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寡妇俏帝王》 第1章 归宁不宁 大姑娘归宁这天,永安侯府格外热闹。 朱门内外悬红挂彩,车马盈门,仆从穿梭奉茶。 正厅内,宴席开至数桌,长辈笑谈、晚辈嬉闹,杯盏碰撞间,满是贺喜声和对新人的殷殷嘱托。 大夫人崔氏坐在仅次于老夫人的上首,如今见女儿嫁入高门,喜笑颜开。 守寡多年,也算是在萧家扬眉吐气了一番。 武姁——侯府二夫人,当今少年永安侯的母亲,在给闺女夹菜时,无意间扫了大姑娘青章一眼,却见她听到自个母亲的嘱托时,勾了勾嘴角,泛着难言的苦意,笑得十分勉强。 武姁眨了眨眼,细看一番,确实如此。 她心下生疑,不由得又多看了那新姑爷徐旌几眼。 只见他在男宾席上谈笑风生,举止潇洒,与长辈内弟们推杯换盏间,眼神却时不时飘向女眷这边,落在青章身上时,那笑意便淡了几分。 “娘,你沙子进眼睛了啊?” 一旁的小女儿青冥出声问道。 “没,娘没事,快吃吧,待会儿还要给你大姐姐大姐夫敬酒呢,别忘词了。” 武姁埋下头,又给女儿夹了一筷子。 “我才不会忘呢!” 七岁的青冥挑眉,一口将温酒咣咣吞了下去,深吸一口气,离席同姊妹们走过去轮番敬酒。 整个永安侯萧家,共有四房。 武姁家排老二,而这一青字辈共有四子五女。 十六岁的青章是最大的女儿,青冥则是最小的一个。 放眼望去,一对新人真真是郎才女貌,女方虽笑得有些勉强,男方却是意气风发、酒品十足,面对小辈的敬酒调侃,显得恭谦有礼,让人如沐春风。 “不愧是国公府的公子,这气质就是与众不同……” “对啊,比那客居在咱们家的表少爷不知道要好多少……” 三房四房两妯娌悄咪咪八卦道。 武姁看了她俩一眼。 “二嫂你看我们做什么?本来就是啊,嫁给国公府世子,不比嫁给一个穷举子好多了。”三房的赵氏略带轻蔑地说道。 “对啊,你别看大姑娘当时哭得多厉害,总有一天,她才能理解长辈的良苦用心,巴不得谢咱们呢……”四房孙氏也幽幽叹了一声。 “吐唾沫淹死你俩还差不多……” 武姁低声谇了一声,心中那点疑虑却愈发清晰,又看向新婚夫妇二人,于是悄悄唤了儿子萧青川来,同他耳语了几句。 青川心领神会,走到大姐夫身边,死皮赖脸要拉他去分曹射履,其他几个兄弟也纷纷应和。 和女性长辈们私房话也算是归宁宴的一环,大家都心知肚明,因此也无人异议,只是武姁一向讨人嫌,基本做了什么事都落不着一个好。 “急什么,显着她了。” “就是,川哥儿和她娘一个性子,就算是做了侯夫人,还是个市井泼皮,狗改不了吃屎。” 大姑爷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爽快地答应了,被内弟们架出去之前,深深看了妻子一眼,似有无限眷恋,温柔道,“你且安心,申时我便来接你回家。” 青章埋头颔首,并不正眼看他。 “你去吧。” 男人们都走了,女人们移居暖阁。 一大家子围着,青章扫了姊妹婶子一圈,最终将目光落在母亲和祖母身上,扑通一声扑到大夫人怀中,发出委屈的呜咽声。 众人只当她想家了,纷纷笑言安慰,更有人夸她驭夫之术了得,今日一见大姑爷被咱们大姑娘迷得不要不要的,当真是百依百顺,觅了个好夫婿,当真是几辈子也求不来的福气。 武姁不语,只是一味在心中发笑。 青章也不语,只是一味眼眶发红,鼻子发酸。 慈眉善目的老夫人也摸着青章细皮嫩肉的小手说道, “我的儿,祖母本来还怕你高嫁,国公府的那群人为难你呢,现在倒好,姑爷那般疼爱你,祖母便放心了。 你如今高嫁,这不仅是你的福气,更是咱们侯府的福气,以后你的这群弟妹谈婚论嫁,有你这个姐姐做榜样,何愁寻不到好人家啊!” 青章话到嘴边,听到祖母这番话,挣扎万分,最终又咽了回去。 “祖母……母亲……我想你们,我不想回去,这才是我是家……”她哽咽道。 “瞎说,”大夫人搂着女儿笑道,“你如今已经是他家的人了,哪有不回去的道理?要是国公府找咱们家要人,你说母亲是给还是不给呢?” 这话是玩笑话,武姁却看不下去了,挑眉吐槽道, “又不是买卖牲口,人家付了钱不给他家牲畜。哪怕就是一桩买卖,不想卖给人家了,把银子退回去了好,嫂子不会是舍不得银子吧?” “你!弟妹这话说的也太难听了!” 大夫人崔氏怒了,似被戳中了心思,但又不得不为了体面强压下心中的怒火,道, “咱们嫁女儿难道不是十里红妆?这两万多两白银是流水不成?” “一万两是官中的钱,一万两是我贴给章姐儿的,国公府那边聘礼也是两万余两,嫂子你嫁个女儿,净赚我一万两。” 武姁翘着腿,倚在木椅靠背上,架势十足, “真要退回去,你还得赔我一万两呢嫂子,你舍不舍得?” “谁要退婚了?”崔氏皱眉,忍不住用帕子轻拭眼角,虽然并没有落泪, “青章好好的婚事,就你在一旁咒她。弟妹,虽说你不是像二弟原配媳妇那样看着青章出生,但你做姨娘起就看着青章长大,怎么就见不得她好呢?” 三房四房两位撇撇嘴,相视一笑,表示赞许。 “长松媳妇说的没错,”老夫人也发话道,“你多少也算青章的长辈,为她出份嫁妆又怎么了?反正你银子多,又管着全家,不找你要找谁要?难道这么多年,你是假意疼爱章姐儿不成?” 武姁直接无视老太太的话,火气顶到天灵盖,将话挑破,笑着说道, “嫂子觉得嘲讽我有用吗?如今恼羞成怒,竟也顾不得体面了!老娘就是市井无赖又如何,章姐儿成亲你不是还得丢开面子求我?别在老娘面前摆慈母架子,令人作呕得很!” “你!你不守妇道,你那些事早就在外面传开了,真当我们不知道?你……你……” 崔氏简直要指着武姁鼻子骂道,还是青章将她按了下来。 “母亲和二婶子都别说了……” 青章长叹了一声,悲哀道,“都是因我而起,我回去就成了,哪怕……哪怕是这辈子最后一面……” 众人被此话一惊,忙问她是怎么回事。 武姁让屋内多余的婆子丫鬟都退下,顺带关上房门。 “我……我……”青章犹犹豫豫地不肯说,“唉……” “青章,你有什么难处直说就是,婶子和整个侯府都会为你撑腰的。”武姁关切道。 “是啊是啊,你就说吧。” 三房也有样学样道,眼里却是藏不住的吃瓜的兴奋。 在众人的催促下,青章这才娓娓道来。 “那姓徐的简直不是个东西!人前一副正人君子的模样,背地里使阴招。他……” “他打你了?”崔氏心焦道。 青章点点头,掀开自己的衣袖,只见雪白的手臂上赫然印着几条红印,令在场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 “不仅手上有,背上、腿上也是,而且……而且还是在床帏之上弄的……” 青章声音越来越小,最终忍不住再次倒在母亲怀中哭了出来, “我不依,他就羞辱讥笑我,还拿我和秦楼楚馆里的女子比,说我没有她们功夫好……不仅如此,白天他都要拉着我苟且,让整个国公府的丫头婆子们笑话,婆婆也不喜我……娘,我没脸见人了,还不如死了算了……” “阿弥陀佛,造孽啊!” 崔氏闭上眼,转着佛珠,脸色煞白,话都说的颤抖了几分。 连抱着看笑话的人都心软了几分,却又庆幸这事幸好不是摊到自己女儿身上。 “呸!徐旌这个杀千刀的,真是该死!” 武姁咒骂道,看向自己的心腹,电光火石间已有了主意,吩咐道, “小纨,把侯爷给我立刻叫回来,再派人给我将侯府的门都堵死,不许徐家的人出入!他徐旌今天不给我们永安侯府一个交代,休想踏出大门一步!” 现任永安侯是武姁先夫的嫡长子萧青舟,年十五,今日被同窗拉着打球去了,推脱不得。 为着侯爷母亲的身份,武姁发话,无人敢不从。 “你……你要做什么?”崔氏焦急道,但小纨早已一溜烟跑出去了。 “你把这件事闹大,我章儿还怎么做徐家妇?她被休了怎么办?就算再嫁,这天大的丑事传到世人耳中,谁还看得上她?谁敢和他镇国公府对着干?” 崔氏说着说着,竟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是休是离尚无定论,左右有侯府养她一辈子,嫂子你怕什么?你隐忍不发,才是真要把她往死了逼!” 武姁冷笑一声,看向泪眼朦胧的青章,声音也放柔了几分, “你别怕,青章,婶子给你做主,你只管安心在家就是。” 青章点点头,带着感激的目光望向武姁。 老夫人轻叹一声,严肃地看向武姁,她一向是不敢轻易得罪她这掌事的儿媳妇的,更遑论用孝道伦理来压她,反正她一概不听。 但此事事关重大,老婆子质问道, “长梧媳妇,你这是要得罪镇国公府啊!” 此言一出,其他人也多了几分不安。 “对啊,您老不满意吗?”武姁依旧是翘着腿,架势十足地反问道。 眼见她油盐不进,老夫人更加苦口婆心,“就算先放下这些长远的事,就当前你敢扣押章姐儿姑爷,镇国公府的人找来了怎么办?你占得到什么理儿啊……” “镇国公本人来了最好,老娘刚好借此事闹一闹,怕他作甚?” 武姁毫不畏惧,“他做多,也不过是上奏参我一本罢了,那也要他把自己儿子的遮羞布丢开才行!” “这事传出去,徐家名声再不好,还能低娶,章姐儿以后可怎么嫁人呢……”崔氏哭诉道,眼泪潸潸而下。 “嫁人嫁人,嫂子你命里除了嫁人也没旁的事了,倒没见你婚事美满啊。要嫁你去嫁徐家吧,左右章姐儿有我养她一辈子就是了。” 武姁怒其不争地怼了一句,但心知她守寡多年已是戳了她的痛处,不再多言,转而起身,打开房门去吩咐几个管事的。 众人面面相觑,连老夫人也不敢多言,毕竟整个侯府唯一不怕她的,还在回来的路上。 第2章 关门打狗 黄昏。 天色昏暗,红烧云印染着天空,永安侯府华灯初上、灯火通明,武姁坐在正房内上首,漫不经心地品着庐山云雾。 大姑爷徐旌脸色阴沉地坐在一旁,想要喝口茶润润自己刚刚破口大骂的臭嘴,还被茶水给呛到了。 “咳咳!咳咳!” 好家伙,永安侯府是连口水都没打算让自己喝啊…… “侯夫人,”徐旌扯出一个阴险的笑容道,“就算章儿想在家多待几天,我回我自己家总成了吧?到时候要是事情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那巧了,正合我意。”武姁轻轻拂着茶面,不紧不慢地说,“别急,再等一等。” “等谁?” “当然是等你爹娘来接你了,我也好同他们商谈商谈,章儿与你和离之事。” 徐旌冷笑道,“和离?真是笑话,我堂堂镇国公府,焉有……” 来者府丁跑过来,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徐旌的话。 “夫人,侯爷回来了。” 武姁抿了一口,“嗯,让他进来吧。” 家丁退下,只见一个仪态不凡、玉树临风的少年走了进来,向武姁抱拳微微鞠个一躬。 “夫人。” “青舟,今日的事你都知道了吧?” “我已知晓。” 萧青舟沉稳道,而后看向身边的徐旌,眼色沉了下来,似在思索着什么。 见永安侯本人都没有吭声,而且对着那妇人连一句母亲称呼都没有,徐旌一下子又变得自信起来,站起身来,拍着萧青舟的肩表示道, “内弟啊,这些都是小事,不值一提,大不了我赔礼道歉就是了,何必惊动我父母呢?我相信永安侯府也得罪不起。内弟若是愿意将此事揭过,我愿将自己房中的美妾赠与内弟,将来镇国公府与永安侯府同气连枝,岂不是两全其美?” 萧青舟斜眼看着搭在自己肩上的手,又听了他那些恶心的话,心中满是厌恶。 他微微挪了两步,冷声道,“不必了。” “你要是不想要美妾也行,将来在官场上有什么需要的,姐夫能帮就帮……” 萧青舟打断了他的话,“我是说,世子不必叫我内弟,很快萧徐两家便再无姻亲,永远。” “你!你真是不识好歹!”徐旌咬牙切齿道。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声高喊—— “镇国公夫妇到——” 武姁与萧青舟对视一眼,心领神会。 徐旌转怒为喜,心中大妙,看他们一会儿怎么向自己赔礼道歉!到时候,自己可不会轻易就原谅了他们! 就在徐旌默默盘算着打脸场景时,镇国公夫妇已走了进来,武姁起身,与萧青舟问候二人。 “爹……” 镇国公抬手止住了他的话头,冷冰冰地瞥他一眼。 这个逆子,整天勾搭母婢,好不容易娶亲安定了几日,又闹出了这等大事。 他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看永安侯府这架势,就知是自己理亏。 双方看茶入座,武姁几句话简明扼要地交代了来龙去脉,随后便静默不语,只等着徐家表演。 镇国公看向儿子,语气威严,“你有没有?” “父亲,儿子没有!”徐旌抬起手来就要立誓,“儿子若做过此等大逆不道之事,就让儿子天打雷劈、无后而终!” “瞎说!”国公夫人连忙止住他,焦急道,“这种事情也是能随便发誓的?” 国公夫人镇静下来,看向武姁,“侯夫人,你说我儿伤了新妇那就是吗?既然如此,你倒是把她叫上堂前对质,也好让咱们验伤不是?再者说那白日宣淫之事,还不是她迷惑了我儿?” 武姁冷哼一声,“若要我家自证,那只能是在大理寺或御史台验伤,或闹去官家和娘娘面前。别以为我不知道夫人想做什么,若想要借机羞辱我们萧家的姑娘,做梦!趁早死了这份心!” “粗鄙啊,真是粗鄙,先侯爷怎么娶了个你这样的女人回家……”国公夫人显然气得不清,捂着胸口蹙眉道。 “夫人慎言,休得对我长辈不敬。”萧青舟沉声道。 国公夫人自知理亏,不说话了,埋怨地瞪了儿子一眼。 镇国公见对方不是个好捏的柿子,于是开始打感情牌,道,“侯夫人,先前贤弟在时,我徐萧两家便是世交,如今更是喜结连理,不必为这个逆子伤了情分。这样,本公有一愚见,侯夫人可否听在下一言?” “公爷但说无妨。”武姁倒要看看,他能说出个什么道理来。 “常言以和为贵,逆子伤了两家情面,实乃不敬,就让他上萧家赔礼道歉,亲自迎回新妇,做足了面子,日后我夫妇二人定当严加管教,再不会纵然他作此造孽之事,依侯夫人看,如何?” “看来国公爷是想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了?”武姁道,“若是我萧家不愿意呢?” “你萧家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徐旌叫道,“可要想好和我徐家结仇是什么下场!萧青章除了我,谁还敢要她!” 镇国公脸色亦是阴沉下来,冷冷道,“那萧家想要如何呢?” 萧家三人一个脸白一个脸红一个脸青,宛如一道壮丽的风景线。 萧青舟也看向武姁,望她不要说出什么太离谱的话。 “依我看,和离是免不了了,”武姁一锤定音,拉长了音调,“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若仅仅只是和离,那徐家世子中伤我萧家女儿的这笔账,又当如何清算呢?” “什么中伤!夫妻情趣罢了,”徐旌邪魅一笑,挑眉道,“夫人难道没有过吗?对了,我忘了夫人已经守寡多年,早就……” “孽障!还不快住嘴!这里哪里有你说话的份!” 镇国公狠狠瞪了徐旌一眼,徐旌只得躲避父亲的目光,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造孽啊造孽,镇国公心想,他怎么就生了个这样的儿子,闹得家宅不宁,前几日还有御史风闻弹劾他纵奴行凶,若再添上这辱妻的丑闻,只怕国公府百年清誉真要毁于一旦。 也罢,借此机会狠狠敲打一番,总比他日后惹下抄家灭族之祸强!若不是现场还有外人,他早就一棍棒将他打死了。 不,若是一打他,妻子又得哭天喊地,要求将她一起打死。就因为一直如此娇惯他,才会把他养成如今这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模样。 “侯夫人想要如何,告到官府不成?” “若是真要闹到那一步,告官也未尝不可。公爷自不必担心我侯府没有人脉,徐家会欺负了萧家。”武姁缓缓道,“只是,公爷也说了,自古以和为贵,尽量还是不要闹到官府的好,你说是吧?” 镇国公也不欲与她废话了,开门见山道,“代价呢?” “代价就是徐旌到我永安侯府门外跪下请罪,让府丁鞭笞五十,也让众人看看国公爷夫妇教出来的好儿子,免得以为我萧家是好得罪的起的!” “五十?不、绝对不行!”国公夫人焦急道,“这不是要我儿颜面尽失吗?他日后如何活在世上?” “他有脸行苟且之事,倒没脸苟活了?真是笑话!”武姁冷笑道,“我萧家就这两个条件,若是镇国公答应,日后两家世交继续;若不答应,那也别怪永安侯府不顾及国公府百年的体面了!” “公爷,不行啊,旌儿以后是要在官场上打交道的,怎么能……” 国公夫人殷切地看着镇国公,见他久久不语,狗急跳墙地低声喃道,“实在不行就告官!他们说有人就有人?就算有人,我们家还怕了他一个侯府不成?” “别说了。” 镇国公蹙眉,头疼地打断了妻子的话。 对于国公夫人而言,她膝下只有这一个儿子,自然百般疼爱;可对于镇国公而言,他还有三个庶出的儿子,徐旌相较之下倒是最败絮其中的那个,不幸的是将来承袭爵位的也是他,若还如此放纵着,不知他日后会闯出什么祸来。 也好,也好……借此机会,既全了两家体面,又能给这逆子一个永生难忘的教训,或许能让他有所收敛若,是能以此打断他的胫骨重新塑造,那这顿打也不算白挨打了。 “行,我徐某可以答应,让此逆子择吉日上门接受鞭笞五十,国公府上下不会有一句怨言,日后徐萧两家世交如故。” “国公果然好爽快!既如此,事情就这样订了。不久后,和离帖子就会送到贵府,还望贵府不要食言才是。”武姁利落道。 镇国公并没有尘埃落定地坦然,反而是因为永安侯府的步步相逼而使脸色更加阴沉。他缓缓起身,像苍老了十多岁,缓了好一阵子方说道,“既如此,在下就携此逆子回府了。” 武姁亦是起身,“青舟,你去送送。” 萧青舟刚打算应下,就见老爷子冷冷拒道,“不必了,我自己能走。” “行,公爷慢走,下次再来。”武姁心情大好,幽幽地戏谑了一句。 待国公一家迈出正厅,天已经然全黑了。萧青舟看着武姁,犹豫片刻,还是问道,“此事未必会如此轻易放下,你做好永安侯府与其为敌的准备了吗?” “你才是永安侯,不要什么事都来问我。”武姁挑眉,不屑道,“你要是还没有独当一面的架势,就把侯位让出来给青川坐。” 萧青舟沉下脸,自己好言好语对她,她就这样呛自己。 本来看见她为了大姐出力很是感激,结果谁曾想,自己对她好就这个下场。 萧青舟心中暗暗承诺,自己再也不会给她好脸色了。 “不好了,不好了!”管家跑过来,一遍喘气一边道,“国公老爷晚上走路不看路,在咱们侯府大门阶梯上摔晕过去了!” * 镇国公在永安侯府门前摔晕,很快被扶到家中诊治,好在并无大碍。 待老爷子醒来,国公夫人又向他哭诉永安侯府的恶劣行径,让他们不送他们还真是不当回事了,这样的萧家,公爷你就不应该心软放过。 镇国公烦死了,让她出去冷静冷静,和离与登门道歉一事照旧。说着,让人唤来了他的两位美妾侍奉在旁,这才赏心悦目,心情愉快了些。 国公夫人心中骂骂咧咧地退了出去,但拗不过丈夫,只得让儿子去了。 永安侯府这边,光速拟好了和离帖,让青章盖好红印,头也不回地就要送去。 第3章 侯府群众在线吃瓜 本来崔氏还在犹豫,但武姁哪里容得她矫情,直接一句“你要嫁你嫁,我说到做到,嫂子放心,过几日我保准给你订一套上好的金丝楠木棺材”,将崔氏逼得无地自容,只得应了。 就这样,新婚夫妻二人连面都没见一面,就顺顺利利地和了离,还把嫁妆要了回来。 消息不翼而飞,京中人人好奇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才成婚三日就光速和离了? 其中定有猫腻。 但还没等众人打听明白,大家都知道了原因。 四月明媚,和煦的阳光照在了永安侯府大门赤金的匾额上。街上人群熙熙攘攘,来往的府丁从角门进进出出,都只为了一件事—— 观看镇国公世子徐旌挨打。 徐旌穿着单衣,跪在侯府门口,脸上依旧是不服输的倔强。 告示张贴在府门前,百姓围在一块儿驻足观看—— 原来是徐家的世子打了新妇,新娘子家的人不满,当即和离,与徐家商量好,决定惩治世子一番—— 鞭笞五十大鞭。 “萧家真是威风啊,说和离就和离,只可惜金尊玉贵的侯府嫡女,嫁过去三天就被打回家了……”百姓甲感叹道。 “镇国公家看来也是明白人,竟舍得让宝贝儿子丢这人,鞭笞五十都伤筋动骨了,好歹也得养个一年半载的。”百姓乙如是说道。 “什么明白人?”百姓丙嗤笑道,“都说‘子不教,父之过’,这徐世子连新妇都打,谁知道他还打了谁?还不是父母教导无方他才敢做这样的事?如今亡羊补牢,为时晚矣!” “哎呀,打打老婆怎么了?我都打,何况人家小公爷呢!”一个喝醉酒的流氓钻进来嚷道,吸引周围一道道鄙夷的目光。 “我呸!打老婆还有理了?”一个挎着菜篮的妇人啐道,“这等货色,就该让他也尝尝挨打的滋味!” “就是!侯府千金都敢打,咱们平头百姓家的女儿,在他眼里还算人吗?” 人群议论纷纷,多是声讨徐旌,亦有少数感慨侯府刚烈。 侯府门口围的人越来越多,侯府总管眼见差不多火候了,就大声向周围群众解释了一遍缘由,说完后,便朝着两个手拿鞭子的小厮喊道, “时辰已到,行刑!” 说罢,两个小厮就拿起鞭子依次抽打徐旌。 “啪!” “啪!” 一声又一声,徐旌刚开始还咬牙一声不吭,打了几下,最终还是忍不住发不出嘶嘶声。 “徐兄忍一下,世弟替你数着,还有四十鞭就结束了。” 徐旌回头望去,竟是作为自己发小的狐朋狗友在笑眯眯看着他。 那一瞬间,徐旌觉得自己简直没脸见人了,恨不得直接起身,踢飞两个抽打自己的贱人,再冲到侯府内将那个告发自己和想出这套刑法的两个女人打一顿。 可惜臆想终究是臆想,一鞭子下来,又把徐旌的美梦给打碎了。 大概打了三十鞭,徐旌已然皮开肉绽,痛的哇哇直叫,冲身后小厮瞪一眼。身边自己的小厮也央求道,“两位小哥,下手轻些吧,再用力,我们世子就要被打死了!” 一个小厮仿若没有听见,另一个朝他看道,“对不住了世子,没有手轻的义务。” 说着,力度丝毫不减,反而加重了两分。 徐旌忍着痛,若非他现在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否则定然是不愿继续承受了。日头正毒辣,照得他神智模糊,隐隐听着自己人的求情,什么“打死”、“打昏”,心中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 府内,萧青章的闺房中。 恬静的女子临窗而坐,绣着花样子,街外隐隐约约传来惨叫声,哭嚎得像是过年待宰的肥猪。 可她心中却并不是如预料般的高兴,只一想起他折磨她的那些日子,自己连哭都要捂着嘴,如今听到他的声音,只觉得恶心。 但而今母亲、二婶子还有几个妹妹都在身边陪着她,她只能强装镇定,绝不能让人看出她的脆弱。 又是一声格外凄厉的惨叫穿透窗纸,青冥吓得缩了缩脖子,小声道,“大姐姐,那个坏人的叫声真难听。” 青章握着绣花针的手紧了紧,面上却努力维持着平静,对妹妹温柔一笑,“冥儿别怕,坏人正在受罚呢。” 她话音未落,街上的杀猪声忽而高声一叫,接下来便没了声音。 萧青章微微一顿,细针刺破了她的手指。 武姁正无所事事地磕着瓜子,眼尖的她立马就注意到了章姐儿的异常,停下来问道,“青章,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青章埋头道。 崔氏抬眸,看到了她手指的鲜血,叹道,“你这孩子,针线活都生疏了,连这点小错都还在犯……” 武姁看了看她宝贝青冥的针线活,傍边的样子是只凤凰,可她绣的却像只小鸡仔。 没事,武姁暗道,都没见过凤凰,谁规定凤凰就得长那样? 不对……武姁一怔,怎么没声了? 不应该啊,五十鞭子绝对抽不死一个成年男子…… 说曹操曹操到,一个小丫鬟急急忙忙跑过来道,“不好了夫人!那……那徐世子晕过去了!” 武姁蹙眉,“打了多少鞭?” “三十九鞭,还有十一鞭没打呢!” 这小身板,看来是心理变态,打不过男人,只能打女人找存在感了……武姁暗中骂了一句。 “不对,还是不对……” “不对什么?”崔氏本就忧心闹出了什么事,更加疑惑道。 “呸,这小子不会是装死吧?我要出去看看。”武姁说着,就要起身去看,青冥也兴奋地跟了过去。 临走前,崔氏抱怨道,“都怪你,要是你要鞭笞他,也不会闹到这个局面了,眼下看你怎么和镇国公交代……” 崔氏自顾自说着说着,一抬头,发现武姁早就没了身影。 侯府大门外,依旧是热闹非凡。武姁走过去,只见徐旌昏倒在地,徐母抱着他心疼得流泪,周围人议论纷纷。 “我听说……”武姁提高了声音,让群众都不禁安静下来听她说话,“徐世子被抽晕了,是吗?” 国公夫人这才抬起头,怨恨的眼神像是刀子,活生生要把武姁剜死。 “武氏!你好狠的心!我儿要是有什么事,我一定要你们萧家血债血偿!” “他不还没死吗?”武姁道,“这样,既然徐世子昏死过去,那今日也不必继续了,国公夫人先带回家修养一阵吧,待到他甚至康复,剩下十一鞭再来领受,永安侯府的鞭子随时随地恭候世子。” “你!你们侯府欺人太甚!”国公夫人怒火攻心,险些昏死过去,指着武姁鼻子骂道,“你等着!我要告官!向太后娘娘和官家启奏,你就等着吧!” “哦,随时恭候。” 武姁说罢,又牵着青冥走回了院内,只留狼狈的徐氏母子和一众吃瓜的路人。 * “娘娘,您要给妾身做主啊,那永安侯之母武氏竟敢动用私刑,将吾儿在光天化日之下打得半死不活,置国法于何地?太医说……太医说,只怕是吾儿要一辈子都在床上将养了……” 皇宫内,宝慈宫中。 太后身着早朝还未卸下的朝服,平静地闭上眼,由身后宫人为她按揉着太阳穴。 听罢,太后眉头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挥了挥手,示意宫女退下。 “动用私刑?”太后淡然道,“可朕听闻,是徐萧两家签订了契约在先。” “是约定过此事不假,”镇国公夫人泪眼婆娑、委屈巴巴地看着太后,“可也并未说要往死里打啊。要不是旌儿昏死不过,只怕真的难逃一死了……老身年过半百,膝下就只有这一个儿子,还望娘娘做主啊……” “一个儿子?你不是还有三个庶出儿子吗?”太后微微挑眉,戏谑道,“按你这么说,官家倒也算不上是朕的儿子了。” “是……是妾身失言……太后勿要同妾一般计较……” 国公夫人自知说错了话,埋下头,不敢直视太后浑浊却依旧锐利是双眸,“可是萧家到底是做的太过了些,尤其是那当家夫人武氏。妾身听说,她原本是那市井小民,还有个丈夫,后来纳到萧家给前永安侯做姨娘,后来原配死了才扶正,这样的人,哪里上的了台面;妾还听说,自她当了寡妇以来……” 镇国公夫人犹犹豫豫,不肯再说。 “继续说下去。” 镇国公夫人看见太后脸色不好,于是又增添了几分信心,道, “她自当了寡妇以来,就和永安侯府内里分了房,在侯府旁边另造了府邸居住。听说……她金屋藏娇,暗地里养了许多美男,就只是为了满足自己的一己私欲,丝毫不顾及萧家的颜面和自己的体面。这样的□□,就应该浸猪笼沉江才是……” 镇国公夫人说着说着,愈发咬牙切齿。 太后听着听着,脸色越来越阴沉,国公夫人一见,十分得意,心想告状成功,必能将那武氏给拖下水来。 “太后……” “够了。” 太后抬手止住了她的话,待她彻底安静,才道, “你说了那么多,都是‘听说听说’,无凭无据的话,让朕如何信你?难不成为了这一传言去抄家不成?若什么都没抄到,朕的颜面也要被你丢光了。” “妾身……妾身又失言了……可是……”镇国公夫人眼见无路可退,心急如焚,“娘娘真要坐视不理吗?” “要是不甘,就去报官,有折子自会呈到朕手中,”太后再次闭上眼,头疼地揉着穴位,“朕这里又不是御史台,日后这些家长里短就不必拿到朕面前来嚼舌根了。” “太后……” “退下罢。” “是……”国公夫人虽不甘心,但也只能行礼退下。 第4章 此妇风流好色,官家可色诱图之 国公夫人回到家中,心中郁闷难解,又看到镇国公躺在床上还要妾室相陪、儿子卧病在床每日哎呦喂地惨叫,太后还对自己的请求置之不理,当真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更加悲从中来,一气之下竟也病倒了。 她的一姐一妹——定国公夫人和安阳侯夫人连忙赶过来看她。镇国公夫人向二人诉苦,将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都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 待她说罢,大姐定国公夫人亦是愤慨不已,“竟是如此!那个武氏我如何不知!妹妹可知,她还是京城最大的酒楼——醉仙居的股东。上次我儿去那吃酒,中途有贱人得罪了他,他不过略砸了几个碗、辩解了几句,就被几个护院给扔出去了!我气不过,上个月赏花宴说了几句,她倒好,直接将我全家骂了一遍,真真是个泼妇!” 三妹亦捏着帕子蹙眉道,“可不是!我还听说,她养了那么多美男可不止是为了自己享乐,她竟……竟还……” “竟还什么?”二人异口同声,聚精会神。 安阳侯夫人一拍大腿,羞耻道,“她还将美男作为小厮送人,专门送给京中守寡的贵妇人和有龙阳之好的老爷们。你们是不知……我那老公公,本来每日清心寡欲,就爱在道馆打坐念经,结果突然得了一个男子,要日日与他作伴,甚至现在只信那娈童,整日对我们夫妻疑神疑鬼。我一查才知,他竟也是从永安侯府出去的!” 三人面面相觑,仿佛吃到了惊天大瓜,一时间竟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半晌,镇国公夫人方哀叹道,“可哪有什么法子?我已经向太后娘娘诉苦过了,可娘娘对我置之不理,咱们还能怎么样呢……” “我的好妹妹,你是说错话了啊!”大姐道。 “什么话?”她疑惑地抬起头。 “你难道不知?”大姐环顾四周,压低了声音,“娘娘也曾是出身草莽、另嫁草民,后来才入了先帝的王府成了侍妾,先帝登基后,先为嫔妃,后为皇后。你那样拿身份说那个武氏,娘娘焉不动怒?只是沉下脸不语,算是给镇国公面子了!” “这……竟是如此……”妇人脸色闪现出一丝惶恐,为后知后觉的娘娘的大度而感到庆幸,但下一秒仍是不满道,“虽说不能在娘娘面前说这个,但那武氏的确上不得台面,身世卑贱、做派低劣,这是实打实的,娘娘也不该偏心于她……” “傻姐姐,你怎么还不明白呢?”安阳侯夫人无奈道,“咱们姊妹私语,我才说句不敬的——娘娘这是知道她与自己身世相似,才爱屋及乌,护着武氏呢!如今向娘娘告状这条路定然是走不通了,只是不出气,难解咱们心头之恨……” 镇国公夫人道,“咱们是女人,又不能像当官的一样写折子上奏,难道要去敲鸣冤鼓不成?我家那爷倒是高兴旌儿被打,怎么会替我出气?倒是你们,阿姊、妹妹,你们家一向是夫妻同心的,不像我,你们家既也不喜那武氏,就没想过要整治她一顿吗?” 两姐妹对视一眼,“你是说,让我们两家男人写折子上奏?倒是不难,只是上奏之后,还不是递到娘娘手中,又有什么用呢。” “对啊,官家都二十岁了,娘娘还没还政,可见不愿意放权,我家那位总向我抱怨呢。若是向官家说到有可能整治她武氏,可到底是娘娘做决定,官家也做不了主……” 镇国公夫人不甘心道, “官家都大了,还政不过也就是这两年的事情,且再捱一捱,或咱们这些拥护官家的勋贵再推波助澜一把,等官家亲政,还怕没有整治武氏的时候吗?” 二人面面相觑,若有所思。 * 皇宫,玉津园内。 “咻!” 一声尖音,箭矢划开空气,直直射向二十米开外的箭靶,距离靶心失之毫米。 “官家好功夫啊,几日不见,又有进益了,微臣佩服!” 一个玉树临风的少年打破了刹寂,朝着另一位射箭的少年微微鞠了一礼,高声喝彩,如沐春风的面容上全是祝贺欣喜之色。 “子澈过奖,所谓‘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朕每日无所事事,也不过寻些微末技艺打发时光罢了。子澈,你来。” 少年帝王嘴角微微抿起,露出一抹随和却难以琢磨的笑容。 身后站在一个贴身侍卫,正默然看着二人,目光精明地流转在明痕的动作上。 明痕恭谦地从御前太监手中接过箭,轻轻掂量了下,心中一定,拉开弓箭,不费吹灰之力就往箭靶射去。 只听闻“咻”的一声,箭矢稳稳落在了箭靶的边缘。好歹射中了,也不算过于丢人。 少年天子望向箭靶,心中若有所思,但仍只是轻笑了声,调侃道,“子澈,你不老实,对着朕藏拙。” “官家谬赞,微臣哪有那个藏拙的本事?能射中箭靶已是不易了。” 明痕将箭弓放了回去,再次恭谦地朝帝王鞠了一礼。 “说吧,你今日过来,又是有什么‘要紧事’?” “官家果然是堪比诸葛卧龙的神算子啊,天底下有谁能比得上官家料事如神……” 裴彻冷声打断,“别废话,说正事。” “是是是。” 明痕赔了个“谄媚”的笑意,酝酿着开口道,“原不是什么大事,就是近来有一桩有趣的市井小事,说是那镇国公府与永安侯府本结了亲,但成婚三日,那镇国公世子就对新妇动粗,搞得那永安侯的老娘大闹镇国公夫妇,并抓了世子当街鞭笞五十呢,这事京城都传遍了,连微臣这样‘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的闲人都知道了。” “你?闲人?”裴彻挑眉,不屑地轻笑了一声,“子澈,我竟不知你会读书。” “官家也太小看臣了,臣坐拥家宅,已知天下大事。官家不妨猜猜,微臣是怎么知道此事的?” 裴彻给了个他的眼神。 明痕果然不废话了,继续道,“是这样,前两日定国公世子和安阳侯世子那对姨表兄弟约我去打马球,拐弯抹角地提到了此事,那挨抽的镇国公世子徐旌便是他俩表兄。二人 无非就是见我是官家发小、深得官家信任,想要我跟官家告那永安侯府一状,尤其那个永安侯的老娘,啧啧,说的不堪入耳……” “哦?”裴彻倒起了兴趣,一边瞄准了靶子一边道,“一介女流罢了,怕是最大的罪名也不过是拈风吃醋、欺负婆母,更何况她一届寡妇。说说看,让朕长长眼界。” “官家有所不知,这妇人不过而立之年,听闻经商之术了得,已是家财万贯,田产当铺不计其数,甚至传言醉仙楼都是她开的,更不知有多少见不得人的生意。 她还在府邸中养了数不清的美男子,名为清客,实为面首,自己不顾清誉、荒淫无道不说,甚至还将面首送人,搅乱旁人家事。安阳侯家就是这般,人家都告到微臣这里来了,就望着官家为他们做主。” 话音未落,裴彻心中微微一动,手中一松,将箭射偏了出去,却也不恼,只自嘲笑道,“你这样说来,这妇人倒有几分有趣。只是他们找错了人,朕管不了事,让他们去找大娘娘罢。” “怎么没找?正是找了无用,镇国公一家三口都病倒了,这才走投无路,来寻了微臣和官家。”明痕将双手背到身后,向前两步靠近帝王,细声道,“太后娘娘纵然临朝称制,但这天下到底是裴氏的江山,无人能夺得走,官家是这天下唯一的君父。” 裴彻听罢不语,只将弓箭再次默默拉满,这次却不是朝向远处的箭靶—— 而是身边的明痕。 明痕连忙垂下了头。 裴彻玩味似的打量了发小片刻,这才轻轻松了弓,将其放了回去。 “朕这个君父,可做不了镇国公家的主。” “官家,眼下正是机会啊!”明痕见帝王试探自己无异,连忙再靠近了些,急切轻声道,“陛下想要亲政,第一步必得掌兵掌财,将士们也得靠军饷养活,如今这么大一座金库摆在这里,陛下打算让太后娘娘捷足先登、收揽此妇吗?” 裴彻心中一沉,原来大娘娘不管徐家的告状,是为了这层缘故。 明痕继续劝道,“此妇风流好色,乃是见色眼开之人,她若掉入陛下陷阱,陛下岂不是日后要多少银子就有多少银子?更何况微臣听说,此妇风韵犹存,陛下也吃不了亏,大不了亲政后弃了她就是。” 裴彻略一失神,反应过来方看向那人,拿起御弓,恨不得将他射成刺猬,却见他识相地低下了头,大胆抬眸对视一眼,却依旧是谄媚地笑着。 “好啊,好啊,好你个明子澈!” 裴彻咬牙,踹了他一脚,嗤笑道,“你这是要朕色诱啊!爱卿如此忠心,怎么不自己替朕去呢!” “微臣蒲柳之姿,哪里比得上陛下呢?” 明痕站稳了脚根,连忙奉承,又添了几分自信,道, “那妇人也算得上阅男无数,若非绝色,定难以相中。官家龙姿凤章,是潘安再世、高欢难比,区区色诱,都不用官家做什么,只要让那妇人见上官家一面,怕是就会没脸没皮地贴上来,到时候,陛下想要什么,岂不是手到擒来?” “哼!” 裴彻恼怒地撇过身去,懒得直视那人,过了半晌方消了气,对一旁的那个贴身侍卫道,“祁钰,你来射箭。” 那个名叫祁钰的侍卫微微一怔,随机轻声应道,“是,官家。” 他拿起宫人端来的弓箭,轻轻掂了掂,十分轻易地拉了个满弓,似游戏般地射了出去—— 正中靶心。 裴彻盯着那箭矢看了半晌,眸色中的神情阴暗难辨。 “都退下罢,让朕独自静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