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来乐好【破镜重圆】》 第1章 第 1 章 “那是她么？” “怎么不是，当年就是她。” 汤恩今晚参加好友于淼森的百日宴席，此刻坐在这里，不敢相信还会有一天再次来到京市。 这场宴席不同于常规的流程，虽然主人公还未出场，从迎宾环节到宴会厅宴席都是很妥帖的安排，服务员在陆续上菜，汤恩舀了一碗金汤花胶，用勺子低头慢慢喝着，尽量忽略这些人的打量和八卦讨论。 这桌都是他的好哥们和他们同行的女伴，从知道自己位置在这里开始，就控制不住想着，如果真的和他再次见面，这样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又喜气洋洋的场合，是要主动打招呼么？还是完完全全把他当个陌生人？ 席间大伙儿都在三三两两的闲聊，按理汤恩是可以加入他们，毕竟又不是不认识。 “他回国了么？” “忙着呢” “面都碰不上。” “他这一走也快五六年了吧？” 瞅一眼桌面上写着自己台卡的名字，再看看旁边空着席位的台卡，只有“嘉宾”二字，难道于淼森真的把他俩安排在同一桌？ “汤恩，这些年你不在京市发展？” 被人点到名字，她内心叹口气，只好淡定地抬起头看向对面，淡淡一笑道：“是呀，回家乡。”不欲多聊，也不再看着对方，给自己夹了一块鲍鱼。 “哎，问你个事。” 对方假意神神秘秘，其他人则好整以暇地盯着汤恩，汤恩生怕他问些什么不合时宜的话题，赶紧拒绝：“不给问。” 在场四五个男的相顾一眼，有的嘻嘻哈哈，有的无奈地摇摇头，桌上其他女生只听这三个字的拒绝就知道这群人绝对不仅仅是相互认识那么简单。 接着还是这个胆子一如既往大的男人接着问：“这么多年，顾少……” 汤恩赶紧放下筷子，看他一眼同时拿起白酒盅给自己的空杯倒了满杯，对着他敬酒，看似求饶道：“严哥，求你了。” 求求你别说。 求求你别把我和他凑一起。 男人身边的女孩听到自己的男朋友被一个看起来比自己年龄小很多的女孩亲切称呼，很不高兴地撇嘴。 “行行行，你们呐……”他笑着放过这茬，一口干了汤恩的敬酒。 汤恩也把酒干了，这点谢谢还是必须诚恳做到的，尽管她很讨厌各种各样的敬酒和劝酒方式。 另有个女生按耐不住好奇心，侧过头声音不大不小地问身边的男朋友：“她谁啊？你们圈子的？” “跟过顾少。” “噢！” 一个“跟”字，准确无误地落入汤恩的耳朵里，可她决定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毕竟那段时间在这些公子哥眼里，她和他的确经常一起出现在各种场合里。时过境迁，不管自己在这些人眼里是一个什么形象，过了今晚又是两个世界的人。 汤恩自顾自地吃着，等到主持人开场白结束，现场响起热烈的掌声。 汤恩抬起头看向宴会厅入口，那是幸福的一家三口，华丽登场。 成勉之单手怀抱着他和于淼森的亲生宝贝，另一只手牢牢牵着她。 孩子穿着一身红金色袄子，一点也不惧怕这个喧嚣热闹的主场，挥舞着小手兴奋地东张西望。 于淼森身着珍珠白缎面修身礼裙，优雅而不失俏皮的盘发露出她纤细的脖颈，一张俏脸依然是她记忆中那个骄傲的钢琴少女。 而且她的状态一点也看不出这是产后100天，恢复得特别好。 汤恩静静坐在位置上，撑起手肘，双手交叠托着下巴，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这属于他们的幸福时刻，嘴角上扬。 那年，这对少男少女结束误以为是单恋的兵荒马乱，最终是暗恋成真，双向奔赴。这桩双方父母和亲朋好友都给予祝福的婚姻，谁不羡慕呢。 又一阵恍惚过后，才想起来拿出手机给他们拍点视频。 尽管现场安排了好几个机位的摄影摄像师，可一些来自亲朋好友的抓拍记录，会捕捉到摄影师看不到的角度，给她留下更多的幸福片段。 现在进行着抓阄环节，他俩的宝贝儿子趴在布置好的舞台区域，一圈琳琅满目的精致物件。 通过宴会厅的LED大屏幕，汤恩不错眼地看着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于淼森，再看看她身侧初为人父的成勉之，到底还是忍不住，微微湿润了眼眶。 音乐世家还会再出一个天才音乐少年么？ 郎才女貌也好，天造地设也罢，众多好词都不足以形容他们的好姻缘，汤恩只剩下衷心的祝福和不为人知的羡慕。 在众人的欢呼鼓掌中，汤恩看到小孩子手里抓着一面拨浪鼓，耳边再次响起主持人的祝福串词。 目光离开舞台，汤恩侧回身子坐正的同时，身边的椅子被来人拉开，然后干净利落地落座。 都不用抬头看看是否真的是他，耳边早已充斥着各路调侃他的声音。 “顾大爷就你最大牌。” “大牌就是压轴登场啊” “你们不懂，顾大爷忙得很，拯救世界啊” “世界要他拯救？” “……” 只快速瞄了他一眼，汤恩双肩不由自主地绷紧，低下头赶紧让自己手里有活，镇定点，吃个虾吧。 同坐一桌，他的身影将会一直出现在她的余光里，这场有预感又猝不及防的重逢，让她的血液骤然逆流，分不清是冰冷抑或是沸腾。 平日里她喜欢用筷子夹起一只虾直接用牙齿咬开，虾壳虾肉一起吃，享受破碎的薄薄虾壳和虾肉混合在一起的特别口感，今天决定用手剥。 忙起来就显得自己在这里没有那么突兀。 顾时序回应着几个哥们源源不断的敬酒和调侃，笑意直达眼底，好似今夜他也春风得意。 思绪里还印刻着那对幸福的一家三口，冷不丁就见到这个阔别五六年的人。 分开时间太久，以前的纠葛早就淡了。 潦草地瞥了一眼，依旧还是通身矜贵，少了一点少年的俊朗，多了一些沉稳的气质，很是陌生。 汤恩一口咬着剥了壳的虾肉，不是滋味，虾肉是新鲜的，肉质弹牙，可嚼起来还是缺了点感觉。 “阿勉好样啊，儿子都有了。”有人挥手周围一圈示意顾时序，现场人人都有伴。 “顾时序你丫的还在玩单身贵族那一套！” “多少女的为你黯然魂殇，毕业时候嚷着要追你到天涯海角的那学妹，你们最后发展没。” “南成北顾，你落伍了！” “赶快生个娃也让我们玩玩” 看来他的风光事迹真是过了多少年都会被人念念不忘。汤恩心下吐槽，现在的男人都这么八卦么，正拿起纸巾擦手，只听见身边的顾时序要正经不正经地说：“别催，我有主。” 汤恩手一顿，很快若无其事地放下。 不会有人告诉汤恩，他们都清楚地看到说这话前，顾时序睨了汤恩一眼。 “哟呵！” “还是学音乐的么？” “你丫的还不换换口味啊！” 这句话引起轩然大波，对面的人都兴奋起来，追问他那个今夜未出场的神秘女朋友。 顾时序轻轻松松三言两语打发这群人，汤恩充耳不闻，他的女朋友嘛，总归是富家子女，公主一样闪耀夺目的人物。 汤恩全程低着头，眼里只有珍馐美馔。 “汤恩，你呢，我记得你和我们同龄吧，我们男的其实不着急，你们女的能行嘛。” 又有他的兄弟问候起她，一心一意想做一个透明人是绝技不可能了，对方语气听起来是老同学般实打实的关心，势必要她加入他们的谈话，可在汤恩看来，那是他们搭好了戏台，一副等着好戏开场的模样。 汤恩抬起头盯着转盘中间那个醒目的龙虾爪子，也不看对面的那一圈男人，浑然不在意淡笑着说：“没事，我可男可女，你把我当男的看就好。” 这话汤恩说得也挺实在，回家乡创业那两年，真是生不如死的两年。 在创业的世界里，没有性别之分，只有实力资源和全方位能力的碾杀。 汤恩搞不懂，网络的世界那么多男女对立的话题，男男女女都在劝说“不婚不育保平安”，而这京圈贵公子哥里，向来要么只关心吃喝玩乐莺莺燕燕，要么这一生在摆烂中度过，难得的人中龙凤才会在创业这条路上有所建树，大放光彩。 这群人怎么也流行起了催婚催育！ “瞧你说的，这桌就你单身，京市多得是好男人，这次来呆多久,千里姻缘一线牵，哥们姐们都给你介绍介绍。” 他说得对，这桌只有她单身。 汤恩想起自己悲催的大学生活，那时候爸妈禁止她谈恋爱，理由就是担心她谈了一个外地的男朋友日后要远嫁。 可一毕业马上就催她结婚。 双向奔赴的姻缘哪有那么好找！ 汤恩微不可见地皱起眉头，心里想着要找结婚对象也不能在你们这群花花公子里找啊，假装开玩笑说道：“是是是，你们都是好男人，我真的不急。” 顾时序抬眸侧头跟身边的人借根烟，置身事外冷眼看戏。 其他几个男的附和起来，真的有认真给她出谋划策一般。 出于礼貌，汤恩只好今晚上第一次正视对面这群人，给予眼神的关注，表示自己在认真倾听。 毕竟这里的哪个人，她都得罪不起。 热脸贴冷板凳，换谁谁抑郁。 对面的几个女生一直在打量着汤恩，没想到看起来像大学生刚毕业，居然到了被催婚的年龄。 一桌子都是奔三的人，这女的还在走清纯路线，几个女孩不怀好意地眼神直射过来。 汤恩今天穿得相对这些美女来说，真是过于朴素，上身是简简单单的一个天蓝色方领针织衫，呼应着蓝色大海主题的百日宴布置，展露出纤细的锁骨，扎着一个干净利索的高马尾，戴着一个增高颅顶的黑色丝绸大蝴蝶结，一双素手没有任何美甲。 她落座之际，这桌的女生早都把她的身价扒了，背的也是一个三四线牌子的包，浑身上下透露出她和他们都不是一个圈里的人。 那个被汤恩称呼“严哥”的女朋友，用目光把汤恩剥了皮，几年前她不是不知道这个圈子里大名鼎鼎的顾时序，能跟他好上几个月都有不少好处，她想在汤恩身上找到能令顾少看上的一二三个理由。 只见汤恩全程淡淡微笑，和坐在她身边的顾时序没有一丁点交流或者眼神的对视。 看来这是掰得彻底啊。 汤恩极力微笑，不让自己的无奈和郁闷表露人前，满桌美酒佳肴无从下口，很想离席。 耳边充斥着这群公子哥的各种调侃玩笑，只好把他们全部都当成透明人，尤其是身边这位。 顾时序端坐着，无所谓地看着这席间精彩纷呈的催婚催育大戏。 汤恩找到机会喘口气，向后靠着椅子，拿出手机双手握着，随便刷刷，余光里顾时序放下酒杯，悠闲地给自己碗里夹菜，自由自在地享受美食。 汤恩把头再低了低，彻底让自己不再关注他的一丝一毫。 他有主。 那当然啦。 他什么时候会没主，闲不住也耐不寂寞的富二代。 第2章 第 2 章 胡思乱想又坐立不安，终于等到了一家三口过来敬酒。 “森森，你儿子好可爱啊。” 汤恩当即站起来，伸手想要抱抱这个奶娃娃：“肥嘟嘟的，你俩太会养娃了吧，人这么多又那么吵，他都不哭不闹呢。” 于淼森先把儿子递交给汤恩，告诉她怎么抱小孩才合适，再笑着环视一圈打个招呼，成勉之继续招呼顾时序他们。 那个音乐界的“钢琴小公主”如今初为人母，于淼森目不转睛地看着汤恩捏捏儿子的脸蛋，想要分辨一下她重逢顾时序的状态，只见汤恩逗着自己儿子，笑得灿烂如花，她嘱咐道：“你吃好没，人太多实在没办法好好陪你。” “你定的这些菜都很不错，好吃，吃得饱，放心啦。” 这是于淼森和成勉之的儿子耶。 终于不再是手机视频里摸不着的活泼生动，是一个怀胎十月生下来的肥嘟嘟婴儿宝贝。 她忍不住用自己的额头和小屁孩的额头相抵，逗得孩子咯咯笑。 曾经年少的她，怎么没有幻想过和一个自己喜欢的人，先谈一场轰轰烈烈的恋爱，再生儿育女白头偕老呢。 百天的小孩其实没多重，这小子很是活泼，咿咿呀呀左右看看，好像看见熟人，一直在怀里扭捏身子。 汤恩跟着孩子的视线转过身看了一眼，顾时序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专注地看着小屁孩。 没看错吧，他这种爱意满满的笑脸。 眼见着他朝小屁孩伸出双手，小孩子更兴奋，汤恩垂下眼，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走向他，依然只关注着怀里的小屁孩，轻轻柔柔地说：“宝宝你慢点哦。” 汤恩也不看他，一双眼睛只盯着孩子的小鞋子看，一双小肉腿登得可有劲，双手护着把孩子递给他，两人面对面地把孩子做一个简单交接，在场的几个人有意无意地密切关注这边的情况。 顾时序很熟练地接过孩子放在怀里抱着，单手捏了一下小屁孩肉嘟嘟的脸蛋，熟稔地逗着：“你小子几天不见长肉多。” 于淼森和成勉之夫妻两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走过来。 四个人终于再一次在同一场合共同见面。 于淼森笑着开启话题：“汤恩，听我说，到时候你生的时候一定要去月子中心。” “我还早着呢” “也是，你的下一次投胎要睁大眼睛啊”说完瞟一眼顾时序，他还在捏捏儿子的脸，全然不关注她们的闲聊。 她好歹终于把这两个人凑一桌，看向汤恩一脸专注地盯着自己的儿子瞧，总想再为他们俩做点什么，可这两人全程没有任何交流。 下一次投胎…… 汤恩心底重复这句话，以前没到适婚年龄，周围同龄的女孩子嚷嚷着都是关于“爱来爱去”的话题，自从身边的同学朋友们陆续结婚，“结婚就是女人的第二次投胎”这句话总是重复出现。 汤恩听到这超前嘱托，“噗嗤”笑着转移话题：“我看你恢复得真的很不错呢。” “我也是生了才知道月子能坐够五六十天是最好不过。” “君君是不是很好带。” “他爸带得多点，闹起来也是折腾人。反正他说过，生完我还是负责貌美如花。”于淼森喜滋滋说道。 汤恩笑着转过头看一眼成勉之，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成勉之说道：“在京市有什么要帮忙的，别客气。” “好”汤恩一字回答，和于淼森相视一笑。成勉之伸手揽过妻子的肩膀，提醒着说：“下一桌去那边吧。” “汤恩，过两天约下午茶。”于淼森说完这句话，走向顾时序，从他怀里接过儿子，偷偷瞪他一眼，再恋恋不舍地对着汤恩要挟着：“不可以每次都匆匆回去！” 汤恩点点头，这回鼓足勇气来京市，还是要挣点钱才能回去啊，她还没有和于淼森透露要留在京市的决定。 看着一家三口离去的背影，汤恩敛下心神，不管于淼森把她和他安排在同一桌是几个意思，今晚这场戏终于要结束。 她看向对面的一圈熟人，告辞道：“你们玩得开心，先走一步。” 有人视线越过一桌狼藉，落在顾时序身上，只见他抚了抚额头，似乎也疲倦不堪，人都说自己已经有主，他们也不好开口说让他送一下渊源颇多的老朋友，遂对着汤恩点头示意一下送别，就此别过。 汤恩拿起小背包，挂在肩上起身离开。 对面一直在关注着汤恩的几个女孩交头接耳，而男人们继续拼酒。 顾时序把手里的烟摁灭在餐碟里，神色晦暗不明。 汤恩急切地想离开这个梦幻如仙境的幸福空间，背离舞台方向，她稳着心神，一步一步有序地向宴会厅大门走去，总算可以把绷紧的肩膀放松下来。 离开富丽堂皇的宴会厅，汤恩先去洗手间收拾下自己，再出来的时候，要坐电梯或者扶梯得经过宴会厅的大门，不想再沾染一点今夜幸福欢乐的喧嚣气息，她站在走廊栏杆边上，盯着一层层往下延伸的旋转楼梯，只想一个人静一静，发发呆。 与其被那些有的没的情绪扰乱心神，不如想想此行的目标。 汤恩深吸一口气，拿出手机翻开备忘录，再次确认一下明天的路径。 在京市读大学那些年，她每次出行几乎都不用挤地铁坐公交，全都托了那三个人的福。 这偌大的京市，当年没有她的容身之地，如今也不指望在这里生根发芽。 “爱学不学”音乐艺术教培机构，看着这个足以激起任何人好奇心的名字，汤恩眼皮跳了跳。 取名简直就是胆大妄为，不管应聘上与否，去探探这所机构的商业模式很是必要。 过去两年，汤恩在家乡机缘巧合与人合伙开了一家音乐教培机构。虽然她是一个半途出家的音乐老师，真枪实干的专业课程她不需要亲自上，做好管理和招生足以。 准确说来，这是她前男友极力支持她做的事业。 只不过这个事业现在彻底失败。 幸好外债不多，只是搭进去她工作4年所有积蓄，几乎是穷光蛋一个来京市赴约，希望能再挣一桶金的同时也明白，同样的时机不可再来，最差不过就是找一份工作把小金库攒一攒。 汤恩收起手机，揉揉太阳穴，星级酒店的香氛她闻着不太舒服，宴会厅已经有客人陆续离席退场，晃眼望过去，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在来来往往的人群里若隐若现。 他拿着手机靠近耳朵，不知道对方说了什么，带着点得意洋洋的笑，汤恩直愣愣地看了两眼，顾时序察觉到前方的视线，抬起眼眸，朝旋转楼梯这边的栏杆看过来。 汤恩心底有个声音在命令自己，不要转头，不要转头。 这个方向也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走出来，努力把视线延伸，越过他，看向从宴会厅门口出来的人，假装自己在等人…… 等顾时序经过她的身侧，汤恩似乎听见他的声音：“乖，今晚不用等我，你先睡。” 说不上是什么滋味，等顾时序远离走廊，汤恩呼出一口气，提步走下旋转楼梯，那年离开京市的时候，他们三人还在美国。 当时的她打定主意再也不来京市，就连三年前于淼森和成勉之的婚礼，她也找了理由没出席。 没想到不过五年，是自己食言。 想到他们青梅竹马的那场世纪婚礼，她在当时的朋友圈里刷到了顾时序的身影，不仅作为首席伴郎，还和音乐圈的哥们一起表演了开场秀，当时还看到熟人在朋友圈留言，这不就是男子十二乐坊嘛。 再往下刷刷，又看到婚礼的现场视频。 新人在交换戒指的时候，左右两侧都站着三位伴郎伴娘，台上所有的人都在注视着那一幕。 汤恩第一眼就看到了顾时序，他的目光也聚焦在那里。 他应该都释然了吧。 于淼森婚礼前几天，才敢小心翼翼地和她求证：“汤恩，你真的不喜欢他了？” “如果你真的不喜欢他，那更不用害怕见到他啊！” “……” “你不来我婚礼做伴娘，我就认为你还喜欢他！” 于淼森多看重汤恩这个朋友呢，她是亲自从京市飞来林城，想着绑也要把她绑过去的。 那时的汤恩怎么说来着。 “森森，我喜不喜欢他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不喜欢我呀！更重要的是，我谈恋爱啦，你不为我高兴么？” 于淼森见过十八岁憧憬谈恋爱的汤恩，那年她再次看到她久违的，充满期待和甜蜜的暖暖笑容。 想到这里，汤恩自己也笑了，轻笑着摇摇头。 在回忆里不自觉地从酒店大堂散步出来，沿着京市的人行道走着。 一辆豪车疾驰而过，卷起一阵秋夜凉风，汤恩抬起头看到远去的车尾灯，还有打着旋飘落的银杏叶。 仗着京市治安好，虽然不熟悉此地，汤恩也不知不觉走出了几公里，看到前边不远处有地铁站的指示牌，汤恩停下等着红灯变绿灯。 持续有车辆稍慢速地右转，从她眼前一一掠过，汤恩盯着红灯的倒计时，10、9、8…… 直到那辆豪车停在斑马线上，汤恩愣神后反应过来，才发现看不到对面的倒计时，只见车窗降下，那个人坐在驾驶位：“上车，送你回去。” 第3章 第 3 章 汤恩呆住了，车里坐的是顾时序。 想开口说点什么，用淡漠的谢谢去拒绝或者选择微笑一个再拒绝…… 斑马线上车子就不应该停下，顾时序转过头瞥她一眼，清清淡淡地：“她让我必须送你回去。” 汤恩不想在大街上引人注目，也怕影响交通，向前走两步，把手伸向副驾正要拉开，又想到自己从来都没有坐过他的副驾，那是别人的专属位置。 她垂下头，悻悻地收回手轻声说：“谢谢，我坐后面。” 说完往后走，打开车门弯腰坐进去。 刚关上门，顾时序立刻一脚油门，车子的速度不低。 想到刚刚在宴会厅外听到他温柔的嘱咐让人早点休息，汤恩担心耽误他的时间，欲言又止。 顾时序快速扫了眼后视镜，眉梢微挑，语气疏懒中带点不满：“把我当你司机啊。” 汤恩不敢怼他，平淡地说：“没有。” 不知道是不爽于淼森的安排，还是不爽她这个人。也许在他眼里，她的每一次出现，都挺麻烦人。 汤恩心里腹诽，谁才能坐你副驾你心里没数么。 记得大学的时候，他们四个人第一次出游，决定只开一辆车。从顾时序家里的别墅区去市中心会经过汤恩的学校，那自然而然汤恩是第二个上车的人，按基本常识和礼貌，没有其他人的情况下坐后面是把开车的人当司机。 当时的汤恩别提多开心，四个人一起出游，那也是她第一次能在学校和课堂之外和成勉之相处。 她兴奋地拉开副驾门，然后听到顾时序冷漠的一句“你去坐后面。” 她也不是非要坐副驾，只是冷不丁感受到他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气场，没有立刻给反应，而顾时序手指敲着方向盘，转过头皱眉冷视：“没听懂？” 从那以后，四人出行，总之不管谁开车谁坐后座，汤恩都很识趣地把他身边的位置留给于淼森。 夹在他们三个人中间可真难啊。 这一下思绪飘出去老远，两个人同处密闭的车内空间，谁都没有再继续交谈的意思。 汤恩抬头看了一眼他的背影，昏暗的空间里，她才敢打量他如今的样子。 今天穿的是休闲西装。 这么多年过去，不知道他谈了多少场恋爱。 顾时序降下车窗，单手轻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搭在窗沿，转过头看了眼街景，轻松闲散。 手机震动，汤恩从包里拿出手机看了一眼，接通：“森森。”然后抬头看一眼驾驶位的顾时序，再别过眼看向窗外，一盏盏路灯和一排排光秃秃的树在快速后退，像这些年一晃而过的时光。 “他接到你了么？” “你放心，京市我还是很熟的嘛。” 潜台词就是干嘛要麻烦顾时序啊，只是现在不好吐槽。 “如果我说，我让他送你去的是我娘家，你不会真的生气吧？” 听筒里于淼森贼兮兮地试探，汤恩一听就急了：“干嘛呀，都当妈了，你说话不算数！” 汤恩这些年能撒娇的对象没有几个，于淼森就是其中之一。 顾时序扭了下脖子，听到她那软软糯糯的声调和南方人特有的拟声词，耳朵微痒，再看一眼手机屏幕。 虽然以前汤恩也借住过于淼森的家，他们的父母都很喜欢她，而现在这对夫妻搬出去单住，怎么也没有道理自己去她家单住。 “姨们都念叨你呢！” “放心，改天我上门拜访她们。” 顾时序抬眸看一眼后视镜，汤恩左手食指卷着发尾绕圈，右手拿着手机贴着耳朵，低头盯着脚下，不知道在想什么。 “干脆请长辈们出来一起吃饭呗？”于淼森提议。 汤恩可不敢托这个大，虽然他们三人的妈妈都对她关切十足，可毕竟非亲非故也五六年没见面了，作为晚辈上门拜访是她应该做的。 “再看看呗” 两人嘀嘀咕咕说了好一会话，听到那边她儿子闹觉的声音，汤恩放下左手，坐直身体说道：“好啦好啦，你崽崽比我更需要你。” 挂断电话，顾时序直接问：“不去她家，现在送你去哪里？” 汤恩报了一个酒店地址，本来是可以直接住于淼森给外地亲友定的酒店，但是为了后面几家面试的路程，汤恩选择住一个公共交通更便捷的商圈。 刚刚电话里提到了三位妈妈，汤恩措辞着开启话题：“欣姨她们这几年身体好么？” 今天的百日宴是年轻人专场，他们之前已经单独和老一辈安排了宴席。 欣姨是于淼森的妈妈，莲姨是她的婆婆。 而如果问候的是顾时序的妈妈圆姨，担心被顾时序认为自己在攀熟。 “想知道不会自己去看？” “……” 汤恩悄悄地吸一口气，他不呛她一下不行么？她狠狠剜一眼他后脑勺，像在回答他的问题，又像自言自语：“大家都过得挺好的。” 声音不大，顾时序听到了。 气氛陡然有点寂然，顾时序单手握着方向盘打了一个转弯，不疾不徐地一句：“什么时候回林城？” 汤恩抬头看他一眼背影，屁股都没坐热呢，就赶人了。 “办完事就回去。” 汤恩调整好情绪，语气很淡地问他：“你女朋友今晚怎么没来？” “你下一句该不会像我妈那样，问我什么时候结婚？” “……” 她根本不想知道好么？！ 但是听说他恋爱，虽然可能也许换了好几任女朋友，可她人都到京市，还是想看看他其中一任女朋友是什么样。 她当初是这么安慰所有人的，大家都会找到一个“你爱他”“他也爱你”的对象，她当年许过的小小小愿望就是他们都不要再单恋了啊。 如今，四个人中，有一对双向奔赴。 她也只是想满足一下年少的好奇心。 汤恩给自己洗脑结束，先是轻轻地“呵呵”冷笑两声，终于鼓起勇气怼他：“行啊，那你和她什么时候结婚？” 顾时序晾了几秒：“明年年底” “噢，那先提前恭喜你。” “谢谢。” “不客气。” 他们的默契就是这样吧，默契地结束话题，如同他们过去很多次那样。 好在终于到达目的地，汤恩这回真心地笑着道了声谢，没有多余的话，下了车对着帮她开车门的门童点头再次说谢谢，径直走进了酒店大堂。 顾时序也没有停留，扬长而去。 夜半三更，汤恩躺在酒店的豪华大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服务再好，再高端大气的酒店又如何，永远都是开空调盖被子觉得热，不盖被子又冷飕飕。 亏她自己有着先见之明，外卖了一瓶便宜的红酒，如果拿个高脚杯慢慢品尝到倒显得矫情，直接用瓶子喝又太过豪放，汤恩把红酒倒在马克杯里，有一下没一下地喝着。 过去失眠的日子里，担心依赖安眠药才能入睡，就靠着这个据说喝红酒还能养颜的办法，让自己在红酒劣质的醇香中，慢慢入睡。 梦里又回到那年，她和于淼森一起奔赴美帝，她既是帮曾经的老同学兼白月光成勉之的求婚之忙，也是圆于淼森的少女之梦。 无法否认，这其中也有想见顾时序的心，再确认一个答案…… 第4章 第 4 章 次日一早，汤恩顶着一对黑眼圈醒来，速度化了淡妆，换上一套修身得体的职业套裙装。 拿起手机一看，完蛋！ 不够时间乘坐规划好的地铁路线，上了出租车才意识到，在京市上下班还不如坐地铁。 所有车子都在龟速前进，而前后左右的地铁站还是有点距离，司机大哥瞧出汤恩的焦急，乐呵呵地用东北腔和她搭话：“姑娘，你是这培训机构的老师？” “不是呢。” “咋滴，看你也像个学生，我看到这名就好奇，爱学不学，这里面学的都是啥玩意儿。” “我跟您一样好奇，您在北京多久了，有送过客来这机构不？” “这名字欠儿登的，我寻思着正经家长都不愿送孩子来。” 汤恩觉得东北大哥说得有道理，忍不住点点头。 要说这创业和上班的最大不同，那其中之一就是创业啥都得亲力亲为，但是有一种人例外，那就是不差钱的富二代。 搜索出来为数不多的资料显示，这家培训机构也开了两年多，在寸土寸金的京市不倒闭那说明还是有足够的生源可以维持经营成本甚至有可能盈利。 别家培训机构恨不得把所有资深老师，各种大咖教授的履历、获奖名目，优秀毕业生等等都展示得一清二楚。这家走的也许是低调奢华风，完全没有培训教室和优秀案例的简介。 招聘广告显示负责招生的老师基本工资七千多，再努努力拿个提成，每月工资加提成冲2万块。汤恩寄希望于在京市一年存个10来万，给自己一个有了生活保底之后可以随时阶段性摆烂的勇气，再回家乡小城找个稳当点工作也可以过得不错。 至于那两年突然冒出来要做一番事业的野心，已经在悄悄打退堂鼓，又或许是深藏于大海，默默静待时机。 要说和东北人聊天还真是挺欢乐，东北大哥简直就是一句话一个梗，哪怕怼人吐槽都令人哈哈大笑。 冷不丁想到顾时序一贯以来的唯我独尊和臭脾气，只有他的每一句话怼得汤恩心肝肺疼。 摇摇头，汤恩甩掉在脑海里过去的记忆。 下了车直接一路小跑冲去“爱学不学”的接待大厅，前台姑娘优雅地从座位站起来，异常热烈的笑容招呼道：“请问您是今天来面试的汤恩女士？” “实在抱歉，我迟到了。” “您来了就好。”前台美女笑得灿烂，走出接待台指引着汤恩前往会客室。 汤恩今天穿着细高跟，高跟鞋落在木质地板上发出特有的声音，她跟在前台姑娘身后仔细打量了这里的装修环境。 是她喜欢的国风风格。 网上的简介照片只有环境大景，身临其间才能感受到老板给予这个地方诸多的巧思。 “汤女士，您稍坐等候，我去通知我们老板。” “直接老板面试？” “是的，您请喝茶。” 前台姑娘干净利落地把提前泡好的盏茶轻轻放在汤恩前，点头微笑之后退下。 汤恩四顾观察环境，这哪里是会客室，简直就是不差钱老板的世外桃源。 眼前是一整面墙的黑胡桃木定制储藏柜，每一木格子里都收藏一套茶具或茶盏。另一侧墙上挂着一幅色彩艳丽的织锦，落地灯别具一格，灯罩的布面设计带着仿古元素。 茶桌不是板板正正的长方形，应是一整块天然的老木雕刻而成。只一眼，仿佛阅见岁月时光藏在蔓延的木纹里。 桌上的烧水壶“咕嘟”冒起细白的水汽，汤恩幻想着有朝一日也拥有这样一所悠然空间，不愁人间疾苦，安心度日。 来人的声音冷艳：“你就是汤恩？” 汤恩转头回身，随即站起来注视着眼前这位面试官。 她着低饱和度的淡紫色丝绸衬衫，配同明度的灰色寸裙，一双低调磨砂银色的细高跟鞋。袖子卷起，露出右手手腕那异常显眼的纹身图案。 汤恩微笑：“是的，请问怎么称呼您？” 女人三两步走到茶桌位置，优雅落座，先摘下腕表，再不紧不慢地提起茶壶。 汤恩也跟着落座，她抬眼注视着面试官的一举一动，全身上下没有一处国风元素的职业装扮，和这茶室的风格大相径庭。 这样的老板会打造一个国风的茶室？ 打造一个让人彷佛走入了古代豪门世家的教培机构？ “古虞” 汤恩正要再次问好，古虞接着说：“你也可以叫我Wendy”。 “古女士您好，我是今天来面试招生老师的汤恩，这是我的纸质版简历。” 汤恩把透明文件夹递过去，简历上标准的证件照上是她自己甜美的笑容。汤恩尤其喜欢大学刚入学时候拍的这张蓝底证件照，至今毕业五六年，简历上仍然不舍得替换掉。 古虞并未抬头接过，给自己倒了茶：“不用，放着吧。” 汤恩闻言把文件夹装回背包，双手轻握茶杯，挺直腰背，保持着面试状态。 “我们这哪里吸引你？” “顾女士，不瞒您说，贵机构不仅名字勾起我的好奇心，贵公司的商业模式值得我走一趟。”汤恩诚恳又简洁地回答道。 “美女，实话不怕告诉你，这里不靠任何商业模式而活，纯靠老板多才多金。” 好一个多才多金。 汤恩扬起嘴角：“那目的呢？这样一家将近500平米的教培机构，寸土寸金的黄金地段，是否背后还有如紫微星之类的高人教授，京市不缺有钱人和有权人，总会有人慕名而来。” 这也是作为招生老师，汤恩需要弄清楚的地方。 古虞修长的手指搭在淡紫色的瓷杯盖上，没什么情绪的目光似有所无地落在汤恩身上。而汤恩的目光落在她的十指，秋冬咖色镶钻的美甲，视线缓慢地微微延伸，手肘上的纹身图案色彩丰富，线条繁复，她还是没看懂那是什么鬼画符。 这位美女老板她到底走的是什么路线。 在这里工作真的会有前途么？ 一般音乐生或乐器演奏的不太喜欢折腾指甲，就像那三个人，多年来不管他们的穿着打扮如何追赶潮流时尚，三人的双手均是修长匀称，指甲干净，纤尘不染。 “找人。” “找人？” “找可遇不可求的人。” 古虞一双桃花眼，扬起眉梢注视着汤恩，眼波流转间似藏着深厚遥远的秘密，然后一仰头，一口把这茶给喝光了。 汤恩还从未见过有人这么喝茶的，唇瓣微涨，欲言又止。 “那请问任务和提成怎么算？” 总而言之，找的什么人如果她最终入职，他们肯定会如实相告此人相关信息，此时此刻就不需要追问，汤恩更关心钱途。 “找到我们要找的人，够你下一轮创业的一桶金。”古虞嗓音含笑，望着汤恩一双如星星闪烁的杏仁圆眼，难怪显得年轻稚嫩。 来之前古虞细细研究了她的简历，首先从林城来的人她都会多加留意，其次她见过汤恩这张证件照。 最后，一个大学毕业五六年又创过业的女人，她要亲眼看看真人是否如这一寸照一般，纯真稚嫩又闪耀夺目。 没想到真人不仅没有令人失望，且这直来直往的性格处着让人舒服。 汤恩眼眸一闪，面色一怔。 她当时也犹豫很久，到底要不要把创业经营过音乐教培机构的经历写入简历。 写了担心人力资源部的那些人觉得自己不靠谱，不仅痴心妄想或许耐不住朝九晚五的班次。撇下吧，又怕自己的学历和非标准音乐生的背景和工作经验，不够格在偌大的京市里落脚质量高端的教培机构。 寥寥几行书面语，见面不过十分钟，难道这位美女老板察觉出她内心深处那不生不灭的创业野心？ 如果真让她在京市找到暴富的机会，她会很努力地去抓住，再跑回林城从头开始。 可咸鱼可奋斗，人生嘛，不就是随遇而安。 “不管是招人还是找人，我全力以赴。” 汤恩目光坚定，语气坦然。 古虞提着茶壶的手一顿，放下后望着汤恩：“那就祝你，达成所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