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就是点石成金吗?》 第1章 我是谁?我在哪? 卡塔尔镇,联邦监狱。 库珀醒来,酸臭味混着霉味袭来,鼻子痒痒的,想打喷嚏。 可她却深吸了一口气。 发酵的咸鱼、滤网未清洁的土腥、化学香精…… 而非接踵而至的热浪和糊焦味。 她睁开眼,环顾四周。 三面白墙,而另一面,是她再熟悉不过的,铁栅栏。 这是哪? 不属于她的记忆汹涌而来,如海水倒灌般灌入脑中,令她头痛欲裂。 这是……人的记忆? 她一边消化,一边望向自己的身体。 修长的四肢、垂下的头发、几乎没毛的皮肤。 所以,她已经死了? 流浪街头,险些被冻死后,因具备乖巧听话、服从性强、信任人类的品质,万里挑一地成为了太空实验的牺牲品,死在无穷无尽的黑暗和炽热中,现在又变成了人? 太荒谬了,太恶心了。 被生硬植入记忆后,短短几分钟,她已经能基本听懂人类的语言。 “第1957号实验犬,生命体征消失,存活时长总计6小时53分。” 如梦魇般在她脑中不断盘旋的这句话,现在她终于懂了,是什么意思。 “呕……” 强烈的抗拒使胃部泛酸,酸水沿着食道上涌。 想吐。 她扶着墙,急促喘气,大口咳嗽,却什么都咳不出来。 肚子里空空如也。 从原主记忆的犄角旮旯里,她发现了“穿越”的概念。 这是能够解释她为何在此的唯一原因。 按穿越剧本,这具身体的主人,也就是原主,已经死了。 还没从对人类身体的巨大排斥感抽离出来,她就必须直面这具身体的糟糕处境。 原主,桑迪·卡朋特,是个死刑犯。 十日后执行。 一个被饿死的死刑犯。 库珀望向角落里一动没动的餐食,手脚并用,爬了过去。 原主不想活,她不想死。 纵使造化弄人,让她穿到害死她的人类身体里,她也不想死。 她低下头,咬了一口,很快便发现人类的身体,不适用狗的进食方法。 短短的舌头、顿顿的牙齿、凹进去的嘴。 于是她按照记忆中的方法,僵硬地举起手,如机器人般一动,一顿。 她一边吃,一边思索处境。 原主,桑迪·卡朋特,无母无父,从小寄在舅舅檐下,平平无奇0级异能者,书没读几年被舅舅打发去工作,在某家族当女仆。 没错,这个世界,和库珀所处的世界,是完全不同的。 人类不断对基因进行改造后,终于觉醒了“异能”。 联邦每位公民,出生后48小时内必须去道馆测试异能潜质,这代表了人这一生所能到达的最高等级。 异能等级,也成了很多人逆天改命、一飞冲天的捷径。 不仅能够凭异能等级领取联邦福利,各大家族也都大肆争抢,等于拿到了上流社会的入场券。 而原主,居于歧视链底端的底端——连烂大街的1级异能者都评不上。 一个人人都有异能的世界里,稀有的普通人。 那么一个普通人,是如何成为杀人犯的呢? 库珀脑中闪过原主被逮捕的场面。 那天恰好是原主生日,结束了一天的女仆工作,正拎着个小蛋糕美滋滋地准备回家。 可一群白衣执法官冒出来,说她涉嫌谋杀舅舅,把她直接拷走。 联邦政府分配给她的律师,给她看了检察官收集到的证据。 分别是舅舅家无撬锁等暴力闯入痕迹、事发前不久门外监控录像拍到一个和她穿着身形一样的人、以及现场一把沾有她指纹的刀。 再经过调查,舅舅多次与原主发生口角甚至上升到肢体冲突,原主有充分的作案动机。 但原主哪能认呢,自己明明打了一天工,莫名其妙就成杀人犯了? 可当她寄希望于雇主家的监控能还她清白时,几日后律师遗憾地来了。 雇主家监控坏了。 你是说,一个不用省钱机器人请得起仆人的家族,监控坏了? 饶是原主再迟钝,也明白自己被做局了。 律师安慰她,会争取缩短刑期。 可就在一天前,天塌了。 医院里的舅舅醒了,指认原主是杀人犯。 原主直接崩溃了,干脆一死了之,留了个烂摊子给她。 库珀舔了舔嘴唇,不怪原主,她也挺绝望的。 虽然不是很了解人类司法体系,但她敏锐地捕捉到,要想改变这个局面,就必须拿出点东西,“证明”她没有杀人。 原主拿不出来。 她也束手无策。 她望向右手腕处,一个亮着的小方块。 可能是看她可怜马上就得死了,狱警连她光脑都懒得收。 一个0级异能者,能有什么油水。 库珀也得以一头钻进去,研究原主的电子“遗产”。 可当她点开投影上第一个“健康”按键,却愣住了。 “异能名:???;等级:1。” “喂,不是明天没事吗?怎么还得来?” “有个犯人最终审判。” “谁啊?——哦,是那个0级异能者?不是说不审吗?” “嘘——小声点,监察官到了,别给队长惹麻烦。” 而库珀自然是对狱警们的议论声一无所知。 她死死盯着闪烁着的“1级”,似乎能盯出花来。 她飞速在脑内和光脑中检索,是否有人能够超越出生时的预测等级,答案是“无”。 甚至在原主记忆中,最后查看等级时,这里仍然是“0级”。 可就算是万分之一的例外升级,也无法扭转现在的局面。 科研价值,然后呢,又作为实验犬过一辈子? 更何况她身陷牢狱,也接触不到任何能对此感兴趣的人。 这意味着她终将继续走向原主逃避的结局——死刑。 刚死,又要死? 库珀一时冷汗津津,对重生的一分喜悦,被穿到人类身体浇灭了半分,此刻又被恐惧和焦虑浇灭了半分。 不行,她不想死。 巨大的求生欲强行压下她心头种种负面情绪,使她快速冷静下来。 称自己有科研价值? 不行,万一被发现她并非这个世界的人,还是难逃一死。 找律师求救? 算了吧原主记忆里她那个“神仙来了都救不了你好好活这几天”的眼神给她留下了深刻印象。 求助记者爆料伸冤? 通过律师能找到记者,可一个小小行星的小小新闻,又能掀出什么样的水花? 库珀在小小的空间里爬来爬去,引得对面牢房交头接耳。 “又疯一个。” “昨天绝食,今天就疯啦?” “说啥风凉话呢,搞的好像你不用死一样。” “……” 突然,一阵火花带闪电掠过库珀心头。 她再次打开光脑,翻看着异能等级。 仍然是“1级”。 很好,她长舒一口气,快速翻阅光脑中的文件。 《源能启蒙——幼儿必读》。 就是它! 库珀大喜,根据书籍中的指示,结合原主的记忆,试图调动着身体源能。 就算原主异能没评上“1级”,也还是有源能的。 她感到一股热流游走全身,竟觉得一时间冰冷的牢房暖暖的。 就是现在——异能,发动吧! 库珀双手出拳,目光炯炯有神,但什么也没发生。 对面牢房的犯人更是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她。 “孩子,别挣扎了!” “谁帮她喊个狱医看看吧,总这样也不是个事儿。” “都快死了还看什么医生!” 不应该啊。 库珀皱着眉,她分明能感到源能的流动,比原主之前感受到的,更加磅礴了。 这意味着异能真的升级了,不再是原主那个—— 等等,原主的异能是什么? 她突然发现,有很重要的一点被她忽视了。 原主虽然是0级异能者,并不代表完全没有异能,只是异能弱到,无法评定。 对啊,她猛地跳起来,升级也要有个基础啊! 燃尽了,作为一只狗,她真的燃尽了。 对面犯人看着她一惊一乍一蹦一跳,干脆闭上眼,习惯了。 天才和疯子只有一线之隔,这个快死的小女孩,明显是后者。 原主异能——她在记忆里飞速搜寻,终于找到了一星半点。 找的这么难,是因为原主根本不怎么用! 原主的异能,是通过接触,辨认某人或某物留下的气味。 看起来是个当警察侦探的好苗子对不,可能辨认的只有0.01秒内,且极易被多种气味混淆。 简而言之,就是啥也闻不出来,即使闻出来了,也不准。 呵呵,还没我鼻子灵呢,怪不得是0级。 库珀吐槽一番,便开始干活。 “接触?” 灵光一闪,她激动地在地上打了个滚。 对了,她对空气挥拳,当然啥也得不到啊! 库珀迫不及待地保持源能的喷涌,手碰到吃光的饭盒。 一瞬间,她的大脑闪过一个画面。 “yue————呕————” 她像触电般,四足式硬生生蹦出一个高度,然后单手扶墙,发出巨大的干呕声。 只可惜胃比脑子更需要食物,已经抢过去的怎么都吐不出来。 纯干呕,纯折磨。 “这回中毒了?” “绝对能拿奖,那什么奥什么卡演技奖。” “不像演的,像真的,疯了。” 第2章 人类的审判(1) 库珀靠在墙边大喘气。 人类真是太恶心了! 刀疤脸狱警往饭盒里吐痰的情形历历在目。 她强忍住不断翻涌的恶心,内心却升起一丝希望。 只要她能接触到任何一件物证,就能证明自己是无辜的! 等等,可要怎么接触呢。 她不打算放弃,点开光脑里的个人账户。 人类世界里,有一种叫“贿赂”的行为。 她望着眼前的“星币余额:5.28”,陷入了沉思。 买一个包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至于贿赂,呵呵。 “呜——werwerwer!嗷呜werwerwer——!” 库珀终于憋不住了,仰天长啸。 这回没等狱友们议论,狱警就找上门来了。 刀疤脸拿着源能棒子,“哐哐哐”敲着栅栏,满脸不耐烦:“干什么干什么!老实点!” 不知怎得,这女人盯他的眼神好渗人。 不对,她区区一个0级异能者,怕她作甚! 刀疤脸把源能棒伸进去,想给她来一下,却被库珀灵巧躲开。 他斜着眼,阴森一笑,在库珀凶狠的注视下,手逐渐下滑,最后落到门锁上。 “这小孩惨咯。” “咋惹上老疤的。” “倒霉呗!” 犯人们的嘀咕声,库珀听得清清楚楚。 她眼神一冷,顿时明白此人不怀好意。 她死死盯着狱警的一举一动。 右手持棒,左手开门,门开后会先迈左腿,如果扑过去咬住—— 不对,她现在不是狗了。 那就,跳起来咬手? 不对这和扑过去咬住有什么区别,况且上面那个棒子看起来就很危险。 任库珀如何绞尽脑汁,攻击线路似乎被框死了。 她被框在了狗的攻击思维里。 “科次——”栅栏摇晃着开了。 刀疤脸狞笑着踏入牢门。 库珀神经紧绷,无意识地弯下身子,四肢着地,准备攻击。 可在刀疤脸看来,这简直就是“低眉顺眼”的臣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发出放肆的狂笑,但手上动作可一点没停。 正当他挥动源能棒的一瞬,远处传来严肃的声音: “谢尔,你在干什么!” 刀疤脸立马收棒,转过身谄媚一笑:“法布里队长,这女的不老实……” “够了!”被称为法布里的女人脸圆圆的,但表情十分冰冷:“明天终审,收收你那点心思!” “是,队长。”谢尔干脆利落地从库珀房里出来,锁上门。 法布里有意无意地瞥了库珀一眼,感到诧异。 这女孩,和当日她逮捕之时,倒是完全不一样了。 虽能看出来全身紧绷,但那冰蓝的眸子里,已完全没了怯弱和无助,取代而之的,是汹涌滔天的愤怒和战意。 这才对嘛,杀人犯要有个杀人犯的样子。 法布里点点头,警告地看了谢尔一眼,这才离开。 她对明日就要上最终审判的犯人,没什么想法,也不在意。 只是监察来了,形式还是要走的,可不能被揪出什么虐待犯人的把柄。 形式一走,死刑就快了,说不定还能早几天赶着投个好胎呢。 “呼——” 她们走后,库珀飞速在光脑里翻着,终于翻到了有用的信息。 “最终审判,简称终审,是联邦法院对案件的最后一级审判,除非出现重大的与事实不符的情况,一般来说,将维持原判。” “监察,隶属联邦监察院,行使对一切公职监察的权力,如遇特殊情况,可根据当时情形做出保护公民权利的行为。” 太好了只要她明天在庭上提出物证有问题! 库珀一边兴奋着,一边调动源能,摸上门锁,试图对升级的宝贝异能进行温故知新。 可什么都没有发生。 汪?库珀的笑容僵在脸上,很快便发现了不对。 现有的源能,似乎不足以支撑她发动第二次。 喜欢打游戏的原主讨厌冷却时间。 她也讨厌。 什么时候恢复呢? 库珀躺在冷冰冰的硬板床上,翻来覆去,一夜无眠。 处于一个想试但又不敢试的状态。 在她学习了第12098个人类文字后,耳边响起脚步声。 “喂,出来。” 喊她的不是刀疤脸,换了个倭瓜头。 准时的倭瓜头没过多久就发现了不对。 这犯人刷牙慢穿衣慢,吃完饭还得上个厕所一上又是半天。 他一边敲门提醒,一边在门口来回踱步。 他特意提前的半小时,就这么要被耗光了,甚至还有迟到的趋势! “再不出来我砸门了。” 躲厕所里来回伸着收的库珀打了个激灵,这才打开水龙头,装作一副刚结束的样子。 呵呵她演人类真是演的太像了。 她慢悠悠地拧开锁,门就被“哐”地打开。 然后她就被拎着领子,一路提到了庭上,没有再拖时间的机会。 庭下稀稀落落坐着人,庭上的人倒是来得满满的。 库珀的视线扫过人群,一眼就定在了一个棕黄色的头颅上。 似是感应到她的视线,男人微微转头。 深蓝色眼睛,蓄着络腮胡,方方正正的脸,看上去十分老实。 胸前被绷带缠得动弹不得,随着他转身的动作出现了一丝松动。 男人看到她,像见了鬼似的,原本温和的表情瞬间变得阴沉可怖,但很快又转成了泫然欲泣的悲痛模样。 这就是原主的便宜舅舅,兰彻·卡朋特。 呵,表演型人格。 库珀比都清楚原主没杀人,可这位和原主有血缘关系的人,竟能如此坦荡地指鹿为马,要置她于死地。 她虽然接受了这个现实,但还是无法理解。 她们狗可不这样。 随着兰彻的转头,在场所有人的视线都聚焦到库珀身上。 “这就是那个杀舅舅的孩子?” “15啦,早就不是孩子了!” “啧啧啧,这孩子还是舅舅养大的吧……” “长得还挺好看的,真是人面兽心啊。” 嗯你说的一点也没错,完全人面兽心。 库珀面无表情地来到位于法庭中央前方的被告人席,眼睛一闭。 困死了。 她平定呼吸,感受身体里源能的流动。 比昨日要多了不少,但好像还没完全恢复。 库珀没别的意思,只想凝神静气,可在旁人看来,意思就多了去了。 一头卷毛的审判长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开。 陪审员抿了抿嘴,看不出表情。 检方嗤笑,一脸轻松。 而她的律师,则瞪大了双眼。 妹子啊这和咱一开始说好的不一样吧,不是说好虔诚认错忏悔,这样她才能帮她尽量争取吗。 这下好了,第一印象就是满不在乎。 朱迪斯·亚历山大嘴角抽搐。 她的2%胜率看来又要更新了。 审判很快开始了,库珀依旧没睁眼。 …… “被告人辩护人,对公诉人出示的物证及提取程序,可有异议?” “审判长,有异议。根据《联邦刑事诉讼法》第116条,公诉人提交的搜查笔录中,‘见证人签名’一栏为空白,仅标注‘见证人拒绝签名’。我方认为,该匕首的提取程序存在瑕疵,可能影响证据合法性,请求法庭对该物证不予采信!” “公诉人,针对辩护人提出的程序异议,可有补充说明?” “审判长,见证人因与被告人存在亲属关系,情绪激动拒绝签名,侦查人员已在笔录中注明原因,并由两名侦查人员签字确认,符合《执法机关办理刑事案件程序》第155条。同步录像已提交法院,可当庭播放核实。” 朱迪斯·亚历山大感到压力山大。 她精心准备的减刑要点,一次次被对方驳回。 她咬了咬唇,没办法啊,证据太足了,她实在不知道怎么编了。 她望向仍然闭着眼的库珀,心道祖宗你可快睁眼看看吧,不然就真的别睁眼了。 当全庭寂静,库珀知道,即使源能没恢复,她也必须站出来了。 “……可有异议?” “我有异议。” 她睁开眼,无比冷静地举起手。 霎那间,全场议论纷纷。 “肃静!” “被告,你有什么异议?” 库珀挺了挺胸,据说这是个用于增加人类自信的举动。 她指着一旁站着的刀疤脸:“这个人,虐待犯人。” “荒唐!” 审判长猛拍桌子,发出一声闷响:“对于本案,被告,你可还有异议?” 完了这老太根本不给她拖延时间的机会啊。 她重生后短短的一生,就要在这里结束了吗? “咚——” 大门被打开,库珀转过头,看到两个身着玄色制服的人走了进来。 “哦?卡塔尔分院虐待犯人?” 为首那个,身形高挑,制服笔挺,却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后头那个,戴着眼镜,一丝不苟。 “德菲尔监察,这定是犯人的无稽之谈……” “既是无稽之谈,说说又何妨?” 德菲尔来到第一排坐下,翘起二郎腿,右手撑头,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库珀。 监察竟能打断那个坐的高高的人的话! 库珀惊疑不定,她盯着那位监察,淡金色马尾高高束起,碧绿的眼睛宛如不含一丝杂质的宝石,而其余五官,除了精致,还带着几分,狂气。 以人类的标准来看,自是上中之上的样貌。 而更吸引她注意力的,是那根黑金色的权杖。 她虽然不知道那些流动的粒子是什么,却仍然能感到无形中散发的威压。 她灵光一闪,心里已有了主意。 第3章 人类的审判(2) 在人们看不到的地方,库珀猛掐大腿。 一改方才的高冷形象,哇的一声就哭了出来。 只不过这哭声听着怪怪的。 咋那么像狗叫呢? 她一边哭,一边痛斥卡塔尔监狱不当人,不仅在明面上打骂犯人,暗地里还用刑,还—— “在饭里吐口水!” 此言一出,全场哗然。 两位陪审员蹙起了眉,审判长脸青一阵白一阵的,狱警们纷纷低下头。 犯了错,被关进去,等待惩罚,可仍没有被剥夺人权。 比起私刑这种暂时无法举证的,在饭里吐口水显然更具说服力。 毕竟这不属于私刑,真要追究下去也不会有任何惩戒。 但却完美契合了“以报复、威慑或个人意志为目的,属于滥用权力侵犯人权。” 再配合她委屈的哭泣,便顺利将其之前“目中无人蔑视法庭”的形象,修改为“在狱中饱受摧残至抑郁不愿开口”的可怜囚犯。 朱迪斯看得目瞪口呆。 “哦?看来这次收获挺丰富的。”德菲尔笑脸盈盈,身旁副官飞速记录。 “监察,若没有别的指示,本案就继续了。” 德菲尔摊了摊手,没有阻止。 审判长敲击法槌:“对于控方观点和提供的一切证据,被告桑迪·卡朋特,你是否有异议?” 朱迪斯正襟危坐。 来了,为她当事人减刑的最后机会。 可她当事人没给她这个机会。 库珀又举起了手:“有。” 审判长头都没抬,挥挥手示意她说。 反正没有什么重要的,难道还能真的推翻证据不成。 马上准备下班。 “我对本案所有证据均不认可,此次案件,并非我,桑迪·卡朋特对兰彻·卡朋特进行处心积虑的谋杀,而是兰彻·卡朋特,联合未知势力,对我进行一场惨无人道的围剿。” 库珀一字一顿地说着,感觉能说出这么长人类句子的她真是个天才。 快了快了!源能就快够了! 全场再次哗然。 “哦?”审判长推了推小眼镜,眼底一片冰冷。 等于说了这么长时间白说了,被告完全不同意。 下班暂停,上班继续。 “你为何做此主张?”既是提醒,也是嘲弄。 在没有任何证据支撑的情况下,跳出来说我没罪都是别人害我的,不仅会让陪审团觉得毫无忏悔之意,也是大大的扣分。 朱迪斯悬着的心有一点死了。 她那可怜的抑郁症当事人,又要被陪审团认为是神经病了。 “我要申请当庭重验。” 此言一出,众人神色各异。 兰彻·卡朋特隐于衣下的手微微颤抖,执法官们交头接耳。 审判长和陪审员则皱起了眉头,这意味着审判时间会大大延长。 德菲尔监察兴致又被勾了起来,晃起了脚。 当庭重验是一种常见的疑证手段,自异能出现后,便频繁在法庭上出现。 可最关键的是,当庭重验需要一名查验异能者。 查验异能,顾名思义,就是还原事发当时的情况;可这类异能者并不多,所以才会出现如今控方拿着证据辩论的情况。 在其它更发达的行星,查验异能者的还原场景常被作为直接证据,犯人啥都不用辩了,把他犯罪过程一放,嘴再硬也说不出话来了。 可这小小的卡塔尔星,哪来的查验异能者? 众人目光逐渐移到德菲尔和她的副官身上。 “很遗憾……不过,这有个侧写师。” 德菲尔拍了拍副官的肩膀:“柯里。” 一言不发的副官推了推眼镜,点了点头。 侧写师是辅助查验能力者的,用于播放查验能力者收集到的讯息。 一个播放器,一个投影仪。 此外,侧写师还能观测查验能力者的状态,以防其篡改讯息。 “被告,何人查验?” “我。” 全场再次次哗然。 “别拖时间了好吗……” “她不是0级吗?” 庭下越来越吵,甚至有听到风声的人从门缝里挤进来,只为观看这场无限反转大戏。 “肃静!”审判长敲起法槌,“被告,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庭上欺瞒,罪上加罪。 “我知道,我来验。” 短短六字,铿锵有力。 兰彻虽然表面平静,但指甲早已深深嵌入掌心,隐隐可见血痕。 在众目睽睽下,库珀终于触碰到了她心心念念的证物——那把有她指纹的,染血的匕首。 监察官柯里淡绿色的瞳孔微微发亮,她抬起手,一个画面出现在洁白的墙上。 一片漆黑中,出现了一束光点,然后那光背后的人脸清晰可见。 虽然看不太清,但那显眼的络腮胡暴露了——兰彻·卡朋特! 众人发出惊呼。 兰彻平静的脸上终于出现了裂痕,冷汗顺着脸颊不断跌落。 他死死盯着库珀的背影,似要将其戳出窟窿来。 “咚。” 是兰彻戴手套拿起匕首的声音。 他要干什么?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只见画面中,他神情淡漠,竟将刀尖抓在手里,而将刀柄,塞进了床上熟睡之人的手里。 随着他的视线上移,众人也看清了躺在床上之人的样貌。 一头黑卷发,小巧的鼻子,长长的睫毛,流畅的脸型,似乎因为外部动静微微皱眉,但仍闭眼笑着,似乎在做什么美梦。 正是站在被告人席位的桑迪·卡朋特。 只可惜,醒来迎接她的,只有噩梦。 画面戛然而止。 满堂寂静,抛针可闻。 “不可能!——”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温文尔雅的兰彻已经满脸通红。 “你在质疑我?”监察官柯里声音冰冷。 “不——”兰彻剧烈地喘着气,死死盯着库珀,然后两眼一瞪,竟晕了过去。 他倒在身旁妻子的身上,手无力地垂落下来,嘴里还念叨着什么。 看嘴型好像是“不可能”。 人群炸了。 审判长怎么敲法槌都无法制止的剧烈讨论开始了。 “证据作假?” “哇,那监控也肯定是假的了吧?” “好大的胆子啊……” “天哪,这孩子好惨……可怜的娃……” “对不起啊,卡朋特小姐,误会你了……” 检察官面色惨白,他张开口,试图想说些什么:“审判长,卡塔尔星的唯一查验官蓝妙前日刚被谢先生要走……” 审判长懒得看他,面上露出几丝不悦。 监察在此,还敢乱说话。 下一秒,他就被愤怒的群众扔过去的各种东西砸到闭嘴。 “肃静——”审判长心累,但没办法。 执法官们拼命拦住冲动的群众,但叫骂声仍不绝于耳。 嗅到流量气味的记者们更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当庭做起了现场采访。 “安静。” 一声慵懒却又严肃的女声传来,伴随着“叮”的一声,所有人都感到心神为之一振。 焦躁和愤怒逐渐被抚平,取代而之的是悲伤惋惜的余韵。 若这孩子不是查验异能者,今日就要被冤死在此了。 众人看她的目光顿时充满了慈爱和怜悯。 “桑迪·卡朋特,”德菲尔收起权杖,微笑着看着她,“你可还能查验另外两件证物?” 一个是兰彻家门口的监控,一个是记录有她新鲜指纹的门把手。 库珀摇了摇头:“不能了。” 源能已经用尽,她现在十分虚弱。 “好。”德菲尔站起身,面向审判长:“由于本案出现证据造假、虐待犯人等情况,监察科即刻介入本案,请卡塔尔星联邦法院、执法局,以及监狱从此刻起,不允许接触本案相关的一切人证物证。” 她虽是笑着的,但目光却像刀子一样扫过执法队和狱警。 “你们,可有异议?” 没人有,没人敢有。 “兰彻·卡朋特,带走。” “桑迪·卡朋特,你可以走了。” 被砸的鼻青脸肿的检察官转向审判长,满脸愤懑。 咱俩都收了钱怎么就你装得一副此事与我无关的样子。 审判长巴不得和他撇清关系,哪敢看他,只想赶紧跑路。 这地方反正也待不了多久了,还不如早点跑。 人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孩子,你还是太年轻。 监察意外突击,又恰好旁听此场。 只能自认倒霉。 德菲尔递给库珀一枚小晶片。 她伸手接过,晶片瞬间融化,与此同时,光脑微微发烫。 这是星际交换联系方式的方法。 “卡朋特小姐,考虑来我这边吗?” 众人纷纷倒吸一口气。 哇,这小孩也是时来运转了,虽然被冤枉命悬一线,可这进监察科的机会可是千载难逢啊! 第4章 脱困了? “我会考虑的。” 库珀沉思几秒,微微点头。 据说这是人类表示善意的方式? “哇她居然没立刻答应?” “疯了吧?” 德菲尔监察的眼睛更亮了。 这女孩,真是有意思。 不管是现在,还是……方才猛掐大腿的时候。 她勾起一抹笑,湛蓝的眸子熠熠生辉。 “柯里,准备行动。” “是。” 卡塔尔镇,治安局,二层。 窗明几净的房间内,一光头男正对镜拨弄着头顶上仅有的几根毛。 无论是展柜里的奖牌,还是椅背上的带勋章制服,都表面此人身份并不简单。 嘿,还真长出来点了。 分局长谢涵望着娇弱的几根毛,满意地唇角上扬。 等那位的钱一到,他再买个几十瓶。 今日就是终审吧。 他笑意减了些,多了几分不耐。 他已将唯一的查验官调走,终审应该很快,那俩没用的东西,怎么这么慢? 谢涵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 莫非他们发现我吞了? 就算发现了又能怎样,他不紧不慢地挪到桌边,一个审判长,一个小小的检查官而已。 大腹便便的分局长拉开椅子,给自己泡了杯茶,望向窗外。 从这个角度,正好能将美丽的园林前院尽收眼底。 他舒心地抿了口茶,真不错,从隔壁花大价钱牵来的仙松,赏心悦目啊。 突然,几点藏青色破坏了庭院的和谐。 他皱起眉,望着从车里走出来的几人,眉头皱得更深了。 监察官? 难道——他心里涌起一个不妙的念头,但很快就打消了。 突击检查罢了,监察科就爱这样。 谢涵理了理衣领,喊上几个下属,不慌不忙地下楼,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监察大人,不知您此刻前来,未能准备……” 他抑扬顿挫的寒暄话还没说完,就被柯里打断。 对方抬了抬眼镜,锐利的眼神扫过他的肥脸:“你就是谢涵。” “是,监察大人居然知道我的名字。” 谢涵丝毫没有被打断的尴尬,反而一脸惊喜,情绪价值给的足足的。 “哦。”柯里抬了抬手,扑克脸冷淡无波,“带走。” 啊?谢涵笑容僵在脸上,还没反应过来,手上就被套住源能锁。 “监察大人这绝对有误会啊我兢兢业业这么多年,竟有朝一日被无依无据……” 他连珠炮似的一通帽子扣在监察科头上,虽为喊冤,可话里话外都是“我不认,没证据你们迟早也要放了我”。 “哦?” 柯里罕见地笑了。 谢涵依旧在挣扎,却没来头地右眼皮一跳。 这位冷面监察的下一句话,让他如坠冰窟。 “5月6日,有人问你购买了一支花瓶,价格为23400星币。” “私人交易很正常,倒是监察科,何来权限调查私事?” 源能锁锁住了他的异能,谢涵只能凭借沉重的吨位赖在地上,肚子上的肥膘把制服纽扣崩开。 他疯狂给身后下属递眼神,有一人想上前,但被拉住了。 废物!一群废物! 平时一个个马匹拍得倒响,关键时候一个都派不上用场! 哼,等他出来,有你们好果子吃! 挣扎无用,他索性配合上了车。 受贿嘛,小事,找个好点的律师,拖一拖,拖到监察走了,谁说了算还不一定呢。 他一路上闭着眼,神态安详,身旁监察官都忍不住多看了他几眼。 要不是亲手抓的,她们还以为抓错了呢。 生死大事当前,还能如此云淡风轻之人,真是少见。 到了监察局,他一眼就望见了自己口中的“没用的东西”。 谢涵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布鲁斯检察官,他怎么会在这? 冷汗逐渐浸湿后背,那个被他迅速否决的念头又浮现了出来。 他心猛地一沉。 终审,出事了。 他脑子飞快地转着,猛地咬了咬牙。 虽然肉痛,但也只能拿全部身家捞自己一把了。 对了,怎么没瞧见科莱? 难道还有希望? 谢涵一颗心又提了上来。 卡塔尔镇,监狱。 库珀跟着倭瓜头,到小牢房里拿自己的东西。 “她咋回来了?要走?” “唉,真可怜,才小小年纪……” “啧啧啧……” 囚犯们侧目望着她,纷纷对死刑提前表示遗憾。 “滚……快点。”倭瓜头皱着眉打开牢房门,硬生生止住爆粗口。 她望着光脑通讯里跳动的光点,气不打一处来。 谢尔那个混蛋,活该被开除,还连累她们被扣工资! 库珀慢吞吞地收拾着。 把桌上的东西收好,拿出来,再收好……如此反复。 说实话,她暂时还不想走。 虽然危机好像暂时解除了,但她清楚,暗处之人还未现身。 她不懂人类的阴谋诡计,但原主那个1级能力者舅舅,绝对没本事组织这场板上钉钉的处刑。 她现在出去,完全会暴露在危险之中。 监狱倒是最安全的地方。 “喂,好了没?” 倭瓜头不耐烦地催促库珀。 她看完了通讯消息,终于发现了女孩的磨蹭。 “呃……这位,警官?我有一个小小的要求?” 库珀调动着脸部肌肉,努力挤出笑容,却演变成半边脸抽搐的诡异表情。 “?”倭瓜头一脸“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什么要求?” “我能不能,再住上几天?” “滚出来!” 终于送走扫把星,倭瓜头心情舒畅,拿源能棒敲了敲栅栏:“安静!” 既然工资扣了,那每日巡逻也就少几次吧,再提前下个班,美滋滋。 她满意地看着光脑上的时间,剩一个小时,看一集《甜蜜百合》正好。 她悠哉游哉地挪到转角,却险些撞上一个人。 倭瓜头低下头,脸皱成褶子:“你又回来干嘛?” 库珀仍然半边脸抽搐:“嘿嘿,德菲尔监察说,我可以暂住值班室,让这里的人带我去。” 我xxxxxx。 倭瓜头变成苦瓜脸了。 她阴郁地垂下头:“跟我走。” 一小时后,库珀终于拥有了一个可以暂时喘息的地方——治安官值班室。 一个适合安置无家可归的案件关联人的地方。 库珀满意地在床上打了个滚。 呼——还好接收了那个人类的联系方式。 这里比监狱还安全。 由于卡塔尔镇资源匮乏,监察科并未在此地设立分局,都是在治安局办公。 住监察科隔壁,安全感爆棚。 呼——库珀紧绷的神经终于能暂时放松下了。 还好监察科来了,不然少了侧写师,她还不一定能赢下这场审判。 检察官就不用说了,就连审判长,都一心想草草结案判她死刑。 是谁,这么想让她死? 卡塔尔镇鱼龙混杂,如果真的想让她死,买凶杀人是最好的选择。 又何必大费周章,串通治安官、检察官、审判长三方,来对她进行审判? 这里面消耗的人力物力,不比找杀手多多了? 库珀不禁通体生寒。 她已经逐渐习惯人类的思考逻辑,也就愈发觉得恐怖。 对方是想让她死在无尽的绝望和折磨中。 为此,还特地挑选原主生日,作为一切的起点。 原主一个老实甚至可以说懦弱的小女仆,上哪得罪人? 上交工资给舅舅、雇主说一不敢往二…… 嗯?雇主? 库珀想竖起耳朵,却发现身体并没有这个功能。 雇主家的监控“恰好”坏了。 但她又耷拉了下去。 危机重重,她不能离开监察科。 “嘿,老金,赌点?” 老金是治安官大队的守门人,早到了退休的年纪,秉持着“闲着也是闲着”的理念,不走。 对治安局来说,这倒没什么所谓,只不过这人赌瘾大,整的一铁丝网之隔的犯人们跃跃欲试,让队长法布里十分头疼。 但没人敢说他,只因她儿子的老婆的表哥的婆婆,是议员。 她女儿的堂弟的姥姥的闺蜜,是炼金师。 虽说这关系扯得挺远,但谁也不想试试。 万一试试就逝世呢。 老金抬了抬眼皮,牵动脸上成堆的皱纹:“监察科来了,不赌。” “欸——”一个冬瓜头制服很好地藏住了脸上的嘲弄:“不敢了?” 老金并不睬她,打了个哈欠就往屋内走去。 呵呵她可不敢说她儿子的老婆的表哥的婆婆不再是议员了。 那个八杆子打不着的炼金师可救不了她。 “欸,老金!”冬瓜头见他真的要走,不由咬咬牙,“赌来福,赌不赌?” 来福是老金养的狗。 老金这才停下脚,微微侧身:“哦?” 一般来说,先提出赌的人,负主要责任。 所以老金便又施施然坐下了。 她的左右立刻坐下两个跃跃欲试的赌鬼。 冬瓜头也坐下了,她指向来福:“就赌来福接下来干什么,中则得全部。” 说罢,她从口袋里掏出一把,往小桌上一掷。 “嘶——”左右俩赌鬼发出惊呼。 足足五千星币,他们五个月工资。 老金见状,眯了眯眼。 作为一个资深赌鬼,她嗅到了猫腻的味道。 可来福是她养的狗,她想干什么她能不知道吗? “哼——”老金冷哼一声,重重拍在小桌板上,震得桌腿一颤一颤。 “嘶——嘶——”左右俩赌鬼惊呼不断,宛如蜥蜴。 一万星币! 嘿,果然上当了。 冬瓜头面上平淡无波,内心却笑开了花。 老太的养老金,她要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