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溺茧》 第1章 第 1 章 六月的阳光透过文物修复研究所高大的玻璃窗，在夏菟菟的工作台上洒下一片斑驳。 “菟菟，那件战国青铜敦怎么样了？明天就是交付期限了，博物馆那边已经催了三次。”修复部主任周老师推开工作室的门，声音里带着显而易见的焦虑。 夏菟菟从工作台前抬起头，防护镜下的一双眼睛弯成了月牙：“马上就好，还差最后一点封护工作。” 她的声音软糯，却带着让人安心的笃定。 周老师走近工作台，看着那件曾经破损严重、如今几乎恢复原貌的青铜器，忍不住赞叹：“真是鬼斧神工啊，连省博的老专家来看过都说，没想到这件一级文物能被修复到这种程度。” 夏菟菟轻轻放下手中的工具，小心翼翼地为青铜器做最后的封护处理。那双戴着无菌手套的手稳定而精准，每一个动作都流畅得好似舞蹈。 “您过奖了，我只是做了分内的事。”她谦虚地说，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工作对象。 周老师摇摇头：“所里多少资深修复师都不敢接这个活儿，你一个刚转正的新人却做到了。菟菟，你真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刮目相看。” 夏菟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脸颊泛起淡淡的红晕。她摘下防护镜和手套，整理好工作台，这才长长舒了一口气。 “终于完成了。”她轻声说，像是怕惊扰了那件沉睡两千多年的文物。 窗外传来同事们下班的道别声，夏菟菟抬头看了看墙上的钟，才发现已经晚上七点了。她赶紧拿出手机，果然有三个未接来电，全是林莱打来的。 电话刚拨回去，那边就接了起来。 “夏菟菟！你又忘记时间了是不是？说好今晚陪我挑摄影展场地的！”林莱的声音又急又亮，像她的人一样，永远充满活力。 “对不起嘛莱莱，我刚完成青铜敦的修复工作，这就收拾东西下班。”夏菟菟软软地道歉，手上已经开始利落地收拾工具。 “我就知道！那你直接去老厂房艺术区，我在那儿等你。快点啊，天都快黑了！” “好好好，马上到。” 挂断电话，夏菟菟最后检查了一遍工作室，将工具归位，资料整理整齐，这才背上包离开。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件静静陈列在工作台上的青铜敦，眼中闪过一丝满足的光。 老厂房艺术区离研究所不远，夏菟菟到的时候，夕阳正好，将红砖厂房染成了一片暖金色。林莱站在门口，一身利落的工装打扮，衬得她身形更加高挑。 “你可算来了！”林莱迎上来，亲热地挽住夏菟菟的胳膊，“快帮我看看哪个场地更适合我的‘守艺人’摄影展。” 两人并肩走进一栋改造过的厂房，里面是挑高近十米的宽阔空间，阳光从顶部的天窗倾泻而下，在水泥地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 “这里原是一个机械车间，现在改造成了多功能展厅。”场地负责人介绍道，“最近很多当代艺术展都在这里举办。” 林莱在空间中踱步，不时举起相机试拍，而夏菟菟则静静感受着这里的氛围。 “我觉得这里不错，空间开阔，光线也好。”林莱说，“菟菟，你觉得呢？” 夏菟菟轻轻摇头，声音柔和却坚定：“这里太冷硬了，不适合你的主题。” 她走到一面砖墙前，伸手轻抚粗糙的墙面：“‘守艺人’这个主题是关于传承和温度的，需要一个有温度的空间来承载。” 林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说得对。那我们去下一个场地看看。” 第二个场地是一个传统四合院改造的艺术空间，院子里有一棵老槐树，枝叶繁茂，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就是这里了！”一进门，夏菟菟就轻声说，眼中闪着光，“你看这个院子，这棵树，这些历经岁月的砖瓦，多适合你的主题。” 林莱在院子里转了一圈，脸上渐渐露出满意的笑容：“没错，就是这儿了！菟菟，还是你懂我。” 确定好场地，两人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林莱从包里掏出两罐汽水，递了一罐给夏菟菟。 “说说吧，那件青铜敦修得怎么样？我看你整个人都快扑在上面了。”林莱拉开易拉罐，关切地问。 夏菟菟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那是一件战国的青铜敦，破损得很严重，腹部有大面积的残缺，盖钮也缺失了一个。最难的是，它表面的纹饰非常精细，修补时必须要与原纹饰完全吻合。” “听起来就很棘手，你是怎么做到的？” “我查阅了大量同期青铜器的资料，反复比对纹样，还特意去博物馆看了几件同类型的青铜敦。”夏菟菟说着，拿出手机给林莱看修复前后的对比照片，“最难的是补配部位的做旧，要让它与原有部分浑然一体，又不能过度修复。” 林莱看着照片，惊讶地睁大眼睛：“天啊，这简直是起死回生！菟菟，你太厉害了！” 夏菟菟不好意思地抿嘴笑了笑：“没有那么夸张啦，只是尽我所能而已。” “你就是太谦虚了。”林莱拍拍她的肩，“在专业领域，你可是沉静专注的能人，怎么一到生活中就变成软糯害羞的小兔子了？” “我哪有…”夏菟菟小声反驳，脸却更红了。 林莱大笑起来：“好了不逗你了。说正事，我的‘守艺人’项目下一步打算拍一些顶尖的文物修复大师，你有什么推荐人选吗？” 夏菟菟想了想，眼睛突然一亮：“说起来，我们所最近接到一个很特别的求助。” “哦？什么求助？” “是西山博物馆的一批出土竹简，因为保存状况极差，几乎没有人敢接手。我们所里也束手无策，最后周老师提议，向一个人求助。” “谁啊？这么厉害？” “商恒景。” 林莱皱起眉头：“商恒景？这名字有点耳熟，但想不起来是谁。” “他是考古界传奇般的天才，不到二十五岁就成为国内最顶尖的文物修复专家，特别是在竹简、帛书这类有机质文物的修复上，堪称国手。但三年前，他突然消失在公众视野，不再接任何项目，也不再出席任何学术会议。” “为什么？” 夏菟菟压低声音：“据说是因为一次考古事故，详情没人知道，只知道从那以后，他就患上了心因性失语症，无法说话了。现在隐居在一座老宅里，只通过邮件与外界交流。” 林莱震惊地眨了眨眼：“这么神秘？那你们所长怎么联系上他的？” “通过他的朋友，一位叫陆奚川的拍卖行评估师，好像是唯一能自由进出他宅子的人。”夏菟菟说着，眼神飘向远处，“所长把竹简的扫描图和相关资料发给了他，没想到第二天就收到了回复。” “他答应了？” “不止答应了，还附上了详细的修复思路和分析，一针见血地指出了问题的关键。”夏菟菟的语气中充满敬佩，“虽然从未谋面，但能从字里行间感受到他对文物的理解和尊重。就像…就像他能听懂文物说的话一样。” 林莱敏锐地捕捉到好友眼中闪烁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听起来，这位商大师很特别啊。” 夏菟菟点点头，完全没注意到闺蜜调侃的语气：“他的思路非常独特，提出的修复方法既大胆又谨慎，我从未想过可以这样处理脆化的竹简。” “那么，这批竹简的修复工作，你所里会派谁配合他呢？”林莱试探地问。 “还没定呢，大家都有些害怕。毕竟要和一位性情不明的传奇人物共事，而且他还不能说话，沟通起来肯定很困难。”夏菟菟说着，突然注意到林莱狡黠的眼神，“你干嘛这样看着我？” “我在想，”林莱慢条斯理地说，“这个任务简直就是为你量身定做的。” “我？怎么可能！我才刚转正，这么重要的项目，所里怎么会交给我…” “但你刚才说起商恒景的时候，眼睛都在发光。”林莱凑近她，“而且，你是所里最擅长竹简修复的新人，上次那批西汉医简不就是你主导修复的吗？” 夏菟菟怔了怔，还没来得及回答，手机就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周老师。 “菟菟，有个紧急事情。”周老师的声音听起来既兴奋又为难，“商恒景先生同意接手竹简修复项目，但他要求我们所派一名助手协助他工作。” 夏菟菟的心突然跳得快了起来。 “所里讨论后认为，你是最合适的人选。你年轻有为，在竹简修复上表现突出，而且性格温和，应该能适应商先生特殊的沟通方式。”周老师停顿了一下，“只是…这项工作需要你暂时搬到商先生的宅邸附近居住，因为修复工作需要连续进行。你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夏菟菟捂住话筒，看向林莱，眼睛瞪得圆圆的。 “是商恒景的事？”林莱无声地用口型问。 夏菟菟点点头。 “答应啊！”林莱急切地做着手势，“这种机会千载难逢！” 夏菟菟深吸一口气，对着话筒说：“周老师，我愿意接受这个任务。” 挂断电话后，夏菟菟还觉得有些不真实。夕阳已经完全沉下了地平线，四合院的灯光亮起，在暮色中温暖如星。 “我要给商恒景当助手了。”她轻声说，仿佛刚刚意识到这句话的分量。 林莱兴奋地搂住她的肩膀：“太好了！我一定要把这个过程拍下来，两位修复师的相遇，绝对是‘守艺人’项目最精彩的篇章！” “别闹，我是去工作的。”夏菟菟嗔怪地看了好友一眼，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 “不过菟菟，你要记住，”林莱突然正经起来，“这位商大师虽然才华横溢，但毕竟是个封闭自己三年的孤独的人。你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夏菟菟点点头，目光却飘向远方：“我觉得，一个对文物如此温柔的人，内心一定不会太坚硬。” “你啊，就是太容易相信别人了。”林莱无奈地摇摇头，“这样吧，你定期向我汇报情况，如果有什么不对劲，我立刻去接你。” “好。”夏菟菟软软地应着，心里却充满了对即将到来的挑战的期待。 当晚，夏菟菟回到自己的小公寓，开始整理行李。她从书架上抽出一本厚厚的笔记本，那是她大学时期的修复笔记，记录了大量关于竹简修复的心得。 翻开笔记本，一页页工整的字迹和精细的绘图映入眼帘。她轻轻抚过那些文字，想起当年为了学习竹简修复技术，连续数月泡在实验室的日子。 那时，商恒景的名字常常出现在导师的讲课中，作为行业标杆被反复提及。她从未想过，有一天会与这位传奇人物并肩工作。 手机提示音响起，是一封新邮件。发件人是一个陌生的邮箱地址，主题只有简单的两个字：“竹简”。 夏菟菟点开邮件，内容简洁得近乎冷漠： “夏助理： 附上初步修复方案，请抵达前熟悉。 工作期间请严格遵守以下要求： 1. 工作时间早9点至晚6点，不得迟到早退； 2. 工作室内不得携带任何饮品食物； 3. 所有工具使用后必须立即归位； 4. 未经允许不得触碰工作室内任何物品； 5. 非工作时间请勿打扰。 商恒景” 邮件末尾附着一份详细的修复方案，夏菟菟只看了一眼就被深深吸引。方案中的思路既新颖又严谨，解决了许多她长期以来困惑的难题。 “果然名不虚传。”她轻声自语，眼中闪烁着敬佩的光芒。 回复了一封简短的确认邮件后，夏菟菟继续收拾行李。她将最喜欢的几件修复工具仔细包好，放入行李箱中，又选了几本专业书籍。 整理间隙，她走到窗前，望着都市的万家灯火，心中升起一种奇妙的预感——这次的工作，将会改变她的人生。 第二天清晨，夏菟菟拖着行李箱来到研究所，准备在出发前再查阅一些资料。没想到刚一进门，就看见周老师和一位陌生男子站在大厅里交谈。 那男子约莫二十**岁，穿着一身剪裁得体的休闲西装，身姿挺拔，笑容明朗。看见夏菟菟，他眼睛一亮，主动迎了上来。 “这位就是夏菟菟小姐吧？我是陆奚川，商恒景的朋友。”他伸出手，笑容温暖，“恒景让我来接你。” 夏菟菟愣了一下，赶忙与他握手：“您好，陆先生。麻烦您了。” “不麻烦，顺路而已。”陆奚川爽朗地笑着，接过她的行李箱，“都收拾好了吗？我们现在出发？” 周老师上前拍拍夏菟菟的肩膀：“小夏，好好干，这次任务很重要，但也别太紧张。商先生虽然有点特别，但陆先生说他其实很好相处。” 陆奚川笑着补充：“恒景就是不爱说话，习惯就好。走吧，夏小姐，路上我给你介绍一下情况。” 夏菟菟点点头，跟着陆奚川走出研究所，上了他的车。车内整洁干净，散发着淡淡的木质香气，后座上还放着几个游戏盒和一台便携式游戏机。 “恒景宅子在西山脚下，有点远，但环境很好。”陆奚川启动车子，熟练地驶入车流，“他三年前搬到这里，一直独居，我是唯一经常去看他的人。” 夏菟菟安静地听着，不时点点头。 “恒景因为某些原因，不能说话，平时都是用平板电脑或纸条与人交流。但他听力完全正常，所以你正常说话就行。”陆奚川看了她一眼，“听说你在竹简修复上很有研究？” “只是略懂一些。”夏菟菟谦虚地说。 陆奚川笑了：“别这么谦虚，恒景看了你修复的那件青铜敦的资料，说手法相当老道，不像是个年轻修复师的作品。” 夏菟菟惊讶地睁大眼睛：“商先生看过我的作品？” “当然，否则他怎么会同意让你当他的助手？”陆奚川转动方向盘，驶上山路，“他向来挑剔得很，这些年拒绝的专家没有一百也有八十了。” 车子沿着盘山公路蜿蜒而行，窗外的城市景观渐渐被郁郁葱葱的山色取代。夏菟菟望着窗外的风景，心中对那位神秘大师的好奇又增添了几分。 “到了。”大约半小时后，陆奚川将车停在一座古朴的宅院前。 夏菟菟下车，打量着眼前的建筑。那是一座带着庭院的传统老宅，白墙灰瓦，掩映在翠竹之中，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味道。院墙外，几株古树枝叶探出，为宅子增添了几分古意。 陆奚川从后备箱取出行李箱，领着夏菟菟走向宅门。他没用门铃，而是直接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仿佛回自己家一样自然。 “恒景！人我接来了！”他扬声喊道，打破了宅院的宁静。 夏菟菟跟随陆奚川走进宅子，穿过一个小小的前庭，来到主屋前。就在这时，主屋的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一个身形挺拔的男子站在门口。 夏菟菟呼吸一滞。 商恒景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衫，身形清瘦却不显单薄。他的五官深邃俊朗，皮肤是久不见日光的白皙，整个人像是从古画中走出的谪仙，清冷得不食人间烟火。 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那双深褐色的眼眸如同古井，平静无波，却仿佛能洞察人心。当他看向夏菟菟时，她感到一种奇异的压迫感。 陆奚川似乎早已习惯这种氛围，轻松地介绍道：“恒景，这位就是夏菟菟。夏小姐，这位是商恒景。” 商恒景微微颔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便签，递给夏菟菟。 便签上的字迹苍劲有力： 【守规矩，否则离开。】 夏菟菟接过便签，抬头迎上商恒景平静无波的目光，轻声而坚定地说：“我会遵守规矩的，商先生。” 那一刻，她看见商恒景的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极细微的波动，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陆奚川笑着拍拍商恒景的肩：“别这么严肃，恒景。夏小姐可是难得的人才，你别把人家吓跑了。” 商恒景不动声色地避开陆奚川的手，转身走进屋内，示意他们跟上。 夏菟菟深吸一口气，提起行李箱，迈过了那道门槛。 她不知道，这一步，将改变两个人的命运。 第2章 第 2 章 夏菟菟站在老宅的门厅里，一时有些不知所措。 商恒景已经转身走向内室，连个眼神都没留下。陆奚川倒是热心地提起她的行李箱，示意她跟上。 “来，我先带你看看房间。”陆奚川压低声音，带着她穿过一条光线昏暗的走廊，“恒景这人就这样，你别往心里去。他其实心软得很，就是不会表达。” 夏菟菟点点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打量着这座老宅。内部装修是传统的中式风格，木质结构裸露在外，处处透着岁月的痕迹。奇怪的是，整座宅子虽然整洁，却缺少生活气息，像是没有人居住的博物馆。 “你就住这间。”陆奚川推开一扇木门，“之前是我偶尔留宿时住的，东西都齐全。恒景的工作室在走廊尽头，你的工作区域在旁边的小书房。” 房间不大，但干净整洁，有一扇朝东的窗户，能看见庭院里郁郁葱葱的竹子。夏菟菟把行李放在墙角，轻声问：“陆先生，商先生平时都这么...安静吗？” 陆奚川笑了：“你是想说他冷漠吧？习惯了就好。他出事前也不是个话多的人，现在更是惜字如金了。”他顿了顿，眼神有些黯然，“那场事故对他打击太大了。” 夏菟菟想问是什么事故，但觉得不妥，便咽了回去。就在这时，商恒景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手中拿着一台平板电脑，指尖在屏幕上快速滑动后，将屏幕转向他们： 【九点开始工作，不要迟到。】 陆奚川翻了个白眼：“现在才七点半，恒景，你也太不近人情了。人家夏小姐刚到，总得安顿一下吧？” 商恒景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又打字： 【工作区域已准备好，可以先熟悉环境和资料。】 这次他是直接对着夏菟菟展示的。 “好的，商先生，我收拾一下马上过去。”夏菟菟连忙应道。 商恒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 陆奚川叹了口气，对夏菟菟说：“你别介意，他就是个工作狂。竹简的状况很差，他可能也是着急。” “我理解的。”夏菟菟微笑，“其实我很期待向商先生学习。” 陆奚川眼神复杂地看了她一眼：“那你可要做好心理准备，他教人的方式...有点特别。” 送走陆奚川后，夏菟菟快速整理好行李，换上一身轻便的工作服，准时在九点前来到了工作室。 商恒景的工作室很大，四面都是书架，中央是一张特制的大工作台，上面已经摆放好了各种修复工具。靠窗的位置有一张小一些的工作台，应该是为她准备的。 商恒景已经坐在主工作台前，戴着口罩和手套，正仔细观察着放置在软垫上的几枚竹简。那些竹简颜色暗沉，表面布满霉斑，有些已经断裂，状况确实不容乐观。 听到夏菟菟进来的声音，他没有抬头，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敲旁边小工作台的桌面。 夏菟菟会意，走到小工作台前，发现上面已经放着一叠资料和一沓便签纸。她翻开资料，是竹简的高清扫描图和初步检测报告。 “这些是西山博物馆送来的样品？”她轻声问道，生怕打扰到商恒景。 商恒景点点头，从手边拿起一张写好的便签递给她： 【先看扫描图，注意第三、第七号简的断裂面和霉变程度。下午开始清理工作。】 便签上的字迹依然苍劲有力，语气直接得不带任何客套。 夏菟菟接过便签，认真地点点头：“好的。” 她坐下来，开始仔细研究那些扫描图。作为一名专业的文物修复师，她深知这批竹简的价值和修复难度。竹简上的文字已经十分模糊，有些地方甚至因为霉变而完全无法辨认。 工作室内陷入一片寂静，只有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和翻动纸张的声音。商恒景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偶尔起身取工具，脚步轻得如同猫科动物。 大约一小时后，商恒景突然站起身，走到她的工作台前，放下一枚实物竹简和一张新的便签： 【触摸感受材质变化，注意右侧边缘的酥粉化情况。】 夏菟菟小心翼翼地戴上手套，轻轻捧起那枚竹简。竹简比她想象中还要脆弱，表面已经出现了细密的裂纹，右侧边缘果然如商恒景所说，呈现出酥粉化的状态，稍有不慎就可能彻底碎裂。 “这种程度的酥粉化，常规的加固剂可能会对竹简造成二次伤害。”她轻声自语，完全沉浸在专业思考中，“是否需要考虑用纳米羟基磷灰石进行预加固？” 话一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可能太过冒失，连忙抬头看向商恒景。出乎意料的是，商恒景并没有表现出不悦，而是若有所思地看着她，然后拿起笔在便签上写道： 【思路正确，但纳米材料的渗透性需要验证。明天做对比实验。】 夏菟菟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您也认为可行？” 商恒景轻轻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那一刻，夏菟菟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兴奋——这是专业上的认可，来自她一直仰望的大师。 中午时分，商恒景用平板电脑示意休息。他径直走向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两碗素面，沉默地放在小餐厅的桌子上。 “谢谢。”夏菟菟轻声道谢，在他对面坐下。 午餐在绝对的寂静中进行。商恒景吃得很快，但动作依然优雅。吃完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在那里，似乎在思考什么。 夏菟菟鼓起勇气，轻声问道：“商先生，我看资料上说，这批竹简出自一座西汉墓葬，同时出土的还有一批漆器，但保存状况都很差，是吗？” 商恒景抬眼看了她一下，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 【墓葬早期被盗，环境遭到破坏。竹简长期处于 fluctuating 湿度中，导致材质严重劣化。】 “fluctuating”这个词他用了英文，可能是一时想不起合适的中文表达。 夏菟菟点点头：“所以霉变不是最严重的问题，材质的物理性损伤才是关键。” 商恒景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他起身收拾碗筷，示意休息时间结束。 下午的工作是开始清理竹简表面的污染物。这项工作极为精细，需要在显微镜下一点一点地进行。商恒景示范了几枚竹简的清理方法，他的动作稳定而精准，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恰到好处。 夏菟菟学着他的样子开始尝试，但很快就发现这比看上去难得多。竹简表面的霉斑和污垢与脆弱的竹质纠缠在一起，力度稍大就可能伤及本体。 在她第三次失误后，商恒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开位置。他重新示范，特别放慢了手部的动作，让她看清每一个细节。 “力度要轻，角度要平，像这样？”夏菟菟小声问道。 商恒景点点头，将工具交还给她。 这一次，夏菟菟找到了感觉。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作，渐渐地，竹简原本的颜色开始从污垢下显露出来。 “成功了！”她忍不住轻声欢呼，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嘴。 令她意外的是，商恒景并没有表示不满，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自己的工作。但夏菟菟似乎看到，他那总是紧抿的嘴角，有那么一瞬间，极轻微地上扬了一下。 傍晚六点整，商恒景准时放下工具，开始整理工作台。夏菟菟也学着他的样子，将使用过的工具一一清洗、归位。 整理完毕后，商恒景递给她一张新的便签： 【明天同一时间。不要迟到。】 夏菟菟点点头：“好的，商先生。晚安。” 商恒景微微颔首，转身离开工作室，没有再多停留一秒。 回到自己的房间，夏菟菟才感到一阵疲惫袭来。高强度专注工作一天，精神一直处于紧绷状态。她瘫坐在椅子上，望着窗外的竹林发呆。 手机响起，是林莱的视频通话请求。 “菟菟！第一天怎么样？那个商大师有没有为难你？”屏幕上的林莱一脸关切。 夏菟菟揉了揉太阳穴：“还好，就是工作强度很大。商先生他...真的很严格。” “怎么个严格法？快详细说说！” 夏菟菟把这一天的经历简单讲述了一遍，省略了那些令人窒息的沉默和压力，重点描述了修复工作的专业性。 林莱听得直皱眉：“全程不说话？就靠便签和平板电脑？这也太压抑了吧！” “其实习惯了也还好。”夏菟菟笑了笑，“而且他在专业上真的很厉害，我今天学到了很多。” “你呀，就是太好说话了。”林莱叹了口气，“不过既然你觉得值得，那我就支持你。需要我周末去看看你吗？” “不用，这周末可能要加班做实验。商先生好像对一种新的加固方法很感兴趣。” 林莱在屏幕上瞪大了眼睛：“才第一天，你就已经开始和他一起做实验了？可以啊菟菟！” “只是专业交流而已。”夏菟菟脸微微发红，“对了，你的摄影展准备得怎么样了？” “场地基本确定了，就是你选的那个四合院。现在正在筛选作品...”林莱突然压低声音，“说真的，菟菟，我觉得商恒景是个很好的拍摄对象。沉默的天才修复师，多好的题材啊！” 夏菟菟连忙摇头：“你别乱来，商先生明确要求非工作时间不能打扰的。而且他那么注重**，肯定不会同意被拍摄。” “好吧好吧，我就说说而已。”林莱撇撇嘴，“不过要是有什么机会，你一定要帮我争取一下哦！” 挂断视频后，夏菟菟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整理今天的工作笔记。这是她多年养成的习惯，每天工作结束后都要记录下当天的收获和思考。 写着写着，她突然想起什么，打开邮箱，发现有一封未读邮件。发件人正是商恒景。 邮件是在半小时前发出的，附件是一批关于竹简修复的论文资料，邮件正文只有简洁的几句话： 【夏助理： 附件是近期相关研究，重点阅读标红的章节。 明天上午做纳米羟基磷灰石与传统加固剂的对比实验，请提前准备。 商恒景】 夏菟菟怔怔地看着这封邮件，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商恒景与外界交流的主要方式。通过文字，他可以流畅地表达自己的想法，不必受限于无法发声的障碍。 她回复了一封邮件，确认已经收到资料，并表示会认真做好实验准备。 令她意外的是，不过五分钟，就收到了回信： 【实验方案我已经初步拟定，见新附件。如有疑问，明早讨论。】 夏菟菟点开附件，里面是一份详细得令人惊叹的实验方案，从材料配比到操作步骤，甚至预期的实验结果和可能的问题都列得清清楚楚。 这哪里是初步拟定，分明是已经深思熟虑的成熟方案。她仿佛能看到商恒景在工作室里，对着电脑屏幕认真工作的样子。 “原来不是冷漠，只是不擅长直接交流吗？”夏菟菟轻声自语。 她仔细阅读实验方案，发现其中有几个细节可以进一步优化，于是鼓起勇气回复邮件，附上了自己的建议。 这次的回信来得更快： 【建议合理，按此修改方案。明日执行。】 简洁，直接，但没有任何不快的意思。夏菟菟不自觉地微笑起来，感觉自己和这位难以接近的大师之间，终于建立起了一种微妙的联系。 夜深了，夏菟菟躺在床上，却毫无睡意。窗外，月光洒在竹叶上，投下斑驳的影子。这座老宅安静得可怕，与城市里的喧嚣截然不同。 她想起白天工作时的一个细节：有一次她起身去取资料，不小心离商恒景的工作台太近，他立刻警惕地抬头，直到她退到安全距离才继续工作。 那眼神中的戒备，像是受过伤的野兽。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你变成现在这样？”夏菟菟望着天花板，轻声问道。 没有人回答，只有风吹过竹林的沙沙声。 第二天清晨，夏菟菟早早起床，准备好实验所需的材料和设备。当商恒景准时在九点走进工作室时，一切已经就绪。 商恒景扫视了一眼实验台，微微点头表示满意。他拿起平板电脑： 【开始吧。】 实验过程严谨而枯燥，需要反复调配材料，测试在不同浓度下的加固效果。商恒景全程亲自操作，只让夏菟菟负责记录数据。 在测试第五组样品时，出现了一个意外——配置的溶液浓度出现了偏差，可能导致实验数据不准确。 “对不起，是我准备的原料有问题。”夏菟菟内疚地说。 商恒景摇摇头，在平板上打字： 【不是你的错，我更改了配比，忘记通知你。】 这是夏菟菟第一次看到他承认自己的疏忽，虽然是以如此间接的方式。 实验一直持续到下午，最终结果表明，纳米羟基磷灰石在渗透性和加固强度上都优于传统材料，但对操作精度的要求也更高。 【结果符合预期。】商恒景总结道，【可以应用于实际修复，但需要进一步优化操作流程。】 夏菟菟看着实验数据，忍不住说：“如果能结合超声波辅助，也许能进一步提高渗透效率。” 商恒景沉思片刻，点了点头。他拿起笔，在实验记录本上快速写下一行字： 【下周测试超声波辅助方案。你来设计实验。】 夏菟菟愣住了：“我来设计？” 商恒景点头，眼神中没有任何质疑，仿佛这是再自然不过的决定。 那一刻，夏菟菟感到一种被信任的喜悦。她郑重地点头：“好的，我一定认真完成。” 商恒景没有再表示什么，转身开始收拾实验设备。但夏菟菟注意到，他今天的动作似乎比平时轻快一些。 傍晚，陆奚川突然来访，手里大包小包地拎着食材和一台崭新的游戏机。 “我猜你们肯定又忙得忘记吃饭了。”他熟门熟路地走进厨房，“今晚我下厨，让你们尝尝陆氏私房菜。” 商恒景皱了皱眉，但没有反对。夏菟菟则有些不知所措地站在客厅里。 “夏小姐，别客气，随便坐。”陆奚川从厨房探出头来，“恒景这地方就是太冷清了，需要点人气。” 商恒景瞥了他一眼，拿出平板电脑： 【噪音污染。】 陆奚川不以为然地大笑：“你就是太安静了，需要点声音唤醒沉睡的心灵！” 夏菟菟看着两人的互动，突然意识到，这可能是商恒景与外界唯一的正常联系。陆奚川的洒脱风趣，恰好弥补了商恒景的沉默寡言。 晚餐时，陆奚川不停地讲述着拍卖行的趣事，时不时试图拉商恒景加入谈话。商恒景虽然依旧沉默，但会用简单的点头或摇头回应，偶尔在平板上打几个字作为回答。 “对了，夏小姐，”陆奚川突然转向夏菟菟，“恒景有没有告诉你三年前那个...” 他的话没说完，因为商恒景突然放下了筷子，眼神冷冽。整个餐桌的气氛瞬间降至冰点。 陆奚川立刻意识到自己失言，赶紧转移话题：“啊，我是说，三年前恒景养过一只猫，后来跑丢了。” 明显的谎言，但夏菟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没有追问。 商恒景起身，径直离开了餐厅。 陆奚川叹了口气，对夏菟菟说：“对不起，我不该提这个。” “没关系。”夏菟菟轻声说，“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过去。” 陆奚川感激地看了她一眼：“谢谢你理解。恒景他...曾经是个很不一样的人。” 晚餐后，商恒景一直没有出现。夏菟菟帮陆奚川收拾好厨房，准备回房继续研究实验方案。 经过工作室时，她发现门虚掩着，里面透出微弱的光线。她轻轻推开门，看见商恒景站在工作台前，手中拿着一枚竹简，对着灯光仔细观察。 他的侧脸在灯光下显得格外专注，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此刻闪烁着某种炽热的光芒——那是对专业的执着，对文物的热爱。 夏菟菟没有打扰他，轻轻带上门，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她打开电脑，开始设计超声波辅助实验方案。工作到深夜时，她收到了一封新邮件，是商恒景发来的，附件是一份详细的超声波在文物修复中应用的文献综述。 邮件正文依然简洁： 【参考资料。实验设计明天讨论。】 夏菟菟回复了感谢的邮件，然后继续工作。窗外的月光越来越亮，竹林在夜风中轻轻摇曳。 在这座安静得如同孤岛的老宅里，两颗热爱文物修复的心，正在以一种独特的方式，慢慢靠近。 夏菟菟不知道的是，在走廊另一端的工作室里，商恒景正对着电脑屏幕，反复阅读着她那封措辞谨慎却充满专业见解的邮件。最后，他将邮件归档到一个名为“竹简修复项目”的文件夹中——那里已经保存了他们所有的往来邮件。 然后他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仿佛在回忆什么。许久，他才关掉电脑，走进茫茫夜色中。 第3章 第 3 章 接下来的日子，夏菟菟完全沉浸在竹简修复的世界里。每天清晨，她总是第一个来到工作室，准备好一天工作所需的材料和工具。商恒景依然沉默，但两人之间的工作默契却与日俱增。 这天早晨，夏菟菟正在整理超声波实验的数据，手机突然响起。是周老师的来电。 “菟菟，有个重要消息。”周老师的声音透着兴奋，“国际简帛学研讨会下个月在北京召开，主办方看到了你们竹简修复的初步成果，特意发来邀请，希望你和商先生能做一场联合报告。” 夏菟菟握着手机的手微微一紧：“联合报告？但是商先生他...” “我知道商先生的情况特殊，所以想问问你的意见。这批竹简的修复成果相当惊人，特别是你们创新的加固方法，学界都很关注。” 夏菟菟抬眼望向工作室的方向，商恒景正低头工作，侧影在晨光中显得格外专注。 “我需要和商先生商量一下。”她谨慎地回答。 挂断电话后，夏菟菟在工作室门口徘徊了片刻，最终还是鼓起勇气走了进去。 商恒景抬起头，用目光询问她的来意。 “商先生，刚才周老师来电话，说国际简帛学研讨会邀请我们做联合报告，介绍竹简修复的成果。”她轻声说道，同时注意观察着他的反应。 商恒景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在平板上快速打字： 【拒绝。你代表研究所去即可。】 夏菟菟看着那几个冰冷的字，心中突然涌起一股勇气：“可是这个项目是您主导的，成果也应该由您来展示。而且...”她顿了顿，“学界很多人都很关心您的近况。” 商恒景的眼神骤然变冷，他站起身，在平板上重重地按下一行字： 【不要过问我的私事。做好你的本职工作。】 这是商恒景第一次对她表现出如此明显的不悦。夏菟菟怔在原地，看着他将平板电脑扔在桌上，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午餐时，商恒景没有出现。夏菟菟独自坐在小餐厅里，心情复杂地搅拌着碗里的饭菜。她理解商恒景对过往的回避，但同时也为他的才华被埋没而感到惋惜。 下午的工作氛围明显变得僵硬。商恒景全程冷着脸，除了必要的指令外，不再有任何交流。夏菟菟也识趣地保持沉默，专心完成手头的工作。 傍晚时分，陆奚川突然到访。他一进门就察觉到两人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氛。 “怎么了这是？”他压低声音问夏菟菟，“恒景看起来心情不太好。” 夏菟菟简单解释了研讨会邀请的事。陆奚川了然地点头：“这事啊...确实触到他的痛处了。” “三年前的事，跟这个有关吗？”夏菟菟忍不住问道。 陆奚川叹了口气：“恒景出事前，是各种学术会议的常客。他是当时最年轻的专场报告人，风头无两。那场事故后，他就再也不肯在公开场合露面了。” 夏菟菟若有所思：“所以他不是不想去，而是不能去。” “聪明。”陆奚川赞赏地看了她一眼，“这事急不得，得慢慢来。” 晚餐时，商恒景依然没有出现。陆奚川亲自端着餐盘去敲他工作室的门，好说歹说才让他开了门。 夏菟菟坐在餐厅里，能隐约听见陆奚川的劝说声：“...菟菟也是好意，你何必对她发脾气...好歹吃点东西...” 过了一会儿，陆奚川端着几乎没动过的餐盘回来了，无奈地摇头：“还是老样子，一不高兴就不吃饭。” 夏菟菟突然站起身：“我再去试试。” 不等陆奚川阻止，她已经端起餐盘，走向工作室。 门没有锁。她轻轻推开门，看见商恒景站在窗前，背影挺拔而孤寂。 “商先生，您多少吃一点吧。”她将餐盘放在工作台上，“工作是做不完的，身体要紧。” 商恒景没有回头。 夏菟菟站在门口，犹豫了一下，还是轻声说道：“关于研讨会的事，我很抱歉。我不该擅自替您做决定。” 窗前的背影微微一动。 “但是，”她继续说道，“我认为您的成果值得被更多人看到。即使您不愿意亲自出席，我们也可以想别的办法展示这些成果。” 商恒景缓缓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她。 夏菟菟鼓起勇气迎上他的目光：“修复文物不只是为了保存实物，更是为了传承知识和文化。如果我们的方法能够帮助更多类似的文物得到更好的保护，为什么不分享出去呢？” 商恒景沉默地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平板电脑： 【你不明白。】 “我是不明白。”夏菟菟的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不明白您为什么要把自己封闭起来。您的才华，您对文物的热爱，这些都是真实存在的。为什么要让过去的事情阻碍您继续前进？” 商恒景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他快速打字： 【出去。】 夏菟菟咬了咬唇，没有移动：“我知道我没有立场说这些。但是作为您的助手，作为同样热爱文物修复的人，我真的希望看到您的才华不被埋没。” 说完这些，她微微鞠躬，转身离开了工作室。 门外，陆奚川一脸担忧地等着她：“怎么样？” 夏菟菟摇摇头：“他还是不肯吃。我说了些可能越界的话，他让我出来。” 陆奚川拍拍她的肩：“你已经做得很好了。至少你敢于对他说这些话，换了别人，早被他吓跑了。” 那天晚上，夏菟菟辗转难眠。她反复思考着自己是否太过冒失，是否伤害了商恒景敏感的心。深夜十一点，她终于忍不住起身，想去厨房倒杯水。 经过工作室时，她惊讶地发现门缝下透出微弱的光线。商恒景还在工作。 她犹豫片刻，还是轻轻敲了敲门。 门内没有回应。她正要离开，门却突然开了。 商恒景站在门口，脸上带着明显的疲惫。他的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优美的小臂。 夏菟菟将手中的水杯递给他：“我看您晚上没吃什么，就热了杯牛奶。有助于睡眠。” 商恒景愣了一下，没有接。 “我放在这里了。”夏菟菟将杯子放在门边的小几上，“晚安，商先生。” 她转身要走，却听见身后传来平板电脑的提示音。她回头，看见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字： 【谢谢。】 这是商恒景第一次对她道谢。夏菟菟的嘴角不自觉地上扬：“不客气。” 第二天清晨，夏菟菟像往常一样提前来到工作室，却发现商恒景已经在工作了。更让她惊讶的是，工作台上放着一份装订整齐的文件。 商恒景将文件推到她面前，示意她看。 那是一份详细的研讨会参会方案。商恒景不接受现场报告，但同意录制视频报告，并由夏菟菟代表出席，现场回答疑问。方案中还附带了报告内容的详细大纲。 夏菟菟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商恒景：“您同意了？” 商恒景轻轻点头，在平板上打字： 【按这个方案回复周主任。视频录制下周开始准备。】 夏菟菟欣喜地点头：“好的！我会认真准备的！” 商恒景看着她雀跃的样子，眼神微微柔和。他转身回到工作台前，开始了一天的工作，仿佛刚才的交流再平常不过。 但夏菟菟注意到，他今天选择的第一个工作项目，是她最感兴趣的竹简文字辨识部分。 接下来的日子，老宅里的工作节奏明显加快。除了日常的修复工作，他们还要准备研讨会的报告内容。商恒景对视频录制的要求极高，每一个镜头，每一句解说词都要反复推敲。 这天下午，他们正在录制竹简清理过程的特写镜头，夏菟菟的手机突然响起特别的铃声。她看了一眼，脸色微变，对商恒景做了个抱歉的手势，快步走出工作室接听。 电话那头的声音很大，连工作室内的商恒景都能隐约听到一些片段：“...菟菟，你什么时候回来？研究所这边...项目...急需你...” 夏菟菟压低声音回答：“王主任，我现在真的走不开...商先生这边的项目正在关键阶段...” 电话那头又说了些什么，夏菟菟的眉头越皱越紧：“我知道所里很重视那个项目，但是...好吧，我再考虑一下。” 挂断电话后，她在走廊里站了很久，才重新回到工作室。 商恒景用目光询问她是否遇到了麻烦。 “没什么，研究所那边有点事情。”她勉强笑了笑，重新投入工作。 但接下来的时间里，夏菟菟明显心不在焉。在操作一个精细的清理步骤时，她的手罕见地抖了一下，险些损坏竹简表面。 商恒景立刻按住她的手，接过她手中的工具。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覆盖在她微凉的手背上，带来一阵奇异的触感。 夏菟菟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对不起，我走神了。” 商恒景在平板上打字： 【今天到此为止。你去休息。】 “我真的没事...”她试图辩解。 商恒景的眼神不容置疑： 【现在就去。】 夏菟菟只好放下工具，离开了工作室。 她回到房间，烦躁地揉了揉头发。刚才的电话是研究所王副主任打来的，所里接了一个重要的青铜器修复项目，指名要她参加。如果接受这个项目，她就必须提前结束在商恒景这里的工作。 手机再次响起，还是王副主任。夏菟菟叹了口气，接起电话：“王主任...” “菟菟啊，考虑得怎么样了？”王副主任的声音很急切，“这个项目很重要，甲方点名要你参与。而且对你将来的职称评定也很有帮助。” 夏菟菟走到窗边，望着庭院里的竹林：“可是商先生这边的项目还没结束，竹简修复才进行到一半...” “那边可以让别人接手嘛。再说了，商恒景那个人那么难相处，你在他那里不是受罪吗？” “商先生其实人很好，只是不太善于表达。”夏菟菟下意识地为他辩护，“而且我在他这里学到了很多...” “那你就是不同意回来了？”王副主任的语气明显不悦，“菟菟，你可要想清楚，这可是关系到你前途的大事。” 夏菟菟握紧手机，内心挣扎不已。就在这时，她看见商恒景从主屋走出，站在庭院里的那棵老槐树下。夕阳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在青石板上投下孤独的影子。 不知为何，那个画面让她心中一紧。 “王主任，对不起。”她轻声却坚定地说，“商先生这边的项目我不能半途而废。请您另找他人吧。” 电话那头沉默了片刻，最后传来一声叹息：“好吧，既然你决定了。不过菟菟，你要记住，机会不是每次都有的。” 挂断电话后，夏菟菟在窗前站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这个决定是否正确，但内心深处有一个声音告诉她，她不能就这样离开。 晚饭时间，夏菟菟走进小餐厅，惊讶地发现商恒景已经坐在那里，面前摆着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更让她惊讶的是，桌上还放着一小碟她最喜欢的桂花糖藕。 商恒景示意她坐下，在平板上打字： 【研究所找你有事？】 夏菟菟犹豫了一下，点点头：“有个新项目，想让我回去参加。” 商恒景的手微微一顿，眼神变得深沉： 【你应该接受。那里的发展机会更好。】 “但是竹简修复还没完成...”夏菟菟轻声说，“而且，视频报告也需要我们一起准备。” 商恒景沉默了片刻： 【我可以找别的助手。】 这句话像一根针，轻轻刺痛了夏菟菟的心。她放下筷子，直视着商恒景：“商先生，您觉得我做得不够好吗？” 商恒景摇摇头： 【你做得很好。正因如此，你不该被困在这里。】 “我没有觉得自己被困在这里。”夏菟菟的语气难得地强硬，“我喜欢这份工作，珍视向您学习的机会。而且...”她顿了顿，“我认为我们的合作很有成效，为什么要中途换人？” 商恒景注视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睛里闪烁着复杂的光芒。许久，他才在平板上缓缓打出一行字： 【这是你的决定？】 “是的。”夏菟菟坚定地点头，“我想留下来，完成竹简修复的工作。” 商恒景没有再说什么，只是将那碟桂花糖藕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这个微小的动作，让夏菟菟的心里泛起一丝暖意。她知道，对商恒景而言，这已经是一种认可和挽留。 晚饭后，夏菟菟回到房间，开始整理视频报告的解说词。工作到一半，她收到了一封新邮件，是商恒景发来的。附件是一份修改过的报告大纲，在几个专业性较强的部分都做了详细批注，显然是考虑到她可能需要现场解答疑问。 邮件正文依然简洁： 【重点看标红部分。有问题随时问我。】 夏菟菟回复了感谢的邮件，然后继续工作。不知过了多久，她听见轻轻的敲门声。 打开门，商恒景站在门外，手中拿着一本厚厚的笔记本。他将笔记本递给她，在平板电脑上打字： 【这是我以前的笔记，关于竹简文字辨识的部分，可能对你有帮助。】 夏菟菟接过笔记本，翻开一看，里面是密密麻麻的字迹和图示，记录着商恒景多年来在竹简研究上的心得。这样的笔记，对任何一个研究者来说都是无价之宝。 “这太珍贵了...”她喃喃道，“您真的愿意借给我看？” 商恒景点点头，转身离开。走了两步，他又停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在平板上打出一行字： 【谢谢你的决定。】 然后不等夏菟菟回应，他就快步消失在走廊的尽头。 夏菟菟抱着那本笔记本站了很久，心中涌动着一股暖流。她明白，对商恒景而言，能够说出这句话，已经是一种难得的敞开心扉。 那一夜，她几乎通宵未眠，如饥似渴地阅读着商恒景的笔记。那些详尽的记录和深刻的见解，让她对这位沉默的大师有了更深的了解。在专业领域，他不仅才华横溢，更有着严谨的态度和开阔的视野。 清晨五点，天色微亮，夏菟菟终于合上笔记本，走到窗前。庭院里，晨雾缭绕，竹叶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她看见商恒景的身影出现在小径上，像往常一样开始晨间的散步。 不同的是，这一次，当他抬头看见站在窗前的她时，没有立刻移开目光。 夏菟菟微笑着向他挥了挥手。 商恒景微微颔首，继续向前走去。但夏菟菟似乎看见，他的脚步比往常轻快了些许，那总是紧抿的唇角，也有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弧度。 新的一天开始了。在这座安静的老宅里，修复工作仍在继续，两颗心的距离，也在不知不觉中又拉近了一些。 第4章 第 4 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薄雾，为西山披上一层金纱。夏菟菟站在研究所门口，手里紧握着那张写有地址的便签，深吸了一口气。 今天是她正式以“特别助理”身份前往商恒景老宅工作的第一天。昨晚她几乎没睡好，脑海里反复设想着各种可能的情景——那座传说中的老宅究竟是什么样子？商恒景在完全私人的空间里会不会更加难以接近？ “菟菟，这么早就要出发了？”周老师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关切的笑意，“放轻松点，商先生虽然性格特别，但在专业上从不亏待后辈。” 夏菟菟转过身，勉强笑了笑：“我知道，就是有点紧张。” “记住，你是我们所里最有潜力的新生代修复师，相信自己。”周老师拍拍她的肩，“对了，所里的车已经准备好了，司机会送你过去。下午陆先生会去接林莱，她不是说要去看你吗？” 提到好友，夏菟菟的心情轻松了些：“是的，莱莱说一定要亲眼看看我工作的地方。” 坐上研究所的专车，夏菟菟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街景，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背包带子。包里除了工作用品，还装着妈妈非要她带上的自制小点心和林莱塞给她的“应急零食”。 当车子驶入西山区域，周围的喧嚣渐渐被宁静取代。茂密的树林掩映着几处零星的宅院，远离了城市的车水马龙。 “就是前面那座白墙灰瓦的老宅了。”司机指着不远处的一座院落说道。 夏菟菟顺着方向望去，心头微微一震。 那座老宅比她想象中更加古朴雅致，却也更加孤寂。院墙高大，墙面上爬满了郁郁葱葱的爬山虎，一扇厚重的木门紧闭着，仿佛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世界。 车子在门前停下，夏菟菟道谢后下了车。她站在门前，犹豫着是该敲门还是该按门铃——门上并没有明显的门铃装置。 就在她抬手准备敲门时，木门悄无声息地开了。 商恒景站在门内，依旧是简单的白衣黑裤，神情清冷。他看了一眼夏菟菟，侧身让出通道。 “早上好，商先生。”夏菟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商恒景微微颔首，递给她一张早已准备好的便签： 【跟我来。】 夏菟菟跟着他走进宅院，立刻被眼前的景象吸引。前庭不大，但布置得极为精致，青石板小路蜿蜒穿过一片精心打理的竹林，角落里有一口古井，井边的石台上放着几个陶罐，罐中种植着不知名的花草。 最让她惊讶的是庭院中央的那棵老槐树，枝繁叶茂，树下摆着一套石桌石凳，桌面上刻着棋盘，几枚棋子散落其上，仿佛主人刚刚在此对弈。 整座宅院静谧得能听见风吹竹叶的沙沙声，以及不知藏在何处的鸟儿的啁啾。 商恒景带着她穿过前庭，来到主屋。屋内的陈设简洁得近乎寡淡，木质家具线条流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书香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檀香。 他推开一扇雕花木门，示意夏菟菟进去。 这就是他的工作室。 夏菟菟站在门口，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个工作室比她想象中更加专业，也更加......有人气。 朝南的整面墙都是落地窗，阳光充沛地洒进来，照亮了室内的一切。靠墙立着高大的书架，塞满了各种书籍和资料。中央的工作台上整齐摆放着各种修复工具，有些她认识，有些则从未见过。 最吸引她的是靠窗的那个特制工作台，上面摆放着几枚正在进行修复的竹简，旁边是显微镜和各种精细工具。一切都井井有条，但又明显有着频繁使用的痕迹。 “这里真好。”她情不自禁地轻声赞叹。 商恒景看了她一眼，走到工作台前，拿起另一张便签： 【你的工作区在那边。】 他指着一个稍小但同样设备齐全的工作台。台面上已经放好了一叠资料和一套全新的工作服。 夏菟菟点点头，放下背包，换上工作服。当她转过身时，发现商恒景已经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戴上了手套和口罩，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她轻轻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翻开那叠资料。里面是竹简修复的详细流程和注意事项，还有几篇相关的文献，重点部分都用细心的笔迹做了标注。 看来，商恒景早已为她的到来做好了准备。 工作室内很快恢复了安静，只有工具偶尔碰撞的细微声响。夏菟菟很快沉浸在工作中，按照流程开始处理分配给她的那部分竹简。 这些竹简的状况比她预想的还要糟糕，有些已经酥化到几乎一碰即碎的程度。她不得不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地执行每一个步骤。 不知过了多久，她感到脖颈酸痛，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同一个姿势工作了近两小时。她轻轻活动了一下肩膀，抬眼看向商恒景。 他依然保持着最初的姿势，专注地处理着手中的竹简。阳光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金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此刻闪烁着专注的光芒，修长的手指稳定而精准地操作着细小的工具。 夏菟菟忽然想起林莱说过的话——“他活成了一座孤岛”。 但现在看来，这座孤岛并非荒芜。它有它的秩序，它的美丽，它的坚守。 中午时分，商恒景放下工具，示意休息。他站起身，走向厨房，不一会儿端出两碗素面和几碟小菜。 两人在工作室旁的小餐厅里默默用餐。夏菟菟注意到，今天的菜肴比上次丰富了些，还多了一碟清脆的凉拌黄瓜。 “很好吃。”她轻声称赞，“是您做的吗？” 商恒景摇摇头，在平板上打字： 【钟点工准备的。】 原来这座宅子里还有其他人出入，夏菟菟暗暗想着。这让她对商恒景的封闭生活有了新的理解——他并非完全与世隔绝，只是选择了最有限的社交。 午餐后，他们回到工作室继续工作。下午的工作是处理一批霉变严重的竹简，需要在特定的湿度和温度环境下进行。 商恒景示范了处理方法后，将其中两枚交给夏菟菟尝试。她小心翼翼地操作，但在使用一种特殊溶剂时，力度稍大，竹简表面的一小块区域颜色突然变深。 “糟糕...”她轻声惊呼，心脏猛地一跳。 商恒景立刻走过来，仔细检查那枚竹简。他的眉头微微蹙起，这让夏菟菟更加紧张。 “对不起，我太不小心了。”她内疚地说。 商恒景没有回应，只是拿起工具，迅速进行补救。他的动作又快又准，很快就控制住了情况。然后他转向夏菟菟，在平板上打字： 【看仔细。】 他放慢动作，重新演示了整个流程，特别强调了使用那种溶剂的注意事项。夏菟菟认真观察，不敢遗漏任何一个细节。 【再试一次。】他递给她另一枚竹简。 这次，夏菟菟成功完成了处理，没有出现任何问题。商恒景轻轻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这个小插曲让夏菟菟更加敬佩商恒景的专业素养。他没有责怪她的失误，而是用实际行动教导她如何改正。这种教学方式冷静而有效，非常符合他的性格。 下午三点左右，门外传来汽车引擎声。商恒景抬起头，眉头微皱，显然这不是他预期的访客。 不一会儿，陆奚川爽朗的声音从前庭传来：“恒景！菟菟！我带着你们的客人来了！” 夏菟菟惊讶地站起身，看见陆奚川领着林莱走进工作室。林莱今天穿着一身利落的工装，背着相机包，一进门就好奇地四处打量。 “莱莱？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夏菟菟迎上前。 “陆先生说今天下午有空，就提前来接我了。”林莱说着，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工作台前的商恒景，“哇，这就是传说中的商大师？比我想象中还要...” 她的话没说完，但夏菟菟知道好友想说什么。商恒景确实有着令人过目难忘的气质，那种清冷孤高的感觉，在工作室的环境下更加明显。 商恒景站起身，对陆奚川投去一个不赞同的眼神。 陆奚川立刻举起双手：“别瞪我，是林小姐说担心菟菟，非要早点来看看。” 林莱大方地走上前，向商恒景伸出手：“商先生您好，我是菟菟的朋友林莱，是一名摄影师。” 商恒景看着她的手，迟疑了一下，才轻轻握了握，很快松开。他拿出平板电脑： 【工作室不接待访客。】 林莱不以为意地笑笑：“理解理解，我就是来看看菟菟工作环境怎么样，马上就走。”她转向夏菟菟，压低声音，“这地方真不错，就是太安静了，你习惯吗？” 夏菟菟点点头：“挺好的，很适合专心工作。” 陆奚川在工作室里转了一圈，随手拿起一本书翻看：“恒景，你这儿还是老样子，一点多余的东西都没有。” 商恒景快步走过去，从他手中拿回书，仔细地放回原处，然后瞪了陆奚川一眼。 “好好好，我不乱动你的东西。”陆奚川无奈地举手投降，“说真的，你们两个工作狂要不要休息一下？我带了新鲜的水果。” 商恒景摇头，在平板上打字： 【工作时间内。】 林莱拉了拉夏菟菟的衣袖，小声说：“我看得出来，他对你还算客气了。要是别人在他的工作室里这么大呼小叫，早就被赶出去了吧？” 夏菟菟忍不住笑了。确实，商恒景虽然明显不悦，但并没有真的发怒。这对一向注重工作环境的他来说，已经是极大的容忍。 陆奚川最终说服商恒景休息十五分钟。四人移步到庭院中的石桌旁，陆奚川拿出带来的水果和点心。 “菟菟，你这几天跟着商大师学习，感觉怎么样？”林莱一边问，一边悄悄调整相机角度，试图捕捉商恒景的侧影。 商恒景立刻察觉，用警告的眼神看向她。 林莱讪讪地放下相机：“抱歉，职业习惯。” 夏菟菟接过话头：“商先生教了我很多，这些竹简的修复难度很大，但我学到了不少新技术。” 陆奚川咬了一口桃子，含糊不清地说：“恒景可是很少亲自带人的，菟菟你很有天赋啊。” 商恒景沉默地喝着茶，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短暂的休息结束后，商恒景站起身，示意工作继续。陆奚川识趣地拉着林莱告辞。 “我晚点再来接你。”陆奚川对夏菟菟说，“恒景，别工作得太晚。” 林莱临走前拥抱了一下夏菟菟，在她耳边轻声说：“他看你的眼神不一样，相信我，我的摄影师直觉从不出错。” 夏菟菟脸红了一下，轻轻推开好友：“别胡说。” 送走两人后，工作室恢复了宁静。夏菟菟重新投入工作，但心里却因为林莱的话泛起一丝涟漪。 商恒景看她的眼神真的不一样吗？她不敢确定。但能确定的是，她越来越适应这座“孤岛”的节奏，也越来越理解它的主人。 傍晚时分，工作告一段落。夏菟菟整理好工作台，一抬头，发现商恒景正站在书架前，似乎在寻找什么资料。他伸手去够最高层的一本书，但差了一点距离。 夏菟菟下意识地走上前：“需要帮忙吗？” 商恒景摇摇头，踮起脚再次尝试。就在这时，夏菟菟闻到了一股极淡的香气，像是古木和书卷混合的味道，来自于他。 她突然意识到，这是她第一次在如此近的距离观察商恒景。他的睫毛很长，鼻梁挺直，唇形优美但总是紧抿着。他的皮肤很白，是长期待在室内的那种白皙，但在夕阳的映照下，泛着温暖的光泽。 商恒景终于拿到了那本书，低头时发现夏菟菟正看着自己。两人目光相接，都是一怔。 夏菟菟慌忙后退一步：“对不起，我...” 商恒景摇摇头，表示不介意。他翻开书，找到需要的章节，然后将书递给她： 【这篇文献对竹简的碳化处理有详细论述，你可以看看。】 夏菟菟接过书，注意到书页间夹着几张手写笔记，字迹工整有力。 “谢谢您。”她轻声说。 商恒景微微颔首，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示意今天的工作结束。 夏菟菟抱着那本书，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在这一天的相处中，她似乎真的推开了那座孤岛的门，窥见了一角其中的风景。 当陆奚川的车声再次在门外响起时，夏菟菟已经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 商恒景送她到前庭，在平板上打字： 【明天见。】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夏菟菟心里一暖。 “明天见，商先生。” 走出老宅的大门，夏菟菟回头望了一眼。夕阳下的宅院静谧而美丽，像一幅淡雅的水墨画。而她，已经成为这幅画中的一部分。 陆奚川看着她若有所思的表情，笑着问：“怎么样？第一天在孤岛工作的感觉如何？” 夏菟菟微微一笑：“它不是孤岛，只是一座特别的花园。而我很幸运，被允许进入其中。” 陆奚川惊讶地挑挑眉，随即笑了：“看来恒景找对人了。” 车子驶离老宅，夏菟菟望着后视镜中越来越远的白墙灰瓦，心中明白，从今天起，她的生活将和那座宅院，以及它的主人，产生无法割舍的联系。 第5章 第 5 章 清晨六点半，夏菟菟已经站在商恒景的老宅门外。她特意提早到达，想要在正式工作开始前再熟悉一下昨天商恒景借给她的笔记。 推开那扇厚重的木门，庭院里的晨露还未散去，竹叶上挂着晶莹的水珠。让她意外的是，主屋的门已经开着，工作室里亮着灯。 商恒景比她到得更早。 他站在工作台前，背对着门口，正低头观察着显微镜。夏菟菟放轻脚步，不想打扰他，但他似乎察觉到了她的到来，头也不回地抬手示意她进来。 夏菟菟轻手轻脚地走到自己的工作岗位，放下背包，换上工作服。当她转过身时，发现商恒景已经将一张便签放在她的工作台上。 【今天开始处理第七至九号竹简。先做表面清理，注意第三简右下方有暗裂。】 字迹依旧苍劲有力，指示明确。夏菟菟点点头，戴上手套和口罩，开始工作。 第七至九号竹简是这批文物中保存状况最差的几枚，表面布满霉斑和污垢，竹质已经出现明显的酥粉化迹象。她小心翼翼地使用软毛刷轻轻扫去表面的浮尘，然后拿起专用的竹签，一点一点地剔除顽固的污渍。 工作室内安静得能听见自己的呼吸声。商恒景全程没有发出任何声响，偶尔起身取工具时，脚步轻得几乎听不见。他们之间唯一的交流就是便签——商恒景会在需要时写下指示，放在她的工作台上；而夏菟菟若有疑问，也会写在纸上递给他。 上午十点左右，夏菟菟遇到了难题。第九号竹简的一处污渍异常顽固，常规方法都无法清除。她犹豫片刻，在便签上写下问题，轻轻放在商恒景的手边。 商恒景停下手中的工作，看了一眼便签，然后走到她的工作台前。他仔细观察那处污渍，随后从工具架上取出一瓶特制的溶剂，用棉签蘸取少量，在污渍边缘轻轻测试。 竹简的颜色没有变化，说明溶剂安全。他这才将棉签递给夏菟菟，示意她继续操作。 夏菟菟学着他的样子，小心翼翼地将溶剂涂抹在污渍上，几秒钟后，污渍果然开始软化，她用竹签轻轻一刮，便清除干净了。 她欣喜地抬头看向商恒景，他微微点头，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 这种无声的协作持续了整个上午。中午休息时，商恒景依然准备了简单的午餐。今天除了素面和小菜，还多了一碟新鲜的草莓。 夏菟菟有些惊讶，因为昨天陆奚川带来的水果中就有草莓，她随口说过这是她最喜欢的水果。 是巧合吗？她不敢确定。 午餐时，夏菟菟鼓起勇气开口：“商先生，关于第七号竹简，我发现它的纹理有些特别，似乎不是常见的竹种。” 商恒景放下筷子，拿出平板电脑： 【是湘妃竹，战国时期贵族常用。】 “原来如此。”夏菟菟点点头，“那么它的清理方法是否需要调整？湘妃竹的质地比普通竹简更加细腻。” 商恒景思考片刻，打字回应： 【下午改用超声波雾化清洗，强度调至三档。】 这是夏菟菟第一次听到他主动调整工作方案。她不禁微笑：“好的。” 午餐后，他们回到工作室。商恒景亲自设置了超声波清洗设备，然后示意夏菟菟将第七号竹简放入。在等待清洗的过程中，他拿出另一张便签： 【你对材质很敏锐。】 简单的夸奖，却让夏菟菟心里泛起一丝暖意。“谢谢，我只是注意到了一些细节。” 商恒景看着她，眼神中闪过一丝难以察觉的赞赏，随即又专注于工作。 下午的工作是修复竹简上的裂纹。这是一项极其精细的工作，需要在显微镜下使用特制的胶水一点点填补裂缝。商恒景示范了一枚竹简的修复过程，他的手法稳定而精准，每一个动作都恰到好处。 轮到夏菟菟尝试时，她的手微微发抖。竹简上的裂缝比头发丝还要细，稍有不慎就可能造成不可逆的损伤。 在她第三次失败后，商恒景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让开位置。他重新示范，特别放慢了手部的动作，让她看清每一个细节。 “力度要轻，角度要平，像这样？”夏菟菟小声问道。 商恒景点点头，将工具交还给她。 这一次，夏菟菟找到了感觉。她屏住呼吸，全神贯注于手中的工作，胶水精准地填入裂缝，没有一丝溢出。 “成功了！”她忍不住轻声欢呼，随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赶紧捂住嘴。 令她意外的是，商恒景并没有表示不满，只是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然后继续自己的工作。但夏菟菟似乎看到，他那总是紧抿的嘴角，有那么一瞬间，极轻微地上扬了一下。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不一会儿就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雨点敲打着工作室的窗棂，发出清脆的声响。 夏菟菟正在整理工作台，忽然听见商恒景轻敲桌面的声音。她抬起头，看见他递来一张便签： 【明天开始文字辨识工作，今晚预习相关材料。】 随之递过来的是一本厚厚的笔记，里面全是关于战国文字的研究心得。 “谢谢您，我会认真看的。”夏菟菟郑重地接过笔记。 商恒景微微颔首，转身开始整理自己的物品。 雨越下越大，夏菟菟站在门口，望着庭院里被雨水打湿的青石板路，有些发愁——她没带伞。 正当她犹豫是否要冒雨跑出去等车时，一把素色的油纸伞递到了她面前。 她惊讶地回头，看见商恒景站在身后，手中拿着那把伞。他示意她接过，然后在平板上打字： 【明天带回来即可。】 “谢谢您。”夏菟菟接过伞，心中涌起一股暖流。 撑着伞走出老宅，夏菟菟回头望了一眼。工作室的灯光在雨幕中显得格外温暖，商恒景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坐在回程的车上，她翻开那本笔记。里面不仅有关战国文字的详细解析，还有商恒景亲手绘制的字形演变图，笔触精细，解析透彻。 在笔记的最后一页，她发现了一行小字： “文物不会说话，但它们的故事值得被倾听。——商恒景” 看着这行字，夏菟菟忽然明白了商恒景选择这个职业的原因。在无声的文物中，他找到了与世界的连接方式。 而今天，在这无声的协作中，她也找到了与他沟通的桥梁。 雨点敲打着车窗，夏菟菟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嘴角不自觉地扬起。明天的文字辨识工作，她已经开始期待了。 第6章 第 6 章 “我再说一遍，你必须让我去看看！” 林莱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又急又亮，“这都第几天了？你就住在那座老宅子里，和一个陌生男人朝夕相处，我能不担心吗？” 夏菟菟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手上还在整理着工作笔记：“莱莱，你真的不用担心。商先生是位真正的绅士，我们除了工作几乎没有交流。” “这才更可怕好吗？”林莱的声音提高了八度，“一个三十岁的健康男性，和一位如花似玉的姑娘同住一个屋檐下，居然能做到几乎不交流？这要么是圣人，要么就是——” “就是什么？” 林莱压低声音：“要么就是有什么隐疾，或者心理问题！” 夏菟菟无奈地叹了口气：“莱莱，商先生只是不善于表达，而且他确实有...一些过去的创伤。但这不影响他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林莱用坚定的语气说：“不行，我还是不放心。明天我一定要去看看，陆先生已经答应带我过去了。” “陆先生？你什么时候和他这么熟了？” “这不重要。明天见，菟菟，我倒要看看这位‘商大师’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 没等夏菟菟回应，林莱就挂断了电话。 夏菟菟放下手机，揉了揉太阳穴。她知道林莱是出于关心，但也担心好友直率的性格会冒犯到商恒景。 第二天清晨，夏菟菟比平时更早到达老宅。商恒景已经在工作室里工作，见到她提早到来，眼中闪过一丝疑问。 “商先生，今天我的朋友林莱可能会来拜访。”夏菟菟轻声解释道，“她就是有点担心我，所以想来看看工作环境。” 商恒景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一下，然后在平板上打字： 【工作时间不接待访客。】 “我知道，但是...”夏菟菟犹豫着该如何解释林莱的固执。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和熟悉的说话声。夏菟菟心里一紧，知道是林莱和陆奚川来了。 陆奚川爽朗的声音从前庭传来：“恒景！菟菟！我带客人来了！” 商恒景的脸色明显沉了下来。他放下手中的工具，大步走向门口。 夏菟菟紧跟在他身后，心里七上八下。 前庭里，林莱正站在那棵老槐树下，举着相机拍摄庭院的景色。她今天穿着一身利落的黑色工装，长发扎成高马尾，整个人看起来干练又时尚。 听到脚步声，林莱转过身来，目光直接落在商恒景身上。 那一刻，夏菟菟清楚地看到林莱的眼睛瞪大了，手中的相机也微微下垂——这是她极度惊讶时的习惯动作。 商恒景站在廊下，晨光为他挺拔的身形镀上一层金边。他今天穿着简单的白色衬衫和黑色长裤，整个人清瘦却不显单薄。那双深邃的眼睛平静无波，却自带一种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 林莱显然被他的外貌震慑住了，但很快恢复了镇定。她大步走上前，向商恒景伸出手：“商先生您好，我是菟菟的朋友林莱。” 商恒景看着她的手，没有立刻回应。气氛一时有些尴尬。 陆奚川赶紧打圆场：“莱莱是摄影师，正在做一个关于‘守艺人’的专题，所以想来看看。” 商恒景这才微微颔首，但没有与林莱握手，只是在平板上打字： 【工作室不对外开放。】 林莱不以为然地收回手：“理解，但我不是来看工作室的，我是来看菟菟的。”她转向夏菟菟，上下打量着她，“你还好吗？这几天吃住还习惯吗？” 夏菟菟点点头：“我很好，这里的一切都很舒适。” 林莱环顾四周，目光最终又落回商恒景身上：“商先生，恕我直言，您这座宅子虽然雅致，但未免太过冷清了。菟菟性格软，我怕她在这里会感到压抑。” 商恒景的眼神冷了下来，在平板上快速打字： 【夏助理是来工作的，不是来度假的。】 林莱看着那行字，挑了挑眉：“工作环境也会影响工作状态，不是吗？我看这里连点音乐都没有，整天静悄悄的，正常人都会受不了吧？” 陆奚川赶紧插话：“莱莱，恒景的工作需要绝对安静的环境。” “我当然理解工作需要安静，”林莱不甘示弱，“但适当的放松也是必要的。菟菟本来就是比较内向的性格，如果再整天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我担心她会更加封闭自己。” 夏菟菟轻轻拉了拉林莱的衣袖：“莱莱，别说了，我真的没事。” 林莱却不为所动，直视着商恒景：“商先生，我知道您是行业内的顶尖人物，菟菟也很尊敬您。但作为她最好的朋友，我有责任确保她的身心健康。” 商恒景的脸色越发冰冷，他在平板上重重地按下一行字： 【如果夏助理感到不适，随时可以离开。】 夏菟菟看到这句话，心里一紧：“不，商先生，我没有感到不适。林莱只是关心则乱，请您不要误会。” 林莱看着商恒景，突然笑了：“商先生，您知道吗？您这种类型的人，在我的圈子里有个特别的称呼。” 陆奚川好奇地问：“什么称呼？” “禁欲系活化石。”林莱一字一顿地说，“外表完美，气质清冷，拒绝一切情感交流，活得像博物馆里的展品——仅供观赏，不可触碰。” 夏菟菟倒吸一口冷气：“莱莱！” 商恒景的眼神骤然变得锋利，周围的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陆奚川赶紧打圆场：“莱莱，你这话说得太过分了！” 林莱却毫不退缩：“我只是实话实说。商先生，您把自己关在这座漂亮的牢笼里，拒绝与外界的交流，甚至连基本的社交礼仪都不愿意维持。这不是活化石是什么？” 商恒景紧紧握着平板电脑，指节泛白。夏菟菟能感觉到他的怒气，但令人意外的是，他并没有发作，只是缓缓地在平板上打出一行字： 【说完了吗？】 林莱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商恒景继续打字： 【如果你是为了夏助理好，就不该在工作时间打扰她。现在，请离开。】 林莱张了张嘴，还想说什么，但被陆奚川拦住了。 “好了莱莱，你也看到菟菟没事了，我们该走了。”陆奚川半推半劝地把林莱往外带。 林莱回头看了夏菟菟一眼，又看了看商恒景，最终叹了口气：“好吧，菟菟，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送走两人后，庭院里恢复了宁静。夏菟菟忐忑不安地看向商恒景，担心他因为林莱的冒犯而生气。 然而商恒景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目光投向远处的竹林，不知道在想什么。 过了一会儿，他转向夏菟菟，在平板上打字： 【开始工作。】 就这样？夏菟菟有些惊讶，但还是点点头，跟着他走进工作室。 整个上午，工作室里异常安静，连往常便签交流的声音都没有。商恒景全身心投入工作，仿佛早上的一切都没有发生过。 中午休息时，夏菟菟终于鼓起勇气开口：“商先生，关于早上林莱的话...我很抱歉，她只是太关心我了。” 商恒景放下筷子，拿出平板电脑： 【她说的没错。】 夏菟菟愣住了。 商恒景继续打字： 【我确实活成了化石。但这与我无关。】 “与您无关？”夏菟菟不解地问。 商恒景的眼神暗了暗，打字的手势略显沉重： 【每个人都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我不评判他人，也希望他人不要评判我。】 夏菟菟看着这行字，忽然明白了什么。商恒景并非不知道自己给人的印象，他只是选择了接受这样的自己。 “我理解。”她轻声说，“但林莱有句话说得不对。” 商恒景抬眼看向她，眼中带着疑问。 “您不是不可触碰的。”夏菟菟微笑着说，“文物修复本身就是一种触碰，是通过双手与历史对话。而您在这方面，比任何人都更加温柔。” 商恒景怔住了，他看着她，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睛里闪过一丝波动。许久，他才缓缓低下头，在平板上打出一个字： 【嗯。】 下午的工作是处理一批新送来的竹简碎片。这些碎片太小，无法用常规方法拼接，需要先进行归类整理。 夏菟菟坐在工作台前，仔细辨认着每一片碎片的纹理和颜色。这项工作极其枯燥，需要极大的耐心。 在她专心工作时，商恒景偶尔会走过来，查看她的进度。有一次，他指着一片碎片，在便签上写下： 【这片应该属于第三号竹简，注意边缘的弧度。】 夏菟菟仔细观察，果然发现那片碎片的弧度与第三号竹简的断裂处吻合。她惊喜地抬头：“您是怎么看出来的？” 商恒景没有回答，只是又递给她一张便签： 【经验和直觉。】 在接下来的工作中，夏菟菟发现商恒景的判断几乎从不出错。他仿佛能与这些沉默的文物对话，读懂它们的故事。 傍晚时分，工作告一段落。夏菟菟正在整理工作台，手机响起，是林莱发来的消息： “菟菟，今天对不起，我太冲动了。但你那位商先生...他真的是个很特别的人。” 夏菟菟微微一笑，回复道：“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他确实是个值得尊敬的人。” 放下手机，她看见商恒景站在书架前，正在翻阅一本厚重的古籍。夕阳透过窗户洒在他身上，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 那一刻，夏菟菟忽然觉得，林莱的形容并不完全准确。商恒景不是冰冷的化石，而是深埋地底的珍宝——需要耐心和理解，才能窥见其中蕴含的光芒。 “商先生，”她轻声开口，“明天的工作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商恒景从书中抬起头，思考片刻，在平板上打字： 【带一件厚外套，储藏室比较冷。】 简单的一句关心，却让夏菟菟心里一暖。 “好的，谢谢您。” 走出老宅时，夏菟菟回头望了一眼。工作室的灯光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温暖，而那个被称作“禁欲系活化石”的人，正在灯下专注工作。 或许，每个人都是一座孤岛。但有些岛屿，值得慢慢靠近，细细探索。 第7章 第 7 章 清晨七点整，夏菟菟推开工作室的门，发现商恒景已经端坐在工作台前。晨光透过窗棂，在他专注的侧脸上投下细碎的光影，将他本就清冷的轮廓勾勒得愈发分明。 “早上好，商先生。”她轻声问候，生怕打破这一刻的宁静。 商恒景从工作中抬起头，那双深邃的眼眸在她身上停留了一瞬，随即微微颔首。他递来一张便签，字迹比往日略显潦草，仿佛是在某种心绪不宁的状态下写就的： 【今日继续第五组竹简的拼接，重点核对第三、第七简的接缝处。】 夏菟菟点点头，熟练地戴上手套，开始准备工具。今天的工作是昨日拼接的延续，需要将已经初步拼接的竹简进行精细调整，确保每一条接缝都严丝合缝。 工作室内很快恢复了往日的寂静，只有竹简轻轻碰撞的细微声响。夏菟菟全神贯注地投入工作，很快就沉浸在竹简的世界里。这些沉默的竹片在她手中仿佛活了过来，每一道纹路都在诉说着千年前的故事。 约莫一小时后，她需要取用放置在商恒景工作台旁的特制胶水。当她走近时，一阵极淡的香气随着她的动作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那是菟丝子护手霜的清雅花香，淡而不腻，似有若无。 商恒景正在小心翼翼地处理一枚极其脆弱的竹简，全神贯注。然而当那缕香气飘近时，夏菟菟清晰地看见他的手微微一顿，那个动作短暂得几乎难以察觉，却又确实存在。 她屏住呼吸，生怕打扰了他的工作。取到胶水后，她轻手轻脚地退回自己的工作岗位，心里却泛起一丝涟漪。这是她第三次注意到商恒景对这个气味的异常反应了。 午休时分，钟点工阿姨准备了清淡可口的素斋。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用着午餐。夏菟菟注意到商恒景今日吃得比平时更慢，目光时不时地飘向窗外，似乎有什么心事。 “商先生，是今天的饭菜不合口味吗？”她小心地问道。 商恒景摇摇头，放下筷子，拿出平板电脑。他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打字： 【你换了护手霜？】 夏菟菟微微一怔：“没有啊，还是昨天那款菟丝子的。”她下意识地抬起手闻了闻，“是不是味道太浓了？那我明天换一款。” 商恒景立刻摇头，打字的速度快了些： 【不必。】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 【味道很特别。】 夏菟菟看着他这番少有的解释，心里升起一丝暖意：“这是我妈妈特制的。她说菟丝子虽然看起来柔弱，却能顽强地攀援生长，象征着坚韧不拔的精神。而且它的花香清而不艳，很适合修复师这种需要静心的工作。” 商恒景凝视着平板电脑上的字，眼神变得有些悠远，仿佛透过那些文字看到了什么遥远的回忆。许久，他才缓缓抬起头，对夏菟菟轻轻颔首，却没有再说什么。 下午的工作是处理一批新到的竹简碎片。这些碎片细小如指甲，需要极高的耐心才能完成分类。夏菟菟坐在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辨认着每一片碎片的纹理和颜色。 在她专心工作时，商恒景偶尔会走过来查看进度。有一次，他指着其中一片碎片，在便签上写下： 【此片应属第九简，注意其边缘的锯齿状裂痕。】 夏菟菟仔细观察，果然发现那片碎片的裂痕与第九号竹简的缺损处完美吻合。她惊喜地抬头：“您是怎么看出来的？这么细微的特征都能记住。” 商恒景没有回答，只是又递给她一张便签： 【熟能生巧。】 就在这时，夏菟菟伸手去接便签，那股淡淡的菟丝花香再次在两人之间弥漫开来。商恒景的手指微微一顿，便签险些从指间滑落。他迅速稳住动作，但耳根却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淡红。 夏菟菟假装没有注意到这个细节，心里却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她开始确信，商恒景确实对她身上的香气有着特别的反应。 傍晚时分，陆奚川不请自来。他一进门就用力吸了吸鼻子，眼睛顿时亮了起来：“今天工作室里怎么有股特别好闻的花香？昨天我就注意到了，今天更明显了些。” 夏菟菟的脸微微发烫：“是我的护手霜的味道。” 陆奚川凑近了些，夸张地深吸一口气：“菟丝子的香味？真特别，闻着就让人心情舒畅。”他转向商恒景，促狭地眨眨眼，“恒景，你觉得呢？这香味是不是让你这死气沉沉的工作室都活过来了？” 商恒景冷冷地瞥了陆奚川一眼，在平板上打字： 【聒噪。】 陆奚川不以为然地笑了：“别这么冷淡嘛。说正经的，我是来告诉你们，博物馆那边希望下周能来看看修复进度，特别是那枚记载特殊祭祀仪式的竹简。” 商恒景的眉头微微蹙起，显然对这个消息不太欢迎。 夏菟菟理解他的顾虑，轻声问道：“能不能再推迟一段时间？那枚竹简的拼接才完成一半，而且有些文字还需要进一步辨识。” 陆奚川耸耸肩：“我已经尽量帮你们推了，但馆方很重视这个发现，说是可能改写对西汉早期宗教仪轨的认识。他们答应只派两位资深研究员过来，不会打扰太久。” 商恒景沉思片刻，在平板上打字： 【下周五，只准两人，不超过一小时。】 “成交！”陆奚川爽快地应下，随即又想起什么，“对了，林莱托我问问，她能不能也跟着过来？她说想记录一下文物修复的过程，保证不打扰工作。” 商恒景立刻摇头，态度坚决。 夏菟菟连忙打圆场：“莱莱那边我会跟她解释的。工作室确实不适合太多人来访。” 陆奚川离开后，工作室恢复了宁静。商恒景走到那枚记载特殊祭祀仪式的竹简前，神情凝重。夏菟菟也跟了过去，两人并肩站在工作台前，专注地研究着竹简上的文字。 那股淡淡的菟丝花香再次萦绕在两人之间。 这一次，商恒景没有避开，反而在不知不觉中深吸了一口气。他紧绷的肩膀渐渐放松，紧蹙的眉头也舒展开来。夏菟菟注意到这个变化，心里泛起一丝奇异的暖流。 “商先生，”她轻声开口，打破沉默，“这枚竹简上的‘燎祭’二字，是不是指那种露天焚烧祭品的仪式？” 商恒景点点头，拿起笔在便签上写道： 【西汉早期特有的祭天仪式，后世逐渐消失。此简记载的流程颇为特别。】 他的笔迹比平时流畅许多，仿佛心情也随着那缕花香变得柔和。 夏菟菟仔细端详着竹简上的文字：“这里提到‘以青圭礼东方’，是不是说明这个仪式与方位祭祀有关？”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快速写下： 【观察细致。此仪式应含五方祭祀，与传统天帝祭祀有别。】 两人就这样一站一坐，借着便签交流，不知不觉就讨论了一个多小时。期间，夏菟菟几次俯身细看竹简上的文字，那股菟丝花香便一次次地飘散开来。而每一次，商恒景都会有一瞬间的恍惚，眼神变得柔和，仿佛被那香气带入了某个遥远的回忆。 傍晚的工作结束后，夏菟菟正在整理工作台，商恒景却突然递来一张便签： 【明日起，你负责主导所有竹简的拼接工作。】 夏菟菟惊讶地看着他：“全部？可是有些竹简的破损很严重，我怕...” 商恒景摇摇头，示意她不必推辞，又递来另一张便签： 【你的手法已经足够精细。我相信你。】 这简短的几个字让夏菟菟的心猛地一跳。这是商恒景第一次如此直接地表达对她的信任。她郑重地点头：“谢谢您，我会尽力的。” 商恒景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在那一瞬间，夏菟菟仿佛看见他眼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但转瞬即逝，快得让她以为是错觉。 走出工作室，夏菟菟在廊下遇见了正在擦拭栏杆的钟点工阿姨。 “夏小姐今天工作到这么晚？”阿姨笑着打招呼，“商先生最近心情好像不错，今天特意嘱咐我买些新鲜水果备着，说是给你补充体力。” 夏菟菟愣了一下：“商先生真的这么说？” “是啊，他还特别问了哪种水果对眼睛好，说是你们整天看那些小字，很伤眼睛。”阿姨压低声音，“我在商先生这里工作三年了，从没见他这么关心过人。” 夏菟菟走在回家的路上，回想着阿姨的话，心里泛起一阵暖意。那个总是清冷自持的商恒景，竟然会默默关心她的身体状况？ 她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手，那股淡淡的菟丝花香依然萦绕在指尖。忽然间，她明白了什么。 也许，改变就像这若有若无的香气，悄无声息地渗透进生活的每一个角落。而当人们察觉时，它早已在心底生根发芽。 次日清晨，夏菟菟特意提早到了工作室。让她意外的是，商恒景竟然比她到得更早，而且已经开始了工作。 “商先生早。”她轻声问候。 商恒景从工作中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的时间比往常稍长。他微微颔首，递来一张便签： 【今日降温，记得添衣。】 简单的六个字，却让夏菟菟心里暖融融的。她点点头：“谢谢您提醒。” 工作室内，那股熟悉的菟丝花香再次弥漫开来。这一次，商恒景没有片刻的迟疑或停顿，他只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继续手中的工作，仿佛这香气已经成为了工作室里自然而然的一部分。 夏菟菟注意到，今天的工作台上多了一个小巧的加湿器，里面飘出淡淡的蒸汽，让空气保持湿润——这是为了保护那些脆弱的竹简。而加湿器旁，放着一罐熟悉的陶瓷护手霜。 她的心轻轻一动，仿佛被什么柔软的东西触动了。 改变，确实正在发生。就像春日的菟丝花，不知不觉间，已经悄悄爬满了整座庭院。 第8章 第 8 章 周五清晨，夏菟菟刚走进工作室，就察觉到了一丝不同寻常的气氛。商恒景站在工作台前，眉头微蹙，手中的竹简久久没有放下，显然心思并不全在工作上。 “商先生，早。”她轻声问候，敏锐地察觉到他比平日更加紧绷的状态。 商恒景只是微微颔首，递来一张便签： 【今日有访客，工作进度需调整。】 夏菟菟立刻想起今天是博物馆研究员来访的日子。她点点头：“我明白了，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商恒景摇头，又在便签上补充： 【你负责介绍拼接工艺，其他不必多言。】 这简短的交待让夏菟菟心里一暖。商恒景不仅信任她的专业能力，还在用他的方式保护她，避免她面对可能刁钻的提问。 上午的工作在一种微妙的紧张感中进行。商恒景比平时更加沉默，连便签交流都少了许多。夏菟菟能感觉到他对这次来访的排斥，但他依然专业地完成了手头的工作，没有让情绪影响到修复进程。 十点整，门外传来了汽车引擎声。商恒景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恢复正常，但夏菟菟注意到他放下竹简时，手指不自觉地收紧了一瞬。 陆奚川爽朗的声音从前庭传来：“恒景，菟菟，客人到了！” 商恒景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衣领，向门口走去。夏菟菟跟在他身后，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前院里，陆奚川正与两位身着正装的中年人交谈。见到商恒景，他立刻笑着介绍：“这两位是博物馆的刘研究员和王研究员。” 刘研究员身材微胖，笑容可掬；王研究员则瘦高严肃，戴着金丝眼镜。两人见到商恒景，都不约而同地露出敬畏的神色。 “商先生，久仰大名。”刘研究员上前一步，热情地伸出手。 商恒景微微颔首，与两人简短握手，随即在平板上打字： 【欢迎，请随我来。】 就在众人准备移步工作室时，又一辆车停在了宅院外。车门打开，林莱利落地跳下车，肩上挎着相机包，脸上带着明媚的笑容。 “抱歉来晚了！”她大步走来，目光在两位研究员身上扫过，最后落在商恒景脸上，“商先生，不请自来，还请见谅。我只是想记录一下这次重要的学术交流。” 商恒景的脸色立刻沉了下来。陆奚川赶紧打圆场：“莱莱是专业的纪实摄影师，她的‘守艺人’项目很有影响力，对竹简修复的宣传也有帮助。” 刘研究员显然认出了林莱：“是林莱小姐？我看过你的‘匠人之魂’摄影展，印象深刻啊！” 林莱得体地微笑：“刘研究员过奖了。我今天只是作为一个记录者，绝不会打扰各位的工作。”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商恒景身上，等待他的反应。夏菟菟紧张地看着他，生怕他会当场拒绝，让气氛变得尴尬。 令人意外的是，商恒景在沉默片刻后，只是在平板上打了两个字： 【可以。】 林莱眼中闪过一丝胜利的光芒，但很快收敛起来，专业地调整相机设置：“谢谢商先生，我会尽量不打扰你们。” 一行人走进工作室，两位研究员立刻被工作台上陈列的竹简吸引。 “这就是那批西山汉墓出土的竹简？”王研究员俯身细看，语气中带着难以置信的惊叹，“保存状况比报告中描述的还要差，能修复到这种程度，简直是奇迹。” 商恒景向夏菟菟示意。她深吸一口气，走上前开始讲解竹简的拼接工艺：“我们采用了一种创新的拼接方法，结合传统的榫卯原理和现代材料科学...” 随着讲解的深入，夏菟菟逐渐忘记了紧张，全神贯注地分享着修复过程中的心得。两位研究员听得十分专注，不时提出专业的问题，夏菟菟都一一作答，偶尔不确定的地方，商恒景会用便签补充说明。 林莱则像一只灵巧的猫，在工作室里悄无声息地移动，用镜头捕捉每一个细节——商恒景专注的侧脸，夏菟菟讲解时的手势，竹简上细腻的文字，甚至是那些排列整齐的修复工具。 在夏菟菟讲解的间隙，林莱突然开口：“商先生，我能问个问题吗？” 所有人都看向她。商恒景微微颔首，示意她继续。 “我注意到，您和菟菟在工作时几乎不交流，但配合却非常默契。这种默契是如何形成的？” 这个问题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夏菟菟紧张地看向商恒景，担心这个问题会触及他的**。 商恒景沉默片刻，在平板上缓缓打字： 【专业素养无需多言。】 林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相机对准了商恒景手中的平板：“那么，您认为夏菟菟作为一个新生代修复师，最大的优点是什么？” 这一次，商恒景的回答快了许多： 【她的手很稳，心很静。】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夏菟菟的心轻轻一震。这是她听过的最真诚的赞美。 参观结束后，两位研究员满意地离开。陆奚川陪着他们走出宅院，工作室里只剩下商恒景、夏菟菟和林莱三人。 林莱放下相机，真诚地对商恒景说：“商先生，谢谢您允许我记录今天的过程。我必须承认，来之前我对您有些偏见，但现在我明白了菟菟为什么如此尊敬您。” 商恒景看着她，没有回应。 “您是一位真正的艺术家。”林莱继续说，“不仅技艺精湛，更重要的是，您对文物怀有真正的敬畏之心。这在当今浮躁的社会里，非常难得。” 夏菟菟惊讶地看着好友。她从未听过林莱如此直白地表达对一个人的敬佩。 商恒景微微颔首，在平板上打字： 【过奖。我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 林莱笑了：“这就是您最可贵的地方——您不觉得这有什么特别。” 这时，陆奚川回到工作室，感受到室内融洽的气氛，明显松了口气：“看来你们相处得不错？我就说嘛，莱莱虽然性子直，但专业素养是没得说的。” 林莱白了他一眼：“说得好像你很了解我似的。” “我当然了解你。”陆奚川笑嘻嘻地说，“你是个外表强硬，内心柔软的人。就像你镜头下的那些匠人，表面上记录的是技艺，实际上捕捉的是灵魂。” 林莱怔住了，显然没想到陆奚川会说出这样一番话。她张了张嘴，想反驳什么，最终却只是轻哼一声，转过头去，但耳根却微微泛红。 夏菟菟看着这一幕，心里暗暗好笑。她从未见过伶牙俐齿的林莱在谁面前吃过瘪。 商恒景看着众人的互动，眼神微微柔和。他悄悄看了一眼夏菟菟，发现她正微笑着注视着自己，便迅速移开了目光。 “既然大家都在这，不如一起吃个午饭？”陆奚川提议道，“我知道山下新开了家素菜馆，味道很不错。” 商恒景立刻摇头，但林莱抢先开口：“商先生，就当是感谢您今天的包容。我请客。” 令所有人惊讶的是，商恒景在犹豫片刻后，竟然点了点头。 午餐的气氛出乎意料地融洽。林莱一改往日的尖锐，与两位研究员聊起了传统工艺的传承问题；陆奚川则妙语连珠，不时逗得大家发笑；就连商恒景也比平时放松许多，偶尔会用平板电脑参与谈话。 夏菟菟安静地观察着这一切，心里涌起一种奇异的感觉。这是她第一次看到商恒景身处人群中，虽然依然沉默，却不再那么疏离。 午餐后，两位研究员告辞离开。陆奚川负责送他们回城，林莱则留下来帮夏菟菟整理工作室。 “说真的，菟菟，”林莱一边帮忙擦拭工作台，一边低声说，“我现在理解你为什么愿意留在这里了。商恒景确实是个很特别的人。” 夏菟菟微笑：“你现在不觉得他是‘禁欲系活化石’了？” 林莱不好意思地笑了：“那是我太武断了。今天看他工作时的样子，我才明白什么是真正的专注和热爱。他的世界可能很小，但很深。” 就在这时，商恒景走进工作室，递给林莱一张便签： 【今天的照片，能否给我一份？】 林莱惊讶地看着他：“当然可以！我整理好后发给菟菟。”她犹豫了一下，鼓起勇气问，“商先生，我能不能...为您拍一组专题？记录您的修复工作日常？我保证不会打扰您，只需要几个下午的时间。” 商恒景立刻摇头，态度明确。 林莱难掩失望，但还是点点头：“我理解，尊重您的决定。” 然而，当林莱准备离开时，商恒景却递给她另一张便签： 【你可以拍工作室和工具，以及修复过程的特写。不要拍我。】 这个折中的方案让林莱重新露出笑容：“谢谢您！这已经足够了！” 送走林莱后，工作室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夏菟菟看着商恒景，轻声道：“谢谢您，商先生。为了今天的一切。” 商恒景摇摇头，在平板上打字： 【该道谢的是我。你今天的讲解很出色。】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道： 【下周三，有个简帛学研讨会，你代表我去参加。】 夏菟菟怔住了：“我？可是...” 商恒景的目光坚定： 【你准备好了。】 简单的四个字，却承载着厚重的信任。夏菟菟深吸一口气，郑重地点头：“好的，我会认真准备的。” 夕阳西下，工作室里弥漫着柔和的光晕。夏菟菟整理着工作台，不经意间抬头，看见商恒景正站在窗前，望着庭院中那棵老槐树。夕阳为他清瘦的身影镀上一层金边，那一刻，他看起来不再像一座孤岛，而更像一个找到了归途的旅人。 改变，或许就是这样悄然发生的。就像春风化雨，润物无声。 第9章 第 9 章 周六的早晨，老宅比往常更加宁静。夏菟菟坐在自己的工作台前，专注地整理着一周的工作记录。商恒景则在工作室的另一端，小心翼翼地处理着一枚极其脆弱的竹简。 突然，一阵响亮的引擎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宁静。商恒景的手微微一顿，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夏菟菟也抬起头，这明显不是陆奚川那辆低调的轿车发出的声音。 “恒景！菟菟！快出来看看我带了什么好东西！”一个洪亮的声音从前庭传来，带着掩饰不住的兴奋。 商恒景放下手中的竹简，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夏菟菟跟在他身后，两人一同走向前庭。 眼前的景象让夏菟菟愣住了。陆奚川站在院子里，身旁停着一辆崭新的电动三轮车，车斗里堆满了各种纸箱和包裹。 “怎么样？这可是我特意淘来的古董级三轮车，改装了电动系统，以后来你这儿就不用担心山路难走了！”陆奚川拍着三轮车的座椅，得意洋洋地说。 商恒景冷冷地看着那辆花里胡哨的三轮车，在平板上打字： 【太吵。】 陆奚川不以为然地摆摆手：“哎呀，你就知足吧，这可是我的一片心意。”他转向夏菟菟，眨眨眼，“菟菟，你说这车酷不酷？” 夏菟菟忍住笑意，点点头：“很...实用。” 陆奚川满意地笑了，开始从车斗里搬出各种东西：“来来来，看看我都带了什么宝贝。这是最新款的空气净化器，专门对付工作室里的灰尘；这是智能加湿器，可以精确控制湿度；这是...” 商恒景看着陆奚川像变戏法一样从三轮车里搬出各种现代化设备，脸色越来越黑。 “...还有这个！”陆奚川举起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我托人从日本带回来的顶级修复工具套装，保证让你爱不释手！” 商恒景接过盒子，打开看了一眼，眼神微微一动。那套工具确实精美，每一件都闪着冷冽的金属光泽。但他很快合上盒子，在平板上打字： 【太花哨，用不惯。】 陆奚川夸张地叹了口气：“恒景啊恒景，你这人就是太固执了。时代在进步，工具也在更新，你不能总是守着那些老古董过日子。” 商恒景没有回应，但夏菟菟注意到他的目光在那套工具上多停留了一秒。 “好了好了，不说这个了。”陆奚川又从三轮车里拎出几个食盒，“看我带了什么——老王记的素包子，还有他们新出的菌菇汤！趁热吃！” 食物的香气在院子里弥漫开来。商恒景本来想拒绝，但夏菟菟看见他的目光在食盒上停留了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三人移步到石桌旁。陆奚川一边摆放餐具，一边喋喋不休：“老王说他最近研究了几道新菜，下周给我留着。你们要是喜欢，我天天给你们带...” 商恒景安静地吃着包子，偶尔抬眼看看说得眉飞色舞的陆奚川，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却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暖意。 夏菟菟看着这一幕，忽然明白了陆奚川对商恒景的意义。在这个与世隔绝的老宅里，陆奚川就像是连接外界的桥梁，用他自己的方式，为这座孤岛带来生机。 午餐后，陆奚川神秘兮兮地又从三轮车里拿出一个纸箱：“猜猜这是什么？” 商恒景瞥了一眼，毫无兴趣地移开目光。 “是最新款的游戏机！”陆奚川兴奋地打开箱子，“我特意买了双人套装，以后我来的时候，咱们可以一起打游戏放松一下！” 商恒景立刻摇头，在平板上重重地打字： 【幼稚。】 “这怎么是幼稚呢？”陆奚川不服气地说，“这是调节心情的最佳方式！菟菟，你说是不是？” 夏菟菟看着商恒景阴沉的脸色，明智地选择了沉默。 陆奚川却不依不饶：“恒景，你不能整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总得有点娱乐活动吧？我记得你以前可是...” 他的话突然停住了，仿佛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工作室里的气氛瞬间凝固。 商恒景的脸色变得苍白，他站起身，头也不回地走向工作室。 陆奚川懊恼地拍了拍自己的额头：“该死，我怎么又提这个。” 夏菟菟轻声问：“陆先生，商先生他...以前很喜欢玩游戏吗？” 陆奚川叹了口气：“何止是喜欢。出事前，他是个游戏高手，我们经常一起打通宵。但现在...”他摇摇头，没有说下去。 下午的工作时间，工作室里的气氛格外沉闷。商恒景全身心投入工作，仿佛要用工作麻痹自己。夏菟菟也不敢多言，安静地完成自己的任务。 陆奚川自知理亏，默默地帮他们整理物品，偶尔试图找话题缓和气氛，但商恒景始终不予理会。 傍晚时分，夏菟菟正在清洗工具，陆奚川凑了过来。 “菟菟，帮个忙行吗？”他压低声音，“恒景这状态我实在不放心。下周是他生日，我想给他个惊喜，但你得帮我。” 夏菟菟惊讶地看着他：“商先生的生日？” 陆奚川点点头：“自从那件事后，他再也不肯过生日了。但今年我想试着改变一下，哪怕只是小小地庆祝一下。” 夏菟菟犹豫地看了一眼商恒景的背影：“可是商先生会生气吧？” “所以才需要你的帮助啊。”陆奚川恳切地说，“不用太隆重，就准备个蛋糕，做几道他爱吃的菜。有你在场，他应该不会发太大脾气。” 夏菟菟思考片刻，轻轻点头：“好吧，我试试。” 陆奚川顿时眉开眼笑：“太好了！我就知道找你准没错！” 他们的窃窃私语显然被商恒景察觉了。他转过头，用询问的目光看着他们。 陆奚川立刻换上笑脸：“我们在讨论下周的工作安排。对了恒景，我下周可能要出差几天，不能来看你了。” 商恒景微微颔首，似乎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 陆奚川离开后，工作室恢复了往日的宁静。夏菟菟偷偷观察着商恒景，发现他的情绪似乎平复了许多。 “商先生，”她轻声开口，“下周的研讨会，我需要准备一个PPT，能请您帮我看看大纲吗？” 商恒景点点头，示意她把大纲拿过来。 夏菟菟递上打印好的文件，商恒景认真地翻阅着，不时用笔做些批注。他的专注让她稍稍安心，至少工作能让他暂时忘记不愉快的事。 批注完成后，商恒景将文件递还给夏菟菟，同时在平板上打字： 【结构清晰，但第二部分需要更多实例支撑。】 夏菟菟点点头：“好的，我会补充的。” 商恒景看着她，眼神柔和了些许： 【你很用心。】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夏菟菟心里一暖。这是他对她工作的肯定。 傍晚，夏菟菟准备离开时，商恒景却叫住了她。他递来一个小巧的U盘： 【这里面有一些竹简修复的案例，可能对你有帮助。】 夏菟菟惊讶地接过U盘：“谢谢您。” 商恒景微微颔首，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一瞬，随即移开。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握着那个U盘，心里五味杂陈。商恒景总是这样，用他独特的方式表达着关心，就像陆奚川用他的方式打破这座孤岛的寂静。 也许每个人表达情感的方式不同，但那份心意却是相通的。 周一清晨，夏菟菟特意提早到了老宅。让她意外的是，商恒景竟然在庭院里散步，而不是像往常一样已经在工作室工作。 “商先生早。”她轻声问候。 商恒景停下脚步，对她微微颔首。晨光中，他的脸色比前几天好了许多。 走进工作室，夏菟菟注意到工作台上放着一个打开的盒子——正是陆奚川送的那套日本修复工具。其中几件已经被取出，整齐地摆放在商恒景的工作区。 她不禁微笑。看来商恒景并没有表面上那么排斥这份礼物。 上午的工作中，夏菟菟几次看见商恒景拿起那套新工具试用。虽然他依旧面无表情，但手上的动作却格外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珍贵的宝物。 午休时，夏菟菟鼓起勇气问：“商先生，新工具好用吗？” 商恒景愣了一下，随即在平板上打字： 【尚可。】 停顿片刻，他又补充： 【比旧的要顺手。】 这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夏菟菟忍不住笑了：“陆先生知道一定会很高兴的。” 商恒景的眼神柔和了一瞬，但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淡漠。 下午，夏菟菟正在准备研讨会的PPT，手机突然响起。是陆奚川发来的消息： “计划有变，我明天晚上就能回来！生日惊喜准备好了吗？” 夏菟菟心里一紧，回复道：“明天？这么快？我还没准备好...” “没关系，蛋糕我来订，你只需要帮忙稳住恒景，别让他明天提前下班就行。” 夏菟菟看着手机屏幕，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个任务可比修复竹简要难多了。 她抬头看向正在专注工作的商恒景，心里暗暗祈祷明天的惊喜不会变成惊吓。 改变总是伴随着风险，但如果没有勇气尝试，又怎能看见不同的风景？ 夏菟菟握紧手中的U盘，下定了决心。无论如何，她都要帮助陆奚川完成这个生日惊喜。 因为在她看来，这座孤岛，确实需要更多的人间烟火。 第10章 第 10 章 周二清晨，夏菟菟比平时更早来到老宅。她手里拎着一个精致的纸盒，里面装着昨晚特意去买的杏仁豆腐——这是她偶然得知的商恒景偏爱的甜点。 推开工作室的门，她惊讶地发现商恒景已经坐在工作台前，正在仔细地擦拭那套新修复工具。晨光透过窗棂，为他专注的侧脸镀上一层柔和的金边。 “商先生早。”她轻声问候，将纸盒放在一旁的小几上，“我带了杏仁豆腐，中午可以当甜点。” 商恒景抬起头，目光在纸盒上停留了一瞬，微微颔首。夏菟菟注意到，他的眼神比往日柔和许多，甚至带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期待。 整个上午的工作在一种微妙的氛围中进行。夏菟菟几次注意到商恒景在看时间，这在他身上是极为罕见的。通常，他完全沉浸在工作中，根本不会在意时间的流逝。 中午时分，钟点工阿姨准备了比往常丰盛的午餐。商恒景吃得比平时慢，目光时不时飘向窗外，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商先生，今天的竹简拼接已经完成大半了。”夏菟菟尝试着开启话题，“按照这个进度，下周应该能开始文字释读工作。” 商恒景点点头，在平板上打字： 【你的手法越来越熟练了。】 就在这时，前庭传来了熟悉的引擎声——是陆奚川的三轮车。商恒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恢复了平静。 “恒景！菟菟！快出来帮忙！”陆奚川洪亮的声音从前庭传来，带着刻意营造的急切。 夏菟菟紧张地看了商恒景一眼，发现他的嘴角几不可见地抿紧了些。两人一同走出工作室，眼前的景象让夏菟菟愣住了。 陆奚川的三轮车后斗里堆满了各种食材和装饰品，而站在他身边的，是背着相机包的林莱。 “莱莱？”夏菟菟惊讶地叫道，“你怎么来了？” 林莱笑得有些心虚：“陆先生说今天要给你们改善伙食，请我来当摄影师记录一下。”她瞥了一眼商恒景阴沉的脸色，赶紧补充道，“当然，如果商先生不愿意，我马上就走。” 陆奚川赶紧打圆场：“来都来了，就一起吃个饭嘛。恒景，你看我买了这么多食材，今天给你们露一手！” 商恒景冷冷地看着他们，在平板上打字： 【我说过，不要随便带人来。】 林莱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夏菟菟心里一紧，正准备解释，陆奚川却抢先开口： “恒景，别这样。莱莱是专门来帮忙的，你看她还带了专业相机，要记录这美好的一天呢！” 林莱冷哼一声：“陆先生，看来有人不欢迎我们，我还是走吧。” “别别别！”陆奚川急忙拦住她，“恒景就是嘴上不说，心里肯定高兴着呢！” 商恒景的眼神更加冰冷了。夏菟菟看着这场面，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林莱突然注意到三轮车后斗里的一个包装精美的盒子：“这是什么？” 陆奚川眼睛一亮：“啊！这是给恒景准备的...”他猛地住口，但已经来不及了。 商恒景的目光定格在那个盒子上，脸色瞬间变得苍白。他认出了那个包装——是他以前最喜欢的那家蛋糕店的盒子。 “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林莱好奇地问。 陆奚川支支吾吾地说不出话来。商恒景转身就要回工作室，夏菟菟情急之下拉住了他的衣袖： “商先生，请等一下。” 商恒景停下脚步，但没有回头。 夏菟菟深吸一口气，轻声说：“商先生，陆先生和林莱是好意。如果您实在不愿意，我这就请他们离开。但是...”她顿了顿，“但是有人记得您的生日，想要为您庆祝，这份心意是珍贵的。” 庭院里一片寂静。林莱惊讶地睁大眼睛，显然刚刚知道今天是商恒景的生日。 许久，商恒景缓缓转过身，在平板上打字： 【我不需要庆祝。】 陆奚川急切地说：“恒景，就吃个饭，切个蛋糕，不会耽误太多时间的！” 林莱看着商恒景紧绷的侧脸，突然开口：“商先生，如果您不愿意，我们尊重您的选择。但是作为菟菟的朋友，我很感谢您这段时间对她的照顾。请允许我至少拍几张照片，记录下您的工作环境，作为‘守艺人’项目的素材。” 这个得体的请求让气氛缓和了些许。商恒景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 陆奚川顿时眉开眼笑：“太好了！那我现在就去准备晚餐！莱莱，你来帮我打下手！” 林莱白了他一眼：“凭什么我要给你打下手？” “因为你欠我个人情啊！”陆奚川理直气壮地说，“要不是我，你今天能进来吗？” “你！”林莱气结，但在商恒景和夏菟菟面前不好发作，只能狠狠地瞪了陆奚川一眼。 夏菟菟看着这对斗嘴的冤家，忍不住笑了。她轻声对商恒景说：“商先生，要不您先回工作室？我帮他们准备一下，很快就好。” 商恒景点点头，转身离开。在进门前，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个蛋糕盒子，眼神复杂。 厨房里，陆奚川和林莱的争吵声不绝于耳。 “陆奚川，你把葱切成这样是在暴殄天物！” “大小姐，有本事你自己来啊！” “我当然会！让开，看我的！” “哎哟，刀工不错嘛！” “闭嘴，专心洗你的菜！” 夏菟菟站在厨房门口，看着里面鸡飞狗跳的场景，无奈地摇了摇头。她注意到，尽管林莱和陆奚川一直在斗嘴，但配合却意外地默契。林莱切菜，陆奚川就自觉地准备配料；陆奚川掌勺，林莱就适时地递上需要的调味品。 “需要我帮忙吗？”夏菟菟问道。 “不用不用！”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然后惊讶地对视一眼。 林莱轻哼一声：“你去陪商先生吧，这里有我们就够了。” 陆奚川笑嘻嘻地补充：“没错，让你见识一下我们的厨艺！” 夏菟菟笑着离开厨房，回到工作室。商恒景坐在工作台前，手中拿着竹简，但目光却有些游离。 “他们还在吵？”商恒景在平板上打字问道。 夏菟菟点点头，忍不住笑了：“虽然一直在斗嘴，但配合得还不错。”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微妙的神色，没有回应。 傍晚时分，一桌丰盛的素斋准备好了。陆奚川得意洋洋地展示着他的手艺：“看这道罗汉斋，是我特意跟老王学的！还有这个菌菇汤，熬了整整三个小时！” 林莱在一旁翻了个白眼：“说得好像都是你做的似的。那道凉拌三丝明明是我的手艺。” “是是是，林大小姐功不可没。”陆奚川笑嘻嘻地说，“恒景，快来尝尝！” 商恒景在桌前坐下，目光在满桌菜肴上扫过，最后落在那盒尚未打开的蛋糕上。 夏菟菟轻声说：“商先生，如果您不想切蛋糕，我们就不切。但是这些菜是陆先生和林莱辛苦准备的，您尝一尝好吗？” 商恒景沉默片刻，拿起了筷子。 晚餐的气氛起初有些尴尬，但在陆奚川不懈的努力下，渐渐活跃起来。他讲述着最近在拍卖行遇到的趣事，逗得夏菟菟忍俊不禁。连林莱都几次忍不住笑出声来，虽然她立刻就用瞪眼来掩饰。 商恒景始终安静地用着餐，但夏菟菟注意到，他今天吃得比平时多，而且目光时不时地停留在谈笑风生的陆奚川和林莱身上，眼神中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柔和。 “说真的，恒景，”陆奚川突然正色道，“我知道你不想过生日，但我们就是想来陪陪你。你看，这样热热闹闹的不好吗？” 林莱难得地没有反驳陆奚川，而是轻声说：“商先生，每个人都需要陪伴，即使是最独立的人。” 商恒景放下筷子，在平板上打字： 【谢谢。】 简单的两个字，却让在场的三人都愣住了。 陆奚川的眼眶瞬间红了，他急忙低下头，假装被汤汁呛到。林莱惊讶地看着商恒景，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 夏菟菟的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知道，对商恒景而言，说出这两个字有多么不容易。 晚餐后，林莱拿出相机：“商先生，我能拍几张工作室的照片吗？我保证不会打扰您。” 商恒景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 林莱专业地调整着相机参数，在工作室里寻找着最佳角度。陆奚川跟在她身后，不时指手画脚： “这个角度好！拍恒景工作的侧影！” “你别吵！打扰我构图了！” “我这是在给你提供专业建议！” “你那叫专业建议？分明是瞎指挥！” 夏菟菟看着他们，忍不住对商恒景说：“他们俩虽然总是吵架，但看起来还挺配的。” 商恒景的唇角几不可见地弯了一下，在平板上打字： 【冤家路窄。】 夏菟菟轻笑出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商恒景用这种略带调侃的语气。 林莱在工作室里拍了几张照片后，小心翼翼地询问：“商先生，我能拍一张您和菟菟的工作照吗？不拍正脸，就拍你们一起工作的场景。” 商恒景看了一眼夏菟菟，点了点头。 夏菟菟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商恒景则站在她身边，两人自然地重现了平时的工作状态。林莱调整好角度，按下快门。 “太好了！”林莱看着相机屏幕，兴奋地说，“这张照片完美地捕捉到了你们之间的默契。” 陆奚川凑过去看了一眼，吹了声口哨：“确实很棒！恒景，你看...” 他的话戛然而止。商恒景已经回到了自己的工作台前，显然不打算参与他们的讨论。 夜幕降临，陆奚川和林莱准备离开。在告别时，林莱真诚地对商恒景说：“商先生，谢谢您今天的包容。我为我之前的无礼道歉。” 商恒景微微摇头，示意不必在意。 陆奚川拍拍商恒景的肩：“恒景，那我们走了。生日快乐。” 商恒景点点头，目送他们离开。 院子里恢复了宁静。夏菟菟正在收拾餐具，商恒景却递给她一张便签： 【今天谢谢你。】 夏菟菟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做，是陆先生和林莱的心意。” 商恒景的目光落在那个未拆封的蛋糕盒上，犹豫片刻，又写： 【蛋糕，明天当茶点吧。】 夏菟菟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好的，商先生。” 那一夜，夏菟菟躺在床上，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林莱和陆奚川这对欢喜冤家，用他们独特的方式，为这座老宅带来了久违的生机。而商恒景，也在不知不觉中，向这个世界打开了一扇小小的窗。 改变或许缓慢，但确实在发生。就像春天的第一缕风，虽然微弱，却预示着冰雪的消融。 而在城市的另一端，林莱正对着电脑屏幕上的照片发呆。那张商恒景和夏菟菟的工作照，捕捉到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与温柔。她轻轻点击鼠标，将照片保存到一个名为“静水流光”的文件夹中。 与此同时，陆奚川正在打电话：“老王，今天的菜很不错！特别是那道罗汉斋...对了，下周再帮我准备几个菜，我要请人吃饭...谁？就是今天那个总跟我吵架的女摄影师...” 夜色渐深，但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开始。 第11章 第 11 章 夜幕低垂，老宅沉浸在初夏特有的静谧里。工作室的灯光还亮着。 夏菟菟整理着最后几份资料，眼角余光不时瞥向窗外的庭院。 今天的工作效率出奇的高，商恒景难得地在晚上八点前就结束了手头的工作。 此刻他正站在书架前，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古籍的书脊，神情是少见的放松。 夏菟菟的心跳莫名加快。 这几天，她一直在酝酿一个大胆的想法——邀请商恒景一起在庭院里看星星。这个念头来得突然，却像种子一样在她心里生根发芽。 “商先生，”她轻声开口，声音在安静的工作室里显得格外清晰，“今晚的月色很好，要不要...去院子里坐坐？” 商恒景转过身，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看了看窗外墨蓝色的夜空，又看了看夏菟菟带着期待的脸，犹豫了片刻。 就在夏菟菟以为他要拒绝时，他轻轻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夏菟菟的心雀跃起来。 她快步走到工作室角落的小柜子前，取出早就准备好的野餐垫和一条薄毯——这些都是她前天特意从家里带来的，就为了这个时刻。 商恒景看着她利落的动作，眼中掠过一丝了然，但并没有点破。 庭院里，那棵老槐树下是最佳的观星点。夏菟菟铺好垫子，将薄毯对折放在一旁。 初夏的夜晚还带着些许凉意，她记得商恒景似乎很怕冷。 两人在垫子上坐下，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夜风拂过，竹叶发出沙沙的轻响，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清新气息。 “看，北斗七星。”夏菟菟仰头指着天空，“小时候我爸爸经常带我看星星，他说每颗星星都有自己的故事。” 商恒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夜空中的北斗七星清晰可见，像一把银勺悬挂在天幕上。 夏菟菟偷偷观察着他的侧脸。月光下，他紧绷的轮廓似乎柔和了许多，那双总是深邃难测的眼睛，此刻倒映着点点星光。 “商先生也喜欢看星星吗？”她轻声问。 商恒景沉默了一会儿，从口袋里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 【小时候常看。】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夏菟菟心里一动。这是商恒景第一次主动提及自己的过去。 “我最喜欢夏季大三角，”她继续说着，手指在夜空中划出虚线的轨迹，“你看，织女星、牛郎星、天津四，它们组成的三角形特别明亮。” 商恒景抬头望着她所指的方向，轻轻点头。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他不自觉地拢了拢衣领。 夏菟菟立刻将准备好的薄毯递过去：“夜里凉，您披着吧。” 商恒景愣了一下，接过毯子，却没有立刻披上，而是将它展开，示意夏菟菟也一起共用。 这个举动让夏菟菟的心轻轻一颤。她小心翼翼地挪近了些，两人共享着同一条薄毯，肩并肩坐在星空下。 这一刻，寂静不再是隔阂，而成了最温柔的陪伴。 “有时候我觉得，星星就像沉默的见证者。” 夏菟菟轻声说，“它们见证了千百年来的人事变迁，却始终守口如瓶。就像...就像那些不会说话的文物。” 商恒景转头看向她，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在平板上缓缓打字： 【文物会说话，只是需要懂得倾听的人。】 夏菟菟看着这行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您说得对。每次修复文物时，我都能感觉到它们在诉说着什么。那些磨损的痕迹，那些细微的裂纹，都是它们独有的语言。” 商恒景的唇角微微上扬，这是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却让夏菟菟的心跳漏了一拍。 夜空中，一颗流星划过，拖出一道银亮的尾巴。 “流星！”夏菟菟惊喜地低呼，随即闭上眼许了个愿。 商恒景看着她虔诚的侧脸，眼神柔和。 许完愿，夏菟菟不好意思地笑了：“我小时候养成的习惯，看到流星就要许愿。” 商恒景在平板上打字： 【许了什么愿？】 夏菟菟的脸微微发烫：“不能说，说了就不灵了。” 她顿了顿，鼓起勇气反问，“商先生不相信许愿吗？” 商恒景沉默了片刻，打字道： 【我更相信自己的双手。】 这个回答很符合他的性格，夏菟菟想。 务实，坚定，从不寄希望于虚无缥缈的东西。 “但是，”商恒景又打了一行字，“美好的愿望值得尊重。” 夜风渐凉，竹影摇曳。夏菟菟裹紧了毯子的一角，忽然感觉到商恒景往她这边稍稍靠近了些，为她挡住了从侧面吹来的风。 这个细微的举动让她心里暖暖的。 “商先生，”她轻声说，“谢谢您愿意和我一起看星星。” 商恒景摇摇头，打字回应： 【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夏菟菟仿佛能读懂他未说出口的话。 在这个寂静的夜晚，两颗孤独的心，因为一片星空而悄然靠近。 远处传来几声犬吠，更衬得夜色宁静。夏菟菟抬头望着满天星斗，忽然想起林莱昨天在电话里说的话。 “菟菟，你要是真想接近他，就要找到属于你们两个人的独特方式。既然他不能说话，那你就创造不需要言语的瞬间。” 现在看来，看星星确实是个不错的选择。 “小时候，我总以为星星是天上的人点亮的灯笼。”夏菟菟轻声说着，“后来学了天文才知道，每一颗星星都是一个遥远的太阳。但有时候，我宁愿相信小时候的那个想象。” 商恒景静静地听着，月光在他眼中流转。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在平板上打了一行字，递给夏菟菟： 【你知道北极星为什么重要吗？】 夏菟菟想了想：“因为它永远指向北方，可以为迷路的人指引方向？” 商恒景点点头，又打字： 【即使其他星星都在移动，它始终在那里。】 这句话像一颗石子，在夏菟菟的心湖中激起层层涟漪。 她忽然觉得，商恒景就像那颗北极星，沉默，坚定，在自己的轨道上永恒地守候。 “是啊，”她轻声回应，“有些东西，是永远不会改变的。” 就在这时，又一颗流星划过夜空。这次，商恒景也抬着头，静静地注视着那道转瞬即逝的光芒。 夏菟菟偷偷看着他被星光勾勒的侧脸，心里那个愿望更加清晰——她希望，有一天，商恒景能够找回自己的声音。 夜深了，露水渐重。商恒景在平板上打字： 【该回去了。】 夏菟菟点点头，有些不舍地站起身。收拾毯子时，她注意到商恒景的肩头被露水打湿了一片。 “您的衣服...”她担忧地说。 商恒景摇摇头，表示无妨。 走回宅子的路上，两人的脚步声在夜色中格外清晰。夏菟菟故意放慢脚步，想要延长这个美好的夜晚。 在工作室门口分别时，商恒景忽然停下脚步，在平板上打了一行字： 【明天还可以看星星吗？】 夏菟菟的心猛地一跳，用力点头：“当然可以！” 商恒景微微颔首，转身走进工作室。在门关上的前一刻，夏菟菟似乎看见他唇角勾起了一个清浅的弧度。 那一夜，夏菟菟躺在床上，久久不能入睡。窗外的星光透过薄纱窗帘，在房间里洒下细碎的光点。她回想着今晚的每一个细节，心里满是柔软的喜悦。 而在工作室里，商恒景站在窗前，仰望着同一片星空。 夜风吹动他额前的碎发，那双总是深沉如古井的眼眸中，此刻倒映着万千星光。 他从抽屉里取出那本许久未动的速写本，翻开新的一页。铅笔在纸上沙沙作响，勾勒出一个仰头望星的侧影，柔软的发丝被夜风轻轻吹起。 在这个星光璀璨的夜晚，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就像夜来香在黑暗中静静绽放，不需要言语，自有芬芳弥漫。 夏菟菟不知道的是，从这一天起，看星星成了他们之间心照不宣的约定。而在未来的很多个夜晚，这片星空将见证更多无声的陪伴与悄然滋长的情愫。 第12章 第 12 章 夜幕再次降临，夏菟菟收拾好工作台，心里有些忐忑。昨晚的观星之约，商恒景还会记得吗？ 她悄悄瞥了他一眼。商恒景正专注地整理着工具，动作一丝不苟，看不出任何情绪。 就在她犹豫要不要开口提醒时，商恒景已经放下手中的镊子，朝她轻轻颔首，然后率先走向庭院。 夏菟菟的心顿时雀跃起来，赶紧跟上他的脚步。 庭院里，昨晚铺野餐垫的地方已经摆好了两张藤椅，中间还有个小茶几，上面放着一壶茶和两个杯子。 夏菟菟惊讶地看着这个布置。商恒景神色如常地在其中一张藤椅上坐下，仿佛这再自然不过。 “这是您准备的吗？”她轻声问。 商恒景点点头，倒了杯茶推到她面前。茶水温热，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 夏菟菟捧着茶杯，心里暖暖的。她注意到商恒景今天穿了件薄外套，看来是记住了昨晚她说夜里凉的话。 夜空很给面子，繁星点点，比昨晚还要清晰。 “看，银河。”夏菟菟指着天空那条朦胧的光带，“小时候我总以为那是天上的路，神仙们都在上面走。” 商恒景顺着她指的方向望去，眼神柔和。 一阵夜风吹过，夏菟菟不自觉地缩了缩肩膀。下一秒，一件还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披在了她身上。 她愣住了，转头看向商恒景。他只穿着单薄的衬衫，却对她摇摇头，示意自己不冷。 外套上残留着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淡淡的书香混合着一丝檀香，还有那种她说不上来，但独属于他的清冷味道。 夏菟菟裹紧外套，感觉整个人都被这股气息包围了，脸上微微发烫。 他们就这样静静地坐着，谁也没有说话。夜空中偶尔有流星划过，夏菟菟还是会习惯性地闭眼许愿，而商恒景则始终安静地望着星空，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不知过了多久，夏菟菟轻声开口：“商先生，您知道吗？每次修复文物的时候，我都有种特别的感觉。” 商恒景转头看向她，用目光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就像是在和千年前的人对话。”夏菟菟的声音很轻，像是怕惊扰了这份宁静，“这些竹简上的每一道刻痕，每一个字，都是他们留下的讯息。而我们，是这些讯息的接收者。”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平板电脑，打字道： 【文物是穿越时间的信使。】 夏菟菟用力点头：“对！就是这个意思！它们沉默地等待着，直到遇到能读懂它们的人。” 商恒景沉思片刻，又打字： 【你很适合做修复师。你有倾听的耐心。】 这句话让夏菟菟的心轻轻一震。这是她听过的最珍贵的肯定。 “谢谢您。”她轻声说，“其实，我有时候会觉得，修复文物就像是在修复时间本身。我们把破碎的碎片重新拼合，让中断的故事得以继续。” 商恒景的目光长久地停留在她脸上，那双总是深沉的眼眸中，有什么情绪在轻轻涌动。 夜渐渐深了，茶也凉了。夏菟菟有些不舍，但还是站起身：“商先生，该休息了。” 商恒景点点头，也站起身来。在接过夏菟菟递还的外套时，他们的手指不经意间相触。很轻的一下，却让两个人都顿了一瞬。 “晚安，商先生。”夏菟菟轻声说。 商恒景微微颔首，目送她离开。 回到房间，夏菟菟站在窗前，望着庭院里商恒景渐渐远去的身影，心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而商恒景在走回工作室的路上，不自觉地握了握刚才碰到她的那只手，唇角泛起一丝几不可见的弧度。 这一夜，星空依旧，但有什么东西，已经在悄然改变。 第二天的工作中，夏菟菟发现商恒景似乎比往常更加沉默。但这种沉默不同于以往的疏离，反而带着一种专注的温柔。 在修复一枚特别脆弱的竹简时，夏菟菟的手有些抖。商恒景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引导她完成那个精细的动作。 他的手掌温暖而稳定，包裹着她的手，每一个动作都轻柔得像是怕惊扰了什么。 那一刻，夏菟菟几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 “谢谢您。”在他松开手后，她轻声说。 商恒景摇摇头，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前，耳根却微微泛红。 午休时，夏菟菟收到林莱发来的消息：“怎么样？昨晚的星空约会？” 夏菟菟的脸一下子红了，赶紧回复：“别瞎说，就是普通的看星星。” “普通的看星星需要天天约？骗鬼呢！”林莱发来个坏笑的表情，“我看商大师是对你动心了。” 夏菟菟看着这条消息，心里乱糟糟的。她不敢往那方面想，却又控制不住地去想。 下午，陆奚川突然来访。他一进工作室就用力吸了吸鼻子，一脸疑惑：“奇怪，今天工作室的味道怎么特别舒服？” 夏菟菟不明所以地看着他。 陆奚川凑近她闻了闻，恍然大悟：“是菟菟身上的香味！恒景，你是不是也觉得这味道特别好闻？” 商恒景冷冷地瞪了陆奚川一眼，但耳根却更红了。 夏菟菟这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陆奚川说的是她护手霜的菟丝子香味。 “你要是喜欢，我送你一罐？”她对陆奚川说。 “别别别，”陆奚川连连摆手，“这香味放在你身上是锦上添花，放在我身上就是暴殄天物了。” 他说着，偷偷对商恒景挤了挤眼，换来对方一个警告的眼神。 陆奚川离开后，工作室恢复了安静。夏菟菟偷偷观察商恒景，发现他工作时总会不自觉地朝她的方向看一眼，虽然很快又移开视线。 傍晚，天空飘起了细雨。夏菟菟站在工作室门口，看着淅淅沥沥的雨丝，有些发愁——她又没带伞。 就在这时，一把熟悉的油纸伞递到了她面前。 她回头，看见商恒景站在身后，手中拿着那把伞。 “谢谢您。”她接过伞，心里暖暖的。 商恒景点点头，目送她撑伞走进雨幕。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不自觉地哼起了歌。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是在为她伴奏。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离开后，商恒景一直站在工作室的窗前，望着她远去的方向，久久没有离开。 雨中的庭院，竹叶被洗得翠绿，一切都显得那么宁静。而在那份宁静之下，有什么正在悄悄生长，如同春雨后的新芽，悄无声息，却充满生机。 这一夜，虽然没有星空，但那份无声的陪伴，却比任何星光都要温暖。 第13章 第 13 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窗棂，在工作台上洒下一片斑驳。夏菟菟小心翼翼地拿起一枚刚刚完成拼接的竹简，对着光线仔细观察接缝处的吻合度。 “第三号和第七号的接缝很完美，”她轻声自语，像是在对竹简说话，“你们的缘分终于续上了。” 她没有注意到，工作室另一端的商恒景停下了手中的工作，正静静地看着她。 这已经成为夏菟菟的工作习惯——在修复文物时，她会不自觉地与这些沉默的竹简“对话”。有时是赞叹它们历经千年依然保存完好的部分，有时是心疼那些破损的痕迹，更多时候，她像是在通过这些竹简，与千年前的书写者进行一场跨越时空的交流。 “这里应该是记录祭祀用的玉器吧？”她抚摸着竹简上的一行字，声音轻柔，“‘青圭礼东方’，说的是不是那种青玉制成的圭璧？” 商恒景不知何时已经走到她身边，递来一张便签： 【是。青圭是祭东方之神的礼器。】 夏菟菟这才意识到自己又习惯性地自言自语了，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是不是太吵了？” 商恒景摇摇头，眼神温和。他在另一张便签上写道： 【文物会说话，只是需要懂得倾听的人。你很擅长倾听。】 夏菟菟的心轻轻一动。这是商恒景第二次说这句话了，而这一次，她似乎从中听出了不一样的意味。 “我觉得，每一件文物都有自己的性格。”她鼓起勇气继续说下去，“就像这枚竹简，”她指着手中那枚色泽较深的竹简，“它的质地比其他竹简都要坚硬，刻痕也更深，像是书写者当时用了很大的力气。” 商恒景俯身仔细观察那枚竹简，赞同地点点头。他拿起笔写道： 【书写者的情绪会通过笔触传递。这枚竹简的记录者，可能怀着特别虔诚或急切的心情。】 夏菟菟的眼睛亮了起来：“您也这么觉得？那我是不是可以推测，这枚竹简记录的内容特别重要？”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回到自己的工作台，取来一份资料递给夏菟菟——那是这批竹简的红外线扫描图，上面已经做了详细的标注。 【你手中的竹简记录的是祭祀的核心仪轨，确实最为重要。】 夏菟菟仔细看着扫描图上的标注，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显示出商恒景对这批竹简的深入研究。更让她惊讶的是，在几处关键文字的旁边，他还写下了几种可能的解读方向。 “这个字，”她指着其中一个模糊的字形，“您认为可能是‘燎’字？” 商恒景点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如果是‘燎’字，那这一句‘以青圭礼东方，燎祭于...’后面的字看不清了，但应该是指某个祭坛或者场所。”夏菟菟越说越兴奋，“这说明这个祭祀仪式包含了燔祭的部分，而且是与东方方位相关的特殊祭礼。” 商恒景的唇角微微上扬，这是夏菟菟第一次如此清晰地看到他脸上的笑意，虽然很淡，却真实存在。他在平板上打字： 【你的解读很有见地。这个发现可能会改写对西汉早期祭祀仪轨的认识。】 这句肯定让夏菟菟的心雀跃不已。她忍不住又对着竹简轻声说：“看，我们读懂你的秘密了。” 这一次，商恒景没有离开，而是静静地站在她身边，目光柔和地看着她与竹简“对话”的样子。 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工作室，为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温暖的金色。夏菟菟正在处理一枚特别脆弱的竹简碎片，那碎片太小，用镊子都很难夹稳。 “别着急，”她对着那枚碎片轻声细语，“我们慢慢来，总会找到你的位置的。” 商恒景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眼神不自觉地柔软下来。他走到她身边，轻轻接过她手中的工具，示意让他来尝试。 他的动作比平时更加轻柔，仿佛生怕惊扰了这些沉睡千年的竹简。在调整了几次角度后，他终于将那枚细小的碎片安置在了正确的位置上。 “成功了！”夏菟菟忍不住轻声欢呼，“您看，它完美地填补了这个缺口！” 商恒景点点头，目光却停留在她欣喜的侧脸上。那一刻，他仿佛也听见了文物说话的声音——不是通过竹简上的文字，而是通过眼前这个女孩专注的神情和温柔的低语。 傍晚时分，天空又飘起了细雨。夏菟菟站在工作室门口，望着雨幕发愁——她今天又忘记带伞了。 就在她准备冒雨跑出去时，商恒景递来了那把熟悉的油纸伞。但这一次，他没有立即转身离开，而是在平板上打了一行字： 【我送你到门口。】 夏菟菟愣了一下，随即点点头：“谢谢您。” 两人共撑一把伞，走在青石板小路上。雨点打在油纸伞上，发出细密的声响。伞下的空间不大，他们的肩膀偶尔会轻轻相触，每一次都让夏菟菟的心跳快上一拍。 商恒景刻意放慢了脚步，将伞的大部分空间都让给了夏菟菟。等走到大门口时，他的左肩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您的衣服...”夏菟菟担忧地看着他湿了的肩膀。 商恒景摇摇头，示意无妨。他在平板上打字： 【明天见。】 夏菟菟点点头：“明天见，商先生。” 撑着伞走在雨中，夏菟菟不自觉地回味着今天的一切。商恒景那句“文物会说话”，他站在她身边听她自言自语的样子，还有刚才共撑一把伞的短暂时刻... 她忽然意识到，在这个安静的工作室里，不只是文物在说话，有些无声的情感，也在悄然生长。 而站在门内的商恒景，望着雨幕中逐渐远去的背影，第一次希望明天能早点到来。 雨还在下，工作室里安静如常。但在那片寂静中，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就像那些被修复的竹简，虽然沉默，却承载着越来越丰富的故事。 第14章 第 14 章 午后的工作室格外安静，只有竹简轻轻碰撞的细微声响。夏菟菟正在专心拼接两枚关键的竹简碎片，这是记录祭祀仪轨的核心部分，容不得半点差错。 “还差一点...”她喃喃自语，额头沁出细密的汗珠。这两枚碎片的边缘几乎完全吻合，但就是差了那么一丝丝的角度，始终无法完美拼接。 商恒景从自己的工作台前抬起头，注意到她的困境。他放下手中的工具，悄无声息地走到她身边。 夏菟菟全神贯注地调整着碎片的角度，完全没有注意到他的靠近。就在她又一次尝试将两枚碎片拼接时，商恒景的手轻轻覆上了她的手背。 “啊...”她轻呼一声，手微微一颤。 商恒景的手温暖而稳定，他的指尖轻轻搭在她的手指上，引导着她调整碎片的角度。他的动作极其轻柔，仿佛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夏菟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掌心的温度，那温度透过皮肤传来，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甚至能感觉到他指尖的薄茧，那是长年累月与修复工具打交道留下的印记。 在他的引导下，两枚碎片终于完美地拼接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分离过。 “成功了...”夏菟菟轻声说，却不敢抬头看他。 商恒景的手依然覆在她的手背上，没有立即移开。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工作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阳光透过窗棂，在两人交叠的手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夏菟菟能感觉到自己的脸颊在发烫。这是他们第一次如此亲密的接触，虽然隔着一层薄薄的手套，但那触感却异常清晰。 就在这时，商恒景像是突然意识到什么，迅速收回了手。他的耳根泛起淡淡的红晕，眼神有些慌乱地移向别处。 夏菟菟也感到一阵莫名的失落，手背上还残留着他掌心的温度。她偷偷看了他一眼，发现他的侧脸在阳光下显得格外柔和。 “谢谢您...”她轻声说，声音比平时要小许多。 商恒景摇摇头，示意不必道谢。他拿起平板电脑，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才缓缓打字： 【拼接得很完美。】 简单的几个字，却让夏菟菟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她注意到，他的指尖在屏幕上滑动时，微微有些颤抖。 接下来的工作中，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夏菟菟时不时会想起手背上残留的触感，而商恒景则比平时更加沉默，连便签交流都少了许多。 傍晚时分，陆奚川突然来访。他一进工作室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 “今天工作室怎么特别安静？”他左右打量着两人，“你们俩怎么了？吵架了？” 夏菟菟连忙摇头：“没有，我们很好。” 陆奚川狐疑地看着她泛红的脸颊，又看了看刻意回避视线的商恒景，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 “哦～我明白了。”他故意拉长声音，“是不是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 商恒景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陆奚川却毫不在意，凑到夏菟菟身边小声问：“菟菟，恒景是不是欺负你了？要是他欺负你，你告诉我，我帮你教训他。” “没有的事！”夏菟菟急忙否认，“商先生对我很好。” 陆奚川看着她着急辩解的样子，笑得更加意味深长：“好好好，我不问了。不过恒景，”他转向商恒景，“你要是敢欺负菟菟，我可不会放过你。” 商恒景面无表情地在平板上打字： 【多事。】 陆奚川大笑起来：“行了，不打扰你们了。我就是路过，顺便告诉你们一声，博物馆那边对修复进度很满意，说要给你们申请特别奖金。” 这个消息让夏菟菟惊喜不已：“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陆奚川朝她眨眨眼，“特别是你，菟菟，馆方很欣赏你的专业素养。看来以后你要成为修复界的新星了。” 商恒景听着这番话，眼神柔和了许多。他在平板上打字： 【她值得。】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夏菟菟的心暖融融的。 陆奚川离开后，工作室又恢复了安静。夏菟菟收拾着工作台，不经意间抬头，发现商恒景正在看着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迅速移开了视线。 那种微妙的气氛再次在工作室里弥漫开来。 下班时，夏菟菟照例准备离开。就在她走到门口时，商恒景却叫住了她。他递来一个小巧的木盒，盒子上雕刻着精细的竹叶纹样。 “这是...”夏菟菟疑惑地接过木盒。 商恒景在平板上打字： 【礼物。庆祝修复进展顺利。】 夏菟菟打开木盒，里面是一支精致的钢笔，笔身上刻着细密的纹路，与竹简上的纹饰有几分相似。 “太漂亮了...”她轻声赞叹，“谢谢您。” 商恒景摇摇头，示意不必客气。但他的眼神中，却藏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反复回想着今天发生的一切。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掌心的温度，还有这份意外的礼物... 她忽然意识到，有些东西，正在悄然改变。 而在工作室里，商恒景站在窗前，望着她远去的方向，手中握着另一支一模一样的钢笔，久久没有移动。 第15章 第 15 章 夜深了，老宅陷入一片寂静。商恒景独自坐在工作室里，手中把玩着那支与送给夏菟菟一模一样的钢笔。 工作台上的竹简已经整理妥当，工具也各归其位。月光透过窗棂，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整间工作室整洁得近乎刻板，每一件物品都有其固定的位置，这是他三年来刻意维持的秩序。 然而今晚，这份秩序似乎要被打破了。 他的目光落在工作台最下方的抽屉上——那个他很少打开的抽屉。犹豫片刻，他轻轻拉开抽屉，里面整齐地放着一些不常用的文具和杂物。 商恒景取出那支钢笔，指尖轻轻抚过笔身。这支笔和送给夏菟菟的那支本是同一套，是他多年前在一次国际学术会议上获得的纪念品。笔身上的纹路确实与竹简上的纹饰有几分神似，这也是他选择将它送给夏菟菟的原因。 但此刻，他手中的这支笔似乎有了不同的意义。 今天下午那个意外的触碰依然清晰地印在他的记忆里。夏菟菟手背柔软的触感，她微微颤抖的指尖，还有那一刻两人之间突然缩短的距离... 商恒景不自觉地收拢手指，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温度。这三年来，他刻意与所有人保持距离，用沉默筑起一道高墙。可是夏菟菟却像一缕春风，悄无声息地渗透进来。 他想起她专注工作时不自觉的自言自语，想起她发现竹简秘密时闪亮的眼睛，想起她身上那股淡淡的菟丝花香... 这一切都让他感到久违的温暖。 商恒景轻轻摩挲着手中的钢笔，最终做了一个决定。他拉开抽屉最里层的一个暗格，那里放着一些他很少触碰的私人物品——一支旧怀表，几枚勋章，还有一封装在泛黄信封里的信。 现在，这支钢笔也要加入这个行列。 他将钢笔小心翼翼地放入暗格，与那些承载着过往记忆的物品放在一起。在合上暗格的瞬间，他的动作微微一顿，最终还是轻轻推上了抽屉。 这个动作像是在珍藏一个秘密，又像是在确认某种心情。 第二天清晨，夏菟菟像往常一样准时来到工作室。一进门，她就注意到商恒景已经在了，正站在工作台前整理工具。 “商先生早。”她轻声问候。 商恒景抬起头，对她微微颔首。不知是不是错觉，夏菟菟觉得他今天的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 “昨天谢谢您的礼物，”她拿出那支钢笔，“我很喜欢。” 商恒景的目光在钢笔上停留了一瞬，轻轻点头。他在平板上打字： 【适合你做记录。】 夏菟菟开心地笑了：“我会好好用的。” 上午的工作中，夏菟菟果然用那支钢笔做记录。她发现这笔书写流畅，出墨均匀，确实是支好笔。更让她开心的是，每次她用这支笔时，都能感觉到商恒景投来的目光。 那目光很轻，很短暂，却让她心里暖暖的。 午休时，夏菟菟鼓起勇气问：“商先生，您也有一支这样的笔吗？” 商恒景显然没料到她会问这个问题，愣了一下，随即轻轻点头。 “那下次我们一起用？”夏菟菟笑着说，“就像...就像配套的一样。” 这话说出口，她才觉得有些大胆，脸颊微微发烫。 商恒景看着她泛红的脸颊，眼神微微闪动。最终，他点了点头。 这个简单的回应让夏菟菟的心雀跃不已。 下午的工作是处理一批新送来的竹简碎片。这些碎片更加细小，需要极高的耐心才能完成分类。夏菟菟坐在工作台前，小心翼翼地辨认着每一片碎片的纹理。 在她专心工作时，商恒景偶尔会走过来查看进度。有一次，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中的钢笔上，停留的时间比平时稍长。 夏菟菟注意到这个细节，心里泛起一丝甜意。 傍晚时分，陆奚川又来了。这次他带了一些新鲜的水果，一进门就大声嚷嚷：“快来尝尝我买的草莓，可甜了！” 夏菟菟惊喜地发现，今天的草莓又大又红，看起来就很美味。 “陆先生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草莓？”她好奇地问。 陆奚川得意地笑了：“我当然知道。不过...”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商恒景一眼，“有人比我记得更清楚。” 夏菟菟愣了一下，看向商恒景。他正低头整理工具，仿佛没有听见他们的对话，但耳根却微微泛红。 这个发现让夏菟菟的心跳突然加快。 陆奚川离开后，工作室恢复了安静。夏菟菟一边吃着草莓，一边偷偷观察商恒景。他工作时专注的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商先生，”她轻声说，“草莓很甜，您也尝尝？” 商恒景摇摇头，示意自己不饿。但过了一会儿，他还是拿起一颗草莓，轻轻咬了一口。 这个小小的妥协让夏菟菟心里暖暖的。 下班时，夏菟菟照例准备离开。在门口，她回头看了一眼工作室。商恒景还站在工作台前，夕阳为他镀上一层金边。那一刻，他看起来不再那么遥远。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不自觉地哼着歌。她想起今天发现的每一个小细节：商恒景柔和的眼神，他耳根泛红的样子，还有他最终尝了那颗草莓... 这一切都让她觉得，他们之间的距离正在一点点缩短。 而在工作室里，商恒景再次打开那个暗格，看着里面的钢笔。这一次，他的唇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夜色渐深，月光依旧。在这个安静的夜晚，一支被珍藏的钢笔，成了两个人之间心照不宣的秘密。 第16章 第 16 章 周六的清晨，夏菟菟推开工作室的门，发现商恒景罕见地没有在工作台前，而是站在庭院里，望着那棵老槐树出神。 “商先生？”她轻声唤道。 商恒景转过身，对她招了招手。等她走近，他在平板上打字： 【今天休息，老街有庙会，想去看看吗？】 夏菟菟愣住了，几乎以为自己看错了。商恒景主动邀请她出去？这还是第一次。 “庙会？”她重复了一遍，确认自己没理解错。 商恒景点点头，眼神中带着一丝难得的轻松： 【听说有传统手工艺展示，或许对修复工作有启发。】 这个理由听起来很合理，但夏菟菟总觉得不止如此。她压下心头的雀跃，点点头：“好啊，我也很久没逛过庙会了。” 西山脚下的老街距离老宅不远，步行只需十几分钟。一路上，商恒景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夏菟菟并肩而行。初夏的晨风带着淡淡的花香，路旁的梧桐树上，鸟儿叽叽喳喳地叫着。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在工作场所以外的地方相处，夏菟菟感觉既新奇又紧张。 老街已经热闹起来了。青石板路两旁摆满了各式摊位，有卖传统小吃的，有展示手工艺的，还有表演皮影戏的。喧闹的人声、食物的香气、五彩的灯笼，构成了一幅生动的市井画卷。 商恒景显然不太适应这样嘈杂的环境，眉头微微蹙起，但并没有要离开的意思。 “那边有糖画！”夏菟菟眼睛一亮，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摊位，“小时候我最喜欢看了。” 摊主是一位老师傅，正熟练地用糖浆在石板上作画。寥寥几笔，一只栩栩如生的小兔子就完成了。 “真厉害。”夏菟菟忍不住赞叹，“这么简单的工具，却能画出这么精致的图案。” 商恒景站在她身边，安静地看着老师傅的动作。当老师傅开始画第二只兔子时，他忽然走上前，在平板上打了一行字给老师傅看。 老师傅笑着点点头，手上的动作更加细致了。 夏菟菟好奇地看着，不知道商恒景跟老师傅说了什么。不一会儿，糖画完成了，这次是一只更加精致的小兔子，耳朵微微竖起，形态特别生动。 老师傅将糖画递给商恒景，他接过，转身递给了夏菟菟。 “给我的？”夏菟菟惊讶地睁大眼睛。 商恒景轻轻点头，耳根微微泛红。 夏菟菟接过那只晶莹剔透的兔子糖画，心里涌起一股暖流。她小心地舔了一口，甜味在口中化开，一直甜到心里。 “很好吃，”她笑着说，“您要尝尝吗？” 商恒景摇摇头，但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带着笑意的脸。 两人继续在庙会上逛着。夏菟菟对每一个手工艺摊位都充满兴趣，时不时停下来仔细观察。商恒景始终跟在她身边，虽然依旧沉默，却耐心地陪着她一个个摊位看过去。 在一个剪纸摊位前，夏菟菟被一幅精致的竹林剪纸吸引住了。 “这竹叶的层次感做得真好，”她轻声说，“就像真的一样。” 商恒景站在她身后，微微俯身观察那幅剪纸。这个距离很近，夏菟菟能感受到他呼出的气息轻轻拂过她的发梢。 她的心跳不由得加快了几分。 摊主是一位慈祥的老奶奶，看着他们笑道：“小姑娘喜欢的话，让你男朋友买给你啊。” 夏菟菟的脸一下子红了，连忙摆手：“不是的，我们不是...” 商恒景的耳根也染上了一层薄红，但他并没有否认，而是直接付钱买下了那幅剪纸。 离开摊位后，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却又带着一丝说不清的甜意。 庙会的人越来越多，商恒景不自觉地靠近夏菟菟，用身体为她隔开拥挤的人群。有一次，一个跑闹的小孩险些撞到夏菟菟，商恒景迅速伸手护住了她。 他的手臂轻轻环过她的肩膀，虽然很快就放开了，但那瞬间的保护却让夏菟菟心里暖暖的。 中午时分，他们在一个小吃摊前坐下。商恒景点了两碗豆腐脑，一碗甜的，一碗咸的。 “您怎么知道我喜欢吃甜的？”夏菟菟惊讶地问。 商恒景低头搅拌着自己的咸豆腐脑，没有回答。但夏菟菟注意到，他的唇角微微上扬了一个小小的弧度。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又漏了一拍。原来，他一直在默默地关注着她的喜好。 吃完豆腐脑，夏菟菟看见不远处有卖糖葫芦的，眼神不自觉地多停留了一会儿。 商恒景立刻注意到了，起身去买了一串回来，依然是默默地递给她。 “谢谢。”夏菟菟接过糖葫芦，心里甜滋滋的。 回老宅的路上，两人之间的沉默不再像从前那样疏离，反而充满了一种舒适的默契。夏菟菟小心地拿着那幅剪纸和还没吃完的糖葫芦，商恒景则帮她拿着其他一些小玩意。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地上，也洒在两人身上。夏菟菟偷偷看了一眼身边的商恒景，发现他今天的侧脸格外柔和。 回到老宅，夏菟菟把剪纸小心地夹在笔记本里。那只兔子糖画她一直没舍得吃完，最后小心地包起来，准备带回家。 “今天很开心，”在准备离开时，她对商恒景说，“谢谢您带我去庙会。” 商恒景摇摇头，在平板上打字： 【该说谢谢的是我。】 他没有解释为什么，但夏菟菟仿佛能明白他的意思。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的嘴角始终带着笑意。她想起商恒景今天每一个细微的举动：买给她的兔子糖画，护住她的手臂，记得她喜欢甜豆腐脑... 这一切都告诉她，那个看似冰冷的躯壳下，藏着一颗多么温柔的心。 而在老宅里，商恒景站在工作室的窗前，望着夏菟菟远去的方向。许久，他打开抽屉，取出那幅竹林剪纸，小心地压平，收进了那个珍藏重要物品的暗格里。 这一次，他的动作不再犹豫。 第17章 第 17 章 周一的晨光透过工作室的窗棂，在夏菟菟的工作台上投下一片温暖的光斑。她推开门的瞬间，就看见商恒景站在她的工作台前，手里拿着她上周五忘带走的兔子糖画——准确地说，是糖画的竹签，上面的兔子早就化得只剩一点痕迹了。 “啊，这个我忘记扔了。”她不好意思地上前，伸手要去接。 商恒景却轻轻避开她的手，将竹签小心地放在一旁，然后在平板上打字。他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像是在斟酌用词，最后缓缓推过平板： 【很可爱，像你。】 夏菟菟的脸“唰”地红了。这四个字像一颗石子投入她心湖，激起层层涟漪。这是商恒景第一次如此直白地表达对她的感觉，虽然只是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她的心跳瞬间失控。 “我...我去准备工具。”她慌乱地转身，差点撞到门框。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很快又恢复了平时的沉静，但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他的好心情。他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指尖无意识地在平板边缘轻轻敲击着。 上午的工作中，两人之间的气氛明显不同了。夏菟菟每次抬头，总能对上商恒景来不及移开的目光。那些目光不再像从前那样疏离，而是带着温度，看得她耳根发烫。 有一次她起身去取资料，经过商恒景身边时，那股淡淡的菟丝花香再次飘散。这一次，商恒景没有掩饰自己的反应，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追随着她的身影，直到她在书架前站定。 夏菟菟能感觉到他的注视，手指在书脊上轻轻划过，故意放慢了挑选的速度。这种被他在意的感觉，让她心里泛起甜意。她甚至能感觉到他目光的温度，像是实质般地落在她的发梢、肩头，最后停留在她微微发烫的脸颊上。 “找到了。”她轻声说着，拿着资料转身，却不期然对上了他近在咫尺的目光。 商恒景不知何时已经站在她身后，两人之间的距离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夏菟菟甚至能数清他浓密睫毛的根数，看清他瞳孔中自己的倒影。 “商先生...”她轻声唤道，声音不自觉地带着一丝颤抖。 商恒景的目光从她的眼睛缓缓下移，落在她微微张开的唇上。那一刻，时间仿佛静止了。夏菟菟能听见自己如擂鼓般的心跳声，也能感觉到他呼吸的节奏变得紊乱。 最终，商恒景只是抬手，从她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一本书，然后退开一步，在平板上打字： 【这本资料可能对你有帮助。】 夏菟菟接过书，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指。一股微小的电流从接触的地方窜过，让她不由自主地轻颤了一下。她看见商恒景的喉结轻轻滚动，耳根染上了一层薄红。 午休时，夏菟菟正要像往常一样去小餐厅，商恒景却拦住了她。他在平板上打字： 【今天去庭院吃吧，天气很好。】 夏菟菟惊讶地看着他。这是商恒景第一次主动改变他们的日常安排。 庭院里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餐，更让她惊讶的是，桌上放着一只崭新的兔子糖画——和庙会上那只一模一样，只是这一只的耳朵更加挺立，眼睛处还用黑芝麻点缀得格外有神。 “这是...”她看向商恒景。 他神色如常地在平板上打字： 【早上路过老街，顺便买的。】 夏菟菟心里明白，老街离这里并不顺路。她接过糖画，轻声说：“谢谢。”指尖在接过糖画时，有意无意地擦过他的手指，感觉到他明显的一颤。 阳光透过槐树的枝叶洒下，在石桌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两人相对而坐，安静地用着午餐。夏菟菟小口小口地吃着糖画，甜味在舌尖化开，就像她此刻的心情。 商恒景看着她满足的样子，眼神柔和得能滴出水来。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擦去她唇边的一点糖渍。这个动作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夏菟菟整个人都僵住了，唇边他触碰过的地方像是着了火。 “商先生，”她鼓起勇气问，声音比平时要软上几分，“您今天好像心情很好？” 商恒景点点头，在平板上打字。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得很快，像是迫不及待要表达什么： 【因为你在。】 直白的四个字，让夏菟菟的脸再次烧起来。她低下头，不敢看他的眼睛，心里却像有只小兔子在蹦跳。 下午，陆奚川突然来访。他一进工作室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变化。 “啧啧啧，”他围着两人转了一圈，“今天工作室的空气怎么甜得发腻？该不会是某只兔子掉进糖罐子里了吧？” 夏菟菟红着脸假装专心工作，商恒景则冷冷地瞥了陆奚川一眼。 “恒景，你这表情我可太熟悉了，”陆奚川笑嘻嘻地凑近，“是不是终于开窍了？” 商恒景面无表情地在平板上打字： 【你很闲？】 “闲倒是不闲，就是特别好奇。”陆奚川转向夏菟菟，“菟菟，他是不是欺负你了？怎么脸这么红？” 夏菟菟慌忙摇头：“没有的事！” 陆奚川还要再说什么，商恒景已经站起身，直接把他往门外推。 “好好好，我走我走。”陆奚川一边被推着往外走，一边回头对夏菟菟眨眼睛，“菟菟，他要是敢欺负你，一定要告诉我！” 送走陆奚川，工作室恢复了安静。夏菟菟低头整理着竹简，却能感觉到商恒景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那目光像是实质的抚摸，掠过她的发顶，滑过她的侧脸，最后停留在她微微颤抖的手指上。 “商先生，”她轻声开口，依然不敢抬头，“您...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问出这句话，她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出胸膛。 商恒景走到她面前，轻轻抬起她的下巴，迫使她与他对视。他的指尖温热，触感轻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四目相对的瞬间，夏菟菟在他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深情。那双总是平静无波的眼眸，此刻像是盛满了星光，温柔得让她想要落泪。 他在平板上缓缓打出一行字： 【因为你值得所有的好。】 这一刻，夏菟菟清楚地听见了自己心动的声音。她鼓起勇气，伸手轻轻覆上他还在打字的手。他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此刻正微微发着颤。 “商先生，”她的声音轻得像耳语，“我...” 她的话没能说完，因为商恒景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指。他的掌心温热，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这个动作比任何语言都更有力量，夏菟菟感觉到自己的眼眶微微湿润了。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林莱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菟菟！我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她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得圆圆的，看着两人迅速分开的手。 商恒景立刻恢复了平时的淡漠，转身走向自己的工作台。夏菟菟的脸红得像是要滴血，手足无措地站在那里。 林莱的眼睛在两人之间转了转，突然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我是不是...打扰到什么了？” “没、没有！”夏菟菟急忙否认，“莱莱，你说有什么好消息？” 林莱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不再追问：“我的摄影展定在下个月开幕，我想邀请你们都要来参加。特别是商先生，”她转向商恒景，“我想展出几张工作室的照片，可以吗？” 商恒景沉默片刻，点了点头。 林莱开心地拍手：“太好了！那我不打扰你们了。”她朝夏菟菟眨眨眼，做了个“加油”的口型，然后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还贴心地带上了门。 工作室里再次恢复了安静，但这一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甜蜜的尴尬。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雨。商恒景照例送夏菟菟到门口，这一次，他没有只递给她伞，而是自然地接过伞，示意她跟他一起走。 伞下的空间很小，两人的手臂紧紧相贴。夏菟菟能感受到他衬衫下温热的体温，那股熟悉的书香混合着檀香的气息将她完全包围。 雨点敲打着伞面，像是在为他们的心跳伴奏。走到一半时，商恒景突然停下脚步，转头看着她。雨幕中，他的眉眼格外温柔。 他抬起手，轻轻将她额前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温柔得让夏菟菟几乎要落泪。 “商先生，”她轻声说，“我...我很喜欢和您在一起的时光。”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光亮，他缓缓低头，靠近她的脸。夏菟菟紧张地闭上眼睛，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然而，预期的触碰并没有到来。当她睁开眼睛时，看见商恒景已经直起身，在平板上打字： 【明天见。】 虽然有些失落，但夏菟菟还是点点头：“明天见。” 她转身走进雨幕，心里却像是被蜜糖填满了。虽然他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但她能感觉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已经不复存在了。 而在她身后，商恒景站在雨中，久久没有移动。雨水打湿了他的衬衫，但他浑然不觉。他的指尖轻轻摩挲着平板电脑的边缘，眼中满是挣扎与温柔。 这一夜，两个人都失眠了。 夏菟菟躺在床上，反复回味着今天的每一个细节：他深情的目光，他指尖的温度，他帮她别头发时的温柔... 而商恒景站在工作室的窗前，手中握着那根竹签，第一次觉得，这座孤岛，终于等来了它的春天。 窗外的雨还在下，而他们的心里，都下着一场甜蜜的雨。 第18章 第 18 章 林莱从老宅出来后，直接掏出手机拨通了陆奚川的电话，语气兴奋得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你猜我刚才在工作室看到了什么？” 电话那头传来陆奚川懒洋洋的声音：“总不会是恒景那家伙终于开窍了吧？” “何止是开窍！”林莱压低声音，生怕被路过的人听见，“我看见他们俩手牵着手！虽然我一进去就分开了，但那个氛围，那个眼神...绝对有情况！” 陆奚川顿时来了精神：“真的？恒景主动的？” “我看着像是菟菟先动的手，不过商恒景那个眼神，啧啧啧，温柔得能滴出水来。”林莱靠着路边的梧桐树，兴奋地跺了跺脚，“我跟你说，这事我们必须得帮忙。” “帮忙？怎么帮？” “当然是做他们的神助攻啊！”林莱眼睛发亮，“你想啊，商恒景那个性格，要是没人推他一把，估计再过三年都不敢表白。菟菟又太温柔，肯定不会主动出击。” 陆奚川在电话那头轻笑：“你说得对。那...合作？” “必须合作！”林莱打了个响指，“我负责给菟菟打气，你负责开导商恒景。咱们里应外合，务必在今年之内把他们凑成一对。” “成交。”陆奚川爽快地说，“不过莱莱，你这么热心，该不会是想借机多来工作室拍照吧？” 林莱被说中心事，也不否认：“互惠互利嘛。再说了，你不也想看你最好的兄弟找到幸福吗？” “这倒是。”陆奚川顿了顿，语气突然变得认真，“恒景这些年过得太苦了，是时候有人把他从那个封闭的世界里拉出来了。” 两人又详细讨论了“作战计划”，这才结束了通话。 第二天一早，林莱就带着精心准备的“作战物资”来到了老宅。她特意挑了个商恒景去储藏室取材料的空档，溜进了工作室。 “菟菟，快来！”她神秘兮兮地招手。 夏菟菟正在整理工作台，看见好友鬼鬼祟祟的样子，忍不住笑了：“你怎么又来了？今天又要拍什么？” “今天不拍照，今天是来给你送装备的。”林莱从包里掏出一个小瓶子，塞进夏菟菟手里，“最新款的护手霜，香味特别持久。” 夏菟菟接过瓶子，疑惑地看着她：“我有护手霜啊。” “你那瓶都快用完了，而且这个香味更特别。”林莱凑近她，压低声音，“我特意挑的，前调是白桃，中调是茉莉，后调是麝香。听说男人最喜欢这个味道。” 夏菟菟的脸一下子红了：“莱莱！你胡说什么呢！” “别装傻，我都看见了。”林莱朝她眨眨眼，“昨天你们俩那氛围，啧啧啧，我都觉得我进去得不是时候。” 夏菟菟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衣角：“我们...我们什么都没发生。” “所以才需要加把劲啊！”林莱搂住她的肩膀，“听我的，今天就用这个护手霜，然后找机会离他近一点。我保证商恒景把持不住。”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林莱赶紧站直身子，假装在欣赏墙上的字画。 商恒景抱着一个木箱走进来，看见林莱，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一下。 “商先生早。”林莱笑得特别灿烂，“我就是来送个东西，马上就走。” 她朝夏菟菟使了个眼色，轻手轻脚地溜了出去。 商恒景把木箱放在工作台上，目光在夏菟菟身上停留了片刻。今天她换了件浅粉色的衬衫，衬得皮肤格外白皙。 夏菟菟感觉到他的注视，心跳不由得加快。她想起林莱的话，鼓起勇气抬起头，对他露出一个微笑：“商先生，需要我帮忙整理这些材料吗？” 商恒景点点头，眼神柔和。他在平板上打字： 【这些是新送来的修复材料，需要分类。】 两人开始一起整理材料。工作室里很安静，但夏菟菟新涂的护手霜的香味却在空气中悄悄弥漫开来。那是一种甜而不腻的果香，混合着淡淡的花香，确实比之前的菟丝子香味更加诱人。 商恒景整理材料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他不时地看向夏菟菟的手，那双手在浅粉色衬衫的衬托下显得格外纤细白皙。 有一次，夏菟菟递给他一包材料，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背。那股香味更加清晰了，商恒景的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夏菟菟注意到他的反应，心里暗暗感谢林莱的“神机妙算”。 中午时分，陆奚川突然来访。他一进门就用力吸了吸鼻子，然后朝商恒景投去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今天工作室的香味很特别啊。”他故意大声说，“菟菟换护手霜了？” 夏菟菟的脸一下子红了，支支吾吾地说：“嗯...之前的用完了。” 陆奚川凑到商恒景身边，用手肘撞了他一下，压低声音说：“怎么样？这香味不错吧？” 商恒景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耳根却微微泛红。 陆奚川哈哈大笑，转身对夏菟菟说：“菟菟，你这护手霜选得好，特别适合你。” 午餐时，陆奚川故意找借口离开，留下商恒景和夏菟菟单独用餐。餐厅里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夏菟菟小口小口地吃着饭，能感觉到商恒景的目光不时落在她身上。那种目光带着温度，看得她心跳加速。 “商先生，”她轻声开口，试图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下午的工作需要我提前准备什么吗？” 商恒景摇摇头，却在平板上打出一行字： 【你今天很香。】 夏菟菟的脸顿时烧了起来。她没想到商恒景会如此直白。 看到她害羞的样子，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又打字： 【很适合你。】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夏菟菟的心里甜得像喝了蜜。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上扬。 下午的工作中，两人的互动明显更加亲密了。商恒景会自然地站在夏菟菟身边指导她工作，有时甚至会主动帮她整理散落的碎发。 有一次，夏菟菟需要拿放在高处的资料，商恒景直接从她身后伸手，帮她取了下来。那个姿势几乎是将她环在怀里，夏菟菟能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还有他呼出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 “谢谢...”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商恒景没有立即退开，他的目光落在她泛红的耳垂上，眼神深邃。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陆奚川和林莱一起走了进来。看见两人的姿势，他们同时停下脚步，露出得逞的笑容。 “我们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林莱故意说。 商恒景立刻退后一步，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但夏菟菟注意到，他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陆奚川走上前，拍拍商恒景的肩膀：“进展不错啊，兄弟。” 商恒景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林莱则凑到夏菟菟身边，小声说：“怎么样？我的护手霜有效吧？” 夏菟菟红着脸点点头。 四人一起用了晚餐。席间，陆奚川和林莱一唱一和，不停地找机会撮合商恒景和夏菟菟。 “恒景，菟菟这么优秀，你可要抓紧啊。”陆奚川意有所指地说。 “就是，我们菟菟可是很多人追的。”林莱附和道，“上周还有个博物馆的研究员向我打听菟菟呢。” 商恒景的眉头微微皱起，看向夏菟菟的眼神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 夏菟菟赶紧摇头：“莱莱你别胡说，根本没有的事。” 林莱朝她眨眨眼，继续添油加醋：“怎么没有？就是那个王研究员啊，年轻有为，还对菟菟特别欣赏。” 商恒景放下筷子，在平板上打字： 【食不言。】 虽然只有三个字，但众人都能感觉到他的不悦。 陆奚川和林莱交换了一个得逞的眼神，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晚餐后，陆奚川和林莱识相地提前离开。商恒景送夏菟菟到门口，今晚的月色很好，柔和的月光洒在庭院里，为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浪漫的色彩。 “商先生，今天谢谢您。”夏菟菟轻声说。 商恒景摇摇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美，新涂的护手霜的香味在夜风中淡淡飘散。 他抬起手，轻轻拂过她的发梢，然后在平板上打字： 【明天见。】 夏菟菟点点头，心里满是不舍：“明天见。” 她转身离开，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背影。 走出老宅，夏菟菟掏出手机，给林莱发了条消息：“护手霜很有效，谢谢。” 林莱立刻回复：“那是！我的眼光从来不会错。不过菟菟，我看得出来，商恒景是真的很在乎你。加油！” 夏菟菟看着这条消息，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抬头望向夜空中的明月，心里充满了甜蜜的期待。 而在老宅里，商恒景站在工作室的窗前，手中握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行尚未发送的文字： 【你愿意一直留在我身边吗？】 他凝视着这行字许久，最终还是没有发送。但在他心里，这个问题的答案已经越来越清晰了。 第19章 第 19 章 傍晚时分，天色突然暗沉下来，乌云在天边翻滚，远处传来闷雷的轰鸣。夏菟菟正在整理工作台，听到雷声不由得顿了顿动作。 “要下大雨了。”她轻声说，望向窗外越来越暗的天空。 商恒景也停下手中的工作，眉头微蹙。他在平板上打字： 【今天早点结束，我送你回去。】 夏菟菟心里一暖，却摇摇头：“没关系，我把这些整理完就好。而且我看这云，雨应该还没那么快下起来。” 然而老天爷似乎存心要和她作对。话音刚落，豆大的雨点就噼里啪啦地砸在窗户上，很快就连成一片雨幕。狂风呼啸着穿过庭院的竹林，发出呜呜的声响。 工作室里的灯光忽然闪烁了几下，夏菟菟下意识地屏住呼吸。下一秒，整个工作室陷入了一片黑暗。 停电了。 “商先生？”夏菟菟在黑暗中轻声呼唤，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她从小就怕黑，更怕雷雨天的黑暗。 黑暗中传来轻微的脚步声，接着是抽屉开合的声音。一束温暖的光线突然亮起，照亮了商恒景关切的脸。他手里拿着一支手电筒，快步走到她身边。 他在平板上打字，屏幕的光在黑暗中格外醒目： 【别怕，只是停电。】 夏菟菟点点头，却不由自主地往他身边靠了靠。又是一声惊雷炸响，她吓得轻呼一声，下意识地抓住了他的衣袖。 商恒景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但很快放松下来。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不用害怕。 窗外风雨交加，工作室里却因为这一束光和两个人的陪伴，显得格外安宁。 商恒景用手电筒照亮工作台，示意夏菟菟继续整理，自己则站在她身边，静静地陪着她。 每一次雷声响起，夏菟菟都会不自觉地颤抖。而每一次，商恒景都会轻轻碰触她的手臂，像是在告诉她：我在这里。 终于整理完工作台，夏菟菟松了一口气。这时她才意识到自己还抓着商恒景的衣袖，连忙松开手，脸颊发烫。 “对不起，我有点怕黑...”她小声解释。 商恒景摇摇头，在平板上打字： 【很正常。我送你回去。】 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狂风卷着雨水不停地敲打着窗户。商恒景撑开伞，示意夏菟菟跟上。 从工作室到大门口这一段路，因为风雨太大，即使撑着伞，两人的衣服还是湿了大半。商恒景几乎把整个伞都倾向夏菟菟这边，自己的左肩完全暴露在雨中。 走到大门口，夏菟菟看着门外瓢泼的大雨，有些犹豫。这样的天气，即使有伞，走回家也会全身湿透。 商恒景显然也想到了这一点。他在平板上打字： 【雨太大，等小一点再走。】 夏菟菟点点头，心里却泛起一丝说不清的期待。 回到宅子里，商恒景带着夏菟菟来到客厅。他点亮几盏应急灯，温暖的光线驱散了黑暗。接着他又找出一条干净的毛巾递给她。 “谢谢。”夏菟菟接过毛巾，擦拭着被雨水打湿的头发。 商恒景自己也拿了条毛巾，却没有立即擦拭，而是先给她倒了一杯热水。 客厅里很安静，只有窗外的风雨声和两人轻微的呼吸声。应急灯的光线在墙上投下温暖的影子，气氛莫名地温馨。 夏菟菟小口喝着热水，感觉整个人都暖和起来。她偷偷看着商恒景，他正在擦拭头发，湿漉漉的刘海垂在额前，让他平时冷峻的面容柔和了许多。 “商先生，”她轻声开口，“您不怕黑吗？” 商恒景擦拭头发的动作顿了顿，然后在平板上打字： 【以前怕，现在习惯了。】 夏菟菟的心微微一疼。她想象不出，这些年他是如何独自一人在这样的雨夜度过。 又一声惊雷炸响，夏菟菟下意识地缩了缩肩膀。商恒景看着她害怕的样子，眼神柔和。他在平板上打字： 【要听个故事吗？】 夏菟菟惊讶地看着他，用力点头。 商恒景开始打字，他的手指在屏幕上缓慢移动，像是在回忆什么： 【小时候，我也怕黑。每次打雷下雨，母亲都会点一盏小灯，坐在我床边，给我讲她修复文物的故事。她说，每一件文物都经历过比雷雨更可怕的时光，但它们都坚强地活了下来。】 夏菟菟专注地看着屏幕上的文字，心里涌起一股暖流。这是商恒景第一次主动和她分享自己的过去。 【后来我开始学习修复，明白了母亲的话。我们修复的不仅是文物，更是它们承载的记忆和时光。】 夏菟菟用力点头：“我明白。每次修复文物的时候，我都觉得像是在和时光对话。”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赞许。他又打字： 【你很适合做修复师。你有耐心，也懂得倾听。】 这句肯定让夏菟菟的心里甜甜的。她看着商恒景，鼓起勇气说：“商先生，其实...我很佩服您。您不仅技艺高超，更重要的是，您对文物始终怀着一颗敬畏之心。” 商恒景微微一愣，耳根悄悄红了。他低下头，继续打字： 【我只是在做应该做的事。】 窗外的雨声渐渐小了，雷声也远去了。夏菟菟看着商恒景专注打字的侧脸，心里突然涌起一股冲动。 “商先生，”她的声音很轻，却格外清晰，“能和您一起工作，我很开心。” 商恒景抬起头，目光与她在空中相遇。应急灯的光线在他眼中跳跃，那双总是深沉的眼眸，此刻盛满了温柔。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拂开她额前的一缕湿发。这个动作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夏菟菟感觉到他的指尖擦过她的皮肤，带着微凉的温度，却让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 就在这个时刻，客厅的灯突然亮了起来——来电了。 突然的光明让两人都有些不适应。商恒景迅速收回手，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但夏菟菟清楚地看见，他的耳尖还泛着红晕。 雨已经小了很多，夏菟菟该回家了。商恒景照例送她到门口，这一次，他递给她一个充电式台灯。 【带着这个，路上亮一些。】 夏菟菟接过台灯，心里暖暖的：“谢谢您。” 走在回家的路上，台灯在雨中投下一圈温暖的光晕。夏菟菟回想起今晚的每一个细节：他陪在她身边的安心，他分享往事时的温柔，还有他拂开她头发时指尖的温度... 她的嘴角忍不住上扬，连脚步都轻快了许多。 而在老宅门口，商恒景一直站在雨中，直到那点温暖的光晕消失在街角，才缓缓转身。 回到工作室，他打开那个珍藏重要物品的暗格。 里面除了之前的物品，又多了一枚纽扣——那是夏菟菟今晚不小心扯掉的，从他衬衫上掉下来的纽扣。 他将纽扣小心地放好，合上了暗格。 第20章 第 20 章 第二天清晨，夏菟菟醒来时，窗外的阳光已经洒满了房间。她揉了揉眼睛，昨晚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停电的夜晚，商恒景温柔的目光，他指尖的温度，还有那个未完成的暧昧瞬间。 她快速洗漱更衣，特意选了件淡黄色的连衣裙，衬得肤色更加白皙。想到今天要见到商恒景，她的心跳就不由自主地加快。 推开卧室门，她正准备去工作室，却注意到门缝下塞着一张折叠的纸条。她的心猛地一跳，弯腰捡起。 纸条上的字迹苍劲有力，是商恒景特有的笔迹： “谢谢。—商” 简简单单两个字，却让夏菟菟的心里泛起层层涟漪。她小心翼翼地将纸条抚平，夹进了随身携带的笔记本里。这是商恒景第一次主动给她留纸条，而且是在工作时间之外。 她快步走向工作室，心里既期待又紧张。推开工作室的门，商恒景已经像往常一样在工作台前忙碌了。听到开门声，他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微微颔首，算是打招呼。 夏菟菟注意到，他的耳根微微泛红。 “早上好，商先生。”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今天要开始新的修复阶段吗？” 商恒景点点头，递给她一张便签： 【开始第十至十二号竹简的修复。注意第十二号竹简的裂纹特别细微。】 夏菟菟接过便签，指尖不经意间擦过他的手指。两人同时顿了一下，然后迅速分开。 “好的。”她轻声应道，脸颊微微发烫。 整个上午，工作室里弥漫着一种微妙的氛围。商恒景比平时更加沉默，但目光却时常追随着夏菟菟的身影。有一次，夏菟菟起身去取工具，经过他身边时，那股淡淡的桃子茉莉香味再次飘散。 商恒景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午休时分，夏菟菟正准备去餐厅，商恒景却叫住了她。他在平板上打字： 【今天在庭院用餐吧。】 夏菟菟惊讶地看着他。这是继上次之后，他第二次主动提出改变用餐地点。 庭院里的石桌上已经摆好了午餐，更让她惊喜的是，桌上放着一小束新鲜的雏菊，淡黄色的花瓣在阳光下格外娇艳。 “这是...”她看向商恒景。 他神色如常地在平板上打字： 【早上在庭院里摘的。】 夏菟菟心里明白，老宅的庭院里并没有种植雏菊。她接过花束，轻声说：“谢谢，很漂亮。” 阳光下，她的笑容比花朵还要明媚。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用餐时，夏菟菟鼓起勇气问：“商先生，今早的纸条...是什么意思？” 商恒景的动作顿了顿，耳根明显红了。他在平板上缓缓打字： 【谢谢你昨晚的陪伴。】 夏菟菟的心轻轻一动：“应该是我谢谢您才对。是您陪我度过了那个可怕的雷雨夜。” 商恒景摇摇头，继续打字： 【很久没有人在那样的夜晚陪过我了。】 这句话让夏菟菟的心微微发疼。她看着商恒景低垂的眉眼，突然很想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 “如果您不介意，”她轻声说，“以后每个雷雨夜，我都可以陪您。” 这话说出口，她才意识到有多大胆，脸颊顿时烧了起来。 商恒景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着她。许久，他轻轻点头。 这个简单的回应，却让夏菟菟的心里甜得像喝了蜜。 下午的工作中，两人的互动更加自然。商恒景会主动走到夏菟菟身边指导她工作，有时甚至会俯身靠近，指着竹简上的细节轻声解释——虽然他还是不能说话，但那轻柔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让她心跳加速。 有一次，夏菟菟在处理一枚特别脆弱的竹简时，手有些抖。商恒景直接走到她身后，轻轻握住她的手，引导她完成那个精细的动作。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体温透过薄薄的衣料传来。夏菟菟能感觉到他平稳的心跳，还有他呼吸的节奏。 “放松，”他在平板上打字，然后将屏幕转向她，“你的手很稳，只是太紧张了。” 夏菟菟深吸一口气，在他的引导下，果然顺利完成了修复。 “谢谢您。”她轻声说，却不敢回头看他。 商恒景的手还覆在她的手背上，没有立即移开。那一刻，工作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心跳声。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推开，陆奚川大摇大摆地走了进来。看见两人的姿势，他夸张地捂住眼睛： “哎呀呀，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商恒景迅速收回手，退后一步，恢复了平时的淡漠。但夏菟菟清楚地看见，他的耳尖已经红透了。 “陆先生，”夏菟菟红着脸打招呼，“您怎么来了？” 陆奚川笑嘻嘻地走上前：“我来看看某个人是不是终于开窍了。”他朝商恒景挤挤眼，“看来进展不错啊。” 商恒景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陆奚川不以为意，转向夏菟菟：“菟菟，今晚有空吗？我想请你们吃个饭，顺便叫上林莱。” 夏菟菟下意识地看向商恒景。他微微蹙眉，显然对这个提议不太感兴趣。 “商先生不太喜欢外出用餐...”夏菟菟委婉地说。 “那就叫外卖来工作室吃！”陆奚川一拍手，“我让老王准备几个拿手菜，咱们在庭院里边赏月边吃饭，多惬意。” 商恒景的眉头舒展开来，轻轻点了点头。 夏菟菟惊喜地看着他。这是商恒景第一次同意在工作室接待客人用餐。 “太好了！”陆奚川开心地说，“我这就去安排。菟菟，你记得通知林莱。” 陆奚川离开后，工作室恢复了安静。夏菟菟看着商恒景，轻声问：“您真的不介意吗？” 商恒景摇摇头，在平板上打字： 【偶尔改变一下也好。】 夏菟菟的心里暖暖的。她能感觉到，商恒景正在一点点地向这个世界打开心扉。 傍晚，林莱准时到来。她一进庭院就夸张地深吸一口气： “今天工作室的空气真是甜得发腻啊！” 夏菟菟红着脸瞪了她一眼：“别胡说。” 老王记的外卖很快送到了，都是精致的素菜。四人围坐在庭院里的石桌旁，月光柔和地洒在每个人身上。 “来，为我们商大师终于肯社交干杯！”陆奚川举起茶杯。 林莱立刻附和：“也为菟菟成功融化冰山干杯！” 夏菟菟羞得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商恒景虽然依旧沉默，但眼神中带着难得的轻松。 用餐期间，陆奚川和林莱一唱一和，不停地找机会撮合两人。 “恒景，你看今晚的月亮多圆，是不是该和菟菟一起赏个月？”陆奚川意有所指地说。 “就是，我们吃完就撤，绝对不打扰你们。”林莱朝夏菟菟眨眨眼。 商恒景的耳根微微泛红，但破天荒地没有表现出不悦。 晚餐后，陆奚川和林莱果然识相地提前离开。庭院里只剩下商恒景和夏菟菟，月光如水，静静地洒在两人身上。 “今晚的月色真美。”夏菟菟轻声说。 商恒景点点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月光下，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美。 他抬起手，轻轻将她被夜风吹乱的一缕发丝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夏菟菟感觉到他的指尖擦过她的耳廓，带着微凉的温度，却让她的心跳瞬间加速。 “商先生...”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商恒景深深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情感。他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终还是没有发出声音。 然而，在月光下，夏菟菟清楚地看见了他的口型。那是一个无声的： “菟菟。” 这是商恒景第一次叫她的名字，虽然无声，却比任何声音都要动听。 夏菟菟的眼眶微微湿润了。她鼓起勇气，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商恒景的手微微颤抖，但没有挣脱。他的手指缓缓收拢，将她的手包裹在掌心。 第21章 第 21 章 第二天清晨，夏菟菟推开工作室的门，发现自己的工作台上多了一本精致的皮革笔记本。深棕色的封面上没有任何装饰，只有右下角烫印着一个极简的竹叶图案。 她疑惑地拿起笔记本，翻开第一页，上面是商恒景熟悉的笔迹： “工作笔记。—商”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夏菟菟的心轻轻一动。这是商恒景送给她的第二份礼物，而且比之前的钢笔更加贴心实用。 就在她摩挲着笔记本封面时，商恒景从储藏室走了出来。看见她拿着笔记本，他的耳根微微泛红，快步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假装整理工具。 夏菟菟走到他身边，轻声说：“谢谢您的礼物，我很喜欢。” 商恒景点点头，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然后在平板上打字： 【方便记录。】 夏菟菟注意到，他今天没有用便签，而是坚持用平板电脑交流。她突然意识到，这个笔记本可能不只是为了方便工作记录。 她翻开笔记本的第二页，拿起笔，写下第一行字： “今天从哪部分开始？” 然后将笔记本推到他面前。 商恒景看着笔记本上的字，眼神微微闪动。他接过笔，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指，两人同时顿了一下。 “第十一号竹简的文字辨识。”他写道，字迹比平时稍显凌乱，像是在压抑着什么情绪。 夏菟菟接过笔记本，看着那行字，嘴角忍不住上扬。 这是一种全新的交流方式，比便签更私密，比平板电脑更亲近。 “好的。”她写下回复，在句末不自觉地画了一个小小的爱心，然后又慌忙用笔涂掉。 商恒景看着那个被涂黑的小爱心，唇角微微上扬。 上午的工作在一种全新的氛围中进行。他们不再需要频繁地传递便签或平板电脑，只需要将笔记本推来推去。 每一次指尖的轻微触碰，每一个眼神的交汇，都让工作室里的空气变得甜蜜而暧昧。 夏菟菟在笔记本上提问：“这个字的释义我不太确定，您看是这样理解吗？” 商恒景俯身靠近，一手撑在她的工作台边，另一只手接过笔。 他的胸膛几乎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理解正确。”他写道，然后顿了顿，又补充：“你很聪明。” 夏菟菟感觉到他的气息萦绕在颈间，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她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书香混合着檀香的气息，与她自己身上的桃子茉莉香味交织在一起。 “是您教得好。”她写下回复，笔尖因为手的微颤而显得有些歪斜。 商恒景看着她微微发抖的手，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没有立即退开，反而更靠近了些，指着竹简上的另一个字，在笔记本上写下详细的解释。 这个姿势几乎是将她圈在怀里，夏菟菟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温度。 她的脸颊越来越烫，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午休时分，夏菟菟正准备合上笔记本，商恒景却示意她稍等。他在笔记本上写下： “今天想吃什么？” 夏菟菟惊讶地看着这个问题。这是商恒景第一次主动关心她的饮食偏好。 “都可以，您决定就好。”她写道，然后在后面加了一句：“不过有点想吃甜的。” 商恒景点点头，眼中带着了然。他拿出手机，罕见地主动点了外卖。 午餐时，外卖送来了老王记的招牌素菜，还有一份精致的红豆双皮奶。夏菟菟看着那份双皮奶，心里甜甜的。 “谢谢您。”她在笔记本上写道。 商恒景摇摇头，示意她不用客气。但在她低头吃双皮奶时，他的目光始终温柔地追随着她。 下午的工作中，笔记本上的交流渐渐不再局限于工作。有一次，夏菟菟在记录修复进度时，不自觉地写下：“今天天气真好。” 商恒景看到这行字，愣了一下，然后写道：“确实。” 过了一会儿，他又补充：“比昨天好。” 夏菟菟看着这行字，心里泛起涟漪。他记得昨天的天气，记得她怕黑，记得她喜欢吃甜食。这些细小的发现让她感到无比温暖。 “您观察得很仔细。”她写道。 商恒景的耳根又红了。他没有回应，而是低头专注地工作，但夏菟菟注意到，他的唇角始终带着若有若无的弧度。 傍晚时分，夏菟菟正在整理工作台，商恒景突然将笔记本推到她面前。上面写着一行字： “今晚要去看星星吗？” 夏菟菟的心猛地一跳，用力点头。 月光下的庭院比白天更加宁静美好。商恒景在石桌上准备了一壶花茶和两个杯子，还贴心地带了一个软垫给夏菟菟。 两人并肩坐在藤椅上，笔记本放在石桌上，像是一座连接彼此的桥梁。 “北斗七星比昨天清晰。”夏菟菟在笔记本上写道。 商恒景点点头，接过笔：“明天天气会更好。” 他们就这样用笔记本交流着，有时是关于星空，有时是关于工作，有时只是随手写下的只言片语。笔尖在纸页上沙沙作响，伴随着夜虫的鸣叫，构成了一首温柔的夜曲。 有一次，夏菟菟在传递笔记本时，手指不小心覆在了商恒景的手上。两人都没有立即移开，任由那份温暖在指尖流淌。 夜风轻轻吹过，带来一丝凉意。商恒景自然地脱下外套，披在夏菟菟肩上。外套上还残留着他的体温和气息，将夏菟菟整个人包裹其中。 “谢谢。”她在笔记本上写道，字迹因为手的微颤而显得有些模糊。 商恒景摇摇头，目光温柔地注视着她。月光下，他的眼眸比星空还要深邃。 在笔记本的最后一页，夏菟菟写下今晚的最后一句话： “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 商恒景看着这行字，久久没有移开视线。最终，他没有写下任何回复，而是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无声的回应，比任何文字都要动人。 夜色渐深，商恒景送夏菟菟到门口。在分别时，他轻轻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三个字： “明天见。” 指尖划过掌心的触感让夏菟菟浑身一颤，她点点头，轻声回应：“明天见。”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反复回味着掌心那酥麻的触感。那三个字像是烙印般刻在她的心里，带着令人心悸的温度。 而在工作室里，商恒景翻开那本笔记本，看着夏菟菟写下的每一行字，指尖轻轻抚过那些娟秀的字迹。在“和您在一起的每一天都很开心”这行字下面，他缓缓写下： “我也是。” 第22章 第 22 章 清晨的阳光透过工作室的窗棂，夏菟菟推开门的瞬间，就看见商恒景正背对着门口，专注地看着平板电脑。屏幕上播放的似乎是什么教学视频，他的手指随着视频内容轻轻比划着。 “商先生早。”她轻声问候。 商恒景明显被吓了一跳，迅速关掉视频，转身时耳根还带着未褪的红晕。他点点头算是回应，目光有些闪躲。 夏菟菟假装没注意到他的异常，走到自己的工作台前。那本皮革笔记本已经放在桌上，翻开到新的一页。她拿起笔，写下今天的第一个问题： “今天的工作重点是什么？” 商恒景接过笔记本，指尖不经意间擦过她的手指。他的动作顿了顿，然后才写下回复： “继续第十一号竹简的文字辨识，特别注意第三行的模糊处。” 夏菟菟点点头，开始准备工作。但她的心思却不在竹简上，而是反复回想着刚才看到的画面——商恒景似乎在偷偷学习手语。 这个发现让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难道他是为了她... 上午的工作中，夏菟菟特别留意商恒景的举动。他比平时更加沉默，目光时常飘向放在一旁的平板电脑，手指还会无意识地在桌面上轻轻划动，像是在练习什么。 有一次，夏菟菟故意装作不小心把笔掉在地上。在她弯腰捡笔的时候，清楚地看见商恒景的平板电脑上暂停着一个手语教学视频，画面定格在“你好”的手势上。 她的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流。 午休时，夏菟菟决定主动出击。她在笔记本上写道： “商先生，我最近对手语很感兴趣，您觉得学习手语难吗？” 商恒景看到这个问题，明显愣了一下，耳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起来。他犹豫了很久，才在笔记本上写下： “不难，很有意义。” 夏菟菟强忍着笑意，继续写道：“那您能教我吗？就从最简单的开始。” 商恒景的手指微微颤抖，笔尖在纸面上停留了很久，才缓缓写下：“好。” 这个简单的字，却让夏菟菟的心里甜得像喝了蜜。 下午的工作结束后，商恒景果然没有立即开始收拾工具。他犹豫地走到夏菟菟面前，在平板上打字： “现在开始学？” 夏菟菟用力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就从‘你好’开始吧？” 商恒景的耳根又红了。他点点头，缓缓抬起手，做了一个标准的手语“你好”手势。他的手指修长，动作优雅，每一个细节都完美得像是教学示范。 夏菟菟学着他的样子比划，但手指总是摆不对位置。商恒景犹豫了一下，走到她身边，轻轻握住她的手，帮她调整手指的姿势。 他的掌心温暖，指尖带着细微的薄茧，触感让夏菟菟的心跳瞬间加速。她能闻到他身上特有的气息，混合着她自己的桃子茉莉香味，在两人之间萦绕。 “这样。”他在平板上打字，然后示范正确的手势。 夏菟菟学得很认真，但更多的是在享受这个亲密的时刻。商恒景的手始终轻轻覆在她的手上，耐心地纠正她的每一个动作。 “谢谢。”夏菟菟用手语比划出刚学的“谢谢”手势，虽然动作还不太标准，但商恒景的眼中已经盛满了温柔。 他点点头，继续教她下一个词：“再见。” 教学过程中，他们的手时不时就会触碰到一起。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微小的电流，让两人的心跳同时漏跳一拍。工作室里安静得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暧昧。 当夏菟菟终于学会几个基本手势时，窗外已经暮色四合。她用手语比划出“明天见”，虽然动作生涩，但商恒景的眼中却闪过一丝感动。 他在平板上打字：“你学得很快。” 夏菟菟笑着摇头，用手语回答：“是老师教得好。” 这个手势她练习了很多遍，此刻做出来已经相当标准。商恒景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眼神柔软得能滴出水来。 分别时，商恒景送夏菟菟到门口。在月光下，他用手语比划出“晚安”。 夏菟菟学着他的样子回应：“晚安。”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反复练习着今天学的手语。她的指尖还残留着商恒景掌心的温度，那份温暖一直蔓延到心里。 而在工作室里，商恒景重新打开手语教学视频，认真地学习下一个章节。他的手指在空气中比划着，唇角始终带着温柔的弧度。 这一夜，两个人都梦见了彼此用手语交谈的场景。在梦中，他们的手指在月光下舞动，诉说着那些无法用言语表达的心事。 第二天，夏菟菟特意提早到了工作室。她推开门时，商恒景依然在观看手语教学视频，但这一次他没有急着关掉，而是对她点点头，继续练习。 夏菟菟走到他身边，用手语比划出“早上好”。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也用手语回应：“早上好。” 虽然动作还有些生涩，但这份努力让夏菟菟的心里暖暖的。 上午的工作中，他们开始尝试用手语进行简单的交流。当夏菟菟需要某样工具时，她会用手语表达；当商恒景要指导她工作时，也会配合手语动作。 每一次成功的手语交流，都会让两人相视而笑。那种默契，比任何言语都要动人。 午休时，夏菟菟在笔记本上写道：“您学手语是为了我吗？” 商恒景看到这个问题，耳根又红了。他犹豫了很久，才在笔记本上写下： “我想更好地和你交流。” 简单的一句话，却让夏菟菟的眼眶微微湿润。她伸出手，轻轻覆在他的手背上，用手语比划出：“谢谢。” 商恒景反手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轻轻划动。夏菟菟屏住呼吸，感受着他写下的每一个笔画。 那是一个“心”的形状。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手语不再只是交流的工具，更成了传递爱意的秘密语言。 下午，陆奚川突然来访。他一进门就看见两人正在用手语交流，惊讶得瞪大了眼睛。 “你们什么时候学会手语的？”他不可思议地问。 夏菟菟和商恒景相视一笑，同时用手语比划出“秘密”。 陆奚川看着他们默契的样子，恍然大悟：“好啊，现在都有小秘密了！看来我是多余的了。” 商恒景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但眼中却带着藏不住的笑意。 陆奚川离开后，夏菟菟用手语问商恒景：“我们这样算是在谈恋爱吗？” 商恒景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融化冰雪。他缓缓抬起手，比划出刚学的手语： “我爱你。” 虽然动作还不够熟练，但那份真挚让夏菟菟的眼泪终于落了下来。她扑进他的怀里，用手语在他背上回答： “我也爱你。” 在这个安静的午后，阳光透过窗棂洒在相拥的两人身上。 他们不需要言语，因为手语成了他们之间最美的秘密。 第23章 第 23 章 商恒景刚刚教完夏菟菟一个新的手语动作，两人的手指在阳光下轻轻交叠，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 就在这时，陆奚川兴冲冲地推门而入，手里挥舞着一个文件夹：“恒景，菟菟，有个好消息！《文物修复季刊》想做一个专题报道，重点介绍这批竹简的修复成果...” 他的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注意到商恒景的脸色在听到“专题报道”四个字时瞬间变得惨白。 “怎么了？”夏菟菟担忧地看向商恒景，发现他的手指在微微发抖。 商恒景猛地站起身，打翻了桌上的茶杯。 茶水溅湿了几张散放的文件，其中一份三年前的旧报纸露了出来。 报纸头版上赫然印着年轻的商恒景的照片，标题醒目：“天才修复师重大失误，国宝级文物损毁”。 陆奚川倒吸一口凉气：“这份报纸怎么会在这里...” 夏菟菟弯腰捡起报纸，看着照片上那个眼神明亮、笑容自信的商恒景，简直无法把他和现在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联系起来。 “这是什么？”她轻声问，心里已经猜到了几分。 商恒景一把夺过报纸，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纸张。他的呼吸变得急促，额头上渗出细密的汗珠。 “恒景，冷静点。”陆奚川上前一步，担忧地说。 商恒景猛地推开他，跌跌撞撞地冲出工作室，连平板电脑都忘了拿。 夏菟菟想追出去，被陆奚川拦住了：“让他静一静吧。这件事...是他心里最深的伤疤。” 她低头看着地上被打湿的报纸，那个触目惊心的标题像一把刀刺进心里。原来，这就是商恒景封闭自己的原因。 “能告诉我发生了什么吗？”她轻声问陆奚川。 陆奚川叹了口气，示意她坐下：“三年前，恒景接手了一批极其珍贵的战国竹简修复工作。就在修复即将完成时，实验室发生了火灾...” “虽然大部分竹简被抢救出来，但最珍贵的那几枚还是受到了严重损坏。”陆奚川的声音低沉，“媒体报道把责任全部推给恒景，说他操作不当引发火灾。但实际上...” “实际上什么？” “实际上是实验室设备老化导致的短路。”陆奚川握紧拳头，“但当时恒景是项目负责人，他把所有的责任都揽到了自己身上。从那以后，他就再也不肯在公开场合露面，也拒绝接受任何采访。” 夏菟菟的心疼得厉害。她无法想象，那个曾经光芒四射的天才修复师，是如何独自承受这些指责和压力的。 “他一定很痛苦...”她喃喃道。 陆奚川点点头：“这些年，他把自己关在这座老宅里，用沉默惩罚自己。直到你的出现...” 夏菟菟想起商恒景学习手语时专注的样子，想起他偷偷准备的小惊喜，想起他眼中渐渐重现的光芒...她的眼眶湿润了。 “我去找他。”她站起身，语气坚定。 她在庭院的老槐树下找到了商恒景。他坐在石凳上，双手捂着脸，肩膀微微发抖。那个总是挺拔的身影，此刻显得如此脆弱。 夏菟菟轻轻走到他身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坐下。 过了一会儿，商恒景抬起头，眼睛红肿，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他看见夏菟菟，下意识地想躲闪，却被她轻轻握住了手。 “不要躲。”她轻声说，用手指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水。 商恒景的身体僵硬了一下，然后缓缓放松下来。他的目光依然躲闪，不敢与她对视。 夏菟菟从口袋里掏出那本皮革笔记本，翻到新的一页，写下： “那不是你的错。” 商恒景看着这行字，苦笑着摇摇头。他在笔记本上回复： “我是负责人，就是我的错。” “设备老化不是你能控制的。”夏菟菟继续写道。 “但我应该检查得更仔细。”商恒景的字迹潦草，透着他的痛苦，“那些竹简...再也修复不了了。” 夏菟菟的心像是被揪紧了。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商恒景对现在这批竹简如此珍视，为什么每一个步骤都如此小心翼翼。 她轻轻握住他的手，用手语比划出刚学会的句子： “我在这里。”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波动。他看着她，目光中混合着痛苦和感动。 夏菟菟继续用手语表达：“让我们一起修复，不仅是竹简，还有你的心。” 这个手势她练习了很多遍，此刻做出来流畅而坚定。 商恒景的眼泪再次涌出。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对他说这样的话。第一次有人不是同情他，而是真正理解他。 他缓缓抬起手，用手语回应：“我不配。” 夏菟菟用力摇头，眼泪也跟着滑落。她用手语说：“你配得上所有的美好。” 夕阳西下，两人的影子在庭院中拉得很长。商恒景终于平静下来，但眼中的阴霾仍未散去。 回到工作室时，陆奚川已经离开了，只留下一张字条： “恒景，那篇报道我已经推掉了。随时需要我，随时打电话。” 商恒景看着字条，眼中闪过一丝感激。 晚上，夏菟菟没有立即离开。她陪着商恒景整理工作室，小心地收起了那份旧报纸。 在准备离开时，商恒景拉住了她的手。他在笔记本上写下： “谢谢你没有离开。” 夏菟菟看着这行字，心里酸涩又温暖。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脸颊： “我永远不会因为你的过去而离开你。” 这个轻轻的吻，像是一道阳光，照进了商恒尘封已久的心。他怔怔地看着她，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下定决心要帮助商恒景走出阴影。她知道这不容易，但她愿意陪着他，一点一点地修复他破碎的心。 而在老宅里，商恒景站在窗前，手中握着那份旧报纸。犹豫了很久，他最终没有扔掉它，而是把它锁进了抽屉深处。 他知道，要真正走出阴影，首先要学会面对它。而现在，他终于有了面对的勇气。 第24章 第 24 章 夜深了，老宅陷入一片寂静。 商恒景独自坐在工作室里，手中的竹简久久没有放下。下午那场突如其来的回忆，像一块巨石投入他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湖，激起层层痛苦的涟漪。 窗外的月光冷冷地照进来，在木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影子。那些影子在他眼中渐渐扭曲，变成了三年前火灾现场的浓烟与火光。他仿佛又听见了竹简在火中碎裂的声音，又闻到了那股刺鼻的焦糊味... 商恒景猛地站起身，呼吸变得急促。他跌跌撞撞地走到门口，想要逃离这些可怕的回忆，却发现自己的双腿像是被钉在原地。 就在他几乎要被绝望淹没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轻柔的哼唱声。 是夏菟菟的声音。 她哼着一首古老的童谣，曲调简单却格外温柔。那声音很轻，像是怕打扰到他，却又坚定地穿透了厚重的木门，一点点驱散了他心中的阴霾。 商恒景缓缓滑坐在地上，背靠着门板。门外，夏菟菟的歌声持续着，偶尔还会配上轻柔的敲击声，像是在用指尖轻轻叩击着他的心门。 他闭上眼睛，任由那温柔的旋律包裹着自己。三年来，第一次有人在他被噩梦困扰时，用这样的方式陪伴他。 过了一会儿，歌声停了。商恒景的心猛地一紧，生怕她已经离开。但很快，他听见纸张摩擦门缝的声音——一张小纸条从门底下塞了进来。 他颤抖着手捡起纸条，上面是夏菟菟娟秀的字迹： “我在这里，一直都在。” 简单的七个字，却像一道暖流，瞬间融化了他心中的坚冰。商恒景将纸条紧紧攥在手中，仿佛这样就能握住那份温暖。 门外又响起了歌声，这次是一首不同的童谣，节奏更加轻快。商恒景甚至能想象出夏菟菟坐在门外，轻轻摇晃着身体哼唱的样子。 他缓缓抬起手，轻轻敲了敲门板作为回应。 门外的歌声顿了一下，随即变得更加明亮。夏菟菟似乎明白了他的意思，开始一首接一首地哼唱下去。从古老的童谣到流行歌曲的片段，她的声音始终温柔而坚定。 不知过了多久，商恒景终于鼓起勇气，缓缓打开了门。 夏菟菟就坐在门外的地板上，背靠着对面的墙壁。看见他开门，她露出一个温暖的笑容，眼睛里闪烁着星光。 “你还好吗？”她轻声问。 商恒景点点头，在她身边坐下。两人就这样并肩坐在走廊的地板上，月光从尽头的窗户洒进来，为一切都蒙上了一层柔和的银辉。 夏菟菟自然地握住他的手，指尖在他掌心轻轻划动。商恒景屏住呼吸，感受着她写下的每一个字： “不要怕，有我在。” 他的眼眶瞬间湿润了。三年来的孤独与痛苦，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最后的浮木。 “谢谢你。”他用口型无声地说。 夏菟菟看懂了他的话，轻轻摇头：“不用谢。” 她继续在他掌心写字，这一次是一个问句：“想听我唱歌吗？” 商恒景用力点头。 夏菟菟开始轻声唱起歌来，不再是童谣，而是一首温柔的情歌。她的声音很轻，但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歌词讲述着一个关于治愈与陪伴的故事，每一句都像是在诉说他们的现在。 商恒景专注地看着她唱歌的侧脸，月光为她镀上了一层银边。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像是在做一个美丽的梦，生怕一眨眼梦就会醒来。 歌唱到一半，夏菟菟突然停下来，转头看着他：“其实...我唱歌不太好听。” 商恒景摇摇头，用手语比划出：“很美。” 这个手势他练习了很久，此刻做出来流畅而自然。夏菟菟看着他的手势，眼睛微微发亮。 “你学得真快。”她轻声说。 商恒景的唇角微微上扬。他在她掌心写道：“因为你教得好。”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弥漫着甜蜜的气息。夏菟菟继续唱歌，而商恒景则专注地看着她，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的风景。 当最后一缕月光也从走廊尽头消失时，夏菟菟的歌声渐渐停歇。她靠在商恒景的肩膀上，轻声说：“天快亮了。” 商恒景点点头，抬手轻轻抚过她的发丝。这个动作做得如此自然，仿佛已经做过千百遍。 “我该回去了。”夏菟菟说着，却没有立即起身。 商恒景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缓缓写下：“别走。” 这两个字让夏菟菟的心轻轻一颤。她抬头看着他，在他眼中看到了不舍与依赖。 “好。”她轻声答应，“我再陪你一会儿。” 两人就这样依偎着坐在走廊里，直到天边泛起鱼肚白。期间他们很少说话，只是偶尔用手语或掌心的书写交流。但这种无声的陪伴，比任何言语都要温暖。 当第一缕晨光照进走廊时，商恒景已经靠在夏菟菟的肩膀上睡着了。三年来，这是他第一次在没有噩梦困扰的情况下入睡。 夏菟菟小心地调整姿势，让他睡得更舒服些。看着他安静的睡颜，她的心里充满了柔软的情绪。 她知道，要完全治愈商恒景内心的创伤还需要时间。但至少现在，他们已经在黑暗中点亮了一盏灯。 当商恒景醒来时，发现自己枕在夏菟菟的腿上，身上还盖着她的外套。而夏菟菟则靠在墙上，闭着眼睛，似乎也睡着了。 晨光中，她的脸庞显得格外柔美。商恒景轻轻起身，小心地将外套披回她身上。 这个动作惊醒了夏菟菟。她睁开眼，看见商恒景已经醒来，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早。” 商恒景也回以微笑，用手语说：“早。” 这一刻，不需要任何言语，他们已经明白了彼此的心意。昨夜的阴霾已经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新一天的希望。 当夏菟菟准备离开时，商恒景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 “今晚还能来吗？” 夏菟菟看着他眼中小心翼翼的期待，心里软成一片。她点点头：“只要你需要，我随时都在。”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不自觉地哼起了昨晚的童谣。晨光中，她的脚步轻快，心里充满了甜蜜的期待。 而在老宅里，商恒景站在工作室的窗前，目送着她的背影。他的手心里，还留着昨晚她写下的字迹的温度。 第25章 第 25 章 清晨的工作室里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凝重气氛。夏菟菟一进门就察觉到商恒景紧锁的眉头，他面前的竹简碎片散乱地铺满了整个工作台。 “发生什么事了？”她轻声问道，走到他身边。 商恒景没有抬头，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在笔记本上潦草地写下： “第十一号竹简的拼接方案有问题。” 夏菟菟仔细查看那枚竹简。这是一枚记录祭祀细节的关键竹简，但中间部分缺失了一大块，现有的碎片无论如何拼接，都无法还原完整的文字。 “红外线扫描图呢？”她问。 商恒景调出扫描图，指着其中几处模糊的痕迹：“这些地方的文字已经彻底消失了，即使用最新技术也无法复原。” 他的手指在屏幕上轻轻滑动，眼神黯淡。夏菟菟能感觉到他的焦虑——这批竹简的修复工作已经进行了大半，如果在这个关键环节卡住，整个项目都可能受到影响。 “让我看看。”夏菟菟俯身靠近，仔细研究那些模糊的痕迹。她的发丝不经意间扫过商恒景的手臂，带来一阵细微的痒意。 商恒景的身体微微僵了一下，目光不由自主地从屏幕移到她的侧脸上。晨光中，她专注的神情格外动人，微微蹙起的眉头，轻轻咬住的下唇... “这里，”夏菟菟突然指向屏幕上的一个点，“虽然文字消失了，但是刻痕的走向还在。我们可以根据刻痕的方向推测可能的笔画。” 商恒景收回心神，仔细查看她指的位置。确实，虽然墨迹已经消失，但竹简上还保留着细微的刻痕。 “但是推测出来的文字，准确率无法保证。”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夏菟菟直起身，转头看向他。两人之间的距离很近，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倒影。 “总比完全空白要好。”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我们可以标注出推测的部分，让后来的研究者参考。” 商恒景凝视着她的眼睛，在那双明亮的眼眸中看到了熟悉的执着与热情。这种热情，曾经也存在于他的眼中，只是被岁月的尘埃掩盖了。 他缓缓抬手，轻轻将她颊边的一缕碎发别到耳后。这个动作做得自然而然，仿佛已经演练过千百遍。 夏菟菟的脸微微泛红，但没有躲闪。她甚至稍稍偏头，让他的指尖更轻触到她的皮肤。 “我们一起想办法，好吗？”她轻声说。 商恒景点点头，在笔记本上写下：“好。” 这个简单的字，却让夏菟菟的心轻轻飞扬起来。她注意到，自从那夜之后，商恒景对她的触碰不再闪躲，甚至开始主动靠近。 整个上午，两人都沉浸在这个难题中。他们尝试了各种方法：调整光线角度，使用不同波长的扫描，甚至尝试用特制的显影剂...但那些消失的文字就像故意和他们作对一样，始终不肯显露真容。 午休时分，商恒景罕见地没有胃口。他坐在工作台前，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眼神放空。 夏菟菟端着午餐走过来，轻轻把餐盘放在他面前。 “先吃饭吧。”她说，“说不定吃饱了就有灵感了。” 商恒景摇摇头，在笔记本上写：“吃不下。” 夏菟菟在他身边坐下，拿起勺子舀了一勺饭，递到他嘴边：“尝尝看，今天钟点工阿姨特意做了你爱吃的香菇素鲍鱼。” 商恒景愣住了，看着递到嘴边的勺子，耳根微微发红。他犹豫了一下，还是张开了嘴。 “好吃吗？”夏菟菟笑着问。 他点点头，接过勺子自己吃了起来。夏菟菟看着他终于开始进食，心里暗暗松了口气。 饭后，夏菟菟突然想起什么：“商先生，我记得图书馆有一批西汉时期的祭祀文献，也许我们可以去查查资料？” 商恒景的眉头微微蹙起。自从三年前的事故后，他就再也没有去过任何公共场所。 夏菟菟看出他的犹豫，轻声说：“如果你不想去，我可以自己去查。或者...我们可以请陆先生帮忙。” 商恒景摇摇头，在笔记本上缓缓写下：“我陪你去。” 这个决定让夏菟菟既惊讶又感动。她知道，对商恒景来说，迈出这一步有多么不容易。 下午，他们一起去了市图书馆。这是三年来商恒景第一次出现在公共场所，他全程低着头，紧紧跟在夏菟菟身边。 夏菟菟能感觉到他的紧张，时不时就会轻轻碰触他的手臂，示意他放松。有一次，在查阅古籍时，她的手指无意间覆在他的手背上，商恒景明显颤抖了一下，却没有移开。 “看这里。”夏菟菟压低声音，指着一卷竹简的拓片，“这个祭祀仪式的描述，和我们要修复的竹简很相似。” 商恒景凑近细看，两人的头几乎靠在一起。他能闻到她发间淡淡的桃子香气，那香味让他紧绷的神经渐渐放松下来。 “确实很像。”他在笔记本上写道。 他们花了整整一个下午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找到了不少有价值的线索。当夕阳西下时，夏菟菟抱着一叠复印的资料，脸上带着满足的笑容。 “今天收获很大。”她说，“我觉得我们离答案很近了。” 商恒景看着她灿烂的笑容，眼神温柔。他轻轻点头，伸手接过她怀中的资料。 回老宅的路上，夏菟菟注意到商恒景比来时放松了许多。他甚至会偶尔抬头看看路边的风景，而不是一直盯着地面。 “下次我们还可以来。”她轻声说，“图书馆还有很多珍贵的资料。” 商恒景点点头，在等红灯时，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这个突如其来的举动让夏菟菟的心跳漏了一拍。他的手掌温暖而干燥，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其中。虽然只是一个简单的牵手，却让她的脸颊不由自主地烧了起来。 商恒景的表情依然平静，但夏菟菟注意到他的耳根已经红透了。 回到工作室，他们立刻开始整理今天找到的资料。夏菟菟泡了一壶花茶，两人并肩坐在工作台前，一张张仔细研究那些复印件。 “看这个字，”夏菟菟指着一处模糊的痕迹，“虽然看不清楚，但是结合我们找到的资料，很可能是‘祭’字。” 商恒景凑近细看，他的脸颊几乎贴上她的。夏菟菟能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有可能。”他在笔记本上写道，笔尖因为手的微颤而显得有些歪斜。 夜色渐深，工作室里只亮着一盏台灯。在温暖的灯光下，两人的身影靠得很近，时不时就会因为同时去拿某张资料而手指相触。 每一次触碰都像是微小的电流，在两人之间传递着难以言喻的悸动。 当时钟指向十点时，夏菟菟终于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商恒景立刻在笔记本上写：“今天先到这里，我送你回去。” 夏菟菟摇摇头：“我还想再研究一会儿...” 话未说完，又一个哈欠打断了她的话。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站起身，拿起她的外套递给她，态度坚决。 走在送她回家的路上，商恒景依然牵着她的手。夜晚的街道很安静，只有他们的脚步声在回荡。 在夏菟菟家门口，商恒景轻轻松开手。但在她转身要进门时，他又拉住了她。 月光下，他的眼神温柔而深邃。他缓缓抬手，用手指轻轻抚过她的脸颊，然后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 这个吻很轻，很短暂，却让夏菟菟整个人都僵住了。她睁大眼睛看着他，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商恒景后退一步，用手语比划出：“晚安。” 夏菟菟怔怔地看着他，直到他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才后知后觉地抬手碰了碰自己的额头。 那里，还残留着他唇瓣的温度。 这一夜，两个人都失眠了。 第26章 第 26 章 第二天清晨，夏菟菟带着两个黑眼圈走进工作室。 昨晚那个轻柔的额吻让她辗转反侧，满脑子都是商恒景靠近时那双深邃的眼睛。 让她意外的是，商恒景看起来也没睡好，眼下带着淡淡的阴影。看见她进来，他的耳根立刻染上了一层薄红，目光有些闪躲。 “早。”夏菟菟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商恒景点点头，递给她一张便签，字迹比平时潦草： “继续研究第十一号竹简。” 整个上午，工作室里的气氛都有些微妙。两人都在刻意保持距离，但目光总会在不经意间相遇。每次四目相对，空气中就会迸发出细小的火花。 夏菟菟强迫自己专注于工作。她反复研究着那些模糊的刻痕，突然，一个大胆的想法浮现在脑海中。 “商先生，”她轻声唤道，“也许我们不该执着于还原每一个字。” 商恒景抬起头，用目光询问她的意思。 夏菟菟走到他身边，指着竹简上的刻痕：“你看这些痕迹的走向，虽然文字消失了，但笔画的方向还在。如果我们把这些刻痕数字化，用算法还原可能的笔画轨迹...” 她越说越兴奋，眼睛闪闪发亮：“然后结合我们昨天找到的文献资料，用人工智能进行模式匹配，说不定能推测出缺失的文字！” 商恒景愣住了。这个想法太大胆，太超前，完全超出了传统文物修复的范畴。但是...为什么不可以呢？ 他看着夏菟菟因为激动而泛红的脸颊，那双明亮的眼睛里闪烁着智慧的光芒。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软糯可爱的小兔子，而是一个充满创造力的专业修复师。 “你觉得呢？”夏菟菟期待地看着他。 商恒景没有立即回答。他拿起平板电脑，开始快速搜索相关的技术资料。越看，他的眼睛越亮。 这个方法虽然冒险，但确实有可行性。 他在笔记本上缓缓写下：“需要专业的技术支持。” 夏菟菟用力点头：“我可以联系大学的计算机系，他们有一个数字人文实验室，专门做这类研究。” 商恒景沉思片刻，继续写道：“但是要把竹简带出工作室...” “不用带出去，”夏菟菟立刻说，“我们可以请他们过来。只需要带着设备来扫描就行。” 这个提议让商恒景的眉头微微蹙起。让陌生人进入工作室，这对来说是个挑战。 夏菟菟看出他的犹豫，轻声说：“如果你不愿意，我们可以再想别的办法。” 商恒景摇摇头。他注视着夏菟菟充满期待的眼睛，在那双眼睛里看到了熟悉的热情与执着。这种眼神，让他无法拒绝。 他在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按你说的做。” 简单的四个字，却让夏菟菟的心飞扬起来。这不仅是对她专业能力的认可，更是对她无条件的信任。 “我这就去联系！”她开心地说，下意识地抓住了商恒景的手臂。 这个突如其来的触碰让两人都愣住了。夏菟菟感觉到他手臂的肌肉瞬间绷紧，但并没有挣脱。她慌忙想要松手，却被商恒景轻轻按住了。 他抬起另一只手，在她掌心缓缓写下：“谢谢。” 夏菟菟的脸顿时烧了起来。他的指尖划过掌心的触感，比昨晚那个吻还要让她心跳加速。 “为、为什么要谢我？”她结结巴巴地问。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温柔。他在笔记本上写道：“谢谢你让我看到不同的可能性。” 这句话让夏菟菟的心里暖暖的。她知道，对商恒景这样习惯了传统方法的修复师来说，接受新技术并不容易。 午休时，夏菟菟迫不及待地开始联系数字人文实验室。商恒景坐在她身边，安静地听着她打电话，眼神始终追随着她神采飞扬的脸庞。 “对，是西汉竹简...刻痕很清晰...太好了！明天就可以吗？” 挂断电话，夏菟菟兴奋地转向商恒景：“他们说明天就能带着设备过来！” 商恒景点点头，唇角微微上扬。他在笔记本上写：“你很擅长沟通。” 夏菟菟不好意思地笑了：“其实我刚才紧张死了。” 商恒景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道：“你做得很好。” 这个亲密的举动让夏菟菟的心跳又开始加速。自从昨晚之后，商恒景对她的触碰越来越自然，也越来越大胆。 下午，他们开始为明天的扫描做准备。商恒景仔细检查每一枚竹简的状况，夏菟菟则在一旁记录。工作时，他们的手时不时就会碰到一起。 有一次，夏菟菟弯腰去取工具，商恒景正好也俯身过来。两人的脸几乎贴在一起，呼吸交融，空气中弥漫着暧昧的气息。 夏菟菟能清晰地看见他眼中的自己，还有那深处闪烁的火花。她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却移不开目光。 商恒景缓缓抬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他的指尖带着细微的薄茧，触感却异常温柔。 “商先生...”夏菟菟轻声唤道，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 商恒景没有回应，但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邃。他缓缓靠近，就在两人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 工作室的门被推开了。 “恒景！菟菟！我带了...”陆奚川的声音戛然而止。 商恒景迅速直起身，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夏菟菟也慌忙后退一步，脸颊烧得厉害。 陆奚川瞪大眼睛看着他们，脸上慢慢露出一个了然的笑容：“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啊...” 商恒景警告性地瞪了他一眼。 “好好好，我什么都没看见。”陆奚川举起双手做投降状，“我就是来告诉你们，博物馆那边很关心修复进度，问需不需要支援。” 夏菟菟红着脸把他们的新方案告诉陆奚川。听完后，陆奚川惊讶地睁大眼睛：“这个想法很棒啊！恒景，你同意了？” 商恒景点点头。 陆奚川露出欣慰的笑容：“太好了！看来某个人终于学会接受新事物了。”他意有所指地看了商恒景一眼。 送走陆奚川后，工作室里的气氛依然暧昧。夏菟菟不敢看商恒景的眼睛，专心整理着工作台。 突然，一双手从背后轻轻环住了她的腰。夏菟菟整个人僵住了，能感觉到商恒景的胸膛紧贴着她的后背，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间。 他在她耳边轻轻叹了口气，那气息让她浑身一颤。 然后，他松开手，在她转身之前就退开了。夏菟菟回过头，只看见他走向自己工作台的背影，耳根依然红得明显。 下班时，商恒景照例送夏菟菟到门口。在月光下，他轻轻拉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道： “明天见。” 这一次，他没有立即松开，而是将她的手握在掌心，轻轻摩挲着她的指节。这个亲昵的举动让夏菟菟的心跳漏了一拍。 “明天见。”她轻声回应，踮起脚尖，快速在他脸颊上亲了一下，然后转身就跑。 商恒景怔怔地站在原地，指尖轻触刚才被吻过的地方，眼中闪烁着难以置信的光芒。 走在回家的路上，夏菟菟摸着发烫的脸颊，心里既害羞又甜蜜。那个差点发生的吻，还有刚才那个大胆的举动...一切都像是在做梦。 而在工作室里，商恒景站在窗前，回想着今天发生的点点滴滴。夏菟菟灵光一闪的创意，她打电话时自信的样子，还有最后那个轻轻的吻... 他的唇角不自觉地上扬了。 第27章 第 27 章 第二天一早，夏菟菟提前半小时就到了工作室。她仔细检查每一枚竹简的摆放位置，反复确认扫描区域的灯光设置，连地板的清洁程度都没放过。 商恒景走进来时，看见的就是她跪在地上擦拭最后一块地板的认真模样。 “早。”夏菟菟抬起头，露出一个略带紧张的笑容，“我再确认一下准备工作。” 商恒景轻轻摇头，伸手将她拉起来。他的手掌温暖有力，握住她手腕的瞬间，夏菟菟感觉自己的心跳都漏了一拍。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准备得很完美。” 简单的五个字，却奇迹般地抚平了夏菟菟内心的忐忑。她注意到，今天的商恒景穿着比平时正式，白衬衫熨烫得一丝不苟，连袖扣都换了一对精致的竹叶造型。 九点整，数字人文实验室的团队准时到达。领队的是一位年轻的女教授，姓周，带着两个研究生和一大堆精密仪器。 “夏小姐，久仰大名。”周教授热情地握住夏菟菟的手，“您在青铜敦修复上的成果，我们实验室都拿来当案例研究。” 夏菟菟不好意思地笑了笑，侧身介绍道：“这位是商恒景先生，这个项目的主要负责人。” 周教授立刻露出敬佩的表情：“商先生，您的论文是我们必读的教材。” 商恒景微微颔首，算是回应。夏菟菟能感觉到他的紧绷，悄悄往他身边靠近了一步。这个细微的动作似乎起了作用，商恒景的肩膀稍稍放松了些。 扫描工作开始了。实验室的研究生们熟练地架设设备，周教授则和夏菟菟讨论着技术细节。商恒景安静地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夏菟菟的身影。 “这里的光线角度可能需要调整。”周教授指着扫描仪说。 夏菟菟正要回答，商恒景却突然走上前。他轻轻握住夏菟菟的手，引导她调整设备的角度。这个动作做得自然而然，仿佛他们早已习惯了这样的默契。 “这个角度更好。”夏菟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对周教授解释道，“能避免反光干扰刻痕的捕捉。” 周教授惊讶地看着他们：“你们配合得真默契。” 商恒景的耳根微微泛红，但没有松开夏菟菟的手。他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轻轻划过，像是在传递什么秘密信息。 扫描过程中，有个研究生不小心碰倒了放置竹简的软垫。商恒景的眼神瞬间变得锐利，夏菟菟立刻按住他的手臂。 “没关系，”她轻声说，“竹简很安全。” 商恒景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他反手握住她的手，力道有些重，像是在汲取力量。 中午休息时，周教授私下对夏菟菟说：“商先生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传闻中他很...难以接近。” 夏菟菟看向正在准备茶水的商恒景，眼神温柔：“他只是不善于表达。” 这时，商恒景端着茶盘走过来。他先递给夏菟菟一杯她最爱的桂花茶，然后才将其他茶杯分给客人。这个细微的差别没有逃过周教授的眼睛。 下午的扫描工作更加顺利。在捕捉一处特别细微的刻痕时，夏菟菟提出了一个大胆的调整方案。 “如果改变偏振光的角度，也许能增强这个区域的对比度。”她指着屏幕说。 周教授皱起眉头：“这个方案风险很大，可能会影响其他区域的成像质量。” 其他研究人员也表示反对。夏菟菟咬着嘴唇，看向商恒景。 整个工作室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等着商恒景的表态——是支持经验丰富的周教授，还是支持初出茅庐的夏菟菟？ 商恒景的目光在夏菟菟脸上停留了很久。她因为紧张而微微发抖的手指，她眼中闪烁的执着光芒，还有她轻轻咬住的下唇... 他拿出手机，快速打了一行字，然后展示给所有人看： “听她的。” 简单的三个字，却像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周教授惊讶地睁大眼睛，其他研究人员也面面相觑。 夏菟菟感觉自己的眼眶有些发热。这三个字背后，是无条件的信任和支持。 “开始吧。”她对技术团队说，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发抖。 调整后的扫描果然取得了意想不到的效果。那些细微的刻痕在屏幕上清晰地显现出来，连周教授都忍不住赞叹：“太完美了！这个角度我们从来没有尝试过！” 商恒景站在夏菟菟身后，轻轻将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这个动作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重量。 “谢谢你。”夏菟菟轻声说，将手覆在他的手背上。 扫描工作一直持续到傍晚。送走实验室团队后，工作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人。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户，为一切都镀上了温暖的金色。夏菟菟正在整理扫描数据，突然感觉到商恒景从背后轻轻抱住了她。 他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这个拥抱很轻，却让夏菟菟整个人都僵住了。 “商先生...”她轻声唤道，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商恒景没有回应，只是收紧了手臂。他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她，转身拿出笔记本电脑。屏幕上显示着一封刚刚写好的邮件： “致项目组全体成员： 今日扫描工作圆满完成。夏菟菟提出的创新方案取得了突破性进展。 后续工作将按照她的方案继续推进。 商恒景” 夏菟菟看着这封邮件，眼睛微微发热。这不仅仅是一封工作邮件，更是他对她能力的公开肯定。 “你不需要这样...”她轻声说。 商恒景摇摇头，在笔记本上写下：“这是你应得的。” 他靠近她，指尖轻轻抚过她的脸颊。夕阳的光线中，他的眼神温柔得让人心醉。 “今天你说的每一句话，”他在她掌心缓缓写道，“都让我为你骄傲。” 夏菟菟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她抬起头，对上他深邃的眼眸。这一次，她没有躲闪，没有后退。 商恒景缓缓低头，他们的距离越来越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近得能看清对方眼中的自己。 就在他们的唇即将相触的瞬间，商恒景的手机突然响起——是项目组的视频会议提醒。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退开，眼中带着明显的遗憾。 “去吧。”夏菟菟红着脸说，“我等你。” 商恒景点点头，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轻柔的吻，然后才转身去接电话。 夏菟菟摸着额头上残留的温度，不自觉地笑了。虽然又一次被打断，但她的心里却充满了甜蜜的期待。 她知道，有些事，只是时间问题。 第28章 第 28 章 “我的天！这个数据太完美了！”夏菟菟盯着电脑屏幕，激动得差点从椅子上跳起来，“算法分析显示，我们成功还原了78%的缺失文字！” 商恒景快步走到她身后，俯身看向屏幕。当看到那些由算法重建的文字时，他的眼睛明显亮了起来。 “你看这里，”夏菟菟兴奋地指着其中一行，“这个‘燎’字的还原度高达92%！还有下面这个‘祭’字，虽然只有85%，但结合上下文完全可以确定！” 她转过头，发现商恒景的脸近在咫尺。因为激动，她的呼吸还有些急促，能清晰地感觉到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脸颊。 “我们成功了，商先生！”她忍不住抓住他的手臂摇晃着。 商恒景的唇角扬起一个明显的弧度。他轻轻握住她激动到发抖的手，在她掌心写道：“是你成功了。” “是我们！”夏菟菟纠正道，眼睛笑得弯弯的，“如果没有你的支持，这个方案根本不可能实施。” 她突然站起身，因为动作太急，差点撞到商恒景的下巴。两人同时后退一步，又不约而同地笑出声来。 “我太激动了，”夏菟菟不好意思地理了理头发，“要不要现在就把结果告诉周教授？” 商恒景点点头，拿出手机。但在拨号前，他轻轻拉住了夏菟菟的手。 “怎么了？”夏菟菟疑惑地问。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先别急，再检查一遍数据。” “你说得对，”夏菟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科学需要严谨。” 他们并肩坐在电脑前，一条条核对分析结果。夏菟菟负责讲解，商恒景则时不时提出疑问。有时为了看清某个细节，他们的头会不自觉地靠在一起。 “这里，”夏菟菟指着屏幕上的一处参数，“我觉得这个阈值设置还可以再优化一下。” 商恒景思考片刻，在笔记本上写道：“调高0.5试试。” 夏菟菟按照他的建议调整参数，果然，文字的还原度又提升了几个百分点。 “太棒了！”她开心地拍手，转头时才发现商恒景一直温柔地注视着她。 工作室里突然安静下来。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两人之间投下温暖的光斑。夏菟菟能听到自己心跳的声音，扑通，扑通，越来越响。 “那个...”她小声说，“我们现在可以打电话了吗？” 商恒景轻轻点头，却没有移开目光。他的手指无意识地在桌面上敲击着，像是在酝酿什么。 电话接通后，周教授的反应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激动。 “什么？！78%的还原度？这简直创造了数字人文领域的新纪录！”周教授在电话那头几乎是在尖叫，“我马上通知团队，我们要立刻写论文！这个成果太惊人了！” 夏菟菟开着免提，和商恒景相视而笑。她能感觉到，商恒景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了些。 “周教授，这个成果是我们共同完成的。”夏菟菟礼貌地说。 “当然！当然！商先生的开明态度也是成功的关键！”周教授的声音依然兴奋，“说真的，我从来没见过商先生这么支持一个创新方案。夏小姐，你真的很特别。” 夏菟菟的脸一下子红了。她偷偷瞄了商恒景一眼，发现他的耳根也泛着淡淡的红色。 挂断电话后，工作室里陷入一种微妙的寂静。夏菟菟低头整理着数据报告，能感觉到商恒景的目光始终落在她身上。 “我们是不是该庆祝一下？”她试图打破这令人心跳加速的沉默。 商恒景点点头，拿出手机准备点外卖。 “等等，”夏菟菟突然想到什么，“今天让我来准备晚餐吧？我知道你不喜欢外出，但我可以下厨。” 这个提议让商恒景明显愣住了。他犹豫了一下，才在笔记本上写道：“你会做饭？” “当然会！”夏菟菟挺起胸膛，“虽然比不上外面，但也是得到过我妈妈真传的！”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他轻轻点头，写道：“需要什么食材？” “不用麻烦，我看看厨房里有什么就行。”夏菟菟说着，欢快地朝厨房跑去。 商恒景看着她雀跃的背影，不自觉地笑了。这个笑容很浅，却很真实。 半小时后，夏菟菟端着两个盘子回到工作室。简单的素菜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她还特意用胡萝卜刻了几朵小花作为装饰。 “尝尝看，”她把筷子递给商恒景，眼神中带着期待，“虽然都是家常菜，但我很用心的。” 商恒景夹起一块茄子放入口中，细细品尝。夏菟菟紧张地盯着他的表情。 “怎么样？”她忍不住问。 商恒景放下筷子，在笔记本上郑重地写下：“很好吃。” 简单的三个字，却让夏菟菟开心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真的吗？那你要多吃点！” 用餐时，夏菟菟不停地讲着今天的发现，商恒景则安静地听着，偶尔点头或摇头。阳光渐渐西斜，为工作室镀上一层温暖的金色。 “你知道吗，”夏菟菟放下筷子，认真地说，“今天是我成为修复师以来最开心的一天。” 商恒景注视着她，眼神温柔。他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道：“为什么？” “因为不仅证明了我们的方案可行，”夏菟菟反握住他的手，“更重要的是，你信任我，支持我。这比任何成果都让我开心。” 商恒景的手指微微颤抖。他缓缓抬起另一只手，轻轻抚过她的脸颊。这个动作比任何言语都要温柔。 “商先生...”夏菟菟轻声唤道，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 就在这时，工作室的门被猛地推开。 “听说你们有大发现？！”陆奚川风风火火地闯进来，后面还跟着一脸好奇的林莱。 夏菟菟和商恒景迅速分开，两人的脸都红得明显。 “哇哦，”林莱挑眉看着他们，“我们是不是打扰了什么好事？” 陆奚川则直接走到电脑前：“快给我看看那个78%还原度的数据！” 商恒景警告性地瞪了陆奚川一眼，但还是调出了分析结果。 “我的天！”陆奚川看着屏幕，夸张地捂住胸口，“这简直可以上《自然》杂志了！恒景，你这次可是捡到宝了！” 林莱凑到夏菟菟身边，小声说：“看来某个人终于开窍了？刚才我们进来的时候，你们是不是快要...” “莱莱！”夏菟菟红着脸打断她。 商恒景轻咳一声，在笔记本上写道：“说正事。” 陆奚川这才收起玩笑的表情：“博物馆那边听说这个成果非常激动，想请你们做个专题报告。当然，”他赶紧补充，“恒景你可以不露面，让菟菟主讲就行。” 出乎意料的是，商恒景摇了摇头。他在笔记本上写下：“我们一起。” 这三个字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你确定？”陆奚川不可置信地问。 商恒景看向夏菟菟，轻轻点头。 夏菟菟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填满了。她知道，对商恒景来说，这个决定有多么不容易。 “太好了！”林莱开心地拍手，“那我负责拍照记录！这可是历史性的一刻！” 陆奚川突然想到什么，坏笑着看向商恒景：“既然要一起做报告，你们是不是该练习一下默契度？我建议从明天开始加强...呃...亲密训练？” 商恒景直接拿起一个软垫砸向陆奚川。 “好好好，我闭嘴！”陆奚川笑着躲开，“不过说真的，你们俩现在的默契已经够让人羡慕了。” 送走两个不速之客后，工作室重新恢复了安静。夕阳已经完全落下，只有工作室的灯光温暖地亮着。 夏菟菟正在收拾餐具，商恒景轻轻从背后抱住了她。这一次，他的拥抱比之前都要用力。 “今天真的很开心。”夏菟菟轻声说，放松地靠在他怀里。 商恒景的下巴轻轻抵在她的发顶，像是在回应她的话。 过了一会儿，他松开她，转身拿出一个精致的木盒。 “这是什么？”夏菟菟好奇地问。 商恒景示意她打开。木盒里是一对精致的胸针，设计成竹简的形状，上面还刻着细密的文字。 “这是...”夏菟菟惊讶地拿起其中一枚。 商恒景在笔记本上写下：“报告那天戴。” 夏菟菟的眼睛微微发热。这对胸针不仅精美，更重要的是它们代表的含义——他们是搭档，是伙伴，是彼此最坚实的后盾。 “谢谢你，”她轻声说，小心地收起胸针，“我会好好珍藏的。” 商恒景轻轻握住她的手，指尖在她掌心缓缓划过。这一次，他写的不再是简单的词语，而是一句完整的话： “有你真好。” 夏菟菟感觉自己的心跳在这一刻停止了。她抬起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终于鼓起勇气，轻轻踮起脚尖...吻上他的唇…… 这一次，再没有人来打扰。 第29章 第 29 章 “我真的不能理解，为什么过年一定要大扫除？”夏菟菟踮着脚擦拭书架顶层的灰尘，小声抱怨着，“这些工具明明上周才清理过。” 商恒景站在她身后，伸手接过她手里的抹布，轻轻松松就擦到了她够不着的位置。他转过头，对她挑了挑眉，那眼神分明在说“小矮子”。 “喂！”夏菟菟叉腰瞪他，“我这是正常身高好不好！” 商恒景眼里带着笑意，从口袋里掏出笔记本写道：“是你太矮。” “商恒景！”夏菟菟气得去抢他的笔记本，却被他一把搂住腰举了起来，“啊！你放我下来！” 这下她倒是能够着书架顶层了，但整个人都被他托着，脸颊瞬间红透。 “快放我下来...”她的声音越来越小，因为商恒景正仰头看着她，眼神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他在笔记本上写：“这样够高了吗？” “够...够了...”夏菟菟结结巴巴地说，手忙脚乱地擦拭书架，却因为心跳太快根本没法专心。 这时林莱和陆奚川提着大包小包闯了进来。 “我们来送年货啦！”林莱话音刚落就看见两人的姿势，立刻吹了声口哨，“哇哦，这是什么新型打扫方式？” 陆奚川更是夸张地捂住眼睛：“非礼勿视非礼勿视！” 商恒景淡定地把夏菟菟放下来，耳根却悄悄红了。 “你们怎么来了？”夏菟菟试图转移话题，整理着被弄皱的衣服。 “来送年货啊！”林莱把手里的大袋子放在桌上，“我妈非要我送来的，说是感谢商先生照顾你。” 陆奚川也放下手里的盒子：“这是老王记特制的新年素斋，还有手工汤圆。” 商恒景微微颔首表示感谢。 “对了，今晚我们去江边看烟花吧！”林莱兴奋地提议，“听说今年的烟花特别好看！” 夏菟菟下意识地看向商恒景。他向来不喜欢人多的地方。 出乎意料的是，商恒景在笔记本上写道：“好。” “你确定？”夏菟菟惊讶地问。 他点点头，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坚定。 陆奚川和林莱交换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那我们就晚上见啦！”林莱拉着陆奚川往外走，“不打扰你们...呃...大扫除了！” 两人离开后，工作室突然安静下来。 “你真的愿意去？”夏菟菟小声问，“那里人很多...” 商恒景轻轻握住她的手，在她掌心写下：“和你一起，没关系。” 夏菟菟感觉心里甜丝丝的，像吃了蜜一样。 傍晚，他们一起准备了简单的年夜饭。夏菟菟负责煮汤圆，商恒景则在旁边准备其他菜品。 “哎呀！”夏菟菟不小心被热气烫到手。 商恒景立刻放下手中的东西，快步走过来握住她的手，仔细检查。 “没事啦，”夏菟菟不好意思地想抽回手，“就红了一点点。” 但他执意拉着她到水龙头下冲冷水，又找来药膏轻轻涂抹。他的动作很轻柔，像是在对待什么易碎的珍宝。 “商先生，”夏菟菟看着他专注的侧脸，轻声说，“谢谢你。” 他抬起头，用目光询问她为什么道谢。 “谢谢你愿意为我改变，”她笑着说，“愿意走出舒适区，愿意尝试新事物。” 商恒景的耳根又红了。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指，然后继续低头为她涂药，但唇角却悄悄上扬。 吃完年夜饭，他们出发去江边。果然如夏菟菟所料，那里人山人海。 商恒景明显有些紧张，不自觉地握紧了夏菟菟的手。 “没关系，”夏菟菟回握住他，“我们找个安静点的地方。” 他们沿着江岸往前走，终于在一处人少的观景台找到了位置。 “这里视野很好，”夏菟菟开心地说，“而且人少。” 商恒景点点头，但依然没有松开她的手。 突然，天空中炸开第一朵烟花，金色的光芒照亮了整个江面。 “开始了！”夏菟菟兴奋地指着天空。 接下来的烟花秀美得令人窒息。五彩斑斓的烟火在夜空中绽放，像是一场视觉的盛宴。 在最美的烟花绽开的瞬间，夏菟菟感觉到商恒景轻轻拉了她一下。她转过头，看见他正专注地看着她，嘴唇轻轻动了一下。 烟花的声音太大，她没听清他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她凑近了些。 商恒景深吸一口气，再次尝试发声。这一次，她清楚地听到了那个字： “菟。” 虽然只有一个字，虽然声音嘶哑而微弱，但夏菟菟的眼泪瞬间就涌了出来。 “你...”她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刚才...” 商恒景似乎也被自己发出的声音惊住了。他抬手轻轻抚摸自己的喉咙，眼中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再叫一次好不好？”夏菟菟拉着他的手，眼中带着期待。 他张了张嘴，试了几次，最终还是没能发出声音。但他并不气馁，反而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笑容，在她掌心写下： “慢慢来。” 夏菟菟用力点头，眼泪止不住地流：“对，慢慢来，不急...” 他轻轻擦去她的眼泪，将她拥入怀中。在这个喧闹的夜晚，在绚烂的烟花下，他们相拥的身影显得格外温馨。 烟花秀结束后，人群开始散去。他们手牵着手沿着江岸慢慢走。 “你知道吗，”夏菟菟轻声说，“这是我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新年。” 商恒景捏了捏她的手，表示他也是。 “明年我们还要一起来看烟花，”夏菟菟笑着说，“后年，大后年，每年都要来。” 商恒景停下脚步，认真地看着她，然后郑重地点头。 回到家时，已经是深夜了。夏菟菟准备离开，商恒景却拉住了她。 “怎么了？”她疑惑地问。 他在笔记本上写下：“今晚留下来好吗？” 夏菟菟的脸一下子红了：“这...不太好吧...” 他继续写：“想和你一起迎接新年。” 看着他期待的眼神，夏菟菟的心软成了一滩水。 “好吧，”她小声说，“但是我要睡客房！”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笑意，轻轻点头。 这一夜，他们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听着窗外的鞭炮声，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主要是夏菟菟在说，商恒景在听，偶尔用笔记本回应。 快到零点时，夏菟菟已经开始打瞌睡了。她靠在商恒景肩膀上，迷迷糊糊地说：“新年快乐...” 商恒景轻轻搂着她，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吻。 当零点的钟声响起时，他在她耳边轻轻说： “菟...新年快乐。” 这一次，他的声音比之前清晰了一些。 第30章 第 30 章 新年过后的第一个工作日，夏菟菟推开工作室的门，发现商恒景已经在了。他站在工作台前，手里拿着那对竹简胸针，正在仔细擦拭。 “早啊，”夏菟菟笑着打招呼，“这么早就开始工作啦？” 商恒景转过身，对她露出一个温柔的微笑。这个笑容比从前自然多了，像是经过新年烟花的洗礼，终于融化了他脸上最后的冰霜。 “早。”他轻声说，声音还是有些沙哑，但已经能发出完整的音节了。 夏菟菟惊喜地睁大眼睛：“你...你能说话了？” 他点点头，指了指自己的喉咙，又摇了摇头，示意还不能说太多。 “慢慢来，不急。”夏菟菟开心地说，走到他身边，“需要我帮忙吗？” 商恒景把其中一枚胸针递给她。当她的手指碰到胸针时，他顺势握住了她的手。 “想你了。”他低声说，声音嘶哑却温柔。 夏菟菟的脸一下子红了：“我们不是昨天才见过吗...” “还是想。”他固执地说，手指轻轻摩挲着她的掌心。 这时陆奚川大摇大摆地走进来：“早啊二位！新年快...哇哦，我是不是来得不是时候？” 夏菟菟慌忙想抽回手，却被商恒景握得更紧。 “有事？”商恒景看向陆奚川，语气平淡。 陆奚川夸张地捂住胸口：“恒景你居然主动跟我说话了？这新年礼物也太贵重了吧！” 商恒景无奈地摇头，终于松开夏菟菟的手，在笔记本上写道：“说正事。” “好好好，”陆奚川收起玩笑的表情，“博物馆那边想请你们下周去做个分享会，关于竹简修复的新方法。当然，恒景你可以不发言，主要是菟菟来讲。” 出乎意料的是，商恒景摇了摇头：“我去。” 陆奚川和夏菟菟同时愣住了。 “你确定？”陆奚川不可置信地问。 商恒景点点头，看向夏菟菟：“一起。” 夏菟菟感觉心里暖暖的：“好，我们一起。” 陆奚川离开后，工作室里恢复了安静。夏菟菟开始整理新年期间积压的工作，商恒景则在一旁帮忙。 “这个数据需要重新核对一下，”夏菟菟指着电脑屏幕，“周教授说这里的参数可能有问题。” 商恒景俯身靠近，仔细查看数据。他的脸颊几乎贴上她的，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耳畔。 “这里，”他指着屏幕上的一个数字，声音低沉，“错了。” 夏菟菟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他靠得太近了，近得她能闻到他身上熟悉的书香，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菟丝花香——那是她护手霜的味道。 “哦...好，我马上改。”她结结巴巴地说，手指在键盘上敲错了几个键。 商恒景轻轻握住她发抖的手：“别急。” 他的掌心温暖，将她的小手完全包裹。夏菟菟感觉自己的脸越来越烫。 “你这样...我没法专心工作...”她小声抱怨。 商恒景低低地笑了，那笑声沙哑却性感：“那就别工作了。” 夏菟菟惊讶地转头看他，却对上他温柔的目光。那一刻，她仿佛在他的眼中看到了星光。 “商先生，”她轻声说，“你变了。” “变好了还是变坏了？”他问，手指轻轻把玩着她的发梢。 “变坏了，”夏菟菟假装生气地瞪他，“学会调戏人了。” 商恒景的笑意更深了。他轻轻将她拉进怀里，下巴抵着她的发顶： “只对你坏。” 夏菟菟的脸红得像熟透的苹果。她想要推开他，却被他抱得更紧。 “我们还要工作呢...”她弱弱地抗议。 “不想工作，”他在她耳边低语，“想抱你。” 这句话让夏菟菟彻底投降了。她放松地靠在他怀里，感受着他平稳的心跳。 “商恒景，”她小声说，“你这样我会习惯的。” “那就习惯吧。”他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我打算一直这样。” 午休时，林莱突然来访。她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气氛的不同。 “哇，这工作室的空气怎么甜得发腻？”她夸张地扇着风，“你们俩是不是背着我做了什么？” 夏菟菟红着脸否认：“别胡说！” 商恒景却坦然承认：“抱了。” 林莱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商恒景：“我的天！商大师你居然会开玩笑了？这新年魔力也太强了吧！” 商恒景微微一笑，给林莱倒了杯茶：“有事？” “我来送摄影展的邀请函，”林莱从包里拿出两张精致的请柬，“下周六开幕，你们一定要来啊！” 夏菟菟接过邀请函，惊喜地发现封面是她和商恒景在工作台前工作的照片。照片中，他们的头靠得很近，眼神专注，看起来默契十足。 “这张照片...”她感动地说。 “是我偷拍的，”林莱得意地说，“是不是很完美？我把它命名为《默契》。” 商恒景仔细看着照片，眼中闪过一丝温柔：“很好。” “哇，连商大师都夸我了！”林莱开心地拍手，“那我先走啦，不打扰你们...呃...培养默契了！” 送走林莱后，夏菟菟还在看着那张照片发呆。 “喜欢？”商恒景问。 夏菟菟点点头：“很喜欢。这张照片让我想起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商恒景从背后轻轻抱住她：“现在更好。” “为什么？”她靠在他怀里，轻声问。 “因为现在可以这样。”他在她耳边低语，轻轻吻了吻她的耳垂。 夏菟菟浑身一颤，感觉一股电流从耳垂传遍全身。 “商恒景！”她红着脸抗议，“你这样我真的没法工作了！” 他低低地笑了，终于松开她：“好，工作。” 但整个下午，商恒景都显得心不在焉。他时不时就会走到夏菟菟身边，有时是递杯水，有时是问个问题，有时就只是站在她身边，轻轻碰碰她的头发或肩膀。 “商先生，”夏菟菟终于忍不住说，“你能不能专心一点？” “不能。”他理直气壮地说，“上瘾了。” 夏菟菟不解：“上瘾？对什么上瘾？” 商恒景走到她面前，轻轻捧起她的脸： “对你。” 他的目光温柔而专注，仿佛她是这世间唯一的珍宝。 “对你的笑容上瘾，”他低声说，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唇角，“对你的声音上瘾，对你身上的香味上瘾...” 夏菟菟感觉自己的心跳快得像是要冲出胸膛。 “最重要的是，”他的额头轻轻抵着她的，“对你的陪伴上瘾。” 这一刻，夏菟菟仿佛听到了花开的声音。她踮起脚尖，轻轻吻了吻他的唇： “那我们就一起上瘾吧。” 商恒景的眼中闪过一丝惊喜。他轻轻搂住她的腰，加深了这个吻。这个吻温柔而缠绵，像是在诉说着千言万语。 当这个吻结束时，两人都有些气喘吁吁。 “完了，”商恒景抵着她的额头，声音沙哑，“更上瘾了。” 夏菟菟红着脸笑了：“那怎么办？” “只能继续了。”他说着，再次吻上她的唇。 这一次，没有人打扰，没有电话铃声，没有突然来访的客人。只有阳光透过窗棂，温柔地笼罩着相拥的两人。 当夕阳西下时，夏菟菟靠在商恒景怀里，把玩着他衬衫的扣子。 “我们今天什么都没做成。”她小声说。 “做成了最重要的事。”商恒景轻轻吻了吻她的发顶。 “什么事？” “让你更爱我了。”他理直气壮地说。 夏菟菟忍不住笑了：“自恋狂！” “只恋你。”他认真地说。 商恒景知道，他对夏菟菟的这份“瘾”，将会持续一辈子。 嘿嘿～甜度超标的一章，终于开第二卷啦!这个禁欲大佬属性爆发!商仁景越来越黏人了～菟菟快收下他!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0章 第 30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