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也在努力扮演柔弱宠妾》 第1章 第1章 冷雨如刀,刮在沈清辞裸露的脖颈上。 她蜷缩在污臭弥漫的暗巷角落,屏住呼吸,听着外面杂乱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交谈。 “仔细搜!那叛将沈清辞跑不远!” “上头有令,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叛将二字犹如淬了毒的刀,在沈清辞的心窝处反复剜割。 七天前,她还是大雍朝威名赫赫的护国将军,统领三军,镇守西境。 如今却成了人人得而诛之的叛国贼。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鏖战多日,双方死伤相藉,沈清辞根据所处地势想了一计。 她派下两拨军队,一波借峡谷地势围堵敌军主力,断其出路,另一波便早两日从深山进入,只待西戎军进入峡谷时便捣毁其粮草,劫掠辎重,让被困敌军进退两难。 峡谷为笼,困其主力,釜底抽薪,捣其粮道。 原本计划天衣无缝,此战役必定大胜,不曾想西戎军仿佛早有预料,围困他们的牢笼反倒成为沈家军的枷锁。 而沈清辞最为倚重的副将赵阔,她敬重的赵叔却在背后猝不及防的给了她一刀。 沈清辞依稀记得坠崖时,赵阔那张脸,在火光映照下格外狰狞。 沈清辞命大,未被摔成肉泥,她被老猎人从崖底救起,原本存了必死之心的她,在听闻此一战三万沈家军全军覆没,西戎铁骑踏破边境,沈家满门被打入天牢,秋后问斩。 她知道,只有活着,才能在两个月内回到京城,找到证据,洗刷沈家的冤屈。 沈清辞拖着未愈的身体一路躲藏至云州,她几乎耗尽了所有力气。 可赵阔布下的天罗地网,连离边境百里之外的云州都遍布眼线。 脚步声逼近巷口。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压下胸腔翻涌的气血。 她试着调动内力,可丹田空空如也,经脉滞涩,一身武功十不存一。 眼看追兵就要进来,她目光扫过旁边堆积如山的馊水桶,咬咬牙,便要滚入那污秽之后时,后脑忽然传来一阵钝痛。 她眼前一黑,最后的意识里,只看到一个面相猥琐的男人,咧着黄牙对她笑了笑: “啧,这骨相,卖去软烟楼肯定能换个好价钱。” --- 沈清辞是被浓郁的脂粉香呛醒的。 她猛地睁眼,下意识要翻身而起,可身体却软得不像话,手臂刚撑起半分,就无力地跌回硬板床上。 “醒了?”一个慵懒刻薄的女声响起。 沈清辞循声望去,看到一个穿着绛紫色绸裙、风韵犹存的妇人,正慢条斯理地拨弄着茶杯盖,身后站着两个膀大腰圆的婆子。 “你们是什么人?这里是哪里?”沈清辞声音沙哑,迅速环顾四周。 “我是软烟楼的掌事玉娘。” 妇人走到床前,居高临下地打量她,“从今往后,这就是你的安身之所了。” 软烟楼?销金窟? 沈清辞心一沉。 她竟被人牙子卖到了青楼! “放我走。” 她盯着玉娘,眼神锐利如刀,“我不是你能动的人。” 玉娘掩唇笑了起来:“到了我玉娘手里,无论是良家女还是贞洁烈妇,最后都得乖乖认命。” 沈清辞想要运转内力却运转不起来,便抬起手掌向那玉娘袭去,却被她反手钳住。 她俯身,指甲划过沈清辞的脸颊,“别想着反抗,你中的美人娇,三天之内都别想提起力气。” 沈清辞偏头躲开,心脏因“美人娇”三个字而紧缩。 这是江湖上最下三滥的东西,一般是人牙子用于女子身上,如其名,美人娇软,任受摆布。 “我身上有伤,做不了你的摇钱树。” “放心,妈妈我请了大夫,保准让你恢复。” 玉娘直起身,语气不容置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乖乖听话,妈妈我保准你飞上枝头,捧你做那头牌,毕竟你这张脸在这地方属实特别,气质清冷与那些庸脂俗粉确实不同。” “这第二个选择嘛,打断你的腿,卖到暗窑里,做那低等娼/妓。”玉娘的眼神忽然狠厉起来。 玉娘对婆子吩咐:“带她去雪阁,好好教规矩,三日后,刺史大人设宴,她要上台。” 门被关上。 沈清辞躺在柔软的床铺上,却感觉比崖底的碎石还要冰冷。 她恨不得立刻拼个鱼死网破,但脑海中闪过天牢中亲人们的面孔,那口气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不能死,至少,在洗刷冤屈之前,绝不能死。 这里,或许能成为一个暂时的藏身之所。 --- 接下来的三日,对沈清辞而言,如同炼狱。 雪阁是软烟楼训练新晋舞姬的地方。 十几个姑娘在严厉伎师的鞭子下,反复练习着柔媚的舞姿。 沈清辞的身体渐愈,力气恢复了些许,但内力依旧凝滞。 她穿着轻薄舞衣,浑身不自在,伎师教的步伐,在她看来破绽百出。 “腰!软下去!你是木头吗?”藤条抽在她背上。 沈清辞绷紧唇线,她自小就跟在父亲身边,学的是如何行军打仗,虽说琴棋书画略懂一些,但这舞蹈确实一窍不通,更别说如此扭捏作态的舞。 “还有你,手!那是握剑呢还是跳舞?兰花指!”伎师尖利的声音刺破耳膜。 同屋的绿珠,怯生生地偷偷帮沈清辞纠正手势:“姐姐,你这样不行的,玉娘说了,三日后的宴席至关重要,若是跳不好,会被狠狠责罚的。” 沈清辞看着眼前单纯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若在平时,她定会护佑这样的孩子周全,可如今,自身难保。 第三天下午,玉娘亲自验收,在看到沈清辞僵硬的舞姿时,脸色瞬间沉下。 “看来,你是选了第二条路。”玉娘冷笑,对婆子使了个眼色。 婆子端上一碗浓黑药汁。 “这是什么?” “好东西。”玉娘捏住她的下巴,强行灌药,“霓裳醉,虽能让你暂时有力气,但动不了武,别想着耍花招,药效只有一个时辰。” 辛辣药液滑入喉咙,片刻后,四肢百骸恢复力气,甚至更轻盈了些,她试着提气,内力依旧被封锁。 沈清辞心中凛然,这软烟楼,背后不简单。 夜幕降临,华灯璀璨。 软烟楼前车水马龙,云州刺史设宴,为京城来的晋王接风。 后台忙乱,舞姬们换上华丽羽衣,描眉画眼。 沈清辞看着铜镜中云鬓花颜、珠翠环绕的陌生女子,一阵恍惚,镜中人被浓妆掩盖了棱角,只剩下脆弱的、供人赏玩的美。 “快点!该我们惊鸿舞上场了!”管事嬷嬷催促道。 沈清辞被推搡着,走向灯火通明、喧嚣鼎沸的正堂。 三楼雅间揽月轩内。 云州刺史王崇明满脸堆笑,向主位上的年轻男子敬酒。 “王爷远道而来,下官略备薄酒,为您接风。” 那年轻男子约莫二十出头,容貌极盛,一双桃花眼漫不经心,指尖懒懒把玩着琉璃酒杯。 正是大雍五皇子,晋王萧璟,因其母妃早逝,平日只爱风花雪月,被皇帝远远打发到这云州历练。 “王大人客气了。”萧璟笑容敷衍,目光掠过谄媚的官员和陪酒的莺莺燕燕,眼底闪过一丝冷嘲。 他来云州,表面远离权力中心,实则是奉密旨,调查西戎暗桩与朝中何人勾结。 尤其是那位战功赫赫的沈将军竟也叛国了,实在蹊跷。 正思忖间,雅间门开,一群身着七彩羽衣的舞姬鱼贯而入,翩跹起舞。 萧璟本无意欣赏,正要端酒,执杯的手指几不可查地一颤。 一股极其细微却清晰的牵引感,从左手指尖传来,带着一丝微凉。 他蹙眉,不动声色地放下酒杯,目光扫过舞姬。 乐曲悠扬,水袖翻飞。 唯角落一个身影,格外突兀。 沈清辞混在队伍末尾,努力回忆着绿珠教的动作,但四肢仍生涩僵硬,与靡靡之音格格不入。 领舞紫鸢早就看这笨手笨脚的新人不顺眼,眼中闪过一丝嫉恨。 乐声渐急,到一个旋转后下腰的动作,沈清辞脚步踉跄,慢了半拍,紫鸢看似不经意地伸脚,却在她膝窝处狠狠一绊。 “唔!”沈清辞闷哼一声,身体失衡,重重跪倒在地,膝盖磕在冰冷地板上,发出闷响。 同一瞬间,主位上,萧璟猛地身体一僵,脸色微变,左腿膝盖处,尖锐剧痛毫无预兆地炸开。 他自幼习武,感官敏锐,但这痛感绝非幻觉,位置与台下那个刚刚跪倒的舞姬完全吻合。 萧璟深邃的目光瞬间锁定了跪伏在地、身影单薄的女子。 离京前夜,他遭遇刺客,被一枚淬毒暗器所伤,那毒虽怪异,但被他强行压制住。 席间因这意外而寂静,玉娘在台下冷汗直冒。 王刺史脸色不悦,正要呵斥,萧璟抬手,止住乐声。 所有人看向他。 萧璟脸上玩世不恭的笑容淡去,起身,一步步走下主位,绯色袍角迤逦拖动,他停在沈清辞面前。 沈清辞低着头,看到一双云纹锦靴,压迫感的目光落在头顶。 她攥紧手指,不安与恐惧交织。 “抬起头。”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强迫冷静,缓缓抬头。 四目相对。 萧璟看到了一双漂亮眼睛,瞳仁很黑,因疼痛蒙着水汽,楚楚可怜,她的眼底藏着亮芒,因为太过熟悉,恍惚间,他仿佛看到了那个在校场上热烈张扬的身影。 那时她身着劲装,拉弓搭箭,身姿挺拔如松,箭矢破空瞬间,清风拂过她的衣袂,眉眼间尽是少年般的意气风发。 然而此刻,记忆中的模样竟与面前女子重合。 第2章 第 2 章 萧璟鬼使神差的抬手想要摘下面前女子的面纱。 沈清辞握住了萧璟的手,阻止他摘下面纱,而后对上了他那双桃花眼。 这就是那个传说中只会吃喝玩乐的纨绔王爷? 萧璟弯腰,伸手捏住沈清辞的下巴,指尖微凉,让她浑身一僵。 他没有轻佻抚摸,而是用指尖极其轻微地,隔着面纱在她下巴一侧不易察觉的旧疤上蹭了一下,心下了然,同时凝神感知。 指尖传来一丝极其细微的、属于他自己的内力波动,与那异毒气息同源,正通过触碰,与这女子产生共鸣。 萧璟松手直身,脸上恢复漫不经心的笑容,用折扇指了指沈清辞。 “这丫头,笨是笨了点,倒也有趣,本王瞧着顺眼,就她了吧。” 满堂皆惊,沈清辞猛地抬头。 玉娘愣了一下而后窃喜:“王爷能看上这丫头,是她的福气,还不快谢过王爷!” 萧璟摆手,目光依旧落在沈清辞身上。 “不必谢了,带回本王住处。” 沈清辞被侍卫带离正堂。 经过萧璟身边时,她听到他压低的声音: “膝盖还疼么?” 沈清辞瞳孔骤缩,骇然看他。 萧璟却已转身,摇着折扇,与王刺史说笑起来。 -- 晋王府的马车在夜色中行驶,车厢内一片死寂。 沈清辞低眉顺目地坐在萧璟对面,袖中那根磨得尖利的银簪已被冷汗浸湿,她能感受到对面投来的审视目光。 马车停下,侍卫的声音在外响起:“王爷,到了。” 萧璟率先下车,并未回头,只懒懒吩咐:“带阿辞姑娘去听竹轩歇息。” 两名侍女应声上前,对沈清辞做了个“请”的手势。 沈清辞垂着头,温顺地跟着她们,穿过抄手游廊,步入一处清幽的院落。 听竹轩,名字雅致,陈设却简单。 帷幕低垂,烛火摇曳。 “姑娘请在此歇息,奴婢们就在外间伺候。”侍女说完,便退了出去,轻轻带上了门。 门扉合拢的瞬间,沈清辞眼底的温顺尽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警惕与冷厉。 她迅速扫视房间,确认并无其他出口,唯有那扇窗户....... 她悄步移至窗边,推开一条细缝,只见院中黑影幢幢,守卫森严。 硬闯,绝非上策。 她退回室内,目光落在厚重的帷幕上,随即,她身形一闪,如灵猫般隐入帷幕之后的阴影里,屏住呼吸,连心跳都压到最低。 袖中银簪紧握,尖端对准了房门方向,若那晋王真有不轨,或欲拿她邀功,便是鱼死网破之时。 不过片刻,门外传来沉稳的脚步声,停在门口,接着,是门轴转动的声音。 萧璟推门而入,绯色锦袍在烛光下流曳着暗光。 他看似随意地扫过空无一人的房间,目光在微微晃动的帷幕上停留了一瞬,唇角微不可查地勾了勾。 就在他看似毫无防备地走向桌案时,身后恶风骤起。 一道寒光直刺他后心。 沈清辞这一击,凝聚了此刻所能调动的全部力气与技巧,悄无声息,迅如闪电。 然而,萧璟仿佛背后长眼,在簪尖即将触及衣袍的刹那,身形微侧,左手如铁钳般精准地扣住了她持簪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沈清辞瞬间感觉腕骨欲裂。 “呵。”一声低笑自他喉间溢出,带着几分了然。 沈清辞心下一沉,左手成肘,毫不犹豫地狠狠向后撞去,正中他胸口。 “唔!”萧璟闷哼一声,扣住她手腕的力道不由得一松,踉跄着倒退两步,下意识捂住了胸口。 几乎在同一时间,沈清辞自己也猛地抽了一口冷气,左手瞬间捂住了自己胸口相同的位置,一阵清晰的、绝不属于幻觉的闷痛在那里炸开。 她骇然抬头,看向同样捂着胸口,脸色微变的萧璟。 “你......你对我做了什么?”沈清辞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怒,这诡异的痛感远超她的认知。 萧璟放下手,面上慵懒尽褪,眼神锐利如鹰隼,他盯着她,缓缓道:“不是本王对你做了什么,而是有人,对我们做了什么。” 他顿了顿,吐出两个字,“是蛊。” “蛊?” “南疆同命蛊。” 萧璟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语气恢复了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子母蛊相连,中蛊者,五感相通,痛觉共享,你伤,我痛,反之亦如此,并且你死,我亦不能独活。” 沈清辞如遭雷击。 “是谁?”她声音干涩。 “本王也在查。”萧璟放下茶杯,目光重新落在她身上,带着审视,“但现在,这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 “沈、将、军。” 沈清辞瞳孔猛缩,他果然知道了。 “不必否认。” 萧璟打断她欲开口的辩解,语气淡漠却字字诛心,“你右下颌的浅疤,虎口的剑茧,是隐藏不了的。” “沈清辞,通敌叛国的罪名你当真甘愿忍下?三万沈家军埋骨西境,沈氏全族下狱,秋后问斩,如今各州府县城门,都贴着你的海捕文书,画得虽不甚像,但若仔细核对,未必认不出。” 每一个字,都像千斤重,狠狠砸在沈清辞心上。 家族蒙冤,将士惨死的画面再次涌现,让她几乎窒息,她强压下翻涌的气血和眼眶的酸涩,指甲深深掐入掌心。 “你想怎样?押我回京请功?”她昂起头,眼神如淬寒冰。 “请功?” 萧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嗤笑一声,“本王若想拿你请功,方才在软烟楼便可将你当场捉拿,何必多此一举,将你这烫手山芋带回府中?” 他走到沈清辞面前,“我们做个交易如何,沈将军?” “什么交易?” “本王助你秘密返京,查证真相,洗刷冤屈。” 萧璟声音压低,带着蛊惑,“而你,利用你对西戎和边关将领的了解,助本王破获西戎暗桩案,揪出朝中内鬼,同时,在你我找到解蛊之法前,相互照应。” 他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她依旧捂着的胸口,“毕竟,你若是死了伤了,本王也得跟着受罪。” 沈清辞心脏狂跳。 她如今身处绝境之中,萧璟却甘愿冒着窝藏罪犯的罪名伸出援手,尽管不知是蜜糖还是砒霜。 与虎谋皮,风险极大,但她别无选择,孤身一人,莫说回京,能否活着走出云州都是未知数。 而与他合作,至少有了身份掩护,有了追查真相的可能,甚至这诡异的同命蛊,某种程度上也是一种制衡。 她沉默片刻,抬眸,眼中已是一片决然:“好,我答应你。” “爽快。”萧璟唇角微扬。 然而,下一瞬萧璟忽然伸手,一把揽住她的腰肢,带着她旋身便往床榻倒去。 “你干什么!”沈清辞惊怒交加,被压制在床榻与他胸膛之间,手中银簪条件反射般抬起,尖端直抵他咽喉。 萧璟却对她的威胁视若无睹,俯身凑近她耳畔,温热的气息混合着淡淡的龙涎香,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上,声音低沉:“别动,外面有人。” 沈清辞动作一僵。 “伤了我,你也会受伤。” 他的唇几乎贴上她的耳垂,带来一阵战栗,“现在,配合我。” “配合什么?”沈清辞咬牙,耳根不受控制地泛起红晕。 “叫。”他言简意赅。 “....什么?”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萧璟低笑,带着一丝恶劣的玩味,贴着她滚烫的耳朵,气息灼热:“□□,外面的人,正在听本王与你这位新得宠的阿辞姑娘的床笫之事。” “你.....下流!”沈清辞气得浑身发抖,脸颊爆红。 “不会?”萧璟挑眉,手下在她腰侧不轻不重地掐了一把。 “啊!”沈清辞猝不及防,一声娇软婉转的惊呼脱口而出,与她平日清冷嗓音截然不同。 这声音让她自己都愣住了,随即是更深的羞愤。 屋外,隐约传来几声几不可闻的轻笑,以及压低的议论: “啧,这动静.....王爷果然名不虚传。” “看来京城传来的消息,让咱们提防这位爷,属实是多虑了,不过是个耽于美色的纨绔子弟.....” 脚步声渐渐远去。 确认人已走远,萧璟立刻松开了她,翻身下床,动作干脆利落,脸上**之色尽褪,恢复了一派清明冷静,仿佛刚才那个轻薄纨绔只是幻影。 沈清辞也立刻坐起,迅速整理好凌乱的衣襟,脸上红潮未退,眼神却已冷若冰霜,狠狠瞪着萧璟,手中银簪依旧紧握。 “情势所迫,沈将军见谅。”萧璟理了理自己的衣袍,语气平淡,听不出什么歉意。 “王爷的‘戏’,做得可真足。”沈清辞语带讥讽。 “彼此彼此。” 萧璟看向她袖中若隐若现的银簪,“沈将军的‘见面礼’,也足够别致。” 他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沉沉的夜色,忽然道:“既然合作已成,那么,第一个任务.....” 沈清辞凝神静听。 “探一探这软烟楼的底细。” 萧璟转身,目光幽深,“本王怀疑,这里不仅是销金窟,更是西戎暗桩在云州的一个重要据点,他们对你下的美人娇和霓裳醉的手段,可不寻常,或许....” 他顿了顿,“那试图给本王下蛊的人,也藏身其中。” 沈清辞想起玉娘的手段,还有那些控制人的药物,心中了然,这确实是一个绝佳的藏身和传递消息之地。 “如何探?”她问。 “明日,本王会再去软烟楼,答谢一番。” 萧璟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而你,作为本王的新宠,‘善妒’地跟去,搅乱这一池春水,如何?” 沈清辞瞬间明白了他的打算,他是要她以争风吃醋为名,行打探搜查之实,虽不情愿,但这确实是目前最不引人怀疑的方式。 第3章 第 3 章 翌日,华灯未上,软烟楼在白日里显出几分慵懒的寂静。 萧璟一身招摇的绯色锦袍,摇着折扇,领着两名侍卫,大摇大摆地再次踏入了这云州第一销金窟。 沈清辞跟在他身侧,依旧是一身舞姬打扮,却刻意将眉眼描画得带了几分娇纵,步伐也学着昨日见过的几个得势姑娘,有了些许扭捏之态。 玉娘闻讯赶来,脸上堆满了谄媚:“哎呦,王爷大驾光临,真是蓬荜生辉,昨儿阿辞这丫头伺候得可还周到?” 她目光在沈清辞身上一转,带着探究。 萧璟合上折扇,用扇骨轻轻挑起沈清辞的下巴,动作轻佻,眼神却锐利地扫过玉娘,玩世不恭地笑道:“玉娘调教的人,滋味自然甚好,本王今日特来道谢,顺便也给昨日一同献艺的几位姑娘带了点小玩意儿,聊表心意。” 说罢,他身后一名侍卫便捧出几个精致的锦盒,里面是时下流行的珠花和胭脂。 一众舞姬,包括怯生生的绿珠和昨日领舞的紫鸢,都被唤了出来。 见到赏赐,个个面露喜色,纷纷谢恩,唯有紫鸢,接过锦盒时,目光却若有若无地黏在萧璟身上,带着不甘与一丝算计。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用心,比昨日宴上更添几分妖娆。 “王爷厚爱,奴家们感激不尽。” 紫鸢声音娇得能滴出水来,她捧着锦盒,莲步轻移,似乎脚下不稳,“哎呀”一声,便软软地朝着萧璟怀里倒去。 变故突然,萧璟脚下微动,身形已不着痕迹地向后滑开半步,他身侧的侍卫反应极快,上前一步,恰好用臂膀挡住了倒过来的紫鸢。 萧璟虚虚一扶,语气带着疏离的客气:“姑娘小心些,若是摔坏了,本王可是会心疼的。” 紫鸢扑了个空,撞在侍卫硬邦邦的胳膊上,脸上闪过一丝尴尬和恼怒,但她很快调整好表情,就着侍卫的手臂站稳,眼波流转,看向萧璟:“王爷,奴家.....奴家其实是有要事,想单独禀告王爷。” 她声音压得低,带着神秘,“是关于昨日某些不寻常之事。” 萧璟眸光微动,尚未开口,他身旁的沈清辞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立刻捏着嗓子,用一种又甜又腻又满是醋意的声音道:“哟!姐姐这是做什么?当着妹妹的面就要抢人吗?昨儿晚上王爷还在榻上跟奴家说,就喜欢奴家这不懂事的劲儿,说那些个主动投怀送抱的,最是没趣!” 她一边说,一边用力掐了自己大腿一把,逼得眼眶微红,上前一步,几乎要贴到萧璟身上,实则暗地里已经绷紧神经,防备着任何意外。 萧璟配合地皱起眉头,脸上适时地露出被宠姬闹得有些不耐烦的神情,呵斥道:“阿辞,放肆,还不退下!” 语气虽重,眼底却无半分真正怒意。 沈清辞像是被这声呵斥伤到了,猛地捂住嘴,眼中瞬间蓄满了泪水,带着哭腔喊道:“王爷!你....你昨夜明明不是这样说的,你骗人!” 说完,她狠狠一跺脚,转身“哭着”就跑开了,方向直冲后院。 玉娘见状,连忙打圆场:“王爷恕罪,阿辞这丫头年纪小,不懂规矩.....” 萧璟摆了摆手,目光重新落回紫鸢身上,似乎对沈清辞的醋意浑不在意,反而对紫鸢口中的要事更感兴趣:“罢了,惯得她没边儿了,紫鸢姑娘,既有要事,楼上请?” 紫鸢心中得意,以为自己计策得逞,连忙柔柔应了声“是”,引着萧璟往楼上,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沈清辞“哭着”跑入后院,没跑多远,就听到身后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和绿珠焦急的呼唤:“阿辞姐姐,阿辞姐姐,你等等!” 沈清辞停下脚步,背对着绿珠,肩膀微微抽动,仿佛仍在哭泣,实则耳听六路,眼观八方,迅速确认着后院的环境。 绿珠跑到她身边,小心翼翼地道:“姐姐别伤心了,王爷他....他那样的人物,身边定然是不会只有一位姑娘的.....” 她笨拙地安慰着,看四下无人,便拉着沈清辞的手,往一处堆放杂物的僻静角落走去,“姐姐快别哭了,仔细伤了眼睛。” 到了角落,沈清辞刚想开口,却见绿珠突然收敛了脸上怯懦的表情,眼神变得复杂而坚定。 她警惕地看了看周围,然后从怀中小心翼翼地摸出一张折叠的纸,迅速塞到沈清辞手中。 沈清辞展开一看,心头巨震,那是一张官府的海捕文书,上面画的,赫然是她的画像,虽只有六七分像,但那双眼睛和脸型轮廓,确是她无疑。 文书上“叛国逆贼,格杀勿论”的字眼,刺得她眼睛生疼。 她猛地抬头,眼中杀意骤现,袖中银簪瞬间滑入掌心,抵在了绿珠纤细的脖颈上。 身份暴露,此人留不得。 然而,绿珠面对颈间的冰凉利刃,竟没有露出丝毫恐惧,反而“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泪水瞬间涌出,压低了声音急切道:“将军,沈将军!民女知道是您,民女求您,救救民女的父亲!” 沈清辞握簪的手一顿,眼神冰冷如刀:“你究竟是谁?如何认得我?” 绿珠仰着头,泪水涟涟,语速极快地说道:“民女姓苏,父亲是云州辖下的一名八品主簿,苏文正,民女并非被卖,而是三个月前被人掳至此地。” “这软烟楼,根本不是什么简单的青楼,它是西戎暗桩设在云州的据点之一,玉娘她们暗中训练我们这些略有姿色的女子,习舞是假,真正学的是如何取悦男子,辨识官员,以及用毒。” 沈清辞心中骇然,面上却不露声色:“用毒?” 绿珠用力点头,“一种名为牵机的慢性毒药,无色无味,混入酒水或熏香中,长期接触便会使人逐渐依赖下毒者,心智受控,最终被迫听命,他们的目的,就是将我们送入云州乃至周边州县各级官员的后宅,用毒控制那些官员,逼迫他们合作,窃取我朝军政消息,贩卖给西戎。” 沈清辞倒吸一口凉气,没想到这软烟楼背后,竟藏着如此巨大的阴谋。 绿珠继续道:“我父亲,他因职务之便,偶然察觉了云州官场有人与西戎勾结,暗中调查时,发现了软烟楼的一些端倪,他本想收集证据上报,却在一个月前突然失踪了,定是被他们害了!” 她声音哽咽,“父亲失踪前,曾偷偷来看过我一次,说他手中已掌握了一些关键证据,藏在一个只有我知道的地方,他让我无论如何要活下去,找机会将证据送出去....” 她抓住沈清辞的裙角,如同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沈将军,我知道您是被人陷害的,我父亲曾说过沈将军是女中豪杰,是爱国爱民的英雄,所以我不信外界的传言。” “我求求您,帮帮我,找到我父亲,拿到证据,揭穿他们的阴谋,只要您能帮我,民女做牛做马,报答您的大恩大德!” 沈清辞看着跪在地上,哭得浑身颤抖的绿珠,她眼中的绝望与期盼不似作假。 沈清辞缓缓收回了银簪,若她所言属实,那扳倒这软烟楼,找到苏文正手中的证据,或许不仅能救出这个可怜的女子,更能为自己洗刷冤屈找到突破口,甚至助萧璟破获暗桩案。 “你父亲说的证据,藏在何处?”沈清辞沉声问。 绿珠抹了把眼泪,眼中燃起希望:“父亲说,玉娘房中有一处暗室,里面藏有她们与官员往来和与西戎通信的密函账册,他最后一次见我时,说若他出事,证据很可能被他设法藏入了那暗室中某个不易察觉的角落。” “玉娘的暗室.....” 沈清辞沉吟片刻,当机立断,“带我去。” 绿珠用力点头:“我知道怎么避开人过去,我为将军放风!” 与此同时,楼上紫鸢的香闺内。 紫鸢将萧璟带入房内,屏退了原本在房内伺候的小丫鬟,房间内香气馥郁,带着催情的甜腻。 紫鸢亲自斟了一杯酒,纤纤玉指捧着酒杯,步履婀娜地走向萧璟。 “王爷,请满饮此杯,容奴家细细禀报。”她眼波媚得能拉出丝来,身子软软地便要往萧璟身上靠。 就在她递酒的一刹那,萧璟锐利的目光捕捉到她长长的指甲在杯口极快地一抹,一丝细微的粉末融入了酒液之中。 若非他早有防备,绝难察觉。 萧璟心中冷笑,面上却依旧是一派风流,伸手去接酒杯,指尖看似无意地拂过她的手背。 就在这时,房门外传来三声极有规律的叩门声,短促而清晰,这是他与侍卫约定的信号,表示沈清辞那边已安全接触到目标,并开始行动。 萧璟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收敛,如同变了一个人。 他接过那杯酒,却没有喝,而是手腕一翻,将整杯酒泼在了地上,酒液触及地毯,发出轻微的“嗤”声,冒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白烟。 在紫鸢惊骇的目光中,萧璟另一只手已如闪电般自腰侧拔出寒光闪闪的短刃,刀尖直指紫鸢雪白的咽喉,声音冷得如同寒冰:“说,谁指使你的?母蛊在谁身上?” --- 后院,绿珠对软烟楼的地形很熟悉,她带着沈清辞七拐八绕,巧妙地避开了巡逻的护院和往来的仆役,来到玉娘所住的那栋独立小楼后侧。 这里有一扇不起眼的角门,通常只有玉娘的心腹才能出入。 “将军,玉娘此刻多半在前厅应付王爷,这是最好的机会。” 绿珠紧张地手心都是汗,“我从这边绕到前面去看着,若有人来,我便学猫叫示警。” 沈清辞点头:“小心。” 绿珠匆匆离去。 沈清辞深吸一口气,观察了一下门锁,是普通的铜锁。 她从发间取下一根更细的银簪,插入锁孔,屏息凝神,不过片刻,只听“咔哒”一声轻响,锁开了,她迅速闪身而入,反手轻轻掩上门。 玉娘的房间布置得极为奢华,熏香浓郁。 沈清辞无暇多看,根据绿珠的描述,开始仔细搜寻暗室的机关。 她敲击墙壁,检查书架上的摆设,最终,她的目光落在多宝格上一个不起眼的,雕刻着缠枝莲纹的玉质花瓶上。 其他摆设都一尘不染,唯有这个花瓶,瓶身光滑,瓶口却积了薄灰,似乎不常被拿起,但又经常被人转动。 她试探性地握住瓶身,左右拧动,只听机括轻响,靠里的一面书架竟然无声地向内滑开,露出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入口,里面透出微弱的光亮。 沈清辞心中一喜,毫不犹豫地闪身进入。 暗室不大,里面摆放着几个箱笼和一個书架,上面堆满了账册和信函。 她迅速翻看起来,越看越是心惊,这里面记录的,不仅有软烟楼与云州乃至周边多位官员的银钱往来、隐秘癖好,更有几封用西戎文字写的密信,以及记载着通过控制官员泄露出去的边境布防、粮草调动等机密信息的抄本。 她快速翻阅,寻找着可能与苏文正失踪有关的线索,或者他藏匿的证据。 忽然,她在书架最底层一个不起眼的角落里,摸到了一个略显松动的砖块。 她用力抠开砖块,里面赫然藏着一本薄薄的、封面空白的册子! 她翻开册子,里面是苏文正清秀工整的字迹,记录了他调查软烟楼和某些官员与西戎勾结的详细经过,最后一页,还夹着一小片从某封密信上撕下来的带有特殊印记一角。 沈清辞强压住心中的激动,将这本关键账册和那角碎片贴身藏好,她不敢久留,正准备离开暗室,忽然,外面隐约传来了脚步声和玉娘说话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