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丝雀今夜不回家》 第1章 七夕 七夕，城市浸没在璀璨虹光之中。 晚上六七点，正是堵车的高峰期。许霜意手握方向盘，无聊地数着红灯显示的秒数。 这辆718boxsterS是夏宴泽送给她的礼物，她改成库洛米涂装，再把敞篷放下来。年轻漂亮的女生开着造型招摇的跑车，一路上吸引不少回头率。 傍晚凉风吹过。感受路上行人的侧目，想到等下可以和夏宴泽一起吃饭，许霜意弯唇，心情不错。 这是夏宴泽陪她过的第一个七夕，过往情人节他都有事失约，徒留她一人在家。她也会失落、会难过，可夏宴泽从不哄人，只是在许霜意生气不理他的时候转账安抚。 许霜意一开始坚持不要，时间一长，也就习惯了。 ——不要白不要。 每每失望之时，她都会自我安慰，至少他很有钱，不是吗？在这个社会，有钱比什么都重要。 只是一想到今天夏宴泽有空陪她，许霜意还是忍不住高兴地哼着小曲。 她开车很猛，终于到下一个绿灯，尽管前面路况仍是拥堵，可她见缝插针，直接拐进另一条畅行的小道。 见前面没车，许霜意长舒一口气，准备猛踩油门。 结果她刚踩下油门，前方好好的电瓶车突然停下，还不偏不倚停在路中间，吓得她紧急刹车。 横空出现的电瓶车挡住了她的路，许霜意瞬间气不打一处来，更有些紧张——夏宴泽一向很有时间观念，最讨厌别人迟到。 她和夏宴泽约的晚饭时间是七点半，要是耽误了，可能一顿饭都不会太愉快。 许霜意伸手就要按喇叭催促，骑电瓶车的男生不好意思地回头，双手合十向她道歉：“不好意思，请等一下。” 她松开放在喇叭上的手，把车停下，看他到底要做什么。 这应该是一对出来过七夕的小情侣。男生把车停稳后，坐在后排的女生下车，把掉在地上的花束捡起来，心疼地拍拍上面的灰。 女生嘟哝着：“花都弄脏了。” 男生笑着安慰：“没事，再给你买新的。” 女生嗔怪道：“哪能这么浪费钱。”却还是恢复笑容，坐上电瓶车后座。 在等女朋友捡花的过程中，男生全程没流露过一丝不耐。 “小题大做。” 许霜意继续朝餐厅开去。 她嘴上这么说，心里却不得不承认，刚才的普通一幕，将她好不容易建立起的骄傲得意敲碎，成为淡淡酸涩。 许霜意有一瞬间，产生了对这种平淡幸福的浅浅向往。 但，只是一瞬间，只有一点点。 上大学时，她用心手绘过一张夏宴泽的肖像画，想当面送给他。彼时是台风天，她坐上夏宴泽的副驾驶，刚把画拿出来，还没来得及关窗户，画就被风吹跑了。 她想下车去捡，他却没有多看一眼：“一张画而已，没必要浪费时间。” 夏宴泽开着车扬长而去。后来，喜欢画画的许霜意，再也没有为他画过一张画。 也许从她选择和身份阶层远超自己的夏宴泽在一起开始，有些东西就注定要舍去。 又是一个长红灯，许霜意拿起手机。 一小时前她问夏宴泽忙完了没有，他现在都没回复。再次询问他到哪了，新消息发出，他很快回了个电话。 许霜意清清嗓子，柔声道：“喂，宴泽——” “今晚公司有事，我来不了了。”夏宴泽开门见山，“我忙完回家陪你，你也别去了，就在家等我吧，乖。” 许霜意笑容僵住，他却已经挂断电话。 他只说公司有事，却从来不向她解释到底是什么事。 他的时间就是金钱。夏宴泽不喜欢浪费时间，更不会把时间花在向她解释上。 她像是早有预料般，压下心底滑过的一抹失落。 早就预料到了，不是吗？在一起三年，情人节、七夕、520、圣诞，有哪个节日夏宴泽陪她过过？ 不是公司有事，就是家里有事。 她已经不会，也不敢再闹情绪了。这些对他没用，夏宴泽喜欢的是绝对服从。 已经开到一半，再回去就白开了。她难道要半途而废，情人节独自回家点外卖？ 许霜意看着后视镜中的自己，淡得几乎看不出来的裸色眼影，清水芙蓉的妆面，是照着夏宴泽审美化的。 其实她更偏爱艳丽妆效，但夏宴泽只喜欢看她淡妆。 第一次在他面前化小烟熏时，他皱着眉，让她回去卸掉再出门。 可若许霜意真的素颜赴约，他又会惊道：“你怎么素颜就来了？约会时化妆不是基本礼仪吗？” 就像今天，她本来想穿玫红色吊带裙，可考虑到他的喜好，她还是穿了身上这条白裙。 夏宴泽讨厌“花里胡哨”的颜色，又不喜欢太过死板。这条白裙子清纯中带点性感，腰间和肩部的镂空刚好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曲线，她买的时候就想，夏宴泽看到一定会眼前一亮。 许霜意抿了抿口红，不管怎么样，妆不能白化。 虽然夏宴泽忙于工作难以陪她，但这皆因他不是一般人。 他是赫赫有名的凌越集团总裁，成熟多金还长得帅，比她大个八岁。 大四开始和他交往，至今三年过去，她从懵懂无知的灰姑娘变成人人艳羡的白富美，不靠天赋不靠努力，就靠她的男朋友是夏宴泽。 在他的要求下，她不赚钱，也不去上班。 ——“工作很累的，我养你就行了，霜霜。” 彼时她略带犹豫：“我想靠自己……” 夏宴泽揉着她的头：“真是个小傻瓜，有男朋友给你靠你不要，你去靠自己？” 许霜意乖乖听他的话，安心当一株菟丝花，依靠夏宴泽这颗大树。 她曾经想要他的爱，后来适应他转变心态，觉得有钱就够了。 只是偶尔，她还是不可避免地期待，他对她，是否也如她对他一样，有过物欲交易下的一颗真心。 后车催促的喇叭声将她从回忆里惊醒。红灯过去，绿灯亮起，她重新调整好心情。 七夕没人陪又怎么样？只要有钱，一个人也能吃双人套餐。 许霜意下定决心，接着开向餐厅。 思绪漫游间，已到达店里。许霜意收起心绪，富丽精致的环境和服务员热情有礼的笑容，让她的脸上再次挂上浅浅的弧度。 如果能一直维持现状，好像也不错。 服务员周到地领她在靠窗位坐下，又弯腰帮她拉开椅子。桌子上洒了花瓣装饰，餐前的清口茶是好喝的白桃味。 许霜意满意地笑了。 这家餐厅其实是预约制，夏宴泽今天已经有过预定。可许霜意担心他已经取消预约，便没有报上信息。好在由于价格不菲，餐厅并没有坐满，还有留给她的位置。 为了今天吃晚饭时，穿裙子不会有小肚子，许霜意特意饿了一天没吃东西。好在她胃口并不大，接过菜单，也只点了一道主食，一份甜品和一杯饮料，就静静等待上菜。 手机铃声响起，拿起来一看，是自己的妈妈许文玲。 “霜霜啊，今天七夕怎么过的？是不是在跟宴泽浪漫的烛光晚餐呢？” “啊？我没有……” “还害什么羞呢！”许文玲打断她，声音却是笑着的，“宴泽对你那么好，怎么可能不给你准备惊喜？” 许霜意有话堵在喉咙里，只能尬笑两声。 “记得多拍点照片给妈妈看看，让我也见见世面，看看湘城的高级餐厅是什么样的呀！” 许文玲语气里的喜悦，仿佛自己也是这顿晚餐的参与者。 许霜意下意识想挂掉，又想到她半年多没见过她了，便转移话题道：“你呢，吃过晚饭了吗？” “我还没下班呢，凑合在店里吃了今天没卖完的饼子。”许文玲感叹，“现在生意不好做，赚钱这么难，你一定要好好珍惜宴泽呀！” 许文玲在清江开着一家小吃店。湘城是繁华发达的省会，清江只是省会隔壁的地级市。 其实许霜意每个月给她打的钱，比小吃店盈利更多，许文玲完全没必要这么辛苦。如果非要开店，再不济也多请两个店员帮工。 可许文玲却坚决不同意。许霜意没有爸爸，她一个人靠经营小吃店把许霜意拉扯长大，对这家店有着很深的感情。一个单亲妈妈从一无所有走到现在，个中背负的压力苦楚只有自己知道。 好在她把女儿培养出来了，许霜意找了这么好的男朋友，母女俩以后的日子肯定会越来越好的。 见许霜意半天不说话，她又问：“你和宴泽在一起也有三年了，他有没有跟你提过结婚……” “妈。”许霜意打断她，再没说话的兴致，“我先吃饭了。” 许文玲的电话提醒着她，她曾经的背景，和她现在的身份，是怎样的差别。 这一切都仰仗夏宴泽。 她怎么能不珍惜他？ 她怎么敢不珍惜他。 服务员端上第一道主食，许霜意想起许文玲刚刚的话，还是拿起手机，拍了张照。 刚要把照片发过去，就听见一道声响。 “砰——” 她放在桌子上的包被人撞倒在地，包里的口红粉饼都掉了出来。 服务员立刻上前捡起，放在许霜意对面的椅子上。 “不好意思，刚刚那位女士路过的时候碰倒了您的包，她应该是没有留意……” 前方果然有一男一女亲昵地牵着手，风风火火走过。 女生卷发高跟，穿一条橘色礼服小短裙，看起来早早就精心打扮。 好看有什么用，这素质也太低了。把人家的包碰掉了，都不道个歉。许霜意皱眉，估计跟她一起的那个男人也…… 等等。 跟她一起的男人…… 许霜意心里狠狠咯噔了一下。 她生怕自己看走眼，紧紧盯着前方这一男一女的背影，盯着他们十指相扣的手，盯着他们侧头交流时心照不宣的笑。 然后，一直目送着他们在她不远处的位置上坐下。 男人西装笔挺，气质矜贵清隽，立体高挺的鼻梁上戴着一副金丝眼镜，手腕上的百达翡丽引人注目。 他像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条项链，起身为女生戴上。女生微低下头，露出修长脖颈。 许霜意终于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这个男人的长相，她很熟悉。 只是神色里的温柔，让她陌生。 许霜意握紧手里的杯子，指节发白。 陪这个女生吃饭的男人，是许霜意的男朋友，今晚本该在公司加班的夏宴泽。 第2章 危险 许霜意从错愕，到恍然，再到愤怒，仅用了短短几秒钟。 心脏跳得好快，有一股火焰直升大脑，烧得她身体都快失重，几欲要站起身来，撕毁这一切。 ——不行。 许霜意紧紧咬着下唇，剧烈疼痛让她恢复理智。她捏着桌沿坐好，提醒自己要冷静，脑内快速思考对策。 按照常规戏码，她此时应该偷拍一张夏宴泽和其他女人互动的照片，发过去气势汹汹地质问他。 可当众对峙很不体面，闹起来对她也没有任何好处，又何必多此一举。 最重要的是，她现阶段还不能离开夏宴泽。 她离不开他。 她强忍着收回视线，避免被他发现自己的存在。 餐厅里人渐渐多了起来。看着这些情侣衣着光鲜亮丽，举止亲热甜蜜，许霜意心生讽意，只想问这些情侣里真心实意的又有几人呢？ 她被隔绝在人群之外，周围的空气都被抽干，置身于令人窒息的真空世界。 “女士，现在为您上下一道甜品……” “不用了。” 她已经不能，也无法再吃下去了。 “帮我买单。” 许霜意快速起身，在门口买完单，上车离开。 真好笑，明明做错事的是夏宴泽，需要躲让的却是她。 就像每次约会，居高临下失约的是夏宴泽，小心翼翼说没关系的都是她。 早该预料到的，夏宴泽根本不缺女人，她又怎么会是他的唯一？心存侥幸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直面现实更是不小的打击。 许霜意心里一阵阵抽痛。 或许是夏宴泽对她太大方，她的安逸日子过久了，此刻，竟生出一股巨大的危机感。 独自坐在车上，看着车窗外车水马龙，人来人往，心里无处安放的苦闷焦虑急需避开人群宣泄。 她现在应该听话地回家，在家中等着夏宴泽，假装自己今晚没有出来过。 可是现在回家太远了，远得她看不清前方的路。 这家餐厅在市郊，她边胡思乱想，边漫无目的地开车，不知不觉竟开到了附近的连云山。 一路上城市喧嚣人流快速倒退，只余逐渐漆黑的荒山。 上山兜兜风也不错，这样就没有人看得到她了。 她撕掉戳眼睛的婴儿直假睫毛，摘掉耳环，徒手拿掉美瞳，蓄谋已久的水流才从眼眶里倾泻。 许霜意仰头，不让它们落得太狼狈。 不是没有过真心的。 就像一开始，她答应夏宴泽的追求，绝对不是为了钱。 于文玲没什么钱，但是什么都舍得让许霜意用最好的，甚至重金培养她学美术。许霜意也很争气，以专业第一的成绩考进湘江美院。 开学军训的时候，她就因为长得好看被偷拍，知名度在新生群里居高不下。 青春明媚的少女意气风发，又是美院学生，多的是追求者。 一般的男生配不上她。 但是夏宴泽可以。 大三的暑假，许霜意在画廊实习。实习生活枯燥乏累，但是如同所有偶像剧情节一样，漂亮的灰姑娘会遇到拯救她的王子。 他们的第一次见面，是一个因加班而错过地铁的深夜。好巧不巧，还下起了暴雨。 临近开学，实习期快要结束。许霜意决定咬牙奢侈一把，打车回学校。 她站在画廊外的小道上拦车时，一辆白色的、车标为B的SUV停在她的面前，问需不需要送。 不能随便上陌生男人的车，哪怕这个男人很帅，看起来很有格调。 许霜意拒绝了男人的请求，冒着大雨，继续等待路过的出租车。 那天她等了将近半小时才拦到回家的出租车。 后来，两人回忆起初见的场景，夏宴泽总结为“一见钟情”。 暴雨落在许霜意周围，只是为她的美平添脆弱和凌厉，让人怜惜。女孩乌发雪肤，精致的五官几乎要占满那张小巧的标准鹅蛋脸。尤其是那双浓如墨画的眉眼，即便只是憔悴素颜，也足够让任何男人都过目难忘。 她的白裙子在冷风中摇曳，像一只离他而去的白鸽。 他必须如愿把白鸽留在身边。 于是后来，许霜意真的成为了他的金丝雀。 许霜意还记得，第二天自己去上班时，一切都不一样了。 一向看的组长意外地对她和颜悦色，工作量比以前少了一大半。开会时，她见到了从未露面的画廊大老板夏宴泽。 竟然是昨天那个要送她回家的男人。 许霜意百度搜索“车标一个B旁边两个翅膀是什么车”，搜出宾利添越的答案，和它高达三百万的价格。 她不禁感叹，同样都是人，命运的差别怎么这么大？ 三百万，对于实习工资不到三千的她来说，需要不吃不喝八十五年才能攒到。 命运是不公平的，好在，它也不是完全无情的。 它会给每个人逆转未来的机会，只有聪明的幸运儿才能把握住。 不久后，实习结束，夏宴泽正式对她展开追求。 他有着远超她年龄的阅历和智慧，有着与她同龄的毛头小子不具备的成熟稳重。 他温柔，体贴，多金，帅气。他给她有钱人稀缺的时间，给她同龄人羞涩的物质。 一个各方面都比自己优秀太多的人，给自己无条件的偏爱和例外，足以让一个涉世未深的小女孩沉溺爱河。 在他们相爱的最初，许霜意也扬着明媚的笑脸，大方地向全世界宣告：“我不要夏宴泽的钱，我爱的是他这个人！” 是什么时候开始改变的？ 她懵懂的感情，对他一尘不染的真心，是什么时候开始变质？是他先变的吗？ 还是说，她从一开始，就没看懂他。 当你在家发现一只蟑螂的时候，说明已经有一窝了。她不是没察觉过蛛丝马迹，只是不愿细究。 开到山顶，许霜意把车停在一旁，打开车窗，任夜间山风吹过，将脸上湿润水渍风干。 许霜意心安理得地住在夏宴泽为她铸就的玻璃城堡里，享受着曾经二十一年里，没能拥有的一切，一住就是三年。 在他的引领下，她摸着金灿灿的新世界大门边角，天真以为自己也会是其中一员。 现在她才发现，这不是真空城堡，这是困住她自由的金丝笼。 她仰头。最好风再大，再凛冽一些，好将她彻底吹得清醒。 让她知道，玻璃城堡不是不透风的，它是易碎的、脆弱的，任何人一戳就破的。 然后，风真的更大了。 还伴随声声炸出来的轰然巨响，炸碎她的思绪幻境。 她眯了眯眼，才从道道亮光中看清，这陡然出现的风声，来自一辆辆重型摩托车。 不远处有几个女孩子组成的啦啦队，从这几辆车你追我赶的劲头，许霜意判断这应该是一场自发组织的摩托车比赛。 以前只在网上见过的场景，还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亲历。 引擎巨大的轰鸣声像野兽的咆哮，摩托车的速度快得仿佛能划破夜空，如同一道道疾驰而过的闪电。 排名第一的那位车手遥遥领先，人和车完全融为一体，踏空而驰，身后如同长出翅膀，将其他人远远甩出一大截。 深色机车几乎于黑夜融为一体，像最年轻的小兽带着无畏一骑绝尘，车轮与地面摩擦生出的光将整个人都照亮。 那种全神贯注的力量，有着把世界都抛诸脑后的决然。 许霜意看得出了神，等她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下车，驻足欣赏。 不远处有几个女生，不像啦啦队，她们举着手机兴奋拍摄的样子，更像某种自发组织的应援团。 几个女生虽然化着厚厚的妆容，但顶不住脸上稚气未脱。幼稚的对话，更加暴露她们的年龄。 “延哥肯定是第一了！延哥加油加油！” “怎么会有夏延这么帅的人？我真的好喜欢他啊啊啊啊……” “我也是，不敢想象坐在延哥的摩托车后座是什么感觉……” “你还是别想了，夏延从来没载过女生呢。” “好吧，不知道什么样的女生才能坐上延哥的摩托车后座……” 原来排名第一的车手叫夏延，还拥有不少小迷妹。 失落的许霜意听着她们的对话，只觉得她们荡漾的遐思让人想笑，又隐隐羡慕。 她上学时没有谈过恋爱，更没有为谁心动过，夏宴泽是她的初恋。他们在一起是恰到好处的理所应当。 少男少女之间的春心萌动，于她而言，是另一个世界的事情。 没关系的，她告诉自己，喜不喜欢根本就没意义。她拥有夏宴泽，能给她带来好的生活，这才是最实际的。 “看，对面那个姐姐好漂亮——” 说的是她吗？许霜意看向那几个女生，正对上她们欣赏的目光。 看来颜控无分性别。 许霜意牵起嘴角，友善地回以她们自己今晚的第一个笑容，再次看向排名第一的那辆车。 有这么多小迷妹，还说自己从来没载过女生吗？还真有意思。 许霜意盯着远远将其他人甩在身后的夏延。心里想着摩托车手年轻气盛，应该也和当初的她一样，是没什么钱的吧？ 他车技过人，即使隔着头盔和护目镜，也能看出，这个人应该拥有不俗的长相。 气质是骗不了人的东西。 可惜，在许霜意的刻板印象里，长得帅又没钱的男生，要么花心，要么喜欢吃软饭，总之就是不靠谱。 许霜意摇摇头。 说是没载过女生，大概率只是立的人设罢了，也就能吸引一些涉世未深的小女生。 她就站在这里，远远地欣赏一下就好，真要产生什么交集还是算了。 这样想着，有一辆摩托车突然不受控制地朝她冲来。 “姐姐小心！” “完了……” 强光狠狠刺痛她的双眼，待反应过来摩托车已经近在眼前。 许霜意本能躲闪，但周围避无可避，退无可退，甚至不知道该往哪跑。 不受控的摩托车如脱缰的野马，死神的爪牙在冲向她。她下意识地抬手去挡那道刺目的炽光。 “啊——” 许霜意求生的尖叫，淹没在一道剧烈的撞击声里。 “砰！” 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在生死面前，男朋友跟别人约会带来的烦扰， 惊魂未定后残存的理智提醒着，她还活着。 有人救了她，在千钧一发之际。 死里逃生的许霜意松开捂住脸的手，背后起了一层后怕的薄汗。 她心跳惊惶不止，怔怔看着眼前的景象。 领头的摩托车和撞向她的那辆车一齐倒地，在地上划出一个醒目的大拖尾。 和摩托车一起倒地的，还有车手。 第3章 车手 “夏延，你差点把老子撞死！” 肇事者的怒骂让许霜意回过神来，即使不懂车，也知道刚刚是原本排名第一的夏延掉转车头，救下了她。 可以为了争夺第一名勇往直前，又为了救人毫无顾忌地放弃。这样的潇洒坦荡，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做到的。 许霜意想把人扶起来，对方却已经拍拍手，利落干脆起身，仿佛刚刚出事的不是他。 两辆摩托车都有不同程度的受损，显然夏延那辆损伤更为严重。 许霜意收回手，问：“你没事吧？需不需要叫救护车？” “不用。”夏延摘下头盔，露出被头盔掩盖住的那张脸。 这一刻，许霜意才真正理解，刚刚那几个小女生如此痴迷的原因。 眼前的少年身姿挺拔修长，身形清瘦，肩背却很宽阔。身上沾染的灰尘只是他的点缀，让他看起来洒脱又坚韧。 黑色短发因为长时间被头盔覆盖有些濡湿，紧紧贴着头皮。按理说这样的发型会显得狼狈，但放在他的身上，只是平添落拓不羁。 月光勾勒出少年凌厉流畅的轮廓，眉骨与鼻梁的走势极为陡峭，深邃的狭长眼眸中有潋滟光晕流动。 刚刚在危机关头，夏延冒着生命危险，撞向那辆肇事摩托车，及时将其拦截。如若不然，现在倒在地上的就是许霜意。 心念陡转间，她突然萌生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这个想法把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察觉到许霜意落在身上的视线，夏延冷峻的长眸扫过她，薄唇轻启：“下次小心点，差一点就是一条人命。” 如此磁性的嗓音，说出的话不知是警告还是提醒。 许霜意本就心情不佳，却还是迎着他的视线：“谢谢。但我觉得，应该小心的，应该是另一位吧。” 夜色里，她的眼眸清亮如星。距离不远，许霜意声如莺啼却掷地有声。这是一个让人无法忽视的女生，仅仅站在这里，就能让人感受到她身上隐忍与傲气。 刚经历完生死，她脸色发白，说话却依旧犀利淡定。夏延心想，这女生不简单，是个能忍的。 被许霜意话锋指向的张河被这双美目瞪得心脏漏跳一拍，慌忙说：“我不是故意的……” 张河指向夏延：“是他，是他撞了我！我的车受损才是最严重的！” “你的意思是在怪我？”夏延有些好笑地反问，语气慵懒浪荡。 “难道不是吗？”张河梗了梗脖子，“赔钱，必须赔钱！” “赔钱可以，你道歉。”许霜意今日非要为自己讨回个公道。她指指一旁的夏延，“给我和他。” 突然被指到的夏延有愣了一瞬，随即笑得开怀肆意。 这个女生有点意思，明明她才是受害者，现在却为了自己强出头，还主动替他赔钱。夏延很想看看，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张河还想再说点什么，车队其他人已经纷纷下车围过来。 “张河，你别不知好歹，延哥这是在救你知道吗？你差点撞到人了！”沈知宁确认夏延没有受伤，把矛头对准肇事的张河。 “张河也不是故意的，都是兄弟，没必要这样。”邱鱼打圆场。 许霜意冷哼一声：“什么话都让你们说了，那我受的惊吓怎么办？他的损失怎么办？” 她目光指向夏延已经报废的摩托车。 沈知宁用胳膊肘撞了撞夏延，示意他给点反应。夏延却眉头紧锁，突然半蹲下去将摩托车扶起来，检查爱车的受损程度。 车撞成这样，任谁都会心疼吧。 借着这个动作，许霜意发现夏延只是看着瘦，实则肩背宽阔，手臂上薄肌线条清晰流畅，整个人看起来极具力量感。 打量完毕，她不动声色地挪开目光。 张河的眼神也一直控制不住地往许霜意身上瞟，但是这位美女看起来很高冷。 她打扮华丽夺目，虽然只穿一条白裙，但指尖鞋面皆是满钻。莹白手臂叉在胸前，长腿交叠而立，美眸似蹙非蹙，在等一个商量结果。 张河不想在美女面前认怂，于是他放大嗓门，仿佛这样自己的底气也更足一些：“夏延，你把我车撞成这样，不得赔点钱？” 夏延抬眸，依旧是懒散不羁的样子，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你要赔多少？” 张河咧嘴，伸出手掌张开：“我也不多要你的，就这个数吧。” 许霜意刚要说什么，站在夏延身旁的板寸头沈知宁立马嚷出声：“这么多？你要命了啊？” “嗯。”张河应了一声，向夏延抬抬下巴：“这可不多吧？只是让你赔我的修车钱，没有让你重新买一辆已经够不错了。” “我怎么记得，你这车买回来都不到这个数？”夏延声音和夜间山风一样凉凉的，没什么温度。 “还有我的精神损失费啊！”张河激动地大声嚷嚷，“你把我撞成这样，不用赔点？” 张河卷起袖子，展示自己的手臂和小腿；“你看，受这么多伤啊！” “伤呢？在哪？”夏延嘴角扯起一个弧度，但不像笑，更像嘲讽，“让我赔钱可以，你得拿出证据。” 张河也意识到自己并没有什么可供看到的伤痕，他又悻悻放下袖子，缩了下鼻子：“我这都是内伤，你们看不到的。” 许霜意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人夸张的演技，他身上就算受伤了，也都属于晚一点去医院，自己就愈合的那种。 从摩托车的受损程度来看，就算人有事，夏延伤得也比他重。 “如果不是延哥，你知道撞了人要赔多少吗？”沈知宁道，“别忘了，平日里延哥是怎么对你，怎么对兄弟们的。” 张河有些动摇了，嘴上还是说着：“我又不是故意撞这妹子，但夏延是故意撞我的啊……” 沈知宁坚持：“延哥的经济情况你也知道，他的车撞成这样，他还得换车。” “都是兄弟，没必要闹成这样。”邱鱼他们一人递一根烟，只有夏延没接。 “行吧。”张河终于松口退步，重新说了个数，“不能再少了！” 见其他人还要说什么，他立马补充说：“修车的这段时间，我不能训练，不能跑车赚钱，这也是一笔损失吧？我要这点真不多。” “就这么多是吧。”夏延重复了一遍这个数字，向他确认。 “对。”张河看着他，“延哥，你虽然是新人，大比赛没去过，可小比赛也没少赢啊，奖金拿了那么多，别告诉我你连这点都没有。” 沈知宁还想帮夏延说点什么，被夏延拦下。 夏延拿出手机，打开和张河的对话框，准备给他转账时，听见一个矜雅疏冷的女声。 “收款码。” 许霜意语气干脆利落，直接打开微信扫描二维码的页面，看向张河。 张河有些不明所以，他还以为美女要加他微信，高兴得心跳都加快了。 夏延也挑眉看着许霜意，似是在询问她是何用意。 许霜意冷冷的：“收款码打开，不是好友码。” “哦哦……”被许霜意这么一催，张河下意识打开收款码。 “微信收款到账……”微信冰冷的机械提示音响起。 “你的钱，我赔了。”许霜意举起手机朝他扬了扬，镜面手机壳和指甲上的钻一起在发光，“没事的话，你可以走了。” 张河看着微信到账的钱，有些摸不清用意。 “好啦，还看什么？钱不是都拿到了？”邱鱼率先反应过来，揽着张河的肩膀，“走了走了，今天必须请兄弟吃大餐啊。” 剩下看热闹的人也散了，空旷的山顶，只剩下许霜意、夏延、沈知宁，还有夏延那辆战损的摩托车。 沈知宁一脸懵：“延哥，这……” “这是什么意思？”夏延越过沈知宁，侧头看向许霜意：“你替我赔钱？” 她刚刚帮他付了这么大一笔钱，他不应该先谢谢她？ 算了，达到目的要紧。玩机车的年轻帅哥，有些个性很正常。 许霜意弯唇，对夏延展露一个笑：“谢谢你刚刚救了我，赔偿费用就由我来出吧。” “还有这辆车，看样子已经骑不了了，买辆新的？”许霜意看着夏延的眼睛，“我送你，就当是谢礼。” 她知道自己这样看着别人时，有多少男生招架不住。 “谢谢你的好意，心领了。”夏延大方直视她，“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好。” 不吃美人计？ 真奇怪，他刚刚骑车和救人时，明明都像一团野火。但和他说话时，这双深邃的狭长眼眸，又覆着一层淡漠的冰。 夏延嘴角一直是勾起的，让人分不清他是不是在笑。 “延哥，别冲动啊！”听夏延拒绝许霜意的提议，沈知宁急了。 沈知宁把夏延拉到一旁，小声说着什么。许霜意听不清他们的话，但隐约有“比赛”“车队”“装备”这样的字眼，飘进她的耳朵。 一阵山风吹过，许霜意今天穿得单薄，打了个寒战。 她很快有了思量。 许霜意清了清嗓子，打断他们的私语：“是有什么顾虑吗？” 她微微昂首，挺直背。抬手整理头发时，手中的保时捷车钥匙超经意晃动。 “我不缺钱，而且，对摩托车很感兴趣。” “不管怎么说，你的车，都是因为救我而报废的。于情于理，都应该还你一辆。” 许霜意努力让自己看起来像一个值得信赖的大姐姐：“我最近刚好想办一场车赛，作为主办方，给参赛车手提供一辆摩托车，不过分吧？” 沈知宁看向夏延：“延哥……” 剩下的话，沈知宁没当着外人的面说，但夏延心里知道。 这不是他一个人的事情。 他的车，还关系到车队。 “谢谢。”夏延眸中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寒冰褪去，他向许霜意伸出手，“合作愉快。” 这是答应了。 “合作愉快。”许霜意笑着把手伸过去。 双手仅虚握一瞬，两人便都快速收回，看得沈知宁一愣一愣的。 “加个微信？”许霜意拿出手机，“方便联系。” “行。” 许霜意很快收到两条好友申请，一条来自一个灰色调背影头像，备注“夏延”，一条来自动漫角色头像，备注“沈知宁”。 “就这样，下次再联系。”许霜意满意地回到车上。 想到夏宴泽在餐厅给女伴戴上项链的那一幕，许霜意冷冷一笑。 谁说越界的只能是夏宴泽？ 她现在有钱有颜，她也不是只有一个选择。 比如刚刚的男生…… 或许是找到了在心理上报复夏宴泽的方法，又或许是劫后余生带来的巨大冲击感，产生了微妙喜悦。许霜意回家时，和出发路上的心情完全不同。 有一团名为冒险的棉花，膨胀到塞满她的心，让她整个人都是轻飘飘的。 以至于，她坐在客厅沙发上抱着手机，准备好好欣赏夏延的朋友圈时，全然没有留意到，夏宴泽也紧随其后到家了。 第4章 目的 “你在干嘛？” 夏宴泽的声音从身后响起，把许霜意吓了一跳。她同一时间快速熄灭手机屏幕，把手机叩在沙发上。 在许霜意起身迎接之前，夏宴泽的双臂已经箍住许霜意的脖子，将她禁锢在沙发上。 一个吻落在许霜意发顶。 随之而来的，还有陌生的香水味。 甜腻的浓香，带着成熟的工业酒精味道，让她呼吸一窒，连身体都僵硬了。 是与夏宴泽共进晚餐的那位女生身上的香味，与许霜意爱用的香水截然不同。 不知道是夏宴泽圈住她脖子的姿势，还是这股陌生味道，许霜意有些喘不过气来。 她迫使自己快速调整好呼吸，压下心头不适，轻轻把手搭在夏宴泽手臂上，不着痕迹地往两边推开，回过头对夏宴泽绽放出一个甜美的笑容。 她笑容的弧度恰到好处，眼波含羞流转：“我当然是在想，你今晚会不会来找我呀。” “这还需要想吗？”夏宴泽对她的讨好很是受用，“我一忙完就过来陪你了。” 许霜意脸上笑容更甚，心里却平静无波。 她现在住的香府天颐是夏宴泽的一处私人住宅，两百多平的江景房。夏宴泽平时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夏家别墅，要么就出差，每周只有一两天来找许霜意。 而每次过来，目的也很明确。 一开始，许霜意还会幻想，他能陪自己吃饭、看电影、逛街，像所有普通情侣那样约会散步。现在才知道，他们的关系，不过是各取所需。 他迷恋她的身体，她贪图他的钱。即使有过真情，那也只是过去。 仅此而已，就不要有其他念想了。 夏宴泽所说的陪她，不过是找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心思不显，许霜意依旧保持嘴角弧度：“你对我真好。” “乖。我先去洗澡。”夏宴泽摸摸她的头，往常让她心动不已的亲昵动作，今天毫无波澜。 “去吧。” 许霜意看着他的背影，再度拿起手机。夏延的朋友圈空空如也，仅有一条半年可见的分割线。 也就是说，这个人半年里，一条朋友圈都没发过。 还挺神秘。 她编辑自己的名字信息发过去。 【许霜意。】 用一条名字备注作为开场白恰到好处，既保持礼貌，又不会显得太主动，不至于过早暴露目的。 过了一会儿，她收到一条言简意赅的回复。 【夏延。】 许霜意给他打下备注，随后发送消息：【你撞坏的车是什么型号？我赔你一辆新的。】 夏延这次回得很快。 【这辆车是老款，市面上已经买不到了。】 【这样啊……】 许霜意状似可惜地咋舌，但这样正合她意。 延长甲片在屏幕上叩出清脆的声响：【那你找个时间，我陪你去挑辆新的。】 这才是她的目的。 如果直接打钱，那他们的交集大概率就止步于此。一起去挑车、买车，才能创造更多接触的机会。 至于她跟夏延说的所谓办摩托车赛，不过是为了让他答应自己的赔偿，而找的借口。 毕竟她对摩托车一无所知，办场比赛哪有这么简单？ 先认识到夏延才是最要紧的。 “霜霜，我的睡衣在哪？” 许霜意抬头，夏宴泽已经洗完澡，裹着浴巾就出来了。她赶紧把手机锁屏倒扣，起身走进房间。 “我去给你拿，等我一会。” 夏宴泽挑眉：“怎么了？拿个睡衣都慌慌张张的。” “空调开太低，怕你着凉。” 许霜意娇笑着拿来睡衣，夏宴泽却被她的笑晃了神。他俊眸一眯，拦腰抱住许霜意，阔步往卧室走去。 以往和夏宴泽做亲密的事，她是期待的。因为只有这时，才是她离他最近、无分彼此的时候。今天却少了那份满心欢喜的心情。 当夏宴泽炽烈的吻再次覆盖上她的唇，最凛冽的快感来袭，许霜意下意识闭眼间，夏宴泽温柔的俊颜突然切换成一张凌厉桀骜的冷峻脸庞。 她的脑海里怎么会浮现夏延的脸？ 仅仅是一瞬间，许霜意睁开眼睛，注视着夏宴泽的桃花眼，强迫自己专心投入到和夏宴泽的亲密之中。 欢愉过后，许霜意被夏宴泽抱在怀里，感受着身旁的人逐渐均匀的呼吸，许霜意却眼神清明，怎么也睡不着。 好不容易熬到后半夜，眼皮都睁不开，快要睡着的时候，安静的昏暗房间里响起清脆的消息提示音。 有人给她发消息？许霜意下意识地在黑暗中伸手去摸响起的手机，没有她熟悉的镶钻手机壳触感，摸到的是冰冷坚硬的机身。 是夏宴泽的手机。 许霜意没有窥视对方**的习惯，她真的、真的只是不经意瞥到屏幕上显示的信息。 【睡不着，想你啦~】 没有看清发消息的人，但如此甜腻的语气，显然出自女生之口。 许霜意像扔炸弹一样把夏宴泽的手机扔到一旁。 这下是再也睡不着了。 夏宴泽有健身的习惯，身材保持得相当不错。此刻她被夏宴泽劲壮的手臂圈在怀里，除了两只手，身体动都动不了。 深呼吸，调整情绪。 她在黑暗中闭着眼犹豫许久，最终鼓起勇气，双手一推夏宴泽的手臂，身体微微蜷缩，从夏宴泽的怀抱钻出来。 身旁男人的呼吸依旧绵长有力，保持着刚刚的姿势，她的起身未对他的睡眠造成任何影响。 她想透气。 这个男人紧实的怀抱，和密不透风的生活，都让她想透气。 可是，自己又能去哪里呢？ 这里是夏宴泽的家，她在湘城的一切，都靠的是夏宴泽！ 清醒的认知让许霜意感到深深的无力。 许霜意从床头柜上拿起自己的手机，坐在客厅的沙发上，抱着双腿，把自己缩成一团。 她总是孤独的。 夏宴泽是她的全部，她的世界围着夏宴泽转。 她为了他跑健身房保持身材，却不能有锻炼痕迹。她为了他牺牲自由，还收敛起自己所有的喜好。 曾经她心甘情愿，现在却总憋着口气。 她想起今晚遇到的夏延，虽然他身边也围绕着许多朋友，可他看起来也是那样孤独、不羁。 他会成为她平淡生活里的变数吗？她隐隐期待。 夜里百无聊赖，又无心睡眠，许霜意只好坐在沙发上刷朋友圈。 现在是凌晨三点，朋友圈按理应该很安静。偏偏就有一条新发的。 发朋友圈的人是她的大学同学江小雨，配图是一张推着巨大行李箱的ootd，定位希思罗机场，配的文案是：下一站，回国！ 江小雨回国了？ 两人在大学时是亲密无间的好朋友，一度形影不离。后来江小雨去了国外读研，两人渐渐少了联系。 昔日好友回国，许霜意默默给她点了个赞。 下一秒，欢快的微信电话铃声响起。 许霜意赶紧把手机音量调到最低，怕吵醒夏宴泽，走到阳台上才恢复正常音量接听。 “喂——” “你怎么还没睡？国内现在不是都凌晨了吗！”江小雨久违又熟悉的声音响起，“你变了！你以前十一点之前就要睡美容觉的！” 大学时的许霜意，最怕熬夜长黑眼圈了。她爱漂亮，又买不起昂贵的大牌眼霜，所以选择早睡保养。 现在不同了。她不是需要早起上早八的大学生，夏宴泽作息不规律，应酬喝酒是常事。她的作息要迁就夏宴泽的时间，方便夏宴泽随时想见她。 她也不必再为一瓶眼霜心疼，每个月还去医院打眼周胶原蛋白，熬再晚的夜都没关系。 钱真是个好东西。 许霜意笑笑：“刚好睡不着，就刷到你的朋友圈了。” 她顿了顿：“不过刚刚大半夜接到你电话，还是把我吓了一跳。” “哈哈哈——”江小雨还是一如既往雷厉风行的直爽，“哎呀，谁让我太想你了嘛！看到你给我点赞，就忍不住找你啦！” “明天我回国，你要不要来接我？” “行呀。”许霜意现在除了陪夏宴泽，每天什么事都没有，完全是闲人一个。 “你把航班号发给我，明天我去接你。”许霜意一边压低声音说话，一边回头看卧室的方向，生怕吵到夏宴泽睡觉。 “好！那就这么说定啦！明天见！” 江小雨话音刚落，那边又传来一阵急切的脚步声和车轮滚动声：“哎呀，我快要登机了，先不说了，拜拜！” “咚——”一声过后，电话挂断。 许霜意不知道是无语还是好笑——她还真是，一点没变。 和自己这样靠男人不同，江小雨是名副其实的富二代，上学时就不经意流露出与她的巨大贫富差距。只是江小雨不在意这些小事，那时的许霜意也不懂这些。 大学时的许霜意性格安静，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大大咧咧的江小雨则是完全相反的聒噪。同学们不理解这样性格迥异的两个人怎么能成为朋友，江小雨则是一把揽过她的肩膀，骄傲地冲所有人仰起头：“我们这叫互补，懂不懂？” 回忆起无忧无虑的大学时光，想到终于能见到昔日好友，许霜意心中雾霭总算驱散开一个小口子。 明天还要见好友，困意来袭。许霜意蹑手蹑脚地回到卧室，在床的最边缘蜷缩着躺下，怎么也不愿意再让夏宴泽碰到自己了。 第5章 骗人 第二天许霜意睡醒时，夏宴泽已经离开了。 从来都是这样，他的来去不需要告知她，也从不会向她报备自己的行程。夏宴泽的一切，许霜意只有接受权。 想到今天是去见江小雨，不用顾及夏宴泽的喜好，许霜意心情颇好地从冰箱里拿出眼膜和面膜敷完，化了精致的全套妆容。 她穿了件玫红色的针织吊带上衣配低腰牛仔短裤，衬得本就精致明艳的五官更加动人。 许霜意一路畅通无阻地开到机场。在到达层等江小雨时，许霜意不出意外，吸引了许多路人的目光。 其中，就包括两个她昨天才见过的男生。 “延哥，这不是许小姐吗？”沈知宁不是爱看美女的人，实在是许霜意光彩四射，让人很难忽视。 “还真是。” 夏延不经意地瞥过去，目光也定住了。看她的样子，似乎是在接人？ “许小姐，你也来接人吗？”热情的沈知宁率先上去打招呼，说出的正是夏延心中疑问。 夏延暗啧一声。 “是啊。”许霜意刚刚也注意到了他们，只是没想好该如何打招呼。 好在相比浑身散发生人勿近气息的夏延，沈知宁明显随和好相处得多。 昨晚只顾着欣赏夏延，今天才注意到，夏延的好兄弟沈知宁拥有和秀气名字截然不符的硬朗气质。沈知宁皮肤晒得很黑，古铜色，剑眉星目，若不是那极短的板寸头，还真有点像年轻时的古天乐。 许霜意冲他们点头微笑，视线落在他身后的夏延身上：“你们怎么也在这里？” “这不巧了吗？”回话的依旧是沈知宁，“我们也是来接人的。” 沈知宁用胳膊肘撞了撞夏延，示意他给点反应。夏延像是这才注意到许霜意似的，勾起唇角：“是啊，很巧。” 矜薄唇线吐出的语气像一根寂静的弦，不掺情绪。许霜意不再看他们，转头继续等待江小雨出现。 沈知宁挠挠头，奇怪了，以前延哥虽然看着冷，但那都是对外人的。身边的人都知道，夏延是外冷内热的假冰山，对朋友那叫一个没话说。怎么一见到许小姐，气氛就像降到冰点？明明许小姐长得这么好看，对他们还这么好，不该的，不该的。 “我来啦——”热情似火的女声打破尴尬气氛，一个留着利落齐耳短发的运动风女孩风风火火地扑到许霜意怀里，撞得她一下没站稳，差点摔一跤。 江小雨一把抱住许霜意：“霜霜，我都想你了！” “我也想你。”许霜意笑着回抱住江小雨。 江小雨脸本来就小，这头短发更衬得脸仅有巴掌大。她眼睛很圆，五官是可爱类型。只是浑身散发的飒爽活力，没人会把她往可爱联想。 “喂喂喂，大小姐。你倒是想她了，那我呢？” 沈知宁接过被江小雨撂在一旁的大包小包行李，打断她们二人的叙旧，夏延也抱臂在一旁看着。 江小雨这才松开许霜意，颇为豪气地在沈知宁肩膀上拍了一下：“当然想我的小弟啦。” 许霜意目光在他们三个人之间逡巡，略带惊讶地问：“你们认识？” “对呀。”江小雨挽着许霜意的手臂，向他们介绍道，“这是我大学最好的闺蜜，许霜意。这两位是我骑车认识的朋友，沈知宁、夏延。” 沈知宁没有躲避江小雨的接触，只是在听到“小弟”二字时，略有不满地哼了一声。 江小雨脸上的笑容，明显在见到沈知宁之后更加灿烂：“你居然真的来接我了，够仗义。” “那可不。”沈知宁把一旁静静站立的夏延推出来：“别说只有我上心，怕过来晚了，延哥今天晨练都提前了。” 江小雨对着夏延挥了挥手：“好久不见，延哥。” “好久不见，路上辛苦了。”夏延一直眯眼笑看江小雨和沈知宁打闹，也给她回了个招呼。 “延哥还是这么帅，嘿嘿。”江小雨嘴上说着夏延帅，实则视线落回沈知宁身上。 沈知宁笑着对夏延说：“没想到许小姐是小雨的闺蜜，真的太巧了。” 夏延若有所思地看着许霜意，许霜意也笑着回望：“这么看来，我们还挺有缘分的。” 这下轮到江小雨惊讶了：“你们也认识？” 夏延好看的眉弓微微挑起：“昨天见过了。” 沈知宁点点头，简单概括了昨晚在山顶发生的事情。 虽然最危险的部分被沈知宁一句话带过，江小雨依旧听得心惊胆战：“太危险了！我以后一定要保护好你！” 江小雨义愤填膺的样子让沈知宁汗颜。 许霜意尴尬笑笑：“好啦，我们别站在这里说话了。接下来去哪？先送你回家还是怎么说？” 江小雨一手拉着沈知宁，一手拉着许霜意，郑重宣布：“今天是我回国的日子，而且我最好的闺蜜和兄弟都来接我了。为表庆祝，我们一起去吃饭吧！” “可以啊。”沈知宁率先抢答。 夏延也点点头：“我没意见。” 许霜意问：“想去吃什么？” 江小雨不假思索：“我们去吃火锅吧！” 她看着沈知宁：“我要去吃你上次发朋友圈的那家！” 沈知宁配合：“没问题，延哥带路。” 江小雨想到了什么，问许霜意：“你今天怎么过来的？” “开车。”许霜意补充说，“不过我的车是两座，只能坐下两个人。” 她来的时候没想到，江小雨还叫了别人来接她，倒也符合她爱热闹的性子。 “啊，那怎么办……”江小雨明显为难，视线在沈知宁和许霜意之间来回纠结。 “这好办啊。”沈知宁善解人意，“你们两个女生开车，我和延哥打车就行。” “也只能这样了。”江小雨不再多言，点头答应。 许霜意注意到，她圆圆的眼角，有一瞬间耷拉下来。 眼珠一转，许霜意视线停在江小雨的一大堆行李上：“你确定要拿这么多行李？” 她眉头微蹙，仿佛十分苦恼的样子：“我车小，后备箱里还堆了杂物，不一定能放得下这么多诶……” 众人都注意到，江小雨有一个三十寸的大箱子，两个小箱子，更别提一个巨大的双肩包和两个手提包。 江小雨若有所悟：“那怎么办？我打车？” 许霜意故意道：“我要开车，不能帮你提行李，你一个女生，搬得动这么多吗……” 沈知宁自告奋勇：“我来吧。” 他本来就推着江小雨的行李箱，这会儿主动往外走：“走吧小雨，打车去。” 夏延在一旁像看戏一样，看着两个女生眉来眼去的互动，有些好笑地发问：“那我呢？也打车？” 那怎么行！这是上天送来的机会！ 许霜意对着江小雨眨眨眼：“这么多行李，后排也得放一点吧？还坐得下人吗？” 江小雨瞥了一眼沈知宁，立马会意：“应该坐不下了！” 夏延眼里笑意更甚，狭长眼眸里光晕流转。 两人一唱一和这么明显，就是让他坐许霜意的车。再看不懂，就真是把他当傻子了。 夏延挑眉，看向许霜意：“这么看来，我只能坐你的车了？” 许霜意状似无奈点头：“应该是这样。” 她问：“你有什么异议吗？还是说，你想再打一辆车？” 夏延这回是真笑了：“走吧，去停车场。” 许霜意绕这么一大圈就为了和他坐一辆车，从昨晚到现在，她主动想接触他的意思再明显不过。 夏延不觉得许霜意是会随便对帅哥犯花痴的女生。他倒要看看，她到底是想干嘛。 他把火锅店位置发给沈知宁，跟着许霜意往停车场走去。夏延走在许霜意身后，刚好能看见她的背影。 许霜意高挑纤细，腰背很直，走路时头微微扬起，一头乌黑长发自然顺滑垂下，如瀑布一般，连发尾都有光泽。步伐迈动间，有着似有若无的清甜香风拂过。 不得不承认，许霜意不管是背影还是正面，都美得挑不出错。 她的一切都体现着她拥有不错的经济状况。这样一个女生，主动找上他，是想玩玩而已，还是别有目的？夏延自问，他可没有吃软饭的兴趣，更不会让人牵着鼻子走。 “还不上车？”许霜意已经坐上驾驶座，“需要我帮你开车门吗？” “不用。”夏延迈开长腿，进入副驾驶，“只是第一次坐女生的副驾驶，有些不习惯。” 718空间狭窄，身高188的夏延，长腿有些施展不开。 “觉得难为情？”许霜意侧头看着他，昏暗的车内，长睫在眼睑下投射羽毛般的阴影。 她说：“你来开也行，我坐副驾驶，我不介意的。” “还是你开吧。”夏延拒绝。 他身子向后靠了靠，语气随性：“比起开别人的车，我还是更习惯骑自己的摩托车。” 许霜意手握方向盘，边开车边回他：“很巧，我也是第一次让男孩子坐我的副驾驶。作为交换，下次你骑摩托车载我吧。” 夏延嘴角一直噙着笑，不置可否。 许霜意心里却在想，夏宴泽是事业有成的成熟男人，不是男孩子了，她也不算骗人。 第6章 火锅 这家火锅店在一条老街里，外表看平平无奇，只有一块简陋的“丽姐火锅店”红字招牌。可光是从店内飘出来的火锅香味，就足够让人垂涎三尺。 店内陈设简单，基本也没有装修可言，但好在干净通透。老式空调的冷气开到最大，中和火锅的热气。木桌上铺着一次性塑料桌布，桌子的四边各摆着一条木头长凳。店内生意很好，许霜意一行人到达时，正好落座最后一台空位。 “小延来啦！”一个系着围裙的微胖中年妇女手搭在夏延肩膀上，招呼他们入座。随意扎起的低马尾有些微凌乱，面上通红油光提示着她的忙碌。 许霜意注意到妇女手上戴着有明显使用痕迹的大金镯子，这应该就是这家店的老板丽姐了。 “是啊，过来吃个午饭。”夏延和她说话时，身上冰冷的气息全部褪去，背弓也放松些许，显然对这里很熟。 “丽姐好！”沈知宁也对老板打了个招呼。 丽姐笑着回应，目光投向一旁的许霜意和江小雨。 “哟，小延今天还带新朋友来啦？”丽姐多看了许霜意两眼，“好漂亮的妹子。” 许霜意笑笑，学着沈知宁的样子说：“丽姐好。” 看来丽姐和夏延很熟，许霜意说话时也带了几分亲近意味，惹得夏延多看了她一眼。 察觉到他的目光，许霜意转过头，一双美目直视着他。本来就大的眼睛，在大直径美瞳和纤长睫毛加持下，仿佛会放电。 夏延低头避开，接过丽姐手里的菜单。 丽姐注意到两人眉来眼去的互动，更是笑容满面：“我先去忙了。你们看看要吃点什么，待会告诉服务员就行，今天啊，我亲自下厨！” 江小雨摩拳擦掌：“太好了！我都快要饿死啦。” 或许是常年户外运动晒的，夏延的手和他的手臂是明显过渡的颜色。夏延手很白，手指修长，青筋清晰可见。他两指一夹，把菜单递给两位女生，说：“点菜吧。” 许霜意接过菜单，交给江小雨，毕竟今天是她的接风宴。 相比于现在流行的扫码点餐，这家店还在使用原始的硬纸菜单。一张白底红字一目了然地列菜品和价格，价格实惠大概也是这家店生意兴隆的原因。许霜意注意到，现在即使是大热天，门口也有小长队在等位。 “先点个香辣锅底吧！”江小雨环视一圈，见大家没有意见，拿铅笔在锅底旁打了个勾。 湘城人，很少有不能吃辣的。 “来个嫩牛肉，来个屠夫毛肚，再来个特色血旺……”江小雨唰唰唰，勾选了好几道菜，“还有什么特色菜推荐吗？” 沈知宁说：“这家店的卤猪蹄也是招牌。” 卤猪蹄？许文玲卤的猪蹄就很好吃，在清江的小吃店里颇受欢迎。但妈妈怕她长胖，偶尔店里生意不好卖不完时，才吃上一两个。许霜意来到湘城之后，再也没吃过了。 许霜意微微张了张嘴，刚要说什么，就听到江小雨的声音：“不了吧，我不爱吃这个。” 江小雨放下手中铅笔，“霜霜，你呢？还有没有想吃的？” 被江小雨这么一打断，许霜意刚张的嘴闭上。她轻轻一抿唇，看着菜单说：“没了，就这些吧。”猪蹄难啃，吃起来龇牙咧嘴的，她还是不要在外人面前做这么狰狞的动作了。 沈知宁接过菜单，刚要交给服务员，被夏延打断：“等一下。” 夏延对服务员说：“来三只卤猪蹄吧。”江小雨不吃猪蹄，那便是他、沈知宁和许霜意一人一只。 沈知宁有些莫名地看着夏延：“延哥，你平时不是从来不点卤猪蹄的吗？你不爱吃肥的……” “我今天想吃了。”夏延快速打断沈知宁的话，斜扫了他一眼。 沈知宁打了个冷战，延哥刚刚那个眼神和冰刀一样冷。 难道他看出来了？她还以为他刚刚掩饰得很好呢。许霜意忍不住打量一眼夏延，这一次，他却避开了她的目光，而是起身去给大家拿小料，仿佛刚刚说话的不是他。 许霜意低头，抿唇暗笑一瞬。 “上菜啦，让一下——”丽姐和服务员推着一个大火锅过来，鲜红油亮的**色泽光看一眼就让人食指大动，食材看起来也都是新鲜现切。 丽姐布好菜，又端来四杯冰镇的薄荷柠檬水，看着许霜意：“这是消暑解辣的，我请客，送给小延的新朋友。” “谢谢丽姐。”许霜意双手接过，丽姐欢喜得连拍了好几下夏延的肩膀。 夏延：…… 许霜意观察着丽姐和夏延之间的互动，熟稔程度并不像普通的老板和食客，但若说两人是母子的话……这颜值差异也太大了一些。 虽然丽姐五官端正、面相喜气，但能生出夏延这样帅气非凡的儿子，父母必定也都是远超一般人的高颜值才对。 许霜意想起夏宴泽，其实夏宴泽和夏延的五官细看之下，有一点点像，不过两人的气质、身份却是截然不同。而且夏延是偏狭长的冷厉凤眼，夏宴泽则是一双看谁都温柔多情的桃花眼。 或许是他们都姓夏，才让她无端联想到这些吧。 “哇，这个牛肉太好吃了！”在美食荒漠待了这么久的江小雨感觉自己活过来了，她边吃边夸赞，吃得停不下来，塞得两颊鼓鼓囊囊。 “好吃就多吃点。”沈知宁给两个女生一人夹了一筷子菜。 “是挺好吃的。”许霜意夹起碗中一片牛肉，在嘴里细细咀嚼。 她突然想到什么，问向江小雨：“对了，你什么时候开始玩摩托车的？我都不知道。” “就是去年暑假回国的时候啦！”江小雨回答，“当时刷到抖音上的女骑视频，觉得很帅，就让我爸给我买了辆摩托车，开始学习啦。” 江小雨指着沈知宁和夏延：“他们两个，就是我在摩托车驾校认识的。我的教练本来是夏延，不过上了一次课，就换成沈知宁了。后来，我们就一起组了车队。” “摩托车教练居然都这么年轻。”许霜意意外，她考汽车驾照的时候，教练是个四五十岁的大叔。 沈知宁解释：“没有啦，延哥只是暑假兼职而已。后来他家里出了点事，我才去顶上的。” “你们还是大学生？”许霜意微微张嘴。 “今年已经毕业了。”一直在吃饭的夏延，这时抢答了她的话。 沈知宁补充道：“延哥是正儿八经的一本大学生，我大专，毕业得早一年。” 说起这段故事，江小雨眉飞色舞：“一开始，我还管沈知宁叫哥呢，后来知道他比我小，只能给我当小弟！” “喂喂喂，你够了——”沈知宁和江小雨拌起嘴来。 夏延并未打断他们，只是埋头吃自己的。一顿火锅吃得热火朝天，虽然店里开着空调，但几人都是满头大汗，嘴唇也被辣得微微肿起，坐姿都随性起来。只有许霜意仍是正襟危坐，小口小口地细嚼慢咽，时不时用吸管抿一口柠檬水，连口红都没怎么蹭掉。 面对热气腾腾的红油火锅，许霜意仅有额发衔接处浸出一层薄薄的香汗。 许霜意低头看着碗里色泽黑亮的卤猪蹄，浓郁酱香传入鼻腔，只是肉质紧实，一看就很难下口。 许霜意尝试用两根筷子插进去，想将猪蹄皮肉分离，无果。 她扫了一眼沈知宁和夏延，两个男生都自己吃自己的，丝毫不必在乎形象，也没人注意到她。诱人的酱香丝丝缕缕，许霜意咬咬牙，像是终于下定了某种决心一般，深深地低下头，快速咬下一大口猪蹄——嗯，好吃！ 有些事一旦开了头，后面就很好继续了。许霜意埋头，张开大口快速啃完一只猪蹄，狼吞虎咽后，心满意足地抬起头，正对上夏延好整以暇的笑脸。 许霜意愣了一下，再看过去，夏延正低头夹菜呢，哪有在看她。 她刚刚狼狈的吃相一定没有被夏延看见，一定没有！ 见大家吃得差不多，江小雨起身去买单时，却被服务员告知，夏延已经买过单了。 面对江小雨疑惑的询问，夏延只是淡笑着说一句：“都来我的地盘了，怎么能让女生请客。” “好吧。”江小雨搂着许霜意的肩膀，“下次聚餐我请！” 沈知宁说：“那我要吃满汉全席！” 江小雨怒：“你想得美！” 饭后，依旧考虑到行李箱的问题，沈知宁送江小雨回家。 许霜意长腿交叠站立，微微扬着下巴问夏延：“你怎么回去？要不要我送你一程？” “那就多谢了。” 许霜意刚想感叹夏延这次倒很爽快，就见夏延拿出一张纸巾递给她：“擦擦吧。” “嗯？”许霜意接过纸巾，有些摸不着头脑。 夏延眸中笑意盛人：“比起你做作的样子，我还是觉得，你刚刚偷吃的时候更可爱。”说完，他就心情颇好地径直朝许霜意停车的地方走去，留下原地凌乱的许霜意。 啊—— 许霜意在心里咆哮。 他都看到了，他看到了！ 没关系的，不用在意这些细节。许霜意努力给自己进行心理建设，安慰自己，用纸巾擦了擦嘴后揉成团，狠狠抓在手里，紧跟其后朝车走去。 她手握方向盘，依旧保持自认为恰到好处的笑容，假装刚刚什么事都没发生过：“你住哪？” “金霞小区。” 许霜意了然地点头，也不需要开导航了。金霞小区就在她住的香府天颐对面，两个小区仅一街之隔，房价却是天差地别。 香府天颐是湘城最贵江景住宅区之一，在房价并不算贵的湘城，香府天颐一平方能卖到十万以上，有不少明星和知名大网红都在这里安家。而香府天颐对面的金霞小区就更显陈旧，看上去平平无奇，有很多楼栋还是老式楼梯。 刚搬到香府天颐和夏宴泽住时，许霜意常常一个人下楼散步。价格不菲的百万豪车驶入香府天颐，金霞小区门口则凌乱地停着许多电瓶车和自行车。 当时许霜意看着街对面的金霞小区，感叹这开发商选址刁钻。仅仅一条街，如楚河汉界一般，把两个不同世界的人划分开来，像极了出生时那道人生的分水岭。 她轻车熟路地在门口靠边停下：“到了。” “谢谢。”下车前，夏延开车门的手顿住，转头看向她，“你呢？住在哪？” 许霜意眨眨眼：“你对面，香府天颐。” “知道了。” “等一下——”许霜意叫住他。 “怎么了？”夏延停下脚步，回头。 她探了探身子，仰头看着他的脸：“记得约时间，陪你去买新车。” 一束阳光照进车内，打在她扬起的脸上。她眼周那些亮晶晶的闪片在太阳下显得波光粼粼，许霜意白皙的脸在发光。 闪得夏延有些眼花缭乱。 他没有挪开视线，而是直视着这抹亮光：“知道了，回去联系。” 盛夏午间明媚的灿光之下，夏延眸光潋滟，笑得夺人心神，许霜意也是一怔。 “好好开车。” 夏延扔下这句话，慢慢走进小区,心头微漪仍未散去。 他边走边暗忖：啧，看来天天在车队里，成日里跟摩托车和男人打交道，也不行啊。 第7章 新车 回到家中，许霜意先问了夏延那辆撞毁的摩托车型号。不问不知道，一搜才发现，这辆摩托车要竟然十万。 她赔给夏延的车肯定不能低于十万了。转念一想，十万块而已，夏延救了她一命，于情于理她都是要报答的。 过惯了安逸日子的许霜意，因为这件事情，再次产生了危机和焦虑感。花花世界迷人眼，由奢入俭难。习惯了这样大手大脚的日子，待真的和夏宴泽关系破碎那天，她该如何生活？ 她在美院上学时成绩很好，也有自己的一套独特画风，甚至曾有公司找她约稿。可惜，她的这些小擅长，夏宴泽并不放在眼里。 夏宴泽开过画廊，见过许多名家大作，在他看来，许霜意的画只能算班门弄斧、小打小闹，上不了什么台面，他也不需要许霜意有多少自己的本领。 她只需要漂亮精致地，在他有需要的时候，陪在他身边就好。 到了许霜意和夏延约好买车的时间，她给夏延打了个电话，他没接。 被夏宴泽放鸽子成了习惯，许霜意下意识地觉得夏延大概率也是在放她的鸽子，略有失落，甚至产生不过如此的想法。 正当她暗自懊恼时，夏延的电话回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刚刚在训练，没看到手机。” 慵懒磁性的嗓音如同夏夜穿堂而过的徐徐清风，抚平她心中恼意。这才知道，是自己错怪了他。 “没事。”许霜意柔声回应，“我们在哪见？” “我把车行位置发你，我出发了跟你说，你再出发就好。” 夏延刚结束训练，需要换下衣服。从基地到车行还是有一段距离的。 “好。” 相比于夏宴泽的每次约会的时间不定，夏延这样的行为显然更得她心。尽管如此，许霜意还是选择了提前出发。她不懂摩托车，想先过去看看，一来是出于好奇，二来心里也有个底。 出门前，看到玄关处的车钥匙，许霜意想了想，突然决定不开车了，打个车过去。 这家摩托车行在湘城靠北边的一个创意园区里，离许霜意家有十几公里。习惯了自己开车，或是坐夏宴泽的副驾，一下在后排坐这么久，许霜意开始晕车。 快到目的地时，她甚至有些想吐。 她打开车窗透气，正好看到站在店外的夏延，两人视线相对。夏延挑起好看的眉弓，嘴角噙着若有若无的笑。 “师傅，停这里就好。”许霜意拿着包，招呼司机停车。 “好嘞。” 她推门下车，向夏延走去。 园区里人少，此刻室外站着的只有夏延和许霜意，显得格外安静。 这家店占地面积很大，门口用潦草的涂鸦字体写着“随便机车”四个大字。整体装修偏暗黑工业风，明净的落地窗里可以看到店内排列整齐的一排排机车。 店内墙上展示着各种机车模型和具有设计感的小摆件，甚至还有奖牌。隔得太远，字太小，许霜意没能看清奖牌上写的什么，但必然是与摩托车赛事有关。 显然，这家店老板并不只是单纯地开店，而是真心喜欢机车的。 “你不舒服？”夏延看着许霜意不佳的脸色。 许霜意今天穿的是一件米黄色修身上衣，配黑色短裤，本该是清新活力的打扮。 只是眉头轻轻皱着，嘴唇也没什么血色，看得他莫名有些烦闷。 许霜意略一点头：“有点晕车吧。” “等着。” 夏延走进店内，许霜意跟着走进去。这时一直坐在柜台前听歌的男人也站了起来，他先是不由自主地看了一眼许霜意，但很快回过神来，给夏延打招呼。 “夏延，你今天怎么过来了？” “刚训练完。”夏延没有直接回答男人的问题，而是径直走向里面的冰柜，拿出一瓶薄荷气泡水，又拿起一包薄荷糖，走向一旁的许霜意。 夏延把薄荷糖和气泡水一起递给许霜意：“双重提神，喝完就不晕了。” “真的假的？”许霜意将信将疑地接过，冰镇过后的气泡水瓶身在手心传来阵阵凉意，的确稍微缓解了刚刚的不适感。 “试试就知道了。”夏延声音清冽如冰泉，让她心口又舒服了一点。 刚刚跟夏延打招呼的男人也笑着说：“这是夏延独家的提神醒脑秘方，每次比赛前，他都要来上这么一套。” 他的独家配方？许霜意也笑了：“那我也试试看。” 许霜意把薄荷糖含在嘴里，清清凉凉的淡淡甜香在口中散开，然后喝下一口冰镇的薄荷气泡水，一股清凉冷意直冲脑门。 那股晕车带来的眩晕感被这种凉意驱散，许霜意神色恢复清明——她是真的深刻感受到了什么是透心凉。 “嘶——爽！” “哈哈哈——”夏延和男人都被许霜意的反应逗笑。 夏延介绍道：“这位是随哥。” 男人看起来在三十岁左右，个子不高，穿着偏运动休闲，笑起来很是随和有礼：“什么随不随哥的，叫我罗随就行。” 夏延没说罗随是不是这里的老板，不过许霜意看罗随的气质，加上店里只有他一个人，估计这店十有**就是他的。 “是这个妹子要买车？”罗随打量了一圈许霜意，看起来漂亮精致，不像是玩车的。 夏延率先回答了他：“是我买。” “噢——”罗随心下了然，“那你们先看，有看好的跟我说。” “嗯。” 夏延朝落地窗前摆放有序的一列摩托车走去，许霜意紧跟其后，欣赏着这些钢铁机械铸就的硬核坐骑。这些机车虽然造型颜色有所不同，但无一不是线条流畅、车型优越，鲜亮的车漆熠熠闪光。 以人类血肉之躯驾驭钢铁机械，即使是许霜意，也看得不禁有些心神激荡。 她反观夏延，虽然他面无表情地扫过大部分摩托车，但并不是随意挑选的，反而像是有自己的一套选择标准在。 夏延走了一圈后，步伐在一辆焰红色的摩托车前。这辆摩托车相比其他重型机车来说，个头显得更为轻盈灵活，但绝不是不够重工。相反，其极具艺术性的外观就足够彰显不菲的身价。纯正的红色如同燃烧的火焰，像极了夏延自由炽烈的气质。 夏延见许霜意的目光也被它吸引，询问她的意见：“你觉得这一辆怎么样？” 许霜意欣赏地说：“很帅。”除此之外，她也没法给出其他评价。 “我也挺喜欢这辆的。”夏延看着许霜意，“那就它了？” 其实许霜意想问问价格的，不过仔细想想，一辆摩托车能要多少钱。上次夏延撞坏的那辆车是十万，估计这台价格也差不了多少。于是她便点点头：“行，你喜欢就好。” 反正是赔偿给夏延的车，夏延自己满意是最重要的。 “ok。”夏延打了个响指，“你等我一下。” 许霜意看到夏延去找罗随，两人说这些什么，估计就是在问这辆摩托车的价格了。她等了一会儿，也走上前去，问向夏延：“可以买单了吗？” 夏延伸出手掌朝向罗随的方向，示意许霜意去问罗随。 罗随随和的笑容里带着生意人的圆滑：“您要的是刚刚那辆杜卡迪V4对吧？这辆车在我们店的售价是二十四万，可以送您两次洗车护理和一次免费涂装。” 许霜意根本不在意什么洗车和涂装，毕竟这车也不是买给她的。她现在心里想的都是，等买了这辆车之后，如何物尽其用，和夏延发展感情。 虽说并不是要交往，但想到夏宴泽和其他女人在一起的画面，许霜意觉得，花着夏宴泽的钱，和夏延摩擦出火花，是一件很有报复快感的事情。 这么想着，许霜意仿佛毫不惊讶，颇为阔气道：“嗯，刷卡吧。” 夏延一直在暗中注意许霜意的神情，此刻见她镇定自若的样子，狭眸中带了些许玩味。 他本来只是怀疑许霜意想刻意接近他，想用这招狮子大开口把她逼退的，她却接住了。 这说明她对他是来真的。 罗随脸上喜气洋洋：“麻烦您把银行卡给我。” 他双手接过许霜意递来的银行卡，看了眼上面的卡号和所属银行，几秒后，才放到pos机上。 付完钱，之后便是输入身份信息和提供驾照等手续，夏延一一配合。一通流程操作下来，这事总算是搞定了。 罗随乐开了花，对许霜意的态度也是更加热情恭敬：“那这车，你们是现在骑走，还是之后我安排人给你们送到家？” 许霜意还没说话，夏延仿佛洞穿心事一般，抢先回答：“现在骑走吧。” 见许霜意看向他，夏延故意回望询问：“你觉得呢？” “行。” 罗随见状，对着夏延道：“那你先跟我来，检查一下车，看看有没有问题，然后我陪你把车骑出去。” 车的事许霜意不懂，于是走到店外等着。傍晚时分，天气没有下午那么热了，昏黄的天色伴着舒爽的夜风，许霜意安静感受这片刻宁静。 她脑随里突然想到，那天在连云山顶，听到的几个女孩子谈话。她们说，夏延的摩托车后座，从来没载过人。 今天，他会破例吗？ “叮”的一条短信提示音，打断许霜意的思绪。 【银行卡到账240000元……】 许霜意一愣——怎么回事？这不是刚刚买车的钱吗，怎么现在又有人转回给她了？ 她回头朝店内看去，那辆杜卡迪v4和夏延都已经不在了，只有罗随还坐在店里。许霜意刚想进去问问怎么回事，身后传来一道摩托车的轰鸣声。 “还发什么呆呢？”清冽恣肆的声音比晚风更能抚平心绪，夏延骑在焰红色的战斗型机车上，含笑看着她，“不上车？” 第8章 山顶 许霜意有些犹疑地看着夏延，刚想开口问他刚刚那笔买车钱的事，就见夏延再次开口。 “怎么？事情都解决了，反而不好意思了？”他状似为难，“可是你今天没开车，又给我买了新车，不需要我送送你？” “哎，那前面的车可不就白晕了……”夏延眉头皱着，一双迷人凤眼却带着调笑意味，看得许霜意暗道不好。 他都看穿了！他竟然看出她今天特意没开车，就是想借这个机会坐他的摩托车，好让他载自己。 而且，她刚刚明明是有问题想问他，但她不上车，却故意被他说成是不好意思。 许霜意的好脾气只是对着夏宴泽的，现在听夏延这样笑自己，又羞又恼：“我才没有随便上别人车的习惯！亏我之前还听说你从来不载女生，现在看来，传言不可尽信吧！” 见许霜意似乎真有生气的迹象，夏延也收敛了神色，认真说：“我的确没载过女生，可是对送我车的人，不能一概而论。” 看到许霜意皱起的眉头渐渐有松开的迹象，夏延嘴角也勾起了淡淡笑意：“不是你随便上我车，是我邀请你，当我新车的第一个乘客，我有这个荣幸吗？” “那好吧，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了。”许霜意脸上绽开明媚笑意。虽然说是勉为其难，但嘴角上扬时露出的一排整齐贝齿，还是出卖了她此刻的好心情。 许霜意不是没脾气的，只是夏宴泽并不屑于哄她，时间久了，她也就懒得发泄了。 现在看着骑在焰红色机车上的夏延，身上穿的宽松背心被傍晚的风吹动，并不严丝合缝地罩在他年轻清瘦又不失力量感的身体上。他看上去放肆随性，透过头盔的前镜，她在他线条凌厉流畅的帅气脸庞上，看到示弱求和的笑意。 她突然前所未有地意识到，原来不高兴的时候有人愿意低头去哄，是这么令人愉悦的一件事。 许霜意不再犹豫，接过夏延递来的头盔，给自己戴上。她跨坐上车。此时的她和夏延宽阔的背，仅有一寸距离。 她只能看到夏延的背，自然也看不到，在她的前面，夏延的脸上，那笑容有多深。 他并不是随便的男生，也见过有人靠着骑机车很帅这件事来吸引女生，换女朋友就没断过。可夏延自己并不是随便的男生，他喜欢机车只是纯粹的喜欢，虽然有女生大胆追求过他，可他一概保持距离，也并无接触的兴趣。 看许霜意的气质，以及第一次看到他时略带打量的神态，他就知道她并不是会迷恋帅哥并主动追求的女生。谁知后来她主动示好，他也顺水推舟，想看看她到底什么目的。 在他面前，她的情绪这么外露，这么易变。容易生气，也容易哄好。可见她是没什么坏心思的。 今天她的行为让他突然觉得，她想玩，他陪她玩玩又何妨？ 天色渐暗，夏延问：“要送你回家吗？” 好不容易有个和他接触的机会，她才不要放过。更何况她在家待着也是无聊。 许霜意反问：“你去哪？” 这是暂时不打算回家了？夏延想了想，同样不答反问：“不是想物尽其用吗？我带你去兜风怎么样？” 他怎么什么都能猜到！这一次，许霜意爽快回答：“好。” “抓紧我。”夏延这句话纯粹是出于安全考量的好心提醒。 “哦……” 虽然她是想泡夏延，可许霜意只谈过夏宴泽一个男朋友，和其他异性相处时，依然是有些尴尬和不自然的。闻言，许霜意只是轻轻地拽住夏延的衣服下摆。 感受到许霜意的拘谨，夏延笑意更盛：“抓稳了——” 许霜意还不知道夏延为何突然这样笑一下，就听到一阵机车发动的轰鸣声。随着车把油门拧动，焰红色机车如脱笼的困兽一般向前猛冲，一股巨大的力量带动许霜意的身体向前扑去。 她的身体不受控地撞向夏延紧实的背，脸也紧贴在夏延的后肩。 听到夏延恶作剧得逞的笑容，许霜意才反应过来，他刚刚说的是“抓稳了”，而不是“坐稳了”！ “喂——”许霜意不满地叫他。 夏延有意微微松开握车把油门的力度，声音轻扬：“抓紧我。就算我想开慢点，杜卡迪V4的动力也不允许——” “好吧！”安全第一，许霜意也不再矜持，双手攀在夏延的肩背上，手掌所触是夏延精瘦背膀上一层薄肌。 “走了！”夏延身体前倾，全神贯注在摩托车驾驶上。 他没有说要走去哪，摩托车在微暗的夜色中疾驰，带来阵阵拂面而过的风。特意用直板夹过的一头长直发，上半部分被头盔压住，下半部分被风吹得凌乱飘摇，她却不想去管，只想尽情感受这一刻的畅快。 风中和了夏天蒸腾的热浪，她并不觉得冷，反觉恰到好处。 通常在夏天，运动后的年轻男生身上会有汗味。然而风吹来的不只是舒爽，还有夏延身上清新的柠檬果香，混合似有若无的木兰气息。清淡得转瞬即逝，又好闻得让人无法忘却。 也许是风太大吹得脸疼，许霜意不知何时把脸贴在了夏延背上。来自异性的炙热体温烤出蓬勃的荷尔蒙气息，有些陌生，又有些安心。 周围景象如走马灯一般快速倒退，从热闹的城区到人烟逐渐稀少，许霜意却觉得有点眼熟。 许霜意不喜欢未知，因为未知通常意味着危险，惊喜和惊吓总是并存的。可是这一刻，对未知的恐惧被强烈的好奇代替，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新鲜感。 眼前的景色越来越熟悉，许霜意隐隐约约猜到了夏延要带她去的地方。 “这里是……连云山？” “嗯。”夏延用鼻音应了一声，把车在一旁停好，“到了。” 夏延停车的地方不是上次的山顶，而是连云山上一处视野开阔的平地，像是天然的观景平台。 不远处还有家便利店。由于地方偏远，加上并不著名，平时来连云山的游客并不算多，所以上次才会有机车爱好者在这里自发比赛跑车。 现在夏延选的这个地方，虽然安静开阔，但靠近便利店，周围也时不时有少许游客路过。既保障安全，又不会有人来打扰。 许霜意在四周环顾一圈，撑着夏延翻身下车，夏延随后也跨步下来。 许霜意问：“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夏延原本往前走了两步，见许霜意没跟上来，于是停下来看着她：“故地重游，有时候会有不一样的心情，你觉得呢？” 想到第一次和夏延在连云山见面的场景，许霜意勾起嘴角“确实。” “我去买点吃的。”夏延走向前方的便利店，许霜意也跟了上去。 两人从下午买车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大半天的时间，都还没吃东西。夏延训练和骑车都有运动量，是需要补充体力。 他拿了一桶泡面，又去冰柜里拿了一瓶薄荷气泡水，走到柜台准备结账时，突然注意到许霜意还是两手空空。 夏延挑眉：“不吃东西？” 陪夏宴泽吃饭时，大部分都是昂贵精致的料理。许霜意自己一个人时，为了保持身材，不吃晚饭是常事。有时候就算想吃什么东西，就哄自己说明天再吃，等到了第二天起床，注意力被其他事情分散，便不想吃了。这样习惯了，也就不饿了。 因此现在听夏延这样问她，就算许霜意有点饿，也只是去在离得最近的冰柜里拿了一瓶和夏延一样的薄荷气泡水，交给夏延一起结账。 夏延接过许霜意递来的气泡水，问：“你不饿？” 被这么一问，许霜意好像是有点饿了，但她没什么想吃的，便回答：“嗯，就这样吧。” 夏延买完单，又找店员要了热水泡面。然后端着泡面，朝刚刚的观景平台走去。 由于是天然的平台，便没有桌凳。好在地上有几块被大自然打磨光滑的石头，夏延随意地在一块石头上坐下，将手中的泡面和气泡水放在地上。 许霜意见状，犹豫地看了一眼地上的几块石头。短暂地纠结过后，她庆幸自己今天穿的是黑色裤子，在夏延旁边的一块石头上坐下。 许霜意拧开薄荷气泡水喝了一口，沁人的薄荷凉意在口腔炸开，缓解了夏夜燥热。噼里啪啦的碳酸刺激感官，又转瞬即逝。 她平时很少喝瓶装饮料，但今天尝试过后，这种短暂又能刺激感官的碳酸仿佛有着让人上瘾的魔力，让她想再喝一次。 许霜意看着夏延仰头喝气泡水时滚动的喉结：“你好像很喜欢喝这个薄荷气泡水。” 夏延肯定道：“是不是很好喝？” “是挺好喝的。”许霜意口中薄荷气息犹存，“不过我以为，像你们这样的男生，会更喜欢喝酒，或者功能型饮料。” 她说的，当然是摩托车手了。 “我从来不喝酒。”夏延斩钉截铁地回答。 见许霜意挑眉，夏延自行解答了她的疑惑：“酒精麻痹神经，而车手，需要绝对的清醒。” 夏延看似随性，实则目光坚定的样子，让许霜意想起第一次见面时，他驾驶摩托车一骑当先，将其他人遥遥甩在身后的场景。 她像开玩笑一般问：“那第一次见面时你救我，也是在绝对清醒的前提下咯？” “是本能。”夏延眸光灼灼如星，回答许霜意探寻的话语。 说实话，以她的外形，让人不注意到她是一件很难的事情。那天晚上她站在风里，明明看起来精致倨傲，神色却有着与那股骄傲气质不符合的淡淡哀伤和脆弱，或许她自己都没发现。 他夜视能力很好，即使专心开车，也能留意到周围的一切。跑第一圈时他就看见了她，哪怕只是风驰电掣中擦肩而过的一瞬间。跑第二圈看到张河的车向她冲去，他第一反应就是掉转车头去救她。 他说：“机车风评本来就以危险居多，要是撞到人出了事，那我们比赛的每个人都脱不了责任。更何况，一条活生生的人命就在眼前。” 夏延说得云淡风轻，许霜意却知道，他救她，他自己也是冒了极大的风险的。如果只是一般人，并不会放弃唾手可得的第一名，更不会冒着生命危险去救一个路人。 夏延是一个很善良的人。他的骨子里，或许还有他自己都没发觉的见义勇为。而这种见义勇为在当下，是一种很稀缺的品质。 想到这里，她说出心里憋了大半天的疑问：“你救了我，导致你的车被撞报废，我赔你一辆新车是应该的。你为什么又要把钱转回给我？” 第9章 试探 夏延轻轻摇头，“我本来就没打算过让你赔钱。” 面对许霜意疑惑的神情，他答道：“我说过了，救你是本能，又怎么会挟恩图报？” 许霜意愕然：“你还挺大方的。” 她买过一对很喜欢的新耳环，是店里最后一副现货。阿姨打扫卫生时不小心碰掉，耳环摔在地上，吊坠断裂开来，许霜意拿去专柜也修不好。 看着阿姨懊恼的神情，许霜意虽然安慰她没事，说不用赔钱，心里多少也是有些心疼和可惜的。 反观夏延，竟然能真的做到毫不在意。他对摩托车的喜爱程度，比她对那副新耳环只多不少，摩托车的价格也比耳环高那么多。看他现在并不在意的样子，倒是真的大方洒脱。 “一辆车，换一个朋友，不亏。”夏延声音徐徐，看似拉近距离的一句话，带着礼貌和边界感。 朋友？许霜意眨眨眼，她费了这么多力气，想和他做的不只是朋友这么简单。 许霜意没有追人的经验，美女都是习惯被人追逐的。即使她什么都不做，只是站在那里，都会有男生前仆后继。她想当然地觉得，自己一出手，夏延就会喜欢上她。 不过想想也是，太容易得到手的，就没意思了。夏延看着也不是那种随便的男生。 许霜意顺着夏延的话接下去：“既然是朋友，那你是不是得回答我一个问题？” 夏延答得坦然：“问吧。” “第一次见面时，张河让你赔钱，沈知宁说你没那么多钱。”许霜意状似随意，“现在看起来，你不像是没钱的样子？” 夏延问：“你很在乎这个？”听起来同样像随便一问。 “那没有。” 许霜意又不是为了钱才泡他的，当然不在乎夏延有没有钱。但俗话说得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世人大部分重皮相，重物质。有时候一个人的经济情况决定了这个人会喜欢上什么样的人，这关系到她要用什么样的追求方式。 不过这些，她当然不会跟夏延说。 许霜意嘴唇带笑，眼睛却清莹如月：“不过我觉得，朋友之间，就应该坦诚相待，不是吗？” 她仿佛跟“朋友”这个词杠上了。 听她这么说，夏延也不恼：“你也有自己的秘密，不是吗？” 这个人，怎么老拿她的话来堵她！ 许霜意很确定，他这句话是在试探她，因为他绝无可能知道她的秘密。她唯一隐瞒夏延的事就是她有男朋友，不过他也没问过，所以也不能算她刻意隐瞒！ 想到这里，许霜意有底气起来，想要扳回一局。 她眼睛一转，看着被夏延放在地上的泡面，故意有些惊讶地说：“你的面不吃了？” “啊——”夏延看到被自己遗忘在地上的泡面，云淡风轻的脸上表情有瞬间崩裂，露出与冷峻气质截然不符的慌乱。 刚刚光顾着和许霜意说话，面早就泡好了。泡发过度的面开始膨胀，有些许发软，把汤汁都吸掉不少，味道显然大打折扣。 “你怎么了？” 他本来皱着眉想嫌弃一句，可看到许霜意幸灾乐祸的样子，夏延皱着的眉毛舒展开，话到嘴边也变了：“虽然泡过了，但是香味不减，一样好吃。” 说着，像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话一般，夏延用叉子卷起一捧面，低头深吸一口：“嗯，真香。” 在山上待了一晚上，许霜意本来就有点饿了，此刻泡面的香味传入鼻中，不断挑衅她空空如也的胃。再配合夏延故意逗她的样子，她忍住饥饿，扭过头，不去看他。 许霜意看着便利店的方向，思考要不要去买点吃的呢？但是很快想到，刚刚他问她要不要吃东西，她明明说过自己不饿，现在要是去买吃的，太丢脸了！ 喝水吧，喝水就不饿了！ 许霜意拧开刚刚还没喝完的气泡水，喝了一大口。刚咽下去，就感受到一道带着笑意的视线。 “怎么了？” 夏延把泡面碗和刚刚用叉子卷起来的一小捧面端到她面前：“要不要来一口？” 见她愣着没接，夏延补了一句：“我还没吃，不用怕脏。” 如果这句话是别人说出来，可能是真的在解释。但夏延这么说，明显就是故意的——她要是继续装不饿说不吃，那就是嫌他脏了。 尽管知道夏延是出于好心，可这种被人看穿的感觉还是让许霜意有些别扭。 似是不忍心那面僵在半空，她终究接过：“谢谢。” 她小心翼翼地吃了两口，吃得极为收敛。她怕再吃下去就显得不雅观了，好在她本来胃口也不大，两口泡面下去，已经够她恢复元气。 “你吃吧。”许霜意把泡面还给夏延。 夏延看了她一眼，终究没再为难她，自己吃了起来。 许霜意向前眺望，从这个观景平台，可以俯瞰湘城。林立的高楼此刻不过是铺展的棋，车流人流皆隐匿不见，整座城市的霓虹在脚下遥遥闪烁，现在的世界只有他们二人而已。 许霜意突然觉得有些想笑。 她有一套自己评价男生的标准，看学历、看家境、看财力。在她看来，夏延只是一个摩托车爱好者。自己居然和一个，素不相识的、什么身份都不是的男生，一起在山上喝汽水、吃泡面。 太好笑了。 而且，她不觉得嫌弃，不觉得违和。只觉得紧绷了这么久的自己，得到了片刻的放松。 在这个夜晚，她不用去想夏宴泽，不用维持刻意的体面。在这个夜晚，有一个人，看穿她刻意伪装的淡然表象下，那点可有可无的小别扭，然后稳稳接住了它。 不过……如果只是这样。 如果仅仅只是这样。 那他们的接触，就到此为止了。 他救了她，她陪他买车。他拒绝了她的赔偿款，他们一起兜了风。交集，似乎仅止于此了。 许霜意说：“让你白救我一次，我还是有点过意不去。” 夏延没料到，她还在纠结这件事：“就这么想补偿我？” “我不喜欢欠别人的。” “那你想怎么做？” 许霜意想了想：“我给你画幅画吧。” “哦？”夏延略一低头，看着她，“难道你其实是个画家？” “没有那么厉害啦。” 她现在连画师都算不上。 许霜意说：“我大学湘城美院的，现在会在微博上发一些自己的画。” 她笑着眨眨眼：“我很少画成男，可以为你试试。” 她认为自己这个回答很巧妙，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又能避免他好奇她的收入来源。 夏延看着她的眼睛：“行啊，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得到自己想要的回答，许霜意看了眼漆黑的天色：“很晚了，回去吧。” “走。” 许霜意起身，拍了拍裤子上的灰。 “送你回家。”夏延朝摩托车走去。 焰红色的摩托如巨兽，唤醒山中沉睡的夜色。路途有点远，加上在外面待了一天有点累，许霜意已经不复出发时的高昂兴致。好在夏延骑得很快，许霜意回家洗完澡后，回想起今晚的一切，有种恍如隔世的错觉。 精美的水晶吊灯，柔软的灰黑色进口地毯，还有纵览江边夜色的连排落地窗，带有浓浓的夏宴泽特色的装修品位。中央空调恰到好处的冷意将刚刚山顶聊天的燥热驱散，像分割开来的两个世界。 只是……那股夏天的燥热仿佛从身上转移到心里。 她必须做点什么，来宣泄这股烦热，让自己忽略热闹散场后，家中被放大的空旷宁静。 许霜意走到书房，坐在电脑前，打开画画软件。 许霜意无聊的时候偶尔会画画摸鱼稿，有喜欢的剧或者游戏，也会画同人图发在公共社交平台上，流量好的时候会有几百上千个赞，主打一个为爱发电。不过她比较懒，画的图完成度不高，更新频率又低，热度并不算高。 想着她答应夏延的那张画，许霜意在脑中细细回忆着他俊美不羁的模样。 画布的草稿上，是一个男生在摩托车上回头的侧脸。 第10章 同学 自从上次七夕见面之后，许霜意居然一个多星期没有找他，这让夏宴泽觉得有点反常——放在以前，她会主动关心他的行程，会表达她的思念，隔两天就会问他什么时候去陪她。 但他不会深究这种反常的原因。他只要在察觉到反常的时候，随便给出点反应，就能让一切恢复如前。 就像现在这样，在一个从公司忙完出来的下午，思考等下是去打网球还是打高尔夫时，夏宴泽打通了许霜意的电话。 “喂？”许霜意躺在床上全身敷膜，美容师帮她举着手机。 “在干嘛？” “在做美容呢。”她有意把声音放得娇软。 夏宴泽从来不会同她闲聊，也不会闲得没事关心她在干嘛。通常他这么问，都是要来找她了。 “去逛街吗？”依旧单刀直入。 “好呀。”夏宴泽的邀约，她是不能拒绝的。 “地址发我，来接你。” 夏宴泽吩咐完，挂断电话。 又这么突然……许霜意不敢让他久等，只能提前结束护理。 回去化妆是来不及了，好在美容院都有给客人补妆用的化妆品。她简单打了个底，化了眉毛口红，便换衣服下楼。她身上是一条泡泡袖碎花裙，白色桑蚕丝面料简约大方，逛街也能穿。 夏宴泽很少会陪她逛街，更何况主动约她。在一起三年，两人一起逛街的次数两只手数得过来。大部分时候，都是许霜意一个人逛，然后把账单发给他报销。 按照她对夏宴泽的了解，他今天约她大概率只是心血来潮。等一下想到别的事情，就会把她给忘了。 尽管如此，她要做的还是一件都不能少。她必须快速收拾成他喜欢的样子，提前下楼给夏宴泽发消息。 【我到楼下啦，等你~】 预想之中的“我有点事”回复没有传来。 美容院就在小区对面，许霜意做好被放鸽子的准备，等了二十分钟，思考要不要先回家等着时，夏宴泽的宾利添越出现在前面。 他竟然难得地解释：“刚刚路上有点堵车，来晚了。” “没事。”许霜意朝着他甜甜一笑，给自己系好安全带。 出门在外，夏宴泽表现出少有的耐心。加上今天的主要目标是陪许霜意，路过每家她喜欢的店，他都要问她想不想进去看看。 尽管如此，许霜意也不敢太大意。她在每家店都是直奔主题，不敢闲逛比较，免得被嫌弃浪费时间。 先在一楼的lelabo买了一套洗护和香薰蜡烛，又逛到香奈儿买了耳环和项链。今天不想买包，许霜意转战chloe挑了几件新衣服。 路过菲拉格慕，许霜意想到前几天在网上刷到的一双鞋子，牵着夏宴泽进去看看。 两人一进店，就有眼尖的柜姐迎上来热情服务。 “感觉有点小……”许霜意看着卡在鞋外的脚后跟，“有大一码吗？” “真不好意思，许小姐。”柜姐表现得很为难，“这双鞋最近尺码很吃紧，最后一双37码刚刚被那位小姐要了……要不我帮你拿双38码试试？” “那算了。” 虽然很喜欢这双鞋，但万一试穿了还是不满意，夏宴泽难免说她浪费时间。 许霜意换回自己的鞋，起身拒绝柜姐给她推荐其他款式的动作。 “许霜意？” 一道带着意外和探询的声音，让她动作顿住。 许霜意一抬头，看到一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 “你是……”一下子对不上号，她默默在脑中搜寻一圈，试探道，“陈羽茉？” 陈羽茉全脸都动过，见她认不出自己也不介意：“高中毕业这么多年，没想到能在湘城看到你。” 高中时期的女生，常常以可量化的外在条件划分友谊阵营。许霜意妈妈开小吃店，陈羽茉爸爸开小卖部。两人都爱打扮，爱追网红八卦，还都是学校里备受关注的美女。高二刚分班时，一度形影不离。 许霜意觉得，她们最大的共同点，其实是都很爱面子。 浮于表面的友谊总是维持不了多久，高三时两人已渐行渐远，大学离开清江，更是再无联系。 不管怎么说，他乡遇故人总是令人高兴的，许霜意笑了起来。 她问：“你不是在上海吗？怎么会在湘城？” 陈羽茉的朋友圈隔几天就会更新一组自拍九宫格，每条都带高级西餐日料或五星级酒店定位，坐标上海。 “我准备来湘城发展了。” 许霜意回忆过去时，陈羽茉也在打量着她。 许霜意比以前更好看了，妆容只有薄薄一层，更看得出皮肤细腻，保养得宜。她脖上戴着尚美巴黎的镶钻蜂巢项链，脚穿miumiu芭蕾绑带鞋，背的包是只够装手机的樱花粉djoy。衣服看不出牌子，但设计和面料一看就不便宜。 反观陈羽茉自己，虽然项链是四叶草，手里拎着白戴妃，但只舍得买保值的经典款，和全身都是不保值的心选款，是有很大区别的。后者家里一定不会缺少经典款。 只一眼的功夫，她就知道许霜意现在过得很好，非常好。 而这一切——她把目光挪到一旁气质矜贵的男人身上，料想定是他的功劳。 陈羽茉笑得更加灿烂热切：“你喜欢这双鞋？那我让给你吧。” 许霜意意外：“会不会不太好？这是你先选中的，我看看别的也行。” 刚刚的谈话，陈羽茉一字不落地听进去了。她把鞋子放许霜意脚边，招呼着柜姐过来试。 “有什么好不好的？我们之间，还计较这么多？” “那就谢谢了。” 许霜意不再推辞，见陈羽茉一直在打量一旁的夏宴泽，便为他们做介绍。 陈羽茉笑眯眯地朝夏宴泽伸出手，夏宴泽虚握一瞬，并未多言。 许霜意穿37码的鞋正合适，她转头问夏宴泽：“好看吗？” “好看的。” 许霜意俏皮一笑：“那就麻烦世界上最帅的男人去买单啦。” 夏宴泽这才露出一点笑容，起身结账。 见夏宴泽走了，陈羽茉拉起她的手：“你男朋友对你真好啊，又帅又有钱。我就不一样了，孤孤单单的，逛街都只能一个人……” 她把许霜意的手握起来：“幸好今天遇到你啦，以后有人一起逛街吃饭了。” “是啊。”想起高中两人一起在校门口吃小吃摊的日子，许霜意也露出笑容。 夏宴泽买完单，许霜意起身朝他走去，陈羽茉连忙跟上。 她挽着许霜意的手：“你们要去吃饭了吗？我也还没吃呢。” 许霜意读懂言下之意，征求夏宴泽意见。 他略一颔首，两个女生便高高兴兴向前走去，如同高中时那般。 在湘菜馆落座，陈羽茉小声说：“你男朋友条件这么好，应该经常带你吃西餐才对吧。” “也没有……”许霜意和夏宴泽都是湘城胃，而且他们今年来很少约会。 陈羽茉大惊小怪，眼睛故意看着夏宴泽：“怎么可能？你可不许骗我！” 夏宴泽微笑：“湘城人都爱吃辣。” 得到夏宴泽的回答，陈羽茉笑得开怀，问得也更多。话题逐渐围绕着对许霜意的羡慕和对夏宴泽的欣赏展开。 在对方说出那句“霜霜命真好，能遇到你这么好的男朋友”时，许霜意心生不适。 她甚至有点发慌。 她知道有多少人想和夏宴泽在一起，也就有多少人羡慕她。 原来其中也包括自己的昔年好友。 夏宴泽是一块肉，任何人都想咬上一口。 而吃到这块肉的许霜意，自然被众人挑拣关注，恨不能取而代之。 夏宴泽始终是那副彬彬有礼的模样，看不出在想什么。对待陈羽茉的示好，他既没有接受，也没有明确拒绝。 许霜意更加难受。 她应该更加珍惜他才对，可晚上等夏宴泽睡着，她却忍不住打开电脑，继续画那张给夏延的画。 她心里的恐慌，在看到画布里男生逐渐清晰的脸后，才得到缓解。 第11章 设局 三天后，许霜意接到陈羽茉的电话。 “有一个男生最近在追我，今晚约我吃饭，你可以陪我吗？我刚来湘城，不太敢一个人去……” “可以啊。” 虽然上次有不愉快，但两人到底是同学，陪着吃个饭也没什么，反正她平时也没事干。 陈羽茉强调：“这个男生是个极品富二代，开迈巴赫的那种，你要打扮漂亮一点呀！” 陈羽茉以前就喜欢通过外在显性条件来判断男生家境，还只跟美女交朋友，这么多年都没变。许霜意没放在心上，她要是打扮太漂亮，岂不是喧宾夺主。 她只穿了条卡其色衬裙配猫跟单鞋，担心夏宴泽突击回许霜意给他发了条信息，报备说她去了君越吃饭。 君越是**性很强的高端私房菜，开在一个老旧酒店楼上，外表平平无奇，里面别有洞天。小型包厢里只放了三把椅子，中间坐了个又高又壮的飞机头男生，从头到脚都是醒目的奢侈品logo。陈羽茉坐在右边，许霜意只能在男生左边坐下。 陈羽茉介绍道：“这是吴少。” 吴少眼神黏在许霜意脸上，给她倒了杯酒：“喝一个。” 许霜意摆手：“我不喝酒。” 陈羽茉劝：“来一杯嘛，别坏了兴致！” 许霜意抿了一口，惹得吴少哈哈一笑：“喝这么秀气？平时不出去玩？” 许霜意摇摇头。她社交简单朋友少，对此不感兴趣。夏宴泽自己会出去喝酒应酬，却决计不会希望她做这些。 吴少把手里酒杯端给她，碰到她的手：“没事，以后我带你，再喝一杯。” 许霜意忍着恶心把手抽回，皱眉道：“我男朋友不让我喝酒。” 吴少转头看向陈羽茉，陈羽茉笑笑，给她倒了一满杯：“霜霜跟我喝总可以吧？” 许霜意无奈喝完，并决定等下不管说什么都不喝了。 她想提醒陈羽茉，这个追求者不太行，一直盯着自己像什么话，难道陈羽茉没说她有男朋友？却见陈羽茉始终笑得开怀，二人推杯换盏之间，还时不时把话题往她身上引。 许霜意微睁眼睛，顿悟——吴少今晚的目标，其实是她！许霜意谨慎，如果知道和陌生男人吃饭，肯定不会过来。因此，所谓的追求陈羽茉不过是一个幌子！ 料想他们不会轻易放自己走，她只好趁陆续上菜的当口说自己要去卫生间，心惊胆战地离开包厢。车昨天送去保养了，还没拿回来，只能打车离开。她庆幸自己今天没拿包，不然还真不好中途溜走。 许霜意平时很少喝酒，这酒喝着不烈，但也许度数很高，连喝几杯下来，头有些发晕，昏昏沉沉的。加上鞋跟细长，她站都站不稳。 先上车再说吧……许霜意一手扶着头，强撑起身子去按电梯，身后传来男人可怖的声音：“你要去哪呢？” 她回头，是气势汹汹追上来的吴少。 许霜意一惊，拼命按了好几下电梯，然而吴少已经大步追上来，堵在许霜意身旁。 “不是上厕所？上完了？” “是啊。”许霜意强装镇定，眼睛一直在盯着电梯的数字。 “上完了就跟我回去。” 吴少一把拉住许霜意的手，就要往饭店里拖。许霜意不肯跟他走，站在门口迎宾的服务员察觉到不对，似乎想过来看看，恰好电梯门开了。许霜意努力闪身进入电梯，吴少死死拽着许霜意，也跟进了电梯。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人，许霜意这才后悔，极度的恐慌加酒精作用让她做出了冲动的决定，早知道刚刚直接求助服务员了！ “你要去哪里啊？要去哪里？”吴少两只手都抓住许霜意的手，根本不给她按楼层的机会。好在楼下应该有人要上来，虽然没按楼层，但电梯一直在下降。 “你要干什么！”她怒斥。 一直挣扎只会让手臂被拽得更疼，许霜意停下动作，电梯中央站定，怒目瞪着步步紧逼的男人。 “你说我要干什么？”吴少满是肥肉的脸在她面前放大，还故意把语调放温柔，“干*你好不好？” “你给我滚！” 许霜意用穿着高跟鞋的脚狠狠踩下去，还在吴少脚背上重重碾了一下。痛得穿凉鞋的吴少惊呼一声，“我*，老子打死你——” 吴少扬起手掌就要落下，许霜意趁他松开一只手的机会把另一只手也甩开，将人狠狠一推。吴少没有防备，被推得往后趔趄了一下。正好电梯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许霜意拼命往外跑，吴少紧跟追上，惹得正要进电梯的几个路人窃窃私语。 本想到了一楼求助前台，可前台没人，只能往外跑。电梯出来是一块连接停车场的巷子，要不远处才有商场，这一整片地方都少有人迹。许霜意做出决定，往商场跑，可她穿着高跟鞋跑不快，眼看吴少就要追上她，许霜意被吓得一个没站稳，脚狠狠崴了一下，痛得连走路的力气都没有。 吴少狞笑着过来：“你还跑啊？跑哪里去啊？” 看着吴少就要走到她面前，许霜意果断脱下高跟鞋想忍痛往前走，吴少的手朝她伸过来—— 砰！ 预想之中的事情没有发生。 一个身姿颀长的男人用一个硬朗的劲拳把肥硕的男人打倒在地。 “你敢打我？我*——”吴少被撞得在地上痛呼，挣扎着要起身。然而他的最后一个音节还没发出来，夏延又是一脚踢在他的心口。 夏延的脚用力踩在吴少身上，居高临下地俯身看他，让他再也动弹不得。另一只脚一下一下在肥硕身躯上踢着，生猛的脚风和软肉发出钝闷的踢击声，吴少被踹得嘴角流血，牙都掉了一颗。 “你别踢了。”许霜意出声制止，她怕再踢下去，出了什么问题，他也难逃责任。 夏延这才抬头，凌厉流畅的线条此刻紧绷，如同冰山的棱角，冷硬、锋利，寒气逼人。 “你不想打他？” 他的声音，仿佛在极寒的冰里淬过。 许霜意动摇了。 这里好像没有监控。 而且，打在身上，应该不会留下什么痕迹。 她崴着腿，一瘸一拐地上前，在夏延的搀扶中蹲下。 夏延缓缓起身，看她举起鞋子，狠狠地，一下一下砸在吴少身上。 许霜意边砸边骂：“你个脑瘫，就凭你也配惦记我，咋不去死呢？” 吴少爬都爬不起来，许霜意越砸越来劲：“贱人，管不住下半身的垃圾，装你爹呢……” “呵。” 一道极轻极浅的笑声，从许霜意头顶传来。 如同碳酸饮料的气泡，转瞬即逝，只有炸开那一瞬间的清冽。 但还是被她听到了。 许霜意抬头，撞见夏延尚未来得及敛去笑意的脸。 白炽光把他的皮肤切割成透明的白，墨如幽夜的狭长凤眼里月影流动。 “你笑什么？”她有些窘迫，还是第一次被人看见自己毫不掩饰的样子。 “我觉得，你做得很好。”他说，“对让你不爽的人，就该这样。” 第12章 突然 “你怎么会在这里？”许霜意看着夏延，颇有些意外。 “这个问题，应该我先问你才对。”夏延皱眉，“他是怎么回事？” 他眸光深深，从她身上转移到地上的吴少，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嫌恶。 劫后余生的恐慌让许霜意急需倾诉对象，她把今晚发生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听完她的描述，夏延皱着眉总结：“看来是你那好姐妹设下的局了。” 他有些庆幸，自己今晚赴宴了。不然……夏延握紧拳头，把这种莫名的愤怒归于对地上这个社会败类的鄙视。 他今晚实在是不想和那些人吃饭，于是故意晚到。夏延到的时候，在电梯口看到有人慌乱逃出，这个身影像极了许霜意，他才决定跟过来看看。现在想想……幸好。 “她才不是我的好姐妹。”许霜意只觉得恶心，“她不配。” 她很快就想通了，陈羽茉所谓的有人约她只是哄自己出来的幌子。她和吴少之间大概是达成了某种交易，让她把自己的“姐妹”介绍给他，作为盘中菜，以此获得某种好处。 而许霜意，便不幸地被选中成为这个让她以此谋利的“货品”。 想到前几天陈羽茉面对夏宴泽时的反应，许霜意毫不怀疑，只要她今天跟吴少发生了点什么，等她和夏宴泽分手，陈羽茉肯定也会想办法趁虚而入。 就算不为了夏宴泽，对内心阴暗的人来说，把光鲜亮丽的人拉进沼泽，同样令人愉悦。 “的确不配。”夏延冷嗤一声，又提醒她，“以后交朋友小心点。实在拿不准，可以问我。” 许霜意已经恢复过来：“你很懂这些？” 她自认见识不少，何况他明明比她还小呢。 夏延神色难辨：“人情世故这种东西，见多了，也就能看明白了。有时候，最想拉你下去的，反而是身边最亲近的人。” 许霜意想问他，经历过什么背叛。但现在这个环境，实在是不适合问出口。 她环顾一圈，没看到他的机车。这家酒店比较老了，也只有酒店楼上的那家私房菜馆有点人气。 便问：“你也是来吃饭的？” 他极轻地应了声：“嗯。” “和车队的朋友？” “家人。” 这两个字夏延说得很快，仿佛有什么在烫着他的嘴巴。 “好吧。” 察觉到他不想过多讨论家人这个话题，许霜意也不再多问。 他看着地上动弹不得的人：“报警吗？” “我自己来吧。”毕竟她是受害者，如果夏延报警的话，她怕警察反而以故意伤人把他带走。 许霜意拿出手机，却正好看到一个夏宴泽的未接来电，时间是五分钟前。 夏宴泽怎么会突然打电话给她？许霜意看了眼夏延，心里莫名一慌。她走远几步，回拨给夏宴泽。夏延见她躲开他，略一挑眉。 “喂？”许霜意把手挡在嘴边，尽量压低声音。 “刚看到你发的消息，你也在君越？” “对呀，不过我已经吃完了。”许霜意注意到那个“也”字，“你也在吗？” 夏宴泽声音低醇：“嗯，你来找我吧。” 许霜意有些为难：“我刚刚遇到点事情，等下可能要去派出所……” 夏宴泽似有不耐：“所以呢？” 他只在乎结果。 “所以我要等下忙完才能回来找你了。” “那你尽快。” 夏宴泽吩咐完，许霜意看着被挂掉的电话，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看向夏延所在的方向。 “怎么了？”查询到她的目光，夏延朝她走过来，“有要帮忙的？” “没。”许霜意说，“刚刚有点事，我现在报警。” 他注意到，许霜意接完刚刚那个电话，神情有点怪。但她不愿意说，他也不再问。 夏延看着许霜意光着的脚，然后抬起眼：“你准备就这样去警察局？” “呃……”许霜意有些尴尬。但以她脚踝肿的情况，肯定走不到停车场。如果让夏延去帮她拿，吴少有可能会趁乱逃走。 “那怎么办？”她求助地看向夏延。 夏延略一思忖：“等着吧。” 其实他有心提醒她几句，可看到她难得惊惶的样子，话到嘴边还是咽了回去。 夏延打了个电话，不到五分钟，就有穿制服的人送了双拖鞋过来。 许霜意一边穿鞋一边惊讶：“难道你其实是一个隐藏的大佬？湘城呼风唤雨的人物？一个电话就有人给你送鞋过来。” 夏延紧绷的嘴角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想笑。 “这是酒店工作人员，我刚刚是给这家酒店的前台打的电话，要付钱的。” “噢……”她说呢，怪不得这是双酒店专供的一次性拖鞋。 警察很快到了，询问二人情况后，做了简单的笔录，就把地上嗷嗷叫唤的吴少带到了派出所。 吴少本来想把问题都怪到夏延头上反咬一口，但警察把陈羽茉也一并叫了过来。陈羽茉本来就胆小，如今事情败露，不敢面对许霜意，夏延看着又是不好惹的，在警察的盘问下，什么都说出来了。 和许霜意猜的一样，今晚就是一个专门针对她的局。 最终，夏延见义勇为，许霜意正当防卫，两人做完笔录就离开了。陈羽茉和吴少两人则被留在派出所，具体怎么处理，许霜意相信警察一定会给出公道的答案。 “还在怕？”夏延注意到许霜意面色不佳，他把声音也放轻了。 “有一点。但更多的还是生气和难过。” 许霜意说：“就算这么久没联系，我依然念在高中的情分上，担心她安全，陪她过来。没想到需要担心安全问题的是我自己，惦记着以前那点情分的，也只有我自己。” “就算没把我当朋友，也没必要这样陷害我吧。”许霜意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怪我太大意了，应该多小心点的。如果今天没遇到你……我就真的完了。” 夏延脱口而出：“怎么能怪你？” 意识到自己语气有点急，他解释说：“这不是你的错。别人心怀不轨，也不是你的问题。是他们有心陷害，不是你也会是别人上当。” “你下楼的时候一楼前台不在，是因为饭店服务员察觉到不对，让前台去找人救你了。所以今天即使没遇到我，你也不会出事。” 这是他刚刚打电话找酒店要拖鞋时得知的。 夏延不喜欢解释，更不会擅安慰人。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说完，自己都有些不自在。 他转眸，对上许霜意微微发红的眼睛。 只是微微发红，仅此而已。并没有湿润。 她是很坚强的女生。在最危机的关头，她也会化劣势为优势，用高跟鞋踩下坏人的脚背，为自己逃出桎梏争得一线机会。 她对他说：“谢谢你。”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没有人会怀疑其中的真诚。她声音很特别，空灵清越，又带点沉韵。 她说话的时候，眼睛定定地看着他。她的表情明明有动容，又狡猾地不肯示弱于人前。 在她面前，他展现出少有的好心，且好心得有些过分。 夏延陡然看着她的眼睛，认真道：“以后你有什么事都可以找我。” 许霜意笑了：“好，这可是你说的。” “君子一言。” “驷马难追。” 夏延问：“送你去医院？”许霜意的脚踝如果没有及时处理，会肿得更厉害。 “不了吧。”许霜意拼命摇头，对她来说，医院那种地方，能少去就少去。更何况她答应了夏宴泽，去完派出所要回饭店找他的。 她问夏延：“你还回饭店吗？” 她记得他是到了饭店还没吃饭就追出来的。 夏延眼睛一沉，仿佛带着极大的抗拒。 他似叹息一般冷哼：“还是得回的。”到了饭店楼下又没上去，他都能想象到那些人等下要怎么说他。如果不是那个老狐狸一样的叔叔，他今晚是不会去的。 夏延想到许霜意刚刚接电话的样子：“你回饭店吗？” 许霜意本想点头，奈何脚踝处传来阵阵疼痛，只好皱着眉，走到一旁给夏宴泽打电话。 “宴泽，我想先回家休息，就不去饭店了，好不好？” 她好声好气地哄着，夏宴泽不知道在想什么，沉默了一瞬才答应。 送完许霜意上车，纵然百般不愿，夏延还是打车回到刚刚的饭店，去面对那些让他反感的人。 让夏延没想到的是，他到饭店后，刚推开包厢门，就看到起身欲要离席的夏宴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