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痂痕》 第1章 第 1 章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报名过了这个村没了这个店。” 体育委员曾晨浩在班上奔走呼号，卑微地劝说同学们尽量多报几个项目。 “你体育这么好，不参加多浪费。报吧报吧我帮你填。” “再报一个吧求求了我的活爹—要不然我完成不了老秦的任务啊。” 班上人人都盼望着运动会，可一旦到了报名的时候，一片推辞谦让。 到了别琰这里的时侯，曾晨浩感动得差点就要跪下来行大礼了。 这才是他的活爹啊，一下子占了3个女子跑步项目。 什么？！女子？！ 他他妈的一直以为别琰是个男的啊…… 曾晨浩震惊地呆了半晌，怂怂地看着别琰，怀疑是自己的眼神不好使。 别琰天生的死鱼眼，没有表情时显得很冷，席卷着强烈的攻击性。利落的男生短发，棱角分明的轮廓，接近180的高个子居高临下，自然流露出无形的压迫感。 还剩下跳远，跳高，1000米没人报。 班主任老秦看着名单眉头紧锁，随即眼角勾起狡黠的笑容， “既然没有人报的话，” 狡猾的停顿吊足了全班人的胃口，这是老秦的惯用手段了。 “不会大屏幕抽签吧。” 有人小声猜测，毕竟老秦平时课上就喜欢随机抽人，天天提心吊胆的。 “那么我们就抽签决定了。” 班上顿时一阵鬼哭狼嚎，谁被抽到谁倒霉。 老秦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容。随后邪恶小手在屏幕前划拉起来。 “男子1000米，侯致原。” 班上发出雷鸣般的大笑，侯致原是一个体重差不多二百斤左右的胖子，实力可想而知。 “谁敢小看我们侯哥，猴哥一步十万八千里哈哈哈…” “重量级嘉宾啊哈哈哈哈哈哈……” “猴哥比赛我全程只看你，够不够意思？” 开幕式上，主持人薛锦熙一袭白裙，在阳光下熠熠发光，光彩夺目。 持着手卡，声音宛如山间潺潺的清泉，纯净而悠扬，给人心灵深处带来一种难以言喻的宁静。 没有对比没有伤害，男主持的水平逊色了十万八千里。 大家全程盯着薛锦熙的美颜花痴。 薛锦熙是标准的明艳浓颜系美女，气质又温婉安静形成极大的反差，化妆盘发后更加典雅精致，仪态优雅像一只落落大方的白天鹅。加上薛锦熙家境不错，在学校里热度一直很高，经常作为活动主持人路人缘也好，追求者一抓一大把。还有高二喜欢她的，经常打听薛锦熙的行踪。 别琰的项目分别在上午和下午时段，其他大部分时间坐在看台上休息。 曾晨浩负责地给参赛成员发放食物和功能饮料。 到别琰这里，曾晨浩紧张地手抖了一下。 别琰不禁扫了他一眼，依旧保持着标志性的冷漠寡淡，让人不由心虚。 曾晨浩勉强挤出一个假笑：“加油！” 。 别琰：…… 曾晨浩：好酷！ 体检处在大喇叭喊着： 女子800米准备体检，戈心萌，董珩清，别琰…… “高一三班的别琰同学，田径之路道阻且长，但请你相信，你一直并不是孤独一人。我愿与你朝暮同往，趟过骤起的风和渐落的叶，跨越山川与瞬息，行至没有落日的乐游原。” 声音清冷婉转，浸润着初雪的暗香，缓缓降落在她心上。 运动会上设置了读祝福词的活动，由主持人颂读同学们给运动员送上的鼓励。 “谁给我们琰琰送的祝福语啊？文采挺好啊。” 江心屿撇撇嘴抒发对有人擅自觊觎她家别琰的不满，随后又被文采折服有所改观。 祝福词可以选择匿名或者不匿名，大家互相推脱不是自己，猜来猜去也没有结果。 “预备备—跑！” “啪”一声枪响，选手们瞬间冲出。 别琰以爆发冲刺状态跑完第一圈，作为领头羊傲视群雄。班上原本无精打采的都振奋起来了，挤到栏杆前高声喊“加油”。 虽然第二圈速度逐渐放缓，但速度仍然很快，甩了第二名接近一大圈。 别琰身上的肌肉线条如同刀刻石塑，在充血状态下尤为明显，让人惊叹人体线条之绝美。 别琰开始了最后50米的冲刺！全场开始沸腾欢呼，振臂雀跃。 恍惚间她不断听到自己的名字， “别琰加油！别琰最棒！” 别琰闭着眼冲到了终点，睁开时刺眼的光从四面八方向她射过来。 恍惚间的目眩神迷，周围的喧嚣都逐渐褪色。 那些声音离她越来越遥远。 浑身气球般泄了气，别琰弯腰撑腿。 感觉连撑着的力气都快没了。 无形之中一道强劲的力量托举起自己的左臂，紧实有力。 是她现在唯一可以感知到的。 “不要坐下去。” 沉稳深厚的男性声线，让别琰狂跳的心脏有了落力点。 别琰低着头，胸口剧烈地起伏，身体不受控的依靠在那人肩膀上，膀臂间的摩擦传递出细细麻麻的酥感。 志愿者条幅的大红和着跑道的赭红在别琰眼前晃荡，她闭上眼弯腰慢慢走。 被搀扶到班上看台处时，呼吸已经平复许多。 别琰这才发觉两只手紧紧贴着，滚烫的触感如针戳进心底。 “慢一点。”温润清凉，蜻蜓点水般划过心上。 “补点水。” 臂肘没了承托，松开处尚存一丝温热。 “谢谢。” 别琰抬头浅抿一口，虚掸了一眼搀扶的人。 晕眩的天光下，红色的志愿者鸭舌帽低低压着。冷白的皮肤熙和了打眼的杂乱，令人心安。 别琰扶着栏杆又歇了会儿，等再想仔细看看那位志愿者长什么样时，操场上只剩下来往的人流。 刚刚被他扶着的地方有风趟过，微凉清朗。 姜逸走了一阵，直到角落树荫处，脱下志愿者条幅。 “去哪儿了找你半天？”黄灏阳拿过条幅， “你什么时候成志愿者了？” “刚才缺人，我去帮忙。” “是吗？”黄灏阳狐疑盯着姜逸，他知道姜逸生性凉薄，不爱凑热闹多管闲事。 “从小到大也从来没见过你当志愿者啊。” “嗯。”姜逸心不在焉地应着，拿回横幅。 从花名册上看到别琰的名字时，姜逸就找了条横幅。 “哼，你小子，” 别人什么心思黄灏阳不知道，对姜逸他可是知根知底，两人穿一条裤子长大的他还不清楚吗。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心思。” 姜逸把横幅还给了女生，暗想这货刚才不会看见他扶别琰了吧。 正寻思，黄灏阳一脸贱兮兮地□□： “你是不是喜欢刚才那个女生？还特地去问人家借横幅嘿嘿。” 看来还是高估黄灏阳了。 姜逸心口大石彻底落下，嘴角似有若无一抹浅笑。 黄灏阳见样，欣慰姜逸终于铁树开花。 “被我猜对了哈哈！” 他得意忘形地一拍姜逸的肩膀， “刚才那个女生眼睛都要长你身上了，你喜欢这种类型的啊？” 别琰什么类型……姜逸望向蔚远的蓝天，思绪绵延。 她像风一样野。 第2章 第 2 章 别琰接过曾晨浩递过来的水和湿巾纸，冒出一种想从头灌到脚的念头。 浑身炙热，彻底淋个痛快才爽。 只是碍于人多。 这会儿班上的人都纷纷跑过来祝贺。 “别琰你刚才简直不要太帅啊！” “对对对你冲刺的时候我都看呆了！” “我给你全程都录像了绝对历史性的一刻！” 别琰被人群包围，倦怠地涣散着大脑。 下意识地回想刚才那个身影。 珠玉一般清透雅静，夹杂着天生独有的凉意，在火热的喧闹中觅来安宁。 “别琰，怎么办！快把你的修为运给我，我现在好紧张。” 江心屿呼哧呼哧喘气，她为了避免最后被抽到800米，一不做二不休报了个跳远。 结果最后发现800根本不用抽。 别琰被江心屿摆弄着做法“吸干修为”，这个呆瓜不知道跑步和跳远不相通的吗。 眼看着就要上场，江心屿一脸慨然赴死的勇毅。 “小曾，记得拍下我最帅气的瞬间。” 江心屿语重心长拍拍曾晨浩的肩，帅气十足地转身，留下一个潇洒的背影。 “好勒，包在我身上！” 曾晨浩挤到前排，找到一个绝佳位置架起相机。 下一个就是江心屿，她前面的女生也是一点都不会，缩手缩脚跳出的距离可以用厘米计算。 自从江心屿开跑，曾晨浩的神经高度集中，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精彩瞬间都会被江心屿批斗。 于是他就成功记录下了，江心屿狗刨式趴在沙子里吃土的画面。 “哈哈哈哈哈——姜逸你快看趴沙坑里那女的哈哈哈” 黄灏阳被逗得直乐。 曾晨浩急忙连摁了了几个快门记录下江心屿的黑历史，这可是日后帮他摆脱魔爪的秘密武器。 别琰拎小猫一样把江心屿从沙堆里扶起来，帮她掸去残留的沙土。 “别琰…” 江心屿全然没有上场时的雄心斗志，全程捂着脸离开案发现场，像根快要枯萎的小草。 “啊啊啊丢人死了，以后没脸见人了。” 那肯定啊，都钻土里去了。 “没事，起码你比前面好几个人都要远。” 光身体就占了一大半。 经过别琰这么一安慰，江心屿欣慰了一点点。 “真的吗？” 真的，毕竟人傻的时候连自己都骗。 别琰的手自然地搭在江心屿肩上，一本正经地安慰。 曾晨浩逐个仔细端详江心屿的刚才的画面，实在是忍俊不禁。 怎么有人能这么蠢？跳远还狗刨式直接插地里去了。 “曾晨浩，你摸着相机傻笑什么呢？我也要看。” 江心屿好奇，凑上前伸手就要抢相机。 “没…没有，就我突然想起一个好笑的事情。” “我才不信。你把相机给我。” 曾晨浩仗着身高优势，相机高高举过头顶，及其猖獗。 江心屿又蹦又跳，相机仍旧是纹丝不动。 看着眼前人嚣张忘形，她气得咬紧后槽牙。 曾晨浩一不小心瞥到江心屿还挂着尘沙脏兮兮的脸，又没憋住噗嗤乐了，口水不小心溅到了江心屿脸上。 “啊啊啊！恶心死了！” 江心屿立即松开扒拉着曾晨浩的手，疯狂试图擦掉曾晨浩的口水。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曾晨浩开始还满是歉意，可是他一看到脏兮兮的江心屿，就像是被点了笑穴，弯腰狂笑想停都停不下来。 江心屿气急败坏，只能干跺脚。好啊，这就不要怪她使出杀手锏了。 “别琰！你看他！” 江心屿气鼓鼓地嘟着腮帮子，得意洋洋地剜了曾晨浩一眼。 别琰只给了一个眼神，曾晨浩就不由发怵，犹犹豫豫地放下手臂。 “拿来吧你嘿嘿。” 江心屿得逞，一把夺过相机，信手翻看。 渐渐地，舒展的眉头越皱越深。 眼见大事不妙，曾晨浩撒腿就跑。 “曾晨浩，你活腻了！有种给老子别跑！” 下午的比赛，别琰毫不费力地拿下第一。 这次扶她的换成了一个女生，看上去娇娇柔柔。 实际上也是。 别琰走路晕了一下身体朝她倾身她差点没扶住。 别琰不想再麻烦女生，她没有直接回看台座位。问女生多要了几瓶水，别琰走到看台后面平时只有他们训练用的器械屋子。 过道里来往的人很少，零星是负责的志愿者。 姜逸害怕别琰刚跑完长跑体力不支，按理说不会，但他还是不放心远远跟着。 望见别琰打开水瓶直接从头顶往下灌，瞬间凉意散布至全身，让原本火气冲冲的肌肤如遇甘霖，接连开了几瓶水。 别琰浑身上下全都湿透，勾勒出少女从不示人的娇涩曲线，如出水芙蓉，纯而不妖。 水顺着发丝砸到别琰高挺的鼻弓，再沿其缓缓流下，透露着撩人的美感。 水只有冲下来的瞬间是凉爽的，刚跑完浑身燥热，别琰使劲甩甩头发，像自家洗完澡用力甩毛的小黑猫。 别琰进到器材健身室里，闻着熟悉的气味一下子回到了熟悉的环境。躺在健身器材上盯着天花板放空地发呆。 姜逸见状放心了 ，于是慢慢走回。 外面嘈杂的广播声仍在不断响着，屋子里寂静无声，隔绝了外界的喧嚣，清凉冰爽。 别琰觉得舒服得要睡着了。 她闭上眼睛，四肢过于修长懒散地斜逸。 短暂地眯了一会儿，别琰缓缓睁眼，盯着有些剥脱的天花板愣神。外面声响依旧哄哄热烈，却令人觉得恍然隔世。 待在看台十分无聊，江心屿都快发霉了。 “别琰！” 江心屿眼里闪烁着奇光，用力掰扯别琰的手臂， “走走走，我们去看帅哥。” 江心屿平生第一大乐趣就是看帅哥。 用她的歪理来说，这叫有助于身心愉悦。 “不去。” 别琰回答得简洁了断，一点不拖泥带水。 “不嘛，小别琰，别这么无情，我一个人会很孤单的～” 江心屿扑闪着灵动的大眼睛，无辜的乖乖样子让别琰陌生。 又要把她当僚机？别琰服了这个祖宗，换着法折磨她。 “只许看，其他我一概不帮你。” “得嘞！” 小矮个儿黏糊糊地贴着别琰，漏出得逞的坏笑。江心屿的一米六小个子与别琰一米八站在一块儿，又有颜值加持，甜妹配帅哥，十分瞩目养眼，其他人纷纷侧目。 姜逸和黄灏阳站在树荫下。 黄灏阳幽默风趣地和几个女生聊天，眸底深处是全然的漫不经心。黄灏阳是富二代，却远非大众刻板印象里的养尊处优的大少爷。 他打小就跟着父亲学会习生意场上的应酬技巧，人际交往如鱼得水。谈吐间仪态优雅，绅士又幽默，自然让不少女生倾心。 姜逸双手插兜，唇角淡扯着，明明置身人群之中，却无形中与旁人划出了距离。 “诶，这不早上趴沙坑那小东西吗？” 黄灏阳瞥眼肩，一眼认出来， “旁边她男朋友啊。” 随即眼神一暗，多了几分细品。 别琰鼻梁高挺，眉眼冷峭，棱角分明的轮廓如同雕刻。 黄灏阳心里暗自感慨：啧啧没看出来这小东西有点实力啊。脑瓜子虽然不灵光，眼光还挺不赖。 旁人跟随着他的视线，注意力集中在不远处的两人身上。 “这不是五班那对小情侣吗？我老看到他们俩一块儿，好甜～” “什么小情侣呀，”知情人及时纠正道，“短头发的是个女生，她800米最后冲刺时全场都沸腾了。” “真的假的？看上去明明就是一个男生。” “是真的，我知道时天都塌了。” …… 此时的江心屿仿佛自动安装了帅哥雷达识别系统，像个风扇头一样转来转去。 “那个可以！有点奶奶的很可爱…” “靠近扶手那个也挺帅，不过只是小帅。” “别琰你快看我们右前方那个，快！” 别琰一点都不感兴趣，奈何江心屿一直摇她，吵闹得不行。 朝着江心屿指的方向抬眸望去，目光不禁落在了姜逸身上。 别琰觉得那个人莫名熟悉，又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见过。 仿佛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姜逸缓缓抬起垂落的头。 目光相接，他的心跳短暂滞空。 “帅不帅？帅不帅？雅中带痞，我的天菜啊啊啊…” 江心屿激动地摇着别琰手臂，眼中发射着爱心光波。 “那小东西在笑什么？傻了叭唧的。” 黄灏阳用怜悯的目光看了江心屿几眼，眼尾难压的笑意盈盈。 “他朝我笑了，别琰！他在朝我笑！” 江心屿哈喇子就要流一地了。 她戏精上身，双手紧紧捂住胸口，面部表情丰富。 “别琰，我不行了。我已经坠入爱河了。” 早就习惯了江心屿突如其来的发神经，别琰面无表情地准备走开。 一只手猛的拉住她腕处， “你难道就忍心让我备受爱情的痛苦折磨吗！？” 呵，短短三秒的爱情。 别琰嘴张到一半，江心屿抬手制止， “我知道你肯定是不想的，那就帮我要一下联系方式嘛。” 又来了。 别琰懒得理会，给了一个无语的眼神让江心屿自行体会。 这家伙戏精上身，像极了想要玩具家长不肯买时赖着不走的小孩儿。 江心屿单纯口嗨，一会儿就瞬间觉得没了意思。 “走吧，那么多女生围着，肯定是花花公子类型的。” 阴晴不定，江心屿的心思像暴风雨，来得快去得更快。 好在别琰早就在认识她的时候就深刻意识到了这一点。 第3章 第 3 章 初来乍到这个班，别琰第一个认识的就是江心屿。 事后江心屿将其解释为命中注定的缘分。 两人座位相聚十万八千里的距离，她还是一眼就注意到了别琰。 别琰在最后一排，江心屿在第一排。 风牛马不相及的两个人，全靠江心屿每天坚持不懈地扔小纸条追求。 上课也无聊，于是大家都乐意帮忙传纸条。 有的偷偷中途打开，仿佛窥见了什么机密。 纸条上面尽是一些胡乱的情话和乱七八糟的涂鸦。 “晓看天色暮看云，行也思君，坐也思君。” “喜马拉雅山顶，永远不会有万家灯火。” “我们坐在岩石上看海，或许我们就会头顶岩石相爱。” …… 别琰每天不同时间，不同地点，接收从不同人传来的江心屿的纸条。 犹豫着要不要告诉江心屿自己其实是个女的。 但被认成男生这件事已经见怪不怪了。 别琰从小就是男生样子。 倒不是因为追求个性，纯粹只是因为他妈别君芳一开始自己每天起早忙得不可开交，短发好打理图方便，干脆给别琰剪了男孩头。 但最主要的是因为周川生父辈重男轻女。 别琰自打生下来报喜讯，两个老人就没给过什么好脸色，连别君芳坐月子期间的探望次数也寥寥无几。 抠搜的不行，别君芳夫妇结婚时也没怎么用心补贴，象征性包了个吉利的小数目草草了事。 别琰从小就学会了察言观色，她孩子天生的敏锐察觉到别人对自己骨子里的嫌弃和厌恶，于是她一直乖巧懂事。 别君芳每天一下班不是带孩子就是做家务，还要被婆婆以一副过来人罗里吧嗦说教半天，别君芳成天受婆家的气算是受够了，更何况周川生一个甩手掌柜，对别君芳的辛苦付出视为理所当然。 隐忍的愤怒终于在别琰六岁那年得到了火山一样的爆发。别君芳歇斯底里地在家里持续闹了好几天，闹到最后警察出面才得以解决。 在那期间，别琰见过扭曲变形的人脸，听过世上最恶心的诅咒，清晰了人性披着外皮下的肮脏丑陋。 别人以为别君芳疯了，哪有媳妇反抗夫家和公婆的道理，简直是无法无天。 可别琰明白地知道，不是她妈疯了，那些人才是疯子。 一群男权主义的奴隶，居高临下地将罪名刺向勇敢冲破世俗的人，傲慢地对破坏秩序的行为进行批判。 并非世界坍塌了。 世界本来就是零落的大洲大洋。 别琰张开双臂挡在别君芳前面。 她守护着她的整个世界，却从未觉得是被人遗弃的孤岛。 于是在看到气急败坏要拿东西砸向别君芳的时候，别琰心底没来由的一股勇气，无畏地冲上去咬住手臂，凶狠地盯着周家人。 咬到血腥味溢满了口腔，别琰被重重甩在地上。 别君芳心疼不已地护住别琰的头，刚硬地和周家人一刀两断。 都说幼年时的记忆会随时间渐渐淡忘。 别琰却永远记得，别君芳紧握着她的手，毅然决然地走出周家大门的那个夜晚。 背后是警车不绝的鸣笛与无尽夜色。 别琰有些不安，握了握别君芳的手，别君芳搂着。 “别怕，有妈妈在。” 自此周琰从世界消失，世上唯有别琰。 没多久江心屿就知道了事实。 那天她火急火燎地冲进厕所，迎面碰上了恰巧也准备进厕所的别琰。 江心屿瞬间心头一万匹草泥马飞奔而过， “他爱我难道已经到了这种程度？专门要进厕所里等着我！不会是想在厕所里强吻我吧？！啊啊啊啊啊不要啊我会受不了的…” 江心屿满怀期待地连也放到一边，刻意放慢脚步跟在别琰身后，然后就水灵灵地看到了别琰关门。这“砰”的一声，差点砸碎江心屿的心。 别琰上完厕所出来，江心屿愣在原地呆若木鸡，双眼紧闭，还以为她身体哪里不舒服。 其实江心屿那时在心里疯狂叫嚣着，我究竟都干了些什么？！！ 别琰犹豫着轻声询问：“你没事吧？” 江心屿如梦初醒地睁开双眼扑棱了几下，神伤地说了句“没事”。 别琰见状，也没再过问，只剩江心屿独自在原地痛心疾首。 女的…… 那她之前的付出都算什么呢… 没关系，情侣当不成，姐妹也行啊！ 江心屿瞬间转阴为晴，理直气壮地跑到别琰跟前， “其实我…一直想和你做朋友！” 别琰一时怔住。 江心屿自信地邪魅一笑，“你不说话我就当同意了。” 不等别琰同意，江心屿就死气白赖地成了她身边如影随形的粘人精。 别琰别过头，莞尔，想起童年时光。 离开周家后别君芳直先是在小学旁的巷子里租了房子，想让女儿接受更好的教育。别琰一开始在巷子里没有朋友，每天放学后就是在家门口搬个板凳写作业，等别君芳回家。 巷子里每天放学就有一群人疯狗一样在巷子里追逐打闹，其中就有和别琰同班同学—陈越万。 陈越万这名字还有点来由，起初陈越万他爹起的是“月万”，月万月万，月入一万嘛，他也不贪，一万不错了。可转念一想，他老陈的儿子怎么能只月入一万呢，肯定要不断进取超越嘛，那就叫“越万”吧。于是陈越万的名字就这样潦草又潇洒地诞生了。 不知道是不是每个年龄段都抵制卷王，陈越万每次嬉耍着路过看到别琰认真专注的神情就贼拉不爽。尤其是陈越万每天被他妈妈掐着后颈回家写作业的时候，总要路过埋头写作业的别琰。 这时候陈越万他妈妈就会恨铁不成钢地开始数落，每次的开头不外乎“你看看人家别琰学习多认真！” 这样的闹剧几乎每天都要在别琰面前上演，别琰已经见惯不惯，可陈越万每天一看到别琰那张拽得不行的脸就烦的要命，这种不满终于在某一天得到了爆发。 第4章 第 4 章 “诶！” 别琰正坐着写作业，没听见陈越万的叫嚷。陈越万以为别琰故意装聋，怒从中来，两步并作一步疾走到别琰面前挥了挥手。 别琰以为他有什么事，蹭的起身。 陈越万被别琰忽然起身的动作吓得后退了几步，别琰高挑中自带无形的压迫感，尤其一双眼睛直直盯着陈越万时，下三白女鬼一样，让他冷汗涔涔。 别琰俯视着陈越万，蹙眉注视着他，奇怪他为什么从嚣张跋扈变成了一脸惊恐活见鬼的模样，轻轻歪了下头表示疑问。 “嗯？” 陈越万登时双腿发抖，声音颤颤巍巍地接上：“那个……我想问……能不能当你小弟？！” 这年头这么流行当人小弟吗，别琰心想，竟然有人主动当她小弟，真是活见鬼了。 不过主动送上门来的，不要白不要，别琰爽快答应了，面上却依旧冷袖清风的模样。 “嗯。” 陈越万弹簧似的一蹦老高，背过别琰冲刺到伙伴身边。 应该是很激动吧都喜极而泣了，当小弟这么高兴吗，别琰嘴角微微一抽。 陈越万回头一瞟，正巧撞别琰盯着他嘴角诡异地抽搐，差点没有跳到旁边人身上抱头痛哭。 “我听说，和死鱼眼的人对视三秒以上就会变成鬼，她长得就凶神恶煞的像阴间使者。” “我要死了呜呜呜……” 于是别琰是“阴间使者”的名声闻名遐迩，大家争先恐后地询问陈越万有没有办法化解，都统一得到了陈越万的指点：认别琰当大哥。 于是别琰的身边一天之内莫名其妙地涌现了许多小弟。 别琰一下子有了很多朋友，她不再是孤身一人。 巷子里的盛夏总是热烈，爬山虎的枝条在疯狂蔓延。 欣欣葳蕤，日光斑斓。 别琰的个子像吃了激素一样的猛窜，在同龄人中异常瞩目。因为常常奔跑蹦跳，腿部的肌肉线条清晰可见，给人一种结实而富有弹性的感觉。小腿部分则显得修长而纤细，形成了一种和谐的视觉美感。 肤色也是浅浅的麦色，在阳光下照耀下散发着蓬勃朝气。 班上人一直把别琰当成男的，老师没有特别注意资料的性别栏，也自然地这么认为。 直到别琰在众目睽睽之下面不改色地走进了女厕所。一个女生率先看到别琰，惊恐地面朝别琰大喊：“色狼啊啊啊啊……” 这一叫像根导火索，一下子引爆了整个厕所，顿时一片锐利的尖叫声刺着别琰的耳膜。 但其中也有较为冷静理智的跑出去报告情况给老师，也是别琰在班上认识的唯一一个女生 ——全雯。 他们班班长。 果不其然，全雯马上就气喘吁吁地跑过来通知别琰班主任找。 班主任邱荣坐在椅子上问别琰， “别琰你来，”邱荣循循善诱，“你告诉老师，为什么要去女厕所？” 别琰：…… “是故意的还是单纯走错了？” 别琰：…… 邱荣无奈地叹了口气，缓缓拉过别琰的手，语重心长道 “老师知道，你们现在正处于好奇心最旺盛的时期，对于异性好奇呢也是很正常的，但是不能去厕所里看别人的**啊对不对，这是不行的……” 邱荣苦口婆心，好说歹说，眼见别琰硬挺地站着没有任何悔改之色，心头一阵无奈，心想小孩儿越来越难带。 “这样吧，把你家长电话给我，我来交流交流。” 别琰凝视着邱荣的眼睛，死鱼眼没有色彩：“我是女的。” 掷地有声。 邱荣闻言，十分吃惊，不可置信地上上下下瞧了别琰好几遍。 趴在窗口偷听的陈越万仿佛遭遇了晴天霹雳——活见鬼了。 什么？！他的老大居然是个……女的？！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他老大他还不清楚吗？ 不信归不信，陈越万还是很快就凭借强大的心理素质，在三秒之内使自己接受了这个事实。 邱荣翻出登记表，找到别琰那一页。 一眼就看到了别琰资料表上赫然写着的“女”。 邱荣再三确认后，神色莫测：“好我知道了，是老师疏忽错怪你了，你先回去吧。” 别琰在踏出办公室的门时，听见了弱弱的一声：“老大。” 别琰抬眸，看见陈越万领着全褚宇蒋亮和他们几个，齐刷刷守在办公室门口。 气氛稍微又些尴尬，战略性地清了清嗓子：“咳咳……” 又犹豫接下来说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 “老大，就算你是女的我还是挺你。” 不知道之间谁发了声，瞬间大家附和起来。 “而且老大你刚才说话的时候真的超帅！” 沉闷低压的氛围一下子就变得温暖欢快起来。 别琰一直藏在心底深处的负担在这瞬间没了踪迹。 淡漠的眼中仿佛闪烁着点点星光，灵动而灿烂，那双明亮的眼睛犹如在水中欢快游弋的鱼儿，充满了生机与活力。 事后邱荣也在班级里澄清了别琰的性别来安抚受惊的女生，班上大部分人知道了别琰的真实性别，起初还是不可思议，后来也就都习惯了。日子还是如往常一般平静而喧嚣，陈越万他们也一样和别琰打闹。 但是大家还是能感受到别琰的细微变化。 已经习惯了老大平日面无表情的冷脸的陈越万，自从那天办公室之后，居然偶尔能从老大眼神中竟然挖掘出一丝丝……柔情，不过他很快就觉得是自己眼花了，转眼一瞧老大依旧是那张万年冰山酷脸，紧接着感慨一句还是自家老大帅啊。 别琰凭借其卓越的身体条件，顺利入选田径队，备战即将到来的市里田径比赛之中。她本就有天赋，在经过培训后更是如虎添翼，锦上添花。 队里教练难得碰到别琰这样的好苗子，又认真肯练，自然倾囊相授。 别琰一路势如破竹，轻松揽下女子组田径三连冠。 这事儿在当时颇为轰动，震惊了不少人，还上了报纸。有人向她抛出橄榄枝，去大城市接受更好的训练，一一被别琰拒绝了——离开别君芳，她不舍得。 学校也因此对别琰及田径等体育类项目更加关注，毕竟要是能培养出一个名人那可是了不得的。 再后来就是在维菁遇到江心屿了。 “别琰！哈哈哈你火了！” 江心屿蹦哒到别琰身旁，大笑时露出门牙，像只小兔子。 起初是江心屿运动会时抓拍了好几张别琰，有近距离的侧颜，有跑步时的。 放在校园群里，没想到一下子火了，冲顶榜一。 每天一下课就有不少迷妹趴在窗户旁边装作不经意的偷看别琰，让班上男生享受了一把。 别琰身姿笔挺，全心专注于面前的题目。 “啧啧啧,你瞅瞅这群小姑娘疯狂的那劲儿。” “你可别想啊，都是冲着哥的绝世容颜来的，只可惜恐怕她们是无福消受啊哈哈哈……” 曾晨浩侧撩一把头发，无比陶醉。 “得了吧，”江心屿翻了个大白眼，“你就算□□我也不会多看一眼。” 随即话锋一转，托腮满脸欢喜地欣赏着别琰绝美的侧颜。 “我只会看我们家小别琰～” — 运动会的颁奖仪式就很潦草了，结合开幕式简直就是虎头蛇尾。维菁不知道从储物间哪个犄角旮旯里扒拉出来一个简陋的颁奖台，陈旧到感觉是从维菁第一届运动会沿用至今从来没舍得换过一样。 别琰提前被老秦通知到领奖台后面等着，因为是升旗仪式不想占用过多时间影响后面上课，整个过程几乎像是极速版一样。两旁的人不停更迭，女子100，400，800，连续三次讲台中间都是别琰。 本来 操场上震惊一片，还有人高呼“我琰哥牛逼！”。 别琰想都不要想就是陈越万那小子，要不是她人在领奖台上早就一个眼神杀过去了。 校领导和老姜见此情景也没忍住笑意，一脸欣慰地看着别琰，老姜忍不住炫耀起自己这个学生， “这家伙将来可是大有可为啊，就凭她自身资质天赋，很多专业选手都望尘莫及。如果加以好好的栽培，我想将来为国家争光不在话下啊。” “哈哈哈。看着这孩子，颇有点你当年的风范啊……” “害都老了还谈这些，好汉不提当年勇喽。” 老头儿当年名噪一时，打破本省青少年田径史上男子短跑纪录，甚至有资格可以进入国家队。无奈家里经济条件不支持，再加上老一辈思想比较少守旧，认为稳稳妥妥找个工作成家立业才是出路。 少年的梦想就这样被现实与偏见埋葬，遗落在无人知晓的山野覆满尘埃。 姜老头子后来成了维菁当地很有名的体育教练，继续从事所热爱的行业，也算弥补了当年部分遗憾。 他始终竭力劝说一些家长不要被应试教育，想让每个孩子都有充分发展潜力和兴趣的空间，不被当下的强压式教育而束缚身心。 他拾起随时间渐渐淡忘的少年意气，播撒下三千桃李，芬芳满园。 别琰这样的好苗子，姜老头子不想埋没，他不想埋没的，何尝不是当初的自己。 别琰领完奖从台子一侧下去，一个少年迎面而来。 冷皙的皮肤宛若阳春白雪，皑皑而立，骨子里的骄矜。 日光强烈的白昼，别琰只打眼片刻，没落在心上。 “祝贺我校高一年级姜逸同学荣获全国青少年奥林匹克数学竞赛二等奖。” “姜逸？” 别琰眼眸半掀，觉得莫名熟悉。 思拊着，想起教练老头儿之前和她提起过有个孙子叫姜逸。 姜老头子之前和她抱怨那个闷闷的孙子姜逸，成天就爱待在房间闷着看书，捣鼓些乱七八糟的玩意儿，皮肤白得都没有血色，哪还有七尺男儿的样子。 老头儿是恨铁不成钢，每回与儿子姜靳阳见面劈头盖脸就是通骂。 让他的孙子天天搞什么数理化竞赛，没有健康的身体照样不顶用！ 那么刚刚与她擦肩而过的就是…姜逸。 台下掌声雷动，姜逸肩如山宽阔，神色间深深波澜不惊，鹰眸淡淡望着远处天际，不知所思为何。 此刻老头儿已经从刚才的满面春风转变成了恨铁不成钢，速度堪比川剧变脸。 一旁同事大加称赞， “老姜啊，你孙子更是国家栋梁啊，你这也算是家庭事业双丰收了吧哈哈哈哈，徒弟又好孙子又好。” 老姜冷笑，撇嘴无奈， “这臭小子，成天钻在家里有时候喊他锻炼都不出来，成绩好是好，身子骨却比女孩子都娇气。” 谈笑间老姜没注意到此刻台下已经是一片未来“孙媳妇”的尖叫雷动，隔得老远处人群里，不少女生奋力弹跳只为了瞅一眼帅哥。 “卧槽好帅！啊啊啊！” “这样的帅哥还是数学大佬我丢，人类进化是不是没有带上我？” “一天之内我要拿到这个帅哥的全部信息！” 第5章 第 5 章 别琰因为运动会上被江心屿抓拍的照片火了，年级上有人借此组织了级草评选。 江心屿狂笑不已，这不正是特地为她打造的优质选妃平台吗？害得别琰这几天耳边充斥着江心屿叽里呱啦的点评。几乎每个人的八卦她都能从不同渠道挖到或多或少，滔滔不绝地和别琰分享。 “什么！榜一居然不是我家小琰！”江心屿吹鼻子瞪眼眉毛都要竖上天了，瞪着罪魁祸首的名字恶狠狠地念， “姜—逸—” 江心屿拉长的尾调暗戳戳在挑衅。别琰本人倒对这些排名完全无所谓，她照片刚火那段时间真是不消停，一下课就有女生跑来窗边，姜逸这么一出现，还真是还了她不少清净。 “诶，这不是那个数学大佬嘛。” 别琰的眼眸细不可察地蹙了一下，等姜心屿继续说下去。 “那个体育教练，姓姜的老头，别琰你应该认识吧？” 别琰点头，江心屿得了肯定，继续说。 “他儿子，也就是姜逸爸爸，姜靳阳，是我们这边比较出名的企业家，前两年给我们学校捐过款，建楼和投资教学设备，这还是得感谢姜教练，才把维菁以前那些老古董器材全都换成新的了。” 姜靳阳当年选择了一条与父亲迥异的道路，拒绝继承姜老头子的衣钵。凭借着绝于常人的意志力，逐步在维菁构建并稳固了自己的商业体。 “你知道那个恒阳百货吗？就是他们家的。” 江心屿挖起八卦是有一套门道，这一点别琰也不得不佩服。 “不过据说姜逸是因为父母离异闹矛盾才转到维菁来的，原本应该在市里最好的私立读。” 江心屿一声轻叹似在惋惜。 “他爸投资的时候估计也没想到自己孩子有一天会转来这里吧。” 云历私立高中的实力不管在生源师资还是设备配置各方面都吊打其他高中，放在省里也是头部叫的上名的，当然每年的学费也很昂贵。 “虽然很可惜但是，如果不是这样，我们学校可就因此丧失了一个绝世大美人儿了。” 江心屿还从来没有用过“美人”这个词形容人，女生都少见，更何况是男生。她平时只会用“美女”“漂亮”“好看”这些夸赞别人，因为她觉得那些不过打眼浮华，美人必需是容、质、华兼具，内外兼修。 不过极少有人能达到这个标准，偏偏姜逸怎么看都极为符合，自身实力强大，气质优雅，家世优越，父母离异不是败笔反倒更添个人的厚重，简直是美强惨照进现实。 “美人”一称名副其实。 “你记不记得运动会那天，我说雅中带痞的那个帅哥？” 别琰没什么印象。 其实问的时候江心屿心里就有了答案，别琰平日里不怎么关注这些，她甚至怀疑别琰在班上除了她和曾晨浩几个熟的是不是就不认识其他人了，目前看来大有可能。 “啊啊啊我在榜上看到他啦！可是他只有第六名诶。” 江心屿轻声叹气，不服气地撇撇嘴，不过转眼又转阴为晴：“嘿嘿，这样也好，就没什么人觊觎他了。 暮角残光，晚风拂袖。 … 日常训练结束，校园散去了喧嚣，静谧幽静，四遭漆黑。已是晚秋，天黑的格外快了，往常这时候天尚有熹微光亮，现在只剩场馆内灯展通亮。 别琰深邃的五官在被汗水浸湿的黑发下更显立体分明，唇色娇嫩，宛若绽放在冷冷月色里的一朵娇蕊。 从场馆里出来，经过更衣室门外时，别琰瞟到一个人影背靠在门口柱上。 皎洁的月光透过大玻璃窗酒落，给那人身上覆上一层清辉。侧脸的线条清隽矜贵，低垂着眼，浑身透着股冷然的气息，有股拒人于千里的淡漠。 似乎察觉到有人，男生朝这边看来。四目相对的瞬间，蝉嘶也是喧嚷。 “欸——别琰来来来，给你介绍一下，”碰巧姜老头子从训练场里出来，一把拉过男生的手，热情洋溢： “这就是我孙子姜逸，之前和你提过的，刚从云历转过来。” 他就是姜逸？ 姜逸比别琰高约莫半头，皮肤透白明晰，比月色更甚。 灯光打在轮廓分明的脸上，眼睫处自然落下一片阴影，宛如仙境中的蝶翼翩翩舞动。 眼尾处的泪痣与眸中闪烁的星光相映衬托，平添不少秋色。 美人。 别琰脑中跳出来的唯一念头。 美得不可方物。 只可远观，不可亵渎。 倒是让她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个女的了。 生得这么好看，成绩又拔尖，不管是在男生还是女生中都很受欢迎吧？别琰暗自腹诽，不料正巧撞上他清棱棱的目光。 别琰好像步入了一片深林，深林中空气清润，肺腑都感到澄澈。 刹那的失神后，别琰气势上也不逊色，径直对视回去。 可对方不接招，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别琰投出的小石子被寂静湖水瞬间吞没。 悄无声息。 暗流涌动。 姜老头眼看两人都缄默不言，想是这个年纪的孩子都害羞，于是主动给姜逸背部来上一击，“这臭小子啊，除了上学整天就爱闷在房间里，喊他运动都不去，亏得我还是个体育教练呢。别琰啊，你我是放心的，我把他塞进队里，你也不用太在意，让他跟着锻炼锻炼身体就行。” 队伍作风建设堪称一流。队员们与队长一对视超过三秒，立刻噤声不语，有别琰在，甚至比姜老头子还管用。就连姜老头儿这样一贯严苛的都不得不称赞别琰，也放心把姜逸放在队里，不会有什么问题。 姜逸和队员们一起训练，就像小白兔落进了狼窝里，在一群粗莽大汉中姜逸如雪的肌肤格外凸出显眼。 不过别琰很快就发现了，姜逸远没有姜老头儿说的那么柔弱娇嫩。 队员们一起做俯卧撑，她特地加了强度，队员们许多胳膊已经大幅度抖动，姜逸仍稳得一批气定神闲气都不怎么喘，别琰不由好奇他极限到底在哪里，想要再加几个时队员们却叫苦不迭。 这可不是平时不进行体育锻炼的人能轻易做到的程度，瞬间推翻了别琰之前对姜逸“手无缚鸡之力”的先入之见，也引起了她的兴趣。 白色的宽大T恤浸湿了汗，宽肩窄腰的诱人轮廓若隐若现。 稍作暂停期间，姜逸独自一人靠着支架闭眼休息。 别琰想了解姜逸的实力程度，望着姜逸闭眼休息的模样，心上一策，于是径直走过去想借拍姜逸肩膀关心为由一探虚实。 姜逸察觉来人动作，身体一绷，紧实的肌肉感透过轻薄面料所带来的强烈冲击力令别琰眉心一跳。 这柔弱个大头鬼啊！肌肉比大部分队员都壮而有力，老姜你到底是怎么得出自己孙子像林黛玉的结论？ 姜逸扫了一眼，惺忪如常，好似洞察了别琰的目的。 “队长，有事？” 姜逸眼尾压着一片潋滟水光，声音如涟漪一圈圈在别琰心里荡漾开去。 “没事，” 别琰手臂无处安放，乱晃着最后收回身后，小动作却是没能逃过姜逸的眼睛。眼看别琰一板一眼煞有其事道“教练特地嘱咐过我，你体质不好刚才又闭着眼我担心哪里不舒服。” 别琰说完转身想逃离现场。 没注意那双压着笑意的眼眸。 没走两步，身后传来的声音低沉温润。 “队长有心了。”慢条斯理，像蛇徐徐攀上手臂，附上耳鬓慢慢厮磨，好生挠人。 别琰闻声脚步一顿，感觉莫名熟悉… 很像那个志愿者的声音…… 可姜逸怎么会是…… 别琰下意识地否定，将这个想法抛诸脑后。转身正色道，“没事。我是队长，关心队员是我的责任，你以后在队里有什么事找我就行。” “好。” 姜逸浅浅一笑，唇旁两个梨涡不深不浅，漩出恰到好处的弧度，明眸皓齿，明晃晃地要夺人心魄。 别琰颇有些讶异，姜逸一直以来都是冷面没什么表情，这一笑却很令人不同。不过别琰急着走，再度转身，脑海里姜逸的笑容在一帧帧重映，弥散不去。就像运动会反复在眼前浮现的那日光下的一抹雪色，平抚喧嚣与烦攘。 倒是自己轻信了老头儿的鬼话，真以为姜逸是体制娇弱型的了，这一看就是特意训练过的，想必在老头儿不知道时练了不少。不过其实也不怪姜老头儿，姜逸外表太具有迷惑性了，任谁都不能将这么殊丽的长相和一身腱子肉结合起来。单独将脸与身体搭在一块还真是违和。 原以为姜逸初来乍到，融入队伍起码得有一时半会，没想到很快队员们就和姜逸聊在一块儿了。因为是姜教练孙子，队员们也带有几分好感在，毕竟老头平日里待他们不错。姜逸长得又过于漂亮，长得好看在哪里都是焦点，大家很容易地就和姜逸聊起天来。 “兄弟你这要不和我们队长换个性别吧，你长得真的太漂亮了嗨呦我都有点不好意思了。”高壮的黝黑少年脸上泛着显眼红晕，说的话惹得一阵哄笑。 “臭小子说啥呢，你这话让队长听到看她不好好治你。再说了，咱队长多帅啊。” 别琰榜一的照片大家都见过。小麦肤色在阳光下浑然一体，剑眉星目的英气宛如雕刻，令人恍惚不能辨雌雄，不敢随意冒犯。 别琰刚进队伍里时没有一个人知道她是女生，队里除了别琰全都是男的，但姜老头子没有特别说明，往常队里少部分几个女生时训练强度会区分开，可到了别琰这里可就完全不同了，按别琰的素质体格，他还恐怕队里一些男生自尊心受挫破防。 别琰原本就生得五官精致，浓密的睫毛煽动如野蝶翩飞，与极短的寸头在自身气质的中和下，极具野性，愣是没一人怀疑到性别上去。大家互相之间聊天都没个顾忌，青春期男生聊的能听的不能听的别琰都听进去了。 别琰在男生眼里算是帅得比较突出，光是站在那里不说话就吸引人的目光想要探寻，有人话里q到别琰，这么好看应该不缺女生追，别琰通常面无表情不正面回应死鱼眼不怒自威自让问者不敢继续追问深究。直到一次比赛时所有人大吃一惊于是此后队里的交流聊天变得格外……文明，仿佛全方位得到了净化与升华。 以往关于队长一职花落谁家队里总有纷争，一较高下的巅峰对决几乎已经成了队里沿袭下来的传统和看点，毕竟大家都凭实力和成绩说话。今年队里却是一潭死水的寂静，别琰的成绩一出手便是令人叹为观止的天赋，单是天赋并不足以服众，别琰平时训练的刻苦程度有目共睹没什么疑义，队长一职无论男女当之无愧。 “一边去一边去，男同吧，”一只正义凛然的手横空而来，“别搭理他，和我聊天，我不是男同。” “你纯好色。” 又是一阵哄笑。 姜逸自始至终一直恬淡微笑着，越过喧闹的人群望向别琰，而恰巧别琰也正向这边走来， “诶其实我一直感觉啊，咱们队长要是留长发肯定也是大美女一个啊。” 一人挑起的话题，其实也道出了大家心照不宣的想法，别琰美的雌雄难辨，做男做女都精彩。 姜逸静默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别琰，不可控地想象着长发时的模样。 竟然没人搭话，气氛一番往常的安静。话题发起者见所有人神色异常，突然袭上一股不详预感，回头一看，别琰黑压压的眼神不怒自威，吓得哆嗦着慌忙后退 “我去！队长你怎么在这儿！” 安静的氛围顿时瓦解，弥漫着阵阵大笑。 “你小子刚才说我什么？” “没什么没什么。队长我哪敢啊。” “队长他说他想看你长发！” 队里有人起哄着告密，随即一片附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