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综英美]在恐怖片里完美演绎原住民》
1. 农场·十三号星期五
1986年夏,美国东北部。
一辆林肯轿车行驶在绵延曲折的山区公路上。
两岸丘陵林立,森林茂密。
一只瘦弱的手扒开繁密的树叶,望见那辆奔腾的汽车,手的主人眼中一亮,“嘿,伙计,快瞧,今年最新款的林肯城市,咱们和一个富豪擦肩而过了。”
“别扯了,隔着半座山呢。”拥有着古铜色皮肤,双臂肌肉虬结的青年捶了对方一下,但透过枝叶间的缝隙,望着那辆渐行渐远的汽车,同样忍不住畅想,“Fuck,真有钱啊!全是我的那就更好了。”
“嘿,你比我还会做梦哈哈哈……”
两个19岁的男孩儿笑闹着,身影逐渐隐入繁茂的枝叶间。
·
“砰。”
一只苍白的手关闭白色车门。
手的主人刚满十九岁,尽管夏日炎炎,依旧穿着长袖衬衫和牛仔长裤,得益于此人并非易出汗体质,因此头脸依旧清爽,只是身上的疲态怎么也掩饰不住。
“塞西尔,你的卧室在二楼,已经提前收拾过了。你可以先去睡一觉。”海伦·洛朗担忧地顺了顺塞西尔的脊背,帮助塞西尔缓解疲劳。她的丈夫劳伦斯·洛朗已经去农舍安放行李。
塞西尔收回观察农舍的目光,示意海伦不必担心。
“塞西尔,快去你的新房间看看,我打赌你一定会喜欢它。”劳伦斯是个非常有精力的人,边说边将塞西尔往农舍方向推,然后揽住海伦的肩膀,“爸爸妈妈要去镇上的商店买些吃的,为今后的新生活做准备,有什么想吃的吗?”
塞西尔望着爸爸,对他的占有欲感到无语,“葡萄吧。”
“okay,如你所愿。”
塞西尔站在路边,朝驾车驶离农场的父母挥手再见。
疲惫感一股股涌上来,塞西尔实在坚持不下去了,拖着沉重的身躯走上二楼,扑倒在卧室柔软的床上,陷入深眠。
没有人注意到,茂密森林中,某种镜面反射太阳光,亮起一道闪瞎人眼的光亮。
·
劳伦斯驾车行驶在森林颠簸的小路上,副驾驶的海伦有些郁闷,“劳伦斯,你明知道塞西尔身体不好,我们至少应该等塞西尔进了卧室再离开。”
“别这么小题大做,海伦。塞西尔已经十九岁了,他能照顾好自己。”劳伦斯一边扶着方向盘转弯,一边开解海伦,“过度的关注会让塞西尔丧失独立意识。他已经是个大孩子了,给他更多的自由空间,好吗?”
“好吧……也许是我大惊小怪了。”海伦有些丧气地靠在椅背上,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我总还认为塞西尔是小孩子,担心他像小时候那样……”
“放心,海伦。塞西尔十六岁就做了心脏移植手术,现在的他比儿时要更加坚强。”劳伦斯尽力安抚着海伦焦躁的内心。
这些年,塞西尔的先天性心脏病折磨的不仅是塞西尔自己,还有他的妈妈海伦。因为塞西尔多次病危,导致海伦对于任何与塞西尔相关的风吹草动都草木皆兵。
这次他带家人来农场休假,一方面是为了让塞西尔休养,另一方面也是为了减轻海伦对塞西尔的过度关注。
汽车驶上柏油路,证明距离小镇已经不远。
一块绿色的、带着锈迹的路牌一闪而过:森林绿镇-5英里。
森林绿镇?
劳伦斯不解地皱了皱眉。
又行驶了大概七八分钟,鳞次栉比的房屋出现在两人面前。
镇上人不多,零零散散偶尔走过几个,看见劳伦斯夫妇的白色轿车时,脸上露出明显的诧异表情。
劳伦斯将车停在超市外,和海伦一起进去购物。
小超市,东西并不齐全,好在大部分需要购买的物品都有,包括塞西尔想吃的葡萄。
结账时,商店老板自称老皮埃尔,他好奇地打量着劳伦斯和海伦,“外来人?”
劳伦斯和海伦互相看了看,礼貌地点头。
老皮埃尔看出来两人的不适,热情地解释道:“别紧张,两位。森林绿镇很少有外人来,更何况你们的衣着一看就不是本地人。为了方便工作,镇上的男人们可不会穿这种白得要命的衬衫。女人们倒是爱美,但我们镇上可没有夫人身上穿的这种款式。”
“倒也说不上外地的。我小时候在这附近住过,中间离开很多年。之前突然想起来,便回来看看。这不,今天刚到。”劳伦斯示意老皮埃尔看柜台上的商品,“瞧,吃的喝的,蔬菜水果,都是日常要用的。”
“哦哦,你们是来度假还是久居?我倒没听镇上有谁家来亲戚。”
“没在镇上住。”劳伦斯指了个方向,“顺这个方向,开车大概二十分钟,能到一个农场。我们现在就在那儿住。我记得小时候农场附近有一片湖,那时候常有附近学校在那儿组织夏令营活动。”
老皮埃尔看见劳伦斯指的方向时心里就升起不好预感,等听到劳伦斯说到湖、夏令营,脸色变得不自然起来,“那片湖,是叫水晶湖?组织夏令营的营地被称作水晶湖营地?”
劳伦斯高兴地说:“没错,是那儿。说起来,我记得那时候这里还叫水晶湖镇,怎么现在改名了?”
海伦更加敏感,察觉到老皮埃尔的欲言又止,立刻追问:“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我和劳伦斯很久没有回来过,对这儿发生的事儿不太熟悉,如果您知晓,请一定要告诉我们。”
“十年前,水晶湖发生了一场一人死亡的命案,水晶湖营地一度沉寂。时过境迁,两年后厂主决定重整家业,再度开放营地,于是雇佣了六名指导员。
“短短一个晚上,六名指导员全部被害,成为附近远近闻名的凶杀案。自那之后,昔日辉煌的水晶湖地区就称作血腥之地,再没有人敢靠近。”
老皮埃尔劝道:“如果你们只是短住几日,不如直接住到小镇的旅店里。如果想要长居,最好还是换个位置吧。”
劳伦斯和海伦面面相觑。
“得了吧,那都多久以前的老掉牙故事了。”一个全身古铜色肌肉的青年从超市外走进来,听见自家老爸又在跟外地人讲那些许多年前的旧故事,不耐烦地抱怨:“来镇上的人越来越少,都是因为你们这些老古董精讲这些不着调的故事。”
说话间,青年注意到两位站在柜台前正准备结账的顾客,目光不由得落到劳伦斯的手腕和海伦的脖颈,边郁闷地嘟囔着“今天怎么老是碰见富豪”,边走去二楼。
“那是我儿子,小皮埃尔。”老皮埃尔讪笑道:“他说的倒也没错,毕竟已经过去七八年了……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离开水晶湖区域。”
劳伦斯口头接受了老皮埃尔的建议,但显然并未放在心上。
海伦面色忧虑。
将购买的食物和日用品放进后备箱,劳伦斯和海伦驾车离开。
超市二楼,小皮埃尔注视着那辆白色轿车。
和他不久前看到的那辆白色林肯城市……一模一样。
想到那只在阳光下闪耀着金光的手表,和那串散发着温润光芒的珍珠项链,小皮埃尔心中琢磨开来。
杀人放火金腰带!干了!
打定主意,小皮埃尔去找自己的好兄弟商议。
·
塞西尔醒来的时候,附近一片静谧,只有不知名的鸟肆意鸣叫,这令一直生活在喧闹城市中的塞西尔感到惊奇。
父母还没有回来,但塞西尔并未心生惊慌,只有沉浸大自然的平静。
一觉过后,原本因疲惫而刺痛的脑袋也安静下来,塞西尔有了更多的精力去打量这片农场。
站在窗口,可以看到农场呈扇形将农舍包围,中间一分为二,一半种着玉米,已经长得很高,如果塞西尔走进去,从外看恐怕连头都看不到。
另一半空地,零零散散摊着很多草叶,不知道原本种着什么。农舍和谷仓还有畜舍连成一片,不远处有一圈围起来的蔬菜园,种着黄瓜和西红柿和其他的一些菜类,已经结果,一眼看过去红彤彤衬着绿油油,很是喜人。
在农场之外,是成片成片的森林。
突然,塞西尔看到一片耀眼而华丽的光,就像有人撒了一地银子。银子反射着阳光,留下一片炫目。
“滴滴——”
塞西尔低头望去,果然看到家里那辆白色的轿车。
他高兴地挥手致意,“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
劳伦斯按响喇叭做出回应,然后将车开到对应的停车位。
看到活泼的塞西尔,已经下车的海伦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她抬高手臂,朝塞西尔晃了晃袋子里的葡萄,“听说是小镇的特有品种哦,快下来尝尝。”
“好——”塞西尔拉长声音回应,“对了,妈妈,我看到不远处有一片湖,很漂亮。我想去那儿看看,可以吗?”
拎着物品下车的劳伦斯和海伦对视一眼,两人同时想到在超市时,老皮埃尔提到的水晶湖,以及发生在水晶湖的惨案。
海伦张口就要回应,但被劳伦斯抓住胳膊,拦下她即将出口的拒绝。
“你做什么?”海伦低声询问。
“别拒绝塞西尔。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吗?过度的保护会让塞西尔失去独立意识。你还记得塞西尔上一次主动提出要做某件事是什么时候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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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伦斯苦口婆心地劝慰,“你看看塞西尔,他现在多么开心啊。我们来到这个农场,不就是为了让塞西尔能更好地休养吗?”
海伦还是担心,“但是,塞西尔的病……我知道心脏手术已经完成了,但塞西尔和其他正常人相比心肺功能更脆弱。那片森林,我们根本不了解。万一塞西尔遇上危险,万一碰上什么危险的动物,万一碰到野人,万一就像老皮埃尔说的那样,八年前的杀人魔还在,我的塞西尔……我的塞西尔他可怎么逃得掉啊……”海伦忍不住用双手捂住脸,泪水从指缝里溢出。
“妈妈?”塞西尔感受到不平静的气氛,在二楼有些犹豫地喊道。
劳伦斯将海伦搂进怀里,调皮地朝塞西尔眨眨眼,“父母正在恩爱,小孩子还不快闭上眼睛。”
“哦……得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儿了!”抱怨是这样抱怨,但塞西尔还是听话地闭上眼。
劳伦斯轻拍着海伦的脊背,就像海伦曾安抚塞西尔一样安抚着神经脆弱的海伦,“如果你禁止他靠近湖面,他一定会乖乖听从。塞西尔一向很乖,但塞西尔太乖了,他不需要更乖下去。你能明白吗,海伦?”
“可……”海伦有些茫然。
“没什么需要担心的。”劳伦斯扶住海伦的肩膀,望进对方充满仓皇情绪的眼睛,“我会和塞西尔一起去。我是他的父亲,他是我的孩子。让塞西尔和我在一起,难道这样你还不放心吗?”
“我……”
“好了,亲爱的海伦。绝对没问题的。”劳伦斯吻了下海伦的额头,“马上就要到晚餐时间了,你愿意为你饥饿的丈夫和儿子做一顿丰盛的晚餐吗?”
“……那好吧。”海伦妥协了,“注意安全。”
劳伦斯和塞西尔离去的身影越来越遥远,海伦遥望着,担忧溢于言表。随后,她晃晃头,强迫自己将担心按捺在心底。
·
农场到水晶湖的路途不远,据父亲说约莫只有八百米,但走过一个个坡道,小心翼翼地跨越泥坑和纠缠的树根,还是令塞西尔体力告罄。
他气喘吁吁地跟在父亲身后,很想找个地方躺那儿休息。
又走过一棵枝繁叶茂的树木,眼前豁然开朗。
傍晚的余晖下,湖面泛起微红的波浪。一道堤岸延伸入湖中,与一座湖中小屋相连。
草丛中窸窸窣窣,一抹灰色若隐若现。
劳伦斯眼中一亮,兴奋地示意塞西尔看向草丛。
兔子,我去抓。你留下,不要乱跑。
近乎气音的嘱咐完,劳伦斯“唰”一声从原地消失。
塞西尔看了看自己身侧的空气,又看了看身影已经消失在森林与草丛的爸爸,莫名有种憋屈的错觉。
塞西尔在原地休息片刻,等体力稍微恢复,便绕着湖岸走了走。这种缓步运动对他而言是更加熟悉的,也更容易被他的身体所接受。
没走多远,塞西尔就走到了堤岸。苇草将靠近岸边的堤岸半包围,附近立着一块腐朽的木牌,上面刻着三个字——水晶湖,因经受过风吹雨打而显得十分斑驳。
沿着堤岸走过去,就到了湖中小屋。小屋不大,一览无余,一张方桌,四个圆凳,三个摞起,一个靠在方桌附近。一张破旧的床挨着靠窗户的墙,墙壁上空空荡荡,窗户上也是白板,既没有窗帘,也没有玻璃。
小屋里的灰尘并不多,但看家具摆放也不像是有人居住。
塞西尔心想明天可以跟爸爸妈妈提议来湖中小屋野餐,爸爸应该会同意,妈妈大概会担心。
正思考如何丝滑地找机会将话题转移到野餐上,塞西尔突然感受到一股刺人的视线从森林中传来。
他猛地转头看去,透过半开的木门,却只看到茂密的森林。
塞西尔打算去看看,却忽然听到湖中传来“咕噜咕噜”声,好奇下他探出窗户往外看,正好看到一尾肥鱼自湖水中一跃而起,“啪嗒”一声落到地板上。
塞西尔眼疾手快地从窗户翻出去,将大鱼抓在手。
鱼身滑不溜秋,塞西尔果断翻起衬衫,将鱼卷进去。
“塞西尔——”劳伦斯朝湖中小屋里的塞西尔晃了晃手中的死兔子,“今晚吃烤兔肉!”
塞西尔怀里抱着鱼跑向劳伦斯,朝他炫耀衣服里的大鱼。
“不错啊,塞西尔,怎么抓到的?”劳伦斯惊奇地问。
“它自己跳上来的。”
“可能醉酒了。”
“鱼怎么会喝酒?”
“不然怎么会昏头到自己跳上岸?”
“好吧。”
论胡说八道,塞西尔完全比不过劳伦斯的。
2. 农场2
塞西尔和劳伦斯满怀收获地回到农场时,妈妈海伦支着脑袋靠在门口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啊,你们已经回来了?”看到两人,海伦慌张地起身,手足无措地解释:“晚餐还没做……”
劳伦斯知道,海伦还是担心塞西尔,才会在塞西尔离开她的视线后出现失神状况,于是宽慰地笑了笑,“那正好,瞧我们带回来了什么?”
“爸爸抓了一只兔子,我抓到一条鱼。”塞西尔兴奋地将怀里的鱼抬起来让海伦看。
海伦看到这样鲜活的塞西尔有些恍惚,在她的记忆中,塞西尔总是病弱的,即便是情绪也少有大的起伏。
她想也许劳伦斯是正确的,因此她真心地露出一抹笑容,“让你爸爸去烤兔肉吧,他很擅长干这件事。我去煮鱼汤。塞西尔,你……”海伦卡壳片刻,一时有些为难。
在过去的记忆中的,塞西尔在她这里,总是需要照顾的存在,现在要她给塞西尔安排活,一时还真想不到合适的。
“去做水果沙拉吧,正好当餐后甜点,也能解腻。”劳伦斯善解人意地接上话。
一家人安排好活,各自行动。
塞西尔从爸爸妈妈今天买来的食材中找到自己需要的水果和生菜,以及酸奶和酱汁。
这是他第一次做,不过以前看妈妈做过很多次,虽然进程缓慢,但并不手忙脚乱。
“啊!”
塞西尔正在揪葡萄准备清洗时,突然听见厨房传来妈妈的惊叫,担心妈妈出事,连忙赶过去。
“怎么了,妈妈?”
海伦惊奇地朝塞西尔招手,“塞西尔,快来,瞧瞧我发现了什么。”
海伦手上沾着血污,在她的手心中,有个沾着血肉和内脏碎片的小玩意儿。
“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刚才掏鱼内脏的时候发现的。”海伦说着放在水下冲了冲,血污被冲去,那小玩意儿逐渐露出原本模样。
竟然是一个鱼骨哨子。
“妈妈,可以送我吗?”塞西尔一见到这个鱼骨哨子就喜欢,连忙询问。
“当然可以,不过你得把它洗干净才能拿着玩儿。”
“谢谢妈妈!”
塞西尔找了一个碗,接了半碗水,又放了洗洁精和消毒水,最后将鱼骨哨子泡进去。
他决定等吃完饭再将哨子拿出来。
·
吃过晚餐,一家人又看着电视闲聊了会儿,时间很快来到晚上九点。
塞西尔一直没提明天想要去水晶湖野餐的事情,他能看出来今天妈妈受到的惊吓已经够多了,更何况一路行车也让人疲惫,他想妈妈需要休息。
介于塞西尔病弱的的身体,他总是习惯早睡,九点这个点儿已经到了他往常休息的时刻,因此被父母催促着回卧室。
尽管塞西尔并未感到瞌睡,但爸爸妈妈显然有其他事要干,于是他十分有眼色地将一楼留给父母。
半路想起准备晚餐时从鱼腹掏出的鱼骨哨,又折回厨房。
路过客厅时,父母已经不在,塞西尔猜想他们回卧室了。
将泡在洗洁精和消毒水中的鱼骨哨拿起来在水下冲了冲,然后放置鼻端嗅了嗅,没有闻到鱼腥味,只有残留的消毒水味道。
塞西尔满意地点点头,带着鱼骨哨回到自己房间。
大概是因为今天下午睡过一场,塞西尔即便躺在床上也毫无睡意。他坐起身,靠着床头把玩手中的鱼骨哨。
鱼骨哨小巧精致,入手滑腻,手感颇好。
塞西尔一时有些爱不释手,注意到鱼骨哨上有个绳孔,他翻身下床,在带来的行李中找了会儿,找到一根银质长链,但这条长链的卡扣似乎出了些问题,一旦用力拽总是容易松开。
塞西尔一边琢磨着明天到镇上去买一条质量更好的银链,一边将长链穿过绳孔,鱼骨哨便变成了一条鱼骨哨项链。
塞西尔将鱼骨哨项链戴在脖子上,坠感出现在对人而言极其重要的脖子上,总是让人忍不住生出不适。好在鱼骨哨并不沉,估计过一晚上就会习惯。
就在这时,塞西尔突然感受到一股冒犯的窥探。
他皱着眉朝窗外望去,却见月光下水晶湖散发着柔和的白光,在漆黑的森林中显得耀眼而明显。
美景令塞西尔忘却了不久前的不愉快,他穿上外套,带上手电筒,留下一张写有他出行字样的纸条贴在卧室门上,便蹑手蹑脚地出门了。
夜晚的森林比白天更难走些,好在塞西尔已经记下路线,知道什么地方有盘根错节的树根,什么地方有凹陷的坑洞,一路走来虽然微感疲惫,但并未如白日里那般喘不上气。
只是等他走近才发现,夜晚的湖水很黑,远不像在农舍时看到的那样炫目发亮。
黑沉沉的湖水看不见底,缠人而粘稠的黑暗令塞西尔忍不住屏住呼吸,更令他心生怯意。
夜晚的河水仿佛带着塞西尔看不见的危险,他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转身离去。
可就在这时,湖中小屋处亮起微弱的光。一开始只是零星几个点,很快连成团、连成片,甚至将湖中小屋都照亮。
那绝不是电灯或者煤油灯,更不可能是手电筒。
塞西尔心生好奇,走上堤岸。
随着他越走越近,落在湖中小屋上的微弱光芒颤抖起来。塞西尔紧张地握了握拳头,一步一步挪过去。
掠过湖面的晚风微凉,撩过塞西尔鼻尖时令他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这声本不该出现在夜晚湖面的异响惊动小屋的微光,“呼啦”一声成团成片地散开,就像一朵被吹散的蒲公英,当然,得乘以百倍千倍。
微光倒映着湖水,把湖水化作天空。
塞西尔这才意识到,那应该是萤火虫。知
晓了微光的形成,小屋附近也不再黑暗,塞西尔对湖面的畏惧退却,他迈着轻快地脚步走进小屋里,小屋还是和白天一样。
目光落在白日里见过的那张床铺上,塞西尔走近擦了擦表面的浮尘,仰躺在上面。
木板床,没有被褥,躺起来有些硌背,但漆黑的夜和微弱的萤火虫光令这里变得浪漫无比,带来难以言喻的心理安慰,因此塞西尔也就忽略了生理上的不适。
他原本只想在这里躺着歇息片刻,却不知不觉沉沉睡去。脖颈处的鱼骨哨项链躺在胸膛处,随着呼吸声上下起伏。
失去外力干扰,萤火虫又落回小屋,像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宝物。
以小屋为中心,湖水泛起涟漪,一圈一圈,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围绕着小屋游曳。这东西游动的速度越来越快,终于形成旋涡,也许再过不久,漩涡就会将小屋吞噬。
沉睡的塞西尔不知道危险即将来临,在堤岸上潜行的黑影同样不知,因为一切都发生于深沉的夜里,一切都发生在寂静无声中。
黑影悄无声息地潜入小屋,一眼就看到了蜷缩在木板床上的塞西尔。
黑影抬手,手中握着一把刀,在月光下闪着森冷的银光,然后狠狠刺向塞西尔。
湖水依旧在翻腾,仿佛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
·
晚上九点,塞西尔返回二楼卧室后。
劳伦斯和海伦小声谈论着今天发生的一切。
劳伦斯感叹农场附近的水晶湖小镇改变真大,海伦喜悦于塞西尔表现出来的活泼性子,并且警告劳伦斯不要将今天听到的水晶湖传说告知塞西尔,以免吓到他。
劳伦斯劝慰海伦不要再将塞西尔视作孩子,可海伦总是放不下。劳伦斯捧着海伦的脸不断啄吻,与她耳鬓厮磨,令海伦逐渐忘却焦虑。两人间的气氛逐渐暧昧起来,双目拉丝,相拥着倒在沙发上。
好在他们还记得这是客厅,塞西尔随时可能从二楼下来,为了孩子的身心健康着想,两人很快转移阵地,回到卧室。
各自洗完澡,一阵酣畅淋漓的运动即将开始,海伦心中突然一突,一把推开罗伦斯。
劳伦斯:“?”
“我刚才有种不好的感觉。”海伦捂着心口惊慌地说:“一定是塞西尔出事儿了!”
说着,海伦着急忙慌地穿好衣服,朝二楼跑去。
劳伦斯深吸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低骂一句“fuck”,顾不上自己小兄弟,匆匆套好衣服奔上二楼。
海伦手中拿着一张纸条正在阅读,他凑过去看。
【爸爸妈妈,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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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水晶湖散步,很快回来。 ——塞西尔留(9:20)】
“塞西尔怎么会知道水晶湖?”海伦质问:“是你告诉他的?那些凶杀案,死在湖里的人,你有没有跟塞西尔说?”
劳伦斯无辜极了,解释道::“我没有。带你们来是农场是为了放松心情,我不至于把这种影响心情的事情告诉塞西尔。我想塞西尔之所以知道那片湖叫作水晶湖,应该是白天去湖边时看到了竖在湖边的标识牌,上面写着‘水晶湖’三个字。”
海伦一怔,随即发现自己刚才反应过度了,懊恼地向劳伦斯道歉。
劳伦斯安慰了海伦两句,见海伦还是蔫蔫的,便提议去水晶湖找找塞西尔,“塞西尔是九点二十离开的,现在已经十点二十,算算时间,早该回来了。”
果然提到塞西尔海伦立马精神起来,“我去拿手电筒,你去找两件外套。等会儿我们换好衣服就出发。”
漆黑的森林对于劳伦斯和海伦而言并不难走,他们用了大概七八分钟就走到了水晶湖。
呼唤几声,不见塞西尔的回应,劳伦斯和海伦心中紧张起来。
“那栋小屋,今天下午我见塞西尔去过。”劳伦斯指着被微光包围的湖中小屋,“你还记得吗?下午塞西尔带回去的那条鱼就是从那里得到的,也许塞西尔在那儿,我们去看看。”
海伦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上堤岸,很快走进小屋,果然看到了在木板床上蜷缩成一团的塞西尔。
两人互相看看,无奈地笑了。
在塞西尔被父母喊醒,然后饱含睡意地离开后,一道黑影悄悄从水中冒头。
早在塞西尔父母呼喊塞西尔的姓名时他就潜入湖中,并未来得及伤害塞西尔。
望着离去的塞西尔,黑影渴望地舔了下嘴唇,尽管刚从湖水中探出头,他的嘴唇并不干燥。
真漂亮。
这将是他最完美的成人礼猎物。
黑影正打算离开,改日再寻塞西尔,不料湖中异变突起,原本因外人到来而平静下来的湖水忽然卷起漩涡,将黑影拉进水中。
没有水花溅起,也没有呼救声传出,黑影就这样沉入湖底。
片刻后,湖面荡起一片暗红。
·
第二天一早,塞西尔醒来时听到楼下传来笑声。
下楼后,发现那笑声出自一名褐色头发的女孩儿。女孩儿看起来大概二十岁左右,穿着的范·海伦乐队T恤赛塞进高腰的牛仔裤里,脸上带着大大的笑容,是个外向自来熟的性格。
“你好,我是克洛伊,住在森林绿镇,听说这边农场来了新住户,好奇,特意来看看。”克洛伊朝楼梯上的塞西尔介绍自己,顺便道明来意,“你就是海伦阿姨的儿子塞西尔吧,早上好呀。”
“……早上好。”塞西尔第一次见这么自来熟的人。
热情过头了。
看得出来,海伦很喜欢克洛伊,不仅邀请克洛伊吃早饭,还提议克洛伊一整天都可以待在农场。
塞西尔想,大概因为他从小都是安静而内敛的性格,即便是和父母也很少出现亲密举动,因此在见到热情而外放的克洛伊时,才会让海伦难以抗拒吧。
“妈妈,中午我们能去水晶湖野餐吗?”早饭后,见海伦情绪稳定,塞西尔试探性地提议道:“那里很漂亮。”
昨夜虚惊一场,海伦原本不想再去水晶湖,但想到儿子自从来到农场便三番两次提及水晶湖,可见对水晶湖十分满意,思来想去,海伦还是同意了。
海伦的回答令劳伦斯有些意外,他觉得大概是新环境让海伦终于能更多地去关注除塞西尔之外的存在,不禁对自己带老婆儿子来农场的决定感到骄傲。
又聊了会儿,海伦和劳伦斯各自有工作需要处理,于是打发塞西尔和克洛伊去玩。
塞西尔有些无奈,他不太爱和陌生人接触,但身为主人又不能留克洛伊一个人,只好提议去农场附近转转。
自从来到农场,他还没有真正逛过。
克洛伊可有可无地点点头,她对农场没太多兴趣,只是能看出来农场的主人对塞西尔这个儿子很重视,因此觉得和塞西尔相处好或许会对之后的计划有所帮助。
3. 农场3
农场挺大,至少对于一直生活在城市里的塞西尔而言,这里是广阔的。
玉米地里的玉米已经很高了,贸然进去恐怕不太安全。想了想,塞西尔带克洛伊去了农舍附近的蔬菜园,那里的植物低矮而茂盛,还有应季的蔬菜结果成熟。
“你胆子还挺大的,竟然敢去水晶湖野餐。”见气氛有些沉闷,克洛伊主动起了一个话头。
“什么?”塞西尔不明所以。
“你不知道吗?水晶湖里啊,死过人!”克洛伊用一种讲鬼故事的语气说:“八年前,水晶湖的厂主决定开放水晶湖营地赚钱,于是雇佣了六名指导员,结果一夜之间,六名指导员全部被害,只有厂主因为有事去了镇子幸免于难。听说凶手叫杰森·沃赫斯,是附近有名的杀人魔!”
塞西尔吓得倒吸一口气。
“哈哈哈……刚说完你胆大,结果原来是个胆小鬼。杰森·沃赫斯十年前就死啦,听说他高中的时候,学校组织来水晶湖营地度假,结果淹死在了湖水里。十年前的鬼魂可杀不了八年前的活人,我们都觉得厂主的嫌疑才大呢。”
“厂主?”
克洛伊耸耸肩,“你想啊,指导员是厂主招来的,结果案发当场厂主又正好不在,很难不去猜他是不是故意的嘛。”
塞西尔点点头。
“不过听说在八年前的惨案之后,又组织过几次水晶湖夏令营,都是无人生还。当时厂主已经离开,警察们又找不到凶手,就把案子栽到了杰森·沃赫斯的头上,还传出来了一个杀人魔杰森的谣言。所以到底是谁杀了那些人,没人知道。”
“我不明白,既然水晶湖出现过死亡事件,为什么后续还有人将夏令营地点组织在水晶湖呢?”
克洛伊卡壳,“额……这个,这个人家的心思我也不清楚啦。”
塞西尔看明白了,“你在骗我。”
“嘿,哪能呢。至少杀人魔杰森的传言是真的,而且他确实淹死在水晶湖哦。”克洛伊说着突然看到塞西尔的项链,伸手去抓,“这是什么吊坠?好漂亮,借我看看。”
卡扣不严,克洛伊一拽就掉。
对于克洛伊这种不问自取的行为,塞西尔有些生气,“不要做这种事情,我没有同意让你看。”
“别这么小气,塞西尔。”克洛伊已经看出来这是个哨子,在塞西尔伸手来抢之前,深吸一口气,将哨嘴塞进口中,奋力去吹。
什么声音也没有,像个哑哨。
可无声的音波却震动着八百米开外的水晶湖湖面,令原本平静的湖面掀起骇人的波浪。
“什么嘛,根本吹不响。”克洛伊觉得无聊,将哨子丢回塞西尔。
塞西尔气恼地转身就走,结果被南瓜藤绊倒,幸好克洛伊拉了他一把,才幸免于脸面着地的惨状。
塞西尔既觉得该跟克洛伊道谢,又对克洛伊之前的行为感到恼火,纠结到委屈起来,甩手离开。
克洛伊被塞西尔孩子气的行为逗笑,跟在塞西尔身后还一直咯咯笑个不停。
两人回去的时间正好,劳伦斯和海伦已经结束工作,也准备好了野餐需要的一切物品。让塞西尔休息半个小时后,四人一同出发前往水晶湖。
克洛伊在塞西尔面前提起凶杀案的时候看起来一点儿也不怕,但当她发现这一家三口真得打算前往水晶湖时心里却有点儿慌了。
水晶湖被称作血腥之地不是没有原因的,那里确确实实死过人,而克洛伊又几乎从小听着这些传说长大,因此心理上对水晶湖还是有些忌讳的。
只是劝了两句后发现这一家人心意已决,为了之后的计划,克洛伊也不好现在就离开,只好强笑着跟了上去。
落脚地是塞西尔最喜欢的湖中小屋,四人齐动手将整个小屋内部打扫干净,在阳光和虫鸣中吃过午餐。
劳伦斯决定去钓鱼,海伦见阳光正好打算在小屋午休,见状本来也想休息的塞西尔脚下转了个圈,说要去附近散散步。
克洛伊跟上塞西尔。
“你刚才是不是也想午睡?”
塞西尔还在为上午的事情生气,并不想搭理克洛伊。
克洛伊小跑几步,揽着塞西尔的肩膀讨饶,“好吧好吧,我错了,别这么小气嘛。”
塞西尔身心俱疲,甩开克洛伊的胳膊,谁知克洛伊没站稳,一屁股摔在地上,结果后面是个下坡,顺坡滚到了坡底。
塞西尔一惊,“克洛伊!”
克洛伊坐在坡底,一动不动。
伤到了?
幸好是个缓坡,塞西尔速度虽慢,到底还是下来了。
克洛伊看起来没什么大事儿,但不知为何对塞西尔的呼唤毫无回应。
“克洛伊?你怎么了?”塞西尔靠近克洛伊,轻轻推了推她的肩膀。
克洛伊一声不吭,肩膀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猛地转头朝塞西尔做了个鬼脸。
塞西尔吓得连连后退,踉跄之下坐倒在地上。
“哈哈哈……”克洛伊捧腹大笑。
塞西尔知道自己又被耍了,拍拍身上的泥土碎叶转身就走。
克洛伊跟上去,“哎呀,太好玩了嘛,一时没忍住。”
塞西尔淡淡地翻了个白眼。
“天呐,塞西尔你还会翻白眼啊?”克洛伊惊奇地问:“我还以为你不会做这么不雅的动作呢!”
少见吧,被你气的。
塞西尔加快脚步,克洛伊紧紧跟上,口中喋喋不休,“这附近山上没什么果树,不然我就能带你去摘果子了……哎呦!”
塞西尔这次可不上当了,头也不回。
“等等,塞西尔,我被树根绊倒了……天呐!塞西尔,快来,看我发现了什么?”
塞西尔忍无可忍,“克洛伊,狼来了的故事你听过吗?”
“听过听过,你快过来!我的天呐!”克洛伊边说边往后退,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场景。
见状,塞西尔半信半疑,“克洛伊,你又在搞什么鬼?”
“这次真没有!你快过来!”
听见克洛伊几乎带着哭腔的声音,塞西尔确信克洛伊遇上事情了,立马跑回去,“发生了什么事儿?”
“你看那!”克洛伊指着一棵大树喊:“那有个树洞,树洞里、树洞里全是……”
塞西尔走近去看,一眼就看到了令克洛伊恐惧之物。
骨头。
洞里,密密麻麻全是骨头。
“那、那是什么骨头,人骨头吗?”克洛伊结结巴巴地问。
塞西尔找根树枝翻动看了看,“应该不是,人骨头没有这么小。别怕,应该是某些动物储存起来的食物,因时间过久而肉质融化,因此只剩下骨头。”
不过,什么动物会储存这么多看起来几乎相同的猎物呢?那种猎物又是什么?看起来怎么有点儿像……指关节?
“真的?”克洛伊还是有点儿怕。
塞西尔拨了些枯枝残叶将树洞口盖住,避免克洛伊直面恐惧之源。
“真的。不用怕的。”塞西尔站起身,拉着克洛伊往小屋方向走,“妈妈应该休息好了,我们回去吧,我有些累了。”
克洛伊听着塞西尔难得絮叨的话语,一时有些恍惚。
四人度过一段美好时光。
下午,克洛伊邀请塞西尔一起去镇上玩儿。
劳伦斯和海伦听说过也准备去镇上逛逛,一来购买些昨天未想到但后续发现需要的物品,二来也想参观下森林绿镇。
克洛伊来农场拜访的事情让塞西尔以为绿森林镇离农场很近,但坐上车才发现,来一趟开汽车也要二十分钟左右。
“绿森林镇和农场距离还挺远的,克洛伊,你是怎么去的农场?”塞西尔好奇地问。
他从小就知道自己身体不好,又听说小镇上的人一般体能都挺好,于是猜测克洛伊是跑着去的。
“跑……”克洛伊看塞西尔的目光像是在看一种难得一见的生物,“那你可真是高估我了。七八公里呢,跑过去能把我累死。”
“那你是怎么去到农场的?”
“坐车啊。正好镇上有人要外出办事儿,我就搭了个顺风车。”
“然后再搭顺风车回吗?”
“那可不。”克洛伊朝塞西尔挤眉弄眼,“这不就搭顺风车回来了?”
塞西尔明白了,这姑娘是故意邀请他来小镇的。
真狡诈啊。
劳伦斯看了眼手表,夕阳的余晖挡不住金表的辉煌,“下午六点。塞西尔,我和你妈妈去超市购物,你可以和克洛伊一起去玩儿,一小时后我们在超市附近的餐馆集合,吃过饭再回农场。”
“好的爸爸。”塞西尔不情不愿地答应。
相比和克洛伊在一起,他宁愿和爸爸妈妈去超市购物。
“七点……吃顿饭再回到农场,不也才八九点?”克洛伊算了算时间,惊诧道:“你们一家休息这么早得吗?听说城市人每天都要等到深夜才会休息呢。”
“城市住着很多人,大家作息不一样。”
克洛伊耸耸肩,“行吧。跟我走,塞西尔,带你去个好地方。”
“哪里?”
“到地方你就知道了。”
克洛伊捉弄人的前科太多,塞西尔将信将疑。
“呀,你怕什么。我又不会把你怎么样。”克洛伊挤眉弄眼。
塞西尔:“……”
更担心了。
结果还是没有抵挡得过克洛伊的死缠烂打,塞西尔无奈地说:“希望这次你不是在捉弄我。”
克洛伊扬起灿烂的笑脸,拉起塞西尔在街道上狂奔,但她不知道塞西尔体质虚弱,等到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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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门口时,塞西尔早已气喘吁吁。
“你不行啊,怎么体力这么差?”克洛伊诧异。
塞西尔双手掐着腰,喘得腰都直不起来,“每、每个人,体质不一样,我、我,属于体弱那一挂的。”
“啧。”克洛伊见塞西尔走路都难,伸手将人一只胳膊拉到肩膀上,塞西尔整个人就挂在了克洛伊身上。
“别,这样显得我很弱。”塞西尔抗拒。
克洛伊拍了他胳膊一下,“得了,是个人都看得出来你很柔弱了。进去休息会儿。”
“酒馆?”塞西尔抬头看那黑色胡桃木的招牌,“我不爱喝酒。”
“酒馆又不是只卖酒。我们小镇的特色果汁这也有卖。”
酒馆没多大,大概是因为绿森林镇人口较少。收银台在门口,站着一名胖胖的、满脸带笑的收银员。往里走,吧台处放着五六个高脚凳,几张桌子零散地摆放在吧台对面。
克洛伊扶着塞西尔进酒馆时,收银员熟稔地和克洛伊打了声招呼,挤眉弄眼道:“呦,这是怎么了?我只见过被扶出去的,还第一次见被扶着进来的。”
“去你的。”
塞西尔有点儿脸红,挣扎着自己站好。
克洛伊见他并不勉强,也没管他,见酒保迎面走来,扬手喊了声,“安娜,老位置。”
安娜看了眼克洛伊身边的塞西尔,脸上流露出不解的神色,但见是克洛伊带来的,猜测可能是克洛伊的亲戚或者朋友,因此点了点头,引导两人去吧台。
“你常来?”塞西尔环顾四周看了看。
大概是因为时间还早,酒馆里人不多。就他的经验而言,晚上十点左右才是夜生活开始的时候,只是不知道乡镇酒馆是否也遵循这个规律。
“还成,偶尔来。”克洛伊和安娜说了句“老规矩”,然后又帮塞西尔点了杯果汁。
塞西尔心说我信你个鬼。
偶尔来能这一句老位置,那一句老规矩的?
“你的酒。”调酒师态度不好地将高脚杯怼在克洛伊面前,溅出的酒水洒到克洛伊的衣领上。酒液浸透衣服,隐隐约约能看到皮肤。
塞西尔皱了皱眉,但见克洛伊喊了对方的名字知晓他们是认识的,暂时没多言,从衣兜里掏出手帕纸递给克洛伊。
“嘿!艾伦,你搞什么?”克洛伊随便擦了擦,好在是夏季,天热干得快。
“别背叛鲍勃,不然你会后悔的!”酒保艾伦看了眼塞西尔,语气不善道。
克洛伊拿起酒杯泼了艾伦一脸,“别跟我用这种语气说话,不然你也会后悔的。”
酒馆里不缺爱看热闹的人,见状发出一片哄笑。
“Fuck!Bitch!”艾伦自知出了丑,不找回来场子恐怕接下来一周都会被人狠狠嘲笑,于是将手上的毛巾一丢就要朝克洛伊动手。
克洛伊感觉衣领骤然收紧,被人往后拉得退了几步。
而在她视野中,一个拳头猛然袭来,她甚至感觉到擦过脸颊的拳风。
克洛伊气得发抖,她没想到艾伦竟然真得跟她动手。
艾伦还想继续,不知谁通知了酒馆老板,老板将艾伦呵斥一顿,让艾伦滚蛋,并向克洛伊和塞西尔道歉,并承诺今晚的消费免单。
塞西尔左右看了看,之前有过一面之缘的酒保安娜朝他笑了笑。
塞西尔向安娜点点头,感谢她的出手帮助。
克洛伊重新坐回吧台,郁闷不已。
塞西尔什么也没问,什么也不说,实际上,他还在思考这个时候是应该安慰克洛伊,还是直接岔开话题。
“鲍勃是我男友,罗伯特·皮埃尔,我们小镇唯一超市的店长老皮埃尔的儿子。艾伦是鲍勃的朋友,他瞧不上我,觉得我配不上鲍勃,总是处处讥讽我。”克洛伊喝了一口酒,“啪”一声将酒杯狠狠磕在吧台上,“他搞什么?我跟鲍勃谈恋爱关他屁事!”
塞西尔眨了眨眼,不知道是否该回答,只是觉得如果回答了一定会让克洛伊难过。
为什么她男友的朋友对她不尊重?恐怕是因为她的男友对她也并不尊重吧?
“今天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就艾伦那个蠢货的拳头,恐怕我要毁容几天呢。”克洛伊指着自己的脸自嘲道。
“不客气。”
克洛伊泄气般趴在吧台上,侧脸看向塞西尔,“你可真是个神奇的人。”
“什么?”
“我捉弄过你好几次,我看的出来你是真得在生气,结果你竟然还愿意帮我。我以为你会乐意看到我挨揍。”
“没有恶意的捉弄会让我不喜欢,但不至于产生怨恨。帮你也只是顺手,如果当时的情况会让我受到伤害,我不会出手的。”
“哈哈……你真有意思。”克洛伊沉默片刻,欲言又止,“有件事我想我……”
4. 农场4
“克洛伊!”外头,一道男声穿透酒馆由远及近传来。
克洛伊一顿,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示意塞西尔朝声源看去,那有两个男人,一个皮肤古铜色,全身都是肌肉,一个皮肤苍白,身材瘦弱,“喏,壮的那个是我男朋友,鲍勃,旁边那个是他兄弟,雅克。”
罗伯特·皮埃尔和雅克走近,毫不客气地将塞西尔上上下下打量一番,“这是谁?生面孔啊。”
克洛伊翻了个白眼,“附近农场主家的孩子,昨天刚到。”
说到“农场主”和“昨天”二字时,克洛伊似乎故意加了重音,塞西尔听出来了,虽然不明白那代表着什么,但还是记在了心里。
“他爸妈在超市购物,约好了七点在超市附近的饭馆集合,吃完饭再回去。”克洛伊说道。
塞西尔眼皮子一跳。
克洛伊把他们的行程说得太详细了……
“原来如此。那你们继续聊,我和雅克先走了。”罗伯特来了又走,就好像只是来打个招呼,但离开前特意说:“绿森林镇虽然不大,但可玩儿的地方有不少。克洛伊,多带塞西尔在小镇里逛逛。”
克洛伊把玩着酒杯,敷衍地点点头。
罗伯特并不在意,招呼上雅克匆匆离开。
·
“根据克洛伊给出的消息,农场主那家人至少八点才能回农场,我们时间很充裕。”罗伯特速度极快,雅克有些跟不上,他不明白罗伯特干嘛这么急,不禁抱怨出声。“现在才六点半而已。”
“你懂什么?”罗伯特眼中冒着精光,“去得越早,能找的范围越大,收获越多!”
雅克想了想,觉得有道理。
罗伯特偷偷开上家里运货的皮卡,接上雅克往农场赶去。
他们少年时也曾好奇过被传为血腥之地的水晶湖营地是什么样子,因此偷偷去过多次,自然也知道距离水晶湖不远处有座农场,只是以前只见过在农场里工作的员工,从来没有见过农场主。
天色渐晚,森林里的道路变得模糊,但这不妨碍他们找到通往农场的路线。
“不知道农场里的员工还在不在,如果在,那就麻烦了。”雅克既兴奋又担忧。
“管他呢,就算在,总不可能直接住在农舍里。到时候我们偷偷进去就行了。”
“说得也是。”
不过两人的猜测完全错了,农场里一个人也没有。
农舍中一片漆黑,看不清里面什么状况,只有风声和虫鸣声此起彼伏。
罗伯特大笑,“天助我也。这群傻子,竟然让农场员工离开了。”
两人背着空背包,一人拿着一个手电筒,兴奋地推开农舍大门。
“啊——”
凄厉的惨叫惊起一片归巢的鸟,又很快归于平静。
手电筒“骨碌碌”滚到农舍门口,一只枯槁的手将它拾起,明亮的灯光还没照亮这人的长相便被关闭。
随后,敞开的门于无声中合拢。
·
酒馆里,塞西尔越想越觉得克洛伊和罗伯特两人之前的对话怪异不已,他试探着询问克洛伊三人在打什么主意,却被克洛伊打哈哈敷衍过去。
塞西尔手指摩擦着装着半杯果汁的酒杯,凉意通过玻璃传递到他的指尖。
克洛伊虽然喜欢开玩笑,但看起来并非反社会人格,盯上他们一家绝不是随机。既然并非随机,那就一定存在原因。
除了爸爸,他和妈妈都是第一次来到绿森林镇,应该不存在矛盾一说。即便是爸爸,有矛盾也该是上一辈的事情,不可能和克洛伊这个年纪的小辈存在矛盾,可以排除“有仇”这一个猜测。
同样地,他们一家三口谁也不可能和克洛伊三人存在什么感情纠葛。
不为仇,不为情,那么,还剩下一种可能性,也是最大的一种可能性,为财。
塞西尔想到爸爸开的那辆林肯城市,想到爸爸的金色腕表,以及妈妈的珍珠项链。
绿森林镇不是个富裕的镇子,从小镇上的娱乐设施就能看出来,无论是超市、旅馆还是酒馆,都只有一家,并且面积也不大,可见当地人消费水平一般,也并非将旅游业作为主要收入。
在这种情况下,克洛伊三人盯上他们一家确实有可能,不过好的一点是,这三人应该只是打算偷窃财物,而并非计划为财杀人,否则就不必派克洛伊调虎离山,将他们一家三口哄到小镇上。
人生地不熟,更何况穷山恶水出刁民,塞西尔考虑到这件事情的性质,即便想通了,也没有直接挑明。
对方现在还只是看上财物,如果塞西尔挑明一切,难免对方狗急跳墙,届时恐怕他们一家人性命堪忧。
钱重要,但命更重要。
至于报警,塞西尔觉得恐怕是没用的,他无法保证镇上的警方不会偏袒镇民。
塞西尔打定主意,等见到父母就催着他们离开。这里环境虽好,但着实不算安全。
塞西尔的沉默让克洛伊坐立难安,她总觉得塞西尔恐怕猜出来一些东西,她想解释,但又觉得没法解释。
他们就是图谋不轨。
这是事实。
晚上七点,塞西尔和克洛伊一起回到小镇唯一的超市。塞西尔的父母早已等候在附近的餐馆,见到塞西尔朝他挥手,示意他快来。
克洛伊溜进超市里,见老皮埃尔还在收银台工作,立刻问道:“皮埃尔大叔,鲍勃在不在?”
“那混小子,偷偷开走了我的皮卡,到现在也没回来,不知道去哪鬼混了。”老皮埃尔骂骂咧咧。他和儿子本来一个上早班,一个上晚班,结果今天那混小子一声不吭跑了,他工作一整天,根本没时间休息。
算算时间,来回需要四十分钟,再加上在农舍需要花费的时间,估计需要一个小时左右,克洛伊也没多想。
直到七点四十,塞西尔一家吃过晚餐,正在享受最后的餐后甜点。
克洛伊发现罗伯特和雅克竟然还没回来,不免心中焦急起来。
而在餐馆中,塞西尔也提到了明天返回城市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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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什么,塞西尔?你不是挺喜欢这里吗?尤其是农场附近的水晶湖。”劳伦斯不解地问。
“水晶湖是很漂亮,但看久了也就那样。”塞西尔故作不在意地说。
才怪呢,他还挺喜欢水晶湖,待在那儿很安心。
海伦皱了皱眉头,“是今天和克洛伊相处时出现问题了吗?”
“没有。妈妈你别担心。”塞西尔绞尽脑汁编理由,“我只是更喜欢城市的便捷生活。这里虽然很安静平和,但是没有太多可供娱乐的方式,我觉得有些无聊。”
劳伦斯和海伦都松了口气。
“那就好。不过我们才刚来一天,现在就回去太草率了。”劳伦斯商量道:“一周吧,我们在农场待一周,如果你依旧适应不了,我们就回去。”
劳伦斯是个固执的人,塞西尔听到他这么说就知道没法再改变他的想法,只能同意。
希望那俩混蛋已经离开农场,他不想爆发冲突。
一家三口结束晚餐,刚打算回农场,却见克洛伊走进餐厅,并且略显夸张地和他们来了个偶遇。
“真巧。”克洛伊笑嘻嘻地说:“你们这就要回去了吗?还不到八点呢!”
塞西尔心里一跳,定了定神望向克洛伊,很快从克洛伊的小动作中发现焦躁的情绪。
难不成……那俩混蛋到现在还没从农场回来?!
海伦很喜欢克洛伊外向而热情的性格,温和地回答:“我们一家喜欢早睡,从小镇回到农场就要八点多了,再收拾收拾到九点,就要睡觉呢。”
“你们的作息好规律!”克洛伊做作地惊呼,“我还以为所有城市人都要熬到午夜才要休息呢。”
塞西尔额头青筋直跳,这熟悉的对话……
看来那俩混账东西确实还没有回来,瞧克洛伊为了拖延时间都快语无伦次了。
塞西尔暗暗瞪了克洛伊一眼,心里将克洛伊、罗伯特和雅克三人来来回回骂了个遍,然后跟父母说他还想在小镇上再留些时间。
劳伦斯和海伦意外地看了眼塞西尔,来的时候不情不愿,走的时候倒是不舍得了。不过既然儿子开口了,两个做父母的也就没有强求,让塞西尔去玩,他们则在附近散散步顺带消食。
克洛伊还以为是自己的劝说有效,心中轻快不少,提出要带塞西尔去镇上的游戏厅玩儿。
塞西尔拒绝,随便找了家店进去待着打发时间,明显对小镇没有丝毫兴趣。
克洛伊心中一跳。
克洛伊不停找话题,但塞西尔兴致缺缺,令克洛伊越发肯定塞西尔知道些什么。
塞西尔不耐烦应付克洛伊的试探,在店内随便走走看了看,发现这里卖的有信纸和邮票,便打算写封信寄出去。
他记得爸爸跟某位联邦探员是好朋友,而那位联邦探员的地址他还记得。
塞西尔隐晦地将如今的处境记录在信上,并邀请对方一周后来农场参观,随后将信封投进邮筒。如果不出意外,这封信将在明天被邮递员收走,并寄往它该去的地方。
5. 农场5
克洛伊越来越焦虑,几乎每过几分钟就要朝街道看一眼。她没注意塞西尔在写什么,只以为塞西尔在和遥远城市的朋友们通信交流。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塞西尔再好的耐心此刻也终于告罄。他不耐地看了眼手表,时针已经指向数字九。
整整两个半小时!
塞西尔按捺不住怒火,低声质问道:“他们还不回来?两个半小时,是准备将整个农场搬空吗?”
克洛伊瞠目结舌,“你、你……”
“塞西尔?克洛伊?发生了什么事?你们在闹矛盾吗?”不知何时到来的海伦望着两个孩子,关切地询问。
劳伦斯跟在后面,他们是来找塞西尔的。
根据塞西尔的作息,平常这个时间点,塞西尔早就回卧室休息了,结果没想到等来等去一直不见塞西尔回来,他们担心塞西尔像昨天一样在外边睡着,这才找了来,没想到刚到就听到塞西尔在发脾气。
劳伦斯和海伦都知道塞西尔有多和善,因此对塞西尔刚才的表现也更加意外。
塞西尔本想私下解决,但没想到劳伦斯和海伦会找来,想了想,还是将自己的猜测道出。
劳伦斯和海伦面面相觑,不约而同地看向克洛伊。
“克洛伊,是这样吗?”海伦略显伤心地问道。
克洛伊咬了咬嘴唇,“对不起……鲍勃和雅克,是去了农场实施偷窃。他们昨天找到我,让我今天去农场和你们套近乎,搞清你们的行动轨迹,最好能想办法骗你们暂时离开农场……我很抱歉,骗了你们。”
劳伦斯不语。
海伦伤心不已,“好姑娘,你辜负了我们的信任。”
海伦打算报警。
对海伦而言,罗伯特和雅克在农场实施偷盗的行为是她所不能原谅的,但克洛伊却希望海伦不要这么做,恳求海伦一家能原谅鲍勃一次。
“海伦阿姨……不,海伦女士,求你了,请给鲍勃一次机会。”克洛伊恳切而可怜地祈求:“鲍勃他、他只是一时被金钱蒙蔽了双眼,雅克也只是一时糊涂,他家里情况不太好,需要钱……他们本性不坏的。
他们、他们还很年轻,如果被警察抓到会留下案底,成为整个小镇的笑话,所有人都会排斥他们的存在,这对他们而言太绝望了。
求您了,别报警,相信我,我会说服他们,将偷盗的物品如实归还。求您了,给他们一次改过自新的机会,就这一次!”
克洛伊请求海伦原谅的同时,劳伦斯和塞西尔并肩站在商店外的街道上。
听到身后的话语,塞西尔忍不住问:“爸爸,妈妈会原谅他们吗?”
“我想会的,你妈妈总是很心软。”劳伦斯耸耸肩,“做好准备吧,我们等会儿大概就要回农场了。”
“但是,爸爸,我有点儿担心。这里不是我们熟悉的地方。那两个小偷,还有克洛伊,都是小镇的镇民,我担心……”
劳伦斯从塞西尔未尽的话语中明白了塞西尔的担忧,他很庆幸塞西尔能根据周围环境预测危险,“别怕,还没到哪个地步……算了,在事态还没发生到那个地步前,我先去打个电话。希望这个小镇上的人足够善良,愿意借给我电话使用。”
劳伦斯离开后,塞西尔一个人站在街道旁。
身后,克洛伊不断乞求海伦的原谅。
塞西尔听得烦躁不已。
没过多久,劳伦斯回来了,一脸轻松,显然事情足够顺利。
“好了,我已经告知朋友我们一家的所在地,并且提醒他如果明天九点之前没有和他通话,就立刻来找我们。”
“一定要回农场吗?”塞西尔还是有些不甘,想劝说爸爸留在小镇上。
“必须要回去。”劳伦斯说:“尽管是出来休假,但爸爸的电脑还是带了过来,以防止公司出现紧急情况却联系不上我。电脑中备份了一些重要文件,虽然对于那两个小偷……呵,两个年轻的小偷而言或许不重要,但我担心他们破坏电脑硬盘导致文件销毁。”
塞西尔明白,劳伦斯解释这么多证明他非要回农场不可。
“或许……塞西尔,我在小镇上给你找间旅馆怎么样?等我和妈妈解决问题再来接你。”劳伦斯看着塞西尔苍白的脸和不情愿的表情,也有些心疼。
即便他一再向海伦强调塞西尔已经是成年人,不要再将塞西尔视作孩子,但身为父母,又怎么可能不心疼自己的孩子?尤其是塞西尔自小体弱,这让劳伦斯忍不住去想对塞西尔再好一点儿。
“别了,不够麻烦的。我和你们一起回农场。”
另一边,海伦果然被克洛伊说服,同意克洛伊的提议——如果克洛伊能说服皮埃尔两人将偷盗的东西归还,他们不会报警。
·
开车前往农场的路上沉闷而枯燥,四个人各怀心事,谁也没有讲话。
在农场附近,塞西尔发现一辆白色的老式皮卡,“那有辆车。”
“是鲍勃家的皮卡,我经常看见老皮埃尔叔叔开这辆车进货。我想鲍勃和雅克两人就是乘坐这辆车来的农场。”克洛伊低声解释。
劳伦斯下车查看,没发现什么异常。“车上没有人,车厢里也没有偷窃的财物,看来他们还在农舍。”
塞西尔斜眼看了克洛伊一眼,冷哼一声。
克洛伊忍不住心中抱怨。
这两人到底在搞什么?
白色轿车停在农舍庭院。
农舍中黑漆且寂静,看起来不像有人的状态。
劳伦斯怀疑是两个混蛋听到汽车引擎声故意躲藏起来,于是让克洛伊喊话,让两人立刻从农舍里滚出来。
“鲍勃!雅克!你们在吗?我把一切都跟洛朗先生一家讲明了,你们不要再继续下去了。洛朗先生一家同意,只要你们把偷盗的财物返还,他们就不会报警,你们快出来,不要一错再错。”
农舍内毫无动静。
“鲍勃!你这个混蛋,快出来!”
“雅克,你在哪?你妈妈不久前还问我你为什么这么晚还不回家!”
依旧无人回应。
“Fuck!你们两个混蛋,这么想坐牢吗?!”
月色下,农舍安静无声,除了虫子的鸣叫和克洛伊来回踱步的“沙沙”声,塞西尔听不到任何回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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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烦躁地揉着太阳穴,心理和生理上的双重疲劳令他感知迟钝,也错过了来自农舍二楼卧室的隐秘窥探。
克洛伊放弃了,“也许他们已经不在农舍了也说不定。鲍勃可能不回应,但雅克很看重他妈妈,不可能在我提到他妈妈的时候毫无反应。”
“进去看看吧。”劳伦斯拍板。
劳伦斯推了下门,农舍的门被轻而易举地打开。
“看来他们确实来过,走前海伦特意锁了门。”
“太黑了,劳伦斯,把灯打开。”
“好。”
片刻后。
“开关没反应,也许电闸跳了。我去看看,你们在客厅等我。”
“我去找鲍勃和雅克,也许他们还在,只是藏了起来。”
“妈妈,我去二楼看看。”
劳伦斯、克洛伊和塞西尔三人前后脚离开,海伦准备找找手电筒。
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农舍的门,无声地、缓慢地关闭了。
·
海伦站在客厅思考手电筒可能在的位置,昨晚她和劳伦斯曾在夜晚前往水晶湖寻找塞西尔,那时候刚好使用过手电筒。
如果没记错,她当时顺手将手电筒放在靠近卧室门的台式灯小桌上。
而此时,海伦的眼睛也已经适应了黑暗,足够她摸黑前行。
鞋底似乎踩上什么粘稠的液体,海伦怀疑那两个混蛋小偷恐怕是碰翻了蜂蜜罐。
Shit!蜂蜜很难清理!而且极易引来虫子!
海伦一想到虫蚁横行的场面就头皮发麻,心中臭骂两个不知轻重的混蛋。
等找到他们,她一定要让他们亲手将地面打扫干净!
手电筒……
手电筒……
在哪里来着?
海伦碰到一个金属物品,沁心的凉意顺着手指钻进心里,令她忍不住打了个寒颤。手指一时的痉挛,撞到圆柱状的金属制品上。
“砰。”
金属制品砸在地上,又“咕噜咕噜”滚了几圈。
海伦低咒一声,她已经意识到刚才碰到的物品就是手电筒。
好不容易找到,结果又掉了。
海伦蹲下身,在地上摸索起来。
地板上粘稠液体沾到手指上,海伦凑近鼻尖嗅了嗅,铁锈的腥味令她忍不住干呕。
什么味道啊?
忍着恶心,塞海伦继续在地面上摸索,手指终于探到熟悉的金属质感,海伦心中一喜。
找到了!
她将手电筒握在手中,黏在二者上的粘稠液体立刻混合到一起,滑腻腻的,令人忍不住头皮发麻。
在这诡异的触感中,海伦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如果打翻的是蜂蜜罐,为什么传来的不是香甜气息?
而那种粘液般触感和令人作呕的铁锈味……不,与其说是铁锈味,不如说是……
海伦按亮手电筒,一片刺眼的红映入眼中。
“啊——”
“呃!”
凄惨的长啸被迫化作短促的哀鸣,海伦被击中后脑,一棍打晕。
6. 农场6
农舍中一片漆黑,按下灯的开关也无济于事,劳伦斯本打算先查看自己的电脑,但在这种情况下只好先去检查电闸。
“真是两个混蛋,偷东西扳什么电闸?”
摸黑前行的同时,劳伦斯时不时骂小偷几句。
他已经许久没有来过农场,只依稀记得电闸在后门廊。
双手在粗糙的墙壁上摸索许久,终于触碰到一个金属盒子。他将盒盖掀开,一排开关整齐排列。
劳伦斯摸了摸,所有开关都朝上推着,这证明电闸没有问题。
“奇怪……难道是主电闸出了问题?”劳伦斯一脸“麻烦了”的表情,“主电闸可不好整,得找专业的电工来才行。”
他记得客厅放着一部老式电话,拥有独立电源,可以尝试打电话让人派电工来修检。
打定主意,劳伦斯转身就要回去。
正在这时,他听到海伦的尖叫。
劳伦斯心道不妙,猛地朝客厅冲去。
·
克洛伊趁黑去了浴室,她不知道鲍勃和雅克是否还在,但她记得鲍勃以前曾得意洋洋地告诉她——一户人家中最好躲的地方在浴室。
按照鲍勃的理论,躲进浴缸后,将浴帘拉上,即便有人进来上厕所看到浴帘紧闭着,也很少会主动拉开浴帘查看情况。
当然,除非运气很差,正赶上对方要洗澡,那就做好准备火并吧。
克洛伊白天待在农舍很久,已经足够她摸清卫生间的位置。
透过月色,克洛伊发现浴室的浴帘是拉着的。她记得洛朗一家没有在非沐浴期间拉浴帘的习惯。那说明,鲍勃和雅克,不,至少鲍勃肯定来过这里!
“鲍勃?是我,克洛伊。”克洛伊边喊边走近,“你在里面吗?别躲了,农场主一家已经都知道了,你和雅克来偷窃的事情,他们早就猜到了。”
正要拉开浴帘,克洛伊突然听到客厅传来尖叫,连忙跑去查看情况。
克洛伊跑到客厅的时候,劳伦斯蹲在地上,一道光在地面将黑暗劈开,能看到地面上有大片的红色,看起来就像某种劣质的地毯,“发生了什么事?”
“发生了什么事?我更想问你。”劳伦斯站起身,那道光线也随之升高。
克洛伊这时才意识到那是一把手电筒。
劳伦斯恐怖的脸色令克洛伊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她脑海中猛然闪过方才看到的那片红色。
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红?
“拉了电闸,扯了电话线,你们真的只打算偷东西?如果只是为了偷东西,海伦已经承诺过愿意原谅你们,为什么要伤人?”劳伦斯一字一句地质问:“看看这些血!告诉我,海伦还能活着吗?”
克洛伊只感觉天旋地转。
那竟然是血!
鲍勃和雅克,他们杀人了吗?
“不,不会的,不一定是鲍勃和雅克。我们原定的计划里没有杀人这一环……”克洛伊说着心中猛然一跳,因为她突然想起鲍勃最开始的提议是抢劫,是后来雅克认为直接抢劫容易暴露,才会改成偷窃。
既然一开始能打定主意抢劫,那么在惊慌中怀疑自己可能被发现,因此转而伤人,似乎也是理所当然会发生的事情……
劳伦斯看出来克洛伊神色有异,知道她一定还有事情没有告诉他们一家,顿时怒不可遏,“海伦在哪?塞西尔呢?他又在哪?”
劳伦斯现在只觉得后悔,他该听塞西尔的建议,早早离开,而不是出于固执,将妻儿拖入危险的深渊。
发怒的劳伦斯就像一头暴虐的雄狮,克洛伊吓得忍不住后退,“不,我、我不知道……不,不对,我不知道海伦女士在哪,但、但我之前听见塞西尔说,他说想要去二楼看看。我、我想,塞西尔现在在二楼……”
“最好是。”劳伦斯恨恨地瞪了克洛伊一眼,锋利的眼刀恨不得从克洛伊身上剜下一块肉。
劳伦斯心情很是焦躁,海伦不知所踪,塞西尔又独自一人在二楼,如果两人一起出事,他简直不敢想象他之后的日子要这么过!
楼梯一阶又一阶,劳伦斯第一次感觉二楼与一楼的距离是那么远。
Fuck!怎么会有这么多台阶?!
一阶两阶,近了,更近了,就差最后两级台阶了!
劳伦斯心头一喜,迎面一阵阴风袭来。
劳伦斯僵在原地。
是他错了。他想,伤害海伦的人恐怕真不是那两个小偷。
·
劳伦斯前往二楼时,克洛伊因心慌而神不守舍地跟在他身后。
可在最后几阶台阶处,克洛伊发现原本行动迅速的劳伦斯突然停下脚步。
“劳伦斯先生?”克洛伊生怕劳伦斯看见了什么难以接受的场景,战战兢兢地低声询问:“怎么了?”
劳伦斯四肢僵硬,缓缓转过身,一把斧头劈中他的脸,斧刃狠狠嵌入面颊。
劳伦斯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嘴中却喷涌出大片鲜血。
劳伦斯头重脚轻,一头栽下楼梯,“骨碌碌”滚了下去。
因劳伦斯的跌落,克洛伊被迫与一张陌生的脸面对面。
那张脸古怪而扭曲,两片长着脓疱的嘴唇缓缓裂开,露出一口尖牙,扬起一个残忍而血腥的笑容,“嗨。”
克洛伊猛地瞪大眼睛。
随后,惊声尖叫。
“啊——”
·
·
在爸爸离开后,塞西尔原本打算留在客厅和妈妈待在一起。
他和妈妈海伦都不擅长争斗,两个人在一起相对来说更安全一些。
“咚。”
“咚。”
两声轻响,在黑暗中显得诡异而恐怖。
似乎有人在二楼走动。
塞西尔心中跳出这个设想。他知道自己的耳朵相比普通人要灵敏得多,也极为信任自己的耳朵。
他确信他没有听错。
楼上有声音!
“我去找鲍勃和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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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也许他们还在,只是藏了起来。”
塞西尔听见克洛伊这样说,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将听到异响的事情告诉妈妈,他担心妈妈会害怕。
“妈妈,我去二楼看看。”塞西尔决定自己去。
沿着黑暗摸到楼梯,塞西尔轻手轻脚地走上二楼。二楼同样黑漆漆的,走廊里根本看不到光亮。
“咚咚。”
凭着感觉和异响的引导,塞西尔停在自己的卧室门口。
他推开门,异响的声音越来越大。
卧室的窗帘没有拉,月光透过玻璃窗洒在地板上,塞西尔终于从伸手不见五指的状态进入微可见状态。
塞西尔顺着声音,看到了衣柜。
“咚咚。”
不知道是不是感受到塞西尔的气息,又或者是听到了塞西尔的声音,衣柜里的“咚咚”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急促,就像爆裂的鼓点,令塞西尔的心脏忍不住产生共振。
对塞西尔而言,这种共振打破了他心脏的原本跳动频率,令他一时有些呼吸不畅。
塞西尔忍着痛苦,伸手去拉柜门。
可柜门好像被什么东西给卡住了,难以拉动。
“咚咚咚”声更快了,塞西尔现在连头都开始疼起来,就像有个人在拿鼓槌一下下敲他的头。
振动带来眩晕,令塞西尔暴躁起来。
“别敲了!”塞西尔低喝,猛地用力拉开柜门。
“咚咚”声消失的同时,两声“噗呲——”在柜门拉开的瞬间接踵而至。
不同寻常的声音顺着耳神经传到大脑,令塞西尔有些失神。
衣柜里,只见过一面的雅克被死死绑在四肢,呈跪姿面向左侧柜壁,牢牢禁锢在狭小的衣柜中不得动弹。
两把刀,一把从左至右,一把从右至左,交叉穿透他的胸膛。
塞西尔费了好半会儿劲儿才意识到眼前这一幕代表着什么。
塞西尔吓傻了。
直到楼下客厅传来妈妈的尖叫,塞西尔猜猛然回神。
他想下去看妈妈,却“噗通”一声摔在地板上。原来方才他不知何时瘫在地板上,大脑只记得指挥上半身动弹,却没意识到下半身还不具备前行的能力。
衣柜里,属于雅克的血滴在地板上,又蔓延到他面前。
血腥味越来越浓,塞西尔感觉自己仿佛浸泡在血水中。
趴在地上的塞西尔忍不住胃部痉挛,喉咙猛缩,呕吐起来。
“不行,不行,别这么没用,塞西尔……”
“妈妈,妈妈需要你。妈妈需要你的保护。”
“快起来,塞西尔!”
“那不是你的错。”
“你不知道那里有人。”
“谁也想不到那里竟然藏着一个人!”
“你不是故意的!”
“怪他,怪他不该发出‘咚咚’声,怪他不该来农场偷东西……”
“是的,是这样,怪他来农场偷东西。”
7. 农场7
塞西尔的自我安慰或者说自我催眠起了作用,他侧过头,颤着手将柜门关闭。
失去近在眼前的冲击物,即便血水依旧在地板上流淌,塞西尔也能幻想那是打翻的红酒。
踉跄着站起,塞西尔伸手就要拉开房门,却听到走廊里传来重物摔地的声音。
他小心翼翼地将房门打开一道缝隙,只见一个宛如黑色剪影的人背对着他,弯腰拖拽着一个人的胳膊拐进杂物间。
宛如货物一样被拖拽的人有着一头金色长发,杂乱地散开遮住面颊,但塞西尔知道,那是妈妈!
在场的人中,只有妈妈海伦是金色长发!
塞西尔差点儿就冲出去,好险客厅传来争吵声打断了他的冲动。
一只手轻轻拉开杂物间的门,一张嘴唇长着脓包的面容映入塞西尔眼中,令他呼吸一滞。
脓包唇拿着一把斧头,前往走廊尽头的楼梯口巡视情况。
塞西尔趁机溜进杂物间,看到被随意丢在地上的妈妈和一侧挂在墙上的绳子,立刻明白黑影要做什么,他连忙摸了摸妈妈的鼻息,虽然鼻息浅弱,但好歹还活着。
不能把妈妈继续留在这里,否则等脓包唇回来,妈妈必死无疑。
塞西尔心急如焚,突然想到一个好地方——他的卧室!
他的卧室里有一具尸体,也许正是脓包唇放置的,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情况下,脓包唇如果进入他的房间,重点会放在衣柜,而对其他位置减少关注。
那么他就能将妈妈暂时藏在床底,等之后时机成熟再将妈妈转移。
将妈妈背起来的时候,塞西尔摸到了妈妈脑后的血,他大概明白妈妈经历了什么。
虽然脑袋被砸,但好歹保住了一条命。
塞西尔朝外探头看了眼,走廊外没有人。
楼下客厅的不友好交谈依旧在继续,脓包唇大概还在观战。
想到那个该死的想要杀死他妈妈的混蛋,塞西尔恨得咬牙切齿。
他不会放过对方的。
塞西尔背上妈妈,尽量悄无声息地回到自己卧室。
将妈妈塞进床下,又趁着月光将容易发现的痕迹抹去,塞西尔再次溜进杂物间,抽出一把农场宰杀牲畜用的剔骨刀,朝楼梯口方向潜行而去。
刚到楼梯口,映入眼帘的,是被斧头劈中脑袋的爸爸劳伦斯。
劳伦斯似乎发现了塞西尔,嘴唇蠕动着,模糊的单词艰难从他口中吐出。
“跑……”
大概是斧头太过沉重,劳伦斯觉得自己总想后仰。
气息渐消的同时全身的力气也在消弭,终于难以与斧头的重量所对抗,劳伦斯用尽最后的力气转过身,不让塞西尔继续看自己脸上的恐怖惨状,他一头滚落下去。
劳伦斯最后听到的是克洛伊的尖叫,可他想:希望自己的模样不要吓到塞西尔。
事情发生的太快,塞西尔太过难以置信,一声“爸爸”脱口而出,
察觉到身后声响,脓包唇猛地转身躲避,但一把剔骨刀依旧狠狠插进他的肩膀。如果不是他躲避太快,这把刀会插进他脖子里。
“啊——”脓包唇凄惨地喊出声,声音沙哑而刺耳,就像生锈的刀磨过砂纸。
塞西尔拔出剔骨刀,准备乘胜追击,却不料脓包唇矮身蹲下,一腿将塞西尔绊倒。
失去重心的塞西尔差点儿像劳伦斯一样从二楼楼梯滚下去,幸好克洛伊及时托了一把,才避免灾难重演。
塞西尔要追过去补刀,却发现脓包唇不知道从哪里拽出一把电锯。
“*Y%^%^$……%¥#&………”
听不明白含义的咕哝声从恶心的、黏着不明液体的脓包嘴唇里吐出来,下一秒,“轰隆隆”的电锯转动声震响全场。
塞西尔和克洛伊心中一颤。
剔骨刀对上电锯显然没有胜算,两人掉头就跑。
克洛伊扑向大门,按下门把手打算逃走,却不料门锁中也装置有机关,不仅门没打开,尖刺反倒如整蛊玩具一样从门缝里射出,正中克洛伊的左眼眼球。
剧烈的疼痛传遍全身,所有的神经都在此刻哀嚎。
电锯的轰鸣声从二楼向一楼袭来,克洛伊一口咬住胳膊,将所有疼痛压制在喉咙里。她踉跄着,晕头转向地躲进浴室。
她又想起来鲍勃曾经告诉过他的,最理想的躲避场所——浴缸。
克洛伊捂着眼球,跌跌撞撞地走向浴缸,一把将浴帘拉开。
一具被肢解过大半的尸体堆积在浴缸里,尸体的头颅不翼而飞,但克洛伊还是一眼认出那是谁。
·
塞西尔没克洛伊跑得快,慌不择路躲进厨房。当他意识到厨房除了唯一的门外是个密闭空间打算退出时,脓包唇已经提着电锯挡在厨房门口。
“%&……**肉%¥……”脓包唇舔了舔嘴唇,从脓包里流出来的黄色液体被他舔进口腔。
塞西尔一阵作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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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而易见的排斥和嫌弃动作激怒了脓包唇,对方怒不可遏地举起电锯朝塞西尔砍去。塞西尔勉强躲过几次,尽管没有被电锯砍中,但胳膊上也出现了不少擦伤。
塞西尔抓起手边任何能抓到的东西朝脓包唇扔去。
西红柿、南瓜、成罐的蓝莓酱、分门别类装好的调味料……
“阿嚏!”红色的辣椒粉洒了脓包唇一脸,连绵的痛意和刺鼻的气味一起袭向脓包唇。
脓包唇双目通红,不停分泌眼泪,嘴上破开的脓包火辣辣得疼。
“啊……啊——”电锯“噗通”一声摔在地上,脓包唇双手挖脸,不停惨叫。
塞西尔正打算反击,一个马桶抽子猛地击中脓包唇的太阳穴,脓包唇“呃啊”一声倒在地上。
塞西尔抬头一看,是一只眼流血的克洛伊。
克洛伊眼中充满怒火,脸上的愤怒更是无法掩饰。
塞西尔看着这样的克洛伊,突然想到之前他看到爸爸死亡的那一刻。
在那一刻,他的表情大概也是这样吧?
如果从克洛伊脸上看到同款表情,那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克洛伊也失去了她心爱之人。
塞西尔没法不怨恨克洛伊,他不知道这些该死的怪人从何而来,但他忍不住想:如果克洛伊不为两个小偷求情,妈妈就不会心软,爸爸也许就不会因为担心重要文件而回到农场。
如果是那样,面前的这场惨剧或许就不会发生。
可他看着这样的克洛伊,心里只有痛苦。
对自己,对他人,失去心爱之人的痛苦。
克洛伊有些脱力,跌坐在地上。
塞西尔担心脓包唇没死,拿起剔骨刀划开对方的脖子,感受着对方脖颈处的鲜血迸溅,他才终于放下心。
塞西尔蹲在地上,静静地恢复体力。
克洛伊的体力终究更好一些,尽管眼部疼痛连绵不绝,无论做出什么行动都会带来难以言喻的痛苦,但克洛伊还是将电锯捡起来,启动电源,将脓包唇大卸八块。
整个厨房被脓包唇的血覆盖,近距离的克洛伊和塞西尔也不可避免,两个人几乎成了血人。
克洛伊望着块装的脓包唇,神经质地癫狂大笑。
塞西尔毛骨悚然,忍不住喊了克洛伊一声。
克洛伊似哭似笑地望着他,“塞西尔……死了,都死了……”
突然,克洛伊单目圆睁。
一支箭穿过她的喉管。
8. 农场8
克洛伊突然一滞,喉咙穿过一只箭矢,被穿断声带的喉管里发出断断续续的、难以置信的“嗬嗬”声。
塞西尔怔愣,直到克洛伊倒在地上,才看到站在克洛伊身后的一个拿着弓箭的光头男人。
凭当前的可视程度看不清脸,但塞西尔看到了对方的眼睛,残忍而贪婪,仿佛自己不是一个人,而是待宰的羔羊。
高大的光头男人话不多言,过来一肘子击倒塞西尔。塞西尔整个脑子都是懵的,倒在地上一时晕死过去。
光头男人踹了塞西尔一脚,见没反应后满意地点点头。
光头男人将克洛伊的尸体扛在肩膀上,离开厨房,不知道要去往何处,但脚步声却在渐渐远离,直到听不见。
塞西尔苦撑着眩晕的脑袋,跌跌撞撞地找准大门逃了出去。
门外,农场还是和之前一样。
可门内,已经成了炼狱。
塞西尔压抑着恐惧和激动,他知道一切尚未结束,危险依旧在他身后。
他看到了爸爸的白色轿车,原本想开车去小镇求救,可扑到车门上时才想起来,车钥匙在爸爸身上。
而此刻,光头男人已经发现门口的一次性机关被破坏,更发现原本应该躺在厨房的塞西尔不见了。
一声恐怖的嘶吼在农舍中响起,塞西尔再不敢耽搁,一头钻进黑黢黢的森林里。
塞西尔惊慌失措,全身的骨架都在叫嚣抗议,可他不敢停。
他能听见脚步声,沉重而又恐怖的脚步声,始终不远不近地跟在他身后。
对方在把他当老鼠耍!
当塞西尔一脚被树根绊倒时,那不急不缓的脚步声让塞西尔意识到这件事。
该死的!
夜晚的森林原本就比白天更难辨别方向,更遑论是在月光稀疏的情况下,塞西尔根本不知道自己在朝哪个方向跑去。
他只记得经过一棵棵树,枝条抽在他的胳膊和脸上,划出一道道密集而刺麻的伤。
他只记得一次次摔倒,被树根、被石块、被该死的上下坡和无处不在的土坑,一次次地暗算跌倒。
他只记得不停地跑,无视伤痛和力竭的身体,被大脑中的恐惧所支配。
跑,不停地跑!
即便看到那片月光下的湖水,也没意识自己的所在之地。
脚步声变得急促……
脚步声越来越近了……
“喂,劝你别再继续往前。水晶湖的传说你该不会没听过吧?”光头男人突然讲话了。那是一道陌生的声线,声音尖锐而刺耳。
塞西尔脑海中闪过什么,他逃上堤岸,转身和光头男人对峙。
“别过来!”塞西尔满脸警惕,手里握着剔骨刀,指向紧随不舍的光头男人。
月光洒在湖面上,也洒在光头男人的脸上,这是塞西尔第一次看清对方的长相。毫不出众,也没有任何特色,但就是这样一个人,用箭矢刺穿了克洛伊的喉咙。
“喂,我其实没有恶意的。”光头男人甚至笑着做起了自我介绍:“我叫维克托,晚上好。”
“晚上好?”塞西尔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来,“你杀了我爸爸,杀了一个女孩儿,现在跟我说晚上好?”
维克托耸耸肩,“不可以吗?那个女孩儿我承认是我杀的,可我不是故意的,她拿着电锯,将我二弟肢解,我只是为了帮我二弟报仇。哦对了,我二弟你也认识,就是那个一斧头差点儿把你爸爸劈成两半的家伙。啊~那家伙总是那么暴力,一点儿也不懂狩猎的美感。”
维克托的表现就像一个正常人,好像他只是在说什么最正常不过的话语,可他越是越这样,越是令塞西尔感觉毛骨悚然。
“他活该!他杀了我爸爸!他活该为我爸爸抵命!”塞西尔崩溃地大喊。
“啊~你这样说似乎也有些道理。”维克托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不过我二弟也是有苦衷的嘛。
“我家小弟昨天说他确定了自己的成年礼猎物,告诉我们要前往水晶湖附近的农场狩猎,结果一去不复返。
“我二弟只是想展开一场友好地询问,结果那两个人反应过度激烈,差点儿打伤我二弟。
“我二弟迫不得已才杀了他们的~但这两个人的行为传达给我二弟一个错误的讯息,进入农舍的人都是危险分子,所以他才会出现应激反应,暴起杀人呢~
“你瞧,其实我二弟不是故意的,那只是……失误。一场失误的询问。”
塞西尔气得发抖,他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维克托还在坚持他的那套无罪论,一步步朝塞西尔走去,“所以嘛,一切都是误会。你看,我二弟因为误会杀了人,你们误会了我二弟杀了他。
“那么就到我了,我总归是我二弟的哥哥嘛,总要为他报仇的对吧?那个女孩儿已经死了,所以仇就算报过了,虽然你才是杀死我二弟的真正凶手,不过那也不重要啦,反正杀也杀了,杀错那也是没办法的事情。
“不过,出于补偿,你是否能允许我做一件事呢?”
塞西尔一步步后退,慢慢地从堤岸岸边退到堤岸中段。他警惕地望着维克托,“你要做什么?”
“瞧,我是个文明人,不喜欢搞暴力那一套的。”维克托向塞西尔展示他的西装,但那西装上沾满克洛伊的血,“我只是觉得……你很精致。我猜我小弟看上的猎物就是你吧,他那个家伙,从小就喜欢好看的东西。你又住在农场,我猜他看中的猎物肯定是你。”
塞西尔猛地看到昨天感受到的那几次窥探,难道……
“看来你意识到了?唉,真是让人不省心的小弟,明明已经到了成年的年纪,监视猎物时竟然还会被猎物发现。
“不过现在没这个烦恼啦,我估摸着他大概已经死了吧?”维克托笑眯眯地说:“真是太好了呢,这样就一劳永逸啦~
“虽然我一直想这样做,不过家里的亲戚总是爱指指点点,实在太碍事儿了。这样的话,我还要感谢你呢~谢谢你哦~”
“Fucking you!”塞西尔简直要疯了,“你谢我什么?你谢我什么?!”
“是你把我小弟引来水晶湖的呀~”维克托依旧笑眯眯的,那张脸上的笑容似乎无论如何也无法消退,“在我们家族,流传着水晶湖杀人魔的传说。如果靠近水晶湖,会被水晶湖杀死哦~所以我要谢谢你哦,正因为你,我小弟才会被水晶湖吞掉哦~”
“胡说八道!我根本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啊啊,你说得对。”维克托用一种“我在尽力妥协了”的语气毫不在意地说,转而兴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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勃勃道:“呐,请允许我做一件事吧。你好精致,好漂亮,我想得到你的美,所以啊……请把你的皮送给我吧。我保证,一定一定会把你的皮完整剥下,让你的皮成为最完美的艺术品。所以,请允许我剥掉你的皮!麻烦你了!”
塞西尔觉得自己的理智之弦绷断了,为什么对方说的每个字他都认识,可是合在一起却完全无法理解?
“快下来吧,水晶湖很危险哦。”维克托用一种“我在关心你”的语气诱导道:“相信我,我只是想要你的皮,不会伤害你的。我是个文明人,从不说谎哦~”
“Fuck!Fuck!Fuck!Fucking your father!”
塞西尔宛如困兽之斗,san值骤降令他失去理智,陷入无止境地混沌之中,甚至忽视了维克托骤然贴近的身体。等他回过神,已经被维克托反剪双臂。
塞西尔猛地清醒,随后意识到,他被这混蛋套路了!
“你这……该死的……”塞西尔不管不顾地挣扎,后脑勺用力撞到维克托的下巴,忍着胳膊差点儿要被扭断的痛苦,将剔骨刀狠狠劈向维克托的脸。
维克托闪避,未能砍中要害,但胳膊中招。
可他却像毫无在乎一样,反而愈加兴奋起来,“你伤害了我!你看到了吗?你伤到我了哦~现在我对你的报复合情合理了哦~”
维克托一脚踢中塞西尔的手腕,阵痛之下塞西尔只感觉手腕像要断了,手中握着的剔骨刀也跟着掉下堤岸。
“我是个文明人,不过对伤到我的人就不会文明了。虽然很抱歉,不过这是你自找的哦~”
一种无力感侵袭全身,就像遇到了一个方形的圆,难以理解,难以想象,仿佛脑子成了浆糊,再难思考下去。
塞西尔感受到了无能为力,他打不过这个傻叉一样的男人,无法帮爸爸报仇,无法拯救妈妈,连他自己也活不下去。
水晶湖的湖水像是感应到了塞西尔不平的心绪,平静的湖面掀起微澜,微小的波浪此起彼伏,但并没有引起两人的注意,即便看到,大概也只会觉得是夜风掠过了湖面。
在这绝望时刻,塞西尔下意识地想要抓住些什么,鱼骨哨打在他的胸口,带来一股微小的刺痛。
他狼狈地抓住,喃喃自语,“水晶湖的里的杀人魔啊,如果真的存在,我愿意将自己献祭,请务必给予我报仇的力量!”
“你在向上帝祷告吗?”维克托好奇地问:“不过,很可惜哦~这里没有上帝。”
“我一定会,杀了你。”塞西尔撂下狠话,咬咬牙拼上最后一丝力气跳进湖里。
就算是淹死,他也决不会让自己落在那个变态手里!
“欸!”维克托没抓住他,只能遗憾地望着塞西尔沉入湖底。
“真是的,好不容易才找到一个好玩又漂亮的玩具。”维克托蹲在堤岸上,望着湖面露出惋惜。
他倒是不想放弃,可玩具跳进了湖水里。
家族警告过所有族人,禁止靠近水晶湖,小弟已经为他的反叛付出代价,他没必要再去尝试……既然这样的话,那也没办法啦~只好丢失一个漂亮的玩具了呢~
“幸好农舍里的材料还有很多,也足够制造另一件艺术品啦~”维克托吹着口哨,优哉游哉地往农舍走。
9. 农场9
湖水中,塞西尔觉得全身沉重无比,像是有人在他身上绑了沉重的石块,又像是有人拉着他狠狠朝湖底坠落。
下沉。
下沉。
一开始还能看到微弱的月光,散漫地随着水波荡漾。
渐渐地,光没了。
湖水仿佛化作空气,又或者塞西尔已经不再需要呼吸。
下沉。
下沉。
像一艘失事轮船,沉没,沉没。
鱼骨哨从塞西尔的脖颈中飘落,用一种比塞西尔更快的下沉速度沉至湖底。
湖水底面,一具锈迹斑斑的棺材被水草包围,粗壮的铁链将棺材横竖锁紧,纱般的绿色铁锈将锁链包裹。
久远而沉寂,这是一方被忘却的沉睡之地。
鱼骨哨被神秘力量吸引沉到锁链与棺材的交错之地,那里有一个鱼骨形状的凹陷。鱼骨哨十分恰当地嵌入凹陷之中。
铁质的锁链纷纷崩断,激起湖底的泥沙,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穿透棺盖,像拉开抽屉一样轻松将棺盖移开。
一双碧绿色的眼睛睁开。
·
坠落中的塞西尔感觉有人托举着他的身体,将他往湖面带去。
维克托的变态话语还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塞西尔下意识觉得湖面危险,因为会被维克托抓走。
他不停地挣扎着,以为自己的挣扎极为激烈,但其实只有眼皮在颤动。
他早已脱力了。
因为虚弱的身体,因为连续的惊吓,因为即将窒息带来的昏厥。
他仿佛看见维克托的带着狰狞的笑朝他走来,手中拿着尖锐的手术刀,“放轻松,我只是想要你的皮,不会伤害你哦~”
塞西尔惊恐地望着手术刀,刀尖朝他逐渐逼近。难以言喻的恐惧和愤怒充斥在胸膛里,塞西尔扬起拳头朝维克托砸去,即便伤敌八百自损一千,即便玉石俱焚,他也绝不要让对方好受!
塞西尔猛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的拳头被另一只手抓住。
他顺着拳头连接的胳膊看过去,看到一个穿着黑色风衣的陌生男人。对方有一双碧绿色的眼眸,望着他的目光中似乎暗藏情愫。
情愫?塞西尔怀疑自己脑子里灌到了湖水。
之前的经历告诉塞西尔,所有的陌生人都有可能敌人,因此他毫不客气朝对方踹了一脚,随手摸到一样东西便朝对方砸去。
软趴趴的身体让塞西尔意识到不妙,他的袭击恐怕无法对男人造成半点影响。
果然,那一脚并未造成任何伤害,男人甚至连晃都没晃一下。
可比起这件他早已预料的事情,利刃刺破肌肤的声音反而更令他震惊。
原来他随手抓到的东西竟然是之前一直使用的剔骨刀,但明明他的攻击那么缓慢而无力,男人为什么没有任何阻挡或反抗?
明明剔骨刀还在胳膊上扎着,明明鲜血已经顺着胳膊滴到地板上,男人也只是随便看了一眼,然后再次将目光转移到塞西尔脸上,依旧是那种痴迷但无冒犯的眼神,甚至其中带着……喜悦?
为什么?
大脑CPU像是烧坏了一样,塞西尔无法处理眼前的情况。
见塞西尔始终没有动作,男人的目光中渐渐泛起担忧。他看了看塞西尔举起的双手,小心翼翼地抓住。
“你要做什么?”塞西尔厉声喝止。
男人瑟缩了一下,无措地望着塞西尔,“胳膊,一直举着,会累……”
塞西尔:“……?”
塞西尔狠狠闭上眼睛,他已经死了吗?
如果没有死,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毫无逻辑的对话?
塞西尔索性摆烂了,如果眼前的男人想要伤害他,就没必要将他救起来,更何况以他现在的身体状况,根本无法反抗。
塞西尔深呼一口气,尽量将心绪平静下来。
男人依旧望着他,像是怎么也看不够,又好像这整个空间中只有塞西尔一个人值得他留意。
再次睁开眼,塞西尔思绪平静,他双手平放在身体的两侧,像具会说话的尸体,“你是谁?”
“我叫杰森,杰森·沃赫斯。”杰森说话时顺手将胳膊上的剔骨刀拔出来,擦干净后依旧放在塞西尔头边。
“杰森·沃赫斯……”塞西尔望着杰森流血的胳膊出神,他想起克洛伊曾经向他讲述过的水晶湖的故事,又想起维克托不久前曾说过的水晶湖湖底沉睡的杀人魔。
在克洛伊的故事中,杰森·沃赫斯同样被称作杀人魔。
难道他的祈求被听到了?他唤醒了传说中的水晶湖杀人魔杰森·沃赫斯?
无论是或不是,塞西尔都打算将一切视作真相。
他紧紧抓住杰森·沃赫斯的胳膊,“帮我,帮我复仇。作为交换,你可以提出条件。”
杰森·沃赫斯的眼睛微微瞪大,他张了张嘴,似乎不知道要说什么,可最终也只是点点头,“我会帮你的。”
“帮我的条件呢?”塞西尔执拗地追问。
“条件……”杰森专注地望着塞西尔,“我,想看见你。一直看见你。”
“看见我?”塞西尔不明所以,“这是什么意思?”
杰森摇了摇头,不打算去作解释:“让我跟在你身边,让我能一直看见你,这就是我的条件。”
“我答应你。”塞西尔毫不犹豫地回答。
“好。”杰森似乎笑了。
杰森站起身,这个时候塞西尔才发现杰森是极为高大的,即便他自己身高也有一米七八,却要比杰森矮上半头,整个房间都在他站起身后显得狭小起来。
也是在这个时候,塞西尔终于发现,此刻他所躺的地方,竟然是湖中小屋。
“你去哪?”眼看杰森一声不吭就要推开木屋的门离开,塞西尔连忙出声询问。
“帮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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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杰森回头望向塞西尔,“我答应过你的。”
“等等我,我会跟你一起去。仇人,我会手刃仇人。”
·
塞西尔和杰森休整片刻,处理了杰森胳膊上的伤口,也让塞西尔恢复不少气力。
随后,他们一起偷偷潜伏回农场。
一场狂欢派对正在农场中进行,五个外貌奇特的人围绕着庭院中央的篝火唱跳。在他们附近,竖着两根木柱,木柱上分别绑着一具尸体,一具是劳伦斯,一具是雅克。
雅克被找到在塞西尔意料之中,但也因此更担心妈妈的安危了。
“怎么会有这么多人?”塞西尔心中略显急躁,“之前不是只有那个该死的脓包唇和变态?难道这些人是那个变态口中的家族?”
塞西尔正想着,只见一个驼背的高个男人拿着刀和餐盘站在一具尸体面前,然后……开始片肉。
另外四人欢闹地发出“哦哦”声,显然极为愉悦。
塞西尔脑袋“嗡”一声炸了。
这群人,吃人!
头脑眩晕,胃酸翻腾,比上次亲手杀人更严重的呕吐感袭来,可塞西尔强硬地不允许自己闭上眼睛。
他要复仇,为活着的爸爸,为死去的爸爸。
烤肉味顺着风飘到两人藏身的灌木丛,塞西尔一把捂住口鼻,余光扫见杰森露出厌恶的神色,心中不免有些放松。
幸好,杰森并不吃人,否则塞西尔恐怕真得难以直面对方。
塞西尔担心妈妈的安全,决定先去农舍中查探一番,因此决定与杰森兵分两路。
“你有办法解决他们吗?”塞西尔用气息低声询问。
杰森点头。
“好,他们交给你。我先进入农舍,你解决完他们尽快来找我。”
“……好。”杰森看起来有些担忧,不过他依旧听从塞西尔的指令。
这令塞西尔产生某种错觉,是否他无论说什么,这个传说中的水晶湖杀人魔杰森都会服从?
塞西尔猛地摇了摇头,告诫自己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
无论杰森如今表现得如何友好,都无法掩饰他曾经杀过人的事实。
可是……塞西尔突然想到,他自己,不也杀过人了吗?
“你带着。”
“什么?”塞西尔低头一看,是一把迷你小刀,差不多有他中指那么长。
“偷袭小刀。”杰森将一个匕首套固定在塞西尔的小腿处,之后将小刀卡在匕首套中。
塞西尔活动了下,有些不习惯,不过并不影响腿部活动。
两人互相看了眼,塞西尔率先离开。
发现正面有五个食人魔挡着没法直接进入农舍后,他决定借助玉米造成的视觉障碍绕到后门。
塞西尔的身影消失在黑暗中,杰森的碧绿色眼睛缓缓冒出冷光,他望着庭院里绕着篝火发出鬼叫的五人,像在看死人一样。
10. 农场(完)
庭院里,篝火摇曳,肉片在烧烤架上滋滋作响,散发出诱人又怪异的油香。
片肉的驼背男人突然起身脱离群体,朝森林中走去。
另外四人中,三个人亢奋地起舞,丝毫没有注意到驼背男人的离去,只有一个褐色短发的高个女人多看了离群男人几眼,想了想,跟了上去。
驼背男人走到一棵树附近,解开束腰带,没过一会儿,一阵水声响起。
驼背男人抖了抖,将裤子重新系好,正打算回去,发现不远处的草丛传出动静。
出于好奇,驼背男人往前走了几步。一个不知何时放置的绳套骤然收紧,驼背男人还没来得及反应,已经头朝下被吊在半空中。
惊叫和求救声还未出口,已经被一只手抓住头发固定,再然后,便感觉脖颈处一凉。
刀子划破大动脉,鲜血喷涌而出,溅到凶手的黑色风衣上。
杰森的脸上露出嫌弃之色,刚要离开,却听到附近传来窸窸窣窣的脚步声。
“达伦?你在哪?”一个女人的声音在附近响起。
杰森即将离开的动作一顿,倒退着隐入阴影之中。
“达伦?”一头短褐色头发的女人出现在幽暗的森林中,她看到被倒吊的驼背男还笑骂了几句,不过很快,她察觉到了不对劲。
驼背男一直没有回应。
“嘿,达伦?你在搞什么?被猎兔子的陷阱搞晕了吗?”短褐发女人走近几步,嗅到了熟悉的气味。太过熟悉了,以至于她一时没想起来那种气味意味着什么,只觉得是种美味。
直到她的手拍了几下驼背男的身体,感受到因晃动而甩溅到她身上的粘稠液体,才猛然意识到刚才嗅到的气味是血的味道。
她吃过太多,也喝过太多,以至于这种铁锈一般的腥味早已深深印刻入她的骨髓。当大脑接收到此类气味信息时,给予她的第一个反馈不是危险,而是可食用食物。
“达……”短褐发女人伤心欲绝,可她未出口的哭喊失去了从喉咙中吐出的机会。
一条绳子如毒蛇一样缠上她的脖子,并在瞬间发动死亡绞杀。
短褐发女人甚至没有机会知道带给她死亡的人是谁。
短褐发女人在窒息中失去挣扎的气力,直到呼吸完全停止,杰森才松开绳子。
透过重叠的草叶,杰森望着篝火旁的三人,静静等待下手的机会。没过多久,他又看了眼农舍。农舍中灯火通明,但杰森没有看到塞西尔的身影。
一股焦躁打心底中生发,杰森的碧绿色眼珠逐渐染上赤红。杀戮在脑海中狂啸,像水龙卷掀翻海平面,令他差点儿无法控制自身的行为。
杰森晃了晃脑袋,将目光重新放回庭院篝火旁的三人身上。
·
肉已经烤好,三人大快朵颐。
不难看出在驼背男和短褐发女人离开那会儿,剩下的三人又片了一次肉,被绑在木柱上的两具尸体,年轻那人的大腿骨赤裸裸地暴露在空气中。
没有酒水,只有新鲜的血,被他们用匕首的沟槽引到杯中,又被他们倒进胃里。
终于,吃饱喝足,其中两个人抱头吻在一起。唯一的单身狗不满地训斥了几句,让他们滚蛋,于是那双小情侣卿卿我我,搂抱着朝谷仓走去。
刚进谷仓,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便啃上女人的嘴唇撕咬起来。女人也不甘示弱,尖锐的虎牙划破对方的舌头。血腥味非但没有让这对小情侣害怕,反而激起他们的激情。衣服早已在热吻中褪去,两人的身体重叠在一起。
杰森穿过玉米地,尾随小情侣潜入农舍,透过半开的门看到屋内情景,顺手抄起一把长矛,将两人捅了个对穿。
小情侣变成了情侣串串。
只剩最后一个人了。
杰森的目光望向门外,在脑海中思索对方的死法。
·
篝火旁,穿着T恤的男人打了个哈欠,看了眼森林,又看了眼谷仓,心里暗骂这群不靠谱的族人,一个两个都吃饱喝足做运动,留他一个人在这无所事事。
T恤男一边恨恨地解决烧烤架上的肉,一边诅咒那俩傻叉不举。
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T恤男回头看了一眼,一个穿着牛仔外套的男人从谷仓方向朝他走来。
天比较黑,对方又背对着月亮,T恤男看不清他的脸,但在他们这些人中,只有一个人穿牛仔外套,就是刚才去谷仓happy的那家伙。
T恤男算了算时间,一脸猥琐地嘲笑:“嘿哥们儿,简直神速啊?被女孩儿嘲笑了吧?啧啧啧,瞧你,我早说过你该注意保肾。”
T恤男笑骂半天,不见对方的反应,心中刚升起疑惑,便见对方走到了他面前,一把抓住他的后脖颈。
“喂喂喂,你干嘛,我就笑几声,用不着这么开不起玩……”T恤男的求饶声戛然而止,他终于看清了牛仔外套的脸,一张完全陌生的脸,“你是谁?!”
牛仔外套并不回应,一把螺丝刀滑入牛仔外套手中。
下一秒,螺丝刀穿进T恤男的耳朵里。
“啊——”
惨叫惊飞鸦雀。
·
塞西尔穿过玉米地,来到农舍后门,谨慎地潜入农舍。
他没有在庭院篝火旁的那五人中看到维克托,说明维克托要么已经离开,要么在农舍之中。
塞西尔踮着脚尖,尽量不发出声音。没过多久,他听到模糊的对话声。
顺着声音的方向走几步,塞西尔就走到了厨房。
“海伦,我说过,不要在汤里放蜂蜜!这是咸汤!”
塞西尔一震,却又听见另一个男声从厨房中响起。
“我只给我熬的这一锅加了,你咋咋呼呼什么?”
厨房的半关着,塞西尔小心翼翼地探头查看,发现维克托和一个扎着金色辫子的长发男人在厨房中熬汤,再无他人。
塞西尔松了口气,原来只是同名。
今天下午还整洁的厨房此刻已经被鲜血覆盖,有脓包唇的,有塞西尔的,也有克洛伊的。
望着地板上被拆解的两具尸体,塞西尔想:现在还要加上克洛伊的男友,罗伯特·皮埃尔。
罗伯特少了两条胳膊,克洛伊少了一只脚,案板上残留着新鲜的血液和碎骨肉,汤锅里煮着沸腾的肉汤,血腥味和肉香味一同袭来,混合成某种令人惧怕的气息,令塞西尔心跳加速,头脑眩晕。
塞西尔默默缩回头,倚着墙壁忍耐眩晕感的消逝。
不知道算不算好消息,但看到罗伯特和克洛伊的尸体后,塞西尔实实在在放松不少。
两具尸体在外,两具尸体在厨房,没有妈妈的尸体,说明妈妈还活着的可能性极大。
待眩晕不再,塞西尔蹑手蹑脚地爬上二楼。
二楼寂静无声,但塞西尔不敢大意,他无法预测除了楼下的两人,农舍中是否还有其他人。
农舍已经恢复供电,走廊中,塞西尔的行动不再受黑暗的局限,很快走到自己的卧室门口。
他先靠在门口听了听,没有听到里面传出声音,随即推开门,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塞西尔低声呼喊妈妈,没有得到回应。
借着走廊的灯光,他掀起床单,却发现床下空无一人。
“你在找她吗?漂亮的玩具。”维克托尖锐刺耳的声音突然从门外响起,塞西尔惊得差点儿跳起来。
他来不及确认那是不是维克托,也来不及去思考对方口中话,一个箭步跳到窗户附近,推开窗户就要往下跳。
“劝你不要做伤害自己那身皮的事情哦,否则这位名叫海伦的可怜女士就要遭殃了。”维克托故作可惜的声音再次响起,但这次塞西尔的耳中只听到了“海伦”二字,握着剔骨刀的手一紧。
塞西尔猛然转身,看见光头维克托站在门口,手中提着一个人。对方的脸颊被金色长发遮盖,但塞西尔认出了妈妈的裙子。
维克托观察着塞西尔的表情,发现塞西尔脸色大变后,露出一个温柔的笑,“看来是个听劝的好玩具哦~”
“放了她。”维克托带给塞西尔的恐惧太深刻,即便维克托站在灯光下,也无法减轻塞西尔的心理阴影。
“呐,当然可以了。我总是对自己喜欢的玩具怀抱宽容之心。”维克托将金发人微微提高,“不过,想要得到什么,总要付出代价的。你说是吧?”
塞西尔立刻明白维克托的意思,他按捺住颤抖和呵斥的冲动,缓缓说道:“把她放了,我把我的皮送给你。”
“哦!真的吗?”维克托眼中一亮,“如果是这样,那这个交易实在太划算了!快过来,漂亮的玩具。当然了,危险的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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具就不必带过来了哦。”
塞西尔看了眼手中的剔骨刀,当着维克托的面丢到一边。
维克托的目光更加闪亮了,不停赞美道:“你是如此美丽,我一定会把你的皮做成这个世界上最美的艺术品。放心,我一定会守护好你的皮,不会让那群不懂艺术的家伙把它们煮成皮肉粥。我是懂艺术的艺术家,放心把你的皮交给我吧。”
塞西尔强忍着恐惧走过去,颤抖的眼珠出卖了他,只是在场无人在意。
塞西尔距离维克托只有一臂远时,脚下一软,跌坐在地。
维克托将金发人丢到一边,笑眯眯地半蹲在塞西尔面前,痴迷地抚摸着塞西尔的脸颊,口中止不住地赞美塞西尔……的皮。
塞西尔全身冒鸡皮疙瘩,难以抑制。
“即便是丑陋的鸡皮疙瘩,落到这身皮上也变得优美起来。果然,果然要留下……否则我将抱憾终身。”
恰在此时,窗外突然响起一声凄厉的惨叫。
维克托皱了皱眉,朝窗外看去,“这群笨蛋,又在搞什么?”
趁维克托分神,塞西尔抽出偷袭小刀刺向维克托的眼睛。即便维克托已经感受到危险,但距离太近,他根本来不及躲避。
不足手长的小刀扎进维克托的眼睛里,就算是变态,疼痛神经也终归是正常的。
维克托捂着眼睛,疼得在地上打滚。
塞西尔趁机爬起来,将妈妈背起来就要逃,谁知“妈妈”竟一胳膊勒住塞西尔的脖子。
“妈、妈妈……”塞西尔不敢置信地扭头去看,却看到一张陌生的脸。
“不好意思哦,我是男妈妈。”
这个声音和这张脸……分明是之前厨房中那个扎长辫的金发男人!
塞西尔终于反应过来自己被骗了,他的怒气刚从心底要升起,一把斧头几乎擦过塞西尔鼻尖,劈在金发男人的脸上。
下一秒,斧头被拔出,从金发男人的脸上转移到维克托的腿上,原来这货计划跳窗逃跑。
塞西尔距离金发男人太近,鲜血溅满头脸。
束缚感消失,塞西尔稍一用力便从金发男人的桎梏中脱离。
他回头,看到杰森·沃赫斯。
他不知道杰森·沃赫斯动手杀人时是什么表情,只能看到对方望着他时的专注。
杰森·沃赫斯朝塞西尔笑了笑,从维克托腿上拔出斧头,决定送维克托归西。
“等等。”塞西尔出声阻止。
杰森疑惑地望着塞西尔,看了看手中斧头,又看了看气息奄奄的维克托,抬手将斧头砍在维克托的另一只完好的腿上。这次杰森没有收力,维克托的腿骨直接被砍断。
疼痛令维克托惨叫不已,但以为自己有生的希望,一叠声地忏悔,希望塞西尔能放他一命。
“你爸妈,不是我杀的,是我那些愚蠢的弟弟和亲族,他们、他们现在也都死在你们手上了吧?你已经报完仇了,我是无辜的,放过我吧……我发誓,绝不再觊觎你的皮,尽管它们是那么美——嗷啊——”
维克托的求饶声被哀嚎声取代,原来塞西尔将偷袭小刀从他的眼球中抽了出来,又扎进另一只眼球中。
大腿被迫截肢流血不止,再过不久,维克托就会因失血过多而死去,但在此之前,他将经受无止境的痛苦。
塞西尔不会给维克托一个痛快,在折磨中痛苦死去是他该得的。
·
名为“复仇”的猎杀结束,塞西尔终于能大声呼喊“妈妈”,可依旧没能得到回应。
他不死心,一扇门一扇门地推开去找,最终在阁楼里找到已经失去气息的妈妈海伦。
海伦被化了浓重的妆,优雅地倚坐在椅子上。
椅子对面,是一个画架,画架上贴着一张画。
以鲜血为色,以骨为笔,最终绘出一片混沌。
·
整片农场中一共出现过16个人,现在只有两个人还活着,其他人都成了尸体。有的人留有全尸,有的人死无全尸。
在最后的夜色中,塞西尔和杰森·沃赫斯挖了一个大坑,将爸爸劳伦斯和妈妈海伦共同下葬。
塞西尔带着杰森·沃赫斯坐上那辆来时乘坐的白色林肯城市,用从爸爸身上找到的车钥匙发动汽车,在初升的晨曦中,朝遥远的地平线驶去。
11. 明星·猛鬼街
幽暗的深夜,惨白的月光从黑蓝的空中洒落,照亮一片寂静的街道。
塞西尔站在无灯的十字路口,迷茫而彷徨。
“塞西尔……”
低沉悠长的声线出自四面八方,呼唤着塞西尔的名字。
毛毛细雨从无云的晴空中飘落,引动浅薄的雾气无声升腾,让整个街道显得虚幻而冷清。
温度降低,阴凉袭来,塞西尔将手贴在脖颈处取暖,但这无济于事。塞西尔挑选一个方向,决定看看是否有亮灯的邻里,最好能为他提供一杯热茶和一张薄毯。
黑暗。无灯。
塞西尔跺着脚小跑。
再找不到取暖的地方,他恐怕要冻死在这儿了。
突然,他顿住脚步。
在他身后,钢铁划过墙壁,发出刺耳的“咯吱”声。
“塞西尔……”
塞西尔猛地转身,看到一个头戴棕黑色礼帽,身穿红绿横纹毛衣的男人。
男人背对月光,礼帽在他脸上投下阴影,看不清神色,但塞西尔能感觉出来对方在盯着他。对方双手背在身后,投在地面的影子却像章鱼触手一样舞动,看起来诡异而瑰丽。
“Hello?”塞西尔犹豫地朝对方打了一个招呼。
男人咧嘴一笑。
塞西尔不明白,他明明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却能准确感受出来对方在笑。
“Hi……”塞西尔犹疑,他的第六感迟迟上线,提醒最好赶紧逃跑,远离这个怪异的男人。
果不其然,塞西尔后退半步的同时,男人的双手从背后伸出,十只钢铁利爪宛如蜘蛛的节肢,挠在墙壁上,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塞西尔瞪大眼睛。
男人发出怪笑,钢铁利爪倏然延伸变长,像十只蟑螂触须不停摆动,并迅速朝塞西尔冲去。
塞西尔心中恶寒不已,转身拔腿就跑。
转过一个拐角,塞西尔发觉之前那个男人并没有跟上来。他转身欲查探一番,一声“塞西尔”在他耳边响起,像一条毒虫顺着耳道钻进脑子,惊得塞西尔差点儿跳起来。
塞西尔四顾,却没有看到那个奇怪的男人。
正当塞西尔惊疑不定之时,对方突然从拐角处跳出来,双手举起与头齐高,呼喊道:“塞西尔!看!”
塞西尔下意识看过去,男人的钢铁利爪“唰”一声划过他自己的手指头,五根手指齐齐断落,绿色的血从断口处喷出。
塞西尔目瞪口呆。
雨更大了,浇在塞西尔身上,透心凉。
塞西尔还想再跑,但男人已经瞬移到他面前,塞西尔没刹住车反倒一头栽进对方怀里。
冰凉,就像空中的冷雨。
男人“桀桀”怪笑,抱住塞西尔准备将他拉进墙壁里。
塞西尔顺从本能拼命挣扎,却无济于事。
就在塞西尔即将被拖进墙壁之时,他猛地睁开眼睛。
月光透过窗户射入熟悉的卧室,塞西尔惊疑不定地躺在床上,一头冷汗。
“是梦吗?”
回想梦中的诡异场景,塞西尔趁梦中的记忆还未消退,匆忙从床头找出纸笔,将梦境经历记下。
是很好的恐怖片素材呢。
·
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入金碧辉煌的私人办公室,温暖的光辉一路直行,攀爬到仰躺在沙发上的塞西尔·珀西身上。
黑色长发杂乱地披在脑后,皮肤白皙,长相精致,尤其是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眸子,被它们专注盯上的人恐怕无法拒绝对方提出的任何要求。
熨烫平整的高订西装因主人追求舒适的动作而折出明显的褶皱,但显然塞西尔并不在乎,他把玩着手中的白色骷髅头,思考着对昨夜梦境的二次创作。
在他对面,纳尼尔·霍桑忍了又忍,一想到之前看到的那惨不忍睹的报表,就忍不住后悔答应塞西尔的投资。
塞西尔明显的东方人长相经常让人将已经年满二十六岁的他错认为青少年,而他精致的面容更为他带来太多的偏爱,即便是和塞西尔从小一起长大的纳尼尔也常常被他的迷人外表所迷惑,进而情不自禁地答应他的的各种要求,譬如——同意投资他的电影《杀戮之夜》。
“塞西尔,我得提醒你,不久前,你主导拍摄的恐怖片《杀戮之夜》上映第二周就被各大影院撤档,目前只有一些偏远地区的小影院愿意继续上映。”纳尼尔苦口婆心地劝导,“成本1500万,目前票房还不到300万,塞西尔,瞧瞧这些数字,甚至不及一名新手!塞西尔,我想恐怖片导演这份职业并不适合你。如果你实在喜欢恐怖片,入行演艺圈如何?凭你的长相,好莱坞必将有你一席之地。”
“我明白。”塞西尔自然地忽略纳尼尔的后两句,极其认真地点头,“这个成绩十分差劲,可以称得上血本无归。”
纳尼尔并没有因为塞西尔爽快承认失败而感到欣慰,相反,还没听到塞西尔之后的“但是”,额头已经开始冒青筋。
“但是剧本完全没问题,拍摄也不成问题,所有问题都在于——演员。纳尼尔,你真该看看《杀戮之夜》的男主角,他的长相,他的气质,他讲话时的抑扬顿挫,他的一切一切,和剧本的主角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塞西尔一边玩弄着手中的骷髅头,一边朝纳西尔大吐苦水,“我早就说过,不该接受那些资本家的投资,瞧瞧他们空降的角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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烂泥扶不上墙。”
纳尼尔只觉得脑袋一突一突的疼,忍不住一掌拍在桌子上,吓得塞西尔手中的骷髅头没拿稳,“啪嗒”一声砸在他的鼻子上,眼泪瞬间涌上来。
“搞什么,纳尼尔?你吓到我了!”塞西尔捂住鼻子,不满地抱怨,见纳尼尔马上要气得撅过去,才安抚道:“我知道你很生气,但是纳尼尔,你得相信我,《杀戮之夜》的失败必须归咎于演员。
“对了,我最近准备拍一部新电影,暂命名《噩梦》,如果找到最适合的演员,这部电影绝对能大卖 !所以,纳尼尔,动动你的小手,投资《噩梦》吧。相信我,这次投资的回报绝对令你大开眼界!”
纳尼尔一脸冷漠,“不,塞西尔,我已经决定投资斯隆·拉姆齐。你真得看看拉姆齐最新电影的成绩,800万制作成本,上映一周票房已经达到一千五百万。”
“什么?!”塞西尔一脸震惊,痛心疾首道:“嘿,拉姆齐,我知道那个小人,他超爱虚报成本。我敢打赌,他的成本绝对超过一千万!纳尼尔,你糊涂啊!”塞西尔表演完,表情一收,将手中的骷髅头抛起又接住,“而我的《噩梦》就不一样了,如果能找到最适合剧本的主演,要超过他轻而易举……”
“别说大话了。你目前拍摄的三部电影中,没一部回本。”纳尼尔打断塞西尔的自夸,“塞西尔,我们的投资关系就此打住……”
眼看最大的金主爸爸要撤资,塞西尔泫然欲泣,“我亲爱的纳尼尔,你要和我绝交吗?我们从小一起长大,在我最困难的时候,你要离我而去吗?”
纳尼尔一头黑线地拍在塞西尔脸上,“自从干了导演,你脸皮越发厚了。”
见撒娇耍赖不起作用,塞西尔立刻换了副模样,痛心道“:“我,塞西尔·珀西正处于人生中最艰难的时刻。而你,纳尼尔·霍桑,我最好的朋友,却要在此刻将我抛弃。好吧,好吧,你走吧,将你最好的朋友弃之不顾吧!”
“……败给你了。”纳尼尔无奈叹气:“五十万,我只能拿出这么多。”
塞西尔一改之前的愁苦,揽着纳尼尔的肩膀作哥俩好,“放心转账,纳尼尔。我会找到最好的演员,我打赌你一定不会后悔的。”
“我看我绝对会后悔才对。”纳尼尔毫不客气地翻个白眼。
回应他的是塞西尔毫不犹豫的清脆关门声。
纳尼尔回头一看,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被塞西尔忽悠到门外。
纳尼尔气笑了,但等他想法打开上锁的门。屋内只有有明显的仓促收拾行李留下的痕迹,而塞西尔不知所踪。
纳尼尔:“?”
纳尼尔怀疑塞西尔卷款跑路了。
12. 明星2
1984年,榆树街。
微凉的风中,秋叶掠过驼色风衣。拖着行李箱,塞西尔大步走进酒店。
自上次与纳尼尔确定过投资后,已经过去六个月。在这六个月中,塞西尔一边采风完善剧本,一边寻找他心中的最佳主演,然后,剧本修改进度几乎为零,最佳主演的人选更是连毛也没找到。
即便塞西尔对自己信心十足,但在进度几乎停滞的情况下也难免心生挫败,有时候塞西尔甚至想再做一次噩梦,以期获取灵感,但梦显然可遇不可求。
为避免影响后续的工作,塞西尔随机挑选了一座城市,又随机挑选了落脚的酒店,决定放松几天。
前台看起来有些无精打采,但在塞西尔进门后还是露出一个疲惫但热情的微笑,“欢迎光临。”
塞西尔要了一间房,准备在榆树街停留一周。
拿上钥匙,离开前习惯性地问了句:“附近有什么恐怖事件发生吗?被恶灵困扰的家庭或者连环凶案之类的。”问完塞西尔就开始后悔,说好要来放松休息的,怎么一不小心又开了采风模式。
前台想了想,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不好意思先生,并没有您说的那些事情发生。榆树街是个安全舒适的地方,比起探险,我想更适合旅游休闲。”
那巧了,正合我意。塞西尔心想,又问:“是否可以送餐?”
“当然可以,如果您有需要,随时可以拨通房间的电话。”
“是否有叫醒服务呢?”
“有的。”
“晚上九点的时候,你还在吗?”塞西尔问。
因为他的多情长相,令这个原本正常的问题莫名其妙地染上几分暧昧。
前台愣了一下,笑意更深两分,“当然,今夜我值下午班,会一直工作到晚上十点。”
“好。晚上九点,我打电话给前台,如果没有拨号,请派服务员来到我的房间,将我叫醒。”
“我的荣幸。”
朝前台道谢后,塞西尔提上行李箱往房间304号走去。
也许最近旅途确实艰辛,塞西尔的身体疲惫不堪,脑袋刚沾上枕头,立马沉睡过去。
·
看了眼钟表,塞西尔发现已经晚上八点了,他拨通前台电话准备订餐,结果对面却无人接通。
塞西尔皱了皱眉头,对酒店心中不满。肚子“咕噜咕噜”,发出不满的叫声,塞西尔无奈只好拖着疲惫的身体自行下楼。
酒店似乎没多少客人,塞西尔一路从三楼到一楼,只听到了他自己的脚步声。来到一楼前台,怪异地是,之前信誓旦旦说将工作到晚上十点的前台服务员竟然不在。
“Hello?”
无人回应。
“咯吱,咯吱……”塞西尔回想过千百次的熟悉摩擦声响起,他立刻意识到,这是梦!
而这个令人牙酸的声音意味着,那个给了他巨大灵感的男人即将出现。
塞西尔心中一喜,“嘿!是你吗?铁爪?”
钢铁与墙壁的摩擦声顿了下,被塞西尔擅自命名为铁爪的男人阴沉着脸从阴影中走出来。
他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早上……额,”塞西尔看了眼外头的天色。
夜幕不知何时降临,此刻外头的街道一片漆黑。
“晚上好!好久不见。”塞西尔活力十足地打招呼。
相比上次,这次见面二人的心情似乎完全相反。
铁爪怪人盯着塞西尔,十根钢铁利爪有节奏地起伏,似乎预示着主人的沉思。
塞西尔不停用脑子记忆着,记忆着梦中的场景和对面钢爪怪人的穿着与反应。
所有的一切,都将成为他电影剧本的参照!
“你是谁?”在塞西尔认定自己已经将梦中的一切记录在脑,他开始询问钢爪怪人一些问题,“为什么会在这里?我又为什么会在这里?上次你一直在追我,想要将我拉进墙壁。为什么?如果在梦中被拉进墙壁,会造成什么结果?”
塞西尔的喋喋不休似乎惹怒了钢爪怪人,对方愤怒地吼了一声,从塞西尔面前消失,但塞西尔不觉得对方是被自己烦走了,相反,他感觉四周的温度骤然降低。
他不知道这预示着什么,但他感应到了危险。
塞西尔环顾四周,时刻警惕着。
突然,脖颈处感受到人呼吸时带来的空气流动感。这触感太过冰凉,塞西尔汗毛炸起,只觉得这股寒意顺着脖颈蔓延到头顶。
塞西尔猛地转头,与钢爪怪人面对面,几乎鼻尖相触。
塞西尔瞪大眼睛,情绪起伏不定。
像是感受到塞西尔的惧怕,钢爪怪人怪笑,“没有人不怕弗莱迪!”
弗莱迪将钢爪搭在自己的脸皮上,缓慢地、用力地,掰开柚子皮一样,将脸皮拉开。
绿色的血从他的脸皮下溅到塞西尔脸上,令塞西尔忍不住想要呕吐,新鲜的肉从裂开的皮缝中挤出来,就像肥硕的大虫子冲破自己的茧。
这下塞西尔头皮发麻了,钢爪怪人之前削掉自己的手指,他只觉得猎奇和怪异,现在对方竟然搞这种恶心巴列的东西,塞西尔实在接受无能。
塞西尔喉咙滚动,胃内翻腾。
塞西尔猛地睁眼,从床上爬起来直奔卫生间,“嗷嗷”吐了一阵,但因为没有吃晚餐,只吐出来一点儿酸水。
全身瘫软地倒在沙发上,塞西尔掏出纸笔打算将梦中的经历记录下来,可明明脑子感觉记得无比清晰,真正落笔之时却又觉得无从下手。
塞西尔不停回忆,又不停推翻。等房门被敲响,他望着笔记本上的涂鸦傻眼。
因为醒来后被呕吐感转移了注意力,导致他将梦中经历全忘了,越是回想,梦中记忆消失得越快。
塞西尔忍不住抱头惨叫。
敲门声停顿片刻,然后变得更加激烈,甚至有声音喊:“珀西先生,您还好吗?”
塞西尔听出来这个声音,他打开门,果然见到了之前的前台服务员。
·
最近并非节假日,榆树街也不是什么知名的旅游景点,酒店中的顾客寥寥无几。
前台,梅克百无聊赖地阅读着一本书籍,脑海中却不停浮现今天到来的那位客人。他记得对方对方留下的姓名——塞西尔·珀西,也同样记得对方的长相,如宝石般迷人。
如果没有看到对方的身份证,梅克只会将这股赞叹留在心里,但发现对方早已成年后,梅克内心蠢蠢欲动。他从未如此激动过,就像沙漠中长途跋涉的旅人突然发现绿洲,喜悦按捺不住地从内心生发。
当服务台上的时钟指针转到九,梅克看了眼空无一人的楼梯,愉悦地让同事帮他顶班。
在卫生间里稍微整理了下着装,又拍了拍自己的脸露出微笑,以便于自己能以最佳的状态赴约——即便这场约会只是他个人以为。
走上楼梯,心脏激动地跳动。
“砰——砰——”
难以抑制。
门依旧是那个门,可因为住的人不同,于是在梅克眼中成了与众不同的一扇门。
他深呼吸,轻轻敲响304。
无人回应。
梅克并不焦虑,因为这是叫醒服务。
梅克正打算继续敲门,却听见房间内传来一声惨叫。他心中一紧,锤得邦邦响,“珀西先生,您还好吗?”
下一刻,门被拉开,塞西尔·珀西出现在他面前,看起来有些憔悴,但是身上并没有明显的伤口。梅克松了口气,无论是出于对酒店顾客的关怀,还是其他不可明说的心思,梅克都不希望珀西先生受伤。
“我没事。”塞西尔扒了把头发,看起来有些躁意,“有什么事儿吗?”
“您之前说如果九点前您未出现,希望酒店能够提供叫醒服务。”梅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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问:“打扰到您了吗?”
“没。谢谢,如果今晚不吃饭,明天我一定会饿晕的。”塞西尔似乎已经调整好心情,朝梅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容。
“酒店的菜单放在您的床头,如果有需要您尽管点单,我会通知厨房为您服务。”
“看看还剩下什么,然后随便来点儿吧。时间太晚了,没必要再去现做。”
梅克点点头,又问塞西尔想在房间吃还是去餐厅。
想了想,塞西尔还是决定换个环境进餐。
怪了,怎么总觉得在房间里吃饭会反胃?
前往餐厅的路上,塞西尔路过大厅,见到前台站着另外一名服务员,据梅克说对方叫约翰·马洛,是梅克的同事兼朋友。
自助餐,不过餐品已经不剩下多少。塞西尔挑了些烤肉和蔬菜,吃得心不在焉。
梅洛见状询问:“珀西先生,你在想什么?”
塞西尔脑海中下意识跳出来一句话——没有人不怕弗莱迪,就好像有谁凑在他耳边,低声诉说,声线低沉而滑腻,就像一条盯上猎物的毒蛇,亟待最后一击。
“弗莱迪?您也听过那首童谣吗?”梅克好奇问道:“我以为您是第一次来榆树街。”
听到梅克的询问,塞西尔才发现自己刚才无意识间将浮现脑海中的话说了出来,不过梅克的话倒是引起他的兴趣,“童谣?什么样的童谣?”
“是一首在榆树街流传了许多年的童谣。在我小的时候,我和伙伴们都会唱。童谣的内容是:一,二,弗莱迪来找你;三,四,锁好你的门;五,六,紧握十字架;七,八,熬夜到天明;九,十,永不能入睡。”梅克解释道:“弗莱迪是童谣里的主人公,听说他经常出现在青少年的梦中,并在梦中将孩子们残忍杀害。”
“青少年?”塞西尔暗忖。
如果弗莱迪只在青少年的梦中出现,那他梦中见到的人还是弗莱迪吗?
“我想弗莱迪的故事也算得上是流传在世的都市怪谈,就像瘦长鬼影。当我还在青少年时期,常常梦到弗莱迪。不过等我成年后,大概是因为不再相信弗莱迪的存在,所以也就没有再梦到过。
听说如果在梦中被弗莱迪杀死,在现实中很长一段时间会厄运缠身。在我高中期间,每当有朋友倒霉,我们都会笑他倒霉得像在梦里被弗莱迪杀死过。”
“弗莱迪有可能出现在成年人的梦中吗?”塞西尔认真地询问。
梅克原本只是开玩笑般解释弗莱迪的故事,但他怎么看都觉得塞西尔当真了,一时有些尴尬,“只是一个都市怪谈,传来传去谁也不知道最终的真假。不过几乎所有知道弗莱迪故事的人都坚称弗莱迪只出现在青少年的梦中。如果您梦到了弗莱迪,我想那可能是因为您的长相吧……”过于显小了。
塞西尔摸了摸自己的脸,梅克的话听起来像是调侃,但塞西尔却觉得不无可能,毕竟他已经不是第一次被当作青少年了。
梅克说的这些信息都是塞西尔之前所不知道的,其中关于梦中死亡现实厄运缠身的设定被他放在了心上,他决定试验一下。
“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塞西尔亲切地询问对面的梅克。
梅克知道塞西尔只是平常地询问,但对方的长相是那么精致,餐厅的灯光更为其增添了几分朦胧感,以至于梅克明明没有喝酒,却进入微醺状态,“您可以叫我梅克。”
“梅克,你接下来有事吗?有件事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
“您说,如果我能做到的话。”梅克忙不迭说道。
“真高兴你没有拒绝,放心,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塞西尔笑着用餐巾纸擦了擦嘴唇,“现在,请和我一起回房间。”
梅克感觉自己整张脸热得发烫,如果这是冬天,恐怕周围会出现明显的白烟。
“快来。”见梅克坐着不动,塞西尔催促。
“来、来了。”
13. 明星3
304号房。
塞西尔关上房门,定了一个二十分钟的闹钟放在床头,随后告知梅克,“我需要验证一件事。你要做的也很简单,十五分钟,将我喊醒。”
“当然可以,绝对没问题!”
“不要睡着哦。”
“您放心!”
塞西尔打了个呵欠,眨了眨眼驱走睡意,还想再嘱咐梅克两句,却见梅克突然站起身,拉开门离开304号房间。
塞西尔一头雾水,不是说好帮忙的?
“嘿,梅克?你要去哪?”
外头无人回应,塞西尔心觉奇怪,跟了上去。
梅克离开304号房间后,从楼梯下到一层的大厅,径直走到他的同事马洛跟前,右手化作钢铁利爪,划断马洛的脖颈。
鲜血从被划破的大动脉里飞溅出来,染红了服务台,也染红了梅克。
塞西尔惊呼一声。
梅克扭头,两边的唇角极力地向上提起形成一个诡异的字母“V”,明明是一个笑的表情,却莫名地令人遍体生寒。
梅克扭曲着脊椎,朝塞西尔挥了挥右手的钢爪,整个人宛如站在升降梯,缓缓陷入地板。
直到梅克消失不见,塞西尔才小心翼翼地靠近服务台,绕到服务台的另一边,看到躺在地上的马洛。很奇怪,之前还穿着黑白服务生套装的马洛,现在竟然穿着一件红绿色横纹的毛衣,看起来有些滑稽。
塞西尔凑近,伸手去探马洛的鼻息,不料马洛突然诈尸,一把抓住塞西尔的胳膊。
冰凉的触感顺着胳膊蹿到脑门,塞西尔吓得心脏“砰砰”直跳,好像心脏在玩重金属,条件反射下一脚将马洛踹翻。
马洛双眼暴突,大口大口吐血,像极了劣质血浆恐怖片的五毛钱特效,唯一的区别是,马洛吐出来的血不是红色的糖浆,而是绿色的液体。
塞西尔的脑子立刻清醒,他只见过一个人的血是绿色的——弗莱迪。
“弗莱迪?”塞西尔喃喃出声。他之前以为弗莱迪只会吓唬人,没想到对方竟然还会搞角色扮演,不过不得不说,这次确实吓到塞西尔了。
见伪装被识破,弗莱迪也不再继续装傻,双手长出钢铁般的利爪,抬手至脸侧,五根手指像海水波浪一样此起彼伏,朝塞西尔打招呼。
塞西尔干笑着后退几步,那十根钢铁利爪可不是塑料玩具,划身上要命的。
弗莱迪像个亢奋的疯子,对塞西尔紧追不舍。
塞西尔本想做个实验,看在梦中被弗莱迪杀死是否真得会造成梅克所说的后果,但此刻马洛已经死于弗莱迪手下,他已经没有再死一次的必要。更何况,一想到要被那种恐怖的钢铁利爪杀死,塞西尔难免还是有些发怵。
“梅克!”塞西尔一边冲上楼梯,一边大喊梅克的名字。
尽管知道在梦里的拼命挣扎体现在现实可能只有很小的幅度,但梅克醒着,看见他的不对劲应该会将他叫醒。
然而,塞西尔等了又等,眼看就要被弗莱德追上,也不见梅克喊他。
“塞西尔……”弗莱迪将塞西尔堵在酒店里的一间房里,钢铁利爪沿着额头到嘴唇再至肚脐眼一溜儿划下,然后像脱衣服一样将外层的皮囊剥开,露出血肉模糊的肉质,又因为弗莱迪的血是绿色的,以至于没了皮囊的弗莱迪就像一个被剥了皮的大型猕猴桃。
“沃……靠?”
塞西尔最喜欢吃猕猴桃了!
强劲的闹钟声骤然响起,塞西尔猛地从梦境中脱离。
在梦里跑了一大阵子,即便只是梦,也累得塞西尔气喘吁吁。他抬手按灭闹钟,一转头,发现之前信誓旦旦说绝不睡着的梅克正靠着墙壁打盹。
塞西尔一阵气闷,毫不客气地将梅克喊醒,“不是说不会睡着?”
梅克迷迷糊糊地打了个呵欠,听见塞西尔的质问才想起来之前和塞西尔的约定。
他竟然睡着了!
他明明只是打算小憩几分钟……
“抱歉,实在是,确实有些瞌睡。”
塞西尔摆了摆手,不打算计较,但也不再打算和对方深交。
和梅克告别的同时,塞西尔问了他的同事约翰·马洛的地址,他准备明天去验证一下他获得的信息的真实性。
当然,即便并非出于验证信息真实性的想法,去看看在梦中被弗莱迪杀死有什么后果也更方便他之后的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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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塞西尔敲响约翰·马洛家的门,开门的马洛一脸憔悴。
“你是……昨天和梅克在一起的顾客?”马洛犹豫着问。
塞西尔点头。
“有什么事情吗?”马洛有点儿话痨,“先进来吧。小心门口那摊呕吐物,今早一个酒鬼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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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混蛋,等我休息好了绝对要找警察给他一个教训。算了,你先进来吧,给你整杯咖啡。”
塞西尔进屋,发现马洛家……非常乱,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我倒也没那么邋遢,昨天下班之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倒霉极了。回来就想睡觉,结果床榻了,只好在沙发上对付会儿,但家里的猫不知道发什么神经,叼了几只蟑螂往我脸上甩。咳。
“我怕蟑螂,一阵兵荒马乱,客厅就成这样子了。那个小混蛋,见我被蟑螂吓得上蹿下跳也不知道帮忙,蹲在柜子上跟看耍猴一样。”马洛苦笑着解释,正准备把门带上,谁知用力过猛,门——掉了。
马洛深吸一口气,实在按耐不住,痛骂道:“Fuck!”
“那什么,先不打扰了。”塞西尔知趣地提出告辞,“本来也没什么大事儿,只是想了解一下榆树街的风俗哈哈,既然你忙,那我就先走了。”
现在塞西尔信了,在梦中被弗莱迪杀死真得会厄运缠身。
看马洛那个样子,也不知道会被厄运纠缠多久。
塞西尔想要从弗莱迪身上获得电影剧本的灵感,但也不想如马洛一样被厄运缠身,看来他得更谨慎才行,至少不能被弗莱迪杀死。
可要怎么做呢?他根本没有机会和弗莱迪交流,或者说弗莱迪根本不想和他交流,只想杀死他。
塞西尔一直纠结到晚上。
他想,如果这次睡着能遇见弗莱迪,无论如何也要向对方发出友好的交流信号。
塞西尔平静地躺在床上,无比安详,然后翻了个身,又翻一个身。
翻来覆去不止,塞西尔睁开眼睛,他终于确定一件事——失眠了。
无奈叹了一口气,塞西尔打开DVD,随手放了张光碟。
阴森的背景音乐和诡谲的拍摄角度,令塞西尔立刻嗅到同行的气息。果然,电影名字是个一眼就能看出恐怖性质的名字。
电影的内容倒不复杂,讲了一男一女是恋人,后来二人分手,女孩儿找了另一个男友,前男友因为嫉妒将两人活埋并录像,后来被变成僵尸的两人以同样方式活埋。
从塞西尔的角度看,这个电影是成功的,尤其是前男友将那对小情侣活埋时流露出的平静中的疯狂,以及两只僵尸在一个电闪雷鸣的夜晚从土壤中爬出来时的气氛烘托,都是值得他借鉴的表达方式。
14. 明星4
电影结束,塞西尔正打算酝酿睡意,房门突然被敲响,塞西尔皱着眉头看了眼时间,午夜十二点。
谁这么无礼?
他从房间里走出,打算去开门,却发现马洛从沙发上迷迷糊糊地起身。
“马洛?”塞西尔有些疑惑他怎么会在这里。
马洛几步走到塞西尔面前,抱住塞西尔,将脑袋搭在塞西尔的肩膀上蹭了蹭,用一种近乎撒娇的语调指控道:“你真得要去见他吗?”
塞西尔愣了下,安抚性地拍了拍马洛的后背,“放心,这是最后一次。我和梅克,之前毕竟在一起过,这次他应该也是想彻底了断一切。别担心,我会保护好自己的。有你在不是吗?”
“我和你一起见他。”马洛担心塞西尔和梅克旧情复燃。
塞西尔一眼就看出了马洛的担心,“放心,梅克那个人,实在不靠谱,我们之间没有可能的。如果你实在担心,可以躲在我卧室。”
马洛不情不愿地同意。
等马洛躲好,塞西尔冷静地拉开门。
梅克目光阴沉地望着他。
“你有什么事吗?”
梅克看了眼半开的门,失望地扯着嘴角笑了下,“我现在,连进你家的资格都没有了吗?”
塞西尔略过这个话题,事实上他确实不希望梅克进来,“你有什么事?”
梅克伸手,想要拉住塞西尔的手,但塞西尔快速将手缩回,“如果你没有其他事,我就关门了。”
“我们没有在一起的可能了吗?”梅克将手挡在门缝里,目光中流露出祈求,“我们曾经是那么美好。清晨,我们漫步在榆树街的街头;中午,牵手在珍珠沙一样的海滩;晚上,我们是互相最亲密的存在。这些你都忘了吗?”
塞西尔静静地看着他,“恐怕你不知道,我每天工作到凌晨,清晨时分是我最困的时候,中午阳光炽烈,但我的眼睛无比怕光,晚上……一昧的发泄对你来说或许很爽吧。”
梅克脸色惨白,“这些……这些你从来没有和我说过。”
“真得没有吗?”塞西尔目露嘲讽,“还是你从来没有认真倾听过?”
梅克拼命回忆,但他能想起来的是榆树街清晨的新鲜空气和珠白沙子被踩在脚底的感觉,亦或者是晚上发泄那一瞬间的快活。
塞西尔那时候是什么表情呢?他完全想不起来。
梅克忍不住脸色惨白,踉跄着后退。
塞西尔冷笑一声,“砰”一声将门甩上。
梅克被巨响惊醒,他注意到了自己对塞西尔的忽视,却反反复复地低喃,“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为什么不能给我一次机会呢?塞西尔,你太狠心!”
“塞西尔,我只是想要一次机会,为什么不能给我呢?”
“既然你不仁,也别怪我不义!”
梅克阴冷一笑,将摄影机架在远处,开始在附近倒汽油,随后将点燃的打火机丢进汽油里。
火焰倏然冲天,不一会儿就将整个房间包围。
燎人的火焰带来浓烟,塞西尔干咳着拉开房门打算外逃,却见梅克持刀挡在门口。
“梅克,你在干什么!”塞西尔简直疯了,他兀然想到一件事,这火该不会是梅克放的吧?
梅克向塞西尔展示自己沾满汽油的双手。
“梅克,你疯了!”
“我才没有疯!”梅克抓住塞西尔的肩膀,“我已经认识到错误了,塞西尔,原谅我吧。我承认,我过去太忽视你的感受了,是我的错,我一定会改的,原谅我吧。你过去很爱我不是吗?爱不应该能让你原谅我的一切吗?”
塞西尔看着眼前这个疯子,心中的怒火恨不得拿把刀直接将对方砍了。
这时,之前藏在卧室的马洛突然从侧方袭击梅克,一把菜刀砍到梅克的胳膊上。
绿色的血从胳膊的刀伤里喷溅而出,塞西尔猛然想起“弗莱迪”。
弗莱迪三个字的出现,让塞西尔意识到当前发生的一切的不合理。
譬如他和梅克马克刚认识没两天,怎么会是恋人?譬如这明明是酒店套房,怎么会是他的家?这是他第一次来榆树街,他的家可不在榆树街里。
再譬如,他和马克这边有两个人,如果梅克想要放火烧死他们,至少应该将他们绑起来,或者将一切可逃生出口封锁,否则谁杀死谁还不一定呢。
这是梦。
塞西尔明明确确地意识到这件事。
他很想和弗莱迪进行一次对话,以完善自己的剧本,但塞西尔这次被弗莱迪惹怒了。
无论如何,他不该给自己无中生有两个恋人,尤其其中一个前恋人还是这么一个混账东西。
塞西尔原本想直接挑明弗莱迪的身份,但很快他发现弗莱迪似乎并没有意识到他已经掉马,始终沉浸当前角色不可自拔。
塞西尔立刻想到一个教训弗莱迪的好办法。
这是他的梦,既然弗莱迪能够改变梦境,那么他呢?
在塞西尔思考期间,梅克和马洛已经打作一团。
塞西尔给马洛使了一个眼色,让对方尽快离开着火的空间。马洛很不情愿,但还是且战且退,逐渐远离。
“梅克”双眼通红,似乎打算追上去,但是被塞西尔呵斥住。
“你说过去我很爱你,那你呢?你爱我吗?”塞西尔质问。
“梅克”痛苦地抓住自己的头发,“我当然爱你!我无时无刻不在想着你!”
“是吗?如果是这样,你为什么无法回忆出我们过去在一起时,我的表情?”塞西尔连连质问:“你说你改了,你的改变就是将我一个人活活烧死在房子里?!这就是你的改变吗?”
“我……”“梅克”迷茫了,“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做……”
“亲爱的,过来,和我在一起。”塞西尔伸开双臂,蛊惑道:“快过来,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吗?”
“……”“梅克”望着汹涌的火焰迟疑。
“你是愿意过来的,我知道,只是被火焰吓住了脚步。可是爱不就是要披荆斩棘,冲破一切困难才能得到吗?”塞西尔继续引诱,“瞧瞧这些火,它们只是看起来恐怖,实际在你的爱面前不堪一击。来吧,顺应你的内心,我知道你是想过来的。”
“我……”“梅克”怔愣在原地,看样子已经失去思考能力。
塞西尔一步步接近“梅克”,展开双臂朝他靠近。
“来吧,来到我的怀抱,让我们紧紧相拥。”塞西尔用最轻的声音说着在“梅克”看来最动听的话。
“梅克”眼球颤动,脚步无法抑制地动了,将塞西尔抱在怀中。
“对不起,我真得会改的……”“梅克”眼眶发红,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塞西尔的肩膀上。
“嗯,我知道的,你一向很乖,很多人都不敢面对自己所犯的错误,但是你敢,你是一个勇敢的大男孩儿,我为你骄傲。”塞西尔一手拍着“梅克”的后背,脚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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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动声色地挪动,很快将二人之间的位置进行了对调。
原本塞西尔站在着火的屋中,“梅克”站在容易逃走的门口,交换之后,塞西尔就便站到了门口。
塞西尔嘴角一挑,轻轻将“梅克”的双手从腰上拉下。
“梅克”疑惑地望着他,泪水挂在挺翘的睫毛上,看上去甚至有些可怜兮兮。
“但是啊,你也要明白,有些错误即便犯错人认识到了,也不会被受伤的人原谅。”塞西尔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也许在你看来只是一件小事,但对别人造成的伤害,从不该以施加伤害的人的角度进行评判。”
“塞西尔……?”“梅克”感觉自己似乎要失去什么,明明塞西尔比以往笑得更漂亮,但他却害怕极了。
“你说你爱我,可你对我造成的伤害要如何弥补呢?”塞西尔将手放在“梅克”的后脖颈处,微微用力,将“梅克”的头下压,与他自己的额头相抵,“亲爱的,你放了一把火。我本该是将死之人,现在爱我的你来了,你愿意为了而走进火海吗?我想你是愿意的,因为你对我的爱天地可鉴。”
“不,不行……我做不到……”“梅克”想要摇头,眼中的祈求怎么也压不下去,他想要挣脱塞西尔的搭在他后脖颈处的手,却在塞西尔的目光下连最轻微的挣扎也做不到。
“你可以的,你是勇敢的,也是真挚的,你的热情即便是炙热的火热也不可阻挡。”塞西尔盯着“梅克”的眼睛,深深望进他眼底最深处,“为了我,为了你,为了我们伟大的爱,去吧。
“亲爱的,在火焰燃起之时,你我之间必须有一人牺牲,而这个人选只有你才匹配,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你最爱我,我再也找不到一个比你更爱我的人。
“你忘了吗?亲爱的,你曾经说过,为了我无论做什么你都愿意,现在只是让你代替我步入火焰,接受爱之神的伟大考验,而你要就此放弃吗?亲爱的,你这样会让我伤心呢。你所说的改过自新,难道只是谎言吗?”
失望像一块沉重的石头,从塞西尔的眼中压到“梅克”的心头,他立刻变得手足无措起来,“我、我……”
他想,塞西尔是对的。火焰因他而起,也应由他结束。
塞西尔是无辜的,他不该因为他的自私而死亡。
于火焰中接受爱之神的考验,是他唯一的也是最后一次能够让塞西尔回心转意的机会。
他不能失去这次机会。
“梅克”的目光坚定下来,他抱着塞西尔的头,狠狠吻下去,直到塞西尔气喘吁吁的将他推开,才认真地承诺:“再见,塞西尔。如果我能通过爱之神的考验,希望我们能够再见!”
塞西尔用最倾慕的目光望着他,脚下却一步步后退,直到退到门槛处,才握紧门的把手,朝“梅克”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再见,弗莱迪。你会喜欢被火焰焚烧的感觉的。”
“梅克”一怔,猛然意识到他的伪装早已被识破,刚才所经历的一切都只是谎言。
可悲的是,他似乎被这个谎言诱惑。
不!
他被愚弄了!
被一个他视作玩具的的人类所愚弄!
弗莱迪褪去伪装,露出阴狠而毒辣的目光,近乎咬牙切齿地喊了塞西尔的名字。
“拜拜~”塞西尔好心情地朝弗莱迪摆了摆手,并迅速拉上房门。
锋利的爪风强劲袭来,塞西尔躲避不及,空旷的空间里顿时响起一声“刺啦”。
15. 明星5
塞西尔猛地睁眼,钢铁利爪朝他面门抓来的场景还在眼前慢镜头播放。
塞西尔抬手摸了半天,没有摸到伤痕才稳住心神。
脑袋昏昏沉沉的,有种宿醉的错觉,塞西尔揉着太阳穴看了眼时钟,一点。
看了眼天色,窗帘处黑乎乎的,显然并非下午。
那么就只有一个可能了,凌晨一点。
假设梦中的时间是准确的,他睡着时是午夜十二点,满打满算睡了一个小时,梦中还要和弗莱迪斗智斗勇,怪不得头这么疼呢。
塞西尔下床倒了杯牛奶助眠,决定睡个回笼觉。
睡眠太少可是会猝死的。
刚将牛奶杯放下,忽然发现手臂的睡衣上有四道划痕,看起来就像四把刀子同时划下造成的。
塞西尔一怔,随后心中一喜。
回想着之前的梦境,塞西尔意识到两件事:
一、塞西尔作为梦境的主人,在一定程度上能够改变梦境的进展方向,比如他最后蛊惑弗莱迪自愿投身火海。
在弗莱迪的设定中,原本应该烧死的人是他和马洛,但最后在他的语言引诱下,反倒是弗莱迪差点儿死在火焰中。
这样一来,他在面对弗莱迪时就有了反抗的能力,不必害怕时时刻刻会被弗莱迪杀死。
二、梦境中的伤会被带入现实。
之间马洛杯弗莱迪杀死过,可他第二天已经活蹦乱跳,可见致命伤并不会带入现实,这个伤的度暂且不论。
反向来推,既然梦中的伤能够带到现实,现实中的物品是否能带入梦境呢?
更重要的一点是,是否能够留影?
要知道他可眼馋梦中的布局了,弗莱迪这个人一定是有拍摄恐怖片的天赋的,如果能够借鉴对方的布局,电影的场景布置上一定能够更上一层楼。!
塞西尔将照相机放在床头,他决定等睡着后再次试验一次。
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新发现的信息令他过于亢奋,塞西尔明明瞌睡到眼皮都在打架,却硬生不出半点儿睡意。
脑海中不停浮现一个又一个画面,有他和弗莱迪亲切交流的,有他未来拍摄电影的,有他电影大获全胜的来自纳尼尔的恭喜……辉煌的未来在他脑海中一个接一个地浮现,塞西尔兴奋地在床上打滚,然后又因为缺乏睡眠而头脑发昏。
实在没办法,塞西尔只好再次看起DVD,不知道是不是这些年恐怖电影比较流行,塞西尔随后塞的碟片竟然又是一个恐怖片。
眼睛眨呀眨,塞西尔闭上眼睛,将脑海中的幻想驱赶,专心听影片的声音。
一整夜似乎就这样悄然流逝。
塞西尔打着呵欠去餐厅吃饭,脸色的憔悴是无论如何也难以遮掩的。
早饭并不重口,但脑神经的疲惫阻断了嗅觉神经和味觉神经的活跃,塞西尔还是吃得索然无味。
梅克不知什么时候来的,见状提议道:“榆树街附近有个农场,不妨去逛逛?”
“农场?”
“是一家主要卖熏肉的农场,农场主人的技术相当熟练,附近没有人家不喜欢。我想如果你尝过,也一定无法拒绝那种熏肉的美味。”梅克极力推荐:“今天正好我休假,如果你想去,我可以骑摩托车带你。”
想了想,塞西尔还是同意了。
整天闷在酒店里确实让人心情沉闷,也许换个环境也能换个心情。
梅克高兴极了,将头盔递给塞西尔,自己只带了一顶棕黑色的礼帽。
等塞西尔坐上摩托车后座,巨大的轰鸣声在道路上响起,炸街摩托如离弦的剑一般冲出去。
即便隔着头盔,塞西尔还是能感受到风声萧萧。
正当塞西尔决定享受之时,一声巨大的轮胎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在他耳边炸响,他只觉得脑袋一疼,瞬间失去意识。
·
不远处传来模模糊糊的交谈声,塞西尔只觉得吵闹,皱着眉头醒过来。
一个人恰好推开门进来。
看到对方的瞬间,塞西尔吃惊不已,“纳尼尔?!你怎么会在这里?”
纳尼尔看到醒来的塞西尔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还说呢!出来也不说一声,我还以为你拿着给你的投资跑路了呢!没想到你竟然来了榆树街这边。我在这里有座农场,每年都会来住上几个月,也算是一种解压的方式。”
纳尼尔说着,一只手带着红绿色条纹的手套,将一个托盘递到塞西尔面前,“饿了吧?吃点儿?”
美妙的熏肉味儿直直钻进塞西尔的鼻孔中,但他现在一看到肉就忍不住想起来昨晚看的恐怖片,血肉模糊血丝呼啦……
塞西尔一想到这些,胃里就翻腾起来。
纳尼尔纳闷极了,“不应该啊,我这熏肉可是人人称赞的!你这是什么反应?”
“显然你的熏肉并不是所有人都喜欢。”一个塞西尔一向不喜欢的声音突兀响起,另一道身影进入房中,正是带着一顶黑棕色礼帽的斯隆·拉姆齐。
塞西尔一向跟拉姆齐不对付,当然也可以说是他单方面看不惯拉姆齐,于是脸色十分臭地问纳尼尔,“拉姆齐这个小人为什么也在这里?”
纳尼尔苦笑,塞西尔讲话实在毫无顾忌,便朝拉姆齐歉笑,解释道:“我来农场度假的时候正好碰上拉姆齐,他之后准备拍一个与农场相关的电影,正在取材中。”
拉姆齐将礼帽取下,弯腰朝塞西尔行了一个绅士礼,并不在意之前塞西尔恶语相向,“很高兴见到你,塞西尔。也许你对我有什么误会,但我一直想要认识你。你的拍摄手法我始终认为值得借鉴,只是在剧情逻辑上需要稍作润色。”
塞西尔毫不掩饰对拉姆齐的排斥,不过对方手上那顶礼帽倒是令他想起来另一个人,“我都忘了问,我怎么躺在这儿?纳尼尔,跟我同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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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男人,你见了吗?”
纳尼尔坐在塞西尔的床头,将熏肉放在床头柜上,“我是在公路上发现你们的。发现你们时,你们的摩托车倒在路边,你和另一个人分散落在公路下方的山坡上。
“你不知道我路过发现你时有多怕,生怕你下一秒就没了气息。还好你命比较硬,只是撞到了头,但并不严重,休息几天就能好。
“另一个人,你的同伴,他显然没那么幸运,一根枯木将他整个戳穿,我见到他的时候,他已经没气了,于是我将他葬在了墓地。”
塞西尔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感觉,自己认识的人死去,即便他们算不上感情深厚的朋友,但也本应该心生悲伤才对,但他的感情就好像隔了一层纱,他知道在伤心,又觉得这种伤心只是一种名为“伤心”的词语,而并非实实在在的感觉。
“梅克在哪?我是说和我同行的那个伙伴,他葬在了哪里?”
“在公墓,如果你想去看,我可以带你去。”
塞西尔点头。
拉姆齐在两人坐上车后,扬声道会在农场里为他们准备晚餐。
塞西尔觉得膈应极了,忍不住向纳尼尔吐槽,“你为什么会跟他混在一块儿!他太讨厌了!我要诅咒他下一场电影血本无归。”
“别这样,塞西尔。”纳尼尔安抚,“我可是在他身上投了钱的,至少要等到下下一场电影才行。”
塞西尔“噗呲”一声乐了,“纳尼尔,真有你的。”
两人说说笑笑,塞西尔觉得这样的自己有些奇怪,明明死去了一个人啊,为什么他似乎并不在乎?不过很快他将这个疑惑抛却脑后。
车停下了。
“就在那儿。”纳尼尔下车为塞西尔指明方向,“他很不幸,愿上帝怜悯他。”
塞西尔走近看了眼,确实写着梅克的名字。他低下头颅,为梅克默哀。
在默哀即将结束之时,一阵警笛声由远及近而来。
塞西尔和纳尼尔同时朝声音的源头看去,看到下来的人,塞西尔今天二次震惊。
“马洛?”
“你认识他?”纳尼尔一脸疑惑地询问。
“我之前住在榆树街的酒店里,他是酒店的前台服务员。”
“看起来对方显然是一名治安官。”
“我也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早上好,珀西先生。”约翰·马洛脱帽行礼,很奇怪,身为一名治安官,对方竟然戴着一顶礼帽而非治安官的制服帽。
“你好,马洛。你这是?”
“也许我们能单独聊几句。”马洛的话是对塞西尔说的,但是目光却看向纳尼尔,显然希望纳尼尔主动离开。
纳尼尔耸了耸肩,“你们聊。我先回车里了。快些回来,塞西尔,农场的熏肉还等着我那如神之手一般的加工。”
塞西尔被纳尼尔的贫嘴逗笑,“快离开吧你。”
16. 明星6
纳尼尔离开后,空旷的公墓地就只剩下塞西尔和马洛两人,以及躺在土包里的梅克。
“有件事我想应该告诉你,梅克,全名梅克·克鲁格,是一场连环凶杀案的犯罪嫌疑人。在所有的嫌疑人中,梅克的嫌疑最高。
“而我,我的第六感告诉我,梅克就是凶手,因此身为治安官的我才会潜伏到他身边,以寻找他行凶的证据。
“在那些凶杀案中,凶手会挑选长相精致的男女,并蛊惑他们陷入热恋之中,一旦确定受害人爱上他,凶手会立刻将受害者杀害。
“不过现在好了,梅克·克鲁格死了,以后再也不会发生凶杀案了。我也该恢复治安官的身份了。”
“你为什么要和我说这些?”塞西尔不太明白,“因为我差点儿成为受害人?”
“有这么一部分原因。不过,更重要的是……”马洛说:“我认为,被千夫所指,才应该是他的归宿。一场意外的死亡让他逃脱法律的制约也许是天意,但我不希望任何一个人为这样一个混蛋而心伤。好了,话至于此,我走了。再见,珀西先生。”
塞西尔望着离开的警车,一时无语。
“嘿,塞西尔!走了!”纳尼尔在催促了。
在今天之前,塞西尔还真不知道纳尼尔竟然在熏肉制作方面有如此高的兴趣。
“接下来你有什么打算吗?”纳尼尔开车的间隙询问道。
塞西尔一时茫然,他是出来找灵感取风的,只是现在一切工作都处于停滞状态,一时他竟然也不知道该做些什么。
纳尼尔看他这表情就知道塞西尔的状态,“既然没决定去哪里,不如在我的农场呆上一段时间?”
“不要,拉姆齐那个小人也在。”塞西尔毫不犹豫地拒绝。
纳尼尔无奈,“说真的,塞西尔,你到底为什么讨厌拉姆齐?因为他的电影票房比你高?这可不是你的作风。”
“当然不是。”塞西尔矢口否认。
要说为什么讨厌拉姆齐,大概是因为……他曾经在拉姆齐的片场偶然路过,那时候他还很钦佩拉姆齐,直到他听见拉姆齐对他的评价——差劲儿的导演。
大概就是那时候开始和拉姆齐针锋相对,但每每又在对于导演而言极其重要的票房上败北,所有的针对都成了笑话,于是再也不想听见关于拉姆齐的一切消息。
纳尼尔并不知道塞西尔的内心想法,他只是出于发小的敏锐感应,知道塞西尔没有说实话。
偷瞄一眼发现塞西尔脸色青一阵黑一阵,纳尼尔就知道短时间里想要让塞西尔接受拉姆齐的存在是件难事。
只希望两人不要在他的农场打起来吧。
回到农场时,拉姆齐竟然真得做好了晚饭。
玉米浓汤和土豆饼,没有任何肉的痕迹。
纳尼尔对此十分不满,“我的熏肉呢?那可是我的招牌!”
“在厨房,如果有需要,你可以自行处理。”拉姆齐并不理会纳尼尔的抱怨,自顾自吃起饭来。
尽管纳尼尔嘟嘟囔囔,不过还是诚实地坐在餐桌旁。
这顿饭令纳尼尔不满,不过倒是十分符合塞西尔的口味。
他实在是不想吃任何油腻的肉类食物,除非他将昨夜观看的恐怖片场景忘却脑后。
塞西尔吃得开心,纳尼尔一脸怨念,“我做的熏肉,是附近居民无法抗拒的美味。用了最新鲜的猪肉和最独家的香料秘方,如果不是我为了保证质量仅在方圆一百英里流通,早就因为熏肉成为富翁。可你竟然不喜欢,拉姆齐也是,你们真是两个怪胎!”
“好了好了,我只是今天不太舒服,吃不下油腻的食物。等我精神好起来,一定尝尝。”塞西尔敷衍地安抚。
纳尼尔显然当真了,肉眼可见地高兴起来。
晚餐过后,拉姆齐邀请塞西尔去游泳。
塞西尔问洗碗的纳尼尔稍后会做什么。
“我?当然是做熏肉!塞西尔,你要一起来吗?”
塞西尔立刻拒绝,晚拒绝一秒都是对自己肠胃的不重视。
一边是拉姆齐,一边是熏肉,塞西尔又实在无聊,最后还是选择和拉姆齐一同去游泳。
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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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使用的游泳圈是用旧轮胎改造而成的,拉姆齐之前显然使用过几次,十分熟练地从岸上跳进湖中。
塞西尔水性一般,晚上的湖水有黑沉沉一片,他抱着轮胎游泳圈走了几步,心里打起退堂鼓。
“快下来!塞西尔,难道你怕了不成?”拉姆齐激将道:“湖水可是恐怖片常见场景,如果你连湖水都害怕,怎么才能拍出完美的恐怖片?”
塞西尔冷笑,别以为他听不出来拉姆齐是在激他,于是他……后退几步助跑,“噗通”一声跳进水中。
激将就激将,难道我还真怕不成?
大概是将白日的燥热全部吸收转化,夜晚的湖水带着一股温热。塞西尔仰躺在轮胎游泳圈上,感受着水的托浮,忘却一切烦恼,难得放松下来。
闭上眼睛静静享受的塞西尔没有发现,他附近,先他一步入水的拉姆齐一只手变成钢铁利爪。
利爪搭在他自己的轮胎游泳圈上跃动了几下,原本充气饱满的轮胎慢慢变瘪。
拉姆齐面不改色,直到轮胎进入半瘪状态,他的身体逐渐沉入水中,才装出一副溺水的模样,惊恐地向塞西尔求救。
塞西尔惊慌失措,“该死,我不会游泳啊!”
尽管这么喊着,塞西尔还是扒着游泳圈,奋力朝挣扎的拉姆齐划去,“喂!抓住我的手!别乱扑腾!”
拉姆齐拼命挣扎的同时露出一副得逞的模样,他一把抓住塞西尔手的同时,借助挣扎的伪装用力将塞西尔拽下轮胎游泳圈。
“救命!拉姆齐!”塞西尔落入水中,下意识抵抗着下沉的感觉,双腿不停摆动,对溺水的恐惧令他想尽一切办法让自己的脑袋露出水面。
“救命!”
拉姆齐双眼眯起,游刃有余地半浮在水面,口中夸张地喊着,“塞西尔!救我!我腿抽筋了!”
“救……救……命……”塞西尔连完整的求救都难再喊出来。
力气很快流失,塞西尔渐渐失去挣扎的力气,湖水将他的脑袋淹没,窒息感袭来。
塞西尔感觉自己要死在这里了。
17. 明星7
就在这时候,他感受到一股极大的拉力,胳膊碰到橡胶材质的椭圆形物体,对生的渴求立刻让塞西尔意识到那是轮胎游泳圈。
他双手用力抓住,像是抓住生的希望。
空气进入肺部,塞西尔极力喘息。
等喘息声渐渐止住,塞西尔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和同样狼狈的拉姆齐面对面。
“哈……哈哈,拉姆齐……你这样狼狈的样子,可真少见!”劫后余生,塞西尔面对自己最讨厌的小人也能暂时抛却偏见友好交谈。
“你、你不也是?骄傲的塞西尔,现在像个落汤鸡。”拉姆齐伪作塞西尔一样的姿态,以防止被塞西尔发现他之前根本没有溺水。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纠缠,似乎在脑海中跳了一场无声的华尔兹。大概是吊桥效应造成的极致效果,不知道是谁先动手的,嘴唇就那样碰撞上。两人似乎都不熟悉接吻的过程,柔软的唇撞上坚硬的齿,腥甜的血充斥在二人嘴中。
塞西尔之所以能从热切的氛围中反应过来,完全是因为两人动作过于粗放,差点儿双双从轮胎游泳圈上脱落。
发现自己竟然和以前最痛恨的小人交颈缠绵,塞西尔脸色扭曲了一瞬,冷着脸将拉姆齐推开,“该回去了。”
“嘿!”拉姆齐不满,当面抱怨塞西尔用完就丢。
塞西尔不为所动,穿好衣服钻进车里,不等拉姆齐上车便扬长而去。
车辆开到农场的时候,塞西尔发现纳尼尔也刚从另外一辆车里出来,“嘿,纳尼尔,你干什么去了?”
“整理制作熏肉的原材料。”纳尼尔瞧着心情很好,也很疲惫,打着呵欠去洗澡,临走前随口问道:“拉姆齐呢?你们不是一起出去的?”
纳尼尔没有等到塞西尔回答也不奇怪,毕竟两人的关系确实一般,因此也没太在意。
塞西尔想到拉姆齐就觉得气闷,一想到之后几天还要和那个小人待在同一片屋檐下就更郁闷了。
他决定等纳尼尔洗完澡出来问问拉姆齐什么时候离开,等对方走了他再来!
纳尼尔洗澡的时间有点儿长,拉姆齐率先推开门进屋。
塞西尔没有甩对方一个眼神,只当作对方不存在。
拉姆齐原本还想怨上几句,拉几分同情,见状也不敢矫情,挤到塞西尔身边讨饶,“对不起,我错了,别生气了,我不该欲求不满……”
塞西尔为拉姆齐的羞耻心点蜡,这家伙的羞耻心恐怕早已死翘翘了。
“什么欲求不满?”纳尼尔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揶揄道:“你们两个偷偷搞事情哦~”
“没什么。”
“我和塞西尔亲吻了。”
纳尼尔手抖了一下,半湿的毛巾掉在地板上。
塞西尔脸色更臭了,但是没有反驳。
拉姆齐说的是实话,没必要撒谎。
“为什么?”纳尼尔疑惑。
塞西尔不是跟拉姆齐不对付吗?
“昏头了。”
“情之所至。”拉姆齐插嘴。
“闭嘴吧你。”塞西尔一只手抓住拉姆齐的脖颈,将人塞回房间。
塞西尔从拉姆齐的房间出来的时候,纳尼尔还站在原地,保持原来的姿态,连掉在地上的毛巾都没有拾起来。
塞西尔将毛巾捡起来搭回纳尼尔头上,然后坐回沙发,“拉姆齐什么时候走?小人,我不想和他身处同一屋檐下。”
“你们为什么会亲吻。”纳尼尔坐在塞西尔身边,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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询问。
“都说了,是昏头了。”塞西尔不耐烦地回答。
“好,是昏头了。”纳尼尔没有死卡着亲吻的话题不松口,他知道再继续问下去塞西尔只会恼羞成怒。
见塞西尔半靠在沙发上,脸色疲惫,纳尼尔心疼地摸了摸他的额头,“头疼了吗?”
“没有,只是觉得没力气。”
当然没力气了,在湖水里挣扎了那么久呢,最后还强撑着开车回家,说实话现在塞西尔只想回房睡觉。
纳尼尔心疼坏了,将塞西尔抱起来,往自己房间走去。
“走错了。”塞西尔嘟囔着抱怨。
“没有错。今天睡我房间,避免某个禽兽半夜偷袭。”
“那你呢?”
“当然和你睡一起。”
在纳尼尔一只脚踏进房间时,塞西尔挣扎着从纳尼尔身上跳下来,站在门外拍了拍对方的肩膀,将纳尼尔推进屋里,“别了。我可不喜欢和人睡一张床。再说了,真禽兽起来,还指不定谁被禽兽呢。”
塞西尔伸了个懒腰,“晚了,睡了,拜。”
纳尼尔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望着塞西尔的目光有些落寞,“真的不来吗?”
塞西尔莫名打了个寒颤,“不用了,回见。”
纳尼尔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塞西尔,直到对方进屋关门才遗憾地叹了口气,倒退着返回房间。
门被关上,挡住门内的一切。
纳尼尔的双脚陷入地板,就像陷入沼泽,慢慢地整个人向下凹陷,不一会儿就消失在地板中。
没在纳尼尔房间听见动静,塞西尔才一头倒在床铺上。
他只觉得这两天真是诡异,偏偏找不出来诡异点,恐怕又要失眠……
18.明星8
塞西尔一觉到天亮,直到公鸡打鸣的“喔喔”声将他惊醒。
窗外传来汽车发动的轰鸣声,塞西尔眯着眼看见纳尼尔依旧穿着昨天那身红绿色横纹毛衣。对方坐在驾驶座上转动方向盘,汽车随着他的动作倒车转向。
“这么早干什么去了?”塞西尔嘟囔几句,“又去整理熏肉了?”
见纳尼尔对熏肉工作这么上心,塞西心中难免升起几分好奇,他喊了纳尼尔几声,但汽车已经驶离农场,纳尼尔并没有听见。
“要跟上去吗?”拉姆齐站在塞西尔窗口,朝塞西尔眨了眨眼睛,转动着手中的钥匙。
农场里只有两辆车,一辆是纳尼尔的,一辆是拉姆齐的。
塞西尔思来想去,还是对纳尼尔的熏肉事业感到好奇,换好衣服从窗台翻出去。
车辆在起伏的山坡上漫游,突然,前面的那辆白车失去踪迹,塞西尔正担心纳尼尔的安危,却发现拉姆齐驾驶着汽车下坡,而纳尼尔驾驶的汽车正停在坡底。
原来不是消失,只是山坡的障眼法。
塞西尔从车上跳下来,映入眼帘的是一辆空车。
纳尼尔呢?
“纳……”
塞西尔刚要喊,拉姆齐捂住了塞西尔的嘴巴。
“你干嘛?”塞西尔不满地推开拉姆齐。
“我知道他在哪,你不用喊。”拉姆齐的声调有一丝诡异,就好像生怕塞西尔的声音惊动什么一样,“跟我来。”
拉姆齐走到一个长满藤蔓的山壁处,两只手臂在山壁上摸索,很快找到什么,两手扒着某处,用力后拉,一扇藤蔓门被拉开,后面竟然是一个山洞。
“进来吧。”拉姆齐率先走进去。
塞西尔紧随其后,但心中半信半疑。
纳尼尔真得来这里了?可这怎么看也不像是正经处理熏肉的地方……
但纳尼尔的车明明白白地停着,也就是说,纳尼尔真得来这里了……
刚进山洞那段路很黑,塞西尔必须扶着墙壁才能缓慢前行。
前方,拉姆齐脚步声一直响着,为塞西尔指明方向的同时,也安抚着塞西尔的恐惧情绪。
黑暗代表未知,未知带来恐惧,所以恐怖片呈现出来的总是昏暗色……
塞西尔胡思乱想着,将拉姆齐的脚步声视作背景音乐。
前方似乎传来一声沉闷的敲打声,塞西尔心中一跳,小声呼喊:“拉姆齐?”
无人回应,小声的呼唤撞到山壁,削弱版的回声传至塞西尔耳边。
“拉姆齐?”塞西尔继续呼唤,并没有停下前进的脚步。
如果之前的信息是正确的,现在山洞中应该只有他、拉姆齐和纳尼尔三个人。
无论如何,纳尼尔肯定不会伤害他的。
走着走着,前方变得明亮。
一阵诡异的“嗬嗬”声也随之响起,就像拉响的破风箱,由远及近,逐渐清晰。
塞西尔心头一紧,实在搞不明白纳尼尔来这种地方做什么。
但很快,当眼前的明亮足以他看清三米外的场景时,塞西尔脑袋宕机了。
在一片被开垦过的土地里,种植着一个接一个人。他们的身体被埋在土壤下,脑袋裸露在地表,每个人的脖颈处都插着一根吸管,吸管的另一头插着一个漏斗。
纳尼尔像一名农夫,一手拎着木桶,木桶里装满了不知名食材熬成的糊糊,一手拿着木水瓢,将木桶里的糊糊倒进吸管里。
塞西尔甚至在距离他最近的人头中看到了梅克的脸。
梅克没有死,但现在成了农作物,生不如死。
塞西尔听到的诡异的“嗬嗬”声,就是这些人进食时发出的叫声。
“早上好,塞西尔。”纳尼尔朝塞西尔挥了挥手上的木水瓢,似乎并不意外塞西尔的到来,随后继续给地上的人头喂食。
一瓢又一瓢,一颗人头接着一颗人头,就像是在为种在地里的农作物一棵接一棵地施肥。
“纳尼尔?是你吗?”塞西尔简直不敢相信站在他面前的这个人是纳尼尔!
这名种植人类的农夫,竟然是他的发小纳尼尔·霍桑?!
“当然是我。”纳尼尔似乎并不奇怪塞西尔的震惊,“我知道这很少见,但别太惊讶,这只是为了保证制作熏肉的材料足够新鲜和紧致。
“你知道吗?肉类生物在恐惧的时候全身的肌肉都会绷紧,这个时候的肉质加上我精心养育的猪肉和调制好的香料,就能做出来方圆十英里最美味的熏肉。”
“你在说什么啊!纳尼尔,那不是食物,那是人!那是梅克,榆树街酒店的前台服务员!”
“不不不,塞西尔,这些农作物都是熏肉的必备材料,他们都只是一种肉而已。”纳尼尔将木水瓢扔进木桶,又将木桶放在靠近山洞侧壁的位置,之后从不远处拖出来一个人。
是失踪的拉姆齐!
纳尼尔将拉姆齐竖着扔进早就刨好的洞里,一铲子接一铲子地将土洞掩盖。
看得出来纳尼尔对这项工作极其熟练,塞西尔还在一旁震惊,这边纳尼尔已经准备开始下一步。
“为了让农作物保持紧致与鲜嫩,必须保证他们的鲜活。”纳尼尔手持一把剔骨刀向塞西尔解释,手下不停,用利刃将拉姆齐的喉咙割断。
粘稠的液体汩汩喷出,浸湿了拉姆齐下巴下的土壤。
尽管因为光线问题,塞西尔看不太清颜色,但铁锈一样的腥味已经证明那是血。
拉姆齐痛苦嘶吼,但他的声带已经被割断,再怎么哀嚎也只能发出恐怖的“嗬嗬”声。
“纳尼尔!”
“别这么惊讶,塞西尔。”纳尼尔用一种近乎优雅的动作将笼罩在阴影中的托盘取出,上面放着一根针、一根长线,以及一根吸管。
塞西尔想,他知道完整的“农作物”是如何形成的了。
“要保证农作物是鲜活的。死去的农作物做出来的熏肉会带着一股难闻的死气,只有最新鲜的肉才能熏出最完美的熏肉。”纳尼尔近乎骄傲地说:“这就是我的熏肉能一直在方圆十英里的地区广为流传的原因。”
说着纳尼尔将剔骨刀递给塞西尔,“昨天晚上我还抓了另一只农作物,如果你想尝试一下,可以掀开外包装。”
塞西尔被纳尼尔示意去看地上一个被白布袋包裹的东西,如果他没看错,那东西在动。
塞西尔颤抖着手将白布袋掀开,露出一顶棕黑色的礼帽。
塞西尔将礼帽摘下,露出一颗头颅,下身被埋在土里,只有一颗头颅,告诉塞西尔这是他认识的人——治安官马洛。
马洛的头侧倒在地上,一动不动,看起来就像是死掉了。
“嘿,马洛?”塞西尔抓紧礼帽,小心翼翼地靠近,想去试探对方的鼻息,谁知马洛突然像疯了一样,一口咬在塞西尔的手掌上。
塞西尔吃痛,下意识挥手,却听“噗嗤”一声,剔骨刀划破马洛的面颊。
绿色的液体喷涌而出,溅了塞西尔一脸。
满眼的绿色像是一种开关,激活了塞西尔的记忆。他终于意识到这是一个梦,而穿着红绿色条纹毛衣和带着棕黑色礼帽的众人都是弗莱迪。
想到入梦前想要试验的两个猜想,塞西尔拼命去想照相机。
照相机竟然真得凭空出现了。
塞西尔大喜,一把抓起照相机连连按下快门。
“纳尼尔”被照相机的闪光闪到眼睛,对塞西尔的动作极其不满,“塞西尔,你在做什么?”
“纳尼尔”伸手去抢塞西尔的照相机,却不料塞西尔手中还拿着剔骨刀,躲闪不及竟然被剔骨刀插中了肚子。
尽管明知道这是由弗莱迪扮演的人物,但看着自己手中的刀插进“发小”体内,还是让塞西尔不由得心神一震。
“纳尼尔”看了看自己的肚子,又看了看后悔恐惧的塞西尔,突然咧嘴一笑,“原来塞西尔喜欢开膛破肚的玩法。”
话落,“纳尼尔”从塞西尔手中抢过剔骨刀,从胸膛开始,由上至下狠狠划下,肠子和内脏找准缝隙淌了一地,混着止不住闸的绿色血液,看起来就像一副怪异的R级恐怖片的场景。
“纳尼尔”拖家带口,张开双臂,缓缓朝塞西尔挪动走去。
肠子与内脏在泥土上拖拽,在土壤上留下一滩绿色的血。
十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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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指化作钢铁利爪,看起来就像要把塞西尔大卸八块,又好像只是想要拥抱塞西尔。
“纳尼尔!”塞西尔不敢置信地大喊,钢铁利爪即将贯穿塞西尔的身躯。
塞西尔猛然惊醒。
“纳尼尔?”塞西尔喘着粗气,好一会儿才再次意识到之前只是一场梦,是弗莱迪在搞鬼。
梦中“发小”在他面前开膛破肚的场景渐渐随着意识的清醒退却,塞西尔摸到枕边的照相机,打开去看是否照到梦境。
很遗憾,里面是空白的,没有丝毫使用过的痕迹。
塞西尔有些失落,不过在进行这场实验之前,他本身就是倾向于照相机无法记录梦境的,因此倒也不会过于失望。
更何况,塞西尔抓着手里的棕黑色礼帽喜滋滋地想:这一收获足够惊喜了!
既然能把弗莱迪的礼帽从梦里拽出来,是否能把弗莱迪从梦里拉出来呢?
既然在梦里弗莱迪只想置他于死地,既然弗莱迪在梦里能操纵梦境,那么将弗莱迪带到现实中呢?依旧想要置他于死地?现实可不是梦境,不是弗莱迪能肆意操控的。
现实也不像梦一样,能让弗莱迪无法无天地改变外形,给人猝不及防的一击。
想着想着,塞西尔心中突然火热起来。
他,塞西尔·珀西,有一个绝妙的想法!
他要将弗莱迪从梦里拉出来!
要让弗莱迪当他最新电影的主角!
他要将弗莱迪打造成恐怖影史上的一颗明星!
不过怎么把弗莱迪从梦里拉出来还需要具体思考。
弗莱迪那家伙看见他就想用他的钢铁利爪把他捅个对穿,一旦死亡,在现实中就会变得倒霉起来。
身为一个恐怖片导演,他可不想沾染厄运。
想到梦中弗莱迪的最后一击,塞西尔胃疼地捂住肚子。
如果他没记错,在他离开梦境的瞬间,弗莱迪的铁爪子扎进了他肚子里。
嘶,想想就……
嗯?怎么不疼?塞西尔低头,掀开睡衣上衣,却发现肚子上完好无损。
他记得之前弗莱迪的钢铁爪子划破了睡衣的衣袖,当时衣袖上的伤痕就留到了现实。塞西尔又仔细检查了肚子处的睡衣,却发现睡衣同样完好无损。
这说明,塞西尔的最后一击并没有伤到他。
可是为什么?当时他明明看着弗莱迪的爪子没入他的体内。
弗莱迪是梦境中的王者,对他的一切思考都不能从现实的角度去分析,必须从一种更虚幻的角度去查看。
顺着这条线路去思考,塞西尔将两次受伤的情况进行对比,很快发现一件事。
第一次,他产生了恐惧的情感。
第二次,他心中只有对纳尼尔的担忧,虽然已经意识到那是弗莱迪,但对方使用着纳尼尔的外表,而他十分相信纳尼尔不会伤害他。
没有恐惧,没有伤害。
塞西尔终于发现弗莱迪的弱点。
塞西尔露出一个堪称变态的微笑。
弗莱迪,塞西尔要来抓你喽!
说干就干,塞西尔做了一百二十个个仰卧起坐,两百个俯卧撑,将内心的激动全部化作汗水流出体外,终于躺在柔软的床上沉沉睡去。
一夜,无梦。
塞西尔挠挠头,心说还真是不该来的时候尽出现,该来的时候没影踪。
昨夜无梦,塞西尔只好今晚再次尝试,但等他再一次醒来却依旧没有梦到弗莱迪的时候,他终于意识一件事。
弗莱迪如第一次相遇那般消失了。
塞西尔郁闷极了,他好不容易才想起来的妙点子,现在还没走出第一步,就全盘宣告败北。
·
时间如流沙瓶里的细沙,一点点流逝,塞西尔无所事事地在街上闲逛。
他明天就要离开榆树街,向下一座城市或者镇子进发。
如果他能抓到弗莱迪,或许能将弗莱迪打造成最好的演员,他的电影也必将震惊整个国家,但如果弗莱迪不再出现,他也不会将全部希望寄托在弗莱迪一个人身上。
一个好的导演,不能被演员所禁锢。
19.明星9
榆树街,清晨。
四人前后两行走在街道上。
“做了一个噩梦,一个带着礼帽的怪人在追我,他还把自己的两根手指头削掉了,竟然流出来了绿色的血,太吓人了!”短发女孩儿心有余悸地述说着自己的噩梦。
“嘿,蒂娜,那只是个梦,别太担心。”短发女孩儿蒂娜的朋友安慰她。
“我觉得那不只是个梦。在梦里,他划破了我的睡衣,等我醒来的时候,睡衣上出现四道抓痕!”蒂娜皱起眉头,想起梦中的经历,不由得打了个寒颤。
“也许是你指甲太长了?”穿着黑色卫衣的男孩儿挑了挑眉,单手揽住蒂娜的肩膀,“这玩笑可太老套了。”
“哦上帝,莱德,从我眼前消失!”蒂娜看样子对黑卫衣男孩儿很不待见,不耐烦地用胳膊将对方怼开。
“如你所愿。拜拜,放学见。”莱德耸了耸肩,正好学校到了,和两个女孩儿打了个招呼,与另一位穿着白卫衣的男孩儿勾肩搭背朝学校走去。
白卫衣男孩儿离开前亲吻了蒂娜朋友的脸颊,“放学见,南茜。”
南茜朝他挥挥手。
“放学后别想我等你!”蒂娜朝莱德扬了扬拳头,气哼哼地离开,路上不停朝南茜抱怨,“莱德怎么和我妈妈一样?不是指甲,指甲哪能划出来那么齐整的口子!南茜,我在说真的,不是骗人。”
“我明白,我也有过这样的噩梦。不必担心,蒂娜,醒来就好了。啊,我也到了,放学见。”
“……好吧,再见南茜,放学见。”
蒂娜站在街道上,朝好友勉强的露出笑容,意志消沉地继续向前走。
她和南茜不在同一所学校,还需要继续往前走一段距离。
想到刚才好友的话,她想好友并没有相信她,只是在宽慰她罢了。
“你说的戴礼帽的怪人,是不是穿着红绿色条纹毛衣,手上戴着钢铁利爪?”
“嘿!你吓到我了!”蒂娜被忽然靠近的声音吓到,她打量了一番突然出现的男孩儿,因为对方精致的长相心下放松不少,很快她意识到什对方话中的意思,惊喜地问:“这么说,你也梦见过他?你相信我?”
“没错,我梦见过他很多次,我也相信你的讲述。而且,他不止会削手指,还会开膛破肚,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你恐惧他。”
蒂娜被来人口中的“开膛破肚”吓得一激灵,但看了眼时间发现快要上课,只好先询问对方明天是否有其他事情要忙。得知对方最近几天都很闲后,蒂娜立刻和对方交换姓名,并约定明天早上在附近的“塔钟”咖啡厅见面。
蒂娜的身影渐行渐远,塞西尔嘴角上扬。
找到你了,弗莱迪。
·
第二天,塔钟咖啡厅。
塞西尔要了一杯黑咖啡,又帮蒂娜要了一杯果汁。
没多时,塞西尔通过玻璃窗瞧见蒂娜惊慌失措地跑进来,忙朝她挥手示意。
蒂娜面露惊慌,抓住塞西尔的手近乎语无伦次,“他要杀了我!他要杀了我!我妈不相信我,南茜他们也不相信我,都认为我是因为最近和莱德闹气压力太大造成的。不是的,真的不是,你能理解我的吧?是那个男人,是弗莱迪,他要杀了我!”
塞西尔小心安抚激动的蒂娜,将她按坐在椅子上后,向服务员要了一杯热水。
将热水递给蒂娜,见蒂娜在温暖的白水的抚慰下激动的情绪有所减轻,这才重新坐回座位,“我相信你。那个男人就是弗莱迪,他能在梦中对我们造成伤害,这种伤害还会被带到现实。前些日子我在梦中见过他,第一次他划破了我的睡衣,第二次我将他的礼帽从梦里拉了出来。”
听塞西尔说他抢走了弗莱迪的礼帽,蒂娜震惊极了,“礼帽?你抢走了弗莱迪的礼帽?是那个在梦中追逐我们,一直想要杀死我们的弗莱迪的礼帽?”
“没错,弗莱迪在梦境中并非无所不能。只要我们掌握方法,就能反控他。”
蒂娜一想起梦境中那张恐怖的人脸,就全身瑟瑟发抖起来,“不、不……我做不到。”
“没关系,我做得到。”塞西尔谆谆善诱,“不用怕,蒂娜,当你梦见弗莱迪的时候,努力想我的样子,我的名字,我就会出现在你的梦中。届时,将弗莱迪交给我来抓就好。”
听着塞西尔的侃侃而谈,蒂娜逐渐露出一个怪异的表情,“嘿……塞西尔,为什么我觉得你很兴奋?你似乎……很乐意见到弗莱迪?”
天呐,她该不会是碰到什么变态少年了吧?
“兴奋?乐意?噢,那是当然的。我是一名恐怖片导演,弗莱迪非常适合我最新电影的男主角,我想邀请他来出演我的电影。”塞西尔笑眯眯地用最轻松的话语说着令蒂娜感觉是在胡言乱语的疯话。
“塞西尔,你疯了吗?”蒂娜过于激动,声音陡然提高,见周围人纷纷看过来,歉意一笑,压低声音劝说:“那可是弗莱迪,会杀人的弗莱迪!你竟然想要他演电影,这简直……简直是天方夜谭!”
蒂娜一开始其实是想问塞西尔是不是在开玩笑,但她看着塞西尔认真的表情,想起这两天向朋友们述说弗莱迪的存在,却只得到敷衍的回答后便问不出来了。
塞西尔是第一个相信她说的话的人,她不能这样对他。
“更何况,你看起来只有十五岁!哪有十五岁的导演?”
塞西尔一脸黑线,“我已经二十五岁了。”
“……什么?!”蒂娜惊叫。
“要我拿出来我的身份证明吗?”塞西尔觉得蒂娜的惊叫某种意义上是对他的嘲讽,虽然他已经很多次被人误认为是青少年,但果然,他始终无法接受这种误解。
什么鬼,难道就因为我长得显小一点儿,就觉得我是小孩子?太片面了!
“天呐……”蒂娜一脸恍惚,“所以你真得是恐怖片导演?我之前还以为你说的电影是什么舞台剧的高级说法,原来是真的那种在大荧幕上放送的电影啊!可是你真得要请弗莱迪出演吗?说实话,我总觉得你跟他说完这件事,他会直接用铁爪把你大卸八块。”
“哈哈哈……蒂娜,你太幽默了。”
蒂娜望着笑得前仰后合的塞西尔无语。
有没有可能,她并不是在说笑?
“别为我担心,蒂娜,我已经找到弗莱迪的弱点了。现在不是弗莱迪抓我,而是我在抓捕弗莱迪”塞西尔见蒂娜还是犹豫,“放心蒂娜,只要把我拉进你的梦里,我保证不会让弗莱迪伤害到你。
“更何况,你为什么要怕弗莱迪呢?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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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只要我能说服弗莱迪出演我的电影,他一定会成为好莱坞巨星。
“想想看,蒂娜,你在和一名未来的好莱坞巨星互动啊!你要做的是害怕吗?不,当然不是,你应该激动!你应该尖叫!你应该向他索要签名!你将成为这名巨星未来所有粉丝的羡慕对象,因为在这名巨星成长起来之前,只有你,只有你蒂娜,和他有过互动!想想看,那该是一副多么令人兴奋的场景!”
塞西尔极富感染力的话语让蒂娜也心潮澎湃起来,她答应塞西尔的请求。
如果在梦中遇见弗莱迪,她就拼命去想塞西尔,以便于将塞西尔拉进梦里。
·
晚上,塞西尔舒服地躺在床上,等候着蒂娜的呼唤。
另一边,蒂娜同样躺在床上,只是随着午夜的逐渐到来,对弗莱迪的恐惧再次浮现心头。
恐惧令她失眠,翻来覆去睡不着觉。
为了和塞西尔的约定,蒂娜打算吃一片安眠药,这样就能很快在药效中昏沉,但又怕睡得太沉遇见弗莱迪的时候醒不来,为了保险起见,蒂娜决定找个帮手。
她白天和塞西尔谈论过许多,其中就有聊到塞西尔在榆树街的临时住所。
趁着妈妈在和她的男朋友亲热,蒂娜偷偷从大门跑出去。
她知道塞西尔提到过的那个酒店,距离她上学的位置并不远。果然,穿过几栋房屋,蒂娜看到了塞西尔的临时居住地。
正当她准备进去之时,突然见到另一个人走进酒店。
那个人戴着礼帽,穿着红绿色条纹毛衣。
是弗莱迪!
蒂娜一惊,转身就想跑,但想起塞西尔又硬生生止住脚步。
弗莱迪既然来了酒店,想必目标正是塞西尔,虽然塞西尔说过他知道弗莱迪的弱点,还说有办法抓住弗莱迪,但蒂娜还是担忧。
如果她现在离去,万一塞西尔出了意外,恐怕唯一一个相信她遇见弗莱迪的人也就消失了。
想到这,蒂娜决定偷偷潜入进去找到塞西尔,提醒塞西尔注意弗莱迪的偷袭。
酒店里一个人也没有,灯光也昏沉沉的。奇怪了,她记得这家酒店还挺火爆的,怎么现在这么冷清?
蒂娜蹑手蹑脚地跟在弗莱迪身后,走上三楼,弗莱迪停下。
蒂娜正疑惑间,便见弗莱迪穿过门扉进入房中。
蒂娜走近去看,发现是一个房号为304的房间。
直觉告诉她,这里就是塞西尔的住所。
她没有钥匙,更不可能直接用蛮力将门撞开,就在她焦急之时,忽然想到大厅的前台,就她看过的电视剧和电影的经验来说,一般前台会有房间的备用钥匙。
蒂娜忙下楼,在前台翻找起来,果然找到一把标号为304的钥匙。
蒂娜大喜,使用钥匙打开门。
用最缓慢的动作将门推开一道缝隙,没有看见弗莱迪的身影,蒂娜这才放心地潜入。
她之前一直以为酒店的房间只有一居室,如今真正进来才第一次知道,原来酒店也有二居室的房间啊,就比如塞西尔住的这个房间,竟然还分了客厅和卧室。
客厅里没有弗莱迪的身影,那就只能是在卧室了。
蒂娜咽了口口水,将手放在门把手上。
20.明星(完)
蒂娜用自己那如蜗牛一般的速度推开房门。
幸好卧室门没有上锁。
透过门缝,蒂娜果然看到了弗莱迪。
他站在床边,低头望着躺在床上酣睡的塞西尔。
塞西尔睡着了,没有一丝防备,就那么暴露在弗莱迪面前。
蒂娜看得心焦,她真怕弗莱迪突然冒出来钢铁利爪插进塞西尔的肚子,就像塞西尔曾经跟她讲过的,弗莱迪为了让他产生恐惧心理,亲手将自己开膛破肚的场景。
该死的,塞西尔你倒是醒来啊!你不是最想见弗莱迪了?他现在就在你面前啊!
蒂娜焦急之时,弗莱迪忽然抬手,足有三十厘米长的尖锐爪子缓缓靠近塞西尔的脑袋。
一寸接着一寸,就在钢铁利爪还差一毫米就要触碰到塞西尔的脸颊时,蒂娜再也忍不住了,猛地推开卧室门。
“喂,弗莱迪!你要对我的朋友做什么?!”
弗莱迪猛地回头,射向蒂娜的目光仿佛浸着毒液,利爪起伏不定,像是在向蒂娜示威。
蒂娜打了个寒颤,全身都在哆嗦。
这个时候,她脑海中忽然想起来塞西尔白日里说的那些惊世骇俗的话。
一想到塞西尔想要把这么一个恐怖的、惊悚的、吓人的家伙邀请过去演恐怖片,蒂娜就觉得……咦?好像确实不错的样子。
蒂娜盯着弗莱迪打量:长相恐怖,心狠手辣,有神奇的入梦能力,据说还有凄惨的过去和凶残的前科,就人设而言,真得很适合恐怖片啊!
想着想着,心中的恐惧莫名其妙消匿,蒂娜越想越觉得,如果塞西尔能成功将弗莱迪从梦境中拉出来,一定能将弗莱迪打造成好莱坞巨星!
啊啊啊!塞西尔,你快醒来啊!你家的未来巨星就在你眼皮子底下呢!
蒂娜心情格外激动,很想喊醒塞西尔,但弗莱迪挡在她和塞西尔之间,她怕一出声反倒将弗莱迪的注意力拉回塞西尔身上。
塞西尔可跟她能自由活动不同。
现在塞西尔还没醒呢,万一她大喊大叫刺激到弗莱迪,弗莱迪攻击了塞西尔这可怎么办?
还是要徐徐图之。
思来想去,蒂娜决定尝试帮助塞西尔说服弗莱迪,这样说不定他们还能坐下来好好谈谈呢!
哇,跟梦境杀人狂弗莱迪坐下来谈谈欸,酷毙了好嘛!
“嘿,弗莱迪。你对……好莱坞感兴趣吗?”蒂娜用自己饱含期待的目光望向弗莱迪,十分期待弗莱迪能激动点头,然后弗莱迪只是歪了歪脑袋。
蒂娜以为弗莱迪不知道好莱坞是什么东西,耐心解释说:“好莱坞是最著名的影城,那里集合了优秀的演员、导演、制片厂,如果你愿意,你将有机会成为闻名世界的超级巨星哦~”
弗莱迪的面皮本身就皱巴巴的,但蒂娜还是从那些褶皱中看到了皮肤的起伏,她猜弗莱迪一定是激动地面部抽动,以至于连话都说不出来了。
“看来你也很心动,那太好了,我这就帮你喊醒塞西……”
蒂娜兴奋的话刚讲一半,弗莱迪零帧起手,划向蒂娜的脖颈。
蒂娜猛地睁开眼睛,从床上坐起身来胡乱地摸着自己的脖子,一点儿伤也没有。
她缓缓躺回床铺,窝在被子里,愣了一会儿突然激动起来。
“太好了,我没有被弗莱迪杀死!因为我点出了他想成为好莱坞明星的心思,他肯定是害羞了,所以才用铁爪子想要吓吓我,结果把我吓醒了!”
“明天……欸不行,这几天有考试,等考完试就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塞西尔!”
蒂娜激动地在床上打滚,被妈妈呵斥了几句才平下心绪,再次入睡。
·
第二天,蒂娜神清气爽,结果和朋友们打个照面,却发现朋友们各个神色憔悴,询问过后才知道,他们昨晚遭到了弗莱迪的追杀,现在连一直认为她在开玩笑的莱德也相信了她之前的话。
蒂娜得意洋洋,有心让三个朋友再多受几天弗莱迪的折磨,但看他们担惊受怕的样子还是不忍心,便告诉他们不用怕,因为来自好莱坞的导演塞西尔准备将弗莱迪打造成恐怖片大明星,他们现在是在和未来的大明星打交道,这可太酷了!
“开什么玩笑?那可是弗莱迪!”莱德半点儿也不相信。
“你不相信就算了!哼!昨晚我也见到弗莱迪了,瞧瞧我的脸色,是不是一点儿也没受影响?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我在梦里问过了,弗莱迪他自己也有意想要成为明星!”蒂娜信誓旦旦地说道。
“可是如果弗莱迪想要成为演员,为什么还要进入我们的梦里追杀我们?”南希不解地问,她的男友格伦也是一脸疑惑。
“这很好解释呀!因为弗莱迪在锻炼演技。那可是好莱坞,众星云集的地方,即便他是弗莱迪,也得有足以媲美的演技才能从众多演员中脱颖而出。
“我跟你们讲哦,昨晚弗莱迪在我说话的时候,突然用利爪划向我,看起来就好像想要割断我的脖子……”
“什么?”南希吓了一跳,连忙上手去查看蒂娜的脖子,“你脖子怎么样?受伤了吗?”
蒂娜仰着头任南希查看,“当然没有,我好好的。我猜肯定是因为弗莱迪只是做个样子,是假动作!
“在一场电影里,如果只有主角演技在线是远远不够的,还需要其他角色的配合。如果弗莱迪不能恐吓到与他对戏的演员,那又怎么能吓到观众?又怎么能让观众喜欢呢?后面那话不是我说的,是塞西尔说的,他可是恐怖片的导演呢,肯定没错的!”
朋友们沉思,虽然觉得离谱,但又觉得蒂娜说得挺有道理,而当他们晚上做梦再次遇到弗莱迪,却发现弗莱迪确实没有真正伤害到他们时,他们很快坚定这个想法。
每个人都有朋友和亲近的亲戚,更因为同龄而被弗莱迪视作猎物,也因此,弗莱迪即将就要成为大明星的事情,很快在榆树街的孩子们口中传遍。
没有大人相信这件事,在他们的意识中,弗莱迪只是一首流传的童谣中的人物,至于大明星之类的话,恐怕是孩子们在玩儿一种新奇的游戏。
塞西尔从蒂娜口中得知这件事已经是一周后。
塞西尔原本的计划是在榆树街停留一周,不过与弗莱迪重逢的期待让他决定在榆树街多留些时候。
在这一周里,塞西尔并不止单纯地等待蒂娜拉他入梦,而是将之前与弗莱迪的过招一一进行复盘。
说起来也是件怪事儿,他和蒂娜在塔钟咖啡厅约定入梦的第二天,他神奇地回忆起了之前的梦境内容。
正因如此,塞西尔才能进行复盘,并从中发现——弗莱迪之所以一直在梦中进行恐吓行为,是为了获取恐惧能量。获得的恐惧能量越多,弗莱迪就会越强大,对梦境的控制力也会逐渐增强。
因此,听完蒂娜的描述,塞西尔不禁为弗莱迪点蜡。
一个获取恐惧能量增强自身实力的家伙,竟然成了整个榆树街最受欢迎的人……哈哈哈,弗莱迪这下可倒霉了。
“哦对了,塞西尔,那天我们约好,我晚上睡着后如果遇到弗莱迪就拉你入梦。那天晚上我其实在梦中见到了你,但是你睡着了,。
“当时弗莱迪在你附近,我怕喊你名字会让弗莱迪对你不利,后来我又吓醒了,最后也没能叫醒你。之后我又一直没能遇到弗莱迪,所以才没有拉你入梦。”蒂娜歉意地说。
塞西尔笑笑刚要摆手说没关系,又听蒂娜说:“不过现在你要将弗莱迪打造成大明星的事情全榆树街的孩子都知道了,我猜弗莱迪肯定很快就会来找你了。开心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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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西尔?你最喜欢的弗莱迪就要来找你了呦~”
塞西尔……塞西尔微笑的脸颊差点儿裂开。
已知条件一:弗莱迪靠获取梦境中的恐惧能量强大自身。
已知条件二:塞西尔放大话说要将弗莱迪打造成好莱坞明星,导致榆树街的孩子们不再恐惧弗莱迪。
结论:塞西尔完了。
这相当于把人家吃饭的锅都给掀了啊!
塞西尔抱头苦闷。
“嘿?塞西尔,你怎么了?”蒂娜不确定地问:“你看起来好像不是很开心。”
“没有啊,我超开心的。”塞西尔笑的比哭的还难看。
蒂娜“嘶”一声,“你这可不像高兴的样子,难道是什么恐怖片导演表示兴奋的怪癖吗?”
“哈哈……可能是吧……”塞西尔将蒂娜送走,表示自己要为弗莱迪的到来做准备,“如果这次能说服弗莱迪参演,蒂娜,我真希望你也能参与这场电影的拍摄。”
“欸?真的吗?”蒂娜惊喜,“那也太棒了吧!等你的好消息哦~”
“嗯嗯。”如果我还能活着的话。
塞西尔欲哭无泪。
晚上,塞西尔战战兢兢地躺在床上酝酿睡意,他原本以为自己会失眠,结果脑袋刚沾着枕头就睡着了。
为什么他那么确定自己睡着了呢?因为睁眼就看见弗莱迪坐在他对面。
塞西尔尴尬极了,挥了挥小手和弗莱迪打招呼,“嘿,晚上好。”
弗莱迪瞪着他,“在榆树街,没有一个孩子害怕我。”
“哈哈……”塞西尔尬笑两声,“这不挺好,说明你人缘好嘛。”
弗莱迪气急败坏地控诉,“我是梦境杀人魔!我需要孩子们的恐惧才能变得强大!现在,因为你,所有榆树街的孩子们都认为我将成为好莱坞的明星!
“他们崇拜我、期待我,呕——真是令人厌恶的情绪!没有人害怕我,没有人害怕弗莱迪,再过不久,我就要死了!而这一切,都是因为你!”
“死亡?”塞西尔一激灵,“为什么会死亡?”
“我是由恐惧能量组成的灵体,失去恐惧,失去生命。”弗莱迪萎靡不振地坐在沙发上,十根利爪都显得闷闷不乐。
塞西尔眼珠子骨碌碌一转,脸上露出一个狡黠又阴险的笑,“嘿,弗莱迪,有个交易要听听吗?”
“什么?”
“我知道你能被拉进现实世界,来做我的恐怖片电影主演吧,相信我,我必然让你成为知名全球的恐怖片明星。”
“我都快要死了,成明星有什么用!不如我现在报复你,死亡前至少拉个垫背的。”
“啧,狭隘,太狭隘了。”塞西尔恨铁不成钢,“怎么脑子不知道转呢?我让你演的可是恐怖片的主演!恐怖片!恐怖片的核心就是要吓人。没有人不害怕恐怖片,无论是成年人还是青少年,成为知名恐怖片明星,难道还担心收不到恐惧能量吗?”
弗莱迪陷入沉思。
“好了,亲爱的,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塞西尔一把揽住弗莱迪的脖子,为弗莱迪描绘大好未来,“想想看,那可是全世界的恐惧能量,相比起来,榆树街那零星半点儿的恐惧算得了什么呢?你失去的只是一棵树木,但将收获一整片森林。”
弗莱迪斜乜他一眼,低声嘟囔了一句。
“嗯,你说什么?”塞西尔好奇询问。
“如你所想,但你最好没有骗我,否则我一定杀了我。”
“一言为定,亲爱的。”
塞西尔笑眯眯地环抱着弗莱迪睁开眼睛,弗莱迪如他所愿出现在现实世界。
窗外,清晨阳光透过玻璃窗闯入卧室,攀爬到塞西尔和他怀中的弗莱迪身上。
“欢迎来到现实世界,弗莱迪。”
21.姜饼人·致命玩笑
1996年,冬,圣诞节前夕。
一辆十八手小轿车行驶在茫茫无际的洲际公路上。
副驾驶的黑发年轻人丹尼尔·勒格朗倒了倒纸袋,饼干屑洒了他一裤子,“嘿,塞西尔,坏男孩儿,竟然趁我不注意吃光了所有的姜饼人。”
驾驶座上,金发的塞西尔·佩兰斜乜对方一眼又收回,正视前方悠悠道:“正如你一口气吃完了全部的牛肉干。”
丹尼尔“嘿嘿”一笑,靠到塞西尔肩膀上蹭了蹭,“你知道的,我大胃王嘛~原谅我嘛~”
塞西尔嘴角抽了抽,瞅了眼“大鸟依人”的丹尼尔,“坐回去,出了车祸,别说今年,往后一生都别想我再给你烤饼干。”
“噢!我就知道塞西尔最好了!”丹尼尔欢快地抱住塞西尔“muma”一口,高大的身躯盖住塞西尔的视线。
“卧槽!”
小轿车蛇形前进,与一辆货车惊险擦过。货车司机的破口大骂顺着风飘荡在空气里。
塞西尔皮笑肉不笑,腾出一只手一拳砸在丹尼尔头上,“你要死呀?”
丹尼尔自知理亏,缩在副驾驶上没敢躲,讪讪笑道:“对不起啦,塞西尔,我只是太激动了。”
塞西尔刚想教训对方几句,车载无线电里突然传出诡异的呼救。
“救命!我在洲际80号公路往东,刚刚经过詹姆镇,有个杀人犯抓住了我!救我!”
塞西尔和丹尼尔对视一眼,丹尼尔接入频道,“嘿?你在哪?”
“听着,他将在距离詹姆镇最近的汽车旅馆停车过夜,救我!救我!天呐,他来了……”
“哈喽?”丹尼尔皱着眉头松开通话按钮,“她挂断了。”
“杀人犯?真的假的?”塞西尔和丹尼尔都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毫无经验。
“19频道,19频道,洲际80号公路,詹姆镇附近,刚才的事情有其他车队听到吗?”丹尼尔决定求助。
“愣头青,你相信了?”
“那不是很常见?电影里,洲际公路上总是容易出现杀人魔的传说。”
“哈哈,公路上的尸体确实不少见。”
“嘿,各位,所以那只是个玩笑吗?”丹尼尔询问。
“相信我,百分百。不过如果想去看也可以去看看,也许你会碰见一个身材火辣的美妞,当然,可能身边还有她的护花使者。”
“小心被揍得满头包哦。”
丹尼尔耸肩,“估计只是个玩笑。”
“啊哦……”塞西尔看了眼油箱指示针,即将飘红,“不妙啊。”
丹尼尔打开地图看了看,“没关系,距离我们5英里左右有个小镇。嗯?巧了,那镇子叫詹姆镇。”
塞西尔和丹尼尔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兴致勃勃。
“去看看?”塞西尔问。
“天色还早,不是吗?”丹尼尔脸上露出一个大大的笑。
可,那并不是一个好主意。
·
2001年,冬。
孤寂之星汽车旅馆的玻璃门被一只古铜色的手推开,伴随着风铃“叮叮当当”的是顺着敞开的门而蹿入的冷风。
站在前台工作的塞西尔·佩兰没忍住打了个寒颤,不过他依旧扬起热情而温暖的笑容招待客人,“下午好。”
“一间房,一天。”货车司机打了个哈欠,看起来没精神极了,“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最好别让任何人打搅我。”
“好的先生,15号房。承蒙惠顾,40美元。”塞西尔摸索着从前台抽屉里找到钥匙,通过手指与金属的摩擦辨别钥匙上的编号。这是一项细致的工作,尽管塞西尔已经工作了大半年,但还是稍微费了些时间。
货车司机刚打了半个的哈欠停下来,他注意到塞西尔不同寻常的动作。
货车司机的目光在附近巡视一圈,很快意识到整个前台只有三个人——他,一个似乎瞎了眼睛的服务员以及一个行动迟缓正在为即将到来的圣诞节而装扮旅馆的迟暮老人。
一残一老,多少合适的受欺负对象。货车司机想:不过他可不是那种没品的家伙。
他只是觉得一个破烂汽车旅馆,只住一个晚上,实在不值得40美元。
货车司机想着从钱包里掏出来两张5美元面值的钞票,口中却说:“20美元,两张,你数好了。”
说罢,抄起钥匙就要上楼。
谁知手腕一沉,货车司机原本就心虚,这时更像是被抓住小尾巴一样跳脚起来,“干什么,松手!”
“先生,我想您拿钱时不小心拿错了,请给出正确的面值哦。”塞西尔面带微笑地说。
他面容清秀,双目无神,但货车司机却感受到了一股莫名其妙的压迫感。
“什么拿错没拿错?别无理取闹了!听着,听好了,我,已经一天一夜没睡了!可没那么好的脾气!”货车司机决定以恐吓的方式解决问题。
塞西尔皱了皱眉头,抓住货车司机的右手松开,微微矮身,左手从前台柜中取出什么。
货车司机还以为塞西尔被吓到了,心中暗嘲真是个胆小鬼,却突然听之前一直背对着他们装扮旅馆的老人笑了一声。
笑声沙哑而短促,就像一把刀猛地摩擦过一张砂纸。
货车司机被笑得心中升起一团火气,恶狠狠地抬头,正对黑黢黢的枪口。
货车司机:“……”
老人一手持枪瞄准货车司机,一边慈眉善目地朝塞西尔笑道:“别激动,亲爱的塞西尔,这个可怜的、一天一夜没睡觉、现在脾气要像火山一样爆发的家伙,一定只是看错了钞票面值。相信我,他会改正这个错误的,你说是吗?”
最后一句是跟货车司机说的。
货车司机还能说啥,枪都指到脑门了,没错也得改,更何况他确实有赚便宜的打算。
货车司机尴尬地笑了两声,十分干巴,“不好意思,确实是我看错了。”
说完手忙脚乱地从钱包里又取出了三十美元,连同之前的十美元一股脑推到塞西尔面前。
“我车还没停好,钥匙先不着急拿……我先去停车哈。”货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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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机怂哒哒地转身跑了出去。
不一会儿,外头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轰隆声。随即,这声音渐行渐远。
“怂货。”老人嗤笑一声,从塞西尔左手夺走闪着锋利冷光的手术刀扔进柜台里,转而将手枪塞进对方手中,“多用用这个,现在可不是冷兵器时代。”
塞西尔歪头看了看手上泛着金属冷感的手枪,在这寒冬腊月之中,似乎要比以往要冰凉一些。
勾着枪托在手指上转了一圈,感受着不同于手术刀的垂重感,塞西尔将手枪抛回老人,“自己拿着防身吧,今天不是要走?路上用。”
“呵呵,这可不是老西部了。”话虽这样说,不过老人没有拒绝塞西尔的好意,“说真的,塞西尔,你真不打算和我一起回家吗?我妻子和孩子们都很喜欢你,如果你不介意,他们很乐意将你视作一家人。”
“得了吧,老詹姆,我可不想跟你某个孙女结婚。”顿了顿,想到往事,塞西尔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了,某个孙子也不行。”
老人愣了愣,不由得捧腹大笑,“看来你真是被唐尼吓到了。”
唐尼是老詹姆最小的孩子,和眼前的塞西尔一样年纪。
老詹姆还记得,一年前他买下这栋旅馆,以便闲暇时间打发无聊的时光。
那天是他第一次去旅馆检查自己的财产,唐尼死缠烂打非要跟来,正好碰到了来投宿的塞西尔。
塞西尔长相清秀,但全身却散发着某种孤寂而神秘的气质,令没见过世面的唐尼当场沦陷。
唐尼向塞西尔展开一系列啼笑皆非的追求,直到塞西尔抓住唐尼狠狠揍了一顿,才压制住唐尼如洪水般泛滥的情意。
不过为了纪念这段痛并快乐的日子,唐尼缠着老詹姆将旅馆名称改成了现在的“孤寂之星”。
塞西尔会留在旅馆工作,也多亏了唐尼。
那时,唐尼听说塞西尔准备在詹姆镇附近找个地方停留一段时间,于是拼命祈求,才让塞西尔同意留下。
唉,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快乐时光。
塞西尔一看老詹姆那憋着坏水的笑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不由得翻起白眼。
“那就先走了,趁着天还亮。等到了晚上,可不好走。”老詹姆将没装饰完的彩球丢向塞西尔,“记得把外边的圣诞树装饰好,明天可就圣诞节了。”
“喂,我好歹是个盲人呢!”塞西尔口中抱怨着,手却精准地接住差点儿擦过他肩膀落到地上的彩球。
老詹姆嗤笑一声,朝塞西尔竖起中指,这小子看起来乖巧无害,实际上恶趣味十足,“接下来一周,旅馆就拜托你了。如果店里少收一美分,双倍从你薪水里扣。”
话语间,老詹姆已经穿好大衣。
将挂在衣帽架上的围巾取下围在脖颈间,戴好棉手套的老詹姆拉开旅馆的玻璃门,刚走出门,又将脑袋探入门内,喊道:“嘿,塞西尔,小厨房里有我留的半成品姜饼人,有时间记得烤去吃。别和去年一样,一直留到我回来,面饼都发霉了。”
塞西尔摆摆手,示意听到了。
22.姜饼人2
塞西尔将前台桌面收拾一遍,放上老詹姆之前买来的圣诞老人小摆件。
老詹姆在的时候,他们两人也不见得讲话,但等老詹姆离开,塞西尔又觉得旅馆里过于冷清了。想了想,塞西尔打开无线电开关,将过路司机的插科打诨当做工作的背景音乐。
【19频道,19频道,往东走的,听到请回答。】
【这里是蜘蛛侠,有什么事?】
【我是车队领头三明治,我们在詹姆镇附近,你们车阵里有没有条子?】
搬着装满彩灯小球箱子往外走的塞西尔听到熟悉的地名,脚步不由得顿了顿。
【哈,中头彩。除了詹姆镇,前后方40英里没有,184处有执行雷达拍照,注意别被逮了。】
【了解。】
塞西尔将纸箱摔在地上,瓦楞纸箱在绵软的雪地上发出“硌吱”声。
彩灯是连在一起的,塞西尔站在凳子上将线连绵地缠绕上树枝,塑料小星星随机吊在不同的枝叉,糖果和空的小礼物盒隐藏在常青的枝叶里。
塞西尔哼着歌,看起来悠闲又欢乐,仿佛刚才听到詹姆镇时那一瞬间的愣神只是错觉。
被他当做背景音乐的无线电又在冒出对话。
无线电没有固定的对话者,即便一开始只有两个人对话,也会很快演变成多人聊天。
这也没办法,毕竟长途旅行总是那么无聊。
【瞧啊,今天天气可不太好,乌云密布。】
【不是有一场大雪要来吗?前方200英里将滑不溜丢。】
【躲在车阵中无所谓。】
【今晚下大雪,很多人不出门。】
一个低沉硬朗的声音突然响起,令塞西尔拨弄圣诞节铃铛的手不由得停住,甚至捏住铃身免得它发出噪音,可惜对方没有再说话。
塞西尔耸耸肩,没想到直到二十五岁,他才发现自己还有点儿声控潜质。
【嘿,这里是黑羊。您怎么称呼?over。】
【喂,雪人,你在哪?】
【黑羊?好久不见,Cece啦,找你好久了。】
【哦甜心,放心,今晚一定准时。】
【那就晚上见喽,是吧?】
【没错。我要停车了,晚上见你漂亮的小屁屁。】
无线电里有人发出猥琐地“呦~”声。
长途旅行带来的寂寞总是容易以这种方式进行排解。
【Cece?】
是那个声音!塞西尔动了动耳朵,听到那硬朗的声音低声喊“Cece”,耳尖不自觉有些发红,就好像被一个不存在的人的柔软嘴唇一擦而过。
真是怪了,他这么喜欢这个声音吗?
塞西尔摸了摸发烫的耳尖,意识到自己的怪异时不由得心生疑惑,但身体却十分诚实地停下装扮圣诞树的动作。
【哦……hello?你是哪位?】
【铁锈钉。】
塞西尔确信自己没有听过这个名……不对,他似乎听老詹姆提起过!
塞西尔心中一凛。
老詹姆曾经说过,在80号公路上,存在着一个自封的审判者,对方会对他认定的恶者施以极刑。老詹姆偶然得知,那名审判者曾用过的诨号就叫——铁锈钉。
不过,老詹姆不是说自从四十年前就存在着审判者的传说?再怎么算,那个审判者也该六十岁了吧?
难不成这个叫铁锈钉的家伙其实是个六十岁的老头子?
不对,不太像,声音不像。
还是说,有人借用了铁锈钉的名号作为自己的无线电代号?
big胆!
塞西尔一面在心里对自称铁锈钉的家伙指指点点,一面又觉得人家声音这么好听,借用一个代号怎么了?
等回过神时,塞西尔开始唾弃自己竟然是个外貌……不对,声音协会。
塞西尔自我批判的同时,无线电中的“Cece”和铁锈钉还在继续聊着。
【这条路可真长,铁锈钉。】
【确实,Cece。】
【假设不是单独一人,我想长途驾驶会比较轻松。】
【你说的不错,Cece。】
【哈哈,铁锈钉,你真有意思。我金发碧眼,皮肤细腻光滑。如果我在那,铁锈钉,知道我会做什么吗?】
塞西尔知道这对话意味着什么。
那意味着一种邀请,如果铁锈钉表露出兴趣,很快这种邀请就会变成一场面对面的深入交流。而令人沮丧的是,几乎没有一个长途跋涉的香肠族能抵挡这种诱惑。
【Cece!金色头发吗?】
【准确来说,是金棕色头发。】
【金棕色?】
刚把电源插上,准备试试圣诞树上的彩灯小球是否能正常使用的塞西尔,莫名其妙地看了一眼自己的头发。
泛着金光的发丝在灯光下显得熠熠生辉,每一根都好似由黄金雕刻出一般。
他的头发是纯正的金色,在阳光下时就像灿烂的阳光。
【嗯哼,它们就像暗夜里的黄金,没有人不喜欢。】
【黄金的金色吗?好吧,或许那就是金棕色。】
【哦宝贝儿,你在说什么?我实在没听懂。】
【我是说……】
【Cece,如果你在我这里,你会做什么?】
塞西尔蹲在地上,收回插插销的手,脑子不受控制地顺着铁锈钉的话去思考。
如果他在铁锈钉那儿,他会做些什么?
他会在主驾驶还是副驾驶?
如果在主驾驶,他一定会想尽办法撩拨对方,直到对方□□中烧,眼中燃起名为渴望的火焰,却因为他在开车不得不忍耐。
如果在副驾驶,他会靠在椅背上,用目光描绘对方的侧脸。直到对方因为羞怯而不得不出声叫他别看了,那么他就会望向前方,但他的目光却总是不听话,调皮地掠过对方的脸庞。
他想,也许他会伸手,用指肚抚摸对方的脸颊,而对方终于再也无法忍耐,只能将汽车开出公路、开进荒野。
那时候,他会笑语盈盈地朝对方眨着眼睛,无辜地询问对方怎么了?
对方一定会用恶狠狠的目光回盯着他,但最终化作无可奈何,用最郁闷的心情抹一把脸,闷声回没什么。
这个时候,他就会伸出胳膊揽住对方的脖颈,在对方诧异的目光下压低对方的头颅。
天气很冷,嘴唇也泛着冰凉,但很快就会变得火热起来,连衣服都会显得碍事。
日光会透过车窗洒落在他们身上,金色与黑色的发在阳光下交错,就像光和它的影子。
那一定……
【能让你爽翻~】
无线电中,略显低沉的俏皮女声唤回塞西尔的心神。
塞西尔恍然意识到自己竟然在幻想……幻想那种事情,而且还是和一个初次听到声音而从未见过面的人!
天呐!塞西尔,你在搞什么?
脸颊“腾”一下红了,塞西尔不由得捂住半张脸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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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还是掩饰不住那油然而发的难为情。
【Cece,你愿意吗?】
无线电里,铁锈钉的声音带着诧异,似乎还有那么一丝期待。
塞西尔恍然还以为这是在问他,甚至无声地去点头回应,直到无线电中响起另一道女声,他才终于从幻想回到现实。
【你肯替我拉开外衣拉链吗?】
塞西尔觉得自己真是怪透了,难道只因为这位不知名的小姐和他小名同名,所以他忍不住代入吗?
太离谱了!
【当然了,Cece。】
【我脱掉了喽。接下来呢?你想对我做什么?】
【哦……也许这样不太好,可是Cece,你会哭吗?我总觉得你或许会哭。】
会哭吗?当欢愉达到顶峰,任谁也无法抑制住泪水泉涌吧?
No!不要再假设了!这太令人难为情了!
塞西尔猛地蹲下,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发现脸颊无比滚烫的情况下,抓了一把雪扑在脸上。
透心凉,塞西尔一下子冷静下来了。
无线电里,两人的对话还在继续,塞西尔看了眼完成一半的工作,犹豫是否将无线电暂时关闭。不过很快,塞西尔就不必考虑这个问题了。
【哈哈,真是可爱的假设。哭的话,当然喽,不过可不是在宽衣解带这一步……】
【Cece,我真想见你一面。】
【hello?我听不见了,铁锈钉。】
【Cece?】
【嘿,甜心?铁锈钉?】
【Cece,在吗?】
两个人仿佛听不见对方的声音,就像两个失明的人在街上擦肩而过。
塞西尔知道那意味着什么——超出了无线电通讯距离。
在他失明的那段日子里,无线电是他唯一的消遣玩具。刚开始,他总是遇上超出无线电距离而导致对话难以继续的情况,于是后来他购买了能够进行超长距离通话的无线电——虽然后续他才反应过来,无线电是相互的,只有他一个人的无线电拥有超长距离,他依旧无法与人畅聊——相比一般的无线电,他的无线电能够听到更远的距离。
也正因如此,他能听到这两个断了线的可怜家伙的声音,可那两个可怜家伙却互相听不到。
塞西尔感觉自己有些坏,他竟然由衷地从内心中生发出快乐。
就是这样,联系不上吧,这样就没法继续那该死的约炮交谈了。
Cece那边没了声音,也许已经超出了信号接收范围,也许对方没有继续在无线电中喊话,但塞西尔依旧能听到铁锈钉的声音,对方在找Cece。
低沉,硬朗,塞西尔几乎能在脑海中描绘出铁锈钉的硬汉模样。
很快,塞西尔就高兴不起来了。
铁锈钉似乎变得低落起来,连声音也可怜兮兮的,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似乎从那无间断的呼唤中感受到一丝转瞬即逝的泣音。
塞西尔感觉心窍像被木塞堵住了一样,他甚至想插入通话,质问铁锈钉就这么想见那个叫“Cece”的女人吗?
【Cece……你在哪?有人知道Cece的位置吗?】
【Cece,好想见你一面,抚摸你那如黄金一般的头发。】
【Cece?亲爱的……】
竟然喊一个从未见过的人“亲爱的”?
轻浮!
塞西尔近乎赌气般将无线电关闭,憋着一口气将整棵圣诞树全部装点完毕。
23.姜饼人3
晚上,果然下起大雪。
鹅毛般的大雪从天上飘落,落在悠长的公路上,也落在塞西尔下午刚装饰过的圣诞树上。
塞西尔打开彩灯开关,七彩的灯光便亮了起来,在暗夜与白雪中显得无比醒目。
大概是因为临近圣诞节,路过汽车旅馆的客人并不多,即便算上那个逃跑的十五号房顾客,也只有堪堪十六间房间住了人,塞西尔真心希望引人瞩目的彩光能多吸引来一些客人。
想起老詹姆临走前的话,塞西尔去厨房看了眼,果然见到已经做好的姜饼人面饼,只差放进烤箱烤熟就能吃。
实在无聊,塞西尔洗过手,将姜饼人一个接一个摆在金属托盘中,之后放进烤箱。
刚要定时,外头来了一名暴躁的顾客,大声喊服务员。
塞西尔皱了皱眉,随手设置了一个时间,扶着墙壁走出去。
“晚上好,先生,有什么能帮您的?”塞西尔微笑询问。
眼前的暴躁顾客是个强壮的白人男性,中年人,秃顶,表情不耐且自大,像是服务业最讨厌的那一类无理顾客。
注意到塞西尔的动作,暴躁顾客狐疑地多看了塞西尔两眼,发现塞西尔的眼珠并未转动后,傲慢地大加嘲讽,“哈,瞎子?这家店的老板是疯了,竟然找个瞎子当服务员!嘿!瞎子,你能数清别人付的钱吗?”
塞西尔刚失明那几年,这样的话听过太多太多了,更难听的话都听过,现在只觉无感,“一晚上40美元,先生,是否惠顾呢?”
“嘿!真是个混账,你的礼貌在哪里?让你们老板出来!信不信我一句话就能让你们老板把你解雇!你这个浪费资源的无能者!社会的渣滓!”
塞西尔:“……”
塞西尔又去摸自己藏在柜台里的手术刀了。
风铃的“叮叮当当”声响起,旅馆的玻璃门被一个陌生的旅客推开。
对方个子不算高,整体面相看起来有些喜感,注意到地中海一直处于狂怒状态,对方撇了撇嘴,又翻了个白眼,随后挤到前台边笑了笑说:“嘿,伙计,给我一间房,住一晚。你报价,我把钱给你,你把钥匙给我,十分迅速地结束这场交易吧。”
“40美元,先生。”
“你在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插队是极其没有素质的行为吗?告诉你们,我已经两天没睡觉了,没那闲工夫跟你们胡扯!”地中海抓住矮个顾客的衣领,“别想插队,你这个混账!”
矮个顾客比地中海几乎低了两个头,身体也没有对方强壮,被威胁后朝塞西尔无奈摊手,讪笑着后退等待。
“还有你!”地中海再次将矛头指向塞西尔,“立刻,马上,叫你们老板出来,我一定要让他看看,他手底下的员工到底有多没素质,甚至做不到尊重顾客!”
“40美元,先生。或者向后转,离开我的旅馆。”塞西尔面无表情道。
听说旅馆是塞西尔的,地中海无比诧异,大概是没想到被他鄙视的人拥有比他想象中更高的社会地位,“嗤,开个破旅馆又怎么样,还不是要靠我们这些司机赚钱。想想吧,你这个混账,如果所有的司机都不在你这过夜,你会怎么样?瞧你那工作态度还有你那……”地中海滑稽地用两只手指撑大眼睛,“呵,迟早关门。到时候可别哭啼啼埋怨世道不公。”
说罢,掏出40美元甩在前台上。
“那不是您该管的事情,即便有着地中海的外型,也不该真觉得自己能像地中海一样管那么宽的闲事。”塞西尔摸索出17号房间的钥匙,放在前台上,推到地中海面前。
矮个顾客“噗嗤”一笑,见地中海看过来,赶紧捂住嘴巴。
“神经。”地中海没听懂什么意思,骂骂咧咧地拿上钥匙去停车。
“嘿,伙计,你脾气可真好,只是嘲讽他几句。”矮个顾客凑过来套近乎,“我从未见过他那样的混蛋。你刚才的比喻可真棒,可惜他没有听懂。”
“听懂的话,恐怕旅馆里会发生惨案。”塞西尔随意应和道,将泛着冷意的手术刀重新塞回柜台。
矮个顾客以为塞西尔是在说地中海会大吵大闹,甚至动手打人,便煞有介事地说:“很有可能,那家伙就像有狂躁症,我猜精神病院里肯定有他的病历。”
“或许吧。”
“不说他了,说多了也是晦气。嘿,伙计,我叫富勒,跟弟弟约好自驾回家,中途正好路过你们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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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说明我们实在有缘。”富勒凑近乎道:“就像刚才说的,给我一间房间,一个晚上。”
“我是塞西尔,富勒先生。18号房,40美元,诚谢回顾。”
“okay!这交易本该如此迅速。”富勒掏出钱包,数了数纸币一脸尴尬,“啊哦,不妙啊,只有二十美元。塞西尔,老伙计,看在我刚才帮你的份上,便宜点儿如何?咦?伙计,你是盲人吗?”
富勒终于注意到了塞西尔找钥匙的动作,眼神中顿时流露出懊恼,看样子十分后悔刚才直白地挑明他只有二十美元的事实。
而此刻的富勒并没有意识到,如果塞西尔看不见,为什么能知道刚才的暴躁顾客是地中海发型?
“那可不成,先生。也许你能问问您的弟弟,看他是否有多余的房钱。”塞西尔礼貌拒绝。
“哦,你好冷血,说出来的话要将我冻成冰棒了。”
“欸……仔细想想,塞西尔这个名字还真是熟悉。”富勒冥思苦想片刻,兴奋地说:“我想起来了!大概几年前,在这附近路段发生过一个案子。听说有两个人自驾游被抢劫,一人被救,一人失踪。
“我记得那个被救的人也叫塞西尔。据我所知,这个塞西尔在当时的案件中因意外导致失明。塞西尔,你既然在这附近工作,有听过这个案子吗?你知道这个案子的后续吗?说起来你们该不会是同一个人吧?失踪的那个人最后找到了……”
富勒的音量越来越低,因为他发现塞西尔的脸色实在说不上好看。
塞西尔不像那个高壮的地中海大汉,会一言不合拽住他的衣领给他一顿,但富勒还是从塞西尔盯着他的目光中察觉到了危险。
Shit!他不是盲人吗?明明眼睛中连光都没有,为什么目光会这么锐利?
“Oh……我想我弟弟路易斯不介意借给我20美元。”富勒十分识相地结束话题,推门离开。
塞西尔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鼻尖却嗅到一股糊味儿。
“糟糕!我的姜饼人!”塞西尔拉开烤箱一看,果然全糊了。
塞西尔恼火地将托盘丢在桌子上,黑色的炭烤姜饼人们便也在外力的作用下滑靠到托盘一侧。
24.姜饼人4
【Cece?Hello?】
之前遗落在厨房的无线电再次发出声音,原来塞西尔不知何时将开关打开了,正巧听到铁锈钉呼唤Cece。
一想到铁锈钉从下午开始接连不休地寻找一个甚至没有见过一面的人,塞西尔更加气恼了。
【Cece?你在频道里吗?有没有人知道Cece的下落?】
塞西尔真想伪作之前无线电中“Cece”的声音回应说“Hello,我在。不好意思,其实我是个男人哦~”以此结束对方无休止的寻找。
【铁锈钉?嘿,我在。】
塞西尔叹了口气,这下好了,没机会了。
【Cece?是你,我以为你不见了。】
【命中注定。听着,我要停车过夜了,有兴趣来找我吗?】
【可是……你不是要和黑羊碰面吗?】
【本来是这样想啊……但是,为了你放他鸽子好不好?】
【我不知道……但我确实很想见你。Cece,我想见你。】
哈,真是装模作样!塞西尔刻薄地想,明明就很想和对方约,还一副犹豫不决的模样。
【那就够了。听着,我在桌岩的孤寂之星旅馆,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希望你能带瓶粉红香槟,那是我的最爱。】
嗯?塞西尔一愣。
桌岩的孤寂之星?那不就是他在的这家旅馆吗?
什么鬼,“Cece”什么时候来过,为什么他毫无印象?
塞西尔冥思苦想,一个拥有金棕色长发的蓝眼睛女人,他不该毫无印象才对。
可他确信,从下午开始到现在,他从未接待过这样的人。或者说,根本没有女人。
【Cece,你……在几号房?】
无线电中,犹豫的铁锈钉最终询问道。
别说铁锈钉,塞西尔也很好奇。
【17号房,午夜,清楚了吗?宝贝。】
【知道了,Cece。】
【到时候见,不用敲门,直接进,拜~】
【拜,Cece。】
哈!塞西尔确定了,铁锈钉被耍了!
十七号顾客可不是什么肤白貌美的大美人,反而是个秃了头顶的中年男人。
他还真是好奇,当铁锈钉拿着粉红香槟推开门,见到一个中年秃顶男人躺在床上和他say hi,会不会直接萎掉。
之前对铁锈钉声音的沉迷仿佛一瞬间消失了。
一想到铁锈钉和讨人厌的地中海有联系,即便意识到铁锈钉是被耍了,塞西尔也升不起半分同情,只想看两人的笑话。
塞西尔甚至盘算着要不要提前报个警,17号房的客人可是又高又壮,万一铁锈钉反抗不过被强迫怎么办?
不过思来想去还是算了,好好的平安夜就不要让警察出外勤了。如果最后果真变成强迫事件,他总有义务维持旅馆的和平。
心情转好,塞西尔哼起欢快小调。
谁知目光一落,又瞧见了托盘里的饼干。
盯着托盘里的炭烤姜饼人运气,塞西尔最终还是找了个盘子盛放饼干。
算了,当夜宵也不错,虽然糊得掉渣。
端着盘子从厨房出来,正好地中海顾客迎面走进来。
对方发现他竟然没有老老实实待在前台工作,反而在工作时间觅食,显然十分不忿,不过这次只瞪了他一眼便匆匆上楼。
塞西尔挑眉,心道这男的难道只是外表粗犷?
瞧这迫不及待的小身影,显然一副等不及的模样。
他现在更好奇铁锈钉看见对方的反应了。
地中海顾客上楼后不久,富勒和另一个男人也走了进来。
“嘿!塞西尔,这是我弟弟路易斯。”富勒自来熟地介绍。
塞西尔点点头,余光扫过路易斯。
路易斯要比富勒高大半个头,模样看起来也比富勒要乖巧有文气。
真难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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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这两个人竟然是兄弟。
“哦,sorry,忘记你看不见了。塞西尔,你的动作实在娴熟,总是让我忘记你是个盲人。”富勒夸张地说。
塞西尔怀疑这小子是在报复不久前他用目光将其逼退的行为,不过这实在幼稚,于是塞西尔微笑以对,并不搭理富勒。
路易斯似乎刚知道塞西尔的失明人设,闻言露出诧异表情,大概在想塞西尔一个盲人为什么还能做前台工作,不过他并没有冒昧询问,听到哥哥的不恰当话语也皱眉拦了拦。
塞西尔对路易斯的感观顿时要比对富勒要好太多。
富勒捶了路易斯的肩膀一拳,怪罪他的多管闲事。
路易斯只当没感觉,将四十美元交给塞西尔,“我们两个一间房,住一天,这是40美元。”
富勒不满地“嘿”一声。
路易斯低声说:“你之前可没说他是盲人!”
“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只让你给二十美元?”
“我以为……我以为你像之前修车那时候一样砍价了!”路易斯有些恼火,“你不该这样欺负人!我真是快要受够你了!如果你再这样做,下个地点咱们就分道扬镳,你爱去哪去哪!”
“Okay,okay,你高尚。”富勒举手退步,从塞西尔手中夺过18号房间的钥匙,气冲冲地上楼。
“Sorry,我哥他……总是喜欢这样。如有冒犯,还请见谅。”路易斯道过歉,追着富勒上楼。
塞西尔摇头笑了笑。
外头雪还在下,不过已经成了小雪花。
圣诞树的枝头挂满了积雪,枝干被压弯,看起来莫名地颓丧。
塞西尔打开无线电,但不打算继续听公路司机的插科打诨。
好歹是平安夜,塞西尔找到一个音乐电台,符合节日氛围的音调便顺着无线电流出来,飘荡在前台寂静的空间中。
塞西尔闭着眼睛,手指无意识地顺着音乐节奏打着节拍。
25.姜饼人5
“叮当——”
塞西尔猛地从睡梦中惊醒,寒意顺着大开的门涌进来,害得塞西尔一阵寒颤。
刚睡醒的朦胧目光只看得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背对着看不清动作。
“嘿!伙计,快把门关上!”塞西尔抱怨的声音中带着刚睡醒时的沙哑。
玻璃门附近的高大身影顿了顿,很快将门关闭。
塞西尔打了个呵欠,“欢迎来到孤寂之星,一间房一天40美元,要住多久呢?”
“我来找人。”
这声音让塞西尔一愣,似乎在不久前才刚听过。
低沉而硬朗,就像海水拍打在坚硬的岩石上。
是铁锈钉!
对方终于转过身来,手中还拿着那瓶被“Cece”特意交代过的粉红香槟,可相比声音和即将带来的笑话,对方的长相却更加令塞西尔震惊。
尽管轮廓更加锋利,尽管侧脸多了一道伤疤,尽管表情冷酷无情,尽管发型不似之前,但这个人和丹尼尔是多么得相像啊……
不,不止相像,他就是丹尼尔!
塞西尔无比确信。
可是丹尼尔为什么一副不认识他的模样?
塞西尔的愣神倒是让铁锈钉想起之前打听到的消息——孤寂之星汽车旅馆的前台服务员是个盲人,但不要因为对方是盲人就想逃住宿钱。旅馆的老板不好惹,那老家伙可有着将枪随时揣在身上的老西部作风。
“抱歉,我不需要住宿,我和人约好了见面。”铁锈钉耐心地解释道:“请问17号房间在哪?”
塞西尔怔愣着指了指二楼。
“谢谢。”铁锈钉的表情没有波动,也许是外头实在寒冷,脸已经冻僵。
塞西尔沉浸在终于找到好友丹尼尔的惊喜之中,但“十七号房间”几个字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又一圈,还是让他察觉到一丝怪异。
终于,他想起来什么。
十七号房间,那个被他视作今晚最佳笑话的房间,里面睡了一个秃头中年人!
而铁锈钉,他的好朋友丹尼尔,是被耍的那个大傻子!
“等等!”塞西尔紧急叫停。
铁锈钉已经踩上台阶的脚停下来,“有什么问题吗?”
“不,我只是想说,17号房间住了一个十分强壮的男人,他的脾气略显暴躁。如果你是他的朋友,并且打算喝酒聊天过夜,请尽量克制声音的强度,避免打扰其他顾客的休息。”塞西尔尽量平静地说。
“酒?”铁锈钉最先注意到的竟然不是17号房间住了一个男人这件事,而是在他未说明的情况,为什么塞西尔会知道他带着酒。
塞西尔并不慌乱,指了指自己的鼻尖,“眼睛不好,相应的其他四感就会更加灵敏些。”
“原来如此。”
“另外,现在已经很晚了,不如我直接带你去17号房间吧,免得你敲错门浪费时间和精力,你看怎么样?”塞西尔提议。
铁锈钉沉默,深邃的目光就像一片深海,探究地望着塞西尔。
塞西尔怀疑自己变成了一尾鱼,在深海中迷失了方向,差点儿沉沦其中难以自拔。
幸好他还记得自己的失明人设,没有露出破绽。
注意到铁锈钉的犹豫,塞西尔自信地说道:“我在这工作很久了,别看我看不见,我对这可熟悉了。”
说着也不等铁锈钉的回答,塞西尔摸着墙壁往楼梯走去。
在即将撞到铁锈钉的时候也没有避开,反而直直走过去,毕竟他看不见嘛!
在即将撞上的最后一刻,还是铁锈钉后退一步避开。
“请和我来。”塞西尔踏上楼梯后有礼貌地说。
塞西尔就像一个已经习惯黑暗的盲人,扶着楼梯一阶一阶向上走。他没有回头,但他听到了铁锈钉轻松而沉稳的脚步声,于是知道铁锈钉就跟在他身后。
“请相信我,我绝对不会找错的。老板为不同的房间标记了不同的符号,就是为了方便我区分不同房间。”塞西尔一边走一边解释:“当然,请不要觉得老板任用盲人是在压榨劳动力。事实上,这些时间,都要多亏有他收留我。”
塞西尔说他五年前刚失明时的痛苦,以及这些年的失明生活的难过,絮絮叨叨不停。
直到走上最后一阶台阶,才终于意识到铁锈钉一句话也没有说过。
塞西尔心中一痛,对待他,丹尼尔什么时候像现在这样冷淡过?
“抱歉,我太絮叨了。”塞西尔抿了抿唇,恹恹地说:“很少遇到像你这样不用异样眼光盯着我看的人,抱歉……”
“没什么。”
铁锈钉的声音听起来毫无波澜,既不为塞西尔的话痨感觉厌烦,也不为塞西尔的道歉感觉愧疚,只是像面对一个陌生人般平淡地回复。
一个不会让他情绪掀起波澜的陌生人。
塞西尔很快安静下来,他想以退为进,甚至在脑海中模拟接下来的对话。
原本话说个不停的人突然安静下来,一般听他讲话的那个人一定会心生好奇,进而询问为何停下。
这个时候他就回答说是担心影响客人的休息,这样不会显得他因为丹尼尔的冷淡而心生郁闷,说不定还会让丹尼尔觉得他是个认真负责的人。
然而塞西尔脑海中模拟得再好,事实就是,铁锈钉没有任何疑问。
塞西尔失望叹气,不过手下的动作并没有停止,很快他就摸到了17号房间。
铁锈钉目光有些漂浮,但总是落在对方跳跃的金色发丝上。
真漂亮,如果在灯光下,也许会像阳光一样闪耀。铁锈钉心想。
无线电里的“Cece”,会拥有一头和他一样的金发吗?
哦,不对,“Cece”是金棕色头发,另外,17号房间的“C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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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e”似乎也不是他想象中的那样。
铁锈钉想起眼前这人在前台时讲的话,对方曾经说,住在17号房间的是个强壮的男人。
“17号房间到了。”塞西尔朝身后喊了一声。
铁锈钉望了眼无比醒目的房号,又看了眼走在他前面的塞西尔,有些疑惑,不过最终只是抬手准备敲门。
塞西尔以为他没有注意自己之前的提醒,要像无线电中说的那样直接推门进,赶紧阻拦说:“记得敲门哦,这样比较有礼貌。”
铁锈钉挑眉,如塞西尔所愿屈指敲门。
“谁啊!我难道没有说过不要来烦我吗?!不需要客房服务,不需要换洗毛巾,不需要任何人来打搅我!”17号房间里,传出地中海气恼的咒骂声。
声音由远及近,最后一声“fucking”响起时,房门也正好打开。
铁锈钉看着眼前的人,胡子拉碴,头顶半秃,仅剩的头发既不是金色也不是金棕色,不过出于谨慎,他还是反问了一声,“Cece?”
“什么Cece?!”地中海完全不关心铁锈钉在说什么,只觉得火气一直往头顶蹿,余光扫见白日见过的前台,顿时像抓了什么把柄一样,耀武扬威道:“好啊,我还以为是什么呢。是你吧?你个蠢货,无能的瞎子,找人来报复我是吗?
“哈,你真是可怜啊,连报复他人都得依赖别的男人。如果我是你,我根本没脸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嘿,混蛋,说说,这个狗屎瞎子给你了什么好处?让你愿意来找我麻烦?哦,我知道了,你俩一个瞎子,一个毁容刀疤脸,天生绝配,他是你姘头?
“噢,这样就能说通了,就他那样,恐怕也只有这一个办法找人做他的依靠了。呵呵,真可怜……嗬……”
铁锈钉闪电出手,一把扼住地中海的喉咙。
长篇大论的地中海顿时像是被抓住脖颈的大鹅,想要大喊大叫,但一时发不出声音,只能无能狂怒。
“你太聒噪了。Cece在不在?”
“Cece?”地中海扒住铁锈钉的手,想起之前偶然听到过新来的那个18号房混蛋曾经喊过前台“塞西尔”,立刻认定铁锈钉口中的Cece就是塞西尔,盯着塞西尔叫嚣:“Cece?一个男人叫Cece?真够恶心的。他就在你面前,难道你看不见吗?该不会你到现在都不知道你姘头的名字吧?上帝,看来你更可怜,被一个瞎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铁锈钉听不懂地中海在说什么,可他朝金发前台口出狂言这件事令他很不喜。
“你太吵了。”铁锈钉生生扼住地中海的脖子,将地中海整个人提起来。
氧气的逐渐流失终于让地中海意识到危险,恐惧刚从心中萌发,铁锈钉已经抓住他的头往地板砸去。
“砰!”
一声沉闷的响声。
地中海晕死过去。
26.姜饼人6
塞西尔望着眼前发生的一切,感觉这发展有些不对劲。
一开始他以为是地中海故意装女人想捉弄铁锈钉,可对方这反应,怎么好像对“Cece”一无所知?
难道这也是个倒霉的?
无线电中的“Cece”只是想开个玩笑,所以随意说了一个旅店,随口说了一个房号?
“不好意思,刚才是什么声音?”塞西尔担心铁锈钉把地中海打死,低声询问道;“你们起矛盾了吗?有了矛盾也可以好好谈,别动手,否则也许会影响到其他顾客休息。”
同时其他顾客也是目击证人啊!所以千万别冲动!
虽然这个地中海既恶心又无能,但他罪不至死,尤其不值当你因为他而被警察逮捕啊!
“好。”铁锈钉说完顿了顿,又道:“没有矛盾,是我摔了一跤,接下来不会发出吵闹声了。”
塞西尔望着跟条死狗一样瘫在门口的地中海,心想:如果我果真看不见,说不定还真要被你糊弄过去了。
铁锈钉走近地中海,不知道要做什么。
塞西尔还想再说些什么,但楼下前台的电话突然响起来。
“叮叮零零”不停,像催命符。
塞西尔只好再次提醒铁锈钉别动手,然后匆匆跑下楼去。
铁锈钉望着他的背影,望着那跳跃的金色,恍然觉得自己回到了梦中。
在梦里,也总有这么一抹金色在他眼前跳跃。
转头,看见还躺在地上的地中海顾客,铁锈钉提溜着对方的领子,将人提进房间内。
随后,门被合拢。
·
从二楼下来,一路上电话的刺耳铃声一直没有停止,塞西尔烦躁地接起来。
“Hello,塞西尔,很抱歉这么晚打电话来。”
是路易斯。
塞西尔皱着眉头,但语气并没有表露出不耐。
这是他的顾客,值得在他这里受到优待,“不必抱歉,有什么事情吗?”
“17号房间似乎有争吵声,现在突然没了动静,我有点儿担心。”
之前地中海的声音那么大,被其他顾客听到也是无可厚非,只是塞西尔没有想到路易斯竟然会特意打电话来问,毕竟其他人都当做没听见不是吗?
“好,我会打电话过去问问情况,稍后给你回复。”
“好。”
塞西尔当然知道17号房间发生了什么,因为一切都发生在他眼皮子底下,但他还是要打一通电话,确认下铁锈钉是否有真得放过地中海。
铃声响了几声,很快有人接通了电话。
“你好。”声音低沉冷硬,是铁锈钉。
“晚上好,18号房间的客人反馈说在17号房间听到了异样的响动,一切还好吗?”塞西尔半真半假地试探道:“你和你的朋友有继续吵架吗?希望你们没有动手。今天是平安夜,希望你们能度过一个愉快的晚上。”
铁锈钉那边沉默良久。
塞西尔发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绝对没有调侃意味,但在铁锈钉的沉默中,猛地想起来白日里的名为“Cece”的人和铁锈钉的打情骂俏,那么这时候祝福“愉快”似乎就有些不合时宜了……
不过没关系,铁锈钉又不知道之前的对话他全程听完了。
塞西尔心中甚至有点儿小恶魔念头——现在铁锈钉恐怕膈应极了。
“一切正常,放心。不会再打扰到其他人了。”铁锈钉这样说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塞西尔被铁锈钉挂了电话也只是耸耸肩,他还是相信铁锈钉的,尽管两人已经五年未见,尽管他们都改变了许多,但他总也愿意相信他的好友。
塞西尔再次打给18号房间,告知路易斯一切正常。
挂断18号房间的电话,旅馆中再次恢复寂静。
公路司机们大多开了一整天的车,现在可没有什么力气乱搞,因此除了外头雪花落在地上的“沙沙”声,整个世界都安静极了。
“咚咚——”塞西尔听见了脚步声,他朝声音的源头看过去。
当然了,尽管他有着失明的人设,但他耳朵可灵光了,听到声音自然而然地总要看上一眼。
于是塞西尔就看见铁锈钉拎着香槟下了楼,但不知为何对方停在楼梯口,遥遥地望来。
塞西尔将眼珠做出涣散的状态,并未将目光直直落在铁锈钉身上,但余光却肆无忌惮地在铁锈钉身上扫过。
衣服上没有血迹,外露的手掌也很干净,空气中也并未弥漫血的铁锈味道。
很好,看起来没有引发恶性事件。
铁锈钉则站在楼梯口,目光望着塞西尔,看对方那头漂亮的金发,手指无意识地动了动。
很想摸一下,看是否会像梦中一样柔软,看是否会像阳光一样温暖。
他的表情真茫然,看起来无害又惹人心怜。
那双眼睛明明没有半分光彩,像是无机质的玻璃珠,可又为什么仅仅只是转动就能牵动自己的目光去追随?
铁锈钉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屏住了呼吸,差点儿喘不上气才恢复呼吸的本能。
“Hello?有人吗?抱歉,虽然我看不见,但能感受到别人的目光。”塞西尔当然注意到了铁锈钉一时的屏息,他坏心眼地在对方恢复呼吸的瞬间突然开口讲话。
果然惊到对方,一连串的咳嗽声在旅馆中回荡。
“啊,我很抱歉,是我吓到你了吗?”虽然嘴里说着抱歉,表情也是那么地无懈可击,但塞西尔心中差点儿笑翻了腰。
如果现在是在床上,他一定会抱着枕头滚上几圈。
竟然还是这么容易被吓到,果然有些事情是不会变的。
“不,只是刮来一阵风。今夜的风尤其寒冷。”铁锈钉努力抑制住咳嗽的冲动,
当一个人意识到附近没有其他人会注意到他的动作与表情时,大多数人都会更加放得开,可塞西尔掠过铁锈钉的脸,无论是之前的咳嗽,还是现在的睁着眼说瞎话,对方脸上的表情都未出现分毫改变。
塞西尔一时陷入沉思。
见塞西尔没有再询问,心思似乎也没有再继续放在他心上,铁锈钉有些不甘心。
明明之前很努力地和他搭话,为什么现在又变得冷淡起来?
“我想今晚不适合继续远行,”铁锈钉走到前台说:“希望旅馆里还有空房间。”
塞西尔回神,“当然,先生。房间还有许多。”
“我需要一间房,明天离开。”
“不和您的朋友睡一间房吗?我们旅馆的床很大,我想足够两个人睡。”塞西尔还是没忍住皮了一下。
铁锈钉沉默。塞西尔发誓他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嫌弃。
“不用了,我们的友谊在今晚结束了。”
“哦,真是令人遗憾。那么先生,40美元,感谢惠顾。”塞西尔说着去摸19号房间的钥匙,不过动作一顿,又说:“希望您能出示一下身份证。尽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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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不见,但请您理解,这是必要的流程。”
铁锈钉便找出自己的证件,推到塞西尔的眼前。
塞西尔借着失明的人设大大方方地将铁锈钉的证件看了个清清楚楚,对方的名字叫——丹尼尔·柯莱特。
塞西尔有些迷茫。
名字是一样的,但姓氏完全不同。
他依旧认为眼前的就是他失踪五年的好友,尽管对方现在不认识他,但塞西尔会搞明白一切。
脑子里的念头只有一瞬,塞西尔的动作平缓并未受到影响,何况他身为一个盲人,本身动作也不该表现得太过麻利。
铁锈钉也是这样想的,尽管塞西尔的动作在他看来有些迟缓,但他并没有心生不耐。
金色的发丝在他眼前跃动着,尤其是在灯光的照耀下,就像在反射着光。
明明是金子一般的质感,但莫名地又让人感觉柔软。
铁锈钉看了眼低头的塞西尔,手指轻轻抬了抬,但最终还是停在原地。
移开目光,铁锈钉看到了服务台上摆着的盘子,里面是一堆炭烤姜饼人,黑糊糊的,就像没能从大火中跑出来的可怜人类。
今天是个节日,也许他该吃一些适合节日的食物。
“45美元。”铁锈钉将纸质的钱推到塞西尔手边,“这些姜饼人能卖给我吗?”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塞西尔自己是知道那些姜饼人有多糊的,但既然对方想要,塞西尔也不会阻拦。
塞西尔很擅长烤姜饼人,但也不是一开始就会的。那时他做出来的残次品,只有一个去处,就是丹尼尔的胃。
“非常感谢。”
塞西尔觉得铁锈钉现在是开心的,但奇怪地是,对方的表情依旧没有变动。
这对于一个正常人而言是不正常的。
一个人就算再怎么能自控,但不可能让自己的表情保持地像一副凝固的面具。
五年前的那场经历让他失去了视力,好友又失去了什么?
塞西尔将钥匙递出去,铁锈钉接走,然后离开。
旅馆再次恢复寂静,但塞西尔知道他的心绪并不平静。
他在思考,思考丹尼尔,也在思考孤寂之星旅馆。
一年前,他的眼睛逐渐恢复之后,就决定来詹姆镇附近寻找五年来毫无音讯的好友。
在孤寂之星旅馆停留是个意外,但也是在他出于综合考量后作出的决定。
对于当时的他而言,留在旅馆既能有个容身之所,又能在附近打听好友的消息,也能等待好友的归来。
现在他已经找到好友了,留在这里的理由已经消失。
更何况,他的好友现在似乎是个卡车司机,不知道是一直走这条路线,还是只是偶然路过。
如果是后者,他绝对不愿意错过。
思来想去,塞西尔给老詹姆打去电话,没有半点大半夜折腾老人的愧疚之心,“回来看店,我要辞职。”
“哈?你脑子突然神经……等等,你找到人了?”老詹姆是知道一点儿塞西尔的事情的,也知道他愿意留在旅馆的理由,现在突然听说塞西尔要辞职,立刻便想到这件事情上。
“是,他现在情况有些不太对,我不放心,要跟着看看。”
“难道不能让他留下?”
“他现在是名卡车司机,我想他需要工作。”
“……先关门吧,我可不想在一年中最重要的节日里看店。”
“Okay.”
27.姜饼人7
翌日,塞西尔被手指叩柜台的声音吵醒,他皱着眉头眯眼看去,率先看到的是对方身上的警服。
“早上好,我是拉拉密警局的马克警官,有件案子需要你配合调查。”不顾塞西尔的茫然状态,马克警官将一张湿漉漉的小票推到塞西尔面前,“两个小时前,警局接到路过司机的报案,说在附近的公路上发现了一名全身赤裸、昏迷不醒的白人男性。经调查,此人昨夜曾在孤寂之星旅馆住宿。这是在他身上搜查到的小票,还有印象吗?”
“哦……我们旅馆的小票吗?”塞西尔犹豫,脸上恰到好处地露出惊慌的神态,“抱歉,警官先生,能描述一下他的声音和姓名吗?”
“什么?”马克警官不解,询问姓名倒算正常,但声音……一般不应该询问对方的长相?
“我、我……我很抱歉,我是一名盲人。”塞西尔低垂着头,心道幸好刚睡醒时目光处于涣散状态,否则还真难捡起来自己的失明人设。
塞西尔低垂头颅时,心机地露出半张带着羞愧表情的脸颊。
没有法律规定不允许盲人当前台服务员,但前台服务员有义务在顾客出问题后协助警方办案,身为“盲人”的塞西尔自然做不到这一点,因此产生羞愧感理所当然。
马克顿时有些头疼,他很想说这家旅馆的老板怎么回事,怎么能让一名盲人担任前台服务员的职位,但瞧见塞西尔忐忑不安的表情后又忍不住心底生出些许柔软。
这也不是他的错不是吗?他也要生活不是吗?
久久没有听到回应,塞西尔算计着时间,再次呐呐出声,“平时老板和我一起上班的,昨天平安夜他提前回去一天,但当时还有客人在,就暂时留我一个人,也说了让我今天就关门歇业的。
“之前、之前从未发生过这种事情……这会牵连老板吗?抱歉,虽然我知道现在应该关心受害者,但老板是个好人,愿意让我留在这里工作……哦天呐,我到底在说什么……我真的,很抱歉……”
塞西尔说着泪就要涌出来,像极了马克妻子养在家里的那只小猫,在无措的时候总爱露出茫然的目光,让人忍不住去完成它的一切要求。
马克禁不住声音温和了许多,他很想抬手去拍拍塞西尔的脑袋,但又觉得这样的行为太过亲民,实在不适合两个刚见面的陌生人,“别担心,只是例行询问,并不会牵连到旅馆。但如果你知道些什么,能提供给警方就再好不过了。”
“我、我会努力的。可以请问您,他的名字吗?大部分顾客在订房时都会提到他们的名字,您说一下他的名字,也许我能回忆起什么。”
当然,这只是塞西尔的谎言。相反,大多数顾客订房时只想赶紧拿到钥匙倒头就睡,但塞西尔偶尔会让对方按照流程出示身份证。
“当然,他叫埃德·理查德,有印象吗?”
“埃德……理查德?”塞西尔心道:果然是他。
在听马克警官提到“白人男性”和“投宿旅馆”时,塞西尔就在思考对方是否是昨天的地中海顾客,现在听到对方的名字只觉得意料之中。
他的好友,五年不见变了很多,现在名为铁锈钉的他看起来冷酷极了。
塞西尔从昨天对方扼住地中海顾客脖颈的动作中能看得出来,铁锈钉恐怕……见过血。
因此,尽管昨夜铁锈钉说一切正常,但塞西尔并未完全相信。
马克敏锐察觉到塞西尔的表情变化,他立马追问:“有印象吗?”
“这……”塞西尔面露犹豫。
“知道吗?理查德在雪地里冻了将近一个多小时,全身多处出现严重冻伤,但凡他被过路司机少发现半个小时,恐怕就得去见上帝了。”
塞西尔立刻表现出脸色惨白的模样,“他……”
“所以,如果你知晓什么线索,请务必提供给警方。”见塞西尔一副被惊吓到的模样,马克有些唾弃刚才吓唬小猫的表现。
事实上,理查德在雪地里待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冻伤确实严重,但并未到危及生命的程度。不过后面的话并非耸人听闻,如果没有过路司机,恐怕理查德真得会冻死也说不定。
“好吧……”塞西尔深吸一口气,“我确实听过这个名字。大概昨天傍晚的时候,旅馆里来了一名脾气比较暴躁的客人,他说他已经两天没有睡觉了,需要一间房,于是我给他开了17号房间。“可能是我动作太慢了,他对我的服务很不满意,说要找老板让老板开除我。接着,又进来了一名客人,他叫富勒,现在住在18号房间。富勒先生想赶紧开好房间,但理查德先生却说富勒先生不该插队。”
“你的意思是,17号房的理查德与18号房间的一个名叫富勒的人产生过冲突?”马克警官立刻抓住这条线索。
“我想是的。”塞西尔像是突然想起来什么,又说:“昨晚大概午夜时分,我接到了来自18号房间的电话,说他们在17号房间听到了异样的响动,但后来我给17号房间的客人打了电话,反馈的却是一切正常。
“他们?”马克抓住这个跟之前的描述不一致的字眼。
“是的。富勒先生那间房住了两个人,他和路易斯。听说他们是两兄弟,要自驾回家。”
“你对他们似乎很熟悉?”
“不,昨天是我第一次和他们见面。”塞西尔适时露出一抹不快,“富勒先生他……比较喜欢和人交谈,这些都是他主动说明的。”
马克警官注意到塞西尔的表现,将这一点记录在笔记本上,不过通过后来和路易斯的交谈,他明白这时塞西尔的不快是因为昨晚富勒拿他失明的事情开玩笑。
“还有其他的吗?”马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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警官问。
塞西尔作出思考的表情,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确实没有了。很抱歉,我看不见,恐怕会遗漏很多信息。”
“不,你做的已经很好了。”马克警官安慰道。
正在这时,富勒起床下楼,正好碰见即将结束询问的马克警官。
富勒不明所以,但他生性爱凑热闹,因此立刻凑近塞西尔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塞西尔心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立刻向马克介绍富勒。
富勒一脸懵逼地被马克警官请到外头问话。
富勒不认识埃德·理查德这个名字,但当马克警官描述过理查德的长相后,富勒立刻意识是昨晚那个揪着他衣领想揍他一顿的混蛋。
听说对方出了事,富勒无比幸灾乐祸。
马克警官对富勒的小人行径看不上眼,但富勒的描述和塞西尔相似。
富勒和理查德只是萍水相逢,几句口角恐怕到不了杀人的地步,这样看来对方似乎并没有作案嫌疑。
这时,路易斯也出来了,似乎是看到富勒被警官盘问因此有些紧张。
马克警官意识到,如果还想找出什么破绽,这个新出来的路易斯会是最好的突破口。
马克警官向路易斯描述了埃德·理查德的惨绝模样,果然发现路易斯变了脸色。
马克警官立刻意识到眼前这二人恐怕与这件事有关,即便不是凶手,也必然知道些什么,但询问过后却不见他们的回应,便将两人一起带走。
马克警官决定让两人亲眼看看埃德·理查德的惨状,或许那个时候,他们会出于愧疚或者恐惧而向警方告知他们知晓的一切。
塞西尔特意等到警车发出轰鸣声才摸索着墙壁走出去,“马克警官——”
马克警官没有听到塞西尔的声音,但他看见了对方,也看到了对方的嘴在动,猜测塞西尔可能在说什么,便摇下车窗,“什么事?”
“案件如果有了结果,能告知我一下吗?理查德先生他……毕竟是在我们旅馆出的事情,如果不知道最终结果,我想我恐怕于心不安。”
塞西尔祈求的声音顺着空气传递到马克警官的耳中,令他不由得心软。
马克警官望着之前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现在又殷切关心顾客的塞西尔,再看看后座里锯嘴葫芦一样的两个人,忍不住在心里比较上了。
瞧瞧人家,多懂事。
再瞧瞧这俩,什么东西。
心中天秤一偏再偏的马克警官当然不愿意拒绝塞西尔,更何况塞西尔说的是案件有结果了再告诉他,并不是为了打听案件细节,因此也不存在违反纪律一说,因此他爽快答应。
“放心,有结果了会打你们旅馆的电话告知。”
“非常感谢,马克警官。”
真是个好警官。
28.姜饼人8
塞西尔步伐轻快地转身,发现铁锈钉跟幽灵一样站在楼梯阴影中。
塞西尔:“……”
幸好他胆子大,换个人恐怕现在早就吓得叫出声了。
塞西尔眼珠子都不带动的,装模作样地摸索着墙壁和桌子回到前台位置。
他以为铁锈钉会主动出声,不料对方就站在那儿,动也不动。
塞西尔也是服气。
他只当铁锈钉不存在,自顾自将写着“暂停营业”的牌子挂出去。
“不再营业了吗?”铁锈钉宛如背后灵一般突然出现。
塞西尔真得佩服自己有一颗钢铁般的心脏,他佯作被吓到的模样,“您是……哦,是客人吗?我想这么早应该不是过路要休息的司机。是的,不再营业了。很抱歉,希望您昨夜休息得还好。”
铁锈钉沉默片刻,“丹尼尔,我叫丹尼尔,昨夜在19号房间休息。”
很好,终于想起来介绍自己的名字了。
“我是塞西尔。我记得您,您可是昨晚最后一名客人呢。”塞西尔笑语盈盈道。
铁锈钉望着塞西尔不语。
小骗子。明明刚才就没有认出他的声音。
谁知塞西尔突然一副愁苦的模样,“昨天您和您的18号房间朋友真的没有发生冲突吗?今早马克警官找我问话,说您的朋友在雪地里冻了好几个小时,如果不是路过的司机发现,恐怕会被冻死在公路上呢。”
“是吗?我还是刚听说这件事。”铁锈钉明知故问:“昨天我们确实有一点儿小冲突,但很快说开了。昨夜在你走后,18号房间并没有传出来争吵或者打斗的声音,不是吗?”
塞西尔为铁锈钉这睁眼说瞎话的能力拜服。
可不是一点儿声音没有?你丫一下子把人按地上搞晕了,当然没声音了!
心里再怎么吐槽,塞西尔面上是一点儿也没有露出来,他一副苦闷表情,“您说的是呢,真高兴您没有和这件案子扯上关系,不像17号房间的客人,已经被马克警官带走了。我想他们肯定知道些什么。”
17号房间的客人?
铁锈钉若有所思。
昨夜,致电前台的是17号房间。
早上,警官问话时,17号房间的表现也存在明显的怪异。
哈,铁锈钉心想:昨夜的恶作剧,他似乎找到源头了。
不过恼人的恶作剧什么时候报复都可以,现在最重要的是……
铁锈钉看了一眼塞西尔。
塞西尔已经挂好了“暂停营业”牌子,拍了拍手轻快道:“不过这些事情已经和我没有关系了。先生,今天旅馆就要歇业 ,如果您没有其他事情,现在就可以走喽。”
“你呢?”铁锈钉只当没听见塞西尔催促他离开的后半句,反问道:“你在这里工作。现在旅馆要歇业,你要怎么办?”
“我?没办法,只好离开呢。”塞西尔佯装苦闷,无奈地扒拉了一把自己的头发,“老板只有在我工作的时候才会为我提供住宿的地方。现在,我想我可以去附近的小镇暂时租个房子,顺便找份临时工。等圣诞节过去,也许老板愿意重新招聘我。”
铁锈钉的眼睛在发亮。
尽管塞西尔没有在铁锈钉的脸上看到兴奋的表情,可他眼中的确是掩饰不住的喜意。
唉,真是,竟然因为他被辞退这么高兴。
塞西尔郁闷极了,佯装看不见,用肩膀撞了一下铁锈钉。
铁锈钉没注意塞西尔是故意的——也许即便注意到了也只会觉得塞西尔可爱——还以为塞西尔脚下不稳,连忙伸手将人扶住。
灿烂的金发就在他面前,几根不听话的发丝支棱起来擦过他的脸颊,就像指尖无意间擦过,痒痒的。
“希望没有撞疼你。我的老师总说我肌肉太过坚硬,就像砌墙用的板砖。”
塞西尔揉了揉自己的肩膀,心想:何止板砖,至少也得是水泥。
“老师?”塞西尔对这件事很感兴趣。
他抬头,直白地向铁锈钉表露自己的好奇。
出于对好友的熟悉,他甚至没有注意到自己几乎被半抱在铁锈钉的怀里。
铁锈钉当然没有提醒,他巴不得阳光在怀里停留更久,“五年前,我似乎遇见了一些不好的事情,失去了过去的记忆,被现在的老师捡到。老师帮我养好伤,给我办了新的身份证,教我开货车……”
当然也教他如何辨别恶人,教他如何惩戒,教他如何成为一名称职的审判者。
“我现在的工作也是接替老师之前的工作。”
“你的名字是你老师帮你取的吗?”塞西尔抓住铁锈钉的衣袖,近乎急切地询问。
“丹尼尔这个名字,是我失忆时唯一记住的事情。我的姓氏柯莱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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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是随了老师的姓氏。”铁锈钉解释。
现在塞西尔明白为什么好友见到他却不认识他了。
原来是失忆吗?
五年前为了保护他,好友独自一人将那些该死的恶魔引走。
在那段他不知道的日子里,好友又经历了什么?
塞西尔真想问问他,但他知道问了也没有什么用,好友并没有过去的记忆。
没关系,也许终有一天会想起来。就算无法想起过去,他也会和好友一起创造新的记忆。
塞西尔将自我说服,心满意足地拍拍铁锈钉健壮的手臂,“伙计,虽然你可能会嫌弃,但我还是想为自己争取下。你缺一个陪跑卡车的伙伴吗?听说跑卡车的都喜欢两人一组,为了避免无聊,也为了行车安全。”
“求之不得。我喜欢你烤的姜饼人。”铁锈钉一口答应。
塞西尔觉得好笑。
昨晚那盘姜饼人都糊成什么模样了?能好吃吗?
“也许你愿意帮我一个忙,去帮我告知其他顾客旅馆即将歇业的消息。作为回报,我会为你再烤一份姜饼人。当然,比昨夜的要更加美味。”
“乐意之至。”
如果说之前铁锈钉担心旅馆歇业会影响塞西尔的生活,那么现在就巴不得旅馆赶紧关门,方便他拐走塞西尔。
铁锈钉一个房间一个房间地打去客房电话,耐心地告知歇业消息。
一些顾客觉得不满,骂骂咧咧找来前台。
当对方发现站在前台不再是那个小瞎子,而是一个肌肉猛男时,心里的火焰顿时熄了大半,再听塞西尔说会退回今晚的房费,立刻麻溜儿走开。
“多亏有你,否则恐怕还有的扯。”塞西尔无意识地向铁锈钉抱怨着:“总是有一些难缠的客人,刚才离开的那名客人尤其,幸好他三个月里只从这里经过一次,否则日子真是没法过了。”
“帮你教训他一顿好不好?”
塞西尔利用余光窥视铁锈钉的表情。铁锈钉的表情依旧和其他任何时候一样,只是眼神过分冰冷,就像下了一晚上的雪,在第二天太阳出来后拼命吸收热量转化冷气。
塞西尔忙打消铁锈钉报复的念头,“不用理他,反正我以后就要离开这里,不会再有机会和他见面的,不是吗?”
“你说得对。”铁锈钉口中这样说道,但他的目光显然不是这个意思。
29.姜饼人9
塞西尔没有注意,他在准备姜饼人的面饼。当他抬头时,铁锈钉已经恢复平时模样。
面饼在塞西尔手中逐渐成型,铁锈钉就坐在旁边看着。
明明两个人谁也没有说话,可气氛却并不尴尬。
这让铁锈钉想起某年冬夜,他独自一人停留在荒野木屋。明亮的火焰在壁炉里散发着热量,天与地与他,都是那么地平静。
“瞧,看我做得怎么样?”塞西尔炫耀一般将一个打扮好的姜饼人推到铁锈钉面前,“昨天的面饼是老板做好的,相比之下,是不是我做得更好看?”
平静被打破了,铁锈钉一下子从悠远的状态落入喧闹的人世,可他看着眼前人得意洋洋的表情,又觉得这样也不错。
铁锈钉收回云游的心思,望向塞西尔推到他面前的姜饼人,不由得想要笑一笑,可他的皮肤就像被焊死在脸上,做不到起伏与改变。
铁锈钉此刻在心底恶劣地感谢塞西尔眼盲,否则对方就会发现当前所依赖的这个人,是个连更换表情都做不到的怪物。
“眼睛点歪了。”铁锈钉柔和地说。
如果他把声音表现得柔和,塞西尔也许会在脑海中自动补充他笑的模样吧?铁锈钉想,可他又忍不住去想,塞西尔没有见过他的长相,会利用记忆中他人的长相去拼凑吗?
这令铁锈钉无法控制地心生嫉妒,他真希望塞西尔的心中只有他。
“那可麻烦了。”塞西尔遗憾地说:“这可不是短时间能锻炼出来的手艺。”
“或许这件事可以交给我。”铁锈钉缓慢伸手靠近塞西尔手下的面饼,“可以把它们交给我吗?”
“你愿意帮忙那真是太好了。”塞西尔将装着面饼的盘子往铁锈钉的方向推了推,正好碰到对方的手掌,“我感受到了阻力。丹尼尔,是你吗?”
“是的。是我。”
塞西尔便收回手,“那么接下来就交给你了,我帮你找点儿乐子。”
塞西尔转身抬出来自己的无线电,“瞧,这可是我的老伙计。功能超强,我敢打赌所有过路司机的设备都没我的好。”
“咔哒。”
无线电的开关被打开,司机们的插科打诨立刻冒了出来。
【27频道,27频道,今天圣诞节,哪个倒霉蛋和我一样还在外头?】
【那恐怕多了。】
【圣诞老人会不会追上我们塞礼物?】
【哦,我们中间偷偷混进来一个小男孩儿。】
【……】
“你很喜欢听无线电吗?”
塞西尔拨弄无线电的手指停滞一瞬,怕铁锈钉联想到昨夜的事情,扭动旋钮换另一个频道,“是挺喜欢,看不见的时候总是容易无聊,平时会听无线电打发时间。今天圣诞节,听点儿有节日气氛的吧。”
圣诞节专享歌曲从无线电里淌出来,气氛逐渐变得温馨而愉悦。
铁锈钉点好姜饼人的眼睛,想到什么离开厨房,回头的时候手里拎着一只火鸡。
“早起准备的,本来打算晚上借用旅馆的厨房。不过既然旅馆要关门,倒不如现在就做好吃了。”
塞西尔嘴角抽了抽。
老兄,早起准备的……这个早起是多早?把地中海扔进雪地里那么早吗?
烤火鸡这事儿铁锈钉没有让塞西尔插手,他只让塞西尔去烤姜饼人。
等塞西尔将姜饼人塞进烤箱里后,就坐在旁边等着。
大概是怕塞西尔无聊,铁锈钉总是有一搭没一搭地跟塞西尔聊天。
刚开始塞西尔还一一回复,但很快他的回答变得敷衍起来。
铁锈钉回头一看,发现塞西尔歪倒在凳子上,正在打瞌睡。
铁锈钉的心软了一下。
他将自己的厚外套脱下,轻轻盖在塞西尔身上。塞西尔受到打搅皱着眉嘟囔了一会儿,翻个身裹着铁锈钉的外套沉沉睡去。
当他醒来的时候,铁锈钉已经烤好了火鸡,还煮了一锅汤,但塞西尔率先看到的却是铁锈钉左小臂上的绷带。
大概是做饭途中觉得热,因此铁锈钉将衣袖撸了上去,于是之前隐藏在衣服下的绷带就暴露了出来。
塞西尔很想问这绷带是出于什么原因绑的,但他现在是盲人人设。
得想个办法才行……
“你醒了?”铁锈钉喜欢塞西尔刚醒来时候的迷茫,那让他看起来异常乖巧。
“啊,是。”塞西尔趁机打着呵欠伸懒腰,凳子在他的带动下倾斜。塞西尔跟受惊的猫一样一下跳起来往前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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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好扑到朝他走来的铁锈钉的身上。
塞西尔在铁锈钉身上摸了一会儿,就好像在确定这是什么一样。
“抱歉!”似乎终于发现他抱中的是个人,塞西尔尴尬地收回手。
铁锈钉面无表情,可他的目光却那么温柔,“没关系,我很高兴你没有磕伤自己。午饭已经做好了,伸出你的手,我会带你去正确的位置。”
“好。”塞西尔伸手,很快感觉另一只粗糙的手和他交握。
铁锈钉明明看起来是个冷淡的硬汉,可实际上他似乎尤其细心。
“我在你手臂上摸到了绷带,你受伤了吗?”在前往餐厅的路上,塞西尔发问。
铁锈钉的脚步似乎顿了一下,但很快恢复正常,“是旧伤了。五年前我从老师家醒来的时候就有这个伤,比较恐怖,就不向你描述模样了。”
五年前吗?五年前他们分开的时候,丹尼尔小臂上还没有这道伤。
天呐,丹尼尔,他的好友,到底经历了什么?
丝丝缕缕的痛楚就像月下的薄雾,笼罩上塞西尔心头,但很快这薄雾被他自己驱散。
他要搞清楚丹尼尔五年前的经历。
“今天中午多吃点儿,等上了卡车开始跑长途,可就少有机会吃这么丰盛的饭了。”就像塞西尔之前感觉的那样,铁锈钉实际上是个细心的人,他感觉出来塞西尔刚才一瞬间的低落与担忧。
尽管为塞西尔对他的担忧感觉愉悦,但可爱的人还是每天快乐更好。
“听起来有点儿辛苦的样子。”
“等你真正坐上车,会觉得更辛苦。想想吧,坐在副驾驶上四五个小时,没有宽敞的空间,没有新鲜的空气,皮革和浑浊的空气也许会令你眩晕也说不定。”
“……亲爱的丹尼尔先生,你想要我知难而退吗?”
“不,我只是在想,这样的生活对你而言是否太过辛苦。而我,是否有其他办法改变这份辛苦。”
塞西尔觉得这话有点儿暧昧了。
对于铁锈钉而言,他不是刚认识的人吗?难道铁锈钉其实是个心地善良的好人?
这话说出来,塞西尔第一个不相信。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吧。
终归,不会害他不是吗?
30.姜饼人10
午餐之后不久,塞西尔接到来自警局的电话。
“两个混蛋。哥哥让弟弟假装女人和一个名叫‘铁锈钉’的司机打情骂俏,后来哥哥和埃德·理查德起了冲突,正巧‘铁锈钉’的无线电跟他们连上,于是骗‘铁锈钉’在你们旅馆的17号房间见面,而17号房间正是埃德·理查德的房间……一个玩笑,带来一桩悬案!”
马克警官无语而愤懑,“而这两个混蛋,除了知道凶手有一个‘铁锈钉’的诨名外,别的毫不知情。因为一个玩笑,他们差点儿害了一个人,并且毁了我的圣诞节假期!我已经命令他们今天离开本辖区,真希望再也不要碰到他们,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
“我们旅馆也是无妄之灾。”塞西尔又安慰马克警官几句,便挂断了电话。
“是谁打来的?”
“马克警长。”塞西尔不等铁锈钉询问就说:“还记得今天早上跟你说的案子吗?马克警长说很可能是一个叫‘铁锈钉’的货车司机干的,而起因是因为这个叫‘铁锈钉’的司机被两兄弟开了一个约炮玩笑。说起来,有件事我很好奇。丹尼尔,你昨晚为什么去17号房间找人?”
铁锈钉望着对面,对面的塞西尔面露好奇,似乎并没有将他和马克警官口中的“铁锈钉”联系起来,又或者对方心中已经起了疑心,只是没有表露。
“我认识他。‘铁锈钉’是我的一个朋友。”
朋友?无中生友的朋友吗?塞西尔差点儿笑出来,幸好他演技在线。
“昨天,我的朋友原本要亲自来这里,但是后来他有急事需要离开,便把那瓶粉红香槟交给了我,希望我能代替他向‘Cece’……”铁锈钉口中咀嚼着“Cece”这个名字。
塞西尔这个名字,如果要取昵称的话,叫“Cece”也很合适呢。
“丹尼尔?”
“向她道歉,出于昨晚失约的无礼。”铁锈钉说:“不过以昨夜的情况来看,幸好我的朋友没有来,但并不代表我的朋友没有受到伤害。
“为了我的朋友,我将报复这两个不知轻重的兄弟,让他们知道开玩笑也是需要付出代价的。塞西尔,你愿意和我一起去吗?”
塞西尔耸了耸肩,“我没问题,只要你不觉得我是个累赘。”
“你当然不是。”
“那就走吧。”塞西尔指挥铁锈钉带上他的无线电和烤好的姜饼人,“想必富勒兄弟还没走远,也许我们刚好能追上他们。”
巧合的是,他们出门后正巧看到载着两兄弟的白色汽车一闪而过。
铁锈钉捞起塞西尔的腰,将塞西尔塞进副驾驶,随后自己坐到主驾驶发动汽车。
塞西尔瞪大眼睛。
他是怎么坐上副驾驶的?
“我看到他们了。”丹尼尔即将踩上油门的脚一顿,倾身靠近塞西尔。
“丹尼尔?”
“安全带没有系。”
“哦。”
·
“Cece?有人知道Cece在哪吗?”
铁锈钉开着货车,盯着前方的白色轿车,通过塞西尔的无线电台向外发出消息。
无人回应,铁锈钉也并不恼火,只是一遍遍地询问这个并不存在的人的位置。
前方的车辆似乎有些焦躁,差点儿追尾一辆冷冻车。
塞西尔觉得五年不见,好友似乎变得有些恶趣味。譬如当前,他明明可以直接抓住对方,却偏偏要用这种猫抓老鼠的方式戏弄。
突然,白色轿车转入一个岔口,铁锈钉跟得太近没能及时转弯。
塞西尔发誓自己绝对没有幸灾乐祸。
铁锈钉听到身旁传来的轻笑,侧目去瞧,却见塞西尔一脸正经,仿佛刚才的笑声只是他的错觉。
“快要追上了吗?我感觉车速变慢了。”塞西尔温柔且乖巧地问道。
铁锈钉:“……”
“没有,错过了。我打算在前面掉头。”
“嗯……”
“救命!救命!我在临近桌岩边界的一家汽车旅馆,我不知道具体位置,一个杀人犯抓住了我!他要杀了我,救我!”
塞西尔怔愣。
宛如五年前时光重现,同样的呼救声从无线电里传出。
塞西尔脸色很不好,相同的境遇让他忍不住想起过去。
“你还好吗?你的脸色看起来很差。”铁锈钉面露忧虑,担心地询问。
塞西尔摇摇头,“你听到了吗?刚才无线电里的求救声。”
“当然,塞西尔,难道你相信了吗?”铁锈钉感觉有些好笑,“别被他们骗了,总是有人喜欢在公路上恶作剧。司机们来自天南海北,没有人能追究欺骗他们的人。”
“我知道。”塞西尔依旧忧心忡忡。
铁锈钉对这段路显然很熟悉,知道在哪里最适合掉头,而不会被探头抓到。
回到方才错过的岔路口,铁锈钉开了没多久便看到一个加油站。
“看来两只小老鼠的代步车饿了。”
“什么?”塞西尔有些恍惚,没听清铁锈钉的话。
铁锈钉这才想起来塞西尔看不见,便解释说:“是个加油站,我想他们的车恐怕没油了。加油站附近有个便利店,或许我们能问问店员是否见过他们。”
“好主意。”塞西尔说完就要下车,但被铁锈钉一把拉住。
“安全带,亲爱的塞西尔,看来你还需要一些时间来适应车上的生活。”铁锈钉拉着塞西尔的手放在安全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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卡扣上,“记好它的位置和感觉,下次就要你自己来了。”
货车比较高,需要脚踩踏板才能完全下车,塞西尔十分痛苦地装作自己双目失明,在铁锈钉的帮助下艰难地从车上下来。
铁锈钉很细心,但塞西尔看得见,于是这种对待小朋友一样的细心就变成一种煎熬。
塞西尔现在有些后悔在好友面前伪装失明了。
他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啊!
一开始伪装失明只是想逗逗过路司机,后来见到好友为什么没有直接向对方表明真相呢?
或许……他也只是希望好友能心疼他一下吧……
铁锈钉搀扶着塞西尔的胳膊,亦步亦趋走得缓慢。他能感觉出来塞西尔的僵硬,但只觉得是离开熟悉环境带来的应激反应。
“别担心,我一直在你身边。”铁锈钉低声安抚,“放心,我不会让你摔倒的。”
“……谢谢你啊。”塞西尔深吸一口气,索性闭上眼睛,只跟着铁锈钉前行。
一路顺利到塞西尔都惊讶的地步,铁锈钉看起来真得不像一个细致的人,好友以前也不是,但如今实际的表现却令塞西尔难以置信。
他更加好奇好友这五年的经历了。
“晚上好。”
塞西尔听见铁锈钉和人打招呼的声音,于是睁开眼睛,便看见便利店店员一脸瑟瑟。
铁锈钉的长相还是太过权威了,放进恐怖片就能出演大反派的地步,对方害怕似乎也正常。
“你好,我们没有恶意,只是想打听两个人。一个叫富勒,一个叫路易斯,你有听过这两个名字吗?”塞西尔用最温和的语气问道。
“路易斯?”店员有被塞西尔的语气安抚到,想了想,“确实有印象。他似乎很慌张,没给加油费就想离开。我喊了他一声才想起来给钱,后来还忘记拿走了自己的万卡通,万卡通上的名字就是路易斯。一名客人发现,追上去把卡还给了他们。
“他们的无线电声音有点儿大,我似乎在无线电里面听到了求救的声音。叫路易斯的人打算报警,但和他同行的人却说也许只是个玩笑,还说就像他们干的那样,但两人最后决定去无线电提到的地方去看看。
“我没听到具体的内容,但我知道他们离开后朝东边去了。如果他们是你们要找的人,东方是你们要去的方向。”
谢过店员,塞西尔和铁锈钉携手离去。
店员望着两人远去的身影,还是不明白像塞西尔那样温和的人怎么会和一个看起来凶悍到宛如罪犯一样的人是情侣。
是的,情侣。
尽管两人的行为并算不上亲密,但围绕在他们身上的暧昧氛围却被店员敏锐感知到。
无论如何,祝福他们吧。
31.姜饼人11
“他们也听到了无线电的求救声。”疲惫地瘫坐在副驾驶上,塞西尔闭目养神。
“真奇怪,他们怎么会相信这么无厘头的求救?”铁锈钉的手指在方向盘上跳动,相比他话中的疑惑,心中的疑惑反而更盛。
真奇怪,他为什么会觉得似曾相识?
塞西尔听到铁锈钉的话心中莫名起火,过去如影随形的质问与不解一瞬间涌上心头。
“怎么会有人相信那种求救声?明明一听就知道很诡异。”
“谁都知道公路上的司机爱开玩笑,他们难道就不担心去了之后发现是一场玩笑?”
“也许以为能英雄救美?”
“年轻人总是这么冲动。”
过去塞西尔会觉得委屈和不解,尽管当时他们只是出于好奇,但也心存着担心呼救一事并非玩笑的顾虑。假设一切如无线电中那样,那么他们的袖手旁观何尝不是一种对犯罪分子的放任?
虽然最后证明他们的忧虑似乎是一种愚蠢,塞西尔也只觉得当初他和好友该更谨慎,而不是直接离开。
现在塞西尔明白,这个世界上总会存在对他人冷嘲热讽之人,总会存在恶意揣测他人之人,就像一群生活在潮湿地底的虫子,无法想象阳光的温暖,即便有一天接触到阳光,第一感觉也只会是痛楚与恐惧。
可他无法接受曾经他和一样想法的好友的改变。
尽管他知晓好友失去了过去的记忆。
五年的时间,足以令好友变成一个陌生人,可塞西尔还是无法接受。
理智告诉他这是客观可能形成的,可情感上,塞西尔感受到了隔阂。
“伸手。”塞西尔朝铁锈钉说。
铁锈钉疑惑,可塞西尔面无表情,这令他感到不安。出于某种直觉,铁锈钉乖乖伸出一只手。
塞西尔假装在空中摸索几下,很快铁锈钉的手掌主动伸到塞西尔手边。
塞西尔微微抬手又落下,正好和铁锈钉的手掌微微贴合。
手心上方的手掌微凉,但很柔软,铁锈钉很想合拢手掌,为塞西尔带去温暖,又思索着或许该带塞西尔去商店逛逛,为塞西尔置办一身冬季新衣。
“啪——”
铁锈钉一怔,看向自己的手掌。
掌心能感受到微微涨,但算不上疼痛,相反,铁锈钉忧心地问:“塞西尔,手会疼吗?”
塞西尔:“……”
塞西尔默默收回自己的手甩了甩。
这人是钢铁造的吗?
铁锈钉心中有些愧疚,也许他还应该准备一双棉手套。
“我不喜欢你刚才的话。”塞西尔缩在副驾驶里,黑长的睫毛无精打采地下垂,“也许是玩笑,但也有可能是真实的,当然了,也可能是一种陷阱,但是……”
塞西尔的话卡在喉咙里,他想到了五年前,那次的好奇心让好友失踪了五年。
这次还要坚持吗?
如果是他一个人,无论如何也要去看看的,可现在身边还有好友……
他不想再一次失去好友。
“我说胡话啦。”塞西尔歉意地朝铁锈钉笑了笑,“别再追富勒他们了吧,我们还要送货不是吗?”
塞西尔内心叹气。
他到底在说什么啊……跟在胡言乱语一样。
铁锈钉不喜欢塞西尔现在的表情,就好像明明在哭泣却偏要勉强自己露出笑脸。
他希望塞西尔在他面前更加肆意、随意,而非现在的拘谨与无措。
他回想着塞西尔刚才的话,回想着之前的对话,终于确定问题所在。
铁锈钉心中忍不住笑意。
塞西尔是个美好的人啊。
铁锈钉放松下来,发动货车,“走吧,塞西尔,我们去冒险。”
“什么?”塞西尔被铁锈钉的神转折搞得一头雾水。
“去无线电里提到的可能的位置,看看无线电里的求救到底是真是假。如果是真的,我们就去帮助他人;如果是假的,就让开这种过分玩笑的家伙受到应得的惩罚。”铁锈钉朝塞西尔眨了眨眼睛,只是眨到一半突然意识到塞西尔看不见,于是便揉了揉对方的头发。
金色的头发在指缝间流淌,就像夏日里穿过叶缝的阳光。
“可是——”铁锈钉不想去的时候,塞西尔觉得失望,可当对方为了他打算前往时,塞西尔又觉得担忧。
塞西尔突然觉得自己有些卑劣,他似乎利用了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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锈钉对他的纵容。
“别担心。”铁锈钉将塞西尔拉进怀里,安抚性地拍了拍对方的后背,“我可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家伙,即便遇上歹徒,也一定能保我们全身而退。”
听到这话,塞西尔宛如醍醐灌顶。
是啊!
这可不是五年前!
他和好友都不是五年前什么都不懂的小家伙,即便遇到危险也无能为力。
相反,五年过去,他学到了很多不是吗?
塞西尔感受着绑在小腿处的手术刀想:如果现在回到五年前,凭他一己之力说不定就能对付当初面对的危险。
更何况好友,好友身上的血气比他更明显。无论是谁看见,恐怕都得说这是个极其危险的人物。
站在这个角度去思考问题后,塞西尔只觉得之前伤春悲秋的自己像个大傻子。
他忘记了自己的能力,也忽略了好友的强悍,反倒沉浸在过度夸张的假想中。
真是……
塞西尔忍不住摇头,笑自己犯傻。
“那就走吧!”塞西尔心中郁结消退,大力拍了拍铁锈钉的后背,“快走,丹尼尔,希望发出那条无线电的家伙没有说谎,不然我们一定要让对方知道乱开玩笑的糟糕后果。”
铁锈钉喜欢活力满满的塞西尔。
·
货车一路向东,夜晚为搜索带来了困难,不过很快,塞西尔两人还是获得了富勒两兄弟的消息。
富勒和路易斯两人显然要比当年的塞西尔他们要谨慎,对方在无线电里发出消息,说他们到了桌岩边界,目前在一个名叫“沙屋”的汽车旅馆,并说他们将在这个旅馆里看看无线电的求救声是否在此。
如果没有,他们会在晚上十二点在无线电里报个平安,如果十二点之前还没有发出无线电消息,希望听到的司机能帮他们报警。
只是,怎么说呢?希望可能存在的绑架犯没有听无线电的习惯吧。
“沙屋汽车旅馆,你知道在哪里吗?”塞西尔这些年只在詹姆镇附近活动,并没有出过远门,对桌岩边界更是不了解。
“放心,我知道大概位置,不过那个旅馆还蛮破旧的……无论如何,我们先去看看。”
32.姜饼人12
夜更深了,“沙屋”汽车旅馆甚至没有亮起灯牌,铁锈钉差点儿开过。
等他将货车停在仅停有一辆白色轿车的停车场时,一声尖叫突然从老旧的旅馆中传出。
“这个声音,好像是路易斯。还记得他吗?富勒的弟弟。”
“我记得。”铁锈钉将钥匙留给塞西尔,嘱咐他关好车窗和车门,“我进去看看情况,你留在这里等我。除非听到我喊你的名字,否则不要给任何人开门,也不要和任何人对话。”
“等等——我和你一起……”塞西尔不想像五年前那样,一个人躲起来,任凭好友一人去冒险。
铁锈钉摸了摸塞西尔的头发,“在这等我,我很快回来。”
一模一样的话语让塞西尔怔在原地,五年前好友还算稚嫩的声音似乎穿越时空在此刻响起。
在那之后发生了什么?
好友失踪五年。
铁锈钉已经跳下车去,他依旧认为塞西尔看不见,于是在离开前再次嘱咐塞西尔要乖,不要乱跑。
塞西尔目送他进入旅馆。
旅馆中没有开灯,月光也在隔绝在外,他看不到旅馆内的场景,但塞西尔不想坐以待毙。
他摸了摸小腿处,那里绑着他的手术刀。
附近没有其他人,塞西尔也不再伪装。他冷静地将钥匙装起来,推开车门跳下货车。
正在此时,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从旅馆门口朝这边渐近。
塞西尔抬头看去,竟然是富勒。
对方看起来很狼狈,全身都沾染着红色的液体。
塞西尔猜那是血。
富勒的衣服破破烂烂,上面全是刀口,就像被人猫溜耗子一般追逐过。
“富勒!”塞西尔扬声喊了一句。
富勒一脸仓皇,听到喊声差点儿抱头蹲在地上,等反应过来抬头看清塞西尔的脸后,眼珠子都要从眼眶中突出来,“你……塞西尔?孤寂之星的塞西尔对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不对,你看得见了?”
不待塞西尔回答,又慌乱地说:“旅馆里有杀人魔,旅馆里的店员都被杀了!我跑出来的时候看见一个大个子被敲晕了,他是和你一起的吧?那些人全是恶魔!他们在讨论要把大个子肢解吃掉!我弟弟也落在他们手中,我们必须想方法救他们!不然、不然……他们会死无全尸!我们得救他们,得救他们……”
塞西尔闻言立刻神经紧绷起来,他不管富勒仿佛被吓破胆子的模样,径直越过对方朝旅馆走去。
富勒亦步亦趋,反倒令塞西尔有些刮目相看。
塞西尔原本以为富勒会逃跑,没想到他还挺关心他弟弟路易斯。
塞西尔将货车的钥匙丢给富勒,顺手指明货车方向,“我进去救人,你在外留守,想办法用车里的无线电联系过路的司机,让他们来帮忙或者报警。”
富勒迷茫地顺着塞西尔手指的方向看去,那里停着一辆大货车,和……之前追逐他们的货车无比相似……
富勒的表情扭曲了一瞬,紧紧握住手中的钥匙,像根针戳在线棒里扎在地上久久未动。
这一瞬间他福至心灵,明白了很多。
原来如此……
铁锈钉……那个大个子就是铁锈钉……怪不得和昨夜看到的那个身影有些相像……
也怪不得铁锈钉能定位到他们,原来是有内应……
塞西尔……真没想到,最后竟然栽在你身上了……
该死的,不过是一个玩笑,何必穷追不舍?否则他们也不会遇上这种狗屎事!
全都是混蛋……全都该死!
富勒胸口起伏不定,发现塞西尔已经小心进入旅馆,不知哪里来的气力,突然跳起来将旅馆大门关上,用随手抓中的铁链将门把手缠绕起来。
塞西尔听到身后的声音心里一跳,发现富勒的所作所为简直难以置信,他拽了拽门把手,发现拽不动,低声喝道:“富勒,你在搞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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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都要怪你们!你们两个变态,不过是一个玩笑,为什么要对我们穷追不舍?如果不是担心被你们抓住,我和路易斯早就离开桌岩,怎么会中途绕路接到那通该死的无线电!
“路易斯死了,这都要怪你们!如果不是你们,我不会遇见这群该死的混蛋,更不会因为害怕死亡……总而言之,不管是你们,还是那些该死的杀人魔,都别想跑!你们这群恶心的、冷血的变态。只要找到汽油和火,你们谁都别想逃!”
塞西尔差点儿气笑了,他撞了几下大门,发现撞不开后就不再浪费力气。
当务之急还是先找到铁锈钉。
希望富勒之前说的话全是假话,他不想给铁锈钉收尸。
眼睛在黑暗中适应了一段时间,塞西尔能勉强看清黑暗中的旅馆。
整个旅馆的前台已经被鲜血覆盖,服务员倒在服务台上,猩红的血液顺着服务台台面滴到地面上。
塞西尔检查了一下,凶手下手极其利落,一刀封喉划破脖颈大动脉,就像杀死一只鸡,割断喉咙后任由其倒在地上,很快血就会流干。
一只鸡,一只猎物。
这该死的相似性再次让塞西尔想起五年前,那时候他和好友也是被三个变态当作野兽一样追捕。
二楼传来“乒乒乓乓”的打斗声,幸好大多数汽车旅馆的构造都差不多,塞西尔很快找到楼梯。
当他上到二楼的时候,差点儿以为自己进入血腥地狱。
走廊几乎被血掩盖,一个长相恐怖的男人倒在地上,脖颈处皮开肉绽,脑袋摇摇欲坠,只剩一张皮还连着。
可塞西尔却笑了起来。
他认识这张脸,五年前,他曾在这张脸的追捕下狼狈逃生。
五年来,这张脸一直是他噩梦中的常客。
他曾无数次被这张脸吓醒,又无数次在梦中将对方杀死。
没想到,又见面了。
馈赠啊,命运。
33.姜饼人13
“救命!”走廊尽头,在富勒口中已经死亡的路易斯被一个人从背后扼住脖颈,尽管路易斯死死抓住对方的胳膊,但还是感觉肺部氧气越来越少。
几近昏迷间,他只觉得二楼又上来了一个人,已经顾不得对方是敌是友,路易斯唯一能做的是求救。
“哈哈……”
路易斯听到了笑声,不由得心中一凉。
在这种情况下还能笑出来的……恐怕只有这群犯罪分子的同伙……
可当他艰难地抬头看去时,却发现那竟然还是个熟人!
塞西尔?
孤寂之星的前台服务员。
昨夜,他们第一次见面,因为哥哥富勒的存在,那场见面并不算愉快,可对方温柔的长相还是留给他太多惊艳。
尽管是个盲人,但塞西尔似乎从不慌乱,残缺带来的脆弱反倒更能激发他人对他的保护欲。
他原本想第二天早起后和对方进行一场正式的会面,却不料因为之前的玩笑和一起案件牵扯上。
在当地警官的警告下,他不得不狼狈离开,甚至无法和对方进行一场体面的告别。
他明白很多机会都是可遇不可求,也做好了再也见不到对方的打算,却不料在这么一个血腥场地和对方再次相见。
命运啊……
“快跑!”路易斯朝塞西尔的方向艰难地喊,声音沙哑而低弱:“快跑,别被这里的任何人抓到……”
“嗯?嘿,朋友,你看起来似乎有些眼熟。”狠狠勒住路易斯脖颈的短发男人同样看到了塞西尔。相比路易斯的悲痛,这名短发男人可兴奋极了,他似乎找到了自己丢失的猎物。
“好久不见,亲爱的,还记得我吗?我们五年前见过,在詹姆镇附近。”短发男人兴奋地和塞西尔打着招呼,“真可惜,五年前被你逃走了,不过也许这就是缘分吧。感谢命运,让我们再次相遇。”
路易斯听不懂身后的男人在说什么,他的脑袋越来越眩晕,无法进行思考。
塞西尔也认出了短发男人。
五年前,袭击他和好友的是兄弟三人,刚脖子断掉的是三兄弟的中的老三,这个是老二,不知道他们的大哥在不在。可无论如何,塞西尔现在只想留下短发男人的性命。
塞西尔也不多说,快步冲刺过去,看样子似乎是想和对方肉搏。
短发男人却不蠢,他不相信塞西尔会不带武器就进来,五年前的教训足够塞西尔铭记一生。
短发男人将路易斯挡在身前做肉盾,向塞西尔展开言语攻击,“五年前,我第一次见你就喜欢极了。你看起来是那么鲜嫩,你的肉质也一定无比美味。真可惜跟在你身边的那个傻大个总是阻挠,害我一直没能尝上一口。不过没关系,命运总是对我如此慷慨。”
塞西尔以沉默作答,单手成爪,朝短发男人突袭而去。
眼看塞西尔并不把路易斯当做一回事儿,短发男人只好将路易斯当做石块推出去挡下塞西尔的攻击。
塞西尔单手将路易斯甩到墙根,正要进行下一击,却感觉面部一凉,有冷风袭来。
危机意识让塞西尔猛地侧身,锋利的斧头几乎擦过塞西尔的鼻尖,狠狠劈到地板上。
地板木屑横飞,没来得及闪躲的路易斯被刀锋擦过腿脚,登时发出惨叫。
斧头的攻击过于迅速,塞西尔甚至来不得去拿藏在小腿处的手术刀,只好以退为进,步步闪避,以寻找机会找出转败为胜的瞬间。
走廊中的血过于多了,塞西尔脚下一滑,一个踉跄。
塞西尔心道不好,斧头已经朝他面门劈来。
塞西尔双眼眯起,打算硬碰硬,以伤换伤。
不料一道黑影突然冲过来将短发男人撞开,是路易斯。
身体歪倒,斧头自然也没了准头。
塞西尔趁机拔出手术刀,一刀插进短发男人喉咙。
短发男人不敢置信地瞪大眼睛,最后留在他虹膜上的影像是塞西尔温柔而畅快的笑脸。
路易斯倒在地上喘着粗气,他看了看已然死去的短发恶魔,再看看一脸笑意的塞西尔,终于意识到一件事——塞西尔并非目盲者。
他不知道塞西尔伪装的理由,但心中似乎也很难生出愤怒。
庆幸,只有死里逃生的庆幸。
“你有见到丹尼尔吗?”塞西尔将手术刀从短发男人喉咙中抽出,在对方衣领上擦了擦,若无其事地询问道。
“是一个看起来特别高大的人吗?不久前刚进旅馆的那个人?”路易斯根据回忆问道。
“是的。”
“我见过他。走廊里那个脑袋被砍掉的人就是他干的,不过他遭到了偷袭,被另一个人用棒球棍打晕带去了厨房。我偷听到,对方好像要把、要把……他……炖了……我、我不确定我是否听错了,但我觉得可能并没有错……”路易斯艰难地说道。
“果然是他啊,三兄弟里的老大……桑森。”塞西尔声音不高,但他心中却涌现出某种兴奋。
仇恨从未消失,只会在时光中沉寂和发酵。当它终于找到突破口时,就会像火山爆发一样难以抑制。
“你、你认识他们?”路易斯心中生出些许危机……
“当然。五年前,他们三兄弟想把我和丹尼尔抓走吃掉,不过我们逃了。”塞西尔简略地解释。
路易斯觉得这个简略的回复有些耳熟,终于想起来昨晚在孤寂之星旅馆之时,哥哥富勒曾向他讲述过的故事。
那时候的富勒虽然性子恶劣,但勉强还算一个哥哥。
难道就像富勒说过的那样,塞西尔真的是五年前那件案子的亲历者?
路易斯原本想赶紧逃出去找电话亭报警,可望着倒在地上死不瞑目的尸体,却犹豫起来。
“厨房的位置你清楚吗?”
“在一楼,前台那儿有扇门,推开门往里走就是厨房。”
“好。对了,你哥哥,他以为你死了,决定放火烧了整个旅馆。他把离开旅馆的大门用锁链锁了起来,我想现在他正在寻找汽油和火苗。希望你能尽快和你哥哥取得联系,我可不想解决了变态食人魔却要被烧死在旅馆里。”
“他以为我死了……”路易斯面色晦暗,但快速点了点头,“我会的。”
塞西尔注意到路易斯表情的怪异,但他现在没有闲暇时间去管他们两兄弟之间的事情。他只是将手术刀再次收回小腿处的匕首袋,然后拿起斧头当做武器。
“尽快离开吧。现在离开已经不会受到阻碍。我记得那三兄弟喜欢团伙作案,但从不接纳外人的加入。”塞西尔向路易斯提出衷告,“趁这个时间离开,尽快找到富勒,阻止他火烧旅馆。”
“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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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易斯答应下来,但没有动弹。他体力耗尽,还需要一些时间恢复体力。
塞西尔也不在意,即便路易斯无法阻止富勒,他也总还有其他办法逃出旅馆。
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丹尼尔。
按照路易斯说的路线,塞西尔果然找到厨房。
厨房的门半敞着,只能看到铁锈钉被捆住手脚倒在地上。
塞西尔没有关心则乱,他借助斧头猛地撞开门扉,果然一根铁叉从里面突刺出来。
如果当时塞西尔在门边,恐怕已经被叉成叉烧。
对方见偷袭不成,也不再躲藏,光明正大出现在塞西尔面前。
此人个子并不高,恐怕只有一米六左右,但全身都是肌肉,看起来就像一只锻炼得当的牛蛙。
桑森,变态三兄弟中的大哥。
如果是他的话,铁锈钉能被打晕就显得正常极了。
此人力气很大,五年前塞西尔就已领教过了。
那时候,桑森曾用手肘重击他的头部,导致他的视神经因水肿和脑震荡失去功能。如果不是因为他突然失明,好友也不必冒着危险独自引开三个变态,最终失踪五年。
心底似乎生发出某种惧意,但很快被愤怒吞噬,塞西尔战意更甚。
“我记得你。”桑森眼中冒出精光,“你拥有我这些年见过的最鲜美的肉质,如果用来煲汤,一定会成为一道美味。我记得当时和你在一起的还有一个人,我不喜欢他,如果不是因为他导致你的逃走,我甚至不愿去品尝他的滋味。不过真是令人意外,他的肉质罕见地劲道,只是不适合用来煲我最喜欢的汤。老二老三倒是挺喜欢……”
“你说你……吃什么?”塞西尔近乎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问道。
桑森咧开笑嘴,撩开自己的胳膊处的衣物,在小臂处佯装啃了一口,“就像这样呀。”
原来如此……
那绷带,原来是在遮掩这样的伤口。
愤怒源源不断地从心底生发,塞西尔终于失去理智,提起斧头砍向桑森。
桑森狡黠一笑,相比斧头,长叉当然更具备距离优势。
他举起长叉猛击,正中塞西尔肩头。
塞西尔在桑森的巨力之下连连后退,最后竟然被钉在墙上再难动弹。
剧痛袭来,斧头也从手中滑落。
桑森兴奋极了,扑到塞西尔脖颈处咬下一块鲜肉。
塞西尔疼得惨叫,一脚将对方踹翻在地,完好的手搭铁叉之上,用力拔下。
桑森出腿,将塞西尔绊倒在地。
塞西尔出叉,利用铁叉自带的长度优势逼迫对方后退。
桑森如塞西尔所愿,佯装后退几步,然后突然高抬腿,踢飞塞西尔手中的铁叉。
塞西尔虎口一震,长叉脱手。
桑森残忍阴笑,朝塞西尔逼近,不料路易斯突然冲出来抱住他的腰。
巨大的冲力导致桑森连连退步,路易斯已经无法控制自己的速度,最终两人狠狠撞到厨房中央的桌子上。
桌子倒塌,锅碗瓢盆和蔫巴的蔬菜一股脑砸到两人身上。
桑森肘击不断,路易斯只觉得自己的腰肾即将出血。
“塞西尔!”路易斯大喊,寻求帮助。
然而塞西尔已经筋疲力尽,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
34.姜饼人(完)
“塞西尔?”晕倒在地的铁锈钉终于在嘈杂的争斗声中醒来,他眯着眼望着靠坐在墙壁的塞西尔,眼底慢慢染上红色。
“塞西尔……”铁锈钉双目通红,眼中的血丝就像某种恐怖的红丝虫。
这是一头暴怒的野兽。
这是塞西尔此刻的感觉。
塞西尔连忙抽出手术刀丢给铁锈钉,“杀了他,丹尼尔!”
桑森终于感受到危机。
塞西尔和这个白斩鸡他还能对付,但倒在地上的那个大个子如果加入战斗,他必输无疑。
桑森胡乱在身边摸索,意外摸到一把菜刀。桑森当机立断,一刀砍在路易斯的腰上。
路易斯吃痛,终于失去禁锢桑森的力气。
桑森还没来得及高兴,一铁叉击穿他的脑袋。
路易斯只觉得桑森刚站起来就又要躺下,连忙翻滚逃离。等看清对方的模样,无比庆幸自己的反应。
幸亏逃得快,不然就要成串串了。
桑森死了,来自变态三兄弟的威胁终于消失。
无论是塞西尔还是路易斯,都松了口气。
他们倒在地板上,很狼狈,但心情却无比轻松。
铁锈钉站在原地,低垂着头,不知道在想什么。
“丹尼尔?”塞西尔发现铁锈钉的异状,担忧地喊了对方一声。
铁锈钉沉默着,快步离开厨房。
“嘿,丹尼尔!”塞西尔不明所以,高声喊道:“你搞什么?”
铁锈钉走得更快了,但不知为何,塞西尔不觉得铁锈钉会抛下他不顾,于是便也不再呼喊,转而问路易斯,“富勒呢?他还是想要放火烧了整个旅馆吗?”
路易斯想摇头,但全身太疼了,只好忍着痛苦勉强开口说道:“不,他逃走了。”
“逃走了?”塞西尔能察觉出路易斯似乎有所隐瞒,但见对方并不着急离开,也知道无论如何路易斯肯定已经让富勒放弃火烧旅馆的想法,于是他也不再多问。
说来,他们只是认识两天的陌生人罢了。
“我从我哥那儿,知道了一些事情。”塞西尔不打算追问,路易斯反倒犹豫地开口,“丹尼尔,你的朋友,他就是铁锈钉吗?”
塞西尔扭曲看他,但路易斯仰着头,他看不清路易斯的表情,“是这样。”
路易斯张了张嘴,“这样啊……”
塞西尔皱了皱眉,却见铁锈钉抱着绷带和酒精走进来。
铁锈钉也不讲话,沉默着帮塞西尔包扎好伤口,包括脖颈处的咬伤和身上 一些其他擦伤。
“嘶……”
酒精刺激到伤口,那可真不是一般酸爽。
作为乐于分享的好青年,塞西尔立刻指挥铁锈钉将将酒精和止血绷带分给快要被打成破烂的路易斯。
路易斯感动坏了,抓着酒精良久不语。他望着冷脸的铁锈钉,终于说出那句早就萦绕在他心中的道歉。
“对不起,昨天和你开了一个并不好笑的玩笑。虽然这个破主意是富勒想出来的,但假扮‘Cece’的人却是我。我很抱歉,我连带着富勒的份儿,我们都很抱歉。”路易斯诚恳地说。
铁锈钉看了路易斯一眼,“没关系,刚才铁叉差点儿把你叉成串串,也只是一个玩笑。”
路易斯:“……”
原来之前是故意的……
“算了,扯平了。”路易斯像是甩掉一个心头大患,“唉……今天是圣诞节,如果没有昨天那个该死的玩笑,我本该擦着节日的尾巴在家里享受美好的圣诞节大餐。”
闻言,塞西尔让铁锈钉去看看货车里的姜饼人还在不在。
“不好,我把钥匙给富勒了……”塞西尔扭头去瞧路易斯,“你哥离开的时候不会开的我们的货车吧?”
话音刚落,一个东西被抛到塞西尔跟前,铁锈钉是场上唯一一个没有受伤的人,敏捷地抓住那样东西。
是他们的货车钥匙。
“你们的钥匙。”路易斯显然并不打算解释,为何本该在富勒手中的钥匙会出现在他手中。
塞西尔便也没问,只是催促铁锈钉去取姜饼人。
铁锈钉快去快回,明明手中拎着一整袋,却极其吝啬地只分给路易斯一片饼干。
路易斯:“……”
过于无语的路易斯直接笑了,将唯一一片姜饼人扔进嘴里,大口大口咀嚼着:“我赶时间,先走了。说不定家里还给我留有残羹剩饭。后会有期。”
塞西尔朝路易斯挥手致意,直到路易斯走出厨房,才突然想起来一件事。
既然富勒离开的时候没有开他们的货车,那只可能将他们两兄弟的轿车开走了吧?
路易斯怎么回家?
塞西尔的疑惑在脑中转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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圈,却听见旅馆外头传来汽车引擎发动的声响。
在铁锈钉的搀扶下,塞西尔站在旅馆前台朝外看去,发现路易斯开着那辆熟悉的白色轿车在夜色中逐渐远去。
“奇怪,富勒是怎么离开的?步行吗?”塞西尔有些不太能理解。
铁锈钉看了一眼塞西尔。
“怎么了?”
“我去拿姜饼人的时候,在外头看到了富勒的尸体。人是被石头砸死的,尸体旁边有一桶汽油和一个打火机。”
原来是离世的离开。
塞西尔恍然发现自己似乎并不惊讶,大概是从路易斯提及到富勒时的怪异表现中觉察到的,只是当时并未深想。
“我不太明白,路易斯为什么要这么做?富勒放火是因为以为他死掉了。看到存活的他,难道还要执意放火吗?”
“记得吗?我比你早一步进入旅馆。当时,那两兄弟在一楼,被变态三兄弟中的老三发现。而富勒,为了逃跑推了路易斯一把。”铁锈钉淡淡地说道,仿佛只是在说一个故事。
塞西尔恍然。
如此一来,一切就明了了。
“但是……”铁锈钉一顿。
“什么?”塞西尔下意识反问。
“我更想知道,关于你的眼睛。”
塞西尔脸色一僵。
铁锈钉伸手抚摸着塞西尔的眼睛,手指上的茧子摩擦着塞西尔的皮肤。
铁锈钉突然生出些许畏意,这五年,他变了很多,可塞西尔还是像以前一样美好。
大手落下的时候,塞西尔没忍住闭上眼睛,粗糙的触感令他忍不住心酸。
“对不起,我骗了你。从一开始,我和你在孤寂之星的第一次见面,我就能看见。我知道错的,别怪我,丹尼尔……”滚烫的泪水无声地从眼缝中滑落,塞西尔甚至不敢睁眼去看铁锈钉的表情。
拇指肚擦过脸颊,铁锈钉用他这五年前最温柔的声音说:“我永远不会怪你,Cece。”
塞西尔心生一震,他猛地睁开眼睛。
铁锈钉却吻向他的眼睛,“我一直在找你,Cece。”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不外如是。
塞西尔激动地抱住铁锈钉的脖颈,热烈地吻住他的嘴唇。
不,现在他不再是铁锈钉,而是丹尼尔。
是他的好友,也是他的爱人。
35.新生活·异教徒1973
1973年,4月1号,夏岛勋爵府。
岛民群集,人头攒动,惶惶不安,议论纷纷。
“去年收成太差了,得有一半的苹果被虫蛀过。”
“老树在慢慢枯死。山上的果园在逐渐凋零。”
“移植的小树苗成活率也不高……”
“我们做错了什么?难道丰收女神要将我们遗弃吗?”
“你在说什么!怎么能质疑丰收女神!”
“一定是祭品的缘故!”
“丰收女神带给小岛繁荣,本该由我们献上最好的祭品!”
“猪牛羊,最好的水果和食物,去年不是已经尝试过了吗?瞧瞧吧,瞧瞧今年的收成是什么样子!马上五月了,有多少果树开了花? ”
“证明祭品不够好!”
……
塞西尔倚靠着勋爵府大厅的浮雕柱,百无聊赖地踩着自己的影子。
明天梅格就要回来了。
小岛与世隔绝,必须有人定时往小岛运送物资,梅格是夏岛目前对外的采购员兼对内的送货工。
绿人旅馆是夏岛唯一的酒馆兼旅店,需求的货物也更多。身为绿人旅馆唯一的年轻男性员工,塞西尔主动承担起接收物资的工作,与梅格也在货物的接送中变得熟悉。
上次梅格跟他讲了大城市的高楼大厦和由钢铁制作的、由汽油驱动的“汽车”,那时对方承诺这次回小岛会送他一个汽车模型。
塞西尔从来没有见过梅格口中的汽车,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不使用牛马的车辆。他也没有见过几百层的高楼,一直觉得勋爵府是这个世界上最高的建筑。
大城市啊,是什么模样的呢?
肩膀被人拍了一下,塞西尔扭头,发现是比自己小两岁的好朋友——路易斯。
路易斯激动地抓住塞西尔的肩膀,兴奋之情溢于言表,“天呐!塞西尔,你知道吗?勋爵告诉我,我被选中成为爱情女神化身的祭品了!这月末,我生日那天,我将献祭自己于爱情女神的化身!”
塞西尔暗中皱了皱眉头,“好了,路易斯,已经快要成年的年纪,不要还是这么冲动。”
“你说得对。”路易斯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我马上就是大人了,要稳重。”
话是这样说,路易斯脸颊处的绯色并没有消退的迹象,反而越来越浓。
路易斯忍了又忍,还是没忍住悄声问:“塞西尔,将自己献给爱情女神的化身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听其他人说很爽,就像上了天国。真的是这样吗?”
塞西尔想起两年前那段并不美好的经历,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路易斯不解,“可你曾经不也被选中成为爱情女神化身的祭品吗?”
“我拒绝了。”
路易斯瞪大眼睛,“什么?!你——”
“勋爵来了!”
不知道哪个岛民喊了一声,刚才还闹哄哄的大厅转瞬安静下来。
勋爵像王一样迈步走进大厅,戴安娜老师和薇落手中捧着半人高的小册子,跟随着在勋爵身后。
岛民恭敬地向勋爵表达敬意,勋爵和蔼地朝众人挥手致意。
勋爵走上阶梯,一步一步,就像走上他的神位。
物理上带来的高度使得勋爵能够将全部岛民的表情收入眼底。
他看得出来岛民们惶恐不安,就像隐隐藏在他心底的焦虑,但他是勋爵,是这座岛的实际拥有者,有义务带领岛民寻找前往美好生活的道路,“丰收女神是夏岛的守护者,给予我们神圣的馈赠。作为回报,我们理应为丰收女神献上最好的祭品。”
“最好的?”
岛民们面面相觑,很快熟知节日庆典的图书管理员拉桑里意识到什么,激动地大喊:“勋爵大人,难道是人祭吗?”
“没错。我已找到最适合的人选,此人将于四月底抵达岛屿。”
勋爵讲话的时候,戴安娜老师和薇落将捧在怀中的小册子分发给众岛民。
无论性别与年龄,所有人手中都拿到一本。
塞西尔翻开看了两眼,密密麻麻全是字。
【尼尔·豪伊,男,虔诚的基督教徒,西高地警署警官……】
外来的异教徒?
塞西尔微微瞪大眼睛。
“届时,诸位只需按照计划演出即可。五月节庆典,让我们共同为丰收女神献上最好的祭品!”
岛民的欢呼震耳欲聋,为丰收女神,也为勋爵。
塞西尔望着这疯狂的一幕,捏紧手中的小册子,尼尔·豪伊的个人介绍页被他捏出褶皱。
也许,这是最好的机会。
·
4月29号。
塞西尔驾着马车等在小岛唯一的码头。
不过片刻,一艘载满货物的小船出现在海平面上,并缓缓朝夏岛驶来。
港口监督员见状,举起绣着太阳的旗子,示意货船停下,不要再继续往前。
开船的送货工朝塞西尔挥手。
“是梅格,绿人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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馆的罐头严重不足,老板特意要求加送一趟。”塞西尔向港口监督员解释。
港口监督员眯着眼睛看了看,发现确实是熟悉面孔,便点点头,放下旗子。
梅格从事送货工作有好几年,见状不需要多说便自觉将货船靠近码头。
放下舷梯,他欢快地从甲板上跑下来,激动地抱住塞西尔,“好久不见,塞西尔。终于又回来了!果然只有夏岛才是家。”
被塞西尔嫌弃地推开后,梅格转而又朝港口监督员抱怨道:“老汤姆,你的眼神真是越来越不好了,竟然没有看出来开船的人是我。”
老汤姆笑呵呵的,并不生气,“饶了我吧,梅格,我已经快要七十岁了,可别要求我像二十来岁的小伙子那样。我已经准备等今年的五月节庆典结束,向勋爵正式提出辞职,港口监督员的工作还是交给你们年轻人吧。”
“欸?真的啊?”梅格诧异,不过想了想又觉得也正常。
港口监督员需要日夜关注港口,老汤姆日益增长的年龄和逐渐衰退的身体确实不再适合这份工作。
梅格眉飞色舞地向老汤姆推荐,“嘿!汤姆爷爷,看看塞西尔。瞧啊,他可是个年轻小伙子。你难道不觉得他很适合港口监督员的工作吗?”
塞西尔还等着接收货物,闻言一愣,吃惊地朝梅格和老汤姆看去。
老汤姆还真仔仔细细瞧了塞西尔一会儿,然后遗憾地摇摇头,“这可不成,塞西尔长得太漂亮。对于港口监督员而言,还是面相凶狠些更能威慑外来者。”
梅格失望极了,“上帝,怎么会因为这种奇怪的原因?明明塞西尔那么合适。他经常来港口边接收货物,对旗语也相当了解,而且他性格温和不容易和外来者产生冲突。汤姆爷爷,真得不再考虑考虑吗?”
听完梅格的讲述,老汤姆也觉得有些可惜。
岛上的那些年轻人,确实没有比塞西尔更常来码头的。
也许在向勋爵辞职的时候可以夹带几分私货?
老汤姆这样想着,但并没有说出来,他担心最后勋爵拒绝他的提议,反而让塞西尔白欢喜一场。
老汤姆笑眯眯地催促梅格赶紧去搬货,还说塞西尔已经等很久了,“别耽误塞西尔的工作。”
梅格朝塞西尔耸耸肩,在老汤姆看不见的地方偷偷朝老汤姆做了个鬼脸。
发现老汤姆顾左右而言他,如果是一个月前,塞西尔或许会沮丧,但如今他已决定去寻找一种新生活,港口监督员的生活不再适合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