买玩具，还买了猫窝装了房子，钱已经花光了，如果还要给人家赔钱的话，你就再也没有好吃的零食也没有好睡的小窝了，那你以前现在吃的苦算什么呢？” “喵喵喵！” 杭岱语重心长：“所以呀，你不可以做一只随便挠人的小猫咪，你答应我，以后不挠人了，我就不剪你的指甲，好不好？” 长长的一段话进了边九的脑子里，他下意识顺着杭岱的逻辑思考了一遍，最后点下了头：“喵~” 反正他也不屑于和人类动手。 杭岱满意地摸摸小猫头，上、床睡觉了。 小猫在窝里思索了很久、很久很久。 依然觉得哪里不太对劲。 他盯着自己的爪子，良久反应过来：其一，杭岱的交换条件根本不成立，其二，早上的事情被糊弄过去了。 认真修仙从未玩弄过心术的边九：“……” 狡猾的人类！ ====== 一睁开眼，杭岱就对上了小猫幽深的黑色瞳孔。 他很感动，探头过去蹭猫。 边九给了他一巴掌。 没弹指甲，杭岱更感动了：不管小猫有没有反应过来，总之是把昨晚的话听进去了。 “今天要跟我一起去上班吗？”杭岱站在门口，敞开大衣口袋，还拍了两下，暗示意味十足。 猫咪低头舔爪爪，理都不理。 杭岱摆了半天poss，眼看猫咪打个哈欠，卧下，他落寞转身。 边九竖起耳朵，打算在奴隶走后开会…… 男人如旋风般刮进来，拎起他塞进大衣口袋，然后刮出门。 第6章 第 6 章 “佳怡上学去了，今天没人陪你，你一只猫在家，我不放心，所以今天去上次去过的动物医院玩嘛。” 边九缩在口袋里不吭声，已气死。 蠢奴隶又打乱了他的计划。 杭岱就当他默认了，驱车前往兽医院。 “院长早。” “早，把今天的手术预约表发我，另外……”杭岱把小猫捧出来，放到前台上。 今天的前台是上次边九看病时的那一个，又看到小黑猫，她笑道：“小彩虹来陪院长上班吗？真是粘人的小猫咪呀，真羡慕院长有这么懂事的小猫。” 听着这熟悉的话，边九不可置信地抬头，眼神里都是控诉。 为什么不管他和不和奴隶来上班都会被说是粘人！ 另一边，杭岱压下上扬的嘴角，轻咳一声，摸摸他的头安慰，正经道：“送他去猫屋。” 低头，他看向小猫，边九冷哼扭头，抖落他的手，看起来没有异议也不需要安抚。 想了想，杭岱还是解释了一遍：“我今天会有点忙，没有空去看你，猫屋有很多小猫，你可以和他们一起玩，那里也有好多玩具，你……考察一下，有什么喜欢的我们自己也买一份装在家里，懂了吗？” 猫猫还是没有回应，杭岱撸了他一把：“要乖乖的哦。” 前台偷偷笑了：院长还是和以前一模一样，面对在乎的人/猫就会忍不住很多话呢。 都不管人家听不听得懂。 大早上的，整个猫屋只有边九一只猫，前台担心他孤独，还想着要不要在这里陪他一会，等别猫来了再走。 结果边九目标明确地跑到了最高的角落，缩起来睡着了。 前台感慨了一句“好乖，院长真好命，想偷”，然后离开了。 谁知她一走，“好乖”的小猫就探出脑袋，猫猫祟祟地挪到监控死角，化作一道影子融进了暗处。 开玩笑，他可是猫咪们的老大，怎么可能那么容易认命，今天说什么也要开成猫猫会议。 猫屋在医院三楼，小猫从建筑的缝隙里往底下的楼层流。 经过了二楼的一个房间时，红色的亮光闪了他一下。 正要钻进墙缝的阴影停顿了一瞬，边九视线一转。 窗帘把整间房间遮得一丝光都没有，但黑暗是影猫的主场，整所房间在边九眼里一览无余。 这是一所很奇怪的房间，各种奇形怪状的器具摆放齐整，在一排架子上，整齐放着晃到小猫眼睛的红色试剂，又浅到深，排了两排。 阴影爬到架子上，边九从中跃出，绕在架子间，嗅了嗅，没嗅到味道，他看了一眼挂在架子边的牌子：KM。 边九蹲坐，歪头，奶猫的本能蠢蠢欲动。 没等他把试剂推到地上，房间的门开了。 影猫迅速融进黑暗。 走进来的是一个稍胖的人影，ta打开了灯，屋里却没有变亮。 边九反应了一下，才发现：原来整个房间都被来人身上的黑雾淹没了。 视线被遮地严严实实。 阴影挪动到房顶灯后。 他看到黑雾在KM架子边停顿了好一会，接着走到一个箱子边，随后响起小老鼠的吱吱声。 过了一会，老鼠的声音此起彼伏，一声声愈发尖锐，最后一声不剩。 遮挡视线的黑雾似乎更加浓郁，边九闻到了丝丝缕缕的血腥气。 良久，一道轻轻的男声响起，自言自语般叫人辨不清音色：“真是……想看看这东西用在那些人身上的效果呢。” 黑雾来了又走，边九始终没看清男人的长相。 ====== 今天大概诸事不顺，边九默默想。 他独步跨越车程四十分钟的距离回到小区楼下，喊半天，一只小猫都没有出现。 跑了一路的爪子痒痒的，小猫阴恻恻地舔着，心想：天凉了，是揍猫的时候了。 等到中午，依旧没猫到场，他又一路跑回了医院，这次是真困了，倒在猫爬架顶端就睡着了，饭都没有吃。 然后被好不容易抽出时间的杭院长晃醒，半睁开眼睛，意识还迷迷瞪瞪呢，爪子已经给了大胆的奴隶一巴掌。 “……”确定他醒了，杭岱板着他的小嘴塞猫条，“快起来吃饭，你的胃可是出过问题的，怎么能不吃饭呢？” “咪……”梦里，边九呸了一口。 杭岱拿着最受小猫欢迎的猫条愣了下，闻了闻，鸡肉味的，有一股淡淡的腥味，模仿的是原料野生的状态。 不过显然，也不在小彩虹的青睐名单里。 杭岱心想：还真是和人类的味觉一模一样。 他又晃了晃陷入沉睡的小猫，但猫和人一样，都不能在十分钟睡眠后打起精神。 无法，杭岱拿了个奶瓶，给小猫喂了一顿奶，又放他去睡了。 边九再醒是下午，有一只熟悉的猫凑在他身边舔他的毛。 “喵？”小狸花？ “喵喵喵~” 边九毫不客气地也给了他一巴掌：“我上午找你们怎么都没猫回应？” 喵了个咪的，要不是蠢奴隶提高了他的生气阈值，边九甚至想揍小狸花一顿。 “喵。”小狸花苦着脸哭诉：他昨天晚上回去看奴隶，结果奴隶找了个猫箱把他关起来了，关到刚刚，带它来打什么……疫苗。 小狸花哭唧唧地比划：那么大的针，那么痛！按着它的人老可怕了，他连动都不敢动。 边九对前半段倒是感同身受：他们都有一个蠢奴隶。 后半段他受不了地把蠢族猫推开了，直到小猫在他的爪下发出指认：那个按着它打针的男人就是嫌犯一！ 边九下意识想起了那个浑身都是黑雾的男人和那个诡异的房间，爪子一顿。 小狸花猫爪脱险，凑上去继续给老大舔毛：这是去干什么了呦，怎么一股子风尘味。 再次逮到机会偷溜出来的杭院长一眼就看见了焦点位的两只猫，整个人都停滞了。 说是让小彩虹和小猫们好好相处，可是这未免也太亲密了吧？ 他家小猫那么高冷还那么小，绝对不是他家猫主动的！ 杭岱眯起眼睛，视线往那只勾猫小狸花的后爪中间扫。 他刚做完手术，还戴着医用口罩和眼镜，看不出凶相，旁边一个年轻小伙就和他搭起话。 “医生好，你家小猫也在猫屋里吗？” “也？” 年轻人点头：“我家小猫也在里面，看，就是那只在舔……别猫毛的小狸花，欸？怎么突然对别的小猫那么亲热？” 杭岱心念一动，面上不动声色。 “猫咪突然对别的猫产生兴趣并做出舔舐行为，大多是发情期的表现。” 年轻人一呆：“发情期？”他家狸花那个见猫就打，见人也打的彪悍劲，也会有发情期吗？ 杭岱循循善诱：“你家猫最近是不是躁动不安、频繁叫唤、经常舔舐生殖器、总是外出？” 想起今天一天都在笼子里嗷嗷叫、连续几天彻夜不归、暴躁地打了他好几顿的狸花，年轻人的头点成了打点计时器。 “这就是典型的发情期体现，”杭岱神色严肃，“它多大了？怎么还不绝育？” “才八个月大呢，以前没出现过……” 杭岱摇摇头：“一般的小猫五到六个月大就可以绝育了，这么大已经晚了，它是不是特别凶？” “嗯嗯嗯，”打点计时器已经将医生的话奉若圣经 ，担忧发问，“那可怎么办呀？” 杭岱无形中露出狐狸尾巴，微笑道：“这好办，我们医院就有给猫做绝育的项目，宜早不宜迟，你去报我的名字，直接就能约上最早的。” “天……太感谢了，我们加个联系方式吧？我叫卫浩，您叫什么？” “杭岱。” 二人的目光撞在一起，年轻人愣了一下，杭岱动作顿了一瞬，正要移开眼。 “你是经常在小区楼下喂小猫的那个好心人吧！”卫浩目露惊喜。 杭岱一怔。 “我是0105的租户，经常在窗外看见你放下食物就走，”卫浩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我家小狸花也老是在你走了后偷偷去吃呢，原来你是兽医啊？” 心下一跳，杭岱以为对方看穿了自己的把戏：他躲在较远的地方看猫们进食，早摸透了所有流浪猫的性格和习惯。 虽然他此前从没想过吃得最凶的那只小狸花居然有主人。 但卫浩不愧是被猫放养也自得其乐的人，压根没联想到那一层，只是高兴地感慨起来：“怪不得那么好心呢，医者仁心呀！” 看着他那清澈见底的眼睛，杭岱心中涌起一丝愧疚，幸好这时候助手找过来，他解释了后面还有手术，和卫浩加上好友就离开了。 至于还赖在小彩虹边上的小狸花……一只即将失去蛋蛋的、被主人背刺的小猫罢了。 ====== 由于周六周日没接预约，杭岱今天的工作满得不能再满，一直到其他的猫都被主人接走，夜色沉地能滴出墨水，他才推开猫屋的门走进来。 “小彩虹，回家了。” 小猫蹲坐窗台上仰望月亮，杭岱招手。 边九哼了一声，跑过来爬上他的肩膀，顺脚把奴隶身上积累了一天的负面情绪踹出来丢进了夜色里。 废物奴隶，也太容易产生负面情绪了。 杭岱以为他在打情骂俏，同时觉得前所未有的一身轻，刚上了一天班的劳累，和见了太多老病动物的复杂全都不见了，心想：有猫了就是不一样，打闹一下精神状态都好了不少。 到家，他给小彩虹泡奶倒猫粮，给自己煮了包爆辣泡面。 边九本来还在嘲笑奴隶吃的简陋，结果面泡好揭开的瞬间，他只觉得：眼前的粮不香了。 他努力地给吸溜面条的奴隶使眼色。 第7章 第 7 章 “你不能吃这个，里面有小猫消化不了的成分，吃了对身体不好。” 边九也很在乎小黑猫的身体，闻言收回视线，但有些事情是他控制不了的…… 过了一会，视线倒是没落在泡面上，只是往上，定在人类脸上。 “……”杭岱被他看得没招，“要不我给你沾一点？” 小猫矜持点头，整只猫都往泡面桶那边凑了一大截，显得他的矜持很没有说服力。 杭岱叹了口气：“原来你也喜欢重口味的食物吗？” 猫不理他，瞳孔盯在那一颗沾了面汤的猫粮上。 一口下去，小猫变斯内克。 杭岱没忍住笑了一下，受到小猫瞪视。 门铃响起，他去开门。 边九又吃了一口猫粮，没有面汤沾着的食物索然无味，他也知道不能再吃了，毕竟这个身体得健健康康地还给小黑猫。 但猫粮真的很难下咽，他艰难喝完奶，看着剩下的小半碗猫粮…… “哥，来我家吃饭，我妈做太多，吃不完。” “不用，倒是你，回来得这么晚？” “苗晴爸今天没去接她，我把她送回家才回来的。” “你们两个人？这么晚了，你也得多注意安全，给我或者王姨打个电话……” “好了好了，杭岱哥，年纪轻轻的，别染上唠叨的毛病。” “唉……我定了很多玩偶，给小猫也给你，来看看喜欢哪些。” “喔。” 两人结伴进屋来，王佳怡闻着泡面味打了个喷嚏：“好呛，少吃点爆辣多油的。” 杭岱笑了下：还说他唠叨呢。 他一边应着，一边带王佳怡去看堆了半个客厅的玩偶，眼角余光撇到什么，脚步顿住。 大步走到餐桌边，他一眼就看见，小猫慢悠悠舔着碗底，而他的泡面桶里，猫粮浮浮沉沉。 边九昂起脑袋，爪子指指桶，又指指奴隶：给，本喵的馈赠，好好收下吧。 杭岱：“……” 他转头问到：“今天晚饭吃什么？” 王佳悦：“……红烧肉、爆炒鸡丁和蔬菜杂烩。” 杭岱微笑：“很好。” ====== 小猫终究为他的慷慨付出了代价，一筷又一筷美味的食物在他眼前划过，却从不停留。 属于他的，只有一碗没滋没味的奶。 边九：“……” 可恶的人类！ 他狠狠地想：今天晚上不管人类身上的负面情绪了，混蛋奴隶做噩梦去吧！ 餐桌的另一边，微胖的中年女人好奇地打量着小小的猫：“这就是那只小幼猫啊，挺可爱的。” 王佳悦咽下一口菜：“而且猫缘很好哦，我昨天遛猫都有小猫看在小彩虹的面子上来和我玩呢。” “哎呦，这么厉害呀。”王月明惊叹，“那他就是家里最会交际的小猫了，唉，一个哥哥，一个姐姐，都不如他呢……” 400岁小猫茫然抬头：怎么就多了哥哥姐姐和姨姨了？ 王佳悦插嘴：“小彩虹是杭岱哥的猫，应该叫杭岱哥爸爸吧？” “爸爸？”王月明“呵”了一声。 杭岱眼皮一跳。 果然，王月明话题转到他身上：“还爸爸呢，连对象都没有的人，能当爸爸吗？” 边九呲一声笑了。 现场只有杭岱一人听到了小猫的漏气声：“……” 王月明忍不住又唠叨起来：“你说说你，老大不小，这要是再找不到个知心人，那可就要人老珠黄、孤独终老了。” “……姨，我才26岁，不急着找对象，你就别再给我介绍了。” “但你长得老啊，26长了张30岁的脸，上次你来家，小佳差点叫你叔叔呢。” 王佳悦抬起头，给自己辩解：“那是因为苗叔叔刚来接晴晴，我以为是他回头拿东西。” 杭岱：“……” 边九笑得呲呲呲，心想：我看你也没放过他啊。 王姨就想不明白了：“你虽然长得老，但也不丑啊，条件放眼整个相亲市场都是很不错，怎么就找不着对象呢？” 杭岱叹气道：“因为他们都怕我。” “你到底想找什么样的？” “不怕我的，长得还行的，”杭岱视线落到捂着肚子滚来滚去的小猫身上，“喜欢猫的。” “你这第一条就筛了多少人啊，”王姨也叹了口气，“爱情，是需要磨合的，我问过了，好多小伙子原本都对你有意思，你只要多点耐心，多相处相处，熟悉之后他们就不会怕你了。” 杭岱不置可否：“没那个必要吧，我可不想找一个半夜起来对着我脸尖叫的对象，与其相处之后磨合适应，倒不如从一开始就找到真正适合的人，省得以后还需要迁就对方，弄得谁都不舒服。” “唉，你真是，到底想不想找对象……” “不着急……” “我着急！我以前可是十里八乡著名的媒婆，虽然现在只是保姆，但你的婚事，我不能不放在心上！身为曾经著名的媒婆，连干儿子的姻亲都牵不成像什么样子？” “……”辩不了，杭岱低头噤声。 小猫已经要笑疯了：让你戏弄我，让你诱惑我，遭报应了吧。 他仰得差点掉地上去，被杭岱一把捞住，趁机开溜：“姨，小猫困得五迷三倒了，我们先走了。” “欸！” 门合上，王姨的话落在身后。 杭岱背靠门板，长出一口气。 小猫在他手里拱拱拱，翻出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这次是没人爱的奴隶呦。 杭岱在他眼里看到了嘲笑且不觉得是幻觉。 眯了眯眼，他猛地搂起小猫，脸贴在他的肚皮上狠狠吸了一口，淡淡的味道瞬间充斥鼻腔。 杭岱突然就懂了那些猫奴嗜猫如命、一天吸不到猫就要死要活的样子到底是为什么了。 小猫很小，所以带了一丝奶香，更多的是一股温暖的、柔软的动物体味，像是被阳光晒得蓬松的被子，干燥温暖，让人沉溺。 杭岱没忍住又吸了好几口。 边九呆呆地被不敬了五番，终于反应过来了。 “喵嗷嗷！” 四只爪子并用，差点把杭岱的鼻子踹歪，他挣脱流氓奴隶的怀抱，跑到离他很远的地方嗷嗷大叫。 杭岱捂着鼻子，嘶了一声：这代价也太大了。 他觉得自己有上当受骗的嫌疑，当初收养的时候多粘人乖巧一只猫啊，现在才过了几天，就碰都不让碰了，就吸了两口，差点毁容。 小猫嗷嗷嗷：流氓奴隶吸的是猫吗？吸的是他闪闪发光的猫德！ 都用上了内力，两口下去，让猫有一种清白不再的感觉。 小猫还在嗷嗷叫，杭岱担心吵到邻居，不得已举手投降，连连道歉。 边九离他老远不敢靠近，连杭岱喊他洗爪爪都不应。 这对一只洁癖小猫来说确实是打击很大了。 夜晚，等人类睡着，小猫从小鲤鱼猫窝里钻出来，来到床边，看着睡梦中又在冒黑雾的人类，哼了一声，毫不留恋地离开。 小区楼下，小狸花正在等着他：“老大，我后面几天可能不能来聚会了。” “为什么？” 小狸花挠挠下巴：“我的奴隶给我约了一个手术，说我最近几天都得在家里待着。” 手术……那就是治病的手段。 边九点点头：“那后面几天就不开会了，你安心养病。” 小狸花歪歪脑袋：可他没有生病啊？ 边九已经跳到了猫猫会议的主题上：“我要去那个巷子看看。” 他记得，那是一条很偏僻的巷子，夹在灯红酒绿之间，在巷子口是一个垃圾回收点，巷子里堆积着四周商户丢弃不要的杂物。 白天的红色药剂和奇怪男人提醒了他一件事。 小黑猫出现在那里，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它自己逃到那里来的，另一种则是被人丢弃在那里的。 如果是前一种，那犯人还可能在周围徘徊，如果是后一种，犯人可能在这里抛弃过同类动物。 所以那里应该能找到些线索。 流浪猫们大多只能在大街上和角落里观察，能看到的东西有限，边九决定亲自去。 至于其他的小猫们……能让小黑猫葬身的地方，对小猫们来说就是个危险的地方。 “你告诉别的小猫，没有我的命令，不许靠近那边。” “好喵。” 影猫在黑夜里飞奔，停在了商业街之外，看着满街的黑色灰色的雾，狠狠皱了皱眉。 这里的黑雾浓成了夜色，翻腾滚动间涌动出恶心的味道。 他真的很讨厌这些味道。 比上次吸收的那股情绪更扭曲也更难吃。 猫猫抬抬爪，又放下。 今天踩个点算了，明天再进去。 边九绕着整个商业街转悠了两圈，最后定位了一家店，那里的黑雾几乎要盖住店原本的样子，没有局限在店面所在，黑雾以店面为中心辐射开，覆盖了大半条商业街。 地下也有东西。 远远看过去，边九看见了五色闪光的招牌：木江酒屋。 黑瞳盯在招牌上，渐渐的，他闻到了晕乎乎的味道，里面夹杂着细微的血气和无数的阴暗情绪。 影猫本能地知道……那都是些丑陋的**。 黑宝石般的瞳孔闪烁了两下，边九转身离去。 ====== 第二天，杭岱睁开眼，失望地发现枕边并没有刷新出小猫。 不过想想也对，昨天可能确实过分了点…… 出门前，小猫跳进了他的口袋里。 杭岱思绪一滞。 边九矜持一哼：看什么看？蠢奴隶还不快出发？ 那种诡异的、被临幸的幸福散去，杭岱眯了眯眼：昨天那么过分，今天还愿意跟他一起出门？ 狡猾小猫必定有所图谋！ 奴隶迟迟不走，边九疑惑歪歪头，爪子一动，将奴隶积累了一晚的黑雾吸出来丢掉。 “喵。” 这下好了吧？快走！ 精明的奴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