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缕曙光》 1、第 1 章 上午八点,一辆迈巴赫停在了桐安巷外。 老旧城区,地上的鞭炮碎屑像是被炸碎的红地毯,愈发显得这街巷破败。 直到九点,一个男人下了楼,手里拎着个红蓝相间的编织袋,轻飘飘的,被风一吹,呼啦啦的响。 “爸爸……”软糯糯的声音在楼梯上响起。 背着两只熊小书包的小孩儿站在楼上,看着脚边有两个他那么大的编织袋,包子脸上满是为难。 男人双手环胸,脸上挂着吊儿郎当的笑,懒洋洋的应了一声,却丝毫没有要帮忙的意思。 小包子重重的叹了口气,转过了身,撅着屁股拽着自己的大袋子,两步一台阶,臃肿棉裤里的小短裤颤颤巍巍。 刚爬下两个台阶,一个穿着红棉袄的女孩儿出现了,同款姿势,编织袋在地上摩擦。 林辞遇吃奶的劲儿都使上了,憋得脸充血,红得像颗西红柿,听见那呼呼寒风里的拍照咔嚓声时,默默翻了个白眼儿。 她爸,林苗苗,除了烤串儿,不干人事儿。 哪个正经人会在大年初一去入赘! 大年初一啊! 守岁到半夜,谁会在六点起床啊! 也就林苗苗,大清早的就把人薅起来收拾东西,着急入豪门! 她跟林安安小朋友忙成了陀螺,他倒好,坐那儿吃了碗饺子,还睡了个回笼觉,拍拍屁股就走,连条大裤.衩都没带,胳膊上挂着的编织袋,怕不是灌了点北风给人当见面礼! 姐弟俩哼哧哼哧的把自己的行李搬下楼,又拽了百来米出了巷子,前面一身轻松的人似是终于良心发现了,回头施以援手。 只是还没走两步,迈巴赫上坐着的穿西装的人,快步过来,一手两个的接过。 “巷子窄,车开不进来,不好意思啊。”那人长得憨厚,道歉的话从他嘴里出来更显诚心。 “嗐,没事儿。”林苗苗顺势松了手,拍拍土,真心实意:“也没多重。” 林辞遇:“……” 是没多重,卖废品也就五六十块钱吧。 行李放到后备箱,车子发动,巷子里的人还在睡梦中,没人知道,在这个寂静的清晨啊,楼上那个鳏夫带着俩孩子嫁入豪门啦! 鳏夫林苗苗坐在副驾,兴致勃勃的跟司机聊了一路,从家里几口人聊到工资多少,就在司机小陈开始担心自己要失业时,总算是到了。 车子直接开到了别墅里,门前小狮子喷泉的水在太阳下熠熠生辉,像是未经打磨的耀眼水钻。 林辞遇推开车门下了车,双腿发软,像是踩在了云端,虚的让人心慌。 她是每年都会许愿想暴富,但也没想到有一天会跟着老爸住进豪宅,一跃成为了‘子凭父贵的富二代’。 神经兴奋到麻木,眼睛都不够看,视线划过那扇漂亮的门时,不期然与开门出来的女人对上了目光,顿时一愣。 那双眼睛很漂亮,目光也温柔和善。 女人身上套着一件针织毛衣裙,柔软的布料贴身,勾勒出玲珑曲线,透着成熟女性独有的性感。 这样漂亮的阿姨,是怎么看上踩着拖鞋点着烟,烟熏火燎卖烧烤的老爸的啊? 林辞遇脑子木木的,弯月牙的指甲掐了掐指尖,感觉不到疼。 “哎呦,祖宗!怎么穿这么点儿就出来了?” 忽的,一道声音乍然在背后响起,林辞遇被麻得浑身一哆嗦,僵着脖颈回头,却见一道残影掠过。 她眨了眨眼,脑袋又转了回来,只见她老爸穿着红彤彤的毛衣站那儿,正把自个儿被鞭炮炸了个洞的羽绒服往那阿姨身上裹。 “没事儿,我不冷。”乔薇声音娇娇的,做了美甲的手却是诚实的把黑色羽绒服紧了紧。 裙子很贵,北风不配。 老林同志真情实感:“有一种冷,叫男朋友觉得你冷。” 小林同志:“……” 脚趾在努力给老林同志抠一座魔仙堡来养老了。 乔薇娇羞的瞪他一眼,视线在穿着灯笼袖红棉袄,蓝色直筒牛仔裤的林辞遇身上转了转,“是林林吧,长得真漂亮。” “阿姨好。”林辞遇露齿一笑,冲她点点头。 她长得乖,脸上有两个小梨涡,一笑就会露出来,很讨喜。 “哎,好,你先带安安进屋,我跟你爸拿东西就行。”乔薇温柔道。 林辞遇刚要开口,被老林抢了先。 “不用,没多少东西,我自己能拿,你也进屋吧,外面多冷啊。” 林苗苗嚷了一句,打开后备箱,把三个人的行李拎了出来,男友力爆棚,瞬间身高两米八。 林辞遇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儿。 早上是谁说,自己的行李自己拿,她和林安安小朋友硬生生从二楼拖了下来,也不见这人搭把手,现在倒像是开屏的孔雀到处秀! 到底是已婚男士了,林辞遇心酸酸的想。 同已婚人士乔薇,裹着新晋老公的羽绒服,走过来想帮他分担一个。 林苗苗没松手,挑眉道:“不听话?” 乔薇忽的有些害羞,与他对视没吭声。 “罚你亲我一下。”林苗苗不要脸的说,脑袋歪了歪,把自个儿脸递了过去。 他剃着板寸,露出一口白牙,笑得有几分痞气,那是经年累月在男人堆里混出来的。 乔薇看了眼两个眼巴巴的小朋友,嗔道:“别闹,孩子在呢。” 说是这么说,人已经扭得跟水蛇似的贴了过去,在他有些糙的脸上‘啵儿’了一口。 林辞遇:“……” “姐姐?”突然被强行关上心灵的窗户的林安安,乖乖的站着,小声喊了一声。 林辞遇这才把手从小孩儿眼睛上挪开,从兜里掏出一盒牛奶给他,“乖。” 豪门不愧是豪门,一个客厅比林辞遇家的小两居大多了。 一楼除了客厅厨房卫生间,还有一间储物室,和一个单人卧室,是家里帮忙做饭的赵姨住的。 几人上了二楼,乔薇打开了左手边的第一间房,“这是林林的房间,阿姨让人简单添了点东西,如果不喜欢,咱们重新装修也行。” 奶油风,花瓣水晶灯,毛茸茸的地毯,敞开一条缝的窗户,风吹起了遮光的纱帘,一米八的大床松软,上面趴着一只小兔子玩偶。 林辞遇笑得眉眼弯弯,“不会,很漂亮,我很喜欢,谢谢小乔阿姨。” “喜欢就好”,乔薇说了一句,又指着对面关着门的房间道:“这是你哥哥的房间,他隔壁那间是游戏房,阿姨想着你是女孩子,就给你隔壁那间装成了衣帽——” 话没说完,旁边楼梯口传来一道脚步声。 男生眼皮耷拉着,神色恹恹,身上套着黑白配色的运动衣,垂在额前的碎发微湿,是刚运动过的样子,手里拿着一瓶冰水,瓶身染上了一层冰雾,看着就冷。 宽肩窄腰,踩着拖鞋的脚踝清瘦,一步两台阶,毫不费力,大腿肌肉紧绷,很漂亮。 “林林,这是你们哥哥乔明屿。”乔薇温柔介绍。 “哥哥好!”林辞遇笑眯眯的喊。 被强行戴上‘哥哥’帽子的乔明屿,视线扫过地板上的几个破烂编织袋,臭着脸回了那想当他妹妹的一个白眼,用手上的冰水抵开门,人进去,‘啪’的一声又关上。 态度明显。 嗯……这个儿子不好相处呢,林辞遇笑眯眯的想。 乔薇被那关门声震得耳朵疼,轻声细语的解释道:“林林别往心里去,他那不是对你,是我结婚没跟他说,这跟我闹脾气呢。” 林辞遇恍然,乖巧的点点头。 他们的待遇一样呢,老林同志也是昨晚看春晚时,临时通知的她和林安安小朋友。 “行,那你先收拾收拾,一会儿该吃午饭了。”乔薇说。 两个腻歪的大人手牵手上了三楼,林辞遇脸上的笑才落下,扒在门边打量着这间宽敞明亮的公主房。 落地窗外,明光明媚,与那老破旧的小巷子不一样,这里的云层很高,太阳很高,不会有乌云压在头顶似的,让人喘不过气的沉重感,也不会有成群结队的乌鸦在窗外的树枝叽叽喳喳叫个不停,有鸟屎拉在脑袋上的烦恼。 一个天堂,一个人间,共生共存。 林辞遇一垂眼,看见了木着脸的小朋友。 小孩儿手里还捧着牛奶盒子,已经被那小手抓得有些扁了。 “怎么啦?”林辞遇问。 林安安一双小手抱住她的腿,小声说:“姐姐,我可不可以跟你一起睡?” 他在家里都是跟爸爸一起睡觉觉的,但是爸爸现在要跟那个漂亮阿姨一起睡,他没有人可以一起睡觉觉啦! 林辞遇腿上挂着小秤砣,一瘸一拐的走到沙发前坐下,耐心的问:“为什么呀?安安不喜欢小乔阿姨给你准备的房间吗?” 乔阿姨也给三岁的林安安小朋友准备了单独的房间,里面还有他喜欢的哪吒摆件,两只熊的玩偶。 小孩儿抿着嘴巴不说话,眼神不安的打量着陌生的环境。 林辞遇忽然明白了。 陌生的环境,陌生的人,她还需要时间适应,更何况是这个被她捡回来的,没安全感的小孩儿呢? “安安要说出来,说出来姐姐才会知道呀。”林辞遇揉了揉他细软的头发,诱哄道。 林安安往她怀里躲了躲,过了几秒才抬头,眼巴巴的问:“姐姐,我们要住在这个漂亮房子里了吗?” “是呀!安安喜欢这里吗?”林辞遇安抚似的轻拍他的后背,把他手里紧紧攥着的空牛奶盒扔到了垃圾桶。 小孩儿沉默两秒,小声嗫喏:“姐姐喜欢吗?” 林辞遇笑得很甜,带他站到落地窗前沐浴阳光,视线落在远处,“喜欢呀,你看,外面的天空多漂亮。” 天光一线的蓝色,这才是小学时,作文里写的那句‘蔚蓝的天空,像棉花糖似的白云’,而不是抬头只能看见灰白色的烟雾。 林安安捏了捏小拳头,“姐姐喜欢,那我也喜欢。” 不过几秒,那包子脸忽的皱了起来,苦恼道:“可是,那个哥哥不喜欢我们。” 林辞遇:“……” 到底是谁谣传小孩儿不懂事的? 看吧,事实证明他们也是知道看脸色的,心里也藏着黑白灰的低落情绪。 2、第 2 章 大年初二,林辞遇早早就从松软的被窝里爬了起来,换上了乔薇给她准备的新衣服,红毛衣,黑色牛仔裤,一头柔顺的黑发在脑后扎了个松松的丸子。 刚五点,楼上楼下都没有动静。 她踩着毛绒绒的拖鞋,脚步声轻的像猫,蹲在门口院子里,放了根烟花棒。 双手合十,虔诚许愿。 希望…… 哦,她现在子凭父贵了。 “希望新的一年,我能睡个好觉。”林辞遇碎碎念。 念完又觉不对,这是财神爷啊。 她想了想,从口袋里又掏出一根点燃。 火花照亮那张乖软素净的脸,睫毛根根分明,带着些微卷,那唇一张一合,许了第二个愿望。 迎了财神五分钟,林辞遇抱着胳膊,哆哆嗦嗦的跑进屋,冷不防的与靠在沙发边喝水的人对上了视线,她顿时脚步一滞。 那眼神……怎么有些怜悯? 同一屋檐下的两个陌生人对视几秒,林辞遇还来不及卖乖喊声哥哥好,那人已经端着水杯转身上了楼。 林辞遇:“……” 脚步轻快,回房间酝酿睡意。 - 冬天黑得早,晚饭也吃得早,一道道菜摆上桌时,院子里响起了引擎声。 没两分钟,乔明屿单手拎着头盔进来了。 “你拿的什么?”乔薇端着一碗蔬菜沙拉从厨房出来,一眼就扫到了他手里花里胡哨的盒子。 “蛋糕。”乔明屿狭长的眼皮掀起一道褶,冷淡又不耐,“曹立过生日,蛋糕没吃,浪费。” 乔明屿三岁时,就会打包吃不完的菜回家了,乔薇不疑有他,‘哦’了声,“去洗手,准备吃饭了。” “我上去换身衣服。”乔明屿说完,一步俩台阶的上了楼。 长条形的饭桌,三个小孩儿坐一侧,整齐得像是网络信号。 乔明屿穿着舒服的家居服,温柔的米色也化不开他眉眼间的冷淡,屈指扣了下桌面,出声:“嗳,把那蛋糕拿过来。” 林辞遇侧头看他一眼,忍气吞声不计较他的态度,乖乖把小安安手边打着蝴蝶结的盒子拿给他,笑眯眯:“给,哥哥。” 乔明屿欲言又止,啧了声,微抬下巴,骄矜道:“给你的,点个蜡烛许愿吧。” 林辞遇:“?” 乔薇正好洗了手过来,听见这话,微楞:“林林今天过生日啊?” 她问着,视线飘到了端着碗筷从厨房出来的林苗苗脸上,后者也一脸茫然。 “不是,我生日在清明节。”林辞遇抠了抠手指。 乔明屿矜贵的姿态裂了道缝,微微侧头,看她的眼神像是在看傻子,“那你大清早的蹲在门口点蜡烛许愿干嘛?” 那可怜样儿,跟卖火柴的小女孩儿似的。 后面这句,他没说。 林辞遇嘴角抽了抽,顶着几道视线,歪着脑袋,有不好意思的露齿一笑:“我迎财神。” 解释了一句,她又一脸认真的为烟花棒正名,“那不是蜡烛,是一块钱一根的烟花棒,能亮三十五秒。” 乔明屿一点儿都不关心那是啥玩意儿,听出来了,是他闹了个乌龙,顿时臭了脸。 乔薇捂着脸,笑得肩膀直颤,林苗苗缺根弦儿似的,也端着碗嘎嘎乐。 林辞遇叹口气,开始铺路:“谢谢哥哥,这蛋糕真好看!” 笑得像一朵向日葵,灿烂。 乔明屿斜了眼她那副亮着眼睛,没见过世面的样子,轻嗤一声,脸色不觉好看了些,“吃了饭再吃。” 语气依旧凉,搭配那张厌世脸,跟教训人似的。 “……好。”林辞遇乖乖应。 -- 正月初七一过,林辞遇背着书包上学了。 不过,不是她之前的学校,而是以升学率出名的京大附中。 乔薇女士与林苗苗先生商量之后,在征求她意见的前提下,雷厉风行的给她办了转学。 林辞遇站在办公室里,在风风火火进出的学生换了好几拨后,面前谢了顶的老师终于说完了。 “行,正好也要上课了,先去教室吧。”钱槐一手保温杯,一手卷子。 他站起身,林辞遇才看见他的啤酒肚,又鼓又圆,与老林同志年纪相仿,身材却是南辕北辙。 哪个学校都逃不过乱哄哄的定律,教室里的吵吵声恨不得把房顶都掀了。 一个胖子捧着一杯红豆奶茶从后门进来,颠颠儿的占了垃圾桶旁边的座位,倒不是喜欢这个味儿,而是上课方便偷吃。 胖子硕大的脑袋凑近他旁边唰唰唰抄作业的男生,神神秘秘的问:“你猜我看见啥了?” “你爷爷。”方知南头也不抬的说。 “呸!是个转校生,老钱领着过来了,那女生长的比红豆奶茶还甜——”胖子笑得见牙不见眼,没说完的话被人抢了。 “——然后你掐指一算,是你的桃花开了。”方知南说完,刚好落下最后一笔,卷起桌上新鲜出炉的作业往他脑袋上一敲,“少看点偶像剧吧,胖子。” 说完,几步跑到了教室前面去交作业。 这话侮辱性不大,但最后两个字的伤害性极强,还剩半杯的奶茶像是被人偷偷兑了水,都不甜了。 “方知南,你下次被甩,别指望我陪你喝酒!”胖子气得拍桌蹬腿的威胁他。 话音刚落,前桌趴着补觉的人抬起头来,脸黑得像是暗行使者,捡了桌上的笔,转手在那吱哇乱叫的人脑袋上敲了下,困倦的单眼皮透着清冷和不耐,“吵什么?” 胖子捂着脑袋嘤嘤嘤告状,“傅哥哥,方知南他不是人,言语侮辱我~他说人家是胖子~” 傅元瑾被他撒娇的语气恶寒得浑身一抖,像是数九寒天灌了一瓶冰水,后劲儿忒大。 “这不是实话?”教室里暖气很足,他嗓子干哑,拧开桌角的保温杯灌了两口。 少年凸起的喉结滚了两圈,不防被人的凉爪子碰了下,刚进嘴的水顿时喷到了桌上铺平垫着的试卷,上面八十五的红色笔迹晕开,像是六十五在对着他哭。 密密麻麻的黑色字,低调的表达着少年人倔强不息的努力。 方知南嬉皮笑脸的收回手,一步跳了半米远。 傅元瑾咳了两声,看向那欠揍的人的眼神像是恨不得要刀了他,“大过年的,想去坟头堆上跟你七大爷躺着去?” 三两句话的功夫,钱槐领着林辞遇进来了。 男生沙哑着说出的那句话,滚进了林辞遇耳朵里。 嗯……这嘴跟她便宜哥哥的厌世脸好搭哦。 林辞遇默默的想,脸上却是挂着乖软的笑。 一身白色羽绒服人站在讲台上,在一众蓝白配色的校服中,像是闯进了狼群的羊,很显眼,教室里原本吵翻天的声音顿时消失了。 “都到自己座位上坐好,趁着上课前,我说件事。”钱槐把一沓卷子放在桌上,等着底下安静了,才又道:“这位是林辞遇同学,新学期刚转来的,以后大家都是一个班的同学了,要互帮互助。” 他说完,喊那后排靠着椅背悠闲晃腿的人,“方知南,别看了,去楼下搬一套桌椅上来。” 方知南喜欢美女,但不喜欢干体力活儿啊,替美女干也不行。 闻言,左手立马僵硬的抬起,“老师,我过年这胳膊扭了,去不了啊。” 旁边的胖子喝掉最后一颗珍珠,转了转绿豆眼,踊跃举手,中间一个男生已经站了起来。 “老师,我去吧。”班长钱文清说。 “行。”钱槐摆摆手,示意他赶紧的。 林辞遇的座位被放在了最后一排挨着暖气的角落,钱槐说下周考试之后再调座位。 两节课过去,林辞遇算是知道了为什么垃圾桶旁边都有人坐,这个角落却是空着的了。 暖气片儿很不服老,火力十足,她都要熟了。 灌了两杯水,干涩的喉咙也没有缓解,脸颊红得像是西瓜瓤,每堂课都有老师问她是不是发烧了。 大课间,钱文清绕了两个过道凑过来,在林辞遇斜前方拖了把椅子坐下,问:“林辞遇,这个位置是不是很难受,要不我去跟老师说一下,你搬到前面讲台底下吧?” 一个是被烤熟,一个是吃粉笔灰,林辞遇脑子都变成烤脑花了,一时间竟然不知道哪个更惨一点。 “诶,班长,我傅哥不喜欢别人碰他的东西。”胖子狐假虎威,绷着脸,圆润的下巴指了指他坐着的椅子。 好不容易他旁边坐了个小美女,这人不安好心的要给他调走可还行? 那他胖子绝对不!允!许! 钱文清一愣,随即站起身来,彬彬有礼的道歉,“不好意思,我不知道。” 傅元瑾揣着个面包从后门进来,正好看见自己被玷污的椅子被推了回去,顿时拧起了眉。 ‘啪’的一声,全麦面包被扔到了桌上,男生冷冽的单眼皮凉飕飕的,说出的话也有些不近人情。 “擦干净。” 林辞遇觉得自己好难哦,一边要跟烤熟的自己作斗争,一边竖着耳朵努力看戏。 钱文清脸上的表情一僵,随即又扯唇笑了笑,“傅元瑾,不用这样吧?” 似乎很熟稔。 傅元瑾耷拉在椅子上的视线慢吞吞移到他脸上,“要么,舔干净?” 这话一出,半个教室都安静了。 林辞遇半熟的脑子像是被浇了盆水,紧急加红加粗的做笔记。 这位同学的东西不能碰!会断手! 胖子往嘴里塞了个绿豆糕给自己压压惊,犹豫着要不要拦一下? 还是去厕所放完水回来的方知南承受了这一切,插进对峙似的两人中间,把钱文清推走了,临了还好心叮嘱一句,“我傅哥烦你,你还偏要往他跟前儿凑,这不是来送人头的嘛。” 钱文清一张脸白着,难堪与屈辱的表情遮都遮不住,双手握拳,却没说话。 林辞遇趴在桌上,眼睁睁的看着那位不好惹的同学从桌肚里掏出一瓶消毒液,呲呲呲的喷。 “……” 嗯……这是洁癖吗? 方知南靠在胖子桌沿,都担心傅元瑾把那一瓶消毒液全干掉了,赶紧一把抢走,任劳任怨的给他擦干净椅子,“爸爸,您请坐。” 傅元瑾臭着脸没说话,但也坐下了,撕开面包干啃。 “你干嘛这么嫌弃钱文清啊?”方知南挠着脑袋想不通。 傅元瑾虽然平时冷了点,对班级活动不上心了点,对同学爱答不理了点,但也不是谁都配让他发火的,但对钱文清就不同了,两人撞上一次闹一次。 要不是身边有个脑残的胖子,他都简直要怀疑,这他妈是不是传说中的欢喜冤家了,就等哪一天,一个不小心看对了眼,关系来个质的飞跃。 “他太脏。”傅元瑾冷着一张脸,嫌弃得毫不掩饰。 林辞遇挠挠脑袋,想起钱文清身上干净的校服,竖着的耳朵收了回去,把他脸色不好的原因归结于—— 谁在消毒液的包围中吃东西会心情好? 那面包都是苦的吧! “新同学,开开窗户呗,散散味儿。”方知南笑眯眯的跟林辞遇搭话。 林辞遇慢半拍的点点头,探身打开窗户锁。 窗户老旧,松松垮垮的,她刚使力,直接全部敞开了,呼啸的北风正对着她前排的一个男生吹。 忽的,一个黑色什么东西唰的飞了,被隔着一个过道的人用脸接住了。 傅元瑾一口面包还没咬下去,突如其来的毛.发感冲进嘴里,时间仿佛静止了。 “yue——”一声惊天动地的干呕声响彻教室。 3、第 3 章 整个世界都安静了。 不过几秒,爆笑声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林辞遇在这笑声中白了脸,短短几秒,她连自己的墓志铭都想好了。 “这他妈的假发哈哈哈哈哈哈——” 方知南身为受害者兄弟,丝毫不怕被暗杀,笑得猖狂又放浪。 那被恶心吐了的人,被迫折了腰,拱起的背脊清瘦,脸色堪比锅底。 而那个突然被扯了遮羞布的男生都要哭了,光头被北风吹得呼呼的。 正值青春期,面子大过天! 这年少谢顶跟阳.痿一样让人不能接受! 笑声持续十几秒后停下,气氛诡异。 “对,对不起。”林辞遇手足无措的道歉。 傅元瑾抬眼瞥她一眼,视线像是冰刀一样射了过来。 “你,你要不喝点水涮涮?”林辞遇小心翼翼的问,恭敬的递上自己的杯子。 挨着暖气,里面的水温温的,都不会冰牙齿。 傅元瑾又瞪她一眼,把那还剩大半个的面包扔进了垃圾桶,自己滚去了厕所。 林辞遇看了看还剩一位的受害者,又看了眼地上沾上呕吐物的茂密假发,有些下不去手,对前排男生说:“你要不,将就将就?” 那男生红了的眼睛立马瞪圆了,里面滚动着‘你在说什么屁话’的震惊符号。 方知南笑得眼泪都飞出来了,半靠在敦实的胖子身上,“别哭了,哥哥放学给你买一顶新的哈哈哈哈哈哈——” 他倒也不是完全踩在别人的痛苦上享受快乐,至少还知道打扫战场。 把假发进了垃圾桶,方知南又指挥胖子拖地。 林辞遇看着他们忙活,纠结几秒,赶在上课前跑去了小超市。 回来时,她手里抱着两个面包和一瓶热牛奶,一脸虔诚的放到了傅元瑾桌上。 男生还黑着脸,唇色发白,冷淡的单眼皮赏给她一条缝。 “别以为老子不打女生。” 他微抿着唇,这话像是忍无可忍后从牙关里挤出来的。 林辞遇:“……” 她给他道歉,还多赔了他一个面包,一瓶牛奶,他竟然还要打她?! “对不起,你还想吃什么?”林辞遇捏紧自己的饭卡,割肉似的疼,小声说:“我今天还有十五块钱的额度,都给你了。” 倒不是学校限制花销,是她给自己定的额度。 虽然小乔阿姨给她饭卡里充了好多钱,但她穷惯了,也不会挥霍。 傅元瑾胃里翻滚的厉害,不知道是因为那如影随形的恶心感,还是她那气人的十五块,忍无可忍的把人扒拉开,再次冲进了厕所。 林辞遇感觉自己被讹了,她盯着那桌上的面包牛奶,犹豫着要不还是不给他道歉了…… “嗳,小同学,长点儿心吧,谁他妈吃一嘴假发还能咽得下东西啊,你那面包跟傅哥刚刚吃的还一样,这不是往他喉咙里戳刀子嘛。”方知南手里转着笔,靠在椅背上笑得乐不可支。 这他妈吃的哪儿是面包啊,在傅元瑾眼里怕不是吃屎吧! “?” 林辞遇没再犹豫,把自己刚交出去的东西抱在怀里,善解人意道:“那我还是不刺激他了。” 刚好她可以留着当午饭和晚饭~ 傅元瑾在厕所吐了一阵儿,回来时经过那缩着脖子装鹌鹑的人,一个眼神儿都没给她。 她好棒棒,让他以这种方式记住她。 林辞遇没有同桌,一周过得跟独行侠似的。 当然,这是她以为的。 事实上,经过那场意外事件,她在校园贴吧爆火,不少人慕名前来瞻仰。 可惜她那座位属性奇特,一下课,她不是在接水的路上,就是在厕所门前的队伍中。 周五最后一节课是钱槐的,在下课铃响的时候,宣布了下周一考试的消息,端着自己的保温杯走了。 “爸爸,一起去网吧包夜?”方知南边收拾东西边问。 傅元瑾头也没回,“不去。” “那你回家?”方知南问着有些头疼,叭叭儿道:“你回家干嘛呀,不瘆得慌吗,那不打游戏,我们一起去吃火锅?” 回家怎么会瘆得慌? 林辞遇不解,边收拾东西边听八卦,冷不防的,这把火烧到了她身上。 “小同学,一起?”方知南勾搭道,“这片儿我包圆儿,想吃什么吱一声儿,哥哥带你去。” 这话说得跟混街的似的,但林辞遇见多了老林同志的那群狐朋狗友,对他这话没有什么反应。 反倒是傅元瑾回头看了眼,神色不明。 “不用了,谢谢,我得回家了。”林辞遇笑眯眯,礼貌拒绝。 方知南叹气,“一个两个的,都回家,这家里是有金矿还是银矿啊。” “没事儿,爸爸陪你吃,还能把他俩的份儿都吃回来。”胖子拍着胸脯保证道,昂首挺胸很自信。 “吃个屁,网吧包夜去。”方知南说着,在他身宽体胖的腰上拍了下,“少吃点吧,下次校服再撑破,爸爸可不帮你用胶水粘。” 林辞遇:“……” 这位同学的脑回路好清奇哦! 林辞遇拎着书包,快步出了教室。 不能被传染,她要当个正常人! -- 林辞遇被司机小陈叔叔接回去,家里静悄悄的没有人在。 这个点儿,小乔阿姨还在公司没回来,赵姨出去买菜了。 而老林同志,开在老街的小破烧烤店关了,新店选址在了别墅区里,挽起袖子亲自干装修,忙得根本见不着人,林安安小朋友估计是被他踹在兜里带着了。 至于她的便宜哥哥…… 管他呢? 林辞遇踩着静音拖鞋上楼。 柔软的大床躺上去有种失重感,整个人像是陷进了棉花糖里,好一会儿,困意缓缓袭来,嗡嗡嗡的脑子终于清静了。 一团雾蒙蒙,有个朦胧人影。 “林林,妈妈走了,你跟着奶奶吧。” 女人穿着简朴的衣裤,拎着行李袋的背影瘦小,直至走出街巷也没回一次头。 “林瑶瑶,没人要,克死她爹,她妈跑……” 童谣似的话,从一群小孩儿嘴里说出来脆生生的,如影随形的跟着那背着补丁书包的瘦小身影。 “奶奶,老师让我明天交书本费。” “没钱!个赔钱丫头上什么学!” …… 黑漆漆的卧室里,林辞遇醒来时,身上的冷汗浸湿了睡衣,黏在身上说不出的难受。 浑身无力的又躺了一会儿,她才起身开了灯,驱散了令人窒息的黑暗,拿了一套干净的睡衣进了浴室。 天黑到天明,桌上的复习资料从笔记换到错题集,从数学换到物理。 闹铃想过两遍,林辞遇站起身,拉开遮光窗帘,踩着拖鞋下楼吃早饭,正好撞见晨跑回来的乔明屿。 乔明屿像是见到鬼了似的,视线在她脸上打转,刻薄的问:“你是连夜去挖煤了吗?” 餐桌上乔薇听见这话,一口小米粥差点喷出来,“小兔崽子你说什么呢?” 林辞遇揉了揉眼睛,似乎没脾气的解释道:“没挖煤,周一要考试,我昨晚熬得晚了点。” “就一个周考,至于吗?等高考你还不睡了吗?”乔明屿白她一眼,走到冰箱前拿了瓶水,咕咚咕咚灌了半瓶。 乔薇被自己儿子那劲劲儿的话气得脑仁儿疼,“林林你别搭理他,快过来吃饭,赵姨做了红糖糍粑,趁热吃。” “谢谢小乔阿姨。”林辞遇笑眯眯的道谢,拉开椅子坐下。 还是小女儿好,小棉袄,哪像她生的那个逆子,乔薇默默的想,一回头看见那逆子又在灌冰水,气得骂:“少喝冰的,胃还要不要了?” 乔明屿又喝了两口,把空瓶子扔到了垃圾桶,凉飕飕的道:“一个胃穿孔的人,还好意思说别人。” 乔薇:“……” 看吧,逆子! 林辞遇埋着脑袋吃饭,默默的想,不愧是从那张被冰水浇灌的嘴里说出来的。 “你今天没事儿吧,一会儿帮林林复习一下,她刚转学,题型和考点还不适应。”乔薇公报私仇的给他安排活儿。 “不去。”乔明屿咽下嘴里的小米粥,干脆利落的拒绝。 林辞遇受宠若惊的推辞道:“谢谢小乔阿姨,不麻烦哥哥了,我自己可以。” 熬了个通宵,她一会儿想补个觉…… 乔薇看了眼她眼底的乌青,委婉道:“你哥哥高中也是在这个学校的,出题很有规律,让他帮帮你可以事半功倍,不过,也就是一次周考,你不用紧张,一定要吃好睡好,状态好才能发挥好。” 林辞遇软软的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也想好好睡一觉,但是那种压抑感让人喘不上气,像是被人扔进了海里,又像是被人用枕头堵住了鼻腔,窒息感真实得可怕。 临近中午,补了一觉的林辞遇,整个人懵懵的躺在软绵绵的床上发呆。 “咚咚咚。” 房间门被敲响了,很有规律的三声。 林辞遇抱着小白兔玩偶在床上滚了一圈,才起身去开门。 “给你。”乔明屿纡尊降贵的把一叠试卷塞给她,里面混着几本错题集,“看了这些要是还考不好,那就是你太笨了,也别熬夜浪费电了,趁早找个地儿去拧螺丝吧。” 林辞遇:“……” 自己人生路上一路明灯,还要把她的蜡烛吹灭吗? “谢谢哥哥。”林辞遇只当没听见他的话,乖巧道谢,又怯怯的问,“我要是看不懂,还可以问你吗?” 乔明屿的表情瞬间一言难尽,白痴两个字明晃晃的挂在眼睛里,沉默几秒,丢给她一句‘拍照发我’,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林辞遇脚上的毛绒绒拖鞋蹭了蹭地毯,若有所思的盯着那‘啪’的一声关上的门看了两秒。 这个哥哥……也不是那么难相处嘛。 不过,林辞遇没有再去打扰那尊大佛。 几张试卷就足以看出这个学校的出题风格了,那些题型没有特别刁钻的,主要是在抓基础,各种基础知识点和必考点糅合在一起,直接将难度升级,跟她原来的学校——十一中出题风格相近。 乔明屿的字跟他的人一样骄傲,龙飞凤舞的刚好卡在人能看懂的边界。 只是,林辞遇不知道他是成绩真的特别好,还是特意挑了几近满分的试卷在隐含的跟她炫耀? -- 周一一早,教室里就闹哄哄的,临阵磨枪背书的,关注身体吃早饭的,还有紧张到削铅笔的。 林辞遇刚背着书包在座位上坐下,旁边一个男生就凑了过来,显然是等了一会儿了。 “有事?”林辞遇眨着明亮的眼睛问。 孟蛟龙脸一红,低声问:“林、林辞遇,你成绩怎么样?” 他是班里的体委,性格粗,自来熟,跟谁都能说上两句,但被这双眼睛盯着看,突然就有点腺上素飙升。 林辞遇愣了下,实话实说,“我不知道。” 她在之前的学校名列前茅,稳坐年级第一的交椅,但是,这是新环境啊,她哪里知道他们的成绩怎么样? 知己不知彼,心里没底。 孟蛟龙也被她的回答弄的一愣,挠挠脑袋有点不好意思的说:“我一哥们儿,他跟你一个考场,你可以给他看一下答题纸吗?他这次要是考不好,他爸能打断他腿。” 跟她一个考场,那不就是最后一个考场了? 林辞遇默默的想,这才是乔明屿口中该放弃的人吧? 她不一样,她在最后一个考场,是因为之前没有成绩,但他这个朋友就不一样了,这是妥妥的学渣渣啊! “你朋友座位号多少啊?”林辞遇问。 要是远的话,她就有理由不帮忙了…… “44,在你前面。” 林辞遇:“……” “倒,倒数第一名啊?”林辞遇懵了。 孟蛟龙尴尬得搓手,古铜色肌肤有点红,讪笑两声:“嗯,他、他上次没发挥好,之前都是倒三的。” 林辞遇:“……他好努力哦。” 天时地利与人和,林辞遇也不知道孟蛟龙的这位朋友缺了点啥。 一整堂考试,监考老师就坐在她身后侧,她翻个试卷都能让那老师多看两眼,更别提搞什么小动作了。 交了试卷,前排那男生的表情倒是还好,还转过头来跟林辞遇说:“没事儿,我感觉我答得还挺好的。” 林辞遇思忖几秒,想起自己与时间赛跑的作文,苦恼道:“我感觉还挺难的。” 那男生的表情顿时变了,一张脸拧巴的看了她几秒,最终回归热切,仗义道:“那要不……我给你抄个答案?” 林辞遇想到下午考数学,认真拒绝:“不用了,我自己可以。” “那你……加油?”男生搔搔脑袋,懵懵的走了。 还挺自信。 挺好,他也要自信。 他唱的歌,就是世界无敌好听! 两天考试时间过得飞快,老师们阅卷更是神速。 林辞遇洗了个澡出来,屏幕上不停地跳出新班级群的消息,好多人冒泡,激烈地讨论各科的答案。 她刚点进去,一张班级分科成绩表的截图跳了出来。 语文成绩。 图片放大,林辞遇瞬间眼前一黑。 她、她……倒二?! 4、第 4 章 一早上学,林辞遇都没好意思让小陈叔叔送,叼着两片面包,自己偷悄悄的走路去了地铁站。 进了教室,再见那趴在桌上补瞌睡的脑袋时,林辞遇更友善了。 毕竟,多亏傅元瑾同学在沉甸甸的倒一位置给她托了个底,不至于让她的脸结结实实的摔地上。 “嗳,小林同学,你那么看着我傅哥干嘛?”方知南噘着嘴,上面放着根中性笔装大象,面前是摊开的英语范文。 林辞遇笑得和善,露出一排小白牙,“我想看看他的语文答题纸。” “别了吧,学渣互相帮助,只会共同退步。”方知南秃噜大实话,“你们一个一百零七,一个一百一,没有互相学习的必要,一会儿答题纸发下来,哥的一百三十九免费借你瞻仰一下。” 就很大气! 林辞遇放下书包,委婉拒绝:“……倒也不是很想看。” 差距太大,她会心态失衡的,万一把他的名字涂掉,旁边写上她的,这就不好了。 到时候她是该承认,还是不承认呢? 闷着脑袋睡觉的人,轻嗤了声,后脑勺都写着不服气。 一百零七分怎么了,他照样蝉联第一。 前两节好巧不巧的是语文课,正好用来讲试卷。 林辞遇和傅元瑾就像是两个被瞄准的活靶子,被提问的次数不下十次,简直心力交瘁。 “你俩,阅读理解不行,古诗词鉴赏不会,诗句填空还得错俩字,后面五十分的作文,十头牛都拉不住你们,偏了二里地,那写的都是啥玩意儿?” 语文老师是中年谢顶的老大叔,姓徐,有个很文艺的名字,叫徐清风。 但现在一点儿都不文艺,唾沫星子满天飞,前排的同学神色麻木的用袖子抹了抹脸。 林辞遇乖乖站好挨骂,右前方的那人显然也是同样的策略,死都不出一声。 徐清风深吸口气,在心里告诫自己,素质教育,不能骂学生。 默念三遍,胸中郁结。 再看那俩垂着脑袋、‘爱答不理’的,一口火没压住喷了出来,“你俩,中午吃完饭,拿着卷子来办公室找我!下课!” 后面那俩字,与下课铃同时响起。 就很厉害。 林辞遇有些崩溃。 没骂完?还要他们自己打包送上门?! 反观右前方的傅元瑾,人家已经把桌上的试卷收了起来,带着俩小弟去小超市买面包了,脸色淡然,宠辱不惊,让人羡慕。 “唉……” 林辞遇趴在桌上,长长叹了口气,连上厕所的心情都没有了。 忽的,她面前冒出一颗脑袋来,两双眼睛对视,林辞遇像是受惊的绵羊,蹭的坐直了起来,脸上惊魂未定。 “吓到了?不好意思啊,我不是有意的,就是看你趴着,还以为你哭了。”钱文清笑着道歉。 林辞遇努力了一下,脸上才挤出一点笑,“班长有事吗?” “徐老师也不是骂你,别放在心上,再有半个月就进三月了,咱们学校一直都是三月初一模,他也是着急大家的成绩。”钱文清说。 林辞遇若有所思的点点头,“谢谢。” “这么客气啊,咱们都是同学,你刚转校,班主任让我多照顾你一点的。”钱文清笑了笑。 林辞遇:“哦,那谢谢班主任了。” 钱文清嘴角抽了下:“……” 外面下了雪,课间时,好多人都窝在教室里,前排几个女生凑在一起讨论试卷,不觉偏了话题。 “你们说,那位新同学是怎么转到咱们班的啊?人家傅元瑾语文一百零七,但别的科成绩逆天,难道她也是?” “不能吧,有几个是傅元瑾那样的啊?” “就是!要傅元瑾那样的人普遍存在,那我们还是收拾一下准备重开一局吧。” “嗐,估计是哪个富二代,家里又给学校捐楼了。” “但也没听到消息啊。” “等你听到消息,人家楼都盖好了,就班里进转校生这件事,你听到消息了吗?班长还是老钱的亲侄子呢,他不也不知道嘛。” “说起班长……看,又凑过去了。” 几人顺着视线看过去,窗户边儿,角落里,钱文清正跟林辞遇面对面坐着说话,女孩儿笑得唇角的梨涡浅浅。 “班长是不是喜欢她?” “不能吧,他不是跟萌萌——” 几人说话间,两个女生从前门进来了,提着一袋子零食饮料。 “你们在说什么啊?”梳着刘海的女生蹦蹦跳跳的凑过来问,个子娇小,像是谁家的邻居小妹妹,“喏,请大家吃的。” “谢谢萌萌!”几人七嘴八舌的道谢,伸手挑选自己喜欢的零食。 “还能说什么呀,萌萌,你要注意一点啦,你家班长大人要被新同学抢走啦。”一个女生咬着小饼干说。 夏萌萌一脸害羞的轻拍了她一下,娇嗔了句‘什么我家的’,又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顿时脸色微变,声音娇娇的,“那能怎么办啊,文清他是班长,要照顾新同学呀。” 委屈又无奈。 “诶,你是学委,你可以跟班长一起啊。”小饼干女生给她出主意。 “就是,你成绩那么好,快去快去。” 夏萌萌撒娇道:“我一个人不好意思,你们跟我一起嘛。” 钱文清正说着话,就发现林辞遇的视线慢吞吞从桌上抬起,落在了他身后,不等他扭头,肩膀被拍了一下。 “你们在说什么呀?”夏萌萌一副熟稔的语气问。 女生声音娇娇软软,嗲得明显,林辞遇揉揉耳朵,心想还是小乔阿姨这样说话更甜。 而且哦,小乔阿姨身上还香香的,很好闻! 钱文清不着痕迹的避开她的触碰,含糊道:“随便说说,你们有事?” 夏萌萌眉眼弯弯,一副关爱同学的样子,“林同学上节课不是挨骂了嘛,我们就想过来安慰安慰她。” 林辞遇右眼皮狠狠一跳。 她谢谢她全家哦! “林同学,徐老师的话,你别往心里去啊,徐老师一般不骂人的,除了傅元瑾,也就骂过你,但是傅元瑾是只有语文成绩不太好,所以他不太在乎,你……” 夏萌萌说着,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带着说错话的窘迫与慌张,体贴入微道:“下节数学课,估计也是讲卷子,你要不把数学卷子拿出来,我给你讲讲题吧,数学老师跟徐老师不一样,前面的基础题一向是略过,直接讲后面的大题的。” 林辞遇张了张嘴,刚想说什么,被其中一个女生抢了先。 “就是,萌萌的学习很好的,虽说这次没办法了,但是你多背两道题,下次一模就能少拉低一点班级平均分了。” 林辞遇一张白净乖软的脸有些为难,“可是——” “可是什么?你该不会是——” “数学成绩出来了!快看贴吧!”有个男生冲进教室,喊了一嗓子。 顿时,教室里的所有人都掏出了手机,熟练的点开某个app。 几秒后,话说一半儿被打断的女生腾的抬头,满目震惊的看向林辞遇。 林辞遇也抬起了头,与她对视,无辜又无害,慢吞吞的把自己被打断的后半句说完:“可是,我是满分诶。” 语气好为难哦。 贴吧的成绩单,是单科数学的全校排名,不知道谁偷偷去老师办公室拍的,有点模糊,但也能看清,三个并列满分,除了常年第一的傅元瑾,以及二班那位数学竞赛被保送的,就剩林辞遇了。 教室里很安静,众人虽然没听见前因,但也能从林辞遇的这句话推测出一二,落在她们这几人脸上的目光逐渐复杂。 夏萌萌神色龟裂,感觉到众人的目光,一张脸难看至极,嘴唇动了下,没说出话。 上课铃真的很动听,解救了好几个人的尴尬。 结伴回来的三人,傅元瑾眉头还皱起,那堵在他桌子前的女生一窝蜂的散了。 “那我先回座位了,中午我们一起吃饭吧?”钱文清说完,又开玩笑的似的说了句,“别再跑了,我都追不到你。” 林辞遇没听出异样,‘哦’了声,把手机装进书包内侧放好。 花了三百块钱呢,可不能丢了。 旁边吃红豆派的胖子却是倏地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的看向林辞遇,“他在追你?” 林辞遇一脸莫名,“没有啊。” 后知后觉那句话的歧义,又补了一句,“他就是说我吃饭着急。” 胖子一口把剩下的半个红豆派吃掉,娇羞的哼哧道:“你别被钱文清追走了哦,我也喜欢你的~” 林辞遇一脸懵逼,脑袋上缓缓打出了个问号。 这是……先预约? 现在流行这种了吗? 方知南把数学卷子从桌肚里掏出来,拿了根笔在两指间转着,闻言,他在胖子脑袋上敲了下,侧头笑眯眯的跟林辞遇说:“小同学,中午跟我们一起吃呗,你不是还要跟傅哥一起去找老徐嘛,两个人一起挨骂,也能给老徐省点事儿,不然重复的话骂两遍,多累啊,体谅体谅老师。” 林辞遇木着脸:“……他骂我,我还得体谅他?” 前桌傅元瑾嗤笑了声,头也没回,随手捏着一颗糖砸在了方知南脑袋上,“傻叉。” 林辞遇被那准头惊到了,不由得喃喃一句:“这要是在古代,他一定能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咬着糖的方知南求知若渴,“为啥?” “用糖砸你都这么准,抛绣球肯定牛!”林辞遇一副羡慕又大为震惊的语气。 忽的,脑袋被砸了一下。 “诶呀!”她伸手捂住。 一颗圆胖的大白兔奶糖在她桌上滚了两圈。 一抬眼,林辞遇对上了一张不好惹的脸。 5、第 5 章 小林同志能屈能伸,当即诚心道歉。 “对不起。” 态度诚恳,吐字清晰,语气认真,就差九十度鞠躬了。 傅元瑾眼皮被她这句道歉伤害了似的抽了下,斜了她一眼后,眼不见为净的扭开头不搭理她了。 神经病啊,他让她道歉了吗? 这么麻利,显得他脾气多不好似的。 数学老师进来时,班里还闹哄哄的在讨论数学成绩,他也不生气,把手上的一沓答题纸就近给了门口的一位同学,吩咐发下去,自己坐在讲台上喝茶,喝了两口才慢悠悠的开口:“这节课我们讲卷子,成绩我就不说了,都好好看看自己那点儿可怜的分。” 胖子趴在摞成山一样的书后面,悄悄往嘴里塞薯片,一扭头,就看见了林辞遇桌上的答题纸,顿时惊坐起,瞪圆了绿豆眼,一声‘卧槽’脱口而出。 方知南还在端详自己的答卷,看着那红艳艳的一百四十五的成绩一脸满意,听见这惊呼,忍不住的得意,屈指弹了下卷子角角,嘚瑟:“怎么样,被爸爸的成绩惊呆了吧?” 胖子恍若未闻,盯着林辞遇的卷子咽了咽口水,一脸羡慕和膜拜,“满分啊?” 林辞遇笑眯眯,低调的点点头。 方知南察觉不对,扭头看过来,也惊道:“我去!” “满分啊!” 就很惊讶! 谁能想到这人竟然偏科如此严重!这样的狗,他从小到大也只见过傅元瑾一个! 林辞遇瞬间从深藏功与名的大师,转变为凡尔赛狗,眼睛亮晶晶的问:“也就正常水平,你要仔细看看吗?” 方知南舔了舔后槽牙,似是气笑了,上半身重重的靠在了椅背上,翘起二郎腿,晃了晃脚,流里流气的怎么看都不像个好人,“小同学,学我说话呢?” 林辞遇笑得灿烂,“哎呀,学得不好,被你听出来了呀。” 被迫听了全过程的傅元瑾:“……” 好无语。 谁没有满分似的。 他桌上不就铺着一张? 至于吗,一副没见过世面的样子。 方知南伸手,隔着个胖子,硬生生把她的卷子顺了过来看。 林辞遇也不拦,食指还推波助澜的帮他把卷子推到桌沿,语气轻快,“不客气~” 胖子一脸艳羡的看着那满分卷,挠挠自己的泡面似的脑袋,咬了根辣条,脸色纠结了一分钟后,一副下定决心的样子,伸手戳了戳林辞遇的手臂,语气遗憾又认真:“对不起,我不能喜欢你了。” 林辞遇惊讶脸:“啊?” “你成绩太好了,我们上不了同一个大学的,异地是恋爱中极其严重的不稳定因素,我们在一起不会长久的,祝你幸福。”胖子捂胸口,一副失恋心痛脸。 林辞遇:“???” “……好的,谢、谢谢啊。”林结巴满脸茫然。 “不客气。”胖子大方道,还分了根辣条给她,“虽然我们不能在一起,但我们还是朋友。” 捏着一根辣条的林辞遇,面色呆滞,“……好。” 在数学老师看过来时,林辞遇一口吞掉辣条,低着脑袋嚼吧嚼吧咽了,真香! 所以,她这算是早恋并且失恋了? 现在的城里人都好会玩儿哦! 又学到了! 方知南光明正大听墙角,笑得肩膀颤抖,低声吐槽:“这他妈是什么小学鸡对话哈哈哈哈哈……” 不知是不是他笑得太有感染力,前桌的傅元瑾也勾起了嘴角,一向冷淡的眼睛里闪了些笑意。 这还得是幼儿园小班的。 胖子委屈巴巴的瞥他一眼,小声骂:“不是兄弟!” 他在失恋,这狗东西竟然笑! 胖身子扭了扭,侧身对着他,又往嘴里塞了根辣条,他决定,跟方知南这狗儿子绝交一节课! 方知南狠狠搓了搓脸,才勉强止住了笑,转着手里的笔戳了戳傅元瑾的背。 傅元瑾微微回头,看见了递到面前的答题纸。 女生字迹秀气,一撇一捺都乖巧娟秀,上面明晃晃写着林辞遇三个字,旁边是醒目的红色笔勾的满分成绩。 “给错了?”傅元瑾没什么语气的耷拉着眼皮问,没伸手。 方知南身子前倾,把卷子翻到后面,指着最后一道大题,“比你的思路简明多了,爸爸,虚心学习吧。” 语气吊儿郎当,又带着些幸灾乐祸的调侃。 闻言,傅元瑾轻嗤一声,接过,脑袋扭了回去。 几秒后,后脑勺的倔强逐渐变成乖巧,冷淡的单眼皮透出了‘还能这样’的惊讶。 他也是满分,最后那道题也做出来了,但是步骤繁多,半页纸都写满了,差点写不下,相对比,这张答题纸上的步骤就简单多了,关键的一个步骤被灵巧的转换了一下,后面省去了很多麻烦,规整的像是卷子后面的参考答案。 林辞遇被一口辣条勾出了馋虫,偷悄悄的从书包里摸出一包林安安小朋友给她塞的小熊饼干,动作小心翼翼的刚要撕开,塑料袋还没刺啦的响,就见右前方的那颗脑袋转了过来。 “……” 这是循着味儿来的吧,林辞遇想。 对视几秒,谁都没说话。 林辞遇眼角的余光扫见前桌那头在太阳光下略显劣质的黑发,抿了抿唇,把手里的小饼干递出去,友好的问:“……给你吃?” 傅元瑾欲言又止。 一包饼干换来一张试卷,林辞遇怂唧唧的,也没敢问他,她的卷子怎么在他手里。 等到那颗脑袋转回去,手又伸进书包里摸索,掏出一包果丹皮,做贼似的拆开放进嘴里,酸酸甜甜真好吃! 夏萌萌虽然对她有敌意,但是有句话说对了,数学老师真的是只讲几道难题,剩下的几分钟,还能表扬一下班里唯二的满分同学,让大家呱唧呱唧以示鼓励。 重点是,被鼓掌的人要站起来听! 相比傅元瑾坦然到甚至是有些冷淡的脸,林辞遇就崩了心态红了脸,脚趾默默地开始抠魔仙堡。 全班人更是麻了。 这是京大附中哎!很多人都是从京附小升学上来的,能留在这个学校,他们就比其他学校的同学离京大、清大更近,说句不谦虚的话,他们已经一只脚迈进了京大。 但是现在,随便一个转校生过来,直接把他们都秒了,说起惊讶,更多的是恐慌。 外校的学生都已经这么厉害了吗? 直至下课铃响,林辞遇还在红着脸恍惚。 怎么会有人这么会夸人啊?! 好害羞~ 她双手捂着脸降温,就见前桌的小光头转了过来,似乎还有些不好意思。 “林辞遇,我能看一下你的答题纸吗?”小光头问。 “可以!”林辞遇立马道。 虽然过了一个星期,但她对那天扯下他遮羞布的事仍然万分抱歉。 中午,林辞遇还是被方知南喊去一起吃午饭了,理由是他想沾沾她智慧的光芒。 林辞遇很大方的答应了。 她拿着饭卡跟在方知南身后往教室外走,早忘了钱文清课间时说的话,自然也没看见前排钱文清要过来时,被傅元瑾回头眸色沉沉的瞥了一眼后,脚步一顿,没再跟上来。 “去哪个食堂啊?”林辞遇问方知南。 方知南没回头,手抬起来给她比了个二。 胖子在后面解释,“今天周二食堂有烤鱼,傅哥喜欢吃。” 林辞遇鼓着脸‘唔’了声,思索片刻,回头走到沉默不发一言的傅元瑾身边。 傅元瑾冷淡的瞥她一眼,刚要加快步子,就听她开了口。 “嗯……我请你吃烤鱼吧?”林辞遇捏紧饭卡问。 傅元瑾从她语气里听出了点不情愿和心疼,刚想拒绝,突然改了主意,“行啊。” “?” 林辞遇唰的抬起了头,看向他的神色复杂,还有些不可思议。 都不客气的推拒一下的吗? 她嘴边的客套话不情不愿的咽下。 傅元瑾垂着眼皮,依旧是那副冷淡风的表情,似是怀疑,又似是嘲讽,“你该不会是嘴上说说吧?” 被赶鸭子上架的林辞遇,尴尬的挪开视线,深吸口气,又缓缓散了,闷出一声:“……不是。” “饭请你吃了,事情就一笔勾销了。”林辞遇又赶紧道。 傅元瑾看她一眼,囫囵‘嗯’了声。 林辞遇这才满意。 京大附中两个食堂,一食堂的菜更实惠,菜色多,还便宜,十块钱两荤一素加一碗汤吃到饱,二食堂这边…… “烤鱼二十八,红烧狮子头十二,奥尔良烤鸡腿八块,蚝油青菜四块……哦,还有碗奶油蘑菇汤十块,三两米饭三块,我算一下啊……嗯……一共六十五,同学刷卡吧。”食堂阿姨手脚麻利的在卡机上按了价钱。 傅元瑾端着餐盘站在旁边,似笑非笑的垂眼看着那刚到他胸口的人。 林辞遇把卡按在刷卡机上时,心都在滴血,忍不住委屈的瘪嘴。 让你开窗! 六十五块钱啊,呜呜呜…… 那刷卡的手都在轻轻颤抖,傅元瑾低头轻笑一声,视线下滑,在看见那渐渐有些发红的眼圈时,神色一愣。 这…… 哭了? 这就哭了? 不等人转头,傅元瑾警铃大震,立马端着自己的三菜一汤…… ……跑了。 好悬啊! 差点还得哄! 回过头想说点啥的林辞遇只看见一道飞速奔走的背影。 混蛋王八蛋! 气成河豚! 6、第 6 章 林辞遇端着一盘土豆丝盖饭坐下时,惊呆了方知南。 “你就吃这么点啊?”方知南问。 林辞遇眼风扫过那慢条斯理挑鱼刺的人,‘嗯’了声,强撑道:“我不饿。” 胖子大口炫饭,抽空说了句‘女生真厉害’,又往嘴里塞了块香喷喷的红烧肉,肥而不腻。 明明这么好吃,女生们为啥要减肥呢? 胖子搞不懂,又咬了口鸡腿,喷香! 方知南打量了林辞遇几秒,扯了扯衣领站起身,“你是不是饭卡没钱了,我还有好多,你想吃什么,我请你。” 林辞遇摇摇头,“不用,谢谢,我有钱。” 方知南不太信的问:“不是客气?” 林辞遇肯定点头,“不是客气。” 傅元瑾掀起眼皮看了眼那一来一往说话的两人,没吭声,倒是把手边的蘑菇汤推到了林辞遇跟前。 “这是良心发现了?”林辞遇视线从那香喷喷的汤,慢吞吞的挪到了对面人的脸上,语气不太好。 任谁被讹了六十五块钱,说话的语气都不会太好! 傅元瑾嗤笑一声,没说话,继续吃饭。 林辞遇也没谦让客气的推回去,毕竟傅元瑾刷她卡的时候一点儿都没手软! 稍稍挽回一点损失,林辞遇脸色好看了点,一大份的土豆丝盖饭没吃多少,倒是把那蘑菇汤喝得像是被狗添了碗。 傅元瑾不动声色的扫了眼,很快就收回了视线。 几人差不多同时放下了筷子,就傅元瑾跟个大少爷似的还在挑鱼刺。 林辞遇才不想等他,刚要起身却被方知南喊住了。 方知南语重心长,“看你没经验了吧,挨骂这事儿你不能去得早了。” 林辞遇:“……” 好像是有点道理? “你一会儿跟着傅哥,他有经验,用不了十分钟就会被放回来的那种。”方知南大拇指横着指向旁边还在吃的人,语气难掩骄傲。 傅元瑾用筷子另一头在他脑袋上敲了下,声音还挺清脆。 “闭嘴!” 这他妈是好拿出来炫耀的吗?! 傻叉! 林辞遇眼珠子转了转。 也是,她去得早了,可不就是逮着她一个人骂了嘛! 屁股又安安稳稳的回到椅子上,这次倒是没有不情愿了,静静的等着那大少爷慢吞吞吃饭。 不到两分钟…… “这鱼都凉了吧?”林辞遇双手托腮,忽然开口。 傅元瑾瞥她一眼,吃掉一块鱼肉。 “凉了不腥吗?腥了味道不怪吗?”她又问。 白嫩的脸皱成一团,嫌弃得很表面。 傅元瑾嘴里的鱼肉突然有些咽不下去了,没好脸的看她。 林辞遇好无辜哦,眨巴眨巴眼睛,“你看,我就说凉了会很腥嘛。” 傅元瑾深吸口气,咕咚一下咽了,手里的筷子也放下了。 方知南单手撑着脑袋,险些笑岔气。 林同学这一出,很难想不是故意的。 傅元瑾吃饭挑剔又慢吞吞,每次吃到后面就凉了,但也没谁这样催过他。 就……怎么说呢,小林同学好像有点克傅狗啊,哈哈哈哈哈…… 傅元瑾凉凉的扫他一眼,起身端着餐盘就走。 林辞遇笑眯眯跟上,似是无意的嘟囔:“好浪费,都没吃完。” 前面的高大背影一顿,随即加快了脚步。 就……好气! 但又无法反驳! 出了食堂,兵分两路,方知南跟着胖子去小超市了,林辞遇和傅元瑾回教室。 看见那有经验的人拿了答题纸,林辞遇有样学样,跟他前后脚的往办公室走,一路收获了不少目光,林辞遇越跟越远,脚步磨磨蹭蹭,答题纸也折成豆腐块塞进了校服口袋。 过了二楼天桥,那些让人如芒刺背的视线才没了,林辞遇小跑着跟上去,与前面那人保持一米的距离。 办公室里有不少老师吃完饭回来继续阅卷的,傅元瑾一声‘报告’惊得众人皆回头。 林辞遇挪了挪脚,暗戳戳的躲到了傅元瑾身后。 徐清风看见人,招了招手,“过来。” 他单方面促膝长谈了五分钟,才说:“你俩把答题纸互换一下。” 林辞遇不明所以,从兜里掏出折得巴掌大的答题纸递给傅元瑾,又接过他的。 “现代阅读文理解就不说了,这个课上讲过了,你俩没有问题了吧?”徐清风一脸怀疑的问。 两人齐齐摇头,他才松了口气。 就说嘛,不是智商有缺的,肯定是能听懂的,就是不认真学。 “那看一下古诗阅读,这个题,你俩都失分很严重啊。”徐清风抬了抬下巴,“你俩互相看一下对方答的,答得怎么样?” 傅元瑾憋了憋,说实话:“……看不懂。” 林辞遇笑眯眯,“念不通。” 傅元瑾瞥她:“不知所云。” 林辞遇对视:“牵强附会!” “乱七八糟!” “你还有错别字!” 徐清风眼珠子直转,只听这俩人一人一句,声音渐大,赶紧打断,“行了行了。” 林辞遇垂了头,声若蚊蝇的哼了一声。 她林辞遇略胜一筹! 傅元瑾抬着脑袋,抿了抿唇,一副不高兴的样子。 呵! 他怎么可能写错别字? 污蔑! “你俩的古诗词有个通病,就是林辞遇刚才说的,牵强附会,古诗里面没有的东西,你俩生拉硬拽,那个扯啊,真的是……”徐清风无语到失语,“让你们多写点,不是说让你们瞎写,是让你们看见月亮,要想到团圆,要从这个点延伸一下,多写点,而不是说,看见个小桥流水人家,就胡扯思乡之情溢于言表,你们看看你们写的,那都是什么——” 看见两人同时低头又看卷子,徐清风头皮一麻,赶紧说:“行了,别看了,下一题!” 半个小时过去了,连骂带讲,终于到了作文。 徐清风看见他们卷子上勉强三开头的数字,顿时又气血上涌,恨铁不成钢,“这半壁江山啊,你们看看,三十五,三十七,好意思吗?啊?” 木头桩子又不吭声了。 徐清风深吸口气,粗声粗气:“你俩交换卷子,互相看看对方的作文儿,写成了什么狗样子。” 林辞遇接过傅元瑾的卷子,鼓了鼓脸,还挺努力,格子都写满了。 但她比他高两分! 徐清风喝了口茶,润了润嗓子,问:“看出问题来了吗?” 林辞遇记仇,梅开二度,“无病呻吟。” 傅元瑾胸口憋闷,也冷淡出声,“没有论点,论据乱七八糟,偏题。” 小林同志拳头硬了,垂头又看了看那三十二分的作文,实在找不出其他问题,也跟风,“偏题!” 傅元瑾淡淡的瞥她一眼,淡粉色的唇紧抿着。 徐清风惊喜,“说的都对!” “林辞遇你看看你的,你明显就是题都没读懂,论点偏了,分数自然上不去,还有你这个论据,牛顿、爱迪生和居里夫人的几个素材,你们小学的时候就开始写了吧,这么多年了,能不能换点新鲜的,你们写不腻,老师都看腻了啊!每年的感动中国十大人物,这不是活生生的素材吗,人家那颁奖词,写得多好啊,抽空多背背,用在作文里那都是加分项……” 抑扬顿挫,语重心长,林辞遇只剩点头了。 “还有傅元瑾,我跟你说了多少次了,考试最好是写议论文,容易得分儿,如果记叙文写得好,那也行,但你看你这记叙文写得,通篇流水账,没有内容,没有核心,一眼望到头,这分数怎么上得去嘛……”徐清风简直要为他愁秃了头。 又是一个五分钟,两人一前一后,脚步沉重的离开了办公室。 林辞遇蔫儿了,她之前的语文老师跟老徐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啊! “方知南骗人,他还说五分钟就能骂完。”林辞遇小声哔哔。 傅元瑾走在她身后,听见这话,脸黑了。 他之前就是五分钟! 下了楼梯后,傅元瑾超过了前面的矮子,哼了声,嫌弃道:“就花你六十块钱,还挺记仇。” 林辞遇瞪圆了眼,超大声:“六十五块钱!” 别想抹杀她那五块钱! 傅元瑾揉了揉被她喊得差点以为自己聋了的耳朵,慢吞吞的提醒,“奶油蘑菇汤是你喝的。” 林辞遇被他堵了一句,憋了又憋,学他的口气,“就十块钱,还挺计较。” 说完,脚步飞快的走了。 傅元瑾:“……” 看着那要飞起来的马尾辫,手痒了。 虽然还是穿羽绒服的季节,但午休的同学不少,林辞遇进教室时,班里趴倒了大片,很安静。 看见桌上的奶茶时,林辞遇一愣,视线条件反射的扫向隔壁桌。 方知南没出声,抬手指了指前面趴着休息的钱文清。 林辞遇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在座位上趴下也准备休息。 刚闭上眼,就听到了过道里的脚步声,是傅元瑾回来了。 她眼珠子转了转,白眼儿没翻出来,但好倔强的转了个后脑勺朝他那边。 傅元瑾气乐了,嗤笑一声,按捺住蠢蠢欲动的手,坐回座位,翻开自己被批得一无是处的卷子认真看。 林间风,云中月,这不是思乡是什么? 而且,他哪有错别字! 还有,他这作文写得不挺好? 什么无病呻吟! 他这是真情实感! 林辞遇趴着睡着了,直到上课铃响,才揉揉眼睛坐直了起来,睡眼惺忪的脸上带着点懵。 嗯? 脑袋晃了晃,头发顿时乱糟糟的扑到了脸上。 林辞遇满脸呆滞,她的大辫子呢? 再一看,她的小熊头绳好端端的放在桌角。 7、第 7 章 重新绑好头发,林辞遇盯着桌角已经有些凉了的奶茶发了会儿呆。 奶茶很好喝,但是别人送的她觉得负累。 课后,林辞遇跑了一趟小超市,礼尚往来的还了钱文清一杯奶茶。 两人座位隔得远,她走到前排时,周围的同学都看了过来,那种如芒刺背的感觉又冒了出来。 林辞遇假装没感觉到,目不斜视的走到钱文清桌前,把温热的奶茶放到他桌上,抿了抿唇,勉强带着点笑,说:“我不喜欢喝奶茶,以后不用顺手给我带了,谢谢。” 钱文清笑了下,应了声好,似是开玩笑一样的开口,“我们不是说好中午一起吃饭嘛,你怎么跟着方知南他们一起走了?忘了?” 这话一出,那些视线顿时又热烈了几分。 林辞遇感觉自己变成了活靶子,都要被点着了,一张脸愈发的白。 她冷淡的‘嗯’了声,“我先回座位了。” 说完转身就走,腿脚僵硬。 她刚走,夏萌萌就到了钱文清桌前,抱怨一般的小声说:“你不是说你俩没关系嘛,你怎么还给她买奶茶啊?” 钱文清翻开习题,“她刚转学过来,我小叔担心她不适应,让我多照顾一点。” 他说着抬头,看向夏萌萌,“这也要吃醋?” 钱文清的小叔是班主任钱槐,爱操心,班里人都是知道的。 他声音清润,带着些失笑的语气,夏萌萌脸颊有些热,娇嗔一声,“哼,你这几天一下课就去找她……” “那这周末,我找你?”钱文清低声问。 夏萌萌顿时一张脸红得彻底,害羞小声说:“那你不许那么用力,上次都肿了……” 钱文清笑了一声,把桌上的奶茶给她,“回去学习吧,周六见。” 夏萌萌伸手接过,咬了咬唇,脚步轻快的回了座位。 林辞遇坐回座位后,那些目光才散,过了好一会儿,泛白的脸色逐渐好了些。 一下午的时间,各科成绩陆续出来了,老师动作很快,没再劳累学生去办公室偷拍,放学前就把红榜贴在了公告栏,电子版的也发在了班级群里。 林辞遇没着急看,收拾了要做的习题册和试卷,背着书包急匆匆的出了教室。 班里的其他人倒是不着急走,凑在一起看成绩,从第一名看到第五名,忽的像是全体被喂了哑药似的,没了声儿。 傅元瑾也看见了。 第五名,林辞遇。 成绩很漂亮,除了跟他一样语文拉胯之外,物理扣了十几分,除此,剩下几科不是满分,就是接近满分,让人很难不羡慕。 短暂的沉默后,教室里轰然爆发出一阵惊讶的‘卧槽’,以方知南为首。 “靠啊!小同学这分儿够好看啊!”方知南连连惊叹。 除了傅元瑾拉开第二名十几分,后面的分差都不大,林辞遇与第四名也只差两分,一道物理选择题。 “她之前在哪个学校啊?这么牛!” “估计没转学之前就是他们学校的第一吧,要不然能考这么高?” “那也得是市重点的吧,是不是英石的啊?还是市十一中?” 众人叽叽喳喳的猜测,热闹声要将教室掀了顶,而猜测的这两所学校,与京大附中不分伯仲,也是市重点。 孟蛟龙已经惊讶得傻掉了,他那兄弟怕不是个二货吧,竟然说林辞遇是个学渣渣! 不过也还好他没抄到人家的,不然老师一抓一个准儿,回去就不只是打断腿那么简单了! 林辞遇不知道教室里的热闹声,背着书包出了学校,还不等她左右看看,就有车冲她鸣笛,吓得她手上拎着的奶茶都差点扔了。 停在旁边立着标标的宝马,车窗降下来一截,露出驾驶座上那张帅炸苍穹的脸。 还是那副厌世模样,眼皮垂下,像是在睥睨众生,而众生在他眼中皆是尘土。 林辞遇觉得,他看她,就像是在看街边的落叶,树上的麻雀,扫一眼就过的那种。 “看什么呢,上车。”乔明屿又摁喇叭滴了她一声,散漫的催促。 林辞遇瞬间回神,乖乖‘哦’了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坐了上去。 虽然她不想挨他这么近,但是老爸说,坐副驾是尊重,她就勉为其难的尊重一下他吧。 “拎的什么东西?”乔明屿视线扫了过来。 林辞遇抱着书包,乖巧的把奶茶递到他面前,“哥哥,你喝吗?” 这奶茶一下午放在暖气上,现在还热乎乎的。 明晃晃的讨好态度,还热着的奶茶,乔明屿本来是随口一问,现在倒是有点不好拒绝了,伸手接过,随手把吸管插了进去,喝了口,意料之中的满口甜腻。 这么甜的奶茶也没甜了他的嘴,语气依然又淡又拽,“下次不用专门儿给我带。” 林辞遇:“?” “……哦,好的哥哥。” 乔明屿扫了眼她那软包子样儿,发动了车子。 校门口,一个穿着校服,一头黑发扎成丸子顶在脑袋上的女孩儿,安静的看着林辞遇上了车,乔明屿接过她递来的奶茶喝了口,车子汇入车流,脚步半天没挪动,直至肩膀被一只手臂压得一沉。 “你不是有事儿?怎么还跟这儿入定了?”方知南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只见一辆接一辆的车。 方星钰侧眸,“是你自己拿下去,还是我给你拿?” 方知南最是识时务,立马收了胳膊,反过来催她,“赶紧回家了,大舅他们已经到了,就等你回去开饭了!” 方星钰没搭理他催命似的话,跟旁边的傅元瑾说了句‘再见’,沉默着与方知南一起往自己家的车那边走。 今天是白色情人节,他们要在外面吃饭,小乔阿姨昨晚还特意说了,但是林辞遇没想到,来接她的人不是小陈叔叔,而是乔明屿这个大少爷。 收到短信时她吓了一跳,她怎么敢让他等啊,赶紧收拾了东西就出来了,这会儿坐在车上才掏出手机看成绩。 乔明屿余光扫见她的动作,单手握着方向盘看车流,随口问:“考试没及格?” 林辞遇立马坐直了,“及格了!” 这反应有点大。 乔明屿侧头瞥了她一眼,哼笑了声,慢悠悠道:“及格了,早上还偷跑?陈叔还以为你睡过头了,让赵姨上你房间喊你,结果连个影子都没见着。还有,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又没聋,倒是你心虚得明显。” 总结一句话,他!不!信! 林辞遇对自己这次的成绩还挺满意的,除了语文真的好难,物理也很拉胯,剩下的几科她都发挥得很好,但语文和物理,她也真的尽力了。 所以,看着排在她前面的几人,虽有羡慕,但也不遗憾。 林辞遇那把成绩单放大,趁着等绿灯的时间,在他面前晃了晃,“看见了吗?年级第五!” 乔明屿明显愣了下,拿过她的手机仔细扫了一眼,又往下划了下,定睛几秒扔还给她,带着些无关紧要的凉意,“还成,不用去拧螺丝了。” 林辞遇:“……” 这话也没让人开心多少吧? 她偷悄悄翻了个白眼儿,抱着书包坐在副驾,憋成了不敢怒也不敢言的受气包子。 晚饭吃的川菜,很好吃,林安安小朋友吃得脸颊红红,摸着小肚子瘫坐在椅子上,眼睛却还黏在好吃的菜上。 好烦哦,肚肚太不争气惹~ 乔薇从洗手间补完妆回来,使唤自己儿子,“你把林林和安安送回去,我跟你林叔要去约会。”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乔明屿靠在椅背上,一点都没有做儿子的自觉,不客气的回怼:“我是给你带孩子的?” 林辞遇微微尴尬,有种给别人添麻烦了的自觉,刚想说她自己带林安安回去,只听那大佛又开了口。 “让陈叔把他俩送回去,你俩去哪儿约会,我捎你们一段。” 乔薇没搭理他那副纡尊降贵的口气,微微皱眉,“不许去飙车!” 乔明屿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算作答应了,拿起一晚上都没动静的手机站起身,催促:“走吧。” 林辞遇带着林安安小朋友坐车回家,小孩儿吃饱喝足,昏昏欲睡。 路过别墅里的小超市时,林辞遇忽的想起冰箱里所剩无几的牛奶,让小陈叔叔先开车回去了。 超市不算大,但是货品很全。 林辞遇推了个购物车,把林安安小朋友放进去坐着,先去了零食区。 看见她好喜欢的那款薯片在打折,左挑右选的拿了两包,给小安安的威化饼果丹皮和棉花糖各拿了两包,又挑了几包瓜子儿给老爸磨牙,路过一排排辣条时,走不动路了。 小鱼仔,大辣片,辣棒,都好吃! 林安安抱着她放进来的零食,忍不住‘哇’了一声,满眼惊喜。 他都要抱不动了呢,好肥~ “安安还想吃什么?”林辞遇推着购物车,也不急着回家,一排一排的逛过去,准备结账的时候再去买牛奶,目光随意的看着。 之前没钱,她与小安安很少吃零食,乍然暴富,钱包里揣了点小钱,再看见货架上琳琅满目的零食时,哪儿还能忍得住? “想吃果冻!”林安安激动得小脸红扑扑。 林辞遇这次倒是没再对比价格,而是看成分,挑牌子,选了两款果冻给他,“还想吃什么?” 林安安抱着自己的果冻,摇了摇脑袋,“姐姐吃。” 他有果冻就很好了哦~ 两人逛到后面,一整面墙都是各种毛绒公仔和儿童玩具,有点震撼。 林辞遇乱晃的视线落在某处,忽的停住。 男生脱掉了身上的蓝白色校服,穿着黑色长袖长裤,少年身姿挺拔,肩宽腿长,即便是站在灯光下,也像是暗黑使者。 使者在垂首看手机,眉间有些不耐,似是无聊的在各个应用软件上划拉,而腿上挂着两个秤砣,一男一女,公主裙,小西装,抱着大腿嗷嗷哭,使者丝毫不为所动,像是在等他们哭够了再走。 林辞遇微微张嘴,惊讶到失语。 傅元瑾?! 视线绕过那三人,扫到熟悉的毛绒绒时,林辞遇连忙掉转车头,推着小车车就跑。 小安安:“呀!” 林辞遇:“啊?” “两只熊!”小安安好兴奋的! “好大好大的熊熊!” 林辞遇面不改色心不跳,“没有,你看错了。” 傅元瑾掀起眼皮看过去时,只看见某人落荒而逃的背影。 怕他? 8、第 8 章 推着购物车七扭八拐的到了收银处,林辞遇才想起牛奶还没买。 “你在这儿等姐姐一下,姐姐去拿牛奶。”林辞遇说了一句,又叮嘱收银员帮忙看一下,这才往鲜奶区走。 各种牌子看得人眼花缭乱,林辞遇花了几分钟,才找到林安安常喝的那款,提了一箱去结账,刚绕过货架,脚步一滞。 穿黑色的傅元瑾,看起来更冷了,有种很难相处的凉薄,好像……这才是他原本的样子。 而刚刚还挂在他腿上的秤砣,此时也不哭了,正眼巴巴的盯着旁边购物车里的零食,一副要流口水的样子。 购物车里的小孩儿,努力用自己的小短胳膊抱住好吃的,包子脸严肃。 正在结账的傅元瑾瞥了一眼那俩垂涎欲滴的小孩儿,冷声警告:“敢流口水就你俩扔这儿。” 两颗脑袋唰的抬了起来,争先恐后:“真的吗,真的吗?!” 两脸期待! 傅元瑾黑了脸:“……” 就……很无语! 看了个免费小剧场的林辞遇差点笑喷了,提着牛奶过去,放进购物车。 在那双淡薄的眸子扫过来时,也抬头看他。 还了欠的债,林辞遇此时毫无心理负担。 两人谁都没说话,像是不认识似的,对视两秒,傅元瑾先挪开了视线。 结完账,傅元瑾拎着东西走人,丝毫不担心那俩小孩儿不会跟上。 事实上,公主裙与小西装对视一眼,很有默契的跟着前面的高大背影跑出了超市。 林辞遇东西买的不少,一手零食一手奶,林安安小朋友老老实实的抓着她的一片衣角,亦步亦趋。 两人慢腾腾的出来,一眼就看见了前面路灯下的三人。 还是熟悉的姿势,两个小孩儿一人分了一条腿抱着,傅元瑾手里还拎着东西,抬不起腿的样子看着有点点无助。 林辞遇笑眯眯的想,她也不想看见他这样窘迫的一幕,但是谁让他们同路呢? 还没走近,她就听见那道冷淡的嗓音在威胁人。 “下来,不然小心我揍你们!”语气里的凶狠也压不住无计可施的无奈。 下……倒是下来了,却是哒哒哒的跑到了路过的林辞遇跟前。 “姐姐,我能去你家玩儿吗?”公主裙甜甜的问,大眼睛眨巴眨巴的看她。 “姐姐,你也可以带着零食来我家玩儿哦,我家有大森林!里面有熊熊,有猴子,还有小松鼠!”小西装仰着脑袋,引诱她。 小土包子林安安:“哇……” “还有漂亮的城堡!有白雪公主,有好多漂亮裙子!”公主裙补充道,“姐姐是最漂亮的公主!” 大土包子林辞遇:“哇哦……” 小孩儿声音清脆,活泼得叽叽喳喳,显得没见过世面、微微张嘴的小安安像是呆头鹅。 林辞遇听着这童言童语,有点为难的抬起视线看向傅元瑾。 这诱惑好大哦! 傅元瑾似是被她这一眼看得恼羞成怒了,深吸口气,咬牙喊:“傅岁桉,傅岁欢!” 这效果堪比点穴,两个小孩儿蔫头耷脑的乖乖回到他身边,脑袋上的乌云都写着好可怜。 小安安挠了挠脑袋,迈着小短腿走到那双胞胎身边,一脸不舍的抿了抿嘴,把怀里抱着的大果冻送了出去,声音小小:“给……给你们吃……” 傅元瑾意外,林辞遇也诧异,沉默的几秒,小安安已经缩回到了林辞遇身边,小手又自动抓上她的衣角。 倒是那双胞胎开心得像是过年,大声说谢谢。 小安安红了脸,“不,不用谢……” 话音稍顿,又小声补了一句,“可以回家了……” 走过一条岔路,两队人分开,相较于两个大孩子的冷淡,三个小孩儿倒是亲亲热热,依依不舍的道别。 傅元瑾看得眼皮直抽,很是无语。 林辞遇笑眯眯,看着林安安一脸害羞的跟两个热情似火的小伙伴说再见。 回到家,林辞遇给小安安点开了两只熊的动画片,小孩儿抱着一罐牛奶乖乖的坐在沙发上,看得认真。 林辞遇则是拿了习题册,坐在旁边写题,很安静。 之前很长一段时间,他们就是这样互相陪伴的,而老爸,在努力烤串儿,养家糊口。 林辞遇不知道那对儿约会的夫妻是几点回来的,她给林安安小朋友洗了澡,把人哄睡着后,也收拾了作业去睡了。 梦里荒诞,三个小朋友争抢果冻打起来了,后面又来了两只熊,猴子和孔雀,还有一些没记住的动物,场景也从昏黄的路灯下变成了翠绿森林,草是软的,风是暖的,就连云彩都是五颜六色的,梦里的人看不见脸,但她觉得那是个酷哥。 梦里的那个身影,如她在超市里看见的那样,拽酷的站在一边,冷淡的看着扭打成一团的几个,慢条斯理的从口袋里掏出了个大果冻,拆开,吃掉,很慢,像他吃鱼那样。 林辞遇睁开眼,直挺挺的躺着,瞪着眼睛回忆了几分钟这个五彩斑斓的梦,才意犹未尽的爬起来去洗漱。 依然是小陈叔叔送她去的学校,林辞遇背着书包从后门进来,没走几步,就感觉身上黏了好多双眼睛,有光明正大回头看她的,也有偷悄悄的。 她脚步一顿,浑身僵硬的往座位走。 胖子还没来,方知南倒是来了,大口咬着煎饼,鼻子哼哼,似是在背英语范文。 林辞遇屁股刚挨着椅子,方知南就开口了。 “诶,小林同学,你就是去年数学竞赛得了一等奖,把二班范令知压了一头的那个?”方知南语气透着贼兮兮的惊讶。 林辞遇却是惊吓,脱口而出一句:“你是扒我底裤了吗!” 方知南小麦色的脸逐渐泛起红:“!” “……倒是没有啊……” 这话怎么还说得有点心虚啊? 方知南不懂。 林辞遇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也有点尴尬,木木的点了点脑袋,“是得了个奖,你怎么知道的啊?” 方知南感叹:“你都不知道昨晚群里有多热闹,你成绩单太漂亮了,把大家都吓到了,好多人都找朋友在各个高中打听你,不过,十一中也是市重点啊,你怎么还转校?” “我爸结婚了,我就跟着转校了。”林辞遇言简意赅的说了一句。 她没想瞒着,也没打算说太多。 十一中是重点高中,她当时也是因为成绩好,才能破格跨区上了那所学校,师资力量很不错,每年都有各种竞赛,本来因为离家远,她是住校的,但是后来捡到了小安安,她就开始走读了。 她老爸别的没有,朋友特别多,每晚来接她放学的人都不重样,有一段时间,班主任还以为她惹到了什么社会人,教导主任都被惊动了,最后才知道是个乌龙事件,可怜那小叔叔还被啤酒肚的年级主任揍了一拳,站在办公室里委屈得差点掉眼泪,后来还是被老爸用一顿烤串儿哄好的。 方知南‘哦’了声,也没好再细问。 “你号儿多少啊,咱俩加一下吧,我拉你进班级小群。”方知南说。 林辞遇报了一串数字,低头在桌肚里掏文言文翻译书,一股清淡的木香味擦过。 傅元瑾一进来就听见这么一句,视线不着痕迹的在那低着脑袋的两人身上扫过。 林辞遇手一顿,脑袋又低了一点,莫名的心虚。 怎么会梦到傅元瑾呢? 还是个冷血无情的大反派…… 方知南几口把煎饼吃完,“加你了,记得通过一下哈。” “……好。”林辞遇应了一声,开始早读。 教室里有背英语的,也有背语文的,每个人都像是把自己圈进了白色大泡泡中,屏蔽了别人的声音,林辞遇很喜欢这样的氛围,所有人都在努力。 临近高考,众人虽有八卦欲望,但都不持久,林辞遇反应平平,对那些目光视而不见,他们自然也没有了探究的欲望,该干嘛干嘛。 两天时间,这次考试卷子都讲完了,又有新的卷子发下来,折成厚厚一沓。 林辞遇桌上铺着物理卷子,专心致志的在弄错题集。 忽的,前排‘咚’的一声。 瞬间,一教室的脑袋‘唰’的都抬起,循声看了过去。 林辞遇握着笔,不觉微微启唇。 是大明星哎! 方星钰是童星,小时候拍的一个零食广告,现在还能天天在电视上看见,就很厉害! 前排,视线中心的两人,方星钰把刚装满热水的杯子重重放在桌上,冷着脸看着旁边的夏萌萌,而后者,脸色微僵。 “我就是长得好,我爸妈给的,怎么了?”方星钰微抬下巴,语气不善,气势全开的样子像是下一秒就要抡起凳子打人了。 “要攀比,拿你们自己去比,少逼逼赖赖的提我,我长得漂亮,不是给你们当争风吃醋的谈资,论人长短的工具,都要高考了,还整天叽叽歪歪的谈情说爱,你们自己说得不烦,别人听得还烦呢,心里没点儿逼数,还在自我感觉良好,你们哪儿来的这么强的优越感……” 夏萌萌没想到她说翻脸就翻脸,当众下不来台,一张脸白了又青,青了又红,尴尬又难堪。 她身边围着的小姐妹脸色也讪讪,不敢插一句话。 方星钰平时很好相处,一点都没有明星的架子,除了不给签名之外。虽然她也说过,不想听她们说这些乱七八糟的,但是因为脾气好,一两次后她们也就忘了…… 后排,方知南翘着二郎腿,看戏看得津津有味。 傅元瑾视线扫过一处,手肘碰了碰后侧,下巴朝那个方向抬了下。 方知南立马从座位上跳了起来,两步过去,抬手就抓住了那挡在书后面暗戳戳录视频的手机。 那人惊了一下,结结巴巴刚要开口,被方知南打断了。 “哥们儿,连吃带拿,不好吧?” 声音轻飘飘的,脸上甚至还有笑,但是那笑意不达眼底,神色中更是透着股狠劲儿。 那人讪讪道:“我,我删了吧……” 他说着想要拿回手机,那握着他手机的手却是没松。 方知南哼笑了声,像是下一秒就要跟他勾结搭背称兄道弟了,手上却是突然使劲儿,把那手机抽了出来,握在手中。 “删了,够吗?”他问。 不等那人回答,只见他胳膊缓缓抬起。 ‘啪’的一声,手机被放摔炮似的重重摔在了地上。 不知道他使了多大劲儿,那新款手机碎的四分五裂,零件都崩了出来。 气氛安静得可怕,就连前排骂人的方星钰都停了,随着众人转头看来。 林辞遇默默地缩回八卦的脑袋,连呼吸声都轻了。 她没录视频也没录音,就是单纯的害怕。 她在闹街长大,老爸职业使然的加持,也见过不少醉酒后一言不合就打架的,但她害怕的是,上一秒她还能开一句无伤大雅的玩笑的人,下一秒就变了脸,像一枚不确定的炸弹。 “这样,才够。”方知南脸上的笑意褪去,自问自答一句。 又问:“要我赔你吗?” 那人脸色难看至极,胸膛起起伏伏,却是一声没吭。 方知南冷笑了声,摸了摸兜,掏出一张红色毛爷爷拍在他胸口,视线环视教室一圈,很助人为乐的说:“还有谁的手机不想要了,来,过来找我。” 教室里鸦雀无声。 “今儿这事,但凡有视频或是录音流传出去,谁也别想好,不信,试试。” 少年张扬又狂妄,林辞遇想,总要有一个愿意奋不顾身的人,才不负青春一场。 9、第 9 章 过了元宵节,也就过完了年。 没过几天,乔明屿大学开了学,虽然处在大四毕业时,但也少不得要往学校跑几趟,剩下的时间则是给了公司。 乔薇也没让他从底层做起,带在身边手把手的教他,俩人忙得不见人影。 老林同志的烧烤店也赶着二月的尾巴装修好了,高大上得简直不像是一家烧烤店,有相关从业经验,做起事来也算得心应手。 店里没请店员,老林喊来了之前在街角一起卖烧烤的朋友,几人一改往日的背心儿大裤衩风格,规规矩矩的套上了员工服,脑袋上还戴了一顶帽子,白衣服,黑裤子,干净整洁,穿起来还挺像那么回事儿的。 林辞遇放学回来,接乖乖坐在收银台前的小安安回家。 小孩儿一口牛奶一口吃串儿,吃得满足,小短腿在儿童椅上晃呀晃,心情那个美~ “林林来了,过来一起吃点,刚烤出来的。”一个男人从后厨里冒出头来,端着刚烤好的,还滋滋冒油的小五花给她。 林辞遇也没客气,接过来跟林安安一起吃,“叔,今儿还是没生意?” “有几个,但不多,比不上咱们在桐安巷的时候。”戴着帽子的脑袋伸出来,一脸委屈的扯了扯自己身上的衣服,“你爸不干人事儿,非得穿成这样,憋死我了。” 话音刚落,屁股上就挨了一脚。 林苗苗斜眼睨他,“跟我闺女说啥呢?” “你见过谁吃烧烤穿得这么整齐的吗?”那人也抬脚踹过去,却是被灵活的避开了。 林苗苗嗤了一声,“没让你穿西装打领带就不错了,可知足吧。” 当然,也是因为西装太贵,而且他自个儿也穿不惯。 林辞遇不插话,吃完几个肉串儿,才慢吞吞的抬头问:“你们宣传过了吗?” 林苗苗语气遗憾:“别墅区,禁止喧哗。” 在这儿,他的大喇叭毫无用武之地。 林辞遇想了想,说:“你做的不就是住这儿的人的生意嘛,不能喧哗,就烤点特色的,挨家挨户送一点,当作免费品尝了,送上门儿的东西,人家也不可能用大扫帚把你轰出来,喜欢的,人家会来,不喜欢的就算了,也不用你那大喇叭嗷嗷儿的喊。” 林苗苗扭头,幽幽的问:“你现在没事儿吧?” 林辞遇拎着两兜烧烤站在第一户人家门前时,还在努力安慰自己,家贫雨漏,她总要努力一点的。 但……还是迈不开腿,张不开嘴! 而林苗苗对于使唤小孩儿,一点都不觉得歉疚,还大言不惭的说,他们小孩儿上门不会被赶出来,但是他和几个叔叔就不一样了,他们现在好歹也穿得人模狗样的,万一上门,人家还以为是打暗号偷.情的。 “姐姐?”小安安疑惑的喊她,不知道她为啥要来回绕两圈。 林辞遇深吸口气,她可以怂,但不能在小安安面前怂,“走吧,去按门铃。” 别墅区很大,但是住户却不多,超不过百户,每家都有自己的院子,就连铁栅栏都是好看的。 林辞遇按了门铃,腿脚灌了水泥似的等在原地,不多会儿,一个跟赵姨差不多打扮的人出来了,眉眼看着很和善。 “请问您找谁?”那人问。 林辞遇从袋子里掏出一份烧烤递上,保温袋子上面印着烧烤店名字,笑道:“您好,这份烧烤送给您吃,如果您喜欢,可以来门口新开的烧烤店,那是我爸爸开的,打扰您了,祝您身体健□□活愉快。” “好,谢谢啊。”那人笑眯眯道。 万事开口难,迈出了第一步,敲第二户人家的门时,林辞遇手不抖了,重复着同样的话,展露着同样的笑,也收获了同样的道谢和礼貌。 走过第二排房子,小安安也有样学样,哒哒哒的跑去跳着按门铃。 林辞遇站在后面没有动,等到那户主人出来时,听着林安安小小声的说:“送给你们吃~” 害羞还是害羞的,也依然胆小,但是林辞遇却是看见了他的进步。 付出总是会有收获的,她现在已经快忘了他缩在角落睡觉,抿着嘴巴不敢说话的小可怜样儿了。 那人明显愣了一下,抬头看见站在几步远的林辞遇,笑着摸了摸小安安的脑袋,“谢谢啊,小朋友好棒哦。” 小安安一脸害羞的笑,小爪子还主动帮她把门关上,“再,再见~” 半小时后,林辞遇逐渐麻木,脸笑僵了,手冻得微红,脚步沉沉。 她抬手,敲门。 片刻后,门从里面打开,林辞遇的话术刚要脱口而出,视线触及到那张脸时,忽的急急止住。 “您……” 昏黄的灯晕下,那人靠着门嗤笑了声,声音比这冻红她脸颊的天气还凉,“一个小时没见,我还涨辈分了?” 林辞遇有点无语,辩驳,“您是尊称。” 傅元瑾像是没听见她这话,冷淡的问,“什么事?” 林辞遇不想跟他说了,扭头见旁边的林安安已经给人家关好了门,冲他招了招手,小孩儿立马哒哒哒的跑了过来。 “这个交给你。”林辞遇委以重任一般的拍了拍他的小肩膀。 刚要抬脚,就听那小奶音‘哇’了一声,透着极致的惊喜。 “姐姐!姐姐!”林安安喊。 林辞遇回头,“怎么啦?” “是游乐园哎!” 藏不住的喜欢,惊喜到跳脚脚。 小孩儿个子矮,视角与林辞遇自然不一样。 林辞遇被傅元瑾挡在身前,看不见院子里的景象,但是小安安从他腿侧,一眼就看见了半壁江山。 摇摇车,碰碰车,旋转木马,秋千架,哪个都让小孩儿挪不开眼。 “姐姐,我们送完这几个,我可以来玩儿一会儿吗?”林安安眨巴着眼睛问,红透的脸颊上都是欣喜和期待。 林辞遇眼前一黑。 这哪儿是游乐园啊?! 这明明是傅元瑾家! 林辞遇尴尬解释,“这不是游乐园,这是这个哥哥家,乖,姐姐周末带你去游乐园玩儿。” 她能感觉到,头顶上的那道视线,恨不得把她的头发丝都烧着了泄愤。 小安安不懂,这里面明明就是游乐园啊,他抿抿嘴巴,不解又茫然,“这个哥哥为什么要住在游乐园呀?不是要关门的吗?” 林辞遇:“……因为是他家开的。” 打不过就加入,她低声胡扯一句。 一声嗤笑传入耳朵里,林辞遇脸微红,低声哄:“他好凶的,我们不玩儿他家的好不好,周末——” “进来吧。”极淡的嗓音打断她的胡扯,面前的高大身影挪开,泄出里面的暖光。 林安安刚才看见的只是冰山一角,这时从敞开的门看进去,才观了全貌,立马发出一声惊叹,拎着袋子的小手又赶紧捂住嘴,生怕惹人不喜。 别说他了,就是林辞遇也被开了眼界。 竟然还有一个小型过山车,大摆锤和游泳池! 旁边的沙坑里还有个玩具拖拉机和小红桶,显然是刚玩儿过还没收。 林辞遇也疑惑了,“这真的是你家?” 傅元瑾白她一眼,带着俩人进了院子关上门,垂头看向比家里双胞胎弟妹还小一圈的小孩儿,“想玩儿什么就玩儿,给你半个小时。” 吃了人家的果冻,总是要还人情的。 语气罕见的柔和了许多,比跟林辞遇说话时好多了,不过,后者也不甚在意,反倒客气的说了句‘打扰了’。 傅元瑾眼皮动了动,一副见了鬼的表情。 任务还没完成,林辞遇不可能浪费这些烧烤,留下来跟小安安一起玩儿,厚着脸皮问傅元瑾:“你能不能帮我看着他一点,我一会儿过来接他?” 傅元瑾刚想说话,手上触到一抹冰凉,紧接着,手里被塞了一个袋子,上面印着几个字,和红艳艳的辣椒,两串肉串。 “这是报酬。”林辞遇强行塞给他一份烧烤,顺便把林安安手里的袋子也拎过来,叮嘱一句‘听哥哥的话’,嗖嗖的跑了。 铁门啪啪两声,打开又关上,人影儿就没了。 窜得比兔子还快。 傅元瑾哼了声,收回视线,却是猝不及防的与那瞪着眼睛看他的小孩儿对上了视线。 他眉眼泛着冷清,想让他给她带小孩儿,做梦吧! “傅岁桉!”傅元瑾朝屋里喊了声。 不过两秒,从屋里窜出一团来,“哥哥!” 傅元瑾指了指没他腿高的小孩儿,“你跟他玩会儿,记住规矩。” 说完,他抬脚进了屋。 院子里的两个小孩儿却像是见到了彼此失散多年的亲人,很亲热。 进了屋,傅元瑾随手把外面的大灯开了,亮如白昼。 他换了鞋,拎着那被强行塞来的烧烤进了厨房,锅里的香菇玉米粥还在煮,咕嘟咕嘟的响,菜板上是他切了一半的肉。 站在流理台前洗手,被温热的水冲刷时,他忽的想。 那爪子真凉。 半个多小时后,外面门铃声再次响起。 林辞遇看见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时,笑得一脸谄媚,“辛苦了,我来接林安安回家。” 傅元瑾:“进来。” 林辞遇干了不地道的事儿,听着他冷腔冷调,也没敢吭声,跟在他身后进了院子。 游乐场如故,但是没见人。 不等她问,前面那人已经往屋里走了,林辞遇只好继续跟上,努力酝酿了下,挤出了灿烂的笑。 意外的是,没有看见傅元瑾的父母。 更意外的是,他家的装修。 林辞遇瞪大了眼睛,脚下的拖鞋像是生了根,挪不动步子。 一半森林王国,一半公主城堡,绿的绿,白的白,像是割裂开来的两个世界,一眼望去,极度不适,生怕哪一脚会踩空,滚落到中间的时空裂缝,最后消寂。 林辞遇全身汗毛直立。 靠近厨房的地方放着餐桌,几个小朋友规规矩矩的坐着。 而林安安小朋友,握着一把恐龙形状的勺子在看她,小脸羞涩,喊了声姐姐。 林辞遇嘴角抽了抽,“都、都吃上了啊?” 她忘了现在是饭点,尴尬浮在脸上,一览无余。 傅元瑾问:“吃吗?” 林辞遇客气推拒:“不用不用,谢谢!” “哦,那你等他吃完吧。”傅元瑾也不劝,踩着拖鞋就往餐桌那边走。 林辞遇尴尬的站在原地,拖鞋里的脚趾默默抓地。 傅元瑾坐下,拿起桌上的空碗,舀了一碗熬得粘稠又软糯糯的粥,放到自己旁边的位置,凉薄的眼皮掀起,往那像是想要化为石像的人身上扫了一眼,“过来。” 林辞遇的尴尬消散了很多,但是后遗症似的大红脸还没褪去,挪着脚步过来坐下,小声说了声谢谢。 他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两个小孩儿教养极好,喊了两声姐姐后,各自端着碗吃饭,没洒没掉,也没人说话。 吃完不尴不尬的一顿饭,林辞遇带着林安安告辞。 两个活泼的小孩儿邀请林安安小朋友明天再来玩儿,小孩儿显然是心动的,但也没答,抬头看林辞遇。 那酷哥还在旁边站着,林辞遇硬着头皮说:“明天没时间,等有时间好吗?” 成年人的话术和客套,小孩儿听不懂,五岁的傅岁桉一脸认真的问:“那什么时候有时间呀?” 林辞遇:“……” “周末!”小安安激动答,“姐姐说周末会带我去游乐园!” 说完,他又看林辞遇,“姐姐,我周末不去游乐园,可以带我这儿吗?” 林辞遇身心俱疲。 是游乐园建得不够好吗!为啥要来这儿! -- 进入三月,钱槐像是忘了之前说的话,林辞遇一直没等到调座位,倒是把身边的暖气片熬得没有那么热了,温温的,穿一件春秋校服正好。 高一、二年级的同学开学两周了,春暖花开,校园里变得很吵。 林辞遇身边渐渐有了一两个,可以一起上厕所、一起抢饭的女同学。 而徐清风打开了新思路,每次讲语文卷子之前,都让她和傅元瑾交换试卷,互相评价。 林辞遇自觉他们都是成熟的大人了,没再像之前那样针尖对麦芒,很客观的给出了自己的评语。 -进步空间还很大,加油哦~/微笑脸 傅元瑾看见这么一句,嗤笑一声,随手塞进了桌肚。 林辞遇接过自己的卷子,木着脸盯了那句话两秒,团吧团吧塞进了书包里。 见鬼的没看见她的进步!! 她都从一百多一点点进步到了一百一十,偶尔一百一十五,他瞎吗! 恶龙咆哮! 翻出化学试卷,林辞遇越想越气,凶巴巴的出声,“诶!” 傅元瑾没回头,微微侧了侧脑袋,似是在说‘你喊我’? “把你的语文卷子拿来。”林辞遇语气硬邦邦。 傅元瑾也没问干什么,直接掏出来递给了她,脑袋也转了过来。 过道不宽,平时打闹的同学,很容易撞到大家的书桌水杯。 傅元瑾一眼就看见了她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小林同学很小气的把自己画的微笑脸涂掉,波浪号叉掉,就连那句‘加油’都划掉了,就剩干巴巴的一句‘进步空间还很大’。 “给。”林辞遇把试卷还给他。 傅元瑾嗤笑一声,不甚在意,吐槽她:“幼稚。” 林辞遇才不管他说什么,只觉得自己扳回一城,落笔都轻快了。 忽的,傅元瑾屈指扣了下她的桌子,“你的,拿来。” 林辞遇狐疑的看他,“干嘛?” 虽是这样问,但还是从书包里摸出那一团,塞给了轻松摸到她桌子的手。 傅元瑾也不意外,慢条斯理的展开,再把褶皱抚平,然后才拿笔。 林辞遇看不见他写了什么,但是屁股黏在了凳子上,没去偷看。 “给。”傅元瑾盖上笔帽,两指夹着卷子还给了她。 不需要翻找,林辞遇一眼就看见了不同。 那句‘没看见进步’的话下面,新添了一句。 -期待你下一次的进步,继续加油。 林辞遇脑子里忽的冒出了苏小妹那句,心中有佛,看万物都是佛。 这是一场内心境界的比赛! 林辞遇气得咬牙。 可恶! 她又输了!! 傅元瑾看她反应,状似没懂,语气中夹杂着一点无奈,“怎么这么难伺候,怎么写都不喜欢?” 只那嗓音不似往常冷淡,闲散,藏着些哼笑。 林辞遇瞪他一眼,刚要把试卷再次团吧去吃土,就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了去。 “干嘛?”林辞遇凶道。 傅元瑾鼻息溢出一声轻笑,拖着椅子在她桌旁坐下,翻开她的试卷。 “这个,老徐上次讲过的,你还是没注意,又错了”,傅元瑾指着一道现代阅读理解的选择题说,“这个,古诗词默写,落霞与孤鹜齐飞,孤鹜写错了,后面作文,没有亮点,还是老徐说的,小学生水平……” 傅元瑾抬头,看着那张鼓起的脸,“所以,这个评语有问题?” 林辞遇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他没有暗含嘲讽,说得客观,就连语气都像是他写的记叙文一样平铺直叙,堵得她发不出声。 方知南从后门进来,凑过来看见那俩人桌上摊开的语文卷子时,顿时乐了。 “哟!学渣给学渣讲题呢?” 上次摔手机的事,林辞遇对他有了‘炸弹滤镜’,不敢再随便开玩笑了,听见这话,跟个木头似的没反应。 傅元瑾回头看他,眼神比他手里的那盒冰激凌还凉。 方知南的求生欲迟缓上线,缩回脑袋,“你们继续,我不打扰了。” 傅元瑾也没继续,拉着椅子坐回去,眼角的余光扫见那人耷拉着脑袋改试卷,唇角不觉勾了下。 前排的方星钰拿着物理卷子过来,“傅元瑾,有空吗?给我讲道题?” 被问的人还没说话,后排快乐吃冰激凌的人,已经咬着木勺子开口了,满脸苦兮兮:“方星钰,差不多得了,你就是上个电影学院,分儿够了就得了,成心卷我是吧,你熬到半夜两点半,爸妈就得把我从床上薅起来跟你一起熬,这他妈日子没法儿过了!” 胖子不在,方星钰在他的座位上坐下,一巴掌拍在那叭叭儿个没完的人跷起的二郎腿上。 方知南顿时‘嗷’的惨叫一声,二郎腿不跷了,疼得直搓腿。 “出息”,方星钰一脸嫌弃的翻了个白眼儿,“你倒是不上电影学院,你分儿够了吗?除了吃就是睡,你是猪转世的吗?” 林辞遇在旁边听得很快乐,下笔如有神! “傅元瑾,你帮我看一下这二十四题,这个电路怎么不通呢?”方星钰问。 傅元瑾侧了侧身,正好面朝林辞遇,就看这人鬼鬼祟祟的摸出了这套卷子,翻到了方星钰说的这题,低着头一副等着听讲解的样子。 他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伸脚碰了下她桌腿。 “诶,偷师呢?” 10、第 10 章 被抓包了,林辞遇僵硬一瞬,抬头时满脸疑惑,问:“偷什么师?我做题呢。” 那困惑的表情,跟真的似的。 傅元瑾轻嗤一声,也没再说,拿了草稿纸,列了几个关键步骤。 一道题讲完,没出一声儿,活像是被胶水粘了嘴。 林辞遇黑了脸。 很难想他不是故意的。 方星钰刚想拿着那草稿纸回去再琢磨一下,却是被一只黑色中性笔压住了。 傅元瑾:“自己写。” 说完,拿着自己的草稿纸转了回去。 方星钰愣了下,视线在那瘪嘴皱着脸,埋头努力解题的女孩儿身上晃了下,又看了眼偷悄悄打量人家进度的傅元瑾,无声笑了笑。 明显的气场不对,某人更是反常,她也不掺和,拿着自己的卷子走了。 一模定在了周四周五,正好周末两天可以留给老师们改试卷,这次是四校联考,包括林辞遇之前上的十一中。 晚上放学回了家,另外几人都没回来,只有林辞遇和林安安一起坐在餐桌前吃饭。 她晚饭没吃多少,跑上楼去复习了。 两科错题复习完,已经接近十二点了,林辞遇又飞速背了一遍常考的古诗词,最后看了看作文,正要收拾东西睡觉时,摸到了书包里的物理卷子。 那道题没做出来,心痒的难受,像是有一只小猫爪子在挠一样。 林辞遇翻出卷子,咬着笔盖凝思,在书桌前枯坐了十几分钟后,终于认命了,掏出手机准备问一下度娘,却是看见有一条好友请求。 名字简单随意,一个小黑点儿。头像则是一只仰着脑袋的小香猪,两只小蹄子扒着一只踩着米色拖鞋的脚,黑色的袜子,劲瘦的脚踝,黑裤子被挠得皱皱巴巴…… 林辞遇揉了揉脸。 她有罪,竟然觉得那只脚好性感! 不过,小香猪是眼熟的,明显是傅元瑾那小公主妹妹的坐骑。 这条提醒是两个小时之前的了,林辞遇也不知道他睡了没有,给他通过之后就退了出去,刚点开度娘,准备拍照搜答案,手机在掌心嗡嗡震动了两下,弹出了消息提醒。 一张图片。 是一张草稿纸,困扰她好久的题目,上面解题过程简洁明了,一个关键步骤被标了红,解法详尽。 那字迹不似乔明屿那般龙飞凤舞,但是笔力遒劲。 林辞遇记仇,慢吞吞打字。 -你是? 消息发送,她也没退出界面,看着顶端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书桌下的腿晃了晃,心情很好。 刚要点开图片,再看看那解题步骤,忽的,图片消失了…… 只有一行小字提醒。 对方撤回了一条消息。 林辞遇懵了一下,眨眨眼。 哦,不是她眼花。 手机又震动一下,一条消息跳出界面。 -加错了,删了。 林辞遇倏地瞪圆了眼。 大仇小恨抛诸脑后,手指飞快的敲打手机键盘。 -我错了! -别删! -图再发我一遍呗? 那边依旧没有动静,但也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删了她。 林辞遇咬咬牙,恨恨的点了点屏幕,又发送一条。 -对不起,我想偷师。 附赠一个九十度鞠躬道歉的表情包。 手机在桌面震了下,消息弹了出来,要自动息屏的手机重新亮了起来。 -我是谁? 你是狗! 林辞遇忿忿的想。 手指在键盘上划拉了两下。 -师傅? -。 紧接着,被她千呼万唤的图片终于再次出现了。 林辞遇眼疾手快的点了保存,纤细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按了两下,消息发送,联系人拉黑,一气呵成。 台灯下的傅元瑾,盯着手机界面黑了脸。 -你是狗! -想挨揍? 这条消息没发出去,后面是粗红的感叹号,还有一行小字提醒。 消息已发出,但被对方拒收了。 林辞遇一身轻松的躺下时,已经接近两点了,闭上眼睛,努力酝酿睡意,黑暗来袭,被噩梦吞噬。 早上醒来时,眼下两个黑眼圈,开门出去,正好撞上了穿着运动衣出来的乔明屿,对方明显是要去跑步。 “哥哥早上好。”林辞遇先开口。 乔明屿欲言又止,但是本性如此,嘴边的话还是滚了出来。 “怎么,要转变物种去当国宝了?” 这话比直接讽刺她去挖煤好多了。 林辞遇揉揉眼睛,瓮声瓮气:“……没,就是太紧张了,没睡好。” 乔明屿看她的眼神更嫌弃了,说话毫不客气:“什么垃圾心理素质?这还没高考呢,有什么好紧张的?” 林辞遇不计较他这话,脑子嗡嗡的,没见休息多少,倒是很兴奋。 “知道了,哥哥。”林辞遇一副好欺负的样子。 说完就先下楼去吃饭了。 乔明屿:“?” 他鼻息哼了一声,“知道个屁。” 骂完也不下楼了,转脚进了游戏房。 林辞遇到了教室,朗朗读书声震耳欲聋,她掏出书包里的作文书放到了傅元瑾桌上。 书是老徐给的,很兢兢业业的在里面挑选了十几篇最佳。 一本书,两人轮流看。 傅元瑾咬着甜豆浆吸管,斜睨她一眼,顿时愣住了,神色一言难尽,迟疑出声,“你……” 林辞遇绷着脸,想起梦里傅元瑾化身蜘蛛精朝她吐丝,还把她变成了黑乎乎的小狗,被蜘蛛丝缠得出不了气的憋闷,气道:“被你吓得!” 傅元瑾轻嗤一声,长腿在桌下动了动,换了个姿势,后背靠在椅背上,微微仰头看她,“我是谁?” 翻旧账的意图明显,林辞遇立马缩回了座位,坚决不搭腔。 傅元瑾哼笑了一声,也没穷追不舍的问,扭回头两口吃掉了面包,翻开了桌角的作文书。 这场考试,完全是一场高考模拟,一群同学在教室外排队,金属探测仪查全身,教室广播播放注意事项,就连试卷密封都挑了学生上去签名证明。 八点五十,答题纸发了下来,九点,试卷发了下来。 林辞遇检查完试卷后写名字,先翻到了后面看作文题目,顿时眼前一黑。 ‘学历不是敲门砖,是我下不来的高台,是孔乙己脱不下的长衫’,最近的热门话题,戳到了社畜的神经,一周了,热度高居不下。 再回想自己昨晚看的作文范例,风马牛不相及,八竿子打不着啊! 林辞遇抬头,看了眼第一排那人圆润的后脑勺,低头答题。 考场很安静,黑板墙上的钟表声都被放大了无数倍,滴滴答答的踩在了一众考生的心上。 两个小时过去,没有人提前交卷,写完的都在检查,像林辞遇这样还在赶作文的实在不多。 直到刺耳的铃声想起,监考老师喊停笔,所有人起立。 答题纸,试卷,草稿纸,一一被收走。 语文考试结束。 林辞遇像是渡了一场劫,身心俱疲。 走廊上叽叽喳喳的声音像是倦鸟归巢后的肆意,三三两两的同学结伴去吃饭。 下午数学考完,上了一场自习课后,走读生回家。 林辞遇照例去烧烤店接林安安。 “他在家呢。”林苗苗把烤串儿给客人端上桌,抽空说了一句。 林辞遇点点头,推开门走了。 她上次厚着脸皮推销,效果显著,最近天气回暖,烧烤店生意很不错。 林辞遇原以为是赵姨在带林安安,没想到却是乔明屿。 大少爷今天罕见的在家,穿着浅白色的家居服坐在地毯上,一条腿曲着,看起来无所事事。 小孩儿板板正正的盘腿坐着,一脸认真。 林辞遇看着那俩搭积木的人有些诧异,脚步一顿,乖巧打招呼,“哥哥好。” 乔明屿赏赐似的瞥她一眼,胡乱的嗯了一声。 不热情,但是相比起第一天见面时的白眼儿,林辞遇已经很满足了,她踩着楼梯要上楼。 “游戏房桌上有卷子,去拿。”乔明屿懒懒的出声,随手捡了一块似的,堵了一个缺口,却偏偏严丝合缝。 什么试卷? 林辞遇不明所以,但笑眯眯的道谢,“好的,谢谢哥哥。” 乔明屿没应,屈指在那白嫩小孩儿脑袋上敲了下,“快点,超时了。” 林安安小朋友,视线在一堆积木块儿里乱晃,急得抿唇。 林辞遇把书包放回房间,按照乔明屿说的,拧开门把手进了游戏房。 这还是她第一次进来,虽然小乔阿姨说,如果她想玩儿可以来,但是寄人篱下的分寸感还是要拿捏的,乔明屿对她不算坏,她自然也不该打扰人家的生活。 游戏房空间很大,两台大屏幕的电脑摆在桌上,墙体做了嵌入式,摆了满满一面墙的手办,有大有小,都被玻璃罩罩着,另一侧是投影墙,上面是暂停的两只熊动画片,茶几上还有没吃完的果盘和小鱼仔零食。 林辞遇扫了一眼,没再多看,在电脑桌上找到了他说的试卷。 透明文件袋装着,一模二模三模的各科试卷,姓名一栏写着三个字,乔明屿。 林辞遇:“……” 这就是传说中的嘴硬心软吗? 这次模考,明显比上次周考的题要难上许多,不过也正常,四校联考嘛。 幸运的是,物理部分的那道电路题,是林辞遇偷师学到的,换汤不换药,只是数值和第一小问不同。 考完英语,教室里吵闹声一片,对答案的,呼朋引伴去打球的,结伴去小超市买零食的,老师们忙着阅卷,也顾不上这边的闹哄哄。 林辞遇刚把因考试腾桌子而堆放到后面纸箱里的书搬回来,厕所小分队郑雪说和鹿邑过来了。 “走啊。”鹿邑招呼道。 林辞遇疑惑:“做什么去啊?” 郑雪说:“去看他们打球!傅元瑾上场了!” 林辞遇:“?” 那细胳膊细腿儿好看吗? 不过,她没有说出来。 “好啊!”林辞遇笑吟吟的,与学校里每个青春时的女孩儿一样,围观着一场荷尔蒙运动,欢呼送水递毛巾。 当然,后面两件事她没做,毕竟是要花钱的。 林辞遇一手烤肠,一手奶茶,十分享受。 郑雪说和鹿邑也一样,不过,这俩人比她多买了瓶水。 篮球场上,里三圈外三圈的围了好多人,残阳洒在绿茵草地和一张张稚嫩又兴奋的面孔上。 篮球赛还没开始。 林辞遇跟着郑雪说,前面鹿邑打头,硬生生挤了进去。 她一眼就看见了那正在脱校服外套的人。 男生身姿挺拔,肩颈平直,带着少年气,身上的黑色圆领卫衣外,兜头套了一件球衣背心,25号。 林辞遇咬着烤肠,视线在那身影上仔仔细细打转一圈,又慢悠悠的往下,扫过胸膛,滑过腰腹,再往下,停了一瞬,然后落在了踩着球鞋的脚上。 校服裤很宽松,遮住了脚踝。 没看到想看的,视线颇为遗憾的一寸寸的往上挪,却是猝不及防的对上了一双黑漆漆的眼,林辞遇咬着烤肠的动作一顿,瞬间被心虚感淹没。 他看见了没? 他没看见吧…… 傅元瑾看着那视线游离着躲开,心虚得看天看地就是不敢看他的人,舌尖顶了下腮帮子,无声的吞下了几个字。 小流氓。 11、第 11 章 小流氓林辞遇,感觉到那道视线消失,这才重新看向场中央,暗暗松了口气。 郑雪说注意到傅元瑾看过来的视线,循着那道目光落在了林辞遇身上,直至那视线消失,才用胳膊肘碰了下她,眨着眼问:“你跟傅元瑾挺好的?” “啊?”林辞遇不解。 “傅元瑾这个人啊,他爱国不爱同学,敬党不敬班级,长了一副好皮囊,但是冷淡的很,别说主动跟女生说话了,就我们文艺委员,长得好看吧,之前对他有意思,追了一个学期没追到。”郑雪说叽叽喳喳的跟她讲八卦,“哦,也就方星钰能跟他说两句,但是方星钰是方知南的双胞胎姐姐,她能说上话也正常,而且,方星钰对他没想法。” “唔,这么一看……” 林辞遇接收到她暧昧的星星眼,咽下嘴里的烤肠,咬着竹签想了下,说:“你知道最近一次他给我的语文卷子写了什么评语吗?” “什么?”郑雪说顺着她的话问,好奇心被勾了起来。 林辞遇轻咳一声,模仿傅元瑾冷淡的语气,“没看到你的进步。” 郑雪说的表情瞬间变得一言难尽。 这时,鹿邑抱着一件校服外套跑回来了,脸蛋红扑扑的,一双眼睛亮晶晶。 郑雪说立马换了打趣对象,“哟,这是谁的外套啊?” 明知故问,鹿邑瞪她,接过自己的奶茶,抱着哐哐吸。 林辞遇也笑,视线在鹿邑脸上停了几秒,巴掌脸,樱桃唇,很漂亮的长相,更吸引人眼球的是,那张脸上明媚的笑,透着这个年纪女孩儿独有的少女感和小羞涩。 “哔——” 忽的,一阵刺耳的哨声响起。 “哎哎哎!开始了!”郑雪说拍拍林辞遇,兴奋道。 球场上,红蓝两队,瞬间气氛紧张起来。 林辞遇看不懂篮球,只知道是要投篮,三分球最好,一双眼睛跟着那些奔跑的身影跳跃,忙的不亦乐乎。 方知南很矫健,一个假动作骗过了对方的人,三分进球,四周顿时爆发出一阵欢呼声。 鹿邑叛了队,给敌方阵营的一个男生加油,笑得格外甜。 郑雪说喊不过她,气得用屁股把她往旁边撞了撞。 林辞遇在旁边直乐。 霎时,又爆发出一阵尖叫声,傅元瑾进球了,三分线外, 耳边只剩下了‘啊啊啊啊’的尖叫声,吵得人耳鸣,残阳洒到脸上,林辞遇微微眯眼,看着那个25号,手里的奶茶不知道什么时候喝完了,却依然口干舌燥,渐渐红了脸。 少年跳跃而起,身影似是弯起的弓弩,长手长脚很好看。 与尖叫声同时响起的,是耳边一道咔嚓声。 林辞遇懵懵的循声侧头,就见郑雪说笑眯眯,手机正好揣进了裤兜。 注意到她的视线,郑雪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一会儿发你。” 林辞遇:“……” 她也没有想要。 “……好。” 没关系,傅元瑾又不知道~ 中场休息,红队领先蓝队三分,两队的人都累得够呛,弯腰撑着膝盖喘息的,用毛巾擦汗的,也有在仰头大口灌水的。 哨声一吹,鹿邑就跳着奔了出去,手上拿着毛巾和水。 林辞遇视线追随着她,看见了她的那个他。 板寸头,小麦肤,一口白牙,下颚线明显,线条似刀锋,有点凶。 看见鹿邑时,那人眉眼间的凌厉收敛了些,一口白牙呲着,视线黏在了他的姑娘身上。 “那是她对象。”郑雪说在她旁边说。 林辞遇回神,点点头,又看向另一侧,正好看见了傅元瑾拒绝了一个女生送来的水。 出汗了,脸红了,但是却没张开嘴喘息,只能看见胸口上的‘25’随着呼吸鼓起又缓下,再鼓起,再平缓…… 察觉到那人要看过来,林辞遇唰的收回了视线,垂头戳奶茶里喝不到的沉底黑珍珠。 “诶,傅元瑾又看你了哎!”郑雪说一脸兴奋的捅她手臂。 林辞遇死都不抬头,木着脸,戳戳戳,“你看错了。” 说完,她奇怪的问:“你不去送水吗?” 郑雪说摇头,意味不明的说:“他有。” 中场休息很短,哨声一起,下半场开始。 两队分数咬得很紧,基本是你得一分,我追一分,气氛热烈又热切。 林辞遇终于明白了郑雪说来球场的急迫,也理解了那些欢呼与呐喊。 傅元瑾打球是好看的,袖子撸起,手臂线条紧绷,每一个动作都很有力量感,不是轻飘飘的,球在他手里都显得很乖。 球赛结束时,红队以五分之差赢了蓝队。 第一分夜色出现时,热烈褪去,人潮散场。 林辞遇背着书包出了校门,收到了郑雪说发来的照片,手机震动个没完,是鹿邑在群里尖叫。 林辞遇不知怎么,突然有点心虚,偷摸摸的点了保存,发了一个感谢的表情包,这才点开照片看。 抓拍照,跃起的少年背着光,棱角分明,眼神专注,裤脚缩起一截,露出了被黑色袜子包裹的脚踝。 脸颊复红,她赶紧锁屏。 手机刚装到口袋,林辞遇的马尾辫就被人从后面拽了一下,猝不及防的倒退两步,后背撞上了滚热的胸膛。 这人是幼儿园刚放出来的吗! 林辞遇立马凶巴巴的回头瞪那扯她辫子的人,却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眸子,气焰顿时消散了大半。 “偷拍我?”傅元瑾问。 林辞遇立马明白了过来,是她看照片的时候被他看到了。 “没有。”她否认,“贴吧保存的。” 附中的贴吧一直很热闹,她就不信没人发今天的球场照! 傅元瑾勾唇轻笑了声,“保存我……做什么?” 他语调轻飘,余音拉长,说得慢吞吞,林辞遇却是耳根都烧了起来,脚趾紧紧抠着鞋底。 是说她馋男色了?还是说不知道呀? “你想吃烧烤吗?”林辞遇眼巴巴的仰头问,神色闪烁,“我请你吃啊!” 想来老爸一定不介意用一顿烧烤换她好好活着! 话题转得生硬,傅元瑾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在她脑袋上屈指敲了一下后,丢下一句‘把我从黑名单’放出来,几步上了路边停着的车。 林辞遇揉揉头,心想,这是被放过一马了吧? 没等回家,刚上车,她就把那尊大佛从黑名单请了出来,几乎是同时,一条来自大佛的消息跳了出来。 一个句号。 似乎只是确定自己有没有出来,林辞遇没回,他也没再发。 周末两天,林辞遇昼夜颠倒的复习,傍晚时揉着眼睛下楼,换鞋准备去烧烤店帮帮忙,却是被赵姨喊住了。 “累了吧,我熬了汤,快来喝一碗补补。”赵姨心疼的说。 林辞遇笑着道谢,跟着进了厨房,浓郁的汤味儿飘散,勾得她肚子咕噜噜的叫。 喝了汤,她换鞋往店里去了。 门一拉开,招财猫就吱哇叫着‘恭喜发财’,睡饱喝足的林辞遇心情很好,在它脑袋上摸了一把,抬脚进了里面。 时间还早,里面只有两桌客人,边吃边聊天儿。 出餐口冒出一颗脑袋来,林苗苗扫视她一眼,“晚上又不睡了?” 林辞遇抬手打了个哈欠,也不隐瞒,“能睡就睡。” 林苗苗啧啧摇头,“你那药快吃完了吧?” “还有点。”林辞遇说。 “下周吧,再去看看”,林苗苗说了句,停顿一瞬,又说:“我问过你老师了,你那分儿不少了,要不我给你请个长假,咱出去痛快玩儿他个一月俩月的?” 林辞遇眼皮一抽,这是什么爹! 最重要的是,这事儿林苗苗还真能干得出来! “不去,我要学习。”林辞遇义正严词的拒绝,“我再努努力,万一还能拿个市状元呢,到时候有一大笔奖金,你不想要?” 林·豪门贵夫·苗苗,眼界宽了,听见这话,立马满脸嫌弃的嚷道:“别了吧,费劲儿巴拉的,也就一万块钱,还不够出去玩儿一趟的呢,闺女听话,咱不争那市状元了,你就吃好喝好,明儿去请假,咱立马飞三亚去度假,看看蓝天看看海,白天吃晚上睡……” 林辞遇有点心梗,一万块钱他都看不上了? 那她要赚多少钱才能给他养老啊?! “欢迎光临,恭喜发财……”招财猫机械电子声响起。 林苗苗抬头看了眼进来的两个客人,抽空招呼一句,“先坐啊,桌上二维码下单。” 说完,他继续跟林辞遇唠叨:“咱格局要打开,这又不是在古代,得个状元还能着红袍戴红花,骑着高头大马去游街,运气好点,再被公主选中当驸马,那后半生只剩逍遥了,你看看你这,废半条命拿个市状元,也就到手一丢丢的钱,一合计,啥也没,废这劲儿干啥呢。所以啊,闺女,千万别努力了,咱就正常发挥,正常上大学就行了,到时候毕业了,你就来老爸店里打工,放心,亲闺女明算账,老爸绝对不黑你的工资……” “林哥,那我这月得工资啥时候发呀?”旁边站了好一会儿,半句话插不进去的人立马问了句。 林苗苗一脚就踹了过去,“就知道钱,庸俗!看不见外面来客了,还不赶紧去招待,跟这儿杵着干啥?” 那人拍掉腿上的脚印,一脸委屈的继续烤串儿了。 林辞遇听老林同志唠叨得脑子嗡嗡的,忍不住说:“你怎么现在跟奶奶一样能说啊?” 林苗苗瞬间瞪大了眼睛,一拍胸脯,骄傲道:“那可不是?那是我妈!” “……” 那人烤好肉串刚要端出来,就被林苗苗接过,递给了自己大闺女,“去坐那儿吃,看你都瘦了。” 过年到现在胖了三斤的林辞遇:“……” “诶,叔,那是我们的串儿吧,哈哈哈哈哈哈……”一道憋着笑的声音响起,最后又抑制不住的狂笑出声。 “是你们的,送你们两瓶啤酒,再等等,马上!”林苗苗承认得痛快。 林辞遇听见声音,瞬间头皮发麻,不可置信的转身看了过去。 12、第 12 章 方知南靠在墙上,已经笑得捶桌子了。 他对面坐着的傅元瑾,眉眼不复往常般冷淡,唇角勾着,似笑非笑的看她。 看出来了,他也听得很开心。 林辞遇:“……” 看见她看了过来,方知南呲着牙,冲她招手,“诶!小同学,过来一起坐啊!” 林苗苗刚缩回去的脑袋又冒了出来,问林辞遇:“你同学啊?” 林辞遇僵着脖子点了点头。 “嘿,今儿叔请你们吃啊,想吃什么就跟林林说,别客气!”林苗苗豪气道。 “谢谢叔!”方知南也扯着嗓子回。 林辞遇端着冒热气儿的烧烤过去,“你们吃吧。” “坐下聊会儿呗,你要是走了,我们也不好意思让你爸请吃饭啊。”方知南大咧咧的说。 林辞遇视线在他俩旁边空着的位置扫了眼,犹豫一下,还是在傅元瑾旁边坐下了,拿起一串鸡翅,撒了好多辣椒孜然开始啃。 傅元瑾起身,去拿了三杯豆浆过来,一杯推到了她面前,一杯给了方知南。 方知南好嫌弃的推开,“不要这个,我要喝啤酒。” 傅元瑾斜睨他一眼,拿了串羊肉串,也撒了点调料,礼貌用语:“滚。” 方知南立马乖了,不作妖了,还当着他的面儿喝了口豆浆,语气夸张的咋舌:“哇!真好喝啊!” 林辞遇:“……” 她视线不受控的在那‘眉来眼去’的两人脸上转。 怎么有点不对劲儿呢? 傅元瑾被她乍然亮了的眼神盯得毛骨悚然,皱眉道:“看什么?” 恶声恶气。 林辞遇连忙摇头。 “喔!你家烤串很好吃啊!难怪傅哥要带我来呢!”方知南一口一串,吃得不亦乐乎,抬头跟林辞遇说话,“不过,你爸挺逗啊,说得我都要当真了!” 男人嗓门儿总归是大一些,店里又不吵,那一席话他听得清清楚楚。 林辞遇点点头,沉默一瞬,说:“……他说的都是实话。” 心里默默补了一句,除了那句亲闺女明算账,不黑她工资之外。 听见这句,傅元瑾眉梢一动,似嘲讽:“市状元?你考膨胀了?” 这话狂妄又不客气。 意思也浅显,有我在,没你的份儿。 林辞遇听出来了,不满的抬起下巴,迎上他的视线,“怎么,我还不能努努力了?万一呢?” 人总要有梦想的,她庸俗,想要那一万块钱。 傅元瑾轻嗤一声,把签子上的肉一口咬掉,凉飕飕道:“你师傅还在这儿呢。” 林辞遇一张脸憋得通红,无力反驳。 偏那人还要反问一句,“不是吗?” 方知南倏地瞪大眼睛看他俩,脑子里全是胖子叨叨叨在他耳边讲的师徒恋。 忽的,脑子里一根弦‘啪嗒’一声,断了。 他爹,这是在玩儿情.趣? 方知南吞了吞口水。 多可怕啊,傅狗都会撩妹了! 盘子里的吃完,谁都没饱,林辞遇熟练扫码,点单。 手机推到方知南面前,“你看下想吃什么。” 方知南没碰,靠着墙嘻嘻笑,“给我来两斤麻辣小龙虾,二十串羊肉串儿,五个鸡翅,嘿嘿,给傅哥来两个生蚝,十串腰子。” 傅元瑾朝他飞眼刀,“闭嘴!” 到底还是年纪小,被这样调侃一句,就忍不住的一张脸爆红,仓惶的转头看向一边。 林辞遇在手机上点单,默默的翻了个白眼儿,那玩意儿多贵啊! “不给吃,我老爸还要开店呢。” 这会儿不是漏风小棉袄了,镇店之宝绝对不能随便拿出来。 林辞遇说着,没再征求他们的意见,飞快的下单。 烧烤这东西,没什么忌口的,他们不吃的可以给她吃,反正她又不挑。 夜色降临,店里人多了起来,逐渐变得有点吵。 三人吃饱喝足,林辞遇帮忙把签子和盘子收拾了,傅元瑾要去结账,被林辞遇拦了一下。 “我爸要面子。”林辞遇说。 “……” 三人临出门时,林苗苗吆喝了一嗓子,“林林,顺路去小游乐园接一下安安!” 林辞遇沉默了,眼角的余光瞥见前面那背影似是一僵。 “……知道了。” 出了店,方知南疑惑,问傅元瑾:“你们小区还有游乐园?一起去玩会儿?” “滚吧。”傅元瑾说。 说完抬脚就走。 不客气,也不客套。 林辞遇颤着肩,憋着笑,跟方知南说了再见,慢吞吞的跟在傅元瑾身后。 绕过一片有氧森林,前面的人回头了。 “好笑吗?”他问。 林辞遇立马摇头,睁眼说瞎话,“我没笑。” 眉眼与唇角都弯着,灿烂得像是傅岁桉森林王国里栽种的向日葵。 傅元瑾面色绷着,凉凉瞥她一眼,转身继续往前走。 林辞遇后知后觉的察觉到他情绪有点不对,犹豫一下,小跑两步追了上去,小声解释:“我爸不是讽刺,他是真的以为那是小游乐园。” 得,这话还不如不说,酷哥气得耳根都红了,垂眼瞪她。 林辞遇不能理解他的不高兴,奇怪又疑惑,刚想开口,看见了前面的超市,她眉眼一动,“你等我一下!” 说完,嗖嗖的跑进了超市。 傅元瑾沉沉的呼出一口气,眼皮耷拉着,站在原地没动。 没几分钟,就见一抹红色的影子朝他跑来,红棉袄穿她身上,整个人像是会奔跑的红灯笼。 林辞遇手里端着一杯关东煮在他旁边站定,小口喘气。 “给,吃颗糖高兴一下呗!”她说。 傅元瑾看着面前的那颗橙子味棒棒糖,轻嗤一声,没接。 他又不是傅岁桉和傅岁欢,吃什么糖? 林辞遇也不劝,“不吃算了。” 语气轻快,说着把两根棒棒糖直接揣回了棉袄口袋里。 两人一路没话,林辞遇吃着热乎乎的关东煮,也不觉尴尬。 “你能小点声吗?”傅元瑾突然出声,语气不太好。 林辞遇瞥他。 她出声了吗? “哦。” 咬一口水嫩嫩的萝卜,小心翼翼的嚼吧嚼吧,刚要咽…… “你能不出声儿吗?”语气不耐又烦躁。 林辞遇没了好脸,手里的杯子往前一递,“你给我表演一个不出声儿!” 这人就存心找茬儿! 傅元瑾盯她一眼,伸手拿了个脆骨丸,咬着吃了。 没声儿。 林辞遇不信邪,“你吃萝卜!” 傅元瑾嫌弃,“我不喜欢吃萝卜。” “不行!”林辞遇不讲理,蛮横道。 傅元瑾撇撇嘴,一脸不高兴的吃了口萝卜…… 唔? 这是萝卜? 怎么没有萝卜味儿啊? 灵魂三连问扎进脑子里。 “你看吧!”林辞遇兴奋,“你也出声儿的!” 傅元瑾被她一声吼,吓得浑身一抖,“这么大声做什么,我听得见。” 林辞遇得意的晃了晃脑袋,吃了个魔芋结。 傅元瑾也吃了个魔芋结。 林辞遇咬了颗大丸子,一咬,汁水崩了出来。 慌乱间,傅元瑾‘好心的’接过那竹签,抿了抿唇,一口咬掉。 尖牙咬破一点,汁水染了满嘴香。 林辞遇用纸巾擦了擦衣服上溅到的汁水,一抬头,杯子空了。 “?” 傅元瑾:“这个能喝吗?” 神色一本正经,语气求知若渴。 林辞遇嘴角抽了下,“……能。” 傅元瑾丝毫没有谦让的意思,端起杯子就要喝。 林辞遇懵了,急忙踮脚一把抓住他的手腕,心虚虚:“你还当真了啊?” 大杯子里的汤晃了晃,傅元瑾耳根红透了,垂眼睨她。 看见那张酷脸上染上薄红,藏不住的被戏耍后的恼羞,林辞遇缩了缩脖子,小声说:“我也不知道你真的不知道呀,我还以为你是故意问的,谁知道你是真的不知道呀,我下次不——” “念经呢?”傅元瑾打断她,“手松开。” 林辞遇干了坏事,现在乖得要命,立马松手,后脚跟也落回到了地上,两人直接刚才看进彼此眼睛里的距离倏然被拉开,回归最初。 走了两步,她还是忍不住问,“你之前没吃过这个吗?” 傅元瑾神色淡淡,“小时候身体不好,我爸妈从来不给我吃外面的东西,后来也习惯了。” 林辞遇:“那你还吃烧烤?” 傅元瑾觑她,“谁送来的?” 林辞遇立马闭上了嘴。 傅元瑾看了眼那装鹌鹑的人,也没再说话。 又走几步…… “你家为什么要装修成那样啊?”林辞遇问。 傅元瑾舌尖顶了顶腮帮子,也不走了,侧身面对她,语气无奈:“你怎么这么多话?” 林辞遇害羞,“我好奇啊!” 小区里路灯亮了,那双杏眼里闪着细细碎碎的光,傅元瑾看了一眼,收回视线,又往前走。 “那双胞胎喜欢。”他言简意赅。 “哇!你爸妈好宠孩子啊!当你家的小孩儿肯定很幸福!”林辞遇捧场。 傅元瑾神色僵了一瞬,“你这么觉得啊?” 林辞遇猛点头。 当然啊!有钱还有小游乐园! 没看林安安小朋友天天跑去玩儿吗! “我小时候,喜欢奥特曼,他们没给我买过。”傅元瑾突然说,声音有些沉闷。 林辞遇倏地瞪圆了眼,一时哑言。 为啥啊? “如果想要,就要拿成绩来换。”傅元瑾又说。 林辞遇懂了…… 她想了想,说:“我小时候,去找别的小伙伴一起玩儿,他们家人会叮嘱一句,别乱跑,小心丢了,我就很羡慕。” 傅元瑾垂眸看她,没说话。 “因为没有人对我这样说过。”林辞遇仰头,对上他的视线,“你看,你爸妈还是很爱你的。” 傅元瑾神色变得一言难尽,幽幽道:“他们也没说过,都是司机接送。” 林辞遇:“???” 可恶! 她的煽情竟然败给了这万恶的资本! 13、第 13 章 星期一,早读课。 各科试卷连同答题纸和草稿纸一起发了下来。 钱槐在讲台上,手里拿着成绩单,念一个人的成绩,发一套卷子,完全的公开处刑。 “傅元瑾,总分七百零一,班级第一,年纪第一。”钱槐说。 众人:“哇——” 呱唧呱唧! 傅元瑾面色无波,从座位上起身去拿试卷,回来时,就对上了一张酸得冒泡的脸。 他轻咳一声,压低声音挑眉问:“怎么,想膜拜师傅?” 那包子脸立马闪过些嫌弃,扭到了另一边。 傅元瑾:“……” 方知南注意到那俩人的动静,掬一把辛酸泪,说:“爸爸,我想膜拜。” 言辞恳切。 傅元瑾轻嗤一声,把试卷袋拆开了。 里面有一张他各科成绩的成绩条。 语文,一百零六。 “林辞遇,总分六百八十二,班级第三,年级第四。”钱槐照着单子念。 教室里顿时响起一阵不文明的叫喊声,此起彼伏,语气惊叹。 没别的,林辞遇跟第二名只差了两分,而比她上次的考试成绩进步了八分。 林辞遇心里也惊了一下,但面上不显,一副宠辱不惊的姿态,上讲台领试卷。 钱槐一脸欣慰,“考得不错,继续加油。” “谢谢老师。” 路过傅元瑾,林辞遇笑眯眯,“师傅还满意吗?” 傅元瑾霎时脑子一空,浑身一怔,木愣愣的看着她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喊他…… 女孩儿声音轻灵,带着些不加掩饰的小骄傲。 傅元瑾避开视线,摸了摸鼻子,她已经坐回到了座位上。 “十九分,市状元加油。”他脑袋侧了侧说。 林辞遇拆试卷袋的手一顿,瞬间明白了他说的是什么。 他俩的分差。 “好呢~”甜腻腻。 那脑袋僵了一下,转了回去。 说话就说话,撒什么娇?! 林辞遇先看了作文成绩。 三十八。 这个分数,别说全班,就是放在全年级,也算是低分。 在考场上时,她犹豫过,这个题目好像更适合些记叙文,但是想起徐清风教育傅元瑾的那些话,她又打退堂鼓了。 她没跑题,但是问题出在,她有论点没有论据,更确切的说,是没有合适的论据。 甚至,其中一个论据故事,还是她胡编乱造的。 没有深度,写得又散,拿不到高分在情理之中,但她又急切,想要改变这种被动的局面。 好在古诗词鉴赏部分答得还可以,现代文阅读的失分也在她可承受的范围内,倒是不算一塌糊涂。 而物理,有了傅元瑾之前那道相似题的加持,涨了五分,基础题没丢分,这是她唯一能松口气的。 林辞遇像是杀出来的一匹黑马,在年级里名声大噪,甚至学校贴吧里,专门儿开了个帖子,赌她二模是要守擂,还是去摸老虎屁股。 至于把蝉联第一的傅元瑾拉下马,没人敢想。 郑雪说趴在桌上跟她讲这些八卦时,林辞遇正在奋战物理卷子。 电路是她的弱项,人家随便绕个圈,她就摸不着北了。 “林辞遇,门外有人找。”一个女生端着水杯进来,在过道喊了一声。 郑雪说比她还积极,立马坐直了,“谁啊?” 林辞遇摇摇头,“我出去看看。” 她一离开座位,后面就跟了条小尾巴,兴冲冲的。 林辞遇:“……” 门外走廊上,有几个站着醒神的同学,还有两个上完厕所站那儿等人的,但是都过分的安静。 没等林辞遇左右看看找她的是谁,一声学姐已经响在了耳边。 林辞遇回头,突然觉得牙疼。 一束火红的玫瑰杵在面前,她都不知道他怎么带进学校的。 “学姐,我们谈个恋爱呗。”男生笑着说,露出一口白牙,少年气中夹杂着几分痞气。 林辞遇漂亮吗? 红唇黑发,梨涡轻浅,一双星眸亮晶晶,自然是漂亮的。 但她不仅仅是漂亮,比起惊艳的长相,她更乖软一些,光着看着就让人觉得好欺负,又不忍心欺负。 天气暖了,身上厚重的冬季校服脱了,男生蓝白配色的薄校服外套穿得松松垮垮,散着一股野劲儿。 这样的学生,林辞遇在之前的学校也见过,但可能是因为她的成绩太好,学霸光环加持,让那些人自惭形秽,没人到她面前说这种话。 而那些被她压在第一宝座下的男同学,矜持内敛,也有写小纸条表达喜欢的。 林辞遇收了,却是没有回应,一副没事发生的样子,都是聪明人,同样爱惜着自己的羽毛,对方接收到她的态度,也不纠缠,大家还是一起讨论题目的好同学。 而现在…… 林辞遇视线扫过他身后一群没见过的男生,又落回到他脸上,笑眯眯:“不好意思,我不喜欢不好好穿校服的男生。” 她长得乖,一笑梨涡就出现了,拒绝的话听着并不坚定。 男生嬉皮笑脸,顿时扯着拉链一把拉到了头,“现在能谈了吗?” 林辞遇脸上的笑僵了僵,脑子像是被泡泡糖黏住了,一时竟想不出什么委婉拒绝的话,犹豫片刻,刚想直接说不谈,那群小弟铸成的肉墙外响起一道声音。 “卧槽!这干啥呢?”方知南咋咋乎乎。 林辞遇转头看去,就见那父子三人组买面包回来了。 哦,今天不是面包,是煎饼。 她的视线勉强从那金黄加蛋加肠加里脊肉的香喷喷的煎饼上挪开,就撞进了傅元瑾眼睛里。 玫瑰花,面对面站着的两人,一群围观者。 只要长点儿心的,一眼就能看出是什么情况。 “哟!表白呢?”方知南兴奋,紧走两步,过来问,视线在那男生的脸上打量几圈,又低头看他胸口校服上的铭牌,“高二的?” 那男生刚要开口,就被一道冷淡的声音打断了。 “学校禁止早恋。” 围观群众神色各异的看向傅元瑾。 林辞遇瞪圆了眼睛。 傅元瑾这样看着她干啥! 她又没有早恋! “站这儿,是想等我去告诉教导主任来处理?”傅元瑾又说。 对视两秒,林辞遇果断转身进了教室。 背影单薄,却又决绝,没有一丝留恋。 那男生伸手就要拦,却是冷不防的被方知南勾肩搭背的往栏杆旁带了下,指尖划过校服袖,没抓到。 “两位学长,不地道吧。”那男生黑了脸,看了看方知南,又看了眼傅元瑾,语带威胁。 傅元瑾瞥他一眼,没答。 当着他的面儿,从兜里掏出手机,直接拨通了教导主任的电话。 “引诱备战高考的同学早恋。” “嗯,高二的男生,平头,黑脸,细竹竿儿。” “还拿了玫瑰花。” “春天了,该抓校纪校风了。” 电话挂断,傅元瑾看着面前这位想要跳起来打人的同学,嗓音透着极致的淡,“这样,还满意吗?” 周围一片死寂,众人一脸复杂。 就他妈离谱! 都高中了,竟然还有人跟老师告状! 还这么光明正大! 男生被傅元瑾这话激得咬牙,立马就要扑上去揍他,却是被身后的一众小弟拉胳膊拽腿儿的死死拉住了。 “铮哥,别动手!” “哥哥哥!不至于!” “卧槽!别动手啊!这人你打不起!” “我还打不起?!”那人一听,气红了眼,脖颈上的青筋都暴起了。 “这是主任的命根子!” “上一届学生会会长!” “傅家!傅家的啊!” 一人一句,又急又小声。 傅元瑾像是没听见这些话,瞥了他们一眼后,转身进了教室。 方知南抱臂站在旁边,吃饼吃得嘎嘎香。 爸爸就是爸爸,拆散小情侣的手段都这么清新脱俗! 教室里,趴在窗户上壁虎的众人,唰的一下都撤了回来,三三两两坐着,偷悄悄打量那神色自若进来的人。 傅元瑾往座位走,窗外的阳光洒在那埋着脑袋做题的姑娘身上,那模样,像是外面的事与她丝毫没有关系。 突然间,堵在胸口的郁气散了。 路过她时,他伸手,在她卷子上轻敲了下,不符合多管闲事的凉薄语气,“第二小问就错了。” 林辞遇立马抬头,哭丧着脸,“这题好难!” 暗示意味十足。 傅元瑾在座位上坐下,拧开保温杯喝了口水,视线扫向那眼巴巴的人,冲她勾了下手指。 林辞遇立马会意,端着卷子和草稿纸放到他桌上,恭敬道:“您请。” 傅元瑾斜睨她一眼,把桌上的笔推给她,“你先划已知条件。” 求人办事,林辞遇很乖,拿过笔,慢吞吞的在题干上找已知条件,嘟嘟囔囔:“我觉得,这题有点问题,已知条件缺了点儿。” 傅元瑾轻哼了一声,不客气道:“是你脑干缺了吧。” 林辞遇笔尖一顿,憋气,忍气吞声的不言语。 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等她先偷了师,再……哼哼哼! 晚上放学前,鹿邑跟林辞遇八卦,“上午跟你表白的那个,被教导主任发配去扫厕所了。” 林辞遇咬着烤肠,诧异的看她。 鹿邑笑得像只狐狸,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一个月。” 郑雪说差点笑喷,“还真别说,顶着傅元瑾的那张脸告老师,一点儿都不违和。” 林辞遇汗颜。 事情不止如此,教导主任好像是被傅元瑾那句,‘春天了,该抓校纪校风了’,说到了心坎儿上,新一周的全校大会上,那人被喊上去念检查,由于态度不端正,加罚一个月厕所清扫,明显的是在杀鸡儆猴。 就连学校里巡逻的老师都多了不少,尤其是在晚饭时和晚自习后。 这些事林辞遇不知道,她脑子里装的全部都是即将到来的二模,不但不抵触徐清风单独给她和傅元瑾开小灶,要求他们每天都要写一篇作文并且点评之外,还积极主动的找他挑了好些阅读理解和诗文赏析的题来做,奋发图强的学习态度惹得老徐险些垂泪。 她积极主动,傅元瑾被卷得够呛,他总算是体会到了方知南的痛,一张酷脸逐渐变得麻木。 “傅元瑾,一起去找老徐啊?”林辞遇笑眯眯,晃了晃手里的作文本。 傅元瑾咬牙:“……好。” 好个屁! 14、第 14 章 三月十五,乔大少爷二十二岁的生日。 身为乔女士的宝贝金疙瘩,乔明屿很荣幸的拥有了一次温馨的家庭聚餐的机会。 白天赴了朋友们给他准备的生日趴,晚上回来,一进门就愣住了。 沙发上,两个人,一个西装革履,一个毛衣运动裤,前者坐得端正,后者随性,明明看着很不搭、甚至不是同处一个世界的,但却相谈甚欢。 是的,相谈甚欢。 俞西沉,他爸,说得滔滔不绝…… “爸,林叔。”乔明屿换了鞋,走过来打了声招呼。 “回来啦!”林苗苗乐呵呵的应了一声。 俞西沉上下打量他一圈,说了句‘长高了’,然后就没话了,转头跟林苗苗继续聊刚才的话题。 乔明屿也没上楼,坐在旁边的小沙发上玩儿手机。 十几分钟后,林苗苗站起身,伸了个懒腰,大喇喇道:“你们父子俩说会儿话吧,我上去换一身配得上微微礼服裙的西装。” 话音呀,那个嘚瑟呀。 丝毫没有为了别人敛起本性的憋屈和不甘。 等人上了楼,乔明屿把手机锁了屏,问那兀自品茶的人:“你怎么来了?” 俞西沉:“你妈电话邀请的。” 乔明屿不知道那对儿新婚夫妻是怎么想的,但还是说:“林叔挺好的。” 俞西沉眼神意味不明的看他。 乔明屿被盯得挪开视线,抬手摸了摸鼻子。 “呵。” 俞西沉轻笑了声,解开了两颗西装扣子,问大儿子:“你觉得我要对付他?” 长了一岁,变化是有的,这些日子跟在乔薇身边做事,他身上的闲散消退了几分,凌厉多了一点,但放在生意场上的那群老狐狸面前,还是嫩。 但也没事儿,总归他和乔薇还在,还能替他遮挡几年风雨,慢慢儿教就是了。 乔明屿抿了抿唇,没说话。 他又不是那没见过世面的父子三个,豪门里的不入流手段,他知道不少。 “你妈选男人的眼光不错。”俞西沉说。 在乔明屿看过来时,他又慢悠悠的补充了一句,“包括我。” 乔明屿:“……” 饭桌上,乔薇前夫现任齐聚,一众亲戚神色各异,但又不敢说什么,努力暖场。 林苗苗似是察觉不到那些隐隐打量的视线,吃得开心。 吃了生日蛋糕,俞西沉就起身告辞了。 乔明屿屁股沉沉,坐在沙发上没有动,漫不经心的玩儿手机。 寿星最大,乔薇也没说他,跟林苗苗一起去送俞西沉。 林辞遇带着林安安小朋友乖乖坐在沙发上,对四面八方投来的各种目光照单全收,笑得乖软。 吃饱喝足,无聊得想要抠地板…… “作业写完了吗,在这儿装什么木头人?”一道欠嗖嗖的声音在旁边响起。 游神天外的林辞遇被这冷淡的一嗓子喊回了神,莫名又疑惑的神色,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憨憨的。 “啊?”她出声。 “你是打算把那些作业带回去,让你老师写?”乔明屿握着手机,屏幕按亮又摁灭,语气嘲讽。 林辞遇哑言,接下了他这个另类的台阶,乖乖的起身,“那哥哥,我回房间写作业了。” 她一动,腿部小挂件的林安安也跟着爬下沙发,抓着她的手指亦步亦趋的跟着。 乔明屿垂了眼,不咸不淡的从鼻腔里发出一个音,又按亮了手机,似乎对她在与不在,毫不关心。 两人一走,客厅里原本细细碎碎的小声议论消失了。 “明屿,你怎么也不劝劝你妈,这说结婚就结婚,也不跟长辈说一声的,那男的,穷得叮当响,还带着俩孩子,你妈怎么想的,怎么这样的人也能看得上?”一个烫着时髦卷发,涂红唇的微胖女人立马凑过来道,言语里的嫌弃丝毫不加掩饰。 乔明屿捏着手机转了下,凉薄道:“表舅妈是想让我妈,大年初一去我外公外婆的坟头上说自己结婚了?” 张淑媛脸色一僵,讪讪道:“你这孩子,怎么说话呢?再怎么说,咱们也是一家人,那三个才是外人,你可别犯傻,家里的东西都是你的,别给外人占了去。” 乔明屿放下手机,直视着那张精明算计的市侩脸,“你口中的外人,是我小后爸,他就是再穷,也没厚颜无耻的在自家人身上吸血。还有,我家的东西,就不劳烦你惦记了,我妈就算是真给了那俩小的,也轮不到别人跑到我面前说三道四挑拨离间。” 客厅里的钢琴声悠扬,这话直接传到了众人耳朵里。 旁边原本还跃跃欲试的人,顿时收回了脚,不给自己找不痛快了。 乔氏集团现在是乔薇做主,让她高兴了,分红还能多给一点,干嘛去得罪人呢? 至于这个二世祖,十有八九就是乔氏集团的继承人,年纪浅,说话毒,但身后有乔家和俞家两座大山在兜底—— 你听这话不高兴? 不好意思,憋着。 乔薇跟林苗苗前后脚进来,眉梢一扬,喜盈盈的问:“说什么呢,这么热闹?” 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仿佛刚才跟林苗苗在门口偷听的人不是她一样。 似是怕乔明屿这大少爷告状,张淑媛脸上堆着笑,抢先道:“这不是我家佳佳要从国外回来了嘛,那孩子还说回国要找工作,我心想,费那劲儿干啥,咱们自己家里有公司,直接进公司干呗,微微,你帮嫂子看看,公司里有什么适合佳佳的职位吗?” 乔薇笑了下,转头问儿子,“有合适的吗?” 听她这话,张淑媛瞬间放下心来,就说嘛,一笔哪儿能写出两个乔?乔明屿就算是对她再不客气,他们也是一家人。 乔明屿靠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身上那股混不吝的劲儿丝毫不收敛,“有啊,销售部现在缺个能喝酒的,绣花儿枕头也没事儿,只要长得好看,能喝酒就行。” 乔明屿说着,忽的顿了下,问:“表舅妈,你闺女长得像你?” 张淑媛被他前两句话气得脸红脖子粗,一副受了侮辱的样子,听见这话,不明所以的点点头。 立马,那大少爷面露嫌弃,随即又不知宽谁的心似的,说:“丑也没事儿,等她回来先去整个容,表舅妈你每个月拿不少分红,也别抠门儿,给她找个好点儿的医院,整得漂亮点,咱们一家人不说两家话,这个职位我跟人事打声招呼,等她整完了再来报道,穿得性感一点儿,胸,腰,屁股,该露就露,为公司赚多点钱,表舅妈你每月也能多分一点,这道理你比我懂,到时候跟你闺女多讲讲。” 客厅一片死寂。 张淑媛一张脸由红转青,最后变得铁青,竭力压着火气,挤出一个无奈的笑脸来,“微微,你不管管明屿?这……” 这说的是人话吗! 乔薇摊手,一副比她还无奈的样子,“我可不敢,我怕他以后拔我氧气管。” 张淑媛:“……” 这都是一家子什么东西啊! -- 进入四月,各高校二轮复习基本都完成了,高三年级的老师成天开会,个个儿脚步匆匆,绷着的脸上藏着紧张与期盼。 四月初一,周三一早,校园里闹哄哄的,好些人趴在教室走廊的栏杆上,边背书边看热闹。 “这是干什么呀?”林辞遇土包子,没见过这么大阵仗,不由的出声问。 “春游”,郑雪说手里拿着英语范文在背,语气难掩羡慕,“三天两夜,高一二年级一起,听说这次是去爬华山,看大唐不夜城,小孩儿们运气真好。” 鹿邑用书掩着,打了个哈欠,苦兮兮:“人家出去玩儿,咱们明天却是要二模,全市联考啊,估计这次题难得要命。” 林辞遇刚要羡慕底下攒动的人头,听见这话,立马收敛了神色。 春什么游!她要努力去赚那笔市状元的奖金啊! “我进教室背书了。”林辞遇跟她俩说了句,步履匆匆的去争分夺秒了。 郑雪说看着她的背影,小声说:“她是不是紧张了。” 鹿邑赞同点头,表示理解:“毕竟身上挂着那么多压力呢。” 贴吧开了贴,专门儿赌这次林辞遇能不能考年级第二,好多人下注,赌她赢的占了八成。 不过,她们没敢跟林辞遇说这事儿,怕她有压力。 二模比一模还要严格,考场座位是机器排号,而考场,布置在了高一二年级在的六边形教室里。 相对陌生的环境,左右四顾没见过的脸,学校是真的努力在模拟高考了。 这样的氛围,林辞遇一直兴奋的神经却是消停了,心静了,思路畅通,手感好得像是在丝绸上滑滑梯,多少有点可怕。 铃声一响,所有人停笔起立。 交卷出了数学考场,林辞遇回教室,路上遇见了鹿邑。 “听说有个考场有人晕倒了,数学都没考完,监考老师也不敢耽搁,直接给送到了校医室。”鹿邑跟她咬耳朵。 林辞遇也就诧异了一瞬,沉沉的呼出口气,“还好不是高考晕倒。” 她突然想到了一模的作文题目,对有些人来说,高考不是敲门砖,学校里有很多有钱人家的孩子,即便是高考失利,家里也会送他们出国深造,镀一层金身回来,但对很多人,包括她自己来说,高考就是敲门砖,它决定着她的未来走向。 她不知道自己以后是不是也会卡在学历这个高台之上,但她想再努力一下,先爬上那个可以俯瞰的高台。 “是啊!这要是高考晕倒,一科成绩可就没了。”鹿邑唏嘘道。 回了教室,林辞遇才知道,一场考试晕倒了三个,其中一个是夏萌萌。 同班同学,众人好像更能感同身受,教室里罕见的没有对答案的声音,就连上晚自习时,钱槐在教室里转了两圈,面色不无担忧的叮嘱他们注意休息,要劳逸结合。 教室里很安静,所有人都沉着心。 他们是一班,几乎是包揽了年纪前五十的名次,压力与荣誉共生共存,没有谁心里不是压着,憋着,撑着这个年纪或坚韧或易摧的骄傲。 放学铃响,林辞遇收拾书包准备走,却是被傅元瑾喊住了。 “蹭个车。”他说。 说得自然,丝毫没有不好意思和麻烦别人时该有的抱歉。 林辞遇心情沉闷,也没说话,立在旁边等他。 “走吧。”傅元瑾收拾好,书包拎在手里。 一路无话,林辞遇脑子里在一章章的梳理重点,下到一楼时,条件反射的迈腿下楼梯,磕绊了下,眼看着要摔了,被走在后面的傅元瑾眼疾手快的抓住后脖领,勉强稳住了身形。 “谢谢。”林辞遇受惊过后,呐呐道谢。 傅元瑾没说话,过了一会儿才问,“你紧张什么?” 那语气平常,但是听在心绪紧绷的人耳朵里,像是在训人。 林辞遇对他,没有对乔明屿那样客气并且敬着的态度,立马浑身冒出了刺,“要你管!” 傅元瑾被她突如其来的火气怼得一愣,嘴唇张合几下,气道:“谁管你!” 说着,绕过她,快步走了。 林辞遇浑身一怔,像是被这话戳到了什么,一张脸难看至极,眼眶瞬间泛酸,指甲掐了掐掌心,才勉强逼回那股酸意。 校门外,说是蹭车的人,不见人影。 林辞遇站在路边,等了几分钟,没看见人,也不等了,上车喊小陈叔叔走。 心绪繁杂,复习起来事倍功半,刚复习完化学,就已经十一点了,林辞遇拍了拍脸,不敢耽搁,翻开了生物错题本。 手机在书包里响了,是有消息进来, 房间安静,倒是显得这声音有些刺耳。 三声过后,没再响。 林辞遇没动,直到手里的错题本翻了一页,还是遵从内心的掏出了手机,屏幕上消息提醒,是傅元瑾发的。 两张图片,a4草稿纸上是整理出来的物理题型,附着答案,标明考点。 -压的题。 三个字,看不出情绪,但是林辞遇莫名鼻酸。 情绪来势汹汹,压都压不住。 她心里忐忑,不安,为着不知明日的惶恐,也有对正在经历着的考试的紧张。 她明明藏得很好,老林同志都没察觉,却是偏偏在他面前没忍住,脾气发得毫无道理。 林辞遇揉了揉湿润的眼睛,在手机上敲字。 -谢谢。 点击发送,又在软键盘上敲了几下。 -刚才对不起。 过了几秒,捂在掌心有些发烫的手机响了一声,消息跳出了屏幕。 -去复习。 他不追究的态度,越发显得她发脾气的恶劣,林辞遇咬了咬唇,愧疚更甚。 手机又响了。 这次是一条语音。 她点开。 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来,像是他在她耳边下战书。 他说—— 我等你来,把我从第一拉下来。 林辞遇一颗心像是被揪了一下。 一晚上的不在状态,轻易被他这句话抚平,低落的情绪一点点回升,她也回了一条语音。 -好啊。 没有谦虚,坦坦荡荡的两个字,是她的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