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假公主偷我福运?我反手夺回江山》 第一卷 第1章 十三年风霜换盛世,归来竟是罪人? 大夏,景明三十三年,秋。 京城宫门前,人声鼎沸。 夏清鸢站在一辆破旧的青布马车旁,看着眼前巍峨的宫墙。 明黄色的巨幅告示,在秋日艳阳下刺得人睁不开眼。 “贺长公主扶摇殿下华诞!” 夏清鸢眉头微蹙。 她的封号是昭华,不是扶摇。 而且她的生辰在初春,并非秋日。 “哪里来的野道姑,竟敢在宫门前逗留!快滚!”禁卫的长戟伸到夏清鸢眼前。 “放肆!”随行的老道士一步上前,声如洪钟,“此乃大夏昭华长公主殿下!尔等还不跪下!” “昭华长公主?”禁卫头领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他上下打量着夏清鸢,满脸讥讽,“我们大夏只有一位扶摇长公主,是天降的福星,是大夏的祥瑞!” 夏清鸢目光微凝,清冷地重复道:“福星?” “怎么?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禁卫头领见她一脸茫然,气焰更加嚣张。 他唾沫横飞地宣讲:“十三年前,那位昭华公主被送走后,陛下和娘娘心痛不已,收养了扶摇公主,说来也奇,扶摇公主入宫第一年,连年骚扰我大夏的北燕蛮子就主动退兵了!” 他话音刚落,旁边一个卖货郎立刻附和道:“没错!我大舅子就在边关当兵,说是扶摇公主在宫中日夜祈福,才退的敌军!” 禁卫头领愈发得意,伸出三根手指:“第三年,连年大旱的江南就普降甘霖,解了千万灾民的困苦!” 人群中一个老婆婆也激动地喊道:“是真的!我老家就是江南的,乡亲们都说是扶摇公主的福气,现在家家户户都供着她的长生牌位呢!” 禁卫头领环视一圈,声音越发洪亮:“第五年,皇室添了两位小皇子,我大夏子嗣终于兴旺!如今国泰民安,四海升平,这都是谁的功劳?是我们扶摇公主的!她才是大夏真正的福星!” 说到最后,他再次看向夏清鸢,满脸鄙夷道:“至于那个什么昭华公主,早就不知死活了!现在突然冒出来,定是妖道假冒,意图不轨!来人,给我拿下!” 冰冷的兵刃出鞘声响起,瞬间将主仆二人包围。 夏清鸢没有动,只是那双寒潭般的眸子里,掠过一抹森然的冷光。 修仙去了? 不知死活? 下山前,师父的话犹在耳畔:“清鸢,你为大夏立下不世之功,国运因你而续,若你父皇大行,这万里江山,理应由你执掌,回去吧,拿回本该属于你的一切。” 她本以为,归来将是荣耀加身,万民朝拜。 却没想到,迎接她的,竟是这样一番光景。 这些人都忘了吗,忘了她为什么入道! 为什么三岁离家,离开疼爱她的父皇母后? 十三年前,大夏王朝正值多事之秋。 边境外敌环伺,国内天灾人祸,皇室子嗣凋零,连年幼的皇子公主也接二连三的夭折。 整个王朝被一片巨大的阴影笼罩,钦天监言,此乃国运衰败之兆,恐有倾覆之危。 就在父皇母后为此愁白了头的深夜,她的师父青阳子叩开了宫门。 师父说,大夏龙脉受了诅咒,他可为其延续国运三百载! 但需得以身负皇室至纯血脉者随他入世修行,行走天下,斩妖除魔! 积攒无量功德,方能修补国运裂痕! 夏清鸢至今还记得,当时母后抱着她哭得肝肠寸断,泪水浸湿了她的衣领。 而父皇,只是用宽大的手掌摸了摸她的头,沉声道:“去吧,为父为你骄傲,大夏子民也会感谢你。” 三岁的她,还不懂什么是国运,什么是功德。 她只知道,自己被从温暖的宫殿和母亲的怀抱中剥离。 跟着一个陌生的道士,踏上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路。 十三年来,她走过大江南北,见过饿殍遍野的村庄,也见过妖邪肆虐的城镇。 她曾在万丈悬崖上采药,也曾在深山古墓里斗僵。 她画的符能引来甘霖,布的阵能镇压百年老鬼。 风餐露宿是常态,和妖魔鬼怪打交道是日常。 她早已不是那个只会哭泣的三岁稚童。 她是玄微真人,是百姓口中能救苦救难的活神仙! 这繁华盛世,是她以十三年光阴换来的! 这国泰民安,是她出生入死挣来的! 这座宫殿,更是她的家! 而现在,一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扶摇长公主,就能轻易抹去她这么多年的艰辛? 夏清鸢垂下眼帘,从怀中取出一块通体血红的龙形玉佩。 阳光下,玉佩内部的血丝仿佛活物般缓缓流动。 “龙血玉佩?!” 禁卫头领的嚣张气焰瞬间凝固。 这可是大夏皇室嫡系血脉的信物,非皇室嫡亲不可得! 他可以不认人,却不能不认这块代表着至高血统的玉。 他不敢怠慢,立刻命人飞奔入宫禀报。 没过多久,一名内侍总管领着一队人匆匆赶来,神色复杂地宣了口谕:“陛下口谕,宣玄微道长入凤仪宫觐见。” 玄微道长? 不是昭华公主? 好好好! 这就是当年那个口口声声为她骄傲的父皇? 现在这态度,是不打算认她了啊! 夏清鸢收起玉佩,嘴角勾起一抹自嘲。 看来,这趟归途,比她想象中要复杂得多。 她想按照师父的话,拿回属于她自己的东西,还需徐徐图之。 “玄微道长,请。” 内侍总管在前面带路。 夏清鸢面无表情地跟在后面。 她身着一袭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鸦羽般的长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绾住。 她未施粉黛,皮肤却细腻得如同上好的瓷器。 最引人注目的是她那双眼睛,黑白分明,宛如深不见底的寒潭,淡漠地看着眼前这浮华宫廷,没有一丝波澜。 内侍总管一路上低着头,不敢多言。 穿过一道道宫门,绕过一重重回廊,最终抵达了皇后的居所凤仪宫。 殿内熏香袅袅。 她的母亲,大夏皇后杜云曦,正拉着一个巧笑倩兮的华服少女嘘寒问暖。 那少女容貌秀美,气质温婉,身着一袭流光溢彩的百蝶穿花宫装,裙摆上绣着的金蝶栩栩如生。 发间是全套的红宝石头面,衬得她本就秀美的脸庞愈发华贵。 妆容更是精致到了每一根眉梢,唇上的一点朱红娇艳欲滴,和夏清鸢的素面朝天形成了极致对比。 便是不问,夏清鸢也明白,这就是禁卫头领口中的那个扶摇公主。 “母后,您看儿臣新得的这支东珠钗子,衬不衬您?” “衬,本宫的扶摇送什么都好看。”皇后满眼宠溺,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这幅母慈女孝的画面,在夏清鸢踏入殿门的那一刻戛然而止。 皇后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身体猛地一颤。 眼神从震惊,痛苦,最终化为一种莫名的情愫。 “你…你是鸢儿?”她声音颤抖。 “是。”夏清鸢语气平淡,错觉吗,她怎么从母后眼里看到了一抹嫌弃。 “鸢儿!本宫的鸢儿!”皇后猛地站起身,快步走下来,一把将夏清鸢揽入怀中。 熟悉的馨香瞬间包裹了夏清鸢,这曾是她三岁前最眷恋的味道。 可此刻,她却感觉这个怀抱有些僵硬。 皇后抱着她,泣不成声:“你终于回来了,母后想死你了,这些年你在外面受苦了。” 然而,这久别重逢的温情并未持续太久。 皇后很快松开她,拉着她的手,转头对身边的夏扶摇柔声说道:“扶摇,快过来,这是你的皇姐昭华公主。” 夏扶摇立刻上前,对着夏清鸢盈盈一拜,“扶摇参见皇姐!早就听父皇母后说您为国积福,乃是盖世奇功,今日得见皇姐风姿,果真不似凡人。” 她声音温软动听,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 既点明了夏清鸢的功绩,又暗示了她不似凡人,和皇室的距离感。 皇后欣慰地拍了拍夏扶摇的手,对夏清鸢道:“鸢儿,你不知道,你走的这些年,母后日夜思念,幸好后来老天让母后遇到扶摇,她是个好孩子,把你那份孝心都替你补上了。” 夏清鸢陡然挑眉,什么叫把她的那份孝心补上了? 意思她这十三年的付出还是罪过? 她看着眼前的温馨画面,看着皇后对夏扶摇那发自内心的宠溺,再对比对自己那份带着客气的疏离,忽然觉得有些可笑。 “母后,我此次回来,是因师父卜算出父皇身体有恙……”夏清鸢清冷地开口。 “住口!”皇后厉声打断了她。 “不许胡说!你父皇龙体康健,你常年在外,不懂宫里规矩,这种话以后休要再提!” 夏扶摇连忙上前安抚皇后:“母后息怒,皇姐也是关心则乱,父皇吉人天相,定会万寿无疆的。” 皇后看着夏清鸢的道袍,眉头微蹙:“怎么还穿成这样?你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罢了,都过去了,扶摇,你皇姐刚回来,不懂宫里规矩,以后你多教教她。” 她在外面过的是什么日子? 搞笑! 十三年前送她离开时,师父是没有告诉她们这些年她会经历什么?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一幅幅画面。 那年她七岁,在冰冷的古墓中,为了降服一只百年老僵,她用自己的血画下镇尸符,力竭倒地时,墓顶的冷水滴在脸上,她想起了母后的怀抱,是温暖的。 那年她十岁,在瘟疫肆虐的村庄,她三天三夜不眠不休,以身试药,最终制出解药,自己却高烧不退。 那年她十四岁,在北境的雪山之巅,为了斩杀一只为祸一方的雪狼妖,她被妖兽的利爪划破了后背,鲜血染红了皑皑白雪。 她独自一人包扎伤口,疼得浑身发抖时,看着京城的方向,告诉自己,父皇母后会为她骄傲的。 那年她十六岁,也就是不久前,为了彻底弥合国运的最后一道裂痕,她在师父的护法下,耗费自身一半的功德金光,设下通天大阵。 阵成之后,她口吐鲜血,面色惨白如纸。 她以为所有的苦难都结束了。 她以为回家就能得到补偿。 可现实是,她戎马十三年,满身风霜,归来时,却发现自己成了那个不孝的女儿! 她的功绩成了别人炫耀的资本,她的牺牲被视作理所应当。 而那个享受着她一切付出的替代品,正悲悯地看着她。 皇后像是逃避什么,转身重新拉起夏扶摇的手。 “扶摇,来,让母后再瞧瞧这钗子,真是好看,今晚你的生辰宴,可得打扮得再隆重些,不能失了皇家体面。” “都听母后的。” 夏扶摇甜甜地笑着,声音娇软,“对了母后,儿臣还给您准备了您最爱吃的芙蓉糕,就等您……” 两人旁若无人地聊天,直接将夏清鸢晾在了一边。 过了好一会儿,皇后才像突然想起她。 话锋一转,脸上那份发自内心的温情瞬间收敛。 露出一副极其刻意的慈爱,柔声说:“哦,对了,鸢儿,你刚回来,一路劳顿,本宫已命人为你收拾好了静心苑,你先去歇息吧。” 静心苑? 宫中最偏远最冷清的宫苑,是安置罪妃和失宠之人的地方! 夏清鸢猛地抬起头,那双死寂的眸子,第一次直直地看向她的母亲。 就这么迫不及待想将她打发? 夏清鸢忽然笑了。 那笑意未达眼底,却像寒冬里绽开的冰花。 她慢条斯理地抚平了道袍上被皇后抓出的褶皱,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尊贵,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知道了。” 第一卷 第2章 鬼公公作死挑衅,百鬼夜行吓疯恶奴! 内侍总管将夏清鸢领到一座荒凉的宫苑前。 他停下脚步,躬着身子,如释重负道:“道长,这便是静心苑。” 不等夏清鸢说话,他又连忙开口,“咱家宫里还有事,就先告退了。” 他语速急切,好像多待一会都会沾染上此地的晦气。 看着他仓皇逃离的背影,夏清鸢眼神一动。 眼前的宫苑大门斑驳,露出里面腐朽的木色。 门上一块蒙尘的牌匾歪歪斜斜地挂着,依稀能辨认出静心苑三个字。 一阵秋风吹过,卷起几片枯叶,带来一股尘封多年的腐朽气息。 这里与其说是宫苑,不如说是一座废弃的坟场。 夏清鸢神色淡淡地推开了那扇虚掩的院门。 伴随着吱呀一声,刺耳的声响在寂静中传出老远。 门内的景象比门外更加破败。 庭院里的杂草长得有人高,将原本的路径完全覆盖。 假山倒塌了一半,池水早已干涸,露出龟裂的池底。 东西两边的厢房窗户破损,蛛网遍布。 唯有正中的主殿,还勉强维持着完整的形态。 夏清鸢站在静心苑中央,微微勾唇,好浓郁的阴气,倒是个修行的好地方! 她缓缓闭上眼,感受着流淌在空气中的阴气。 驳杂,却浓郁。 该是无数年来,那些失宠犯罪之人孤老于此地的怨恨所化。 是修习御灵术的绝佳养料。 静心苑? 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于她而言,这里确实是个能让心彻底静下来的好地方。 凤仪宫内。 和夏清鸢的平静不同,皇后杜云曦只感觉身体一阵阵发软。 夏扶摇扶着她坐回凤塌上,一边为她轻轻捶着背,一边柔声劝慰,“母后,您别气了,皇姐刚回来,不懂事也是有的。” 皇后靠在软枕上,满眼烦躁,“她怎么变成这样了?本宫记得当年她很乖的。” “一身道袍,说话冷冰冰的,哪里还有半点公主的样子?” “还有她看本宫的眼神,她是在怨本宫啊!” 皇后说着,情绪又激动起来。 “本宫有什么办法?当年若不送她走,大夏王朝就完了,夏家就完了!” “本宫这些年难道就好过吗?本宫夜夜都梦见她三岁时的样子,哭着闹着喊本宫母后!” 夏扶摇连忙握住她的手,“母后,扶摇都懂。” “您是为了大夏,您是天下最伟大的母亲。” “皇姐她会明白您的苦心的,只是她一个人在外面久了,性子野了些,慢慢教就好了。” 在她的安抚下,皇后情绪渐渐平复。 她反手握住夏扶摇的手,满眼怜爱,“幸好,幸好还有你。” “扶摇,若没有你,这十三年,母后真不知道该怎么熬过来。” 夏扶摇将头轻轻靠在皇后肩上,担忧道:“母后,只要能陪着您,扶摇就心满意足了。” “只是,皇姐她毕竟是修道之人,身上沾染些不干净的东西也未可知。” “让她住在静心苑那等阴邪之地,儿臣怕她镇不住,反而引来祸事,冲撞了宫里的贵气。” 皇后闻言,眉头立刻紧紧锁起。 “你说的有理。” “那地方本就不祥,让她住进去,万一真出了什么事……” 夏扶摇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建议道:“不如让内务府派几个得力的管事嬷嬷和太监过去,替皇姐打扫打扫庭院,再用桃木艾草熏一熏,去去邪气。” “这样既能让皇姐住得舒心些,也全了母后您的一片慈母之心,更能保宫中安宁,一举三得。” 皇后宠溺地摸了摸她额头,“还是你想得周到。” 她当即下令,“桂公公,这件事就交给你了。” “奴才遵旨!” 桂公公,宫中人称鬼公公。 在宫里,他的名字比鬼还可怕。 凡是落到他手里的宫人,没一个能有囫囵个儿的。 桂公公心里明白,皇后让他去驱邪,名为打扫,实则就是去给那个刚回宫,还不知天高地厚的昭华公主一个下马威! 一个时辰后。 静心苑本就破败的院门,被人一脚从外粗暴地踹开。 桂公公捏着兰花指,用一方锦帕掩着口鼻,领着十几个膀大腰圆的太监和宫女,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他看着满院的荒草,嫌恶地撇了撇嘴,“呸!什么鬼地方!” “来人,把这些杂草都给咱家拔了,墙角都用黑狗血泼一遍!” “还有那殿里,给咱家用桃木剑好好扫扫,别藏了什么脏东西!” 他一双三角眼四处搜寻夏清鸢的身影。 奇怪,莫不是被静心苑的荒芜给吓跑了? “你在找我?” 他心底正泛嘀咕,就听到了一道清冷的女声。 转头看去,主殿大门打开,夏清鸢缓步走出。 她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一群人,眼底满是不屑。 一群跳梁小丑,是那假货派来的? “哟,这不是玄微道长吗?”桂公公阴阳怪气地笑道。 “皇后娘娘心疼您,怕您被这儿的邪祟冲撞了,特意派咱家来为您驱驱邪,您可得好好谢谢娘娘的恩典呐。” 他身后的太监宫女们一阵哄笑,直勾勾地上下打量着夏清鸢。 就这样的山野道姑,有什么资格和他们扶摇公主相提并论! 夏清鸢没有说话。 她只是静静地看着他们。 平静的目光看得桂公公心里一阵发毛,这野丫头什么眼神,怎么这么吓人。 他脚步不自觉往后一退,但又觉得失了气势,轻咳一声,壮着胆子又往前走了两步。 “道长怎么不说话?莫不是被吓着了?” “也是,您一个女儿家,住在这种地方,害怕也是正常的。” “您放心,有咱家在,保管把这儿弄得干干净净,一只鬼都……”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异变陡生! 毫无征兆的,平地刮起一阵阴风! 风声凄厉,如同无数冤魂在耳边哭嚎,吹得人汗毛倒竖。 本来晴朗的天色,也在瞬间暗了下来。 明明是午后艳阳高照的日子,落在桂公公等人眼中,却如同黄昏般阴暗。 太阳被一层诡异的血色云雾遮蔽,庭院里的温度骤然下降,冷得刺骨。 “怎么,怎么回事?” “天怎么黑了?” 一众太监宫女慌乱地紧紧靠在一起。 桂公公也白了脸,强作镇定地喝道:“装神弄鬼!都别怕!给咱家接着干活!” 众人面面相觑,没人敢动。 “一群废物!” 桂公公转身就想亲自动手,还没走出两步,耳边就响起一阵阵诡异的孩童笑声。 “嘻嘻嘻……” “来陪我们玩啊……” 空灵的笑声回荡在他们耳边,时远时近,仿佛来自四面八方。 “鬼!有鬼!” 一个胆小的宫女指着前方尖叫。 众人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齐人高的荒草丛中,缓缓升起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小鬼。 他脸色青紫,眼睛里流着血泪,正对着他们诡异地微笑。 紧接着,第二个,第三个…… 草丛里,假山后,干涸的池底。 一个个形态各异的鬼影浮现出来。 有抱着自己脑袋的无头将军,有舌头拖到地上的吊死鬼,还有浑身湿淋淋不断往下滴着水的水鬼。 它们从四面八方,缓缓地,朝着桂公公一行人围了过来。 恐怖的场景,宛如百鬼夜行! “啊!” 惨叫声从静心苑传开。 一群太监和宫女彻底崩溃了,他们扔掉手里的工具,哭喊着想要逃跑。 可转过身才发现,原本大开的静心苑门,不知何时已经紧紧关上,不管他们如何冲撞都纹丝不动。 “救命啊!救命!” “别过来!别过来!” 桂公公吓得魂飞魄散,他哆哆嗦嗦地从怀里掏出一把黄符,往前一扔,“天灵灵,地灵灵!妖魔鬼怪快显灵……呸!快退散!” 这是夏扶摇曾赏赐给他的,说是能辟邪,他一直随身携带。 然而,那黄符飘到空中,却被一个小鬼一口吞了下去,还嘲讽般地对着他打了个饱嗝。 桂公公双腿一软,直接瘫倒在地,裤裆处传来一阵骚臭。 他吓尿了。 再抬起头,正好对上一双空洞洞的眼睛。 那是一个穿着宫装的女鬼,她的脸已经腐烂了一半,正缓缓地向他伸出乌黑的指甲。 “啊!鬼啊!” 桂公公两眼一翻,彻底吓晕了过去。 夏清鸢指尖夹着一张泛光的淡黄色符纸,站在台阶上,静静地看着一群人表演。 不过是她用阴气随手布置的一个幻阵,这都扛不住,还想给她下马威? 那正好就让你们先尝尝,什么是真正的恐惧! 一炷香后。 风停,云散。 阳光重新洒满静心苑,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院门大开,十几个太监和宫女,或疯疯癫癫地在地上学狗叫,或抱着头缩在墙角,嘴里不停地念叨着有鬼。 桂公公则口吐白沫,满眼呆滞,彻底成了一个痴傻废人。 夏清鸢收回符纸,转身回了殿内。 砰的一声,殿门关上,隔绝了外界的一切。 很快,静心苑发生的一切就如同一阵飓风,迅速席卷了整个皇宫。 虽然没人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从去静心苑的宫女和太监的下场,也被人猜测出一二。 人人都说,那位刚回宫的昭华公主,就是个不祥的灾星,她把地狱里的恶鬼都带回来了! 而此刻,玄镜司内。 一名身穿黑色劲装的校尉,正单膝跪地,向主位上的人汇报。 “大人,静心苑今日午后发生异动。” “据查,是皇后娘娘派桂公公等人前往,但不知何故,一行人尽数疯癫痴傻,口中皆念着有鬼二字。” 主位上,身穿玄色飞鱼服的风临渊抬头。 “鬼?” 他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脸上没有丝毫恐惧,唯独语气中带着浓浓嘲讽。 “派人去现场勘查,本官要知道,那座院子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校尉领命。 “还有。” 风临渊站起身走到窗边,一双鹰隼般的眸子,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把那位昭华公主,从出生到现在的所有卷宗,都给本官调过来。” 身为玄镜司指挥使,他从不信鬼神。 他只信,这世上所有反常的背后,都有人为的痕迹。 而这个能让十几个人瞬间疯癫的昭华公主,显然是个非常有趣的人。 第一卷 第3章 送假货奇珍异宝?我送父皇一夜安眠! 皇宫角落,静心苑主殿内。 夏清鸢盘腿坐在蒲团上,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没了烦人的苍蝇,正是修炼的好时机。 她心底想着,耳朵却突然一动,还来? 有完没完了! 她睁开眼,金光瞬间敛入体内。 殿外也适时地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陛下口谕!宣玄微道长,即刻更衣,前往太和殿,参加扶摇公主华诞夜宴!” 传旨的小太监站在殿外,甚至不敢踏入院门一步,隔着老远宣读完圣旨,便将明黄的卷轴放在门口石阶上,转身就跑。 夏清鸢眼角跳了跳,让她去参加夏扶摇的生辰宴? 她这位好父皇,是想让她去给那个假货做陪衬,好让文武百官都看看,她这个真公主是如何被嫌弃的弃子? 还是想把她们二人放在一起,看看谁是真凤,谁是野鸡? 她缓缓站起身,走到殿门口拾起圣旨,伸出纤长的手指轻轻掐算。 卦象显示,今夜是危,亦是机。 她想起师父下山前的嘱咐,“你父皇,大限已至”。 也罢。 她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 既然非要让她去,那这场戏,就不能由着别人来唱。 她走到殿内的桌案前,铺开一张陈旧的符纸,取朱砂,提笔,一气呵成。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太和殿内流光溢彩,乐声悠扬,王公贵族、文武百官齐聚一堂。 夏扶摇身着一袭华贵的凤凰展翅宫装,坐在皇后身边,接受着所有人的祝福和赞美,风光无限。 只是这期间她目光频频扫向殿门外,好像在等着什么。 昭华,你敢回来和我抢夺长公主身份,不该这么点胆子,不敢来我的生辰宴吧。 宴会进行,夏扶摇的目光,从一开始的冷厉,渐渐转为不屑。 看来真是个胆小鬼! 宴会气氛越加热烈,夏扶摇脸上的笑也越加灿烂。 就在所有人都朝着她恭贺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 “玄微道长到!” 殿内喧闹瞬间一滞。 众人端着杯中酒水,到嘴边的恭贺词卡住,脸色一阵变幻。 夏扶摇猛地抬头,朝着殿门方向看去。 只见夏清鸢依旧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木簪束发,未施粉黛。 和这满殿的珠光宝气,锦衣华服,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对比。 像是一幅浓墨重彩的画卷上,不合时宜地滴入了一点清水。 原本脸色复杂的众人,目光瞬间转变。 嘲笑、鄙夷、看好戏。 这位昭华公主,踩着这个时间点过来,不说是针对扶摇公主,也是没给皇上皇后脸啊! 夏清鸢直接忽视这些目光,径直走到大殿中央,对着主位上那个龙袍加身,面容憔悴的男人稽首。 “儿臣昭华,参见父皇。” 皇帝夏远靠在龙椅上,蜡黄的脸色微动,看着眼前这个十三年未见的女儿,他浑浊的眼中带着抹审视,淡淡地开口,“今日是扶摇的生辰,你作为皇姐,为何迟迟不到?” 声音不大,却明显不满。 夏清鸢不卑不亢地回答:“回父皇,儿臣在静心苑静坐修行,不知时辰。” “静坐修行?” 皇后冷哼一声,“本宫看是做了亏心事,不敢见人吧!” 夏清鸢没有理会她,只是静静地站着。 这副无畏的姿态,惹得皇后又是一阵恼怒。 不懂规矩,简直不懂规矩! 竟敢无视她这个生母! 眼见她就要发作,皇帝突然摆手压下,“好了,既然来了,就入座吧。”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夏清鸢被安排在一个最偏僻的角落位置。 宴会继续,很快到了献礼环节。 夏扶摇收到的贺礼,无一不是奇珍异宝。 东海的夜明珠,西域的七彩琉璃,还有一尊纯金打造的送子观音,引来阵阵惊叹。 终于,轮到了夏清鸢。 一名内侍走到她面前,脸上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昭华公主,您的贺礼呢?” 夏清鸢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张折叠好的黄纸递给内侍。 全场瞬间爆发出一阵哄笑声,“那是什么?一张破草纸?” “哈哈,我没看错吧?扶摇公主的生辰宴,她就送一张纸?” “真是穷酸!道观里出来的,果然上不得台面!” 清流领袖苏问白坐在不远处,看到这一幕,厌恶地皱起了眉头。 在他看来,这不仅是失礼,更是对皇室的羞辱。 夏扶摇适时站起身,柔声说道:“皇姐有心了,想必这是您在山中为妹妹求来的平安符吧?多谢皇姐,这份心意扶摇领了。” 她一句话,就把夏清鸢的礼物定性为廉价的平安符,还摆出一副大度宽容的姿态。 夏清鸢看着她,眼神平静无波。 “这不是给你的。” 她此话一出,全场又是一静。 夏清鸢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直直地看向龙椅上的皇帝。 “此符名为安神延寿符,是儿臣耗费三日心神,特地为父皇绘制。” 她清冷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每一个人耳边。 “父皇龙体违和,久不能安寝,此符可安神魂,固本元,助父皇一夜安眠。” 皇后猛地拍案而起,“一派胡言!竟敢当众诅咒陛下!” “此等江湖骗术,也敢拿到大殿之上!来人,将这个妖言惑众的逆女给本宫拿下!” 夏扶摇也故作惊慌地劝道:“皇姐,你快别说了!父皇龙体安康,你这般岂不是……” 然而,龙椅上的皇帝却抬了抬手,制止了她们。 他死死盯着那张黄纸,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他确实,已经很久没有睡过一个好觉了。 但他身为君王,岂能轻易相信这怪力乱神之说。 “安神延寿?” 皇帝声音沙哑,“你倒是敢说。” “朕问你,若此符无用,你当如何?” 满殿的目光瞬间聚焦在夏清鸢身上,全是一副看好戏的姿态。 夏清鸢掀起眼帘,语气平淡:“若此符无用,便是儿臣欺君罔上。” “儿臣愿领任何责罚,万死不辞。”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呈上来。”他终于开口。 内侍战战兢兢地将符纸呈上。 皇帝接过来,摊开。 只见那符纸上,用朱砂绘制着玄奥复杂的符文,笔走龙蛇,隐隐有流光闪动。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符文的那一刻。 一股温润平和的气息,顺着他的指尖,瞬间涌入四肢百骸! 仿佛久旱的河床被甘霖浸润,他那疲惫疼痛的身体,竟感到了一丝舒畅。 皇帝原本蜡黄的脸上泛起了血色。 “这……” 他眼中爆发出难以置信的精光。 抬起头,重新审视着殿下那个身形单薄的女儿。 这一刻,所有人嘴边的讥笑都凝固在了脸上。 那张破黄纸符,竟然真的有效! 皇帝久病不愈,身体每况愈下,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实。 只是众人很有默契,心照不宣,谁也没提起。 而现在,皇帝不过是将那符纸拿到手上片刻,其脸上气色就好了这么多! 夏扶摇脸上笑容僵住,指甲深深地掐进了掌心。 不可能! 这些江湖假把戏,怎么可能真的有用! 皇后同样满脸不可置信,张着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角落里,一直冷眼旁观的风临渊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他那双鹰隼般的眸子,第一次真真正正地锁定了夏清鸢。 夏清鸢神色依然平静。 她对着龙椅上的父亲,再次微微稽首。 “父皇,符力已起效,您龙体初安,不宜再劳神。” “早些安歇,方为上策。” 皇帝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感觉整个身体都轻快了不少。 他赞许地看着夏清鸢,“好,好!你说得对,朕确实该去歇息了。” 他站起身,对着下方意犹未尽的众人道:“今日就到此为止吧。” 随即,他再次对夏清鸢道:“你做得很好,说吧,你想要什么赏赐?” 此话一出,夏扶摇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夏清鸢抬起头,目光清澈,直视着皇帝。 “儿臣不敢求赏。” “只求能住回自己该住的地方。”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长公主殿。” 长公主殿! 这四个字,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 那不仅仅是皇宫的一处宫殿,更是嫡长公主身份的象征! 而现在,那里住着的是夏扶摇! 夏扶摇脸色瞬间惨白,她泫然欲泣地看向皇帝,声音都在发抖。 “父皇,那,那是扶摇住了十几年的地方。” 皇后也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帮腔。 “陛下,扶摇住惯了那里,骤然搬迁,恐会伤心。” “再说昭华她刚从山野回来,住那么奢华的地方,怕是不习惯。” 皇帝轻拍了拍夏扶摇的手,然后对夏清鸢说道,“长公主殿内都是扶摇的物件,一时半会儿也腾不出来。” “这样吧。” “朕将承明宫暂赐予你居住。” “承明宫虽然不及长公主殿,却也是上好的宫苑,清静雅致,比静心苑好上百倍。” “你可还满意?” 好一个帝王术! 既给了她台阶,又安抚了夏扶摇母女,还为自己树立起了赏罚分明的帝王形象。 只是这个暂,啧! 夏清鸢心中冷笑,面上却波澜不惊。 她知道,想要一步到位拿回属于她的一切并不现实。 今晚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她俯身稽首,声音清冷如玉,“儿臣,谢父皇恩典。” 第一卷 第4章 总管太监引路,皇后母女心生恶计! 皇帝满意地点头。 总管太监李德全立即上前搀扶住他。 看到他的身影远去,夏扶摇连忙开口,“父皇!” 她快步走到皇帝身前,眼眶微红地拉住他衣袖,楚楚可怜道:“父皇,您别急着走。” 皇帝拧眉看着她。 夏扶摇连忙解释,“儿臣并非贪恋父皇的陪伴,只是皇姐这符篆毕竟来路不明,儿臣心中实在担忧,怕有什么隐患。” “父皇可否再多留片刻,也让儿臣与诸位大人都能亲眼见证父皇龙体确无大碍,好吗?” “臣等同求!”满堂文武百官俯身低头开口,同时心底对夏扶摇的好感蹭蹭上涨,没错!他们也是关心皇帝身体的。 夏清鸢嘴角微微扯动,一群蠢货! 她站在殿中央,语气平淡:“所以,在扶摇公主看来,您和诸位大人的安心,比父皇此刻想要休息的意愿更重要是吗?” 此言一出,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夏扶摇身体猛地一颤,脸色苍白如纸。 皇帝原本缓和的脸色此刻也沉了下去。 “不,不是的!儿臣绝无此意!”夏扶摇满眼惊恐,连忙摆手解释。 皇后见势不妙,立刻上前一步,将夏扶摇护在身后,同时狠狠地剜了她一眼,示意她闭嘴。 她强笑着对皇帝解释道:“陛下息怒,扶摇是关心则乱,她只是太过担心陛下的龙体了,才会口不择言。” 皇帝看着眼前这对母女,面色微微缓和。 他摆了摆手,“朕现在感觉很好,前所未有的舒泰。” 他威严的目光扫过全场,最终落到夏清鸢身上,“扶摇公主的生辰宴你们可以继续,朕要回去休息了。” 说完,他便大步离开了太和殿。 夏扶摇双拳在袖中紧紧攥起,指甲几乎嵌进掌心。 巨大的屈辱和滔天的恨意在她胸中翻涌。 今日本该是她风光无限,万众瞩目的生辰宴! 却被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夏清鸢毁得一干二净! 她冰冷的目光如毒蛇般死死盯住夏清鸢,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 然而夏清鸢却像没感觉到般,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她一眼,平静地转身走向殿外。 这份极致的无视,比任何羞辱都更让夏扶摇抓狂。 从十三年前进入皇宫开始,她就是所有人的掌中宝。 父皇和母后跟她说话时也都会细声细语,怕吓着她。 哪曾有人敢这般给她脸子看! 夏清鸢,等着! 你给本宫等着! “昭华公主殿下,请留步!” 突然,一道尖细的嗓音,打破了夏扶摇的幻想。 刚刚才和皇帝一起离开的李德全,一路小跑着追上了夏清鸢。 他谄媚地挡在夏清鸢面前,恭敬地哈着腰,“陛下有旨,命老奴亲自引您前往承明宫安顿。” 嘶! 殿内除了倒吸凉气的声音,安静得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满脸不可置信。 皇帝前脚离开,后脚就遣身边最得力的总管太监来为这位新归来的昭华公主引路。 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 夏清鸢微微颔首,跟在李德全身后离开大殿。 太和殿内的气氛有些微妙。 众人很识趣地没有去看夏扶摇脸色,纷纷起身告辞。 夏扶摇纵然满心愤恨,还是只能咬着牙,一一致歉,让人慢去。 …… 承明宫。 其地位于皇城中轴线的东侧,是历代受宠皇子或公主的居所。 地段尊贵,殿宇轩昂,仅次于象征嫡长身份的长公主和太子殿。 月光洒落,宫门前的汉白玉石阶一片雪亮。 金色的铜钉在朱红的宫门上闪烁着威严的光。 李德全亲自推开大门,侧身恭敬道:“殿下,请。” 殿内早已被宫人打扫得一尘不染,香炉里燃着上好的安神香。 所有的陈设,从紫檀木桌椅到苏绣屏风,从天青色的瓷瓶到西域毛毯,无一不是精品。 “殿下若有任何需求,只管吩咐奴才。” 李德全躬着身子,小心翼翼地观察着夏清鸢的神色。 然而他却失望了,不管怎么看,夏清鸢脸上都没有任何变化。 仿佛这满殿的富贵荣华,于她而言,不过是山间的云雾,眼底的尘埃。 全然不值得她重视! “知道了。” 夏清鸢淡淡地吐出三个字。 李德全识趣地退下,并体贴地为她关上了殿门。 空旷的大殿内,只剩下夏清鸢一人。 她走到窗边,看向外面影影绰绰的宫墙殿宇。 这里很干净。 没有静心苑那般浓郁的阴气,灵气也算充裕。 但也多了许多不该有的眼睛。 夏清鸢神识如水波般悄然散开。 假山后,屋檐上,回廊的拐角处。 至少有八道隐晦的气息,正牢牢锁定着这座宫殿。 这些气息沉稳而内敛,不带丝毫法力波动,是纯粹的武者。 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微不可察的弧度。 暗卫? 不,更准确地说是监视她的吧。 她这位父皇,帝王心术玩得倒是纯熟。 她走到桌案前,从袖中取出一张空白的符纸。 指尖灵力微吐,符纸无火自燃。 一只由灰烬构成的纸鹤扑棱着翅膀,从她掌心飞起,穿透窗棂,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之中。 京城南区,清风观内。 一个身穿灰色道袍的老道士正盘膝打坐。 他便是随夏清鸢一同归来的玄尘子,青阳子座下记名弟子。 月上中天,一只灰色的纸鹤穿过窗户,轻盈地落在他面前,化作一行细小的金色文字。 “安,联络旧部,静待我令。” 玄尘子睁开眼,眼中精光一闪,随即起身,对着皇宫的方向深深一拜。 与此同时,凤仪宫内。 “砰!” 一只上好的汝窑天青釉茶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 夏扶摇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温婉贤淑的模样,美丽的脸庞因嫉妒而愤怒扭曲。 “母后!您都看到了!” 她声音尖厉,带着哭腔,“父皇他被那个野道姑给迷住了!” “一张破纸!就换来了一座承明宫!” “他把我这个为大夏祈福了十三年的福星置于何地!” “他把您这个皇后的脸面又置于何地!” 皇后坐在凤塌上,脸色同样难看至极。 她疲惫地揉着眉心,心中涌起一股强烈的不安。 “扶摇,冷静些。” 她声音沙哑地安抚道,“你父皇只是一时被迷惑了,他最疼的始终是你。” “疼我?” 夏扶摇冷笑一声,“母后,您别自欺欺人了!” “血脉亲情,岂是十三年的陪伴能比得上的?” “今天是一座承明宫,明天是不是就要把长公主殿也给她?” “到时候我算什么?一个鸠占鹊巢的养女吗?” 这番话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了皇后的心里。 是啊,鸠占鹊巢。 当年送走昭华,是何等撕心裂肺的痛。 那是为了大夏江山,为了整个夏氏皇族,是不得不做的牺牲。 她夜夜哭泣,直到扶摇的出现,才渐渐抚平了她心中的伤口。 十三年了,扶摇早已是她精心雕琢的珍宝,是她后半生的慰藉依靠。 可现在,那个本该在记忆中模糊的亲生女儿,回来了。 她不再是那个会抱着自己哭的三岁幼儿,而是一个眼神冰冷,气息陌生的道姑。 她像一根扎在她喉咙里的刺,时时刻刻提醒着她当年的抉择。 她身上那股子不食人间烟火的疏离,那份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淡漠,让皇后感到的不是亲近,而是恐惧。 一个无法掌控的女儿,比一个敌人更加可怕。 她会毁了扶摇,会毁了她这十三年来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安宁。 不行,绝对不能让这种事情发生! 凤仪宫的主人,长公主殿的主人,乃至这整个后宫,都只能是她和她的扶摇! 次日,太和殿,早朝。 皇帝靠在龙椅背上,只感觉浑身上下前所未有的舒泰。 昨夜他终于睡了个好觉! 而这一切,却只是一张小小的符篆效果。 此时,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血液在四肢百骸中有力地流淌。 “有事起奏,无事退朝。”李德全扬声喊道。 殿下群臣垂首肃立,一片寂静。 皇帝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满意的笑容。 他缓缓开口,中气十足道,“既然众卿无事,那便听听朕的事吧。” 此话一出,满朝文武皆是一愣,齐刷刷地抬起头,朝着龙椅上看去。 只这一眼,所有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他们发现皇帝精神矍铄,面色红润,双目炯炯有神。 与往日那病气缠身,疲态尽显的模样,简直判若两人。 满朝文武心底啧啧称奇,这就是一张毫不起眼的符篆效果? 那位修道十三年的昭华公主,到底是什么来头,这手段简直惊若天人! 皇帝很满意臣子们的反应,他清了清嗓子,当着所有朝臣的面,亲口宣布,“昭华公主夏清鸢,为国聚运十三载,归来又献延寿之符,于国有大功。” “朕向来赏罚分明。” “朕决定,自今日起将承明宫永赐昭华公主居住,宫中一应份例,皆按长公主规制。” 话音刚落,朝堂上却响起了一个不和谐的声音。 “陛下,臣有异议!” 一道身着一品仙鹤补子朝服,须发皆白的身影,从文臣之首出班。 太傅王守仁! 他是三朝元老,帝师之尊,门生故吏遍布朝野,向来以刚正不阿,恪守礼法著称。 皇帝刚刚舒展的眉头瞬间又紧锁了起来。 他心中无奈地叹了口气。 满朝文武,只有他敢在自己龙颜大悦,兴致最高的时候,如此毫不犹豫地站出来扫兴。 从他还是太子时,这位老师就是如此。 当年,仅仅因为祭天时一个礼节的细节,他便被老师罚抄了整夜的祖训。 “昭华公主离宫十三载,久居山野,身份虽是金枝玉叶,习性却已与方外之人无异。” 王太傅洪亮的声音回荡在太和殿内。 “宫苑乃皇家威严之地,非寻常道观可比。” “骤然赐居承明宫这般上等宫苑,于祖宗礼法不合。” “再者,昭华公主在外常年与符箓丹道为伴,谁也无法保证是否沾染了不祥的邪祟之气,若因此冲撞了宫中贵气,动摇了国本,谁能担待得起?” 他一番话说得慷慨激昂,义正辞严。 不少思想保守的文臣纷纷点头附和。 他话锋一转,继续说道。 “臣以为,当务之急,是为公主验明正身,确认其十三年来的经历,再将其安置于皇家道观紫霄宫中,静心为国祈福,方为万全之策。” 这番话,看似是为了江山社稷着想,实则是要将夏清鸢彻底排除在皇权中心之外。 皇帝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烦躁。 他敬重老师的忠诚,却也厌烦他这种几十年如一日的刻板。 他不是不知道女儿归来可能会引发的种种问题,但眼下,他更需要那道符带给他的希望。 他疲惫地揉了揉眉心,打断了王守仁的话。 “老师。” 皇帝这一声称呼,让原本嘈杂的朝堂瞬间安静下来。 他已经很久没有在朝堂上如此称呼王守仁了。 “您多虑了。”皇帝的声音带着一丝无奈。 “昭华献符有功,朕亲感其效,乃是福星,何来邪祟一说。” “此事朕意已决,无需再议。” 皇帝一锤定音,王太傅纵有万般言语,也只能躬身退下,只是那张老脸上写满了忧虑。 下朝之后,凤仪宫内。 夏扶摇听着宫人汇报朝堂上的情况,走到皇后身边,声音轻柔,“母后,王太傅刚正不阿,最是厌恶怪力乱神之说。” 她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冰冷。 “太傅这个老东西,向来不愿意站队我们,依照今日场景,若他出了什么事,矛头定会第一个指向皇姐。” 皇后的眼神瞬间亮了。 对啊。 一个冥顽不灵的老臣。 一个刚刚冒头的眼中钉。 若是让她们自相残杀,岂不是一石二鸟的妙计! 第一卷 第5章 她这次回来,就是来抢走我们一切的! 皇后带着夏扶摇,来到了凤仪宫深处的一间密室。 这里除了一张乌木桌,两把椅子和几排书架,就没了别的任何东西。 两人驾轻就熟地相对而坐。 “扶摇,你有什么万全的法子?”皇后问道。 夏扶摇熟练地为皇后倒了一杯热茶,才沉着脸,缓缓开口,“母后,要让一个人相信鬼神,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亲眼见到鬼。” “王守仁那个老顽固,不是最讲究子不语怪力乱神吗?” 她纤长的手指轻轻摩挲着茶盏边缘,眼神幽冷道,“那我们就让他夜夜与鬼神同眠,让他知道,这世上有些东西,由不得他不信!” 皇后微微颔首,“还是本宫的扶摇聪明,可太傅府守卫重重,如何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 一石二鸟的前提是不能引火烧了自己的身。 夏扶摇自信一笑,“寻常的法子自然不行,但这世上却有一种人的手段能杀人于无形!” 皇后挑眉,“扶摇说的是……” 这种手段她自然也知道一些。 夏扶摇凑到皇后耳边,轻轻吐出了三个字,“无相阁。” 皇后脸色猛地一变,瞳孔骤然收缩。 果然! 无相阁! 一个令人闻之色变的神秘术士组织。 江湖传闻,他们只认钱不认人。 只要出得起价钱,不惜一切代价,皇室亦可杀! 且他们行踪诡秘,手段阴毒,连执掌刑狱,权倾朝野的玄镜司都对他们头疼不已。 只是夏家这么多年倒是没遭到过他们的针对,不知是没人出得起价还是别的原因。 “扶摇,这太冒险了。” “和这种邪门歪道扯上关系,万一被查出来,后果不堪设想。” 夏扶摇紧紧握住皇后的手,“母后,富贵险中求。” 她本有无数时间可以慢慢等,慢慢来。 可现在,夏清鸢回来了! 那个离开皇宫十三年的野道姑,赶在如今父皇身体一日不如一日的时候回来,到底是想做什么? “母后,夏清鸢已经不是当年那个三岁的稚童了。” “她这次回来,就是来抢走我们一切的。” “今日她能从父皇手中拿到承明宫,明日她就能夺走长公主殿,后日呢?是不是登基做那女帝,将母后赶下后宫之主的位置!” “她敢!”皇后猛地起身,心底剧震。 脑海中浮现出夏清鸢几次作为,她蓦地垂下眼帘。 扶摇说得对,从见面的第一时间起,夏清鸢就没给她这个母后留过面子! 她也想补偿,但夏清鸢显然不想。 她想要的从来不是十三年前的一切,她想要的更多! 迎上夏扶摇蛊惑般的关心眼神,皇后重重地点了点头,“一切全听扶摇安排。” 夏扶摇温柔一笑,起身拉住皇后的双手,安抚道:“母后放心,没人能拿走该属于我们母女的东西,哪怕是父皇也不行。” 夜色越加浓郁。 一名身穿短打的太监悄悄溜出皇宫。 按照夏扶摇的指示,他来到了京城南区,一家名为奇珍斋的古玩店。 “欢迎客官!” 店铺掌柜亲自迎上前。 太监看着眼前目光浑浊的半百老者,皱眉从怀里拿出了一块刻着凤凰的令牌。 “此令你可识得?” 老者眼底爆出一抹精光,转身将太监引入后堂。 不多时,太监离开。 “万两黄金对当朝太傅施展入梦咒,啧,不愧为皇室中人,果真大手笔!” 后堂内响起一道轻语。 而咒术的内容也很简单,利用王守仁亡故的妻儿,放大他心中的悔恨和恐惧。 让他日日夜夜活在无止境的噩梦之中,直至精神崩溃,油尽灯枯。 现如今,所有人都知道夏清鸢修道十三年归来,第一日便号令鬼神教训了一众太监宫女,更是当着百官的面一道符纸获得皇帝青睐。 王守仁的事一旦成功,那么夏清鸢便是最值得怀疑对象! 毕竟,王守仁弹劾过她,欲将她赶出皇宫。 另一边,太傅府的书房内。 烛火通明,王守仁正襟危坐,听着身前幕僚汇报。 “太傅,宫里传来消息,那位昭华公主自迁入承明宫后,便遣散了所有宫人,一直闭门不出。” 幕僚是一个年近四十的中年文士,名叫周明,跟随王守仁多年,深得其信任。 “哦?闭门不出?”王守仁捻着胡须,眼底闪过一丝疑惑。 “她究竟想做什么?回宫数日,除了在宴会上弄了些玄虚,竟无半点动静?” 周明沉吟片刻,小心翼翼地开口,“太傅,依学生看,这位昭华公主或许并非如外界传言那般不堪。” “当日在朝堂上,您那般言辞激烈,事后她却未曾有任何反击之举,或许您不该那么轻易得罪于她。” “哼!” 王守仁冷哼一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放下。 “不过一个懂得隐忍的野道姑罢了!” 他满脸不屑,“她若真是个没心机的,回宫第一日就该哭着喊着要回长公主殿,而不是不卑不亢地接下承明宫。” “此女心思深沉,远非扶摇公主那般纯良可比。” “她现在不动,不过是在等待时机,总有一天,她会露出狐狸尾巴的!” 周明继续劝说道,“可是太傅,学生近日查到一些民间传闻,都说昭华公主这十三年来一直在外斩妖除魔,惩恶扬善,救助百姓,声名极佳。” 王守仁听罢,眼神却愈发凝重,“那便更应该重点关注!” 他的声音陡然拔高,“你以为,一个没有任何心机城府的女子,能凭一己之力,在短短十三年内为自己造下如此声势?” “她所图谋的,定然不小!” “她今日能凭一张符纸博得陛下欢心,明日就能用同样的手段蛊惑朝臣!” “此等以鬼神之说干预朝政之风,绝不可长!” 周明还想再说什么,但见太傅心意已决,只能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而此刻,被所有人关注的夏清鸢,却是对外界的一切毫不知情。 当然就算她知道,也绝不会在意。 就像一条翱翔于九天的巨龙,不会在意随时可能被龙息碾死的蝼蚁是如何看待自己的。 她盘腿坐在承明宫空旷的主殿中央,周身萦绕着淡淡的金色光芒。 当初设下通天大阵,耗费了她近半的功德金光,让她修为受损,需要时间静养弥补。 这个时间,没有机遇就不是短期内的事! 所以修炼之余,她做得最多的事就是画符。 修道十三年,斩妖除魔十三年,她现在很喜欢这种平静感。 事要一步步做,饭要一口口吃。 她现在要做的就是恢复实力,静待时机。 只是她越是如此平静,夏扶摇却越感到不安。 而那些在暗中观察她的眼睛,更是想不通她到底在做什么。 玄镜司, 风临渊修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声响。 他看着桌面上那份几乎快被自己翻烂了的百鬼夜行卷宗记录,深邃的眸色愈发幽暗。 他当然不信鬼神。 但他信,凡事皆有迹可循。 他更信,这个能让十几名太监宫女瞬间疯癫,又能在太和殿上凭借一张符篆让皇帝龙颜大悦的昭华公主,绝非等闲之辈。 关于夏清鸢这十三年来的所有经历,他已经派人找寻回来。 从南方旱灾时,凭空做到天降甘霖的活神仙,到北方边境镇压妖兽的玄微真人。 所有这些听起来像神话般的事迹,在他看来,都是这个少女在故弄玄虚。 她一直在做好事,却始终游离于朝廷的视线之外。 如今突然归来,又搅动风云,这背后一定隐藏着什么更深的秘密。 可入门以来,密探每日回报的,却永远是一成不变的字条。 “昭华公主,闭门不出,静坐修行。” 风临渊深邃的眸子里闪过一丝玩味。 闭门不出?静坐修行? 越是平静,就说明水面下的暗流越是汹涌。 她到底想做什么? 或者说,她在等什么? 一时间,原本平静的皇城开始暗流涌动。 …… 又一个深夜。 月黑,风高。 太傅府邸百米外的一处民宅屋顶,一个身披黑袍,身形枯瘦的术士盘膝而坐。 他面前摆着一个小小的法坛和一个稻草人。 坛上插着三根黑色的线香,稻草人身上则扎满了密密麻麻的银针。 “万两黄金,买当朝太傅数场噩梦,这买卖划算!”他冷笑一声,从怀中取出一面绘满了诡异符文的漆黑小旗,看向太傅府方向。 低沉的咒语声响起,三根黑色的线香上燃起了幽绿色的火焰。 一股无形的黑气从草人身上升腾而起,在空中凝聚成了一条细长的黑蛇。 黑蛇穿过重重墙壁,悄无声息地钻入了太傅府。 它精准地钻进王守仁的卧房,化作一缕青烟,从王守仁的鼻孔中悄然钻入了他的身体。 正在睡梦中的王守仁,眉头猛地纠结在了一起。 第一卷 第6章 恶鬼索命!帝心动摇! 梦境中。 王守仁回到了十几年前的府邸。 庭院里的海棠花开得正盛,阳光温暖和煦。 他看到爱妻苏氏正坐在树下,温柔地为他沏茶,嘴里还唤着他的名字:“王朗,快过来啊。” 而在爱妻的旁边是他那年仅七岁的独子,此时正拿着木剑,在院子里追逐蝴蝶,口中喊着:“爹爹,快看我!” 王守仁大踏步走向两人,这样的梦他不知做过多少次了。 只要闭上眼,都会出现。 这是他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也是他午夜梦回时,最渴望重温的画面。 哪怕已经过去十多年,他也依旧沉浸在里面。 因为只有在这梦里,他才能和最爱的妻儿拥有片刻团聚! 只是,当今天的他即将靠近两人时。 天空风云突变,四周环境无故染上了一层暗红。 他妻子那温柔的面容变得狰狞可怖,七窍中缓缓流淌出殷红的血迹。 不等他反应过来,就听到妻子怨毒的声音,“王朗!你个负心人!你为何不救我!你为了你的官位,你的前程,就眼睁睁看着我病死在床上!” 旁边正追逐蝴蝶的独子也停下脚步,那张天真可爱的脸庞同样血肉模糊,“父亲,我好疼啊,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是不是孩儿死了,你才能安心做你的大官?” 王守仁惊恐地瞪大眼,“不,不是的!” 他想上前抱住他们,但脚下却像是生了根,怎么都动弹不得。 妻儿的幻象化作厉鬼,面目狰狞地向他扑来,疯狂地撕扯着他的身体和灵魂。 “伪君子!” “冷血无情!” 王守仁抱住脑袋,不敢反抗,也无力反抗。 十多年前,他的妻儿死于一场突发恶疾。 当时他正奉旨在外巡查河工,收到消息时已是天人永隔。 此事是他一生无法弥补的遗憾,也是他心中最脆弱的隐痛。 自那之后他未再娶,也未再生,就是因为怎么都放不下他们母子! 他宁愿日日夜夜在梦里和他们相聚,哪怕只是片刻,也不愿让新人取代他们的痕迹。 可此刻,为什么? 果然,他们还是怪他吗? 怪他当年没赶回去,没帮他们找大夫,没见上他们最后一面! 身体的疼痛不及心里万分之一,无边懊悔将他淹没。 如同最锋利的刀刃,一遍遍地将他凌迟! “啊!” 王守仁抱住脑袋,惨叫着从床上坐起来。 他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心脏狂跳不止,仿佛要从胸腔里蹦出来。 看着眼前空旷的卧房,他大口深呼吸,努力平复了情绪。 窗外黑黢黢的,一片寂静,没有任何身影。 梦! 刚才的一切都是一场梦! 他缓过气躺下,再次闭上眼。 妻儿的质问又出现在他脑海中,如影随形,怎么都挥之不去。 一夜下来,反反复复,无休无止! 当朝阳初升之际,王守仁顶着一双黑眼圈,带着满脸疲惫,走向了皇宫方向。 很快有人注意到他的异常。 “王太傅,您这是……” 向来和他政见不合的兵部尚书赵忠看到他这副模样,连忙上前挡住他的去路,抚着胡须,毫不掩饰地调侃道:“太傅昨夜是去了哪家销魂窟?怎的虚成这般模样?” 王守仁眼皮都懒得抬,只是从鼻子里发出一声冷哼。 一旁的礼部侍郎钱大人连忙打圆场,“太傅大人,您可要多注意身体啊。” “年纪大了,国事虽重,也莫要太过操劳了。” “多谢钱大人关心。”王守仁心不在焉地拱了拱手,敷衍地应付过去。 看到他蹒跚远去的背影,所有人一阵面面相觑。 怎么回事,总感觉今日的王太傅格外奇怪,却也说不上来到底哪里不对。 早朝开始,几位朝臣按例禀报着各地政务。 王守仁全程目光涣散,精神不属,皇帝好几次朝着他的位置看去,他都没发现异常。 更甚至在众朝臣禀报结束后,王守仁还对着龙椅旁空无一人的地方翻动嘴唇,就好像在和谁争吵着什么。 “太傅?”皇帝微微皱眉。 王守仁一个激灵,这才回过神来,连忙跪在地上告罪,“陛下恕罪,老臣……老臣一时失神。” 旁边的钱大人立刻出班辩解,“陛下,太傅大人定是连日操劳国事,太过疲乏,还请陛下体恤。” 皇帝看着王守仁那憔悴不堪的面容,挥了挥手,“既然如此,太傅便先行退朝,回府好生歇息吧。” “多谢陛下。”王守仁颤颤巍巍地起身告退。 可当他走到殿门前时,却突感脚下一软,直挺挺地朝着门槛摔了过去。 “老师!”皇帝猛地从龙椅上站起。 几位离得近的大臣连忙上前搀扶,“王太傅!你怎么了王太傅?” “传御医!”李德全尖声喊道。 两名殿前侍卫快步上前,直接架起了半昏迷的王守仁。 皇帝也没了心思再继续,直接宣布退朝。 太傅府。 看到被侍卫送回来的王守仁,府内瞬间乱作一团。 周明赶紧上前搀扶,“太傅,您哪里不舒服?” 王守仁勉强睁开眼,无力地摆了摆手,顺着他的搀扶回到卧房。 很快,匆匆赶来的御医坐在了王守仁床前。 看到御医紧皱的眉头,周明上前躬身问道:“大人,我家太傅这是什么情况?” 御医凝神诊脉片刻,并未答话,缓缓起身退至一旁,对身侧同僚拱手示意:“兄台且再辨证,以参详脉象虚实。” 另一位御医随即上前,在床前坐定,重新为王守仁搭起了脉。 接连五人轮番诊脉,最后汇聚一处低声讨论,眉宇间满是凝重。 周明站在一旁,手心早已攥出冷汗,见他们终于停下讨论,忙上前一步追问:“诸位大人,我家太傅可是有什么疑难杂症?” 终于,五人中年纪最长,身着暗纹锦袍的御医走出半步,对周明沉声道:“经我等诊脉,王太傅应当是心力交瘁,思虑过甚,邪气入体。 这些时日他怕是连宵不寐,忧思郁结于心,以致气血耗损,脾胃也跟着虚弱下来,此症非一日之寒,需得静养调治,万不可再劳心费神。” 周明心头一沉,忙躬身恳请:“那敢问大人,可有良方?只要能让太傅好转,不论什么药材,府中都能寻来。” 老御医抬手安抚道:“良方易开,难在静养二字。” 说罢转身提笔,在宣纸上快速写下药方,“先以参芪补气汤固本,再用酸枣仁汤安神助眠,每日辰时,申时各服一剂。” 周明双手接过药方,如获至宝般贴身收好,连连应道:“多谢大人指点,下官这就去安排!” 得到御医反馈的皇帝直接恩准了王太傅数日病假。 只是很快,一则则流言如同长了翅膀的苍蝇,传入京城大街小巷,茶馆酒楼。 “听说了吗?王太傅好像是中邪了!” “何止是中邪,我听宫里传出来的消息,说太傅是在朝堂上顶撞了那位刚回宫的昭华公主,才遭了报应!” “那位公主不是会画符吗?听说在静心苑还招来了百鬼夜行,当场吓疯了数个太监宫女,手段邪门得很!” “嘶,这么说,是昭华公主对太傅下了咒?” 流言愈演愈烈,添油加醋,版本众多。 但无一例外,所有矛头都精准地指向了刚入承明宫的夏清鸢!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清风观内,玄尘子听完这些各种版本的传闻,气得直跺脚。 昭华公主乃是他师父唯一真传,一身本领神鬼莫测,要教训一个人简直不要太简单,何须如此为自己落下把柄! 这些完全禁不起任何推敲之言,分明是有心人蓄意栽赃陷害! 可笑这些凡夫俗子,居然还当真以为是,口口相传,败坏昭华公主声名! 他走到街上,听着耳边各种关于夏清鸢的流言,眼角直突突。 一直到一处茶馆外,他亲耳听到馆内说书人将夏清鸢刻画的如同九幽地狱爬出的恶鬼,再也忍不住冲进去。 “你胡说!昭华公主乃是玄门正宗,当今皇室长公主,怎会用此等下作手段!” 瞬间,茶馆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满脸鄙夷地看向他。 “你这老道,莫不是和那妖女一伙的?” “谁不知道我们大夏王朝的长公主乃是扶摇公主,和那昭华有什么关系?” “没错!还敢在这里妖言惑众!兄弟们,把他打出去!” 几个壮汉在人群中相互使着眼色,朝着玄尘子走去。 眼看围过来的人越来越多,玄尘子无奈,只能回去道观。 他取出一张黄色的符纸,咬破指尖,迅速在上面画下一道传讯符。 符纸化作一道流光,朝着皇宫的方向飞去。 承明宫内,夏清鸢正在打坐。 一道微光穿窗而入,停在她面前。 她睁开眼,看着符纸上玄尘子焦急的禀报,眉头微蹙。 她伸出纤长的手指,掐指一算。 片刻后,她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原来如此。 她再次画下一道符让其飞出。 “无妨,静观其变。” 玄尘子收到回信,这才稍稍安心。 夏清鸢站起身,缓缓走到殿门前,推开了大门。 门外阳光明媚,却不见一个人影。 远处几个洒扫的宫人看到殿门打开,吓得如同见了鬼一般,丢下扫帚就跑。 那副唯恐被她惦记上的模样,又狼狈又搞笑。 “宫内宫外都传遍了?能有这能量的人,整个大夏王朝还有几个。”夏清鸢无所谓地勾了勾唇。 有人想给她找乐子,她没有不看的道理。 … 凤仪宫。 皇后端起一碗参汤,忧心忡忡地叹息道:“陛下,臣妾听闻王太傅因操劳过度而身体抱恙,外面那些家伙也不知道怎么想的,竟然把脏水都泼到了鸢儿身上。” 她用锦帕擦了擦并不存在的眼泪,声音哽咽,“鸢儿刚回来,性子是冷了些,但想来不会如此恶毒吧?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啊。” 皇帝听得心烦意乱。 王守仁身体不适在前,他亲眼目睹。 满城风雨流言在后,他也有所耳闻。 王守仁刚刚在朝堂针对了夏清鸢,后脚就出了这事。 夏清鸢进献给他的符篆确实有效,让他身体好转了很多。 那不也说明,夏清鸢确实有那样的本事! 可王守仁只是随便那么一说,他不是也没答应。 就这么几句话,就让他的老师如此神伤! 短短十三年时间,他这个女儿的心性就变得这般狠戾了? 皇帝看向凤仪宫窗外天空,气闷道:“此事朕自有决断。” 另一边, 身处风暴中心的王守仁,自然也听到了这些流言。 他本就因连日的噩梦而心神不宁,濒临崩溃。 现在突然知道缘由,一股无名怒火,轰然从他心底爆发出来。 “妖女!妖术!” 如此随意针对他一个朝堂重臣,已经不单单是和他的私人恩怨了,更是对他们大夏王朝的挑衅! 是方外之人对儒家正统的践踏! 他王守仁,身为帝师,百官之首,岂能容忍此等妖邪之辈在朝堂之上兴风作浪! 他猛地从病榻上挣扎起来,不顾周明劝阻道:“来人!备轿!” “老夫要亲自去一趟承明宫!” 第一卷 第7章 上门问罪被将军,噩梦加剧太傅怒! 承明宫门前。 王守仁强撑着精神,步履蹒跚地停下。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宽阔宫道,紧闭的朱红宫门,冷笑了声,“哼,果真是心虚!” 堂堂承明宫,仅次于长公主殿的地方,怎么也该有金吾卫等重兵把守,如今却连个洒扫的宫人都看不到。 这妖女,专程遣散所有伺候的宫人,是怕老夫来找她算账被人听去,还是怕她使出邪术,被人瞧出端倪? 他愤愤地甩了甩衣袖,就算如此,今日他也不会罢休! 他倒是要看看,这妖女能躲到几时! 王守仁抬手,在紧闭的朱红宫门上重重拍了两下。 “昭华!给老夫滚出来!” “咚!” “咚!” 强烈的拍门声在空旷的宫殿群中回荡。 王守仁心底的怒火几乎要溢出来,这妖女多半不敢给他开门,那他就闹! 实在要闹不出来,他便去面见陛下,定要陛下彻查此女,还朝纲一个清明! 他手掌抬起来,刚要再次落下。 却没想到眼前沉重的朱红宫门,竟然缓缓地自动打了开来。 门缝越来越大,最终完全洞开。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却自动打开的大门,王守仁猛地一惊,下意识地后退了半步。 他眼中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张了张嘴,低声咒骂了一句:“妖术!” 随即满脸不屑,强自镇定地冷哼了一声,迈步踏入了承明宫。 他倒要看看,这妖女又想耍什么花样。 然而,殿内的景象再次出乎他的意料。 主殿空旷而整洁,没有想象中的阴森诡异,甚至还带着一股淡淡的檀香味。 夏清鸢也没有故作姿态,只是神色淡然地坐在一张方桌后。 桌上两杯热茶排开,就好像专程等着他来。 “妖女!”王守仁心头怒火再次腾起。 把他折腾成这样,她还这样从容,简直就是挑衅! 他大步走到殿中央,厉声质问,“昭华公主!老夫问你,为何要用此等妖术谋害本官?老夫一生为国,何曾得罪于你,竟然让你施以如此阴毒咒术,让老夫夜夜困于噩梦,你将皇家威严置于何地!将大夏律法置于何地!将陛下置于何地!” 他言辞激烈,字字诛心,恨不得将这段时间来心中积累的所有不满尽数倾泻。 一番怒吼,没有得到夏清鸢的回应,反倒是让暗中那些窥探的目光集中过来。 夏清鸢缓缓抬眸,那双清冷的眸子落在王守仁身上,淡然开口,“王太傅的来意本宫知晓,只是太傅如此大火气,恐伤身体,不如先坐下喝杯热茶冷静冷静。” 她动作从容地指了指对面那杯冒着热气的茶水。 王守仁噎住,到嘴边的指责全堵在了喉咙里。 他心底暗骂,好一个妖女,倒是有几分城府! 他冷哼一声,走到夏清鸢对面的座位上坐下,语气生硬道:“茶水就不必了,既然公主知道本官来意,是不是该给本官一个交代?” 夏清鸢端起自己面前的茶杯,轻轻吹了吹杯面,缓缓开口,“王太傅为官刚正,忠君体国,为大夏鞠躬尽瘁,这样的人,才活该长命百岁,本宫也曾听师父言,故意陷害真心为国为民的好官,是要折损自身功德的。” 她说着,目光落在王守仁的脸上,带着一丝莫名的深意:“本宫身为大夏长公主,虽然十三年未曾回大夏王朝,可也一直心系王朝安危,心系百姓安居,为太傅这样的国之栋梁,本宫谨以此茶代酒,敬太傅一杯。” 说完,她便自己一饮而尽。 “你……”王守仁彻底没了脾气。 什么意思? 夸他,还敬他? 他是来找茬,不,来讨个说法的,不是来和她说笑的! 心底虽然还是生气,但对上夏清鸢那真挚的眼神,鬼使神差的,他那满腔怒火消散了大半。 “既然公主相敬,本官奉陪!”他端起茶杯,仰头喝了一大口。 茶水带着一丝清甜滑落他喉间,让他心底的郁气都消散了少许。 迎上夏清鸢的眼神,他语气依旧倔强,“就算如此,本官也不会原谅公主对我下咒施术一事。” 夏清鸢微微点头,神色认真,“这件事,太傅确实不该轻易原谅,要说我们之间,本就没有什么深仇大恨,无非是太傅在父皇面前谏言,认为本宫不该待在宫中,而父皇最终也没有答应太傅的建议,于本宫而言,并未有任何损失。” 王守仁皱眉,摸不清她想说什么,又是什么意思。 夏清鸢也没解释,话锋一转,语带追忆:“这十三年来,本宫跟着师父在外行走,见过太多人间疾苦。” 她微微侧首,深邃的眼神看向远处虚空,“本宫曾见瘟疫肆虐,饿殍遍野,骨肉分离,甚至有绝望的父母,为求一线生机,易子而食。本宫还见过妖魔横行,生灵涂炭,多少村庄被屠,多少魂灵枉死。如果因为旁人的几句话就如此报复,那当真是活到狗身上去了,也枉费本宫师父的十三年教导!” 王守仁心头剧震。 他深深地看了夏清鸢一眼,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他没想到她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语气之真诚,态度之坦然,让他心底开始怀疑,难道真的是自己想多了吗? 难道那些流言,真的只是流言? 他沉吟片刻,压低了声音,试探性地开口:“可最近这些天,京城传言,说是因为当初本官在陛下面前谏言公主你刚刚回来不适应皇宫之事,你才……” 夏清鸢嘴角微微上扬,语气平淡反问:“太傅这么快就忘记本宫刚才所言了吗?” 王守仁瞬间沉默,按照夏清鸢现在的表现来看,确实不像能干出那种事的人。 他微微垂下眼帘,疑惑地开口,“可本官最近这些天,只要一闭上眼睛,就会梦到死去十多年的妻儿,他们都在怪我,怪我当年没有早些回去救他们,怪我没有见上他们最后一面!” 说到此处,王守仁深深叹息,老泪纵横,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夏清鸢声音柔和:“逝者已矣,太傅大人的心思,他们自然明白,又怎会真的怪您。” 她微微停顿,给了王守仁片刻的思考时间,然后才继续道,“太傅不如好好想想,这些年在朝中到底得罪过什么人,又是什么人想要你的命,而你的死,还恰好能让本宫难过?” 王守仁猛地睁开眼,瞳孔骤缩,心底剧震! 脑海中,一道道身影迅速闪过。 他得罪过的人,他的死会让夏清鸢难过,会让那些人高兴…… 他明白了! 他霍然起身,对着夏清鸢深深一拜,“多谢长公主赐教!” 说完以后,他直接转身,大步离开了承明宫。 回到太傅府,他没有第一时间去找那些可能的人,他还想再看看。 夜色降临,王守仁试探着闭上眼睛。 一股无形的力量瞬间将他拽入深渊,无边的黑暗和凄厉的哭嚎声紧随而至。 紧接着,印象中温柔可亲的妻儿面容,七窍流血,眼神空洞地从黑暗中爬出来,他们伸出腐烂的手指,朝着他身体撕扯。 “负心人!你为何不救我!” “父亲!你为何要丢下我!” 昔日的海棠花被浸染成一片血红色,娇艳的蝴蝶化作毒虫,不断啃噬着他的身体。 他跪在血泊中,看着自己的妻儿被一群面目模糊的厉鬼拖入无底深渊。 他想要呐喊,想要挣扎,却发不出任何声音。 深深的无力感萦绕在他全身,他感觉自己的灵魂正在被撕裂,身体被无数毒虫啃噬,腐朽的臭味钻入鼻腔,让他作呕。 “啊!” 一声惨叫撕裂夜空,王守仁猛地从床上惊醒,浑身被冷汗浸透,身体不断抽搐。 他眼睛瞪得滚圆,口吐白沫,脸色煞白如纸,如同刚从地狱爬出来的恶鬼。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疯了!要疯了! 白天才见了那妖女,晚上噩梦就更加凶险,这分明就是她在报复! 妖女! 简直可耻! 她居然还有脸说不是她在针对自己! 他想起夏清鸢那张平静到淡漠的脸,想起她那双仿佛能洞悉一切的眼睛,心中升腾起一股无法抑制的恨意。 他如果能熬过今晚,这件事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真以为在外学了点妖术就能无法无天! 这偌大的京城,难道还没有能治得了你的人! 第一卷 第8章 四大神医束手无策!皇后指点保命法门! 翌日清晨,周明端着熬好的汤药,轻轻推开了王守仁的房门。 屋内光线昏暗,弥漫着一股浓重的药味。 “大人,该喝药了。” 周明目光凝聚到床榻上,心头猛地一沉。 怎么回事? 没人? 他快步上前,绕过床榻后的屏风。 眼前景象吓得他差点把药碗丢出去。 身穿一袭素白中衣的王守仁双目紧闭,面色青紫,蜷缩在冰冷的地板上,几乎和死人无异。 “太傅!太傅您怎么了!” 周明大惊失色,手中的药碗哐当一声摔在地上。 他冲过去将王守仁搀扶起来,费尽全身力气,才将王守仁重新挪回床上。 下意识捏住王守仁脉搏,发现还有微弱跳动,他松了口气,连忙命人重新端来汤药,撬开王守仁的嘴,用汤匙一点点地灌了进去。 然而,一碗药见底,王守仁却依旧毫无醒来的征兆。 只是眉头紧锁,痛苦地呻吟着,“别过来!孩儿,为父求你了。” 周明守在床边,眼底透出深深的忧色,太傅大人,您到底梦到了什么。 时间流逝,直到第二日夜幕再次降临。 “咳咳咳!”床榻上的王守仁缓缓睁开眼睛。 睡眼惺忪的周明回过神来,连忙凑上前,“太傅,您终于醒了!” 王守仁浑浊的双眼中透出无尽恐惧,不过片刻功夫就被滔天恨意取代。 他嘴唇蠕动,用尽全身力气,从喉咙深处挤出了四个字,“昭华公主!” 说完这四个字,他便头一歪,再次昏死了过去。 昭华公主? 周明愣住了,他看着王守仁那因愤怒而扭曲的面容,心底满是困惑。 难道说,太傅这怪病,真的和那位刚回宫的长公主有关? 他想起前日王守仁怒气冲冲地前往承明宫,回来后便精神恍惚,当晚就彻底垮了。 可他只是一个太傅府的幕僚,又能如何? 去承明宫质问一位公主? 那无异于以卵击石! 对他而言,眼前唯一的办法,还是只能求医问药。 王守仁如今昏迷不醒,无法入宫面圣,那就只能在宫外想办法。 打定主意后,周明立刻从府中支取了大量金银,再备上厚礼,坐上马车,直奔城东的济世堂,这里是金针圣手张仲景后人张神医的府邸。 “谁啊!” 敲门声扰醒了刚刚睡着的药童。 他没好气地打开府邸大门,看着眼前周明,正想发火,就被周明递上来的太傅府拜帖和一锭沉甸甸的黄金惊醒。 “贵客稍等片刻!” 他接过拜帖和黄金,连滚带爬地叫醒了张神医。 张神医听到是太傅府的人,不敢耽搁,披着外衣就和药童来到府邸门前。 坐上周明赶来的马车,两人很快回到太傅府。 看到王守仁的面色,张神医瞬间睡意全无。 他捻着胡须,仔细诊脉半晌,眉头越皱越紧。 周明看得焦急,声音颤抖着问道:“张神医,太傅他究竟是何病症?” 张神医缓缓收回手,长叹一声:“太傅脉象虚浮,神魂不定,此非外感风寒,乃是心神大损之兆,老夫行医一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的脉象,看太傅这模样,像是被梦魇所噬,惊了魂,老夫只能开一副固本培元的方子,吊住他的心脉,至于能否醒来,全看天意了。” 说完,他便摇着头,留下药方,任凭周明如何加价恳求,也坚决不再多言。 送走张神医,周明的心沉到了谷底。 他不敢耽搁,又立刻备上马车,马不停蹄地赶往城西一处偏僻的巷子。 这里住着京城另一位奇人,人称鬼医的李不救。 此人脾气古怪,只救奇症,寻常病痛给他万金也不屑一顾。 知道这位的秉性,周明甚至连门都不敢敲,在门外苦等了两个时辰,直到天色微明,那扇破旧的木门才吱呀一声打开。 李不救打着哈欠走出来,看到周明便不耐烦地摆手:“寻常病症,莫来烦我。” “神医留步!”周明连忙上前,将一袋金子塞了过去。 “我家主人所得并非寻常病症,他夜夜被噩梦缠身,如今已是人事不省,还请神医出手相救!” 李不救掂了掂金子,这才懒洋洋地跟着周明来到太傅府。 他取出一根细长的银针,在烛火上烤了烤,刺入王守仁的指尖。 一滴散发着淡淡腥臭味的黑色血珠冒出。 李不救凑上去闻了闻,脸色微变,随即冷笑一声:“此乃咒术反噬,魂魄受损,有人对你家太傅设下了入梦咒,夜夜消磨他的神魂,解铃还须系铃人,寻我无用。” 说罢,他便将金子往怀里一揣,头也不回地走了。 后面的周明目瞪口呆,如遭雷击。 咒术? 他想起了太傅昏迷前喊出的那四个字,昭华公主! 难道……难道真是那位公主殿下所为? 他心底一片冰凉,完全不敢再想下去。 跑遍了整个京城,四大神医请了三位,皆是束手无策。 周明看着初升起来的朝阳,想起了最后一个神医,京城最负盛名的回春馆馆主刘神医! 他是太医院院使的师弟,一手医术出神入化,是最后的希望了。 周明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再次备上厚礼,来到了回春馆。 此时的他衣衫凌乱,双眼布满血丝,声音沙哑得连话都说不出。 “刘神医!求您,救救我家太傅大人,他是三朝元老,满腹经纶,一心为国为民,不该死得这么不明不白啊!”见到刘神医,周明便直接跪下。 “周幕僚请起,快快请起!”刘神医被他的诚心打动,连忙跟着他来到了太傅府。 他先仔细查看了王守仁的面色,舌苔,又翻看了他的眼睑,最后才伸出三根手指,搭在了太傅的手腕上。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周明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不知过了多久,刘神医才缓缓收回手,长叹一口气。 周明连忙上前问:“刘神医,太傅他……他还有救吗?” 刘神医眉头紧锁,沉声道:“太傅脉象虚浮散乱,气血两亏,神魂不宁,确实是邪气入体之兆,但此邪非外感之邪,而是内生之邪,源于心,发于神,老夫可以施针,强行固住他的心脉,让他清醒片刻,但若心魔不除,终究是回天乏术,此法无异于饮鸩止渴。” 听到能清醒,哪怕只是片刻,也强过之前的结局。 周明感激涕零,扑通一声跪下:“但求神医出手!只要能让太傅醒来片刻,学生便感激不尽!” 刘神医不再多言,取出银针,手法如电,在王守仁心口几处大穴刺下。 几针下去,原本昏迷不醒的王守仁缓缓睁开了眼睛。 知道自己这次能醒来是周明求了京城四大神医,他完全不敢再入睡。 那血腥恐怖的噩梦,如同跗骨之蛆,只要一闭上眼就会将他吞噬。 “刘神医,您看能不能帮本官开一些强补精神的猛药?” 王守仁心底打定主意,哪怕是强行吊着一口气,他也要进宫面圣! 他就不信,等他将这妖女的恶行公之于众,陛下还会偏袒于她! 刘神医自是一口答应。 喝下药汤,王守仁换上朝服便朝着皇宫而去。 只是他前脚刚刚踏进宫门,后脚便被一名内侍拦了下来。 那内侍满脸堆笑,恭敬地行礼道:“太傅大人,您可算能走动了,皇后娘娘一直挂念着您的身体,特意命奴才在此等候,想请您去凤仪宫一叙,让娘娘亲眼看看您是否安好。” 王守仁本想拒绝,但转念一想,此事牵连后宫,先见了皇后,探探她的口风,再去面见陛下,或许能让事情更容易一些。 他点了点头,便跟着那内侍,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凤仪宫内,早已焚上了安神的熏香。 皇后见到王守仁进来,面露关心之色,“太傅快快免礼,赐座。” “看你这面色,真是让本宫心疼,这些日子,可是受了大罪了。” 夏扶摇也端上一杯参茶,柔声道:“太傅大人您受苦了,皇姐自幼在山野长大,不懂宫中规矩,行事难免有些乖张,您千万别往心里去,扶摇在此代皇姐给您赔不是了。” 这一唱一和,句句都在暗示王守仁的病就是夏清鸢所为。 王守仁更坚定自己的猜想,果然!连皇后都这样说,这事假不了! 可恶那妖女居然还想欺骗自己,祸水东引,让他怀疑不该怀疑的人,简直可耻! 他接过参茶,对着皇后和夏扶摇道谢,“臣多谢皇后,多谢扶摇公主关心。” 皇后微微点头,拉着夏扶摇的手臂,缓缓道:“扶摇这孩子一向心善,她听说太傅的遭遇后,日夜在佛前为太傅祈福,愿您早日康复,现在看来,太傅的气色果真不错,本宫就常想,有扶摇这样的福星在,实乃我大夏之幸,百姓之福啊。” 王守仁心底暗叹,又来了。 扶摇公主好确是好,只是想要坐上那个位置,明显缺点锤炼。 这皇后每次见到他,都要他收扶摇公主为徒,实在是…… 他放下茶杯,斟酌道:“娘娘言之有理,我们大夏王朝有扶摇公主这位福星在,定会长盛不衰!” 他把公主和福星两个字咬得极重。 皇后脸上的笑容瞬间淡下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失望。 她轻叹了一口气,故作惋惜地说道:“唉,本宫也是看陛下如今对昭华多有愧疚,不愿她刚回宫就受责罚,太傅这事恐怕难以追究啊。” 听到这话,王守仁的心猛地一沉。 他想起了上次在朝堂上,陛下为了维护那妖女,是如何驳斥自己的。 因为他的病,最近城中一直闹得沸沸扬扬。 他不信皇上没有收到消息。 只是如此长久时间过去,皇上那边也没任何动静,看来真如皇后所说,皇上是还偏袒着那昭华公主的。 看来自己这次即便是去面圣,恐怕也讨不到公道。 一股深深的无力感涌上心头,他心底瞬间打消了要去面见皇帝的念头。 皇后将他的神情变化尽收眼底,清了清嗓子,善意开口道:“不过太傅也莫要灰心,本宫听闻,城外大悲寺的慧明法师法力高深,或许可以请他一试。” “怪力乱神之说,老夫不信!”王守仁几乎是下意识的拒绝。 他一生信奉儒家圣学,最是厌恶这些装神弄鬼的把戏。 皇后轻笑着起身走到王守仁身边,“太傅大人,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这个道理大人恐怕比本宫更懂。 只有先解了眼前的困境,保住性命,日后才能找出真正陷害你的凶手,让他也尝尝你所受的痛苦! 总不能太傅近些日子所受的苦痛,就这样算了吧?” 算了?王守仁想起那血腥的噩梦,想起那无尽的折磨,心底涌起一股不甘。 是啊,凭什么! 他绝不能就这么算了! “多谢娘娘指点。”王守仁站起身,对着皇后深深一拜,便告退离开了凤仪宫。 当晚,他便派周明连夜将那慧明法师请到了府上。 慧明法师身披一袭崭新的金色袈裟,手持九环锡杖,面容庄严肃穆,一派得道高僧的模样。 来到太傅府,他没有第一时间去见王守仁,而是要求先在府里各处走走,看一看风水气场。 周明不敢怠慢,亲自提着灯笼在前面引路。 慧明法师步履缓慢,每到一处,便停下来,闭目凝神,口中念念有词。 他时而眉头紧锁,时而摇头叹息,那副高深莫测的样子,让跟在身后的周明和一众家仆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大师,可有看出什么端倪?”周明小心翼翼地问。 慧明法师没有回答,只是径直走到了王守仁的卧房门前。 他停下脚步,伸出手指,在空中虚画了几道符文,然后猛地睁开眼,眼中爆射出骇人的精光。 “怨气冲天,煞气成形!此地,大凶!”他沉声喝道,声音如同洪钟,震得众人耳膜嗡嗡作响。 不等周明等人反应,他便一把推开房门。 房内的王守仁正靠在床头,双眼圆睁,死死盯着天花板,不敢合眼。 见到慧明法师进来,他眼中闪过一丝希冀。 慧明法师绕着卧房走了一圈,最后从怀中取出一个紫金钵盂,盛了半碗清水。 他咬破指尖,滴入一滴鲜血,口中飞快地念诵起晦涩难懂的经文。 只见那碗清水竟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慢变成了浑浊的黑色,还散发出一股淡淡的腥臭味。 “阿弥陀佛。” 慧明法师将黑水泼在地上,对着王守仁沉声道,“太傅大人,贫僧已经查明,贵府邸之下正压着一处前朝的乱葬坑,里面埋葬了数百冤魂。 这些冤魂怨气不散,日积月累,已成气候,而太傅您一身浩然正气,阳气鼎盛,正是这些冤魂最觊觎的补品,它们缠上了您,欲吸食您的精气神,以求解脱。” “前朝冤魂?”王守仁眼中满是震惊。 慧明法师一脸凝重地点了点头:“正是,太傅您这病非药石可医,乃是魂魄被侵,唯一的解法便是您立刻辞官归隐,卸下所有俗务,断了和这红尘官场的牵连,然后日夜诵经,为您身上的冤魂祈福,以您的功德化解它们的怨气,如此方可保住性命。” “荒唐!”王守仁当即怒喝。 他一生信奉圣贤之言,如今却要他向这些虚无缥缈的鬼神低头,还要他放弃一生的抱负和理想,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老夫不信!什么前朝冤魂,一派胡言!” 慧明法师见状,只是双手合十,长叹一声:“执迷不悟,执迷不悟啊,贫僧言尽于此,太傅若是不信,不出三日,必将油尽灯枯,魂飞魄散,告辞!” 说罢他便转身离去,任凭周明如何挽留,也不再回头,无奈最后欲与重金相求,才得到一方护府法坛。 王守仁气得浑身发抖,却又无可奈何。 这一夜他终究还是没忍住闭上了眼睛。 无边无际的黑暗将他吞没,他再次被拖入了地狱深渊。 第二天一早,王守仁还没从噩梦的余悸中缓过神来,就听到周明的声音响起,“太傅大人,宫中来人了。” 王守仁皱眉看去,“谁?” 周明恭敬答:“是皇后的人,带了不少补品,说是奉皇后之命,前来探望太傅的身体。” 王守仁沉吟半响,开口道:“请进来吧。” 周明躬身离去,很快带着一个太监回来。 见到王守仁,太监立即上前,“见过太傅大人,大人今日气色不错,可是那慧明法师为大人寻得了解法?” 王守仁没有回答,周明见状,立即将慧明法师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太监面露惋惜,对着王守仁深深一揖,“太傅大人受苦了,奴才临来前,娘娘特意嘱咐了,说慧明法师乃是得道高僧,他的话定然不会假,为了保全您的性命,辞官归隐恐怕是唯一的办法了。” 王守仁猛地抬头,死死盯着眼前太监,从对方那充满惋惜的眼底,他看到了一丝真诚。 他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道:“请公公回去告诉皇后娘娘,就说老臣会考虑的。” “太傅大人放心,皇后娘娘一定会帮您在皇上面前美言几句,让你再无后顾。”太监保证道。 王守仁低头不言,旁边的周明立即上前,“公公,我家大人还需要休息,就不多挽留公公了。” 说着他掏出一锭金块悄悄给了太监。 太监接过金块,又安慰了王守仁两句,这才转身离开。 凤仪宫内。 皇后一边品着新进贡的雨前龙井,一边听着心腹太监的回报。 王守仁这个老东西,还真以为自己能跟他耗下去? 既然不肯乖乖听话,成为扶摇的棋子,那便让他彻底滚出这个棋盘! 一个已经告老还乡的老臣,在回乡的路上,山高路远,随便出点什么意外,又有谁会去深究? 到那时,满朝文武都会认为是夏清鸢的诅咒应验了。 一个刚刚回宫,便接连逼疯逼死朝廷一品重臣的公主,就算皇上再如何愧疚,再如何偏袒,也堵不住悠悠众口。 夏清鸢,跟本宫斗,你还嫩了点。 第一卷 第9章 神魂入梦破邪咒,假意辞官演大戏! “辞官还乡?” 承明宫内,夏清鸢指尖轻轻掐动,嘴角勾起一抹嘲讽。 不得不说,她这位母后,为了那个假货,当真是费尽了心思。 先是用阴毒咒术逼疯朝中重臣,后又将脏水引到她身上。 最后再由自己的人出面,以保命为名,逼其辞官,彻底剪除异己,顺便再给她安上一个逼死老臣的罪名。 好一招连环计! 若是一般人恐真会着了她的道,可惜她不是一般人! 她是修道十三年的道门大师姐! 夏清鸢眸色渐冷,既然这些家伙那么想把这屎盆子扣在她的头上。 她就偏偏不如她们的意! 她倒要看看,她们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时候,会是什么样的精彩场景。 …… 暮色渐沉,月色如水,皇宫陷入一片沉寂。 夏清鸢从袖中取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口中默念法诀。 “隐。” 符纸无火自燃,一道微不可见的光芒瞬间将她全身包裹进去。 殿外那些隐藏在暗处的眼线只觉得眼前一花,仿佛有什么东西一闪而过,但凝神细看,却又什么都没有。 等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夏清鸢已经消失在了承明宫内。 她身形快如闪电,轻松避开了所有的明哨暗哨,在宫墙殿宇的阴影中穿梭。 不过一炷香的时间,她便悄无声息地来到了太傅府外。 她抬起头,眼底微光一闪而过。 整个太傅府的上空,都被一团肉眼不可见的浓郁黑气所笼罩。 怨气,煞气,咒力,三者交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巨大的邪恶力场。 入梦咒! 夏清鸢撇了撇嘴,就这? 小小的入梦咒,竟也敢号称前朝冤魂索命? 简直可笑! 她足尖轻点,身形如一片羽毛,悄无声息地越过太傅府的高墙,落入院内。 肉眼可见的阴气飘散在府邸内,循着阴气源头,她很快便来到了王守仁的卧房外。 窗内灯火通明,幕僚周明正趴在桌案上昏昏欲睡。 夏清鸢指尖微动,弹出一道微不可见的灵光。 灵光穿透窗纸,化作一片迷蒙的雾气,悄然钻入周明的鼻孔。 周明只觉得一阵难以抵挡的困意袭来,头一歪,便趴在桌上,彻底陷入了沉睡。 夏清鸢这才推门而入。 房内,浓烈的药味混杂在一股阴冷气息中扑面而来。 王守仁躺在床上,面容扭曲,双目紧闭,身体不时地剧烈抽搐一下。 夏清鸢看到,他印堂一片漆黑,体内生机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流逝。 照这样下去,最多再有两日,便是神仙也难救了。 她缓步走到床榻前,伸出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点在了王太傅的眉心之上。 “破!” 她口中默念法诀,神魂瞬间离体。 化作一道璀璨的金色光芒,直接冲入王守仁的梦境世界。 甫一进入,一股刺骨的阴寒和浓郁的血腥味便扑面而来。 夏清鸢神魂凝如实质,浑身上下都被浓郁的功德金光笼罩,宛如下凡的天仙般英武。 她放眼看去,发现自己正身处一个阴森恐怖的王府大堂内。 大堂之上,王守仁的魂魄被无数黑色的铁链锁住,跪在地上,满脸痛苦。 而他面前正围绕着一大一小两个身影。 在夏清鸢眼中,这两个身影青面獠牙,浑身都散发着浓郁的怨气。 但在王守仁眼中,眼前两个身影却是他最爱的亡妻和爱子。 它们围绕着王守仁,用他埋葬在心底最深处的伤痛,一遍遍地对他进行着精神折磨。 “王朗!你这个伪君子!你为了你的官位,为了你的前程,就眼睁睁看着我病死在床上!” “父亲!我好疼啊!你为什么不回来看看我?是不是孩儿死了,你才能安心做你的大官?” 一声声如泣如诉,直击王守仁内心伤痛。 想起亡妻和爱子的惨状,王守仁悲痛欲绝,魂魄愈加透明,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意,“区区魇魅,也敢在此放肆!” 她声音庄严,如同九天之上的神明降下敕令,响彻整个梦境空间。 那两个邪祟闻声,猛地转过头来。 当它们看到夏清鸢身上那纯正的功德金光时,眼中顿时露出无尽的恐惧。 “破妄金光咒!” 夏清鸢双手快速结印,一道凝练到极致的金色光芒自她指尖射出。 金光如同一柄无坚不摧的利剑,瞬间便刺穿了那个化作王守仁妻子的邪祟。 “啊!” 邪祟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在金光中寸寸消融。 另一个邪祟见状,吓得转身便想逃离。 夏清鸢冷哼一声,手掌瞬间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金色大网,以雷霆之势,将那想要逃跑的邪祟罩住。 “净化!” 随着她一声清叱,金色大网猛然收紧,爆发出万丈光芒。 那邪祟在金网之中疯狂挣扎哀嚎,最终却只能在无尽的光明中被焚烧殆尽。 邪祟被灭,整个梦境世界如同破碎的镜子一般寸寸龟裂,最终轰然消散。 卧房内,王守仁猛地睁开眼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他惊魂未定地环顾四周,“你……” 他目光猛地一凝,看到了站在自己床榻边的道袍女子。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身上,她眸子清冷如雪,淡漠如神。 只是一眼他就认出了她,昭华公主夏清鸢! 王守仁眼神复杂到了极点。“你…你为何要救老夫?” 先前梦境中的一切他还记忆犹新。 如果不是夏清鸢,他到死也看不透索命的妻儿居然是恶鬼所化! 夏清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声音清冷,不带一丝波澜:“太傅是国之栋梁,不应死于宵小之手。” 她走到窗边,指了指院子里那个由慧明法师留下的法坛。 “那阵法看似镇邪,实则聚阴,是将阳宅变阴的邪阵。” 王守仁不敢置信,那可是皇后给他推荐的法师所留。 夏清鸢缓步走到法坛前,从上面拿起一串被熏得漆黑的佛珠。 她纤长的手指微微弯曲,一滴闪烁着淡金色光芒的血液落在佛珠上。 “滋!” 佛珠上立刻冒出阵阵刺鼻的黑烟,伴随着令人作呕的恶臭,向着四周散开。 王守仁立即捂着口鼻,转头对着床榻下一阵干呕。 夏清鸢回到卧房内,将那已经废掉的佛珠扔在地上,淡淡道:“此物乃是施咒者的法器,出自一个叫无相阁的术士组织。” “太傅不妨好好想想,这朝堂中到底是谁更希望您病倒?” “又是谁才有能力请动这种江湖邪人?” “并且还急不可耐地为您安排了一位高僧,为您这病症盖棺定论?” 王守仁不是蠢人,相反他还很聪明。 这些日子发生的一切,不过因为涉及他心怀愧念十多年的亡妻和爱子。 让他聪明反被聪明误。 但现在想起来最近的经历,皇后那恰到好处的关心,夏扶摇那看似天真,实则句句暗示的言语。 慧明法师那套前朝冤魂的说辞。 以及最后皇后派来的人,还专程安抚他要听话,能保命的话辞官回乡也不错。 所有的一切,瞬间都串联了起来! 好个一石二鸟! 而到如今真正救了他的,还是他一直认为是罪魁祸首的夏清鸢! 王守仁看着眼前身姿清冷的少女,心中五味杂陈。 他挣扎着想要从床上坐起来给夏清鸢行礼。 “不必了。”夏清鸢看穿了他的心思。 王守仁动作一僵,最终还是放弃了。 他看着夏清鸢,张了张嘴,不知说什么才好。 “老夫,老夫有眼无珠!”最终,他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一张老脸涨得通红。 他王守仁,一生读圣贤书,自诩为国为民,明辨是非。 到头来却被后宫妇人玩弄于股掌之间,成了她们攻讦别人的刀。 何其荒唐! 何其可笑! “老夫绝不会让那对毒妇好过!”王守仁咬牙切齿,眼中迸发出滔天的恨意。 他现在相信了。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这世上确实存在这些神鬼莫测的手段。 而他险些就成了这些手段下的冤魂。 夏清鸢看着他那副恨不得立刻冲进凤仪宫拼命的模样,缓缓摇头,“太傅想如何?冲进凤仪宫质问皇后吗?” “没有证据,你连父皇那一关都过不了。” “到时候她们只会倒打一耙,说你失心疯冲撞了皇后,你的下场只会比现在更惨!” 王守仁闻言,如同被一盆冷水从头浇到脚,瞬间冷静了下来。 是啊,皇后。 那是大夏的国母。 没有如山铁证,谁能动她分毫? 他颓然地靠回床头,眼中满是不甘,“难道就这么算了?” 夏清鸢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冷茶,“当然不能就这么算了。” 她声音冰冷,“既然她们想唱戏,我们便陪她们唱下去。” 王守仁不解地看着她,“唱下去?” 夏清鸢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道:“皇后是不是劝你,让你以退为进,主动向父皇请求辞官还乡?” 王守仁心头一震,随即重重地点了点头,“不错!她确实是这么说的!还说会替老夫在陛下面前美言!” 夏清鸢唇角上扬,“那太傅不如将计就计?” 王守仁愣了愣,“公主的意思是让老夫假意辞官?” 夏清鸢微微点头,“对,她们既然想看一出妖女逼死忠臣的大戏,那我们就演给她们看。” “只是这戏的结局,恐怕不会是她们想要的。” 王守仁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少女,心中第一次生出了敬畏之心。 她心思之缜密,手段之果决,远超他的想象。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夏清鸢郑重地拱手一拜,“一切但凭公主吩咐。” 第二天,早朝之后。 御花园内,秋菊盛开,桂香浮动。 皇帝因为昨夜又睡了个好觉,心情颇佳,正与皇后在御花园一同散步。 “陛下今日气色真好,看来昭华那孩子的符确实是有些用处的。”皇后眉眼间浮出一抹欣慰。 皇帝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 那道符他一直贴身放着,符内散发出的温润气息让他感觉自己仿佛年轻了十岁。 皇后眼底闪过一丝嫉妒,随即又换上了一副忧心忡忡的模样,“只是……” 她欲言又止,轻轻叹了口气。 “只是什么?”皇帝问道。 皇后停下脚步,为皇帝理了理龙袍上的褶皱,柔声道:“臣妾听闻,王太傅的病是越来越重了。” “御医去了几趟都束手无策。” “外面流言纷纷,都说是…都说是昭华冲撞了太傅,太傅如今是日夜不得安宁。” “臣妾已经命人申斥了那些嚼舌根的奴才,可这悠悠众口实在是堵不住啊。” 皇帝眉头微皱,王守仁是他的老师,是朝廷的基石。 夏清鸢是他的女儿,更是他如今重获生机的希望。 这两个不论动哪个,都不是他想看到的。 皇后看出了他的纠结,继续说道:“昨日王太傅派人给臣妾递了话,说是感念陛下隆恩,但他自觉年事已高,精力不济,想辞官还乡,他说,或许换个地方这病就能好了。” 皇帝脸色瞬沉,他的老师这是怕了夏清鸢,想跑路? 皇后看着他纠结的神情,心中暗喜,又试探着加了一把火,“陛下,臣妾倒是有个不成熟的想法。” “既然太傅觉得是京中有碍他的身体,那不如让昭华先去城外的紫霄宫住上一段时日?” “一来可以为国祈福,二来,也能让太傅安心养病。” “待太傅身体好转,再接昭华回来也不迟。” 皇帝沉默了。 让夏清鸢离开? 那他的身体怎么办? 那道符的力量他亲身体验过,若是女儿走了,这符失效了怎么办? 他好不容易才从死亡的阴影中挣脱出来,绝不想再回到过去那种等死的日子。 皇后看着他脸上明显的犹豫和不舍,心中那股压抑的怒火再次升腾起来。 好啊! 果然还是偏心你那好女儿! 为了她,居然连你老师的命都能舍得! 她心中恨得咬牙切齿,脸上却依旧带着温婉贤淑的笑容,“陛下若是不舍,那便罢了。” “臣妾还有一个法子。” “不如就先依了太傅,准他回乡休养些时日,也不必真的辞官。” “只说是让他离京静养,待身体好转了,随时可以再回朝中。” “如此,既全了陛下爱护老臣的美名,也不必让昭华离宫,您看如何?” 皇帝听到这个提议,紧锁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 这个法子好。 既安抚了老师,又留住了女儿。 他脸色缓和,点了点头,“就依皇后所言。” 只是他刚刚答应下来,便看到一名太监匆匆从远处跑来,“陛下!王太傅求见!” 皇帝诧异地挑了挑眉,下意识以为对方是来请求离京的。 “哦?” “看来老师当真这般迫不及待地想离开京城了?” 第一卷 第10章 御前哭谢皇后恩!凤仪宫天塌了! “宣上来吧。” 皇帝开口,太监匆匆离去。 皇后看着太监远去的背影,黛眉微蹙,心中升起一丝疑虑。 王守仁这个老东西,不是已经被折磨得半死不活,连床都下不来了吗? 怎么还有精力入宫面圣? 不过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她想起了上次见王守仁时的状态,或许是那入梦咒太过厉害,他已然撑不住了。 此番前来,定是来向陛下哭诉求情,恳求辞官保命的! 想到这里,皇后那点疑虑便烟消云散,嘴角重新噙起一抹温婉的笑意。 正好,她可以当着陛下的面,再好好劝慰一番。 坐实他王守仁是被夏清鸢那个妖女吓破了胆,才要仓皇逃离京城的事实! 不多时,王守仁的身影便出现在了御花园入口。 他身着一品仙鹤补子朝服,身形比从前更加清瘦,苍白的脸上明显透出抹病态。 但他步履稳健,眼神清明,丝毫没有了前些日子的浑噩颓唐。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诧异,他放下手中的茶盏,率先开口,打趣道:“老师今日精神似乎不错,可是想着马上能回乡休息高兴的?” 皇后站在一旁,闻言立刻点头帮腔,关心道:“是啊,太傅大人,您为国操劳一生,如今身体抱恙,想回乡静养也是人之常情。” “陛下仁慈,定会体恤您的。” 然而,王守仁却没有顺着他们的话接下去。 他走到近前,在离皇帝三步之遥的地方,猛地撩起朝服下摆,直挺挺地跪了下去。 扑通一声,皇帝和皇后皆是一愣。 紧接着,王守仁苍老的声音响彻了整个御花园,“启禀陛下!老臣今日入宫,并非为己,而是特地来感谢皇后娘娘的!” 此言一出,皇帝眼底透出一抹疑惑,转头深深地看了眼身边皇后。 而皇后心中却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这老东西想做什么? 只见王守仁猛地抬起头,老泪纵横,一副感激涕零的模样,“老臣多谢皇后娘娘体恤!” “若非娘娘心善,为老臣寻来了城外大悲寺的慧明高僧诊治,老臣恐怕早已命丧黄泉,魂归地府!” “娘娘不仅为老臣寻得解救之法,还深知老臣心中苦楚,愿为老臣向陛下求情,恩准老臣告老还乡,以保全性命!” “娘娘慈爱,实乃国母之典范!老臣…老臣感激不尽啊!” 王守仁这番话说得声泪俱下,情真意切,仿佛皇后真是救他于水火的活菩萨。 但落在皇帝耳中全然又是另一番意味。 好啊! 好一个国母典范! 朕的帝师,朕的朝廷一品大员,病重垂危,朕这个做皇帝的还没想好对策,你一个后宫妇人,倒先替朕把高僧都找好了? 你还替朕决定了,要恩准他告老还乡? 皇帝脸色肉眼可见的阴沉,“杜云曦!你好大的胆子!” 皇后被他冰冷的眼神看得浑身发毛,她强笑着想要解释,“陛下,臣妾……” 然而王守仁却根本不给她开口的机会。 就在皇帝怒火即将爆发的瞬间,他猛地从袖袍中取出了一串被熏得漆黑的佛珠。 “陛下!” 王守仁高高举起佛珠,声音悲愤,“此乃慧明高僧所留,用以镇邪的法器!” “可老臣愚钝,不知为何,自得了此物后,夜间噩梦反而变本加厉,几欲魂断!” “老臣恳请陛下圣裁,查明此物究竟是何妖邪之物!” 他绝口不提夏清鸢一个字,只说是自己发现这佛珠有异。 “呈上来!”皇帝声音冰冷,周身气息压抑得吓人。 李德全战战兢兢地上前,用一方锦帕包着,将那串佛珠呈到了皇帝面前。 浓烈的恶臭伴随着佛珠靠近,皇帝胸中一阵反胃。 他看着那串黑漆漆的佛珠,眼中怒火滔天,“传风临渊!” 不过片刻,一身玄色飞鱼服的风临渊便出现在了御花园。 “参见陛下。” “不必多礼。” 皇帝指着那串佛珠,冷声道,“风爱卿,你来看看,这是何物!” 风临渊上前,从怀中取出一双薄如蝉翼的银丝手套戴上,这才拿起那串佛珠。 他只看了一眼,又凑到鼻尖闻了闻,那双鹰隼般的眸子便瞬间一凝。 他放下佛珠,单膝跪地,沉声道:“启禀陛下。” “此物之上附着着极其阴毒的咒力,其制作手法气息和臣麾下玄镜司正在全力追查的江湖邪派无相阁邪物如出一辙!” 皇帝眼中迸发出骇人的杀意,“无相阁!” 他知道这个组织! 一个行踪诡秘,专行刺杀和诅咒之事的江湖邪派。 每年大夏王朝死于他们手下的官员不计其数。 玄镜司一直在大力追查,但除了抓到一些小喽啰,关键人物一个没有! 可现在,这个邪派的妖人,竟然是皇后仁善推荐给他肱骨之臣的高僧! 皇帝死死地盯着皇后,那眼神仿佛要将她生吞活剥,“你怎么敢的?” 皇后吓得花容失色,双腿一软,当场跪倒在地,“陛下!陛下饶命啊!” 她哭喊着匍匐到皇帝脚边,语无伦次地辩解,“臣妾冤枉!臣妾也是被那妖僧慧明蒙蔽了啊!” “臣妾之所以知道他,是因为多年前听闻他曾为镇远将军的夫人驱邪成功,在京中颇有贤名,臣妾一心只为太傅分忧,哪里知道他竟然是无相阁的妖人!” “陛下明察!臣妾对您,对大夏,绝无二心啊!” 皇帝冷哼一声,一脚将她踹开,“风临渊!立刻派人捉拿妖僧慧明!” “另外再给朕彻查!此事不论牵扯到谁,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皇后还想再次求饶,可话到嘴边又被皇帝冰冷的眼神吓了回去。 皇帝眉头深皱,看也不看地上瘫软如泥的她,拂袖而去。 …… 长公主殿内。 “啪!” 一只上好的粉彩花鸟纹花瓶,被夏扶摇狠狠地摔在地上,碎裂成无数片。 “废物!一群废物!” 她脸色扭曲,大发雷霆。 怎么会这样? 计划明明进行得天衣无缝,怎么会突然全盘崩溃! 王守仁临头倒戈! 眼看事情马上就要成了,那个老东西怎么会突然反悔,还觉察到了慧明法师的佛珠异常! 谁? 是谁在帮他? 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夏清鸢的模样,难道又是她? 不过一个乡 野道姑,她怎么可能有如此手段! 不仅能破了无相阁的入梦咒,还能让王守仁那个老顽固反戈一击,把火直接烧到了母后身上! 等等!不对! 眼下不是纠结这个的时候,慧明,慧明不能留了。 他知道的太多了! 夏扶摇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立刻传信出去,不惜一切代价,让慧明永远闭嘴!” 第一卷 第11章 畏罪自焚线索断,昭华公主非池中物! 风临渊带着玄镜司众人,将大悲寺围得水泄不通。 一名负责守夜的知客僧听到院外动静,口诵佛号,推开了寺庙大门。 然而,当他看清楚门外场景时,却瞬间脸色苍白,他双手合十,强作镇定地问道:“阿弥陀佛,不知诸位施主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风临渊从阴影中走出,取出一块刻着玄镜二字的令牌,冷冷地举到那僧人面前,“玄镜司办案。” “慧明在何处?” 玄镜司! 这三个字如同惊雷,在知客僧的耳边炸响。 他吓得双腿一软,几乎要瘫倒在地。 就在这时,一名手持戒棍,身材魁梧的僧人从内院快步走出,挡在了知客僧面前。 “玄镜司的大人,此乃佛门清净地,不知慧明师叔所犯何事,竟要劳动诸位深夜至此?” 风临渊利刃般的目光扫过,“他在何处?” 戒律僧瞬间感觉一股无形的压力扑面而来。 但想起方丈的交代,他还是硬着头皮说道:“慧明师叔正在后院禅房闭关参禅,不见外客。” “闭关?” 风临渊收回令牌,从喉咙里吐出一个字,“搜!” 一声令下,他身后众多缇骑如狼似虎般冲入寺内。 “你们不能!” “此乃佛祖圣地,尔等岂敢放肆!” 寺中僧人纷纷涌上前来阻拦缇骑的脚步。 然而缇骑们面无表情,只是动作干脆利落地向前一撞。 “啊!” 惨叫声和骨骼的碰撞声顿时响成一片。 僧人们纷纷跌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大人,后院有焦糊味!”突然一名缇骑向风临渊禀报道。 风临渊眼神一凝,快步走向后院方向。 越往里走,那股皮肉烧焦的恶臭味便越发浓郁。 最终,他的脚步停在了一间门窗紧闭的禅房之外。 风临渊看向身后缇骑,抬起手掌又放下,“踹开。” 一名身材魁梧的缇骑立刻上前,运足气力,狠狠一脚踹在眼前厚重的木门上! “砰!” 大门轰然洞开! 一股夹杂着木炭和焦臭的浓烈热浪扑面而来。 禅房之内一片狼藉。 地上躺着一具已经被烧得面目全非的焦尸。 “大人,看样子是畏罪自焚了。”一名校尉皱眉说道。 风临渊没有说话。 他缓步走到那具焦尸旁,畏罪自焚? 他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冷笑,真以为这样就能摘得干净? “搜!带走一切可疑线索!” 直觉告诉他,除了皇后以外,这件事背后定然还有别的推动。 那只手比皇后的手段要高明得多。 他脑海中再次闪过了昭华公主夏清鸢那张清冷淡漠,仿佛万事不萦于心的脸。 会是她吗? 风临渊回到宫中,向皇帝复命,“启禀陛下,妖僧慧明已经畏罪自焚。” 御书房内,皇帝听完汇报,捏着眉心,沉默了许久。 最终,他疲惫地挥了挥手,“既然妖僧已伏法,此事便到此为止。” 随即,他又颁下圣旨,言辞恳切。 只说妖僧作祟,皇后受其蒙蔽,此乃他为君之过,才导致太傅平白遭此大难。 特赐太傅王守仁黄金千两,食邑百户,千年血参十株,并准其带俸休假半月,好生休养。 旨意传到太傅府,王守仁率全府上下,对着皇宫的方向郑重叩首,高呼万岁。 消息很快传开。 第二日,太傅府变得门庭若市。 无数同僚提着各式各样的礼品前来探望。 虽然每个人都在关心王守仁身体,但更多的却是好奇,太傅的病,到底是怎么好的? 其中赵忠最先到访,“哎呀,我的王太傅,您可真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赵忠一进门,便咋咋呼呼地嚷嚷起来,“前些日子在朝上见您那模样,下官还真以为您…咳咳,没想到这才几日功夫,就又神采奕奕了!” 王守仁正闭目养神,听到这番话语,气得差点背过气去。 赵忠见他不搭理,也不着恼,自顾自地坐到他对面。 身子前倾,压低了声音问:“太傅,下官可听说了,您这病来得蹊跷,好得也蹊跷。” “外面都在传,是那位刚回宫的昭华公主先给您下了咒,后来怕事情闹大又给您解了咒。” “您给下官透个底,到底是不是这么回事?下官保证,绝不外传!” 王守仁缓缓睁开眼,他原本浑浊的眸子此时一片清明,看赵忠的眼神也如同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赵尚书慎言。” “此事陛下已有定论,乃妖僧作祟,与旁人无干。” “你我皆为朝廷命官,岂可妄议皇室,非议公主?” 赵忠撇了撇嘴,这样的鬼话骗骗外人还行,他会信? 他张嘴还想再问,抬头却迎上王守仁冰冷的眼神。 两人四目相对,赵忠只觉心底一阵发毛。 “那什么,太傅大病初愈,正需静养,本官就不打扰太傅休息了。”说着赵忠直接起身,灰溜溜地离开太傅府。 送走了赵忠这只令人厌烦的苍蝇,王守仁刚端起茶杯,下人又来通报。 “大人,礼部钱侍郎前来探望。” 王守仁脸上露出一丝暖意,“快请。” 与只会落井下石的赵忠不同,钱侍郎是朝中少数与他私交甚笃,且真正为国为民的同僚。 “太傅大人!” 钱侍郎一进门,便快步上前,满脸关切道,“您可算是缓过来了!今日看您气色红润,下官这颗悬着的心,也总算是能放下一半了。” 他上下打量着王守仁,连连感叹。 “那慧明妖僧,当真是死有余辜!竟敢对您这样的国之柱石下此毒手,简直丧心病狂!” 王守仁抬手示意钱侍郎坐下,“劳钱大人挂心了。” 钱侍郎坐下后,看王守仁不愿多谈自己遭遇的模样,心中了然,便识趣地没有追问下去。 他叹了口气,压低了声音,换了个所有人都关心的话题,“太傅大人,如今京中因为您的事,可是暗流汹涌啊。” “特别是关于那位昭华公主殿下,说什么的都有。” “有人说她手段邪性,是个不祥之人,也有人说她实则身怀通神之能,是福星降世,下官愚钝,实在是看不分明。” 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王守仁神色,试探着问道,“您与公主殿下有过接触,不知以您之见,该是如何看的?” 王守仁闻言,正端着茶杯的手,在空中微微一顿。 他沉默了许久,看着钱侍郎,一字一顿道:“昭华公主,非池中之物。” 这句话,在短短数日功夫,便传遍了整个京城,自然也包括皇帝的耳中。 深夜,养心殿。 皇帝处理完最后一本奏折,独自一人,在空旷的大殿内踱步。 最终,还是对身边的李德全开口,“摆驾,承明宫。” 第一卷 第12章 皇帝求新生,赏赐如流水! 承明宫。 此时的夏清鸢也还没入睡。 如上次般,她早准备好了茶水,安静地坐在原地。 听到殿外太监声音,立即起身出去迎道:“儿臣参见父皇。” “平身!”皇帝径直走进大殿。 他环顾四周,最终落在夏清鸢准备好的茶水杯上,淡淡开口,“你给朕的那道符,效果很好。” 他的声音听不出喜怒。 “朕的身体,确实一日好过一日。” “只是……”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身形单薄,神情淡漠的女儿,渴望道:“朕的身体亏空得太厉害了,如今虽感舒泰,却终究不如年轻之时。” “鸢儿,你可有办法,让朕重回二十岁的巅峰时期?” 夏清鸢心中冷笑。 果然,帝王之心,贪得无厌。 她微微垂眸,“回父皇,您的龙体乃是国运所累,透支过甚,非一日之功可以弥补。” “凡一蹴而就之法,皆是虎狼之药,虽有奇效,却后患无穷。” “儿臣倒是可以为父皇开炉,炼制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再辅以金针渡穴,配合符篆使用,可保父皇延年益寿,康健如初。” “好!好啊!”皇帝闻言龙心大悦,立刻上前两步。 “我儿果然在宫外学到了真本事!” 他连连夸赞,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重获新生的那一天。 父女二人很有默契的,谁都没有再提起王守仁一事。 直到最后,皇帝才深深地看了夏清鸢许久。 那眼神无比复杂,有审视,有忌惮,有认可。 他沉默片刻,忽然换上了一副慈父面容,语气温和道:“鸢儿,你这次回来,委屈你了。” 夏清鸢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等着他的下文。 皇帝走到窗边,负手而立,看着窗外的夜色,声音带着几分追忆,“你离宫的这些年,你母后日夜思念,常常以泪洗面。” “幸好有扶摇陪着她。” “扶摇这孩子,虽然不是你母后亲生,但性子温婉,乖巧懂事,把你不在的这些年,那份属于女儿家的陪伴,都给补上了。” 他转过身,目光落在夏清鸢的脸上,“这次的事,朕知道,是你母后糊涂。” “她和扶摇久居深宫,心思单纯,她们本性是不坏的,只是容易被小人蒙蔽,失去分寸。” “你作为皇姐,又是方外得道的高人,眼界见识远非她们可比,以后还望你能多担待,多包容她们一些。” 夏清鸢听着这番话,心中只觉得可笑。 好一个心思单纯! 好一个本性不坏! 好一个容易被蒙蔽! 这番话,看似是在为皇后和夏扶摇开脱,实则是在试探她的态度,想让她就此罢手,承认这个委屈! 若是换了旁人,或许也就顺着台阶下了。 但她不是旁人。 夏清鸢微微垂下眼帘,声音清冷如故,“父皇说的是。” “只是,儿臣记得师父曾说过,世间万物皆有因果。” “心思单纯之人,种下的因,未必就是善因。” “被人蒙蔽犯下的错,结出的果,也需自己承担。” 她抬起头,那双清澈的眸子直视着皇帝,没有丝毫退缩。 “儿臣在外十三年,斩妖除魔,见多了因一时心软而酿成的大祸。” “儿臣以为,真正的包容并非纵容。” “在其酿成无法挽回的恶果之前,让其知晓何为敬畏,何为代价,或许才是对她们真正的慈悲。” 皇帝心中剧震。 他想说的话被堵得严严实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本想用父亲的身份去压她一头,让她息事宁人。 却没想到,她反过来用比他更高的格局,给他上了一课。 真正的慈悲不是纵容! 他看着殿内跳动的烛火,再次沉默。 这个女儿,已经不是他用寻常父女亲情可以掌控的了。 她是一柄出鞘的利剑,锋芒毕露,却又偏偏占尽了天理。 最终,他只是长长地叹了口气,“你很好。” 他从口中吐出这三个字,再也没有多说,转身离去。 第二天,无数的赏赐便如流水一般,送进了承明宫。 珍奇的珠宝,上等的布料,千年的药材…… 消息传开,整个后宫再次震动。 经此一役,夏清鸢在宫中,算是彻底立住了脚。 宫中上下,再也无人敢小觑这座承明宫,和宫里住着的这位昭华公主。 过去那些对承明宫避之不及的宫人,如今削尖了脑袋,想方设法地想要进来伺候。 短短一日之内,李德全就腆着脸来了承明宫十几次。 “殿下,这是皇后娘娘宫里拨来的,最会梳头的张嬷嬷。” “殿下,这是贵妃娘娘送来的,最会烹茶的巧月姑娘。” 可惜不管是谁送来的人,最后都被夏清鸢一句本宫喜静给冷冷地打了回去。 夏清鸢站在承明宫殿门前,望着远处灯火通明的长公主殿方向,眼神清冷。 这件事过后,父皇肯定对皇后和那假货产生了怀疑。 后宫干政,结交邪派,意图掌控朝臣。 无论哪一条,都是帝王大忌。 只是从皇后和那假货的面容来看,两人都不是甘心坐以待毙,等着父皇慢慢原谅的人。 她很好奇,这两人的下一步又会怎么走? …… 秋意,顺着太和殿高阔的门窗缝隙,一丝丝地渗了进来。 殿内百官垂首肃立,气息沉稳,如同落满寒霜的石像。 龙椅之上,皇帝正靠在那明黄色的软垫上闭目养神。 这几日,他睡得极好。 那道被他贴身收藏的符篆,像一个小小的火炉,无时无刻不在温养着他那亏空已久的龙体。 就连早朝这种今年来一直让他烦躁不耐的场合,如今听着,似乎也顺耳了许多。 户部尚书林正松洪亮的声音在大殿内回荡,“……综上,秋粮入库已完成十之七八,各地府库充盈,可保我大夏今岁无虞。” “很好。”皇帝满意地睁开眼。 他甚至有心情多问一句,“众卿,可还有事启奏?” 殿下一片寂静。 往日里总有那么几个喜欢争论不休的言官,今日也罕见地保持了沉默。 皇帝眼角浮出一抹笑意。 然而这抹笑意还未完全绽开,一个略显尖锐的声音,便不合时宜地响了起来,“启禀陛下,臣有事启奏。” 皇帝嘴角的弧度瞬间凝固。 他抬起眼皮看向殿下。 出班的是御史台的言官王钦。 一个留着山羊胡,眼神总是飘忽不定的中年人。 他记得此人,是皇后母家扶植起来的,平日里最是擅长捕风捉影,攻讦同僚。 皇帝心中升起一丝不悦,“准奏。” 王钦躬身一拜,清了清嗓子,声音陡然拔高,“臣听闻,近日承明宫修缮耗费巨大,其内一应器物摆设,皆是闻所未闻之珍品,比之东宫旧制亦不遑多让!” 第一卷 第13章 言官发难,尚书救场遇危局 听到这番话,不少官员眉头都是一跳。 来了! 昭华公主刚刚回来就闹出那般动静,听说还拒绝了一大批后宫主子送过去的人,如此不懂礼数,怎会不被针对。 大殿上的气氛越加凝重,所有人都等着看好戏。 王钦就像没有觉察到身边同僚的异常,声音愈发激昂,“更有甚者传言,昭华公主殿下每日修行所用之朱砂符纸,皆是千年以上的灵物,价值万金!” 他向前一步,匍匐在地,悲怆道:“大夏国库虽丰,但天下初定,百废待兴,昭华公主这等用度是否过于奢靡?长此以往恐动摇国本,更恐寒了天下百姓之心啊,陛下!” 话音刚落,队列中立刻有几人应声出列。 “王大人所言极是!公主殿下久居方外,不谙世事,恐是被奸佞小人蒙蔽,还请陛下明察!” “是啊陛下,勤俭乃持国之本,不可不察啊!” 看着一唱一和的几人,龙椅上的皇帝脸色彻底阴沉。 他手指落在龙椅扶手上,无意识地敲击着。 咚。 咚。 咚。 每一下,都像是敲在那些言官的心上。 承明宫用度是他亲自下旨赏赐的。 这些家伙也不知道受了谁的拾掇,质疑夏清鸢奢靡,本质就是在质疑他这个皇帝昏聩! 他下意识就想开口呵斥,但刚刚一动嘴,就看到文官队列中有道身影晃了晃。 只见林正松缓缓抬起头,一步走到了大殿中央,“陛下,臣有本奏。” 他面容刚毅,眼神清正,丝毫没有理会那些言官投来的警告目光。 “说。”皇帝的声音透着一丝不耐。 林正松从袖中取出一本账簿,双手奉上,“陛下,此乃内务府支取,用于承明宫修缮及用度的全部账目明细。” “臣身为户部尚书,已逐一核对。” “承明宫修缮,所用皆为库存旧料,由工部匠人修补,并未额外支取银两。” “宫内一应份例皆是陛下恩赏,从陛下的私库中所出,并未动用国库分毫。” “至于所谓价值万金的朱砂符纸,账目上更是闻所未闻,纯属无稽之谈。” 林正松声音铿锵,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那些言官的心口上。 他顿了顿,抬起头,目光扫过全场,沉声道:“昭华公主为国积运十三载,归来又为陛下献上延寿仙符,此乃不世之功!” “陛下感念其功,按长公主规制赏赐,乃皇家体面,天经地义!” “若连公主殿下的正常用度都要在此朝堂之上斤斤计较,岂非是让我大夏被天下人耻笑小气吝啬,刻薄寡恩!” “臣,附议!” “臣,亦附议!” 随着林正松话音落下,之前一直沉默的王太傅,以及礼部侍郎钱大人等几位朝中重臣纷纷出言附和。 一时间,朝堂之上的风向瞬间逆转。 那几个挑头的言官脸色青紫,站在殿中,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皇帝看着林正松,眼中闪过一丝赞许。 他点了点头,声音缓和道,“林爱卿所言,深得朕心。” 他目光冰冷地扫过那几个言官,“无稽之谈,以后莫要再拿到朝堂上来说了。” “退朝。” 说罢,他便拂袖而去,留下满朝文武,心思各异。 …… 长公主殿内。 “啪!” 又一只精美的瓷瓶在夏扶摇手中化为齑粉。 “林正松!”她气得咬牙切齿。 “好一个铁骨铮铮的林尚书!” 旁边的心腹张嬷嬷跪在地上,一边收拾着碎片,一边小心翼翼地劝道:“殿下息怒,为这等不识抬举的老东西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不值得?”夏扶摇猛地转过身,一脚将张嬷嬷踹倒在地。 “本宫苦心经营十三年,才有了今日的地位!” “那个夏清鸢回来才几天?几天!” “先是王守仁那个老顽固,现在又是林正松这个假清高!” “他们一个个都当本宫是死的吗?都急着去捧那个野道姑的臭脚!” 先前她本想一石二鸟,既除了王太傅这个不听话的,又把脏水泼给夏清鸢。 谁曾想,竟被对方不知用什么法子给破了局,还让父皇对母后生了嫌隙。 这些日子母后在父皇面前,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而那个夏清鸢却得了父皇重赏,风光无限! 如今连林正松这个一直保持中立的墙头草,都敢公然为她说话! 这在她看来就是背叛! 是决不可饶恕的背叛! 夏扶摇胸口剧烈起伏,眼中的恨意几乎要凝为实质。 不行。 再这样下去,整个朝堂岂不是都沦为了那个野道姑的一言堂! 必须想办法给这些家伙一个狠的! 让他们知道,但凡是为夏清鸢说话,那就准没好事! 她目光渐渐冰冷,对着跪在地上的张嬷嬷冷冷开口,“林正松不是掌管户部,爱惜国库吗?” “那本宫就让他死在这国库上。” “去告诉那些人,本宫有一笔更大的买卖要跟他们谈。” 是夜。 京城南区。 一名太监再次出现在了奇珍斋后堂。 “我们主子说了,只要能让户部尚书林正松身败名裂,万劫不复,事成之后,黄金两万两。” 黑暗中响起一道玩味的声响,“哦?你们主子又想玩什么花样?” 太监压低了声音,将夏扶摇的计划和盘托出。 “后天会有一批极为珍贵的西域贡品入京,其中有一尊琉璃佛心价值连城。” “这批贡品会由户部接收,暂存国库。” “我们主子的意思是请贵阁出手,将那琉璃佛心盗走。” “但是不能有任何痕迹。” “要让它像人间蒸发一样消失在国库里。” 黑暗中响起一道不屑的轻笑声,“国库?只光是盗走,恐怕还不足以让一位尚书大人万劫不复吧?” 太监阴阴一笑,“这就不劳您费心了。” “只要东西能消失得无影无踪,剩下的我们主子自有安排。” “好。”黑暗中的人应了下来。 “回去告诉你们主子。” “让她备好金子,等着看好戏便是。” 第二日。 林正松以探望王守仁病情为由,来到了太傅府。 两人屏退了所有下人,相对而坐,“太傅今日气色比之昨日在朝堂上时更好了三分,看来是真有奇遇。” 王守仁捻着胡须,意味深长地开口:“林大人昨日在太和殿上的表现,真是令老夫佩服。“ 林正松正色道:“太傅谬赞,下官只是就事论事,王钦等人捕风捉影,攻讦公主,于国于理皆站不住脚,下官也曾听闻,昭华公主这十三年来在民间斩妖除魔,救助百姓,乃有大功德之人,如此构陷,非君子所为!” 王守仁目光深深,“公理二字说来容易,但在这朝堂之上,敢说出口的又有几人?” 他长叹一声,“林大人,这朝堂的风,要变了。” “那位殿下非池中之物,我等为臣者,当知何为真正的国之栋梁,何又为窃国之贼!” 林正松心头一震,昨日早朝王守仁的表现就让他起疑,今日这番话几乎已经能证实了! 这位三朝元老,帝师之尊,在经历了一场离奇的大病之后,真的彻底倒向了,那位刚刚回宫的昭华公主! 林正松心中了然,拱手道:“太傅所言极是,下官受教。” 两人相视一眼,心照不宣。 沉默片刻后,王守仁脸上浮现出一抹忧色。 “只是林大人,你昨日在朝堂上如此不给那些言官余地,根本就是在打皇后和扶摇公主的脸,那对母女可不是什么宽宏大量之人,你后续行事,还需多加小心。” 林正松闻言坦然一笑,“多谢太傅提醒,不过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林正松一生行事无愧于天地,他们又能奈我何?身正自然不怕影子斜!” 王守仁缓缓地摇了摇头,语气颤抖道:“大人不可大意,不然老夫便是前车之鉴!” 林正松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瞳孔猛地一缩! 前车之鉴? 难道王守仁之前中邪都是因为…… 这,那些人真的那么大胆,竟敢对一个当朝太傅下如此狠手! 那这样说来,自己一个户部尚书又能算得了什么? 林正松沉默了许久,才对着王守仁深深地作了一揖,“下官定会小心。” 第一卷 第14章 一语成谶!夏扶摇当众摔倒! 承明宫内,夏清鸢看着眼前满脸谄媚笑容的李德全,眉梢微微一挑,“西域使臣进京,进献贡品?” 李德全躬着身子,将姿态放得极低。 “回殿下的话,正是,陛下说了,西域小国,贡品也未必是什么稀罕物,本不值得劳动殿下,但想着殿下回宫不久,终日静修也怕烦闷,便让老奴来问问,殿下可有兴趣去宫门前凑个热闹,看看那异域风情?” 啧, 她这位好父皇,对她表现的这般看重,是等着她的培元丹吧? “既然是父皇的意思,” 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那本宫便去凑这个热闹。” 皇宫正门,早已清场。 汉白玉的广场上,百官按品阶分列,禁军侍卫如松柏般挺立。 夏清鸢到的时候,夏扶摇早已等在了那里。 如同她回宫之初听到的百姓言语,此时的夏扶摇依旧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身边簇拥着好几位衣着华丽的妃嫔。 贤妃,淑妃,丽嫔…… 这些都是后宫之中颇有地位,且向来唯皇后与夏扶摇马首是瞻之人。 反倒是皇帝和皇后并未亲临。 想来也是,区区西域小国,还不值得大夏的天子和国母亲自出迎。 而负责今日现场护卫秩序的是玄镜司。 为首的正是玄镜司指挥使风临渊,他穿着一身玄色飞鱼服,鹰隼般的眸子时刻注意着四周动静。 当看到夏清鸢那一刻,他眸光微闪,抬脚主动迎了上去,“臣风临渊,参见昭华公主殿下。” 他微微拱手,声音低沉道:“殿下千金之躯,此地人多眼杂,还请殿下移步至此处的观礼台,那里视野最佳,亦最是安全。” 风临渊指了指不远处一方地势略高的平台。 夏清鸢愣了一下,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淡淡地点了点头,“有劳风指挥使了。” 终于沉不住心思了吗? 玄镜司的气息,从她住进承明宫的第一天开始她就感受到了。 她还以为这家伙会继续观望,没想到这么快就主动靠了上来。 不远处,看到这一幕的夏扶摇深深捏紧了拳头。 风临渊! 他一向傲慢冷峻,除了父皇以外谁的面子都不给,谁都不会正眼瞧。 今日怎会这般主动,居然还给那野道姑指点看位! 她身后,几个妃嫔看夏清鸢的脸色也变了。 在她们看来,这位刚回宫的公主不过是个失势的,从乡野道观里出来的可怜虫! 一身道袍寒酸土气,根本不配和她们为伍! 怎么还会有人主动和她接近?特别这个人还是风临渊! 夏清鸢感受到了满满的敌意。 迎着她们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眼神,她平静地走上了观礼台,淡漠地看着远处。 她这副无视一切的姿态,让几位妃嫔恨得牙痒痒。 丽嫔更是直接上前,“哟,我当是谁呢,原来是那位离宫十三年,刚回来的昭华公主啊。” 因为阵属皇后和夏扶摇,在后宫从来都是她欺负别人,哪有被别人如此无视的时刻! 哪怕对方是公主也不行! 丽嫔扭着腰肢,摇着团扇,阴阳怪气地站到夏清鸢面前。 她上下打量着夏清鸢那身素色的道袍,用帕子掩着嘴,发出一声嗤笑,“哎呀,瞧瞧这身打扮,真是朴素,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哪个小道观里出来的道姑呢。” “我说公主啊,您这回宫有些时日了,怎么也不懂点规矩?” “不去给当今皇后娘娘请安也就罢了,怎么连我们这些伺候皇上皇后的人,也不知上门问候一声?” “你可知道,你不在的这些年,都是我们姐妹在御前承欢,陪着皇上和皇后娘娘舒心度日呢!” 一番话,刁钻又恶毒。 既嘲讽了她的身份,又暗指她不孝不敬。 夏清鸢缓缓转过头,清冷的目光,第一次落在了这位丽嫔的脸上。 她没有动怒,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看得丽嫔心里一阵发毛。 “你看什么看!本宫说错了不成!”丽嫔色厉内荏地喝道。 夏清鸢终于开口了,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到了周围每一个人的耳中,“我观娘娘印堂发黑,眉心悬针纹破煞,乃是典型的子嗣宫破败之相。” “想来娘娘入宫多年,却始终无孕,并非是福薄,而是您这寝宫的送子观音摆错了地方。” “那观音像看似慈眉善目,实则内藏阴邪之物,夜夜吸食您的精血气运。” “您日日求子,却不知是日日拜鬼。” “若再不止损,不出三月,必将油尽灯枯,血崩而亡。” 轰! 丽嫔如遭雷击,整个人都僵在了原地! 她入宫五年,一直无子,遍请名医也查不出所以然,这一直是她心底最大的痛! 而她寝宫里,那尊从西山古寺求来的送子观音,更是她最大的秘密,除了贴身宫女,无人知晓! 这个野道姑,她是怎么知道的! “你……你妖言惑众!”丽嫔声音明显颤抖。 夏清鸢不再看她,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信与不信,全在娘娘一念之间。” “皇姐!” 夏扶摇走了过来。 她脸上依旧挂着那完美无缺的温柔笑容,亲热地拉起丽嫔的手,柔声安抚,“丽嫔娘娘莫要生气,皇姐她常年在外修行,说话直了些,没有恶意的。” 她转头看向夏清鸢,眼神里带着一丝责备,“皇姐,你怎么能对丽嫔娘娘说这等不敬的话?快向娘娘道歉。” 看着她这副识大体,懂规矩的乖巧模样,夏清鸢忽然笑了,“道歉?” 她反问道:“我救人一命,为何要道歉?” “倒是妹妹你……” 夏清鸢的目光落在了夏扶摇那光洁饱满的额头上,“有些东西既是借来的,就要学会珍惜,不然如今日这般强行出头,妄动因果,沾染了丽嫔的破败之气,怕是要破相了啊。” “你胡说八道什么!”夏扶摇心中一紧,厉声喝道。 就在此时! “使团到!” 远处传来一声嘹亮的通报。 所有人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夏扶摇也顾不上再和夏清鸢争辩,狠狠地瞪了她一眼,转身整理仪容,准备迎接使臣。 可就在她转身的瞬间,脚下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整个人重心不稳,惊呼一声,直直地朝着地上铺着的汉白玉石板摔了下去! “砰!” 一声沉闷的撞击声,在寂静的汉白玉广场上,显得格外刺耳! “殿下!” “扶摇殿下!” 尖锐的惊呼声瞬间此起彼伏! 跟在夏扶摇身后的贤妃和丽嫔等人吓得花容失色,连忙围了上去。 第一卷 第15章 公主破相,五鬼搬运! “快!快扶殿下起来!” 夏扶摇在一片混乱中,被几个手忙脚乱的宫女搀扶了起来。 她只觉得额头一阵钻心的剧痛,下意识地伸手一摸。 黏腻,温热。 她摊开手掌一看,满手的鲜血! “啊!” 贤妃发出一声惊叫,用帕子死死捂住嘴,眼中满是惊恐。 “天呐!殿下,您的额头流了好多血!” 丽嫔更是夸张地喊道:“快传御医!快传御医啊!殿下的凤颜要是留了疤可怎么好!” 夏扶摇不用看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有多狼狈。 她那引以为傲,光洁饱满的额头上,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正不断地往外渗着血珠。 破相了! 她真的破相了! 夏扶摇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住了不远处那个神情淡漠的身影。 是她! 一定是她! 这个贱人,为了佐证她那句恶毒的诅咒,竟然真的敢当众用妖法绊倒自己! 夏扶摇的胸口剧烈起伏,几乎要当场发作。 可当她对上夏清鸢那双似笑非笑的清冷眸子时,一股莫名的寒意,却瞬间从脚底窜上了天灵盖。 不行。 不能在这里发作。 这个妖女的手段太过诡异,在大庭广众之下跟她硬碰硬,吃亏的只会是自己! “殿下,您没事吧?要不要紧?”贤妃在一旁焦急地问着。 “先扶本宫回去!”夏扶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她死死地攥着拳头,在心中暗暗发誓。 夏清鸢,你给本宫等着! 今日之辱,来日本宫定要你千倍百倍的偿还! 几个宫女簇拥着夏扶摇将她送回宫中。 剩下的宫人和文武官员等,则看向了不远处的西域使团队伍。 户部尚书林正松,带着户部的几名官员,走在了最前面,准备清点交接。 为首的西域使臣身材高大,满脸虬髯,他走到近前,对着众人行了一个抚胸礼,随即命人呈上了数个大箱子。 “尊敬的大夏官员,此乃我国国主献给大夏皇帝陛下的贡品。” 箱子被一一打开。 璀璨夺目的宝石,色泽鲜亮的绸缎,还有各种充满异域风情的香料和工艺品,看得人眼花缭乱。 最后,使臣亲自从最华丽的一辆马车上,小心翼翼地捧下了一个由纯金打造的宝盒。 “此物便是我国镇国之宝琉璃佛心!” 李德全上前,在众人的注视下缓缓打开了宝盒。 刹那间! 一道柔和的七彩光华从盒中绽放开来,将周围人的脸庞都映照得如梦似幻。 “天呐!这就是传说中的琉璃佛心吗?真是太美了!”一位年轻的妃嫔忍不住低呼出声,眼中满是贪婪。 “此物竟真有佛光内蕴,实乃祥瑞之兆啊!”林正松看着那尊佛像,脸上也露出了由衷的赞叹。 风临渊的目光则更多地停留在那七彩的光华之上。 他很好奇这光源是天然形成的,还是内藏了什么机关。 只有夏清鸢,看着那尊所谓的佛心,嘴角却勾起了一抹无人察觉的冰冷弧度。 佛心? 这东西上面缠绕的怨气和血腥味,几乎快要凝成实质了! 也配称之为佛? 交接仪式继续进行。 林正松带着户部官员,仔细地清点着每一件贡品,并将其记录在册。 一切都确认无误之后,李德全才清了清嗓子,高声宣读皇帝口谕,“陛下有旨,琉璃佛心乃是祥瑞之物,即刻送入国库,妥善保管,择日于宫中设宴,再供百官共赏。” “臣,遵旨!” 风临渊拱手领命,亲自带着一队玄镜司的精锐缇骑,护送着户部等官员和那只金色的宝盒,向着皇城深处的国库而去。 国库乃是整个王朝的钱袋子,守卫之森严,堪称禁地! 三步一岗,五步一哨,全是百里挑一的大内高手。 国库的墙体,据说是由火山黑曜石混合精铁浇筑而成,坚不可摧。 大门更是由千年玄铁打造,重达万斤,需要十几人合力,用专门的绞盘才能开启。 除此之外,风临渊还在国库的四周,布下了八名玄镜司的顶尖暗哨,日夜轮班,监视着一草一木。 可以说,这里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去。 林正松全程一直抱着宝盒,直到国库最内层的甲字号宝库。 进入宝库,他来到一处特制的铁柜前,将宝盒放入其中,再锁上三道不同的锁,将钥匙分别交由不同的人掌管。 最后他在宝库大门贴上了户部的封条,又盖上了自己的私印。 做完这一切,他仔仔细细地检查了每一个角落,确认万无一失之后,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带着人离开了国库。 夜,渐渐深了。 国库之内,戒备森严。 而在京城一处无人知晓的地下密室里,一座诡异的法坛,正被悄然点亮。 “敕令!五鬼搬运,潜行无踪!” 沙哑的咒语声中,五道黑烟如鬼魅般穿墙破壁,无声无息地朝着那固若金汤的国库飘去。 当晚,负责守卫国库的几名玄镜司暗哨,突然感到一阵莫名的困意。 眼皮重如千斤,只是恍惚了一瞬。 再凝神时,却什么都没发现。 只有国库顶上的一片瓦,似乎被夜风吹动,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响动。 翌日,清晨。 养心殿内,皇帝一夜好眠。 他睁开眼,下意识摸了摸贴身存放的符篆,又是一晚好觉,这薄薄的一张黄纸,居然有这般奇效。 他脑中思绪万千,也不知清鸢昨日去看西域使臣进贡了没有? 还有那固本培元的丹药,到底需要多久才能炼出来? 看来,是得再抽个时间,去承明宫探望一下了。 皇帝想着这些,心情愈发舒畅,连带着看什么都顺眼了几分。 用过早膳,他突然心血来潮,对身边的李德全说道:“今日天气不错,随朕去寿康宫给母后请安。” 顿了顿,他又开口道:“再去传朕的口谕给户部,让他们即刻开启国库,将昨日入库的那尊琉璃佛心取出来,送到寿康宫去。” “既然是祥瑞之物,正好让母后也瞧个新鲜,沾沾福气!” “遵旨!” 李德全连忙应下,立刻派人快马加鞭,火速赶往户部传旨。 皇帝一道突如其来的口谕,让整个户部官署瞬间忙碌了起来。 侍郎孙铭连官帽都来不及戴正,便带着几位掌管钥匙的要员,在玄镜司校尉的护送下,一路小跑到了国库,“快!快开库!” 孙铭擦着额角的汗,焦急地催促道,“陛下和太后娘娘还等着呢!” 第一卷 第16章 佛心失窃,尚书入狱,跪求昭华殿下救命! 沉重的绞盘在数名力士的合力转动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嘎声。 掌管钥匙的几位户部要员,在玄镜司校尉的注视下,神情肃穆地走上前。 “第一道,青龙锁,启。” “第二道,白虎关,开。” “第三道,朱雀门,通。” 一道道关卡被依次打开,清脆的锁簧弹动声,在空旷的甬道中回荡。 最终,一行人来到了戒备最森严的甲字号宝库。 孙铭几步上前,来到了存放琉璃佛心的那个特制铁柜。 检查发现昨日设下的一切手段都还在,他脸上露出一丝微笑,催促道:“快开锁吧,别让陛下等急了。” 他亲自上前,从三位不同的官员手中接过钥匙,依次插入锁孔。 “咔。” “咔。” “咔。” 三声脆响之后,孙铭握住铁柜冰冷的门环,缓缓向外拉开。 “嘎吱!” 然而,下一秒,在场所有人呼吸都停滞了。 孙铭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他眼睛瞪得滚圆,死死地盯着柜子里面,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一动不动。 只见那尊本该静静躺在里面,流光溢彩,佛光内蕴的琉璃佛心,就这么…… 不见了! 死寂! 针落可闻的死寂! “佛,佛心呢?” 一个年轻官员的声音打破了沉默。 “怎么会?怎么会不见了!” “不可能!昨夜我等彻夜值守,未见任何异常啊!”一名玄镜司的校尉脸色煞白。 “快!快去禀报尚书大人!” 整个国库内外瞬间乱成一团。 林正松闻讯赶来,看到那个空空如也的铁柜,只觉得眼前一黑,天旋地转。 他踉跄着冲上前,将手伸进柜子里疯狂摸索,“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 没了? 怎么会没呢! 他面色惨白,用尽全身力气,踉踉跄跄地朝着皇宫深处冲去。 养心殿。 皇帝正靠在软榻上,品着李德全刚沏好的新茶。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慌乱脚步声。 林正松连滚带爬地冲进殿内。 “陛下!”他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皇帝皱起眉头:“林爱卿,何事如此惊慌?” “陛下,国库,国库出事了!”林正松大喘气道。 “啪!” 皇帝手中的青瓷茶杯应声落地,摔得粉碎。 他猛地从龙椅上站起,“你说什么?” “再说一遍!” 林正松重重地磕了一个头,“启禀陛下,昨夜入库的西域贡品琉璃佛心不见了!” “混账!!” “国库守卫何等森严!外有禁军,内有户部官吏,暗处更有玄镜司的高手日夜看守!” 皇帝怒不可遏,厉声喝问道:“风临渊何在?” 早收到消息的风临渊刚刚赶到殿外,闻声高呼,“臣在!” 他几乎也是冲进殿内,紧挨着林正松跪下。 皇帝指着他们两人的鼻子,骂道:“一件贡品,在你们所有人的眼皮子底下,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朕限你们三日之内给朕找回来!” “否则,你们两个,都给朕提头来见!” 风临渊和林正松齐齐伏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 “臣遵旨!” 三天! 总归是有时间,有可能! 就在两人悬着的心将要放下的时候,殿门外又响起一道突兀的声音,“陛下,臣有本奏。” 御史大夫张承匆匆而来。 他对着皇帝深深一拜,义正言辞道:“陛下,臣感此事蹊跷至极!” “国库门锁未破,封条未损,贡品却离奇失踪。” “臣以为,若是外贼所为,绝无可能做到如此悄无声息。” “唯一的可能便是监守自盗!” “是有人利用职权之便,用自己手中的钥匙打开了宝库,盗走了贡品!” 皇帝目光微凝,紧跟着看向了林正松。 林正松猛地抬起头,气血上涌,怒喝道:“张承!你血口喷人!” “老夫一生为官,清正廉明,两袖清风,岂会做出此等卑劣龌龊之事!” 张承面对他的怒火,却是冷笑一声,毫不退让。 “林尚书莫要动怒,下官也只是就事论事,提出合理的怀疑。” “再者……” 他话锋一转,从宽大的袖袍中取出了一封信函,高高举起,“臣今日清晨,收到一封匿名举报信。” “信中言明,林尚书近日沉迷赌博,在城中快活林赌坊欠下了三万两白银的巨额赌债!” “琉璃佛心价值连城,足以让任何人铤而走险,林尚书也并非没有可能!” “为证林尚书清白,也为尽快寻回国宝,臣恳请陛下立刻下旨,搜查户部官署,以及林尚书府!” “你…你…” 林正松气得浑身发抖,陷阱! 这是一个完美的陷阱! 从国宝失窃,到匿名举报,再到请求搜查,一环扣一环,来得如此之快,如此之狠! 这是一个从一开始就为他量身定做的死局! 皇帝面沉如水。 他当然不信林正松会监守自盗。 但国库失窃太过离奇,而张承的指控又合情合理。 作为帝王,他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最快速度平息风波,以及一个能给天下人交代的说法。 他沉默了许久。 久到大殿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 最终,他从牙缝里挤出了两个字,“准奏。” 林正松瘫软在地,任由两名如狼似虎的玄镜司缇骑,将他从冰冷的金殿上架了起来。 风临渊面沉如水,对着龙椅上的皇帝深深一拜,随即转身吩咐:“封锁户部官署!” “包围尚书府!” “任何人不得进出,违者格杀勿论!” 无数身着黑色飞鱼服的缇骑,如潮水般从皇宫涌出,直扑户部官署和尚书府。 一时间,整个京城风声鹤唳,满城风雨。 户部官署内,所有官吏被勒令原地待命,看着那些缇骑冲进自己的公房,将一卷卷账册,一箱箱文书粗暴地翻倒在地,人人自危,噤若寒蝉。 尚书府更是被围得水泄不通。 林夫人和一众家仆被赶到庭院中,看着那些缇骑如同搜寻逃犯一般,在府中各处翻箱倒柜,砸门破锁,只吓得浑身发抖,哭作一团。 半个时辰后。 搜查结果汇总到了风临渊的案前。 “大人!” 一名校尉快步走进临时征用的户部大堂,手中高高举着一个被锦布包裹的木盒。 “在林尚书书房的暗格之内,发现了这些东西!” 木盒打开。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被吸引了过去。 只见盒子里面静静地躺着几张宣纸。 第一张是京城最大的地下赌坊快活林的欠条,上面清晰地写着林正松亲欠赌资叁万两白银,落款处是一个鲜红的手印。 第二张是一幅画。 画上所绘之物正是那尊失窃的琉璃佛心,其形态光泽乃至每一处细微的雕刻纹路,都被描摹得惟妙惟肖,精细到了极点。 而第三张纸上,则用蝇头小楷,详细地记录着一种用琉璃和水银仿制佛心光华的秘法,旁边还有数次失败的试验记录。 风临渊死死地看着眼前三张宣纸。 不对! 这太巧了! 所有证据都出现得如此及时,如此完美,完美得就像是有人提前写好了剧本,等着他们按部就班地来演! 但面对眼前人赃并获的结局,他目前没有更好的选择。 “将林正松,打入玄镜司天牢!” 玄镜司天牢是整个大夏王朝最令人闻风丧胆的地方。 阴暗,潮湿,空气中永远弥漫着一股血腥和腐朽混合的气味。 林正松被两条粗大的铁链锁在墙上,昔日里整洁的朝服早已变得污秽不堪。 他披头散发,状若疯魔,“我没有!我没有!” 他看着眼前风临渊,嘶哑吼道:“我没有赌钱!那欠条是伪造的!是他们陷害我!” “我一生光明磊落,从未见过什么佛心图样,更不懂什么仿制之法!” “风大人!我是被冤枉的!被冤枉的啊!” 风临渊静静地看着他,一言不发。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林大人,国库的门锁封条皆完好无损,除了你和几位户部要员,没人能打开那道玄铁柜,这一点你如何解释?” 林正松愣住了。 是啊,如何解释? 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他颓然地垂下头,铁链发出哗啦的声响,在空旷的牢房里,显得格外刺耳。 但就在他绝望到马上要放弃时,脑中突然灵光一闪,想起了前些日子京城中发生的那件诡事。 太傅王守仁! 他离奇中邪又离奇的突然痊愈! “风大人!等一下!” 林正松猛地抬起头,“风大人,您还记得王太傅吗?他前些日子的病何其诡异?京中皆传言,是昭华公主殿下出手救了太傅!” 他满眼哀求:“我林正松自知人微言轻,但此事真的有鬼!风大人我求求您,看在我为国效力数十年的份上,您能否帮我去求一求昭华公主殿下?事成后,定有重谢!” 风临渊眼底泛起了剧烈的波澜。 他深深地看了眼林正松。 王守仁的经历本就疑点重重。 如今这桩国库失窃案,更是诡异到了极点。 两件案子都指向了同一种可能,一种超乎常理的力量。 风临渊沉思片刻,淡淡道:“本官会考虑的。” 说罢,他不再多言。 转身离开了天牢。 他再一次来到了国库现场亲自勘查。 他用特制的药水,检查了墙壁,地面,门锁上的每一个角落,试图找到哪怕一丝一毫人为潜入的痕迹。 但是没有。 什么都没有! 他又连夜审问了当晚值守的所有禁军和玄镜司暗哨。 所有人的口供都惊人的一致。 那一夜风平浪静,连一只鬼影都没看到。 案子从任何物理层面来看,都已经陷入了一个死局。 …… 林正松被打入天牢,林府被查抄的消息迅速传开。 昔日里门庭若市的府邸,如今门可罗雀,人人避之不及。 林夫人整日以泪洗面,四处求告,却只换来一个个闭门羹。 皇帝震怒下令彻查的案件,谁敢插手,谁又敢开口求情? 更何况目前所有证据都指向林正松,更是没有人愿意趟这浑水! “天啊!真是天要亡我林家吗!”林夫人绝望痛哭。 而就在此时,她那个年仅十六岁的独子林思源冲到了她身前,“母亲!我找到办法了,昭华公主!我们去寻昭华公主殿下!” 太傅王守仁离奇中邪又痊愈,事后便从他口中传出昭华公主非池中物的话,这两者间绝对有联系! “昭华公主?”林夫人面带疑惑。 林思源当即将城中传言转述了一遍,拉着她的手,焦急道:“母亲,这是我们最后的机会了!” 是夜。 月凉如水。 一老一少两道身影跪在了承明宫外的宫道上。 “罪臣林正松家眷求见昭华公主殿下!” “求殿下开恩,救我父亲一命!” 第一卷 第17章 夜会国库,风临渊的震惊! 凄厉的哭喊声传遍宫殿四周,听到动静的侍卫匆匆赶来,“什么人?竟敢在宫中喧哗!” 当看清哭喊人影时,为首的侍卫队长眉头紧锁。 同为大夏官员,他当然认得眼前母子,正是刚刚被抄家的户部尚书林正松的家眷。 按规矩,她们此刻应该被软禁在家,连府邸大门都出不来! 更别说跪在公主的宫殿外! “此地乃皇家禁苑,速速离去!否则休怪我等不客气!”侍卫队长为难地喝道。 朝中谁人不知林尚书为官清廉,如今落得这般下场,明眼人都看得出其中有鬼。 可圣意已决,他们做下属的,又能如何? 林夫人闻言,心中最后一丝希望都快要被浇灭。 她不管不顾地朝着宫门重重磕头,“求殿下开恩!求殿下开恩啊!” 林思源更是双目赤红,挡在母亲身前,对着侍卫们嘶吼:“我父乃国之栋梁,如今蒙冤入狱,我等走投无路,只求见公主一面!若殿下不见,我母子二人便长跪于此,血溅宫门!” 侍卫们面面相觑,他们也想放人,可谁不知道承明宫中的那位本领高强,更得圣上恩宠,若是惊扰了她,他们都得兜着走! “林夫人,对不住了。”侍卫队长低声一句,上前打算直接驱赶。 林思源目光决绝,半步不退。 眼看侍卫队长抬起手掌,突然一道清冷如月的声音悠悠响起,“让她们进来。” 侍卫队长如蒙大赦,连忙收起长戟,对着宫门方向拱手行礼,随即侧身让开了一条道路。 承明宫主殿之内,烛火通明。 夏清鸢静静地看着相互搀扶,狼狈不堪的林夫人母子,神情没有一丝波澜。 林夫人一进殿,便立刻跪倒在地,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公主殿下,求您大发慈悲,救救我家老爷吧!” 她重重地磕着头,“我家老爷一生清廉,他绝不可能做出监守自盗之事,他是被冤枉的啊!” 夏清鸢目光平静地扫过。 林夫人面色灰败,林思源眉宇间也凝聚着明显的煞气。 这是有殒命之兆! 今日她若是拒绝,来日这母子二人怕是要去冲撞天子了! 于他们来说,那就是在找死! 未免此事发生,她淡淡地开口道:“写下林尚书的生辰八字。” 林夫人一愣,不明白她为何会提出如此奇怪的要求。 但想到此刻有求于人,对方任何一句话都是他们的救命稻草。 她不敢犹豫,立刻在夏清鸢眼前宣纸上写下了一串数字。 夏清鸢指尖轻轻掐动,原来如此,又是那个假货在背后搞鬼! 她抬起眼,看向林夫人,“林尚书官禄宫稳固,紫微星高照,一身浩然正气,并非有牢狱之灾的命格,此事确有蹊跷!” 不仅有蹊跷,其背后人还是冲着她来的! 不过三言两语帮她说过一次话,就弄出这番动静来栽赃陷害,那百姓口中称赞的福星未免太小气! 林夫人母子眼底透出抹希翼,“殿下,那……” 夏清鸢站起身,缓缓走到殿前。 她决定出手。 这不仅仅是为了还林尚书一个公道。 更是因为,夏扶摇那个假货的手伸得太长了! 在林夫人母子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夏清鸢取出一张黄纸,指尖蘸着朱砂,在纸上迅速绘制出一道玄奥的符文。 接着她两指夹起那张符纸,朱唇轻启,口中默念法诀,符纸在她指尖折叠化作一只栩栩如生的纸鹤。 夏清鸢对着那纸鹤轻轻吹了一口气。 “去。” 纸鹤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双翼一振,从她掌心飞起。 它绕着大殿的梁柱盘旋了一圈,随即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穿透宫殿门窗,消失在夜色中。 “啊!” 林夫人和林思源母子目睹了这神迹般的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大脑一片空白! 下一刻,他们反应过来,仙术! 这是真正的仙家手段! “仙女!公主殿下是仙女下凡啊!” 林夫人激动得浑身颤抖,拉着儿子,满眼崇拜地对着夏清鸢重重磕头。 此时的他们也终于明白了,为什么王太傅的病能恢复得那么离奇。 有此等通天手段,何愁冤屈不得昭雪! 夏清鸢转过身,安抚道:“都起来吧。” “你们先回府歇息,安心等我的消息便是。” “谢殿下!谢殿下大恩!”林夫人母子千恩万谢。 与此同时,玄镜司总部。 密室之内,烛火如豆。 风临渊突然察觉到窗外传来一阵极轻微的破风声。 他手腕一翻,一柄飞刀已然在手。 然而,下一秒,他愣住了。 只见一只通体散发着淡金色微光,由符纸折成的千纸鹤,竟无视门窗的阻隔,直接穿墙而入,轻盈地盘旋了一圈后,缓缓地落在了他面前的案桌上。 风临渊瞳孔骤缩! 他握着飞刀的手僵在半空,死死地盯着这只还在微微扇动翅膀的纸鹤,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这是什么东西? 妖术?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触碰了一下那纸鹤。 在他指尖触及的瞬间,纸鹤身上的金光一闪,化作一团光晕,在空中凝聚出八个大字,“亥时三刻,国库前见。” 夏清鸢! 没来由的风临渊脑中出现这三个字。 是她吗? 如果真是她的话…… 风临渊心中的震撼比刚才更甚了! 他本以为她只是懂些常人不懂的门道,却万万没想到,她竟然真的能驱使这等神鬼莫测的手段! 这已经不是玄,这是神迹! 近期发生的事一件件从他脑海中掠过。 皇帝给的三日之期破案,如同悬在他头顶的铡刀。 理智告诉他和公主私会是逾矩,是冒险,是拿自己的前途做赌注。 可现实是,他没得选择! 风临渊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既然如此,那他就去! 他对门外守卫的属下吩咐道,“传我令,今夜任何人不得靠近国库百步之内,违令者,斩!” 说罢,他换上夜行衣,挂着绣春刀,闪身消失在夜色中。 亥时三刻,月隐星稀。 国库外的汉白玉广场上一片死寂。 风临渊手握绣春刀,目光警惕地扫视四周。 就在他凝神戒备时,一道清冷的声音落在他耳中,“你来了。” 风临渊心中一凛,猛地回头! 一道纤细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身后。 来人正是夏清鸢! 风临渊提起十二分精神,她什么时候到的?为什么他竟没有一点感知! 他压下心底的惊讶,恭敬道:“不知殿下深夜相召,所为何事?” 夏清鸢没有和他寒暄,开门见山,直奔主题,“本宫为国库失窃案而来。” 她清冷的目光落在风临渊身上,淡淡道:“此案非人为,乃鬼搬,你们查不到线索很正常。” 风临渊眉头瞬间锁紧,什么意思? 夏清鸢继续说道:“对方用的是五鬼搬运术,此术可役使五方小鬼,无视墙壁门锁,于百里之外隔空取物。” “想要寻到邪术的痕迹,自然就得用术法来寻。”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绘着奇异眼瞳图案的符纸,两指夹住,举到唇边,“天地无极,乾坤借法,阴阳眼开,万踪显形!” 随着她口中法诀声响起,那张显踪符直接无火自燃,化作一团幽蓝色的火焰,瞬间爆开,融入空气中。 风临渊下意识地屏住呼吸。 只见不远处的青石板上,肉眼可见的浮现出了五道黑气,黑气扭动,迅速汇聚成五双脚印,从国库内延伸而出,一路蜿蜒,消失在了远方的黑暗里。 “这……” 风临渊眼睛瞪得滚圆,这是什么东西? 他快步上前,蹲下身伸手想要触摸那些黑色的脚印。 可他指尖抚过时,摸到的却是青石板地面,没能在脚印上留下丝毫痕迹。 他眉头紧皱,“是虚影?” 夏清鸢刚才说术法,难道这就是那种力量? 想他执掌玄镜司十数年,见过无数奇案,审问过无数穷凶极恶之徒。 为了追查那个神秘的无相阁,他更是翻遍了所有关于江湖术士的典籍。 在他看来,所谓的术士,不过是一群精通毒药,机关,迷香和心理诡计的武林高手。 特别是他们玄镜司近年来一直追查的无相阁。 其中各种杀咒,在他深入调查后,也都能找到蛛丝马迹。 无非是利用罕见的毒虫,特殊的气味和声音,诱发人心底的恐惧,使其产生幻觉,最终精神崩溃而亡。 哪怕手段再诡异,也终究是人的手段,有迹可循,有理可依! 可眼前这一切呢? 凭空出现的鬼影脚印,穿墙而过的五鬼搬运! 这已经不是术,这是法! 这不是他认知里那些坑蒙拐骗、修炼邪功的江湖术士能做到的! 这是一种完全凌驾于武学毒理和机关之上的,真正的,他无法理解的超凡力量! “这些是什么?”他苦涩地问。 “是那五鬼留下的阴气足迹。” 夏清鸢走到他身边,神色淡然地看着那一串延伸向远方的脚印。 风临渊缓缓站起身,他沉默地看着夏清鸢,那张清冷绝美的侧脸在黯淡的月光下,显得愈发神秘莫测。 此刻,他心中最后一丝怀疑也烟消云散。 他终于明白,为何林正松会说自己被冤枉,为何他穷尽一切刑侦手段都找不到任何线索。 因为从一开始,他就走错了方向。 夏清鸢从袖中取出三枚古旧的铜钱和一方小小的龟甲。 她将铜钱放入龟甲,双手合拢,口中念念有词,随即向空中一抛! “叮铃当啷!” 三枚铜钱落在地上,呈现出两背一字的卦象。 “坤为地,上六,龙战于野,其血玄黄。” 夏清鸢看着卦象,纤长的手指再次快速掐动,清冷的眸子望向京城西边方向。 “五鬼源于阴煞之地,归于污秽之所。” 她收起龟甲铜钱,转头看向风临渊,“贡品,就藏匿于城西三十里外,乱葬岗,一棵百年老槐树之下。” 风临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看着夏清鸢,郑重地拱手一拜,“多谢殿下指点。” 夏清鸢微微颔首,算是接受了他的谢意。 “东西你自己去取,人你自己去抓。” “我只负责找出真相,不负责替玄镜司跑腿。” 说完,她不再多留,转身融入了无边夜色内。 第一卷 第18章 天师手段,真言符显威! 风临渊站在原地久久未动。 昭华公主…… 原来那些民间传闻不是刻意吹嘘宣传出来的好名声,你是真有斩妖除魔的手段! 最后再看了眼那五双脚印,他转过身,身影化作一道离弦的箭,直奔玄镜司总部。 片刻之后,一道道加急密令从玄镜司发出。 “玄字第一营,立刻着甲!” “地字第三营,备好所有追捕重犯的器械!” “传我将令,有江洋大盗团伙流窜至京郊,今夜,随我围剿城西乱葬岗!” 随着风临渊一声令下,数百名身着黑色飞鱼服,腰佩绣春刀的玄镜司精锐缇骑悄无声息地从京城各处集结。 他们行动迅捷,纪律森严,丝毫没有打搅沉睡中的京城。 …… 城西三十里,乱葬岗。 这里是京城人人避之不及的阴秽之地,枯骨遍地,孤坟林立,常年被一层灰蒙蒙的瘴气笼罩。 寻常人进入,稍有不慎便只能葬身其中。 而此时,夏清鸢背负着双手,闲庭信步般,悄然来到这片乱葬岗位置。 她依旧是一袭素衣道袍,可当她踏入这片阴煞之地的瞬间,周身自发地散逸出一层淡淡的功德金光,将所有试图靠近的阴寒之气尽数隔绝在外。 她循着那股最浓郁的咒力气息,信步向乱葬岗深处走去。 很快,她便来到了那棵百年的老槐树下。 只见槐树之下,被人为地清理出了一片空地。 十几块残破的墓碑和森森白骨,被摆放成一个诡异的六芒星阵法。 而那尊失窃的琉璃佛心,就在阵法的最中间,一个由颅骨堆砌而成的小祭坛上。 佛心上依旧散发着柔和的七彩光华。 但在夏清鸢的法眼中,那光华之下,是一道道浓郁如墨的黑气,正被阵法疯狂抽取,源源不断地注入到阵法一角。 那里,一名身形枯瘦的黑袍术士正盘膝而坐,贪婪地吸收着这些黑气化作的邪灵力。 随着夏清鸢靠近,那名黑袍术士猛地睁开了眼,他眼底幽光一闪,很快认出夏清鸢身份,“是你!” 让他们阁中损失了一名精英成员的昭华公主! 如果不是她破坏,慧明就不会死! “是我。” 夏清鸢神情淡漠,声音冰冷如霜:“窃国运,养邪祟,你们无相阁,当真该死。” “桀桀桀!” 黑袍术士发出一阵刺耳的怪笑,“区区一个黄毛丫头,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今日,便让你成为我这聚阴噬灵阵的养料!” 他猛地一拍地面,“群鬼听令,噬其魂魄!” 霎时间,整个乱葬岗阴风大作,鬼哭狼嚎! 无数道虚幻鬼影从四周的孤坟中挣扎着爬出,它们青面獠牙,张牙舞爪,如潮水般朝着夏清鸢扑了去! “米粒之珠,也放光华?”夏清鸢冷哼一声,不退反进。 她从袖中甩出数张符纸,凌空而立,“金光护体,百邪不侵!” 一道璀璨的金色光罩瞬间以她为中心扩散开来。 所有撞上光罩的鬼影,都在接触的刹那发出凄厉的惨叫,化作青烟,魂飞魄散! 黑袍术士见状,眼中闪过一丝惊骇。 好纯正的功德金光! 这绝不是普通的玄门中人! 他不敢再托大,双手飞速结印,“血咒,骨魔降世!” 只见阵法中的那些白骨在阵阵咔咔响声中站立起来,组合成一个身高丈许,手持骨刃的巨大骷髅魔! 骷髅魔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鬼火,咆哮一声,挥舞着巨大的骨刃,携万钧之势,朝着夏清鸢当头劈下! 夏清鸢面不改色,纤长的手指在空中迅速划过,一道紫色的雷电符文瞬间成型! “九天玄刹,化为神雷,煌煌天威,以剑引之!” “紫雷破邪符,敕!” 随着她一声清叱,夜空中猛地划过一道刺目的紫色闪电,狠狠地劈在了那骷髅魔的天灵盖上! “轰隆!” 随着一声炸响,丈高的骷髅魔瞬间化为一地焦黑的骨粉! 连带着四周的瘴气都被逸散的天雷劈了个干净。 “噗!” 阵法被破,黑袍术士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口黑血,气息瞬间萎靡下去。 他满脸惊恐地看着夏清鸢,引动天雷?! 这是天师才有的手段! 该死,这女人居然是玄门天师! 他再无半点战意,转身化作一道黑烟。 “想走?”夏清鸢眼神一寒,“经过我同意了吗?” 她指尖一弹,一张符纸如离弦之箭般射出,精准地贴在了那团即将遁入地下的黑烟上。 “定身符,定!” 那团黑烟瞬间凝固在原地,重新化为黑袍术士的模样,他保持着逃跑的姿势,却全身僵硬,动弹不得。 就在此时! “不许动!” “玄镜司办案!” 震天的喊杀声从四面八方传来! 风临渊一马当先,率领着数百名缇骑,如潮水般将这片邪阵围得水泄不通。 而当他冲进来时,看到的便是这样一幅景象。 夏清鸢衣袂飘飘,神情淡漠地站在那被天雷劈得焦黑的阵法中央。 而在她脚边,一个黑袍人保持着诡异的姿势僵立不动,不远处的祭坛上,那尊琉璃佛心正静静地躺在那里。 人赃并获! 风临渊眼神复杂,他原以为夏清鸢说了不管,就真的只是指点个方位。 没想到,她竟然会独自一人来到这等险地,还将这最棘手的敌人给解决了! 这位昭华公主,似乎远比宫中那位被众星捧月,只知争风吃醋的扶摇公主,要好上太多。 面冷,心却不冷。 “人抓到了,东西也找到了。” 夏清鸢淡淡地瞥了他一眼,“剩下的就交给你们了。” 说完,她再次转身,身影几个闪烁,便消失在了乱葬岗深处。 她走后良久,现场依旧是一片死寂。 直到一名年轻的缇骑,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刚才在远处,我好像看到,天上降下来一道紫色的雷?” 他身边的同伴此刻也是脸色发白,眼神呆滞,“何止是雷!” 他喃喃道,“你看到那个由骨头架子组成的怪物了吗?一丈多高,就那么一下,就一下,直接被劈成了粉末!” “神…神仙!这绝对是神仙下凡!” “快别说了!此事万万不可外传,否则指挥使大人定会割了我们的舌头!” 缇骑们压低了声音,眼神狂热地看向夏清鸢消失的方向。 风临渊听着属下们压抑不住的惊叹,没有出声呵斥。 因为他的内心同样震撼! 原来这才是她真正的实力! 他深吸一口气,语气冰冷道:“将贼人和证物,全部带回玄镜司天牢!” “封锁现场,清理所有痕迹!” “今夜之事,若有半个字泄露出去,按叛国罪论处,诛三族!” “是!” 所有缇骑心中一凛,齐声应诺,再不敢有丝毫议论。 翌日,天光未亮,急促的钟声便响彻了整个皇宫。 “铛!铛!铛!” 这是皇帝紧急升朝的信号。 文武百官们从睡梦中被惊醒,匆匆忙忙地穿上朝服赶往太和殿。 当他们抵达时,只见大殿内外早已被玄镜司的缇骑围得水泄不通,气氛肃杀到了极点。 龙椅之上,皇帝面色阴沉如水,不怒自威。 百官列队站定,鸦雀无声,连呼吸都下意识地放轻了。 “宣风临渊。”皇帝冰冷的声音打破了死寂。 “传风临渊觐见!” 随着内侍的传唱,一身玄色飞鱼服的风临渊大步走入殿内。 在他身后,两名缇骑抬着一个被明黄锦布覆盖的托盘,另有两名缇骑则押着一个浑身被铁链捆绑,嘴里塞着破布的黑袍人。 “臣风临渊,参见陛下!” 风临渊单膝跪地,声如洪钟,“幸不辱命,国库失窃案,已告侦破!” 他一挥手,身后的缇骑立刻将托盘高高举起,掀开了上面的锦布。 刹那间,一道柔和的七彩光华绽放开来,正是那尊失窃的琉璃佛心! 满朝文武发出一阵压抑不住的惊呼。 找到了! 仅仅一夜之间,玄镜司竟然真的找回了这件离奇失踪的国宝! 皇帝紧绷的脸色终于缓和了一丝,“风爱卿,做得好。” 他目光落在了那个被死死按在地上的黑袍人身上,“此人便是盗宝的贼人?” “回陛下,” 风临渊沉声道,“此人乃江湖邪派无相阁的术士,昨夜于城西乱葬岗布下邪阵,以五鬼搬运术盗取佛心,人赃并获!” “无相阁!” 又是无相阁! 百官之中,不少人脸色微变。 皇帝眼中杀意毕现,“好一个无相阁!竟敢将手伸到朕的国库里来!给朕审!朕要知道,是谁在背后指使!” “遵旨!” 风临渊起身,走到那术士面前,一把扯掉他嘴里的破布,眼神冰冷道,“说,你的同党还有谁?主谋又是何人?” 那术士在玄镜司的天牢里被折磨了一夜,早已是奄奄一息。 但此时听到风临渊的话,他却丝毫不惧,嘲讽道:“桀桀,风指挥使,你这点手段,也想让我开口?痴心妄想!” 风临渊闻言,不怒反笑。 那是一种冰冷到骨子里的笑,让周围的温度都仿佛下降了几分。 他缓缓蹲下身,和那术士平视,“看来,天牢里的那些开胃小菜,还不够让你长记性。” 他伸出戴着银丝手套的手,轻轻拍了拍术士的脸,语气森然地说道:“本官有三百六十种酷刑,可以让你活着却比死了还难受,比如,将你的皮一寸寸剥下来,用盐水浸泡,再一寸寸贴回去,又或者,将你四肢的骨头一节节敲碎,再灌入特制的药水,让你清醒地感受它们是如何错位,愈合,再被敲碎……” “本官保证,在你开口之前,你绝对死不了。” 那术士脸上的嘲讽瞬间僵住,眼中露出深深的恐惧。 玄镜司的酷刑他早有耳闻,但从这位活阎王嘴里亲口说出来又不同。 但他还是咬紧了牙关,一副打算顽抗到底的姿态。 “既然他不肯说,本宫来帮他一把。” 这声音不大,却瞬间落入殿内每个人的耳中。 满朝文武皆惊,齐刷刷地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处。 晨曦微光中,一道纤瘦的身影沐光而来。 来人依旧是一袭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未施粉黛的脸上,神情淡漠到了极点。 “是昭华公主?” “她怎么来了?今日紧急升朝,并未宣召她啊!” 官员们交头接耳,看夏清鸢的眼底满是好奇。 夏清鸢全然不理会这些目光,缓步走到了那名被风临渊按在地上的术士面前。 她从袖中取出一张符纸,指尖轻弹,落在术士额头上,清叱道:“舌灿莲花,口吐真言,敕!” 符纸上的朱砂符文瞬间化作一道金光,没入术士眉心。 那术士身体猛地一颤,原本怨毒嘲讽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无神,如同一个没有灵魂的木偶。 风临渊看到这一幕,瞳孔微微一缩。 随便一张符纸就摧毁了一个人的意志! 这手段简直是审讯的利器! “说吧,”夏清鸢淡淡地开口,“是谁指使你盗取国宝,嫁祸户部尚书的?” 术士木讷地开口道:“是一名宫中的太监,他自称是凤仪宫的人。” “三日前他找到我,许诺黄金两万两,让我们用五鬼搬运术盗走佛心,并伪造林正松的赌债欠条和仿制图纸,目的就是为了让林正松身败名裂,万劫不复。” 第一卷 第19章 扶摇还是个孩子,你怎么能这么狠心对她! “轰!”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凤仪宫这三个字,如同一道九天惊雷,在太和殿所有人的耳中炸开! 满朝文武,有一个算一个,全部都惊得呆立当场,大脑一片空白! 凤仪宫! 那是谁的宫殿? 是当朝国母皇后的居所! 所有人都被这话震得魂不附体! 他们想过无数种可能,却万万没想到,这桩惊天国库失窃案的幕后黑手,竟然直指中宫! 皇帝脸色瞬间铁青,手青筋暴起,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 他死死地盯着殿下术士,又问了一句:“那太监是何模样?” 术士机械地回答:“年约四旬,面白无须,左边眉角有一颗黑痣。” 皇帝瞳孔骤然收缩! 这个特征,他太熟悉了! 那正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心腹太监王福! 皇帝气得眼前发黑,胸口剧烈起伏。 他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来人!传皇后和扶摇公主上殿!” 凤仪宫居住的就是这两位! 真相大白。 皇帝当庭下旨,释放户部尚书林正松,官复原职,并赏赐金银布帛以作安抚。 当林正松被从天牢里带出来,走进太和殿时,他整个人都还有些恍惚。 他目光穿过所有人,径直落在了那个站在殿中央,身姿清冷的少女身上。 是她! 昭华公主! 他走到大殿中央,整理好自己的衣冠,对着夏清鸢所在的方向,郑重地行了一个九十度的大礼,“臣林正松,叩谢公主殿下救命之恩,还臣清白!” 满朝文武看着这一幕,心思各异,震撼无比,看来这大夏王朝的朝堂格局真要变天了! 夏清鸢静静地受了他这一拜,随即淡淡地说道:“林尚书忠君爱国,是国之栋梁,本宫只是做了该做之事,起来吧。” 林正松这才直起身,转向龙椅方向,再次深深一拜:“臣谢陛下圣明,还臣公道!” 随即,他又对着风临渊拱了拱手,“谢过风指挥使连夜奔劳。” 皇帝看着下方这番景象,心中五味杂陈,他疲惫地摆了摆手:“林爱卿受委屈了,先退下歇息吧。”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内侍的通传声。 “皇后娘娘,扶摇公主到!” 随着通传,皇后和夏扶摇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款步走入太和殿。 皇后看了眼殿内被按在地上的术士,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心中虽有疑惑,但她依旧保持着国母的端庄,仪态万千地对着皇帝行礼:“陛下万安,不知紧急传召臣妾和扶摇,所为何事?” 夏扶摇跟在身后,当她的目光触及那个黑袍术士时,心中猛地一沉! 但她面上不动声色,只是乖巧地随着皇后行礼。 皇帝没有回答,一双眼冰冷地盯着她们母女二人,那眼神看得皇后心惊肉跳,脸上的笑容也渐渐僵住,该死的,到底发生了什么! 皇帝好像终于看够了,才开口,“王福,何在?” 皇后心里咯噔一下,王福是她的心腹,陛下为何会突然当朝点名一个太监? 她强作镇定地回答道:“回陛下,王福今日偶感风寒,正在房中歇息,陛下若有事,” “风寒?”皇帝冷笑着打断她的话,“我看,他是畏罪不敢来见朕吧!” 他猛地一拍龙椅扶手,厉声喝道:“风临渊!把那逆贼给朕押上来!” 风临渊拱手领命,随即转身对殿外打了个手势。 片刻之后,早已被玄镜司拿下的王福,被两名缇骑像拖死狗一样拖进大殿,扔在了黑袍术士的旁边。 王福一见到皇帝和身边的黑袍术士,哪里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当即拼命地磕头求饶,“陛下饶命!陛下饶命啊!” 皇后和夏扶摇看到这一幕,脸色瞬间煞白如纸! 完了! 夏清鸢清冷的声音适时响起:“看来,还是需要本宫再帮你一把。” 她指尖微动,又是一道金光射出,精准地没入了正在磕头的王福眉心。 王福的求饶声戛然而止,眼神瞬间变得和那术士一样空洞。 皇帝见状,沉声开口,“王福,朕问你,是谁让你勾结无相阁,盗窃国宝,陷害朝廷命官的!” 全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王福身上。 王福木然地抬起头,嘴唇蠕动,毫无感情道:“是扶摇公主殿下命奴才去办的,殿下说林正松不知好歹,竟然敢在朝堂上顶撞她的人,为昭华公主说话,必须要给他一个永世不得翻身的教训!” 轰!!! 所有人心底剧震,看向夏扶摇的眼神彻底变了。 怎么可能? 这还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总是言笑晏晏,对宫人,对大臣都温和有礼,连说话都细声细语,被誉为皇家典范的长公主? 在满朝文武的印象里,夏扶摇就是完美的化身。 她善良端庄,聪慧仁慈。 可现在,只因为朝堂上的一句公道话,就要用如此歹毒的手段,去陷害一位一品大员,让他永世不得翻身! 这种巨大的反差,让在场的每一个官员都感到一阵脊背寒凉。 他们看着那张依旧美丽,此刻却写满了惊慌的脸,第一次感觉到陌生! “不!你胡说!你这个狗奴才血口喷人!”夏扶摇再也维持不住温婉的表象,发出了尖利刺耳的嘶吼! 她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指着王福,又转向皇帝,哭得梨花带雨:“父皇!他这是诬陷!他一定是被人收买了!是昭华!一定又是昭华皇姐!她见不得您疼我,所以才用妖术控制了奴才,让他来污蔑儿臣啊!” 皇后也终于反应过来,立刻冲上前,一把将夏扶摇紧紧护在怀里。 她抬起头,凤目含泪地直视着龙椅上的皇帝,哭诉道:“陛下!扶摇是什么样的孩子您还不知道吗?她自小善良,日日为国为民祈福,怎么可能会做出这种事!这分明是昭华在报复!是她嫉妒扶摇,陛下,您要为扶摇做主啊!” 殿内不少官员都皱起了眉头。 皇帝看着眼前还在拼命演戏的母女二人,看着她们那如出一辙指向夏清鸢的怨毒眼神,他心中的最后一丝温情也终于被消磨殆尽。 他没有像皇后预想中那样雷霆震怒,也没有再多问一句。 他只是淡淡地开口,“将扶摇公主带回长公主殿,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半步。” 不怒,不骂,不审,不问。 这比任何雷霆之怒都更让人心寒。 这代表着,在他心里已经给这件事定了性。 他连听她狡辩的耐心都没有了! “父皇!”夏扶摇难以置信地抬起头,她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 但禁军缇骑已经上前,不带任何感情地将她从地上架了起来。 “不!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您信我啊父皇!” 夏扶摇的哭喊声渐渐远去,直至消失在殿外。 皇后呆呆地跪在原地,浑身冰冷。 她不明白,为什么一向对她们母女宠爱有加的陛下,这次会如此绝情。 …… 长公主殿。 皇后失魂落魄地坐着,她紧紧抱着刚刚被送回来的夏扶摇,不停地安慰她:“扶摇别怕,有母后在,没事的,你父皇只是一时气话,等他气消了就好了。” 夏扶摇趴在她怀里,眼底的泪水已经被无尽怨恨所取代。 可恶,可恶,可恶! 又是那个野道姑,怎么哪里都有她! 该死的,不能这样放任下去了,得想个办法除掉她! 就在此时,一道清冷的身影直接走进了内殿。 夏清鸢静静看着眼前场景,眼底的讥笑几乎溢出来,还真是母女情深啊! “你来做什么!这里不欢迎你!” 皇后看到她,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厉声尖叫起来,“你这个毒妇!害了你妹妹,还敢到这里来耀武扬威吗!” 夏清鸢没有理会她的叫骂,只是静静地看着这个生下自己,却将所有的爱都给了另一个女孩的母亲。 她缓缓开口问:“母后,您要护着这个偷走我人生的贼,到什么时候?” 皇后的叫骂声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夏清鸢目光冷冽如刀,“您可知,她差一点,就要了您亲生女儿的性命。” 若不是她有通天手段,一旦让夏扶摇的计谋得逞,王太傅病死,她夏清鸢身为始作俑者,唯一的下场便是被盛怒的皇帝赐死! “轰!” 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在皇后的脑海中炸开! 她身体猛地一颤,下意识地将怀里的夏扶摇抱得更紧了。 “你胡说!” 皇后尖声叫道,“王太傅那件事,扶摇只是跟你开个玩笑!她还是个孩子,她只是想试探一下你这个姐姐的本事,想跟你亲近亲近!你平安无事,王太傅也好了,你为什么还要抓着不放,非要说得这么恶毒!” 至于陷害林正松? 那是扶摇年纪小,不懂朝堂法度,受不得委屈,耍了小性子而已! 她完全不觉得这些是错事,更不认为这是恶毒。 她抬起头,看着眼前这个清冷强大,却也无比陌生的亲生女儿,眼神中非但没有愧疚,反而充满了指责,“昭华,你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扶摇是你的妹妹啊!她只是顽皮了一些,你就非要置她于死地吗?你就这么容不下她吗?你的心怎么能这么狠!” 她看夏清鸢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不可理喻的仇人。 夏清鸢静静地看着她,看着这个沉浸在自己编织的母慈女孝美梦中,不愿醒来的母亲。 原来在皇后的心里,夏扶摇所有的恶都是童真。 相对的,她夏清鸢所有的自保和反击手段,都是恶毒! 对于打心底就不在乎自己的人,多说无益。 夏清鸢收回目光,转身直接离去。 是夜,月华如水,整个京城再次回归宁静。 承明宫内,烛火通明。 夏清鸢正盘膝坐在蒲团上,双目微阖,调理着今日动用真言符所耗费的灵力。 突然,她秀眉微蹙,清冷的目光穿透殿门,望向了寂静的庭院。 一道极轻微的脚步声,正不疾不徐地靠近。 “谁?”她淡淡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殿内显得格外清晰。 庭院中,那道身影顿住,随即一道富有磁性的声音响起,“玄镜司,风临渊,有要事求见殿下。” 第一卷 第20章 格局打开,大夏的剑!黎民的剑! 夏清鸢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进来。” 殿门被缓缓推开,风临渊身着一袭玄色暗纹常服,手捧着一叠厚厚的卷宗,跨过门槛进入大殿。 他抬眼,看到了那个盘膝坐在殿中央蒲团上的少女。 风临渊走到殿中,在距离夏清鸢数步之遥的地方停下,将手中的卷宗抱于胸前,躬身行礼道,“臣风临渊参见公主殿下,深夜叨扰,还望殿下恕罪。” 夏清鸢微微颔首,算是还礼。 她抬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那个蒲团,声音一如既往地清冷:“风指挥使不必多礼,坐。” “谢殿下。” 风临渊这才直起身,迈步上前,将怀中卷宗小心翼翼地放在两人间的矮案上,然后撩起衣袍,在夏清鸢对面的蒲团上端正坐下。 清风拂过殿角的铜铃,发出几声清脆的微响。 两人在月下对坐,一时间都没开口说话。 风临渊眼底透出深深的赞叹,此刻的夏清鸢沐浴在柔和的烛光里,未施粉黛的脸在烛光的映衬下显得愈发清冷绝尘。 她眉眼如画,却沉静得不像一个十六岁的少女,那双漆黑幽深的眸子,仿佛能洞穿人心,又仿佛倒映着漫天星辰,深不可测。 他见过无数美人,或妖娆,或温婉,或英气,却从未有一人能像她这样,只静静地坐在那里,便自成一个世界。 夏清鸢也在打量着他,没穿飞鱼服的风临渊倒是少了很多压迫感,多了几分内敛的锐气。 他身形挺拔如松,肩宽腰窄,常服也掩不住那身久经沙场的健硕力量。 五官轮廓深邃,鼻梁高挺,薄唇紧抿,尤其是那双眼睛,亮如寒星,即便此刻带着困惑,也依旧掩不住深藏的锋芒,这是个极度危险,也极度强大的男人。 这无声的对视,只持续了短短数息。 最终,还是风临渊率先打破了沉默。 他收回目光,压下心头那丝莫名的悸动,恭敬地垂首,“殿下,关于这无相阁,臣有一个问题,百思不得其解。” “我玄镜司追查此组织已有数年,他们行事向来诡秘,多是接一些江湖仇杀或是富商巨贾的脏活,可近半年来他们却一反常态,频频出手,且目标尽是指向我大夏朝堂核心,臣不明白,这无相阁为何突然敢将手伸向朝堂?” 先前的案子虽然破了,但深究下来,总让他感觉事情没有这么简单。 夏清鸢伸出纤细的手指,随意地翻开了案上的卷宗。 那上面记录着玄镜司数年来追查到的,关于无相阁的所有罪行。 她目光平静地扫过一页页记录,最终,指尖在其中几份卷宗上,轻轻点了点,“半年前,礼部侍郎暴毙于家中,死于南疆奇毒腐心蛊。” “四个月前,兵部武库司主事坠马而亡,现场查出西域惊马香的痕迹。” “以及这一次,盗窃国库,嫁祸户部尚书。” 夏清鸢抬起眼,“风指挥使可曾发现,这几次关键行动,在时间上和什么事高度重合?” 风临渊眉头紧锁,顺着她的思路飞速回忆。 半年前,北燕使团来访,于国宴上挑衅,被王太傅引经据典驳斥得体无完肤。 四个月前,北燕于边境增兵,和大夏守军发生数次小规模冲突,兵部武库司正负责前线粮草军械的调度。 这一次更是恰逢北燕提出要以战马换取大夏的丝绸和铁器,负责协商此事的正是户部尚书林正松! 原来如此! 风临渊瞳孔骤然收缩,心中掀起了滔天巨浪! 夏清鸢看着他震惊的神情,淡淡地给出了结论:“风指挥使查案,不能只查人,不查其背后的势力,或许无相阁从来就不是一个单纯的江湖组织。” 无相阁……北燕! 风临渊瞬间明悟,如果这个江湖邪派的背后,站着的是一个对大夏虎视眈眈的敌国,那么他们之前所有的疯狂便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风临渊看着眼前这个年仅十六岁,一袭素衣,却仿佛能将天下大势尽收眼底的少女,心底的震撼已经无法用言语来形容。 他缓缓站起身,后退一步,对着夏清鸢一拜,“殿下大才,临渊受教。” 风临渊抬起头,眼底燃烧着炽热的火焰,“从今往后,玄镜司愿为殿下之剑,斩尽一切宵小!” 掷地有声的话语回荡在空旷的承明宫内。 然而夏清鸢的神色却没有任何变化,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风临渊心中一紧,难道她不相信他? 就在他心神浮动之际,夏清鸢终于缓缓开口了,“风指挥使,你错了。” 风临渊猛的一怔,抬起头,眼中满是错愕。 夏清鸢的目光越过他,望向殿外那轮皎洁的明月,淡淡道:“玄镜司不是本宫的剑,也不是父皇的剑。” 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地传入风临渊耳中:“它是大夏的剑,是黎民的剑。” “它该斩的不是本宫的敌人,而是这朗朗乾坤下,一切敢为祸家国的魑魅魍魉。” 风临渊整个人如遭雷击,呆立当场! 看来他还是太小看了她,刚才他宣誓的对象如果是夏扶摇,此时恐怕已经笑着应承下来了吧。 而夏清鸢呢,她不仅没有将他收为私臣,更是将他,将整个玄镜司,放在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上,守护国祚,庇佑苍生! 这比任何口头的接受都更让他感到震撼! 夏清鸢收回目光,重新落在他身上,“风指挥使,若你看清了剑的方向,便去做你该做的事。” “去吧。” 风临渊心中掀起惊涛骇浪,既有计谋得逞的释然,又有被对方格局彻底折服的震撼! 果然!这位昭华公主和他之前见过的所有皇族都不一样! 他今夜前来,那一句愿为殿下之剑,何尝不是一次试探! 身为玄镜司指挥使,大夏天子最锋利的刀,他的忠诚何其珍贵,又岂会如此轻易交付? 他步步为营,以身为饵,就是想看一看,这位展露出通天手段的公主殿下,她的心究竟有多大! 若她欣然接受,将玄镜司这柄利刃收入囊中,作为她争权夺利的工具,那她也不过是另一个夏扶摇,只是手段更高明些罢了。 他风临渊依旧是皇帝的刀,只是多了一个需要提防和监视的对象。 可她没有! 她非但没有接受,反而将他的效忠,推向了一个他从未想过的高度,大夏的剑,黎民的剑! 没有半分争权夺利的心思,没有一丝收拢私臣的欲望。 在她眼中,仿佛这世俗的皇权斗争,皆是过眼云烟。 这等胸怀,这等气魄…… 他再次深深一拜,这一次,拜得心悦诚服,再无杂念,“臣,遵命!” 说完,他直接转身,大步离去。 夏清鸢看着他消失在月色中的背影,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微光。 她需要一把剑,一把能为她扫清障碍,护持正道的利剑。 而风临渊,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但她不会将这把剑束缚于私人的恩怨情仇。 她缓缓闭上双眼,再次进入了修炼状态。 而此时此刻,与承明宫的清冷寂静截然相反,百步之外的凤仪宫,正笼罩在一片化不开的阴云之中。 “砰!” 一声脆响。 上好的白玉茶盏被狠狠地摔在地上,四分五裂。 滚烫的茶水溅湿了华丽的金丝地毯,也溅到了旁边宫女的裙角上。 那宫女吓得浑身一抖,立刻跪倒在地,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废物!” “通通都是废物!” 凤榻之上,皇后脸色蜡黄,原本雍容华贵的凤目此刻布满了血丝,正死死地瞪着跪了一地的太医和宫人。 “本宫头痛欲裂,夜不能寐,你们这群人除了说一句心气郁结,还会说什么!” “我大夏养着你们,是让你们跟本宫说废话的吗!” 为首的太医院院判战战兢兢地跪在最前面,冷汗潸潸道:“娘娘息怒,娘娘息怒啊。” “您凤体尊贵,只是近日劳心伤神,肝火郁结于内,气血不畅,这才导致头风发作。” “臣等已经开了最好的安神方子,只要娘娘您放宽心,静心调养,很快便能痊愈的。” “放宽心?”皇后听到这三个字,声音瞬间更加尖厉,“你让本宫如何放宽心!” 她脑海中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太和殿上那一幕幕。 浮现出皇帝那冰冷绝情的眼神。 浮现出满朝文武那异样的目光。 更浮现出夏清鸢那张永远古井无波,仿佛一切尽在掌握的脸! 她的心就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紧紧攥住,疼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自那日之后,陛下便再未踏足凤仪宫半步。 即便是派人送来的赏赐和汤药,也透着一股公事公办的冷漠。 整个后宫,那些昔日里见了她卑躬屈膝的嫔妃们,如今眼神里都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就好像她这个后宫之主的位置,马上就要落于他人手中! 而之所以会这样,都是因为夏清鸢! 那个已经离开十三年,她以为再也不会回来的亲女儿! “滚!” “都给本宫滚出去!” 皇后抓起身边的锦枕狠狠地砸了过去。 太医和宫人们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退出了寝殿。 偌大的寝殿内,只剩下皇后粗重的喘息声。 就在这时,一道如沐春风的温柔声音,在殿外响起,“母后,您消消气,莫要气坏了身子。” 殿门被轻轻推开,夏扶摇端着一碗刚刚温好的燕窝羹,缓步走了进来。 她穿着一身素雅的衣裙,小脸上带着浓浓的担忧,“儿臣听说您不舒服,特地给您炖了安神的燕窝,您用一些吧。” 第一卷 第21章 凤仪宫夜惊魂,好女儿送的索命符 看到她,皇后眼底狂躁的怒火平息下去。 看看,这才是她的好女儿!永远这么贴心,这么懂事! 不像那个夏清鸢,只会用她那张死人脸来气自己! “扶摇,还是你好。” 皇后疲惫地靠在软枕上,对着她招了招手。 夏扶摇乖巧地走到床边坐下,拿起汤匙,小心翼翼地吹了吹,才将一勺燕窝送到皇后嘴边,“母后,太医们都是庸才,您别跟他们置气。” 她柔声劝慰道,“您只是最近太累了,等风头过去,父皇想明白了,自然会像以前一样疼爱我们的。” 皇后喝了一口燕窝,眼底透出深深的无力,“扶摇,你不懂。” “你父皇他变了,自从夏清鸢回来,他就变了。” 夏扶摇垂下眼眸,她当然知道父皇变了! 变得让她感到陌生,感到害怕! 以前的父皇,眼中看到的永远是她夏扶摇。 她撒个娇,他会笑得合不拢嘴,她皱个眉,他会紧张地问遍左右。 整个皇宫,谁不知道她是父皇最宠爱的掌上明珠? 可现在呢? 现在父皇的眼里,只有夏清鸢! 只因为夏清鸢会画几张破符,会说几句神神叨叨的话,父皇就像被勾了魂一样,不管自己和母后受了多大的委屈,他都偏袒着那个野道姑! 夏扶摇紧紧攥着手中的汤匙,明明都在外修了十三年的道,你说你还回来做什么! 死在外面不是很好吗? 为什么偏偏要回来! 一回来,就想抢走属于她的一切! 长公主之位! 父皇的宠爱! 满朝文武的赞誉! 夏清鸢凭什么?就凭她那点血缘吗? 天知道,她夏扶摇为了长公主这三个字,付出了多少! 从她记事起,她就活得像一个提线木偶。 她要日日夜夜揣摩父皇和母后的心思,他们喜欢什么,她就表现出什么,他们厌恶什么,她就绝不触碰。 她要学最繁复的宫规,练最端庄的仪态,写最漂亮的字,画最应景的画。 她要对每一个人笑,对每一个人都温和有礼,把自己打造成一个完美无瑕的皇家典范! 她花了整整十三年,才将扶摇公主这个名字,变成了善良仁慈和完美的代名词! 而夏清鸢呢? 她在外面修道十三年,潇洒十三年,她什么都没做! 她什么都不懂! 她凭什么一回来,就想轻而易举地拿走这一切? 凭什么! 夏扶摇的指甲嵌入掌心,传来一阵刺痛。 不! 她绝不答应! 父皇的宠爱是她的!长公主的位置是她的!这大夏朝最尊贵女子的一切,都只能是她夏扶摇的! 夏清鸢,你想抢,那就得付出代价! 夏扶摇咬了咬下唇,仿佛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绝对不能再坐以待毙! “母后。” “太医治不好您的头风,或许我们可以试试别的法子。” 皇后没什么精神地看了她一眼,“什么法子?” 夏扶摇凑到她耳边,轻声说道:“儿臣听闻,城外的白云观有一位得道高人,他的祈福法事最为灵验,尤其擅长安神驱邪。” “儿臣想,母后您这般尊贵,定是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您,才让您日夜不宁。” “儿臣愿亲自去观中抄写经文,为您日夜祈福,求高人为您做一场法事,驱散邪祟。” 皇后闻言,精神微微一振。 她本就信奉这些,如今在见识过夏清鸢那些神神叨叨的手段后,让她对此更加深信不疑。 “此法可行?” “当然可行!” 夏扶摇眼神闪烁,“只要母后能安睡,便是让儿臣折寿十年,儿臣也心甘情愿!” 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感人肺腑。 皇后瞬间被感动得无以复加,她紧紧抓住夏扶摇的手,红着眼眶道:“好孩子,我的好扶摇,本宫有你,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得了皇后应允,夏扶摇每日都会出宫前往白云观祈福。 而仅仅三天后,她便带回了一件东西。 那是一个通体剔透,流光溢彩的琉璃瓶,约莫一尺来高,瓶身雕刻着上百个形态各异的福字,在光线下折射出七彩的光晕,一看便知价值不菲。 “母后!您看!” 夏扶摇兴冲冲地将琉璃瓶捧到皇后面前,献宝似的说道,“儿臣在观中日夜抄写了一百篇《平安经》,感动了观主,特将这尊在神前供奉了九九八十一天的百福琉璃瓶赠予儿臣。” “观主说了,此瓶汇聚了百家香火和神明愿力,有安神静心,驱邪避秽的奇效。” “只要将它放在您的寝殿之内,定能保佑您夜夜安寝,百邪不侵!” 皇后看着那精美绝伦的琉璃瓶,又看着女儿因熬夜抄经而略显憔悴的脸庞,心中的感动和怜爱达到了顶点。 她小心翼翼地接过琉璃瓶,像捧着一件稀世珍宝,“好,好,真是好孩子。” “快,把它放到本宫的床头去!” “本宫要日日夜夜都看着它,就像看着我的扶摇一样。” 当晚,百福琉璃瓶就被摆放到了皇后的寝殿床头柜上。 瓶身在烛光下熠熠生辉,看着就不像人间凡物。 当天夜里,奇迹真的发生了。 近一个月来备受头风折磨,夜不能寐的皇后,竟然安安稳稳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她只觉得神清气爽,那股盘踞在脑中,如同千万根钢针乱扎的剧痛,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效!真的有效!” 皇后抚摸着床头那尊流光溢彩的琉璃瓶,脸上露出不加掩饰的笑意。 “来人!” 守在门口的大宫女连忙推门进来,躬身行礼:“娘娘。” 皇后指了指自己的私库方向,意气风发地吩咐道:“去!把本宫库里那套西域进贡的红宝石头面,还有江南新织的那几匹云锦,再加上一千两黄金,都给扶摇送去!” “告诉她,这是本宫赏她的!让她只管放宽了心,想要什么,都可跟母后说!” “遵命!”大宫女转身去准备。 整个凤仪宫上下,都因为皇后的好转而松了一大口气,人人脸上都带上了久违的笑容。 夏扶摇收了奖赏,赶忙就跑来请安,“儿臣参见母后!” “母后今日的气色真是太好了!看来是儿臣求来的那尊百福琉璃瓶起作用了,高人果然没有骗我!” 她一边说,一边走到皇后身边为她捏肩捶背,眼神晶亮地看着皇后,“母后您放心,儿臣今日便再去白云观,继续为您抄经祈福,定要让您的凤体彻底康复,再不受那头风之苦!” “好好!”皇后拉住她的手,怎么看怎么欢喜。 “扶摇,你真是母后的福星!” “若不是你,母后还不知要被这头风折磨到什么时候!” 夏扶摇面上露出羞涩的笑容,乖巧地依偎在皇后身边,“这都是儿臣该做的,只要母后凤体安康,儿臣比什么都高兴。” 一时间,凤仪宫内母慈女孝,其乐融融。 皇后对那尊百福琉璃瓶也愈发珍视,甚至命人专门用金丝软布日日擦拭,不让它沾染上一丝灰尘。 然而,这样的好日子,并没能持续太久。 大概过了三四天,诡异的事情开始发生了。 皇后的睡眠确实好了很多,不再整夜整夜地失眠,但她开始做噩梦。 起初只是些光怪陆离的片段,后来梦境变得越来越清晰,也越来越恐怖。 她时常梦到自己被困在一片无边的黑暗里,周围有无数双怨毒的眼睛在窥视她。 有时,她还会梦到夏清鸢。 环境不是如今的凤仪宫,而是十三年前! 冰冷的雨水狠狠地砸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三岁的夏清鸢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小小的身子在风中瑟瑟发抖。 她没有哭,也没有闹,只是抬起头,静静地看着她这个母后,奶声奶气地诉说,“母后,外面冷。” 稚嫩的童音在梦里显得格外清晰,像一根针,狠狠地扎进皇后的心里。 “母后,你什么时候来接鸢儿回家?” 皇后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喉咙里却像是被棉花堵住了一样,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被一个陌生的道人抱起,一步步消失在风雨飘摇的宫门之外。 场景猛然一转! 眼前的不再是三岁孩童,而是如今这个清冷孤高的少女。 夏清鸢就站在她的床前,身上穿着的还是那件洗得发白的素色道袍。 她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淡淡地开口,“母后,这十三年来,我在山上修行,冬天没有炭火,夏天没有冰块。” “吃的,是粗粝的野菜和米糠。” “穿的,是师兄们穿剩下的旧道袍。” “每日寅时便要起床诵经,舞剑,画符,稍有懈怠,便是冰冷的戒尺打来。” 夏清鸢声音平静,但每一个字都像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在皇后心上,烫得她血肉模糊。 皇后不受控制地向后缩去,后背紧紧抵住冰冷的床头,她想尖叫,想反驳,想让她闭嘴! 可不论她怎么退,怎么躲,夏清鸢都如影随形的跟着她。 “母后您看。” 夏清鸢缓缓抬起手,那掌心上布满了细细密密的薄茧和旧伤。 “这就是我的十三年。” “您在凤仪宫锦衣玉食,抱着夏扶摇享受天伦之乐的时候,我就是这样活过来的。” 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诡异的弧度,她的身影在梦境中开始扭曲,拉长,最后化作了一个身穿血色道袍,手持桃木剑的厉鬼! “母后,你为什么不去接我回家?” “你是不是早就忘了还有我这个女儿?” “你说,是不是你对不起我!” 第一卷 第22章 流言再起,昭华公主克母! 一声声质问如同魔音灌耳,在皇后的脑海中疯狂回响! “不!” “不是我!不是我的错!” 皇后捂着耳朵,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是你!是你自己命不好!” “啊!” 随着一声凄厉的尖叫,皇后猛地从床上坐起,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她惊恐地环顾四周,寝殿内烛火昏黄,一切如常。 那尊百福琉璃瓶正静静地立在床头,散发着柔和的光晕。 次日,她精神再次恍惚起来。 前一刻还言笑晏晏,下一刻就可能勃然大怒,脾气变得极度喜怒无常。 尤其是当她听到任何关于承明宫和昭华公主的消息时,那种烦躁厌恶的感觉会瞬间达到顶点。 “别在本宫面前提那个贱人!” 整个凤仪宫再次陷入了人人自危的境地。 听闻消息的夏扶摇端着一盏安神茶匆匆赶来,“母后,您又做噩梦了?” 她挥手让战战兢兢的宫女们都退下,亲自坐到床边,为皇后轻轻擦拭额角的冷汗。 皇后抓住她的手,满眼惊恐道:“扶摇,母后又梦到她了。” “她要害我!她一定是要害我!” 夏扶摇闻言,秀眉紧蹙,思索道,“母后,您别怕,儿臣想,或许不是琉璃瓶没有用。” 皇后急切地看着她,“那是什么?” 夏扶摇咬了咬嘴唇,一副欲言又止,生怕说错话的模样,“儿臣只是猜测,您想,姐姐她毕竟是在道观长大的,一身道法玄术连父皇都亲身体会过。” “她的气运怕是比寻常人要强盛得多。” “母后您是凤体,尊贵无比,可姐姐她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血脉相连,这气运上的冲撞,怕是比对外人要厉害百倍。” 皇后听得一愣一愣的。 夏扶摇见状,继续引导道:“您看,自从摆上了琉璃瓶,您就不再头痛了,也能安然入睡,说明琉璃瓶里的福气确实在护着您。” “可您又开始做噩梦,梦到的还偏偏是姐姐,这会不会是姐姐她身上的气运太盛,煞气太强,琉璃瓶正在努力地帮您抵挡这股煞气。” “两股力量在您身边冲撞,所以您才会时好时坏,夜里被噩梦侵扰?” 皇后醍醐灌顶般瞬间醒悟,对啊!一定是这样! 夏清鸢那个灾星,她就是来克我的! 幸好!幸好有扶摇求来的这个宝贝琉璃瓶! 是它在保护我! 是它在跟那个灾星的煞气对抗! 皇后瞬间找到了所有问题的合理解释,她依赖地抓住夏扶摇手掌,“扶摇,你说得对!一定是这样!” “那,母后该怎么办?” 夏扶摇眼底闪过一丝得意,但眉间却满是担忧,无力道:“儿臣也不知,这等玄妙之事,已经超出了儿臣的认知。” “我们能做的,也只有相信琉璃瓶,相信它能护住母后了。” “不过……” 她话锋一转,“儿臣觉得,为了母后您的凤体安康,以后还是尽量少提及承明宫和姐姐的事吧。” “免得引动了那股煞气,凭空给琉璃瓶增加负担。” 皇后对此深以为然,立刻点头,“对!传本宫旨意,以后谁敢在凤仪宫提那个贱人和她的破宫殿,一律给本宫掌嘴二十,赶出宫去!” 很快,一道新的流言从凤仪宫传遍整个后宫。 “听说了吗?皇后娘娘的病,就是昭华公主克的!” “真的假的?这么邪门?” “千真万确!凤仪宫的姐妹亲口说的!只要一提到昭华公主,皇后娘娘就犯病!一用法器镇压呢,就好了点,但还是会做噩梦!这不明摆着是煞气太重,在跟福气对着干嘛!” “天呐,这也太可怕了!看来这位流落在外的公主,真不是个善茬啊。” 流言愈演愈烈。 昭华公主克母,是不祥之人,这句话在后宫越传越广,也越传越真。 夏扶摇站在凤仪宫的回廊下,听着远处宫人们的窃窃私语,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微笑。 夏清鸢,你不是会玄学吗? 那我就用玄学来对付你! 我要让所有人都相信,你就是个灾星。 我要让你在这皇宫里,成为人人避之不及的瘟神! 我看你还怎么跟我斗! 夜色如墨。 承明宫内,夏清鸢盘膝坐在蒲团上,手中正捏着一个繁复的法诀,周身萦绕着一层淡淡的灵气。 突然,她睁开了眼。 清冷的目光望向殿外那棵百年古槐。 一道黑影,如同一片被风吹落的叶子,悄无声息地从树梢上飘落,几个闪烁,便融入了宫殿的阴影之中。 片刻后,殿门被敲响。 夏清鸢淡淡开口,“进来!” 风临渊推开殿门,闪身而入,“殿下,宫里出事了。” 夏清鸢看着他,神色平静无波,“说。” 风临渊深吸了一口气,将这几日玄镜司探听到的消息,一五一十地说了出来,“凤仪宫传出消息,皇后娘娘近来凤体违和,时常被噩梦侵扰,白日里也精神恍惚,喜怒无常。” “如今宫中都在传,是殿下您的气运太盛,冲撞了凤体,才导致皇后娘娘缠绵病榻,甚至还有流言说您是克母的不祥之人!” 最后几个字,风临渊说得极为艰难。 他身为玄镜司指挥使,自是知道这些流言的威能有多大。 他紧紧地盯着夏清鸢,他想看看,听到这些流言的夏清鸢会是什么反应。 是愤怒?是委屈?还是无助? 然而,他失望了。 夏清鸢的脸上,自始至终都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 仿佛那些流言蜚语说的根本不是她。 “夏扶摇呢?”她忽然开口,问了一个看似毫不相干的问题。 风临渊微微一怔,随即立刻回答,“扶摇公主近来备受皇后娘娘和陛下的赞誉。” “听闻她为了给皇后祈福,亲自前往城外白云观,日夜抄写经文,还求得了一尊名为百福琉璃瓶的法器。” “据说正是此物镇住了殿下您的煞气,才让皇后娘娘的病情没有进一步恶化。” 说到这里,风临渊话语中不自觉的流露出了一丝嘲讽。 用脚指头想也知道,这整件事,从头到尾,都是夏扶摇一手策划的! “白云观。” “百福琉璃瓶。” 夏清鸢终于抬起眼,看向风临渊,“辛苦你了。” 简简单单的四个字,却让风临渊的心,猛地一跳。 他做这些,不过是出于玄镜司的职责,他怕她不知道,被人蒙在鼓里,陷入被动。 他也怕她知道后,会因此伤心难过。 可他从未想过,她会对自己说一句辛苦了。 这感觉很奇妙。 不同于陛下说做得好,也不同于同僚的多谢风兄。 她这句辛苦了,像是一股暖流,流入他的心间。 让他觉得,这几日的奔波,都值了! “为殿下分忧,是臣的本分。”风临渊躬身说道。 夏清鸢没有再接话。 她缓缓闭上双眼,纤长的十指在身前快速掐动,变换着一个个玄奥的法诀。 烛火轻轻跳动,将两人的身影在墙壁上拉得忽明忽暗。 不知过了多久,夏清鸢掐诀的手指猛然停住。 她再次睁开眼时,那双清冷的眸子里,已然是一片冰封千里的漠然,“果然有邪气。” 她淡淡开口,“凤仪宫内,确有邪气萦绕,且源头并非人力,而是外物导致。” “那邪气阴寒诡秘,能潜移默化地侵蚀人的心神,放大其心中的怨憎和恐惧,久而久之便会使其精神错乱,形同疯魔。” 风临渊瞳孔骤然收缩! 好歹毒的手段!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后宫争斗了,这是在用邪术,生生地要将一国之母逼疯! “是那尊百福琉璃瓶?”他立刻反应了过来。 “没错。”夏清鸢淡淡点头。 风临渊心中一凛,上前一步,主动请命,“殿下,需要臣做些什么?” 既然已经宣誓为剑,那便该有为剑的觉悟,斩尽宵小,便是他的使命! 夏清鸢看了他一眼,没有拒绝。 她素手一翻,掌心中凭空出现了一只由黄符叠成的千纸鹤。 只见她指尖在纸鹤上轻轻一点,那纸鹤便像是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扑扇着翅膀,活了过来。 “去查。” 夏清鸢对着纸鹤,轻声下令,“查白云观上下,及其最近往来走动过的所有人,尤其是江湖术士。” 那只黄符纸鹤仿佛听懂了她的话,在她掌心轻啄了一下,随即化作一道金光,穿透窗棂,瞬间消失在夜色中。 风临渊看着这神奇的一幕,眼中再次闪过一丝震撼。 但他没有多问。 白云观和江湖术士! “臣,这就去办。” 夏清鸢微微颔首,“去吧。” 风临渊再次躬身行礼,转身融入夜色中。 承明宫恢复寂静,夏清鸢看着烛火下自己被拉长的影子,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夏扶摇。 你以为用这种上不得台面的阴损招数,就能扳回一局? 你以为操控舆论,让我身败名裂,你就赢了? 天真! 要知道,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阴谋诡计都不过是土鸡瓦狗。 你既然喜欢扮演孝女,那我就在所有人面前彻底揭开你虚伪的面纱! 我倒是很好奇,当真相揭开的那一刻,把你捧在手里细心呵护的父皇母后又会作何反应! 第二日,天光大亮。 夏清鸢穿着素色道袍,墨发仅用一根简单的木簪束起,神色清冷地朝着凤仪宫的方向走去。 虽然已经有了安排,但她还是打算亲自去凤仪宫探一探虚实。 沿途路过之处,所有宫人都伸长了脖子,窃窃私语,“快看!是昭华公主!” “她这是要去哪儿?” “看方向是去凤仪宫!天呐,她还真敢去啊!” 第一卷 第23章 皇后娘娘她疯了! 夏清鸢脚下不停,很快来到凤仪宫外。 她微微仰起头,看到了如同蛛网般,将整个宫殿笼罩在里面的无形阴气。 果然有问题! 守在殿外的宫女们看到她孤身前来,脸上先是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换上了公事公办的冷漠,屈膝行礼道:“奴婢参见昭华公主殿下。” 夏清鸢微不可察地点头,问道:“母后可在?” 那宫女垂着头,回道:“回殿下,皇后娘娘正在殿内歇息。” 言下之意,便是她不该来打扰。 夏清鸢却像是没听懂她的暗示,抬步径直朝着内殿走去,“本宫进去给母后请安。” 宫女脸色一变,下意识就想要阻拦。 却在对上夏清鸢那双毫无感情的眸子时,心中莫名一寒,到嘴边的话硬生生卡在了喉咙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推开了内殿大门。 温暖的阳光被隔绝在外,一股更加浓郁的阴寒之气,混合着安神香诡异的味道,扑面而来。 凤榻之上,皇后正半靠着软枕,由夏扶摇伺候着喝药。 听到开门声,两人同时抬起头来。 在看到来人是夏清鸢时,夏扶摇眼中闪过一丝极快的警惕。 而皇后的反应则要剧烈得多。 她那原本灰败的脸色,在看到夏清鸢的瞬间,竟然涌上了一股异常亢奋的红晕! 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地瞪着她,“放肆!” 皇后一把推开夏扶摇递到嘴边的药碗,指着夏清鸢,厉声喝道:“你好大的胆子!” “眼中还有没有本宫这个母后!还有没有宫里的规矩!”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你才想起来给本宫请安吗!” 夏清鸢站在殿中,神色平静地看着她,微微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宫礼,“儿臣参见母后。” 她这副不咸不淡,从容镇定的模样,更是刺激到了皇后,“你还知道我是你母后!”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还以为,你这连你父皇都不放在眼里的昭华公主,是认为本宫死了呢!” 夏清鸢没有理会她的疯狂,她目光转动,在内殿扫视,看到了凤榻床头,那个流光溢彩的琉璃瓶。 就是它! 那股阴寒邪气的源头,就是从这个看似精美华贵的瓶子里散发出来的。 在她的法眼之下,这尊所谓的百福琉璃瓶,周身虽然也萦绕着一层由香火愿力形成的宝光,但这层宝光却如同一个华丽的囚笼。 在囚笼的内部,一缕比墨汁还要浓郁的黑气,正盘踞在瓶底,如同一条蛰伏的毒蛇,不断向外喷涂着致命的毒气。 而侵蚀皇后心神的元凶,也正是这毒气! 就在夏清鸢想细看时,一个温软的身影,巧笑嫣然地挡在了她的身前。 “姐姐,你可算来了!”夏扶摇走上前,一把挽住夏清鸢的胳膊,姿态亲密得仿佛她们是世界上最好的姐妹。 “姐姐快看,这是我特地为母后去白云观求来的福物,百福琉璃瓶!” 她指了指那个瓶子,一脸骄傲地介绍道:“虽说父皇让我在宫中反省,可我实在放心不下母后,便求了父皇恩典,允我每日出宫去为母后祈福,也多亏了它,母后这几日才能安睡呢。” 说完,她便拉着夏清鸢的手,想要将她往外殿带,“姐姐,母后刚刚喝了药,正需要静养,我们莫要在这里打扰母后休息了。” “有什么话,我们姐妹到外面去说,好不好?” 她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句话,都显得那么体贴,那么周到。 既在皇后面前彰显了她的大度孝顺,又巧妙地阻断了夏清鸢进一步探查琉璃瓶的可能。 夏清鸢和夏扶摇两人的视线在空中无声交汇,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火花在噼啪作响。 “好。” 夏清鸢率先收回目光,唇角勾起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顺着夏扶摇的力道,转身向殿外走去。 夏扶摇见状,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看来这个野道姑也不过如此! 她还以为她能看出什么门道来呢! 然而,就在两人即将走出内殿的那一刻。 夏清鸢突然停下了脚步。 她没有回头,只是语气幽幽地开口道:“母后,这瓶子,确实是件好东西。” “您可要好生珍藏才是,莫要辜负了妹妹的一番心意。” 夏扶摇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她看出来了? 可她再想开口时,身边已经没了夏清鸢身影。 “好东西?” “好生珍藏?” 皇后猛地回头,死死盯着床头那尊华美的百福琉璃瓶。 不知为何,在烛光的映照下,那瓶身上流转的七彩光晕,此刻看起来竟然有几分说不出的妖异。 一股莫名的寒意,从她尾椎骨,一路窜上了天灵盖。 当夜,凤仪宫的灯火一夜未熄。 凄厉的尖叫声,几乎划破半个皇宫。 “别过来!” “滚开!你这个灾星!滚开!” 皇后披头散发地蜷缩在凤榻角落,双目圆睁,眼中布满了血丝和极致的恐惧。 她指着空无一人的前方,歇斯底里地尖叫着,仿佛那里站着什么极为恐怖的东西。 宫女们跪了一地,吓得瑟瑟发抖,却谁也不敢上前。 夏扶摇跪在床边,脸上挂着泪痕,一遍遍地哭喊着母后,整个凤仪宫乱成了一锅粥。 养心殿。 灯火通明。 皇帝正批阅着奏折,眉头紧锁。 就在这时,殿外响起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内侍总管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陛下!不好了!皇后娘娘她……她疯了!” 皇帝手中的朱笔猛然一顿,在奏折上划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他抬起头,龙目之中闪过一丝锐利。 “说清楚!” 疯了? 好端端的人怎么可能就疯了! 当他带着一身寒气踏入凤仪宫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景象。 满地狼藉,宫人跪地哀泣。 而那个一向雍容华贵,最重仪态的皇后,此刻却形销骨立,发髻散乱,眼神涣散,嘴里胡乱地念叨着灾星,别害我之类的话! 皇帝的眉头,瞬间拧成了一个川字。 “父皇!”夏扶摇像是终于找到了主心骨,哭着扑了过来,死死抓住他的龙袍。 “父皇!您总算来了!母后她好像快不行了!” 她哭得上气不接下气,一张小脸梨花带雨,显得无比凄楚可怜。 皇帝看着眼前的皇后,又看了看哭倒在自己脚边的夏扶摇,面沉如水,“怎么回事?” 夏扶摇抬起脸,声音哽咽地哭诉道:“回父皇,本来这几日,靠着儿臣求来的百福琉璃瓶,母后的病情已经大有好转,可是今天下午,昭华姐姐她突然来了凤仪宫,等姐姐走后没多久,母后她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这些日子母后一直做噩梦,梦里全是姐姐,嘴里也一直喊着灾星,谁劝都没用!” 她一边说,一边用眼角的余光,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皇帝神色。 “父皇,宫里都在传,说姐姐的命格与母后相克,儿臣本是不信的,可如今亲眼看到母后被折磨成这样,父皇,这可怎么办才好啊!儿臣好怕!儿臣好怕会失去母后!” 皇帝伸出手,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好了,别哭了,朕在这里,你母后不会有事的。” 他表面上安抚着夏扶摇,内心深处却已然是一片冰冷。 相克? 能够一张符篆就治好他多年失眠,更是让他亏空的身体渐渐好转。 这种一个掌握着超越世俗权柄,近乎于道的力量的人,会被凡俗之人的命格相克? 皇帝的目光,看似随意地在殿内扫过。 当他看到皇后那疯癫的模样,再看到夏扶摇这过于完美的哭诉表演时,一个念头,在他心中油然而生。 扶摇一向善于笼络人心,更是精通权谋之术,这是她作为长公主的本事。 但就算这般,她应该也不会拿自己母亲的性命,来当做攻讦姐妹的工具吧?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被夏扶摇反复提及的,摆在床头的百福琉璃瓶上。 那瓶子看起来确实精美绝伦,在烛光下熠熠生辉,宝光流转,不似凡物。 可越是如此,皇帝的心中便越是怀疑。 他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对着身后的内侍总管沉声下令,“传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让皇后安静的恢复。” 随即他转过头,眼神深邃地看向夏扶摇,“扶摇,你也辛苦了,这里有太医和宫人看着,你先回自己宫里去,继续禁足反省吧。” 禁足反省四个字,如同四座大山,狠狠地压在了夏扶摇的心头。 她猛地一怔,难以置信地抬起头。 父皇不是应该安慰她,夸奖她孝顺,然后去降罪夏清鸢吗? 为什么还要让她回去禁足? 然而,对上皇帝那不容置喙的眼神,她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只能将满腹的委屈和不甘,化作一行清泪,默默地行礼告退。 皇帝看着她离去的背影,眼神愈发冰冷。 他再次将目光投向了那尊百福琉璃瓶,久久没有移开。 清鸢,朕给了你入局的机会。 这盘棋,朕为你稳住棋盘,不让外界的风雨吹乱了它。 但棋子要如何落,残局要如何解,终究要看你自己的本事。 就让朕看看,你这把藏于鞘中的利剑,究竟要如何出鞘! 凤仪宫的闹剧,并未随着皇帝的离开而平息。 皇后疯癫,胡言乱语的消息,如同长了翅膀,一夜之间便传遍了整个皇宫。 甚至透出宫墙,隐隐有向京城蔓延的趋势。 慈宁宫内,檀香袅袅。 满头银发的太后捻着手中佛珠,听着心腹嬷嬷的禀报,缓缓睁开了双眼,“皇帝糊涂。” 她淡淡地评价了一句,“国母失仪,竟然让流言蜚语传得满城皆知,成何体统!孝道乃立国之本,身为儿女,岂能坐视生母缠绵病榻而无动于衷?” 片刻之后,一道懿旨从慈宁宫传出,送到了宫内每一位皇子公主的面前。 “太后有旨:皇后抱恙,身为子女,理应侍奉在侧,以尽孝道,明日辰时,所有皇子和公主,皆前往凤仪宫侍疾,不得有误。” 第一卷 第24章 儿臣为解母后之疾而来! 夏扶摇接到懿旨时,正坐在自己的宫殿里,满心都是被皇帝勒令禁足的怨愤。 但当她听完传旨太监的话后,脸上的阴郁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真是天也助她! 她原本还发愁,如何才能将事情闹大,让夏清鸢的灾星之名彻底坐实。 没想到,太后竟然亲自为她搭好了这个最完美的舞台! 当着父皇的面,当着所有皇子公主的面…… 真是想想就有趣! 她已经买通了钦天监的监正,只需明日在人前让皇后再次发病,监正便会恰好出现,当众指出是昭华公主的煞气冲撞了凤体,若再不将其送走,只怕国运有损! 到那时,人证物证俱在,又有钦天监的天意佐证,夏清鸢便是长了一百张嘴,也休想翻身! 一个野道姑而已,还想跟她斗! “夏清鸢,我要你被钉在不孝灾星的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她看着铜镜中自己那张娇美的脸,轻声低语。 懿旨,同样被送到了承明宫外。 传旨的太监不敢入内,只是站在宫门外,高声将太后的旨意宣读了一遍,便匆匆离去。 承明宫内,夏清鸢静静地听着那声音在空旷的庭院中回荡,直至消失。 她清冷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夏扶摇费尽心机布下的局,配合太后无意中搭建的舞台。 也罢。 一次性解决,倒也干净。 夜色渐深,月华如水。 风临渊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殿内,“殿下,和你猜的一样,这个所谓的白云观观主灵虚子,是三年前突然出现在京城的,凭借一手炼制安神香的绝活,迅速攀上了京中权贵,但我们却查不到他出现在白云观之前的任何痕迹,就好像这个人是凭空冒出来的。”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更重要的是,我的人发现,白云观后山有一处被阵法掩盖的密室,里面阴气极重,怨念冲天,似乎在用某种邪术祭炼着什么东西。” 说着,他好奇地看了夏清鸢一眼。 夏清鸢也没让他失望,直接开口道:“用活人精血和死人骸骨,辅以怨念,祭炼成专门污秽人气运的邪物,再用大量香火愿力包裹其外,伪装成福物。” “夏扶摇便是从白云观,为皇后求来了这么一件福物。” 风临渊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寒刺骨:“她找死!” 夏清鸢摇了摇头,“她只是棋子,真正想插手大夏气运的,是白云观背后的人。” 她看向风临渊,“明日凤仪宫会有一场好戏,你的人可以准备收网了。” 风临渊点头:“好,我会在外面替你看着,绝不会让白云观的任何一只苍蝇飞出京城。” 话音落下,他的身影便再次融入黑暗,仿佛从未出现过。 有了风临渊带来的确切情报,夏清鸢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消失了。 她来到殿中香案前,净手焚香,取出一张上好的符纸,铺在案上,又取来朱砂金墨,研磨均匀。 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她孤高的身影上,为她镀上了一层清冷的银辉。 她闭目凝神片刻,整个人的气息与这方天地融为一体。 再次睁眼时,眸中已无半点杂念,只余一片空明。 她提笔,落墨,笔走龙蛇,一气呵成。 符文繁复玄奥,流转着一股勘破虚妄的道韵,名曰显形符! 足以让一切邪崇在它面前无所遁形。 她将显形符放在一旁,又取过第二张符纸。 这一次她握笔的姿势变了。 如果说刚才还只是挥毫泼墨,那此刻,她手中握着的便是一柄审判万邪的利剑! 笔尖饱蘸金墨,重重点在符纸之上! 这一次的笔触不再飘逸,而是充满了雷霆万钧的霸道威严! 每一笔都仿佛裹挟着天地之威! 每一划都似乎引动了风雷之声! 当最后一笔落下时,整张符纸嗡的一声发出一阵轻鸣! 一道微不可见的紫色电弧,在金色的符文之上骤然闪过,随即隐没不见。 紫雷破邪符成! 此符可引九天紫雷之气,专破天下一切阴诡邪祟! 夏清鸢看着桌案上那一张流光内敛,一张紫气暗藏的符纸,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漠然。 夏扶摇,你倒是为你自己,准备好了一个不错的断头台。 次日,辰时。 凤仪宫, 正殿通往内殿的珠帘高高卷起,所有人都能毫无阻碍地看到里面景象。 明黄色的凤榻上,皇后正双目紧闭地躺着,她脸色惨白,眉头紧锁,眼眶乌青,整个人看上去就是一副行将就木的模样。 高位之上,太后与皇帝并排而坐,神色各异。 太后手捻佛珠,目光沉沉地盯着凤榻上的皇后,看不出喜怒。 而皇帝则面沉如水,深邃的目光缓缓扫过殿内,带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凤榻两侧,大夏朝的皇子公主们,按照长幼尊卑,分列侍立。 他们个个锦衣华服,此刻却都收起了平日的骄纵,垂手肃立,噤若寒蝉。 整个内殿,除了皇后压抑的呼吸声,再无半点杂音。 而殿中最忙碌,也是唯一能在凤榻边自由走动的,莫过于夏扶摇。 她一会儿用浸湿的软帕,轻柔地擦拭着皇后额头的虚汗。 一会儿又端来参汤,用银匙小心地撬开皇后的嘴唇,试图喂进去一点。 “皇祖母,父皇,母后昨夜又受了惊,半宿都没睡安稳,精神头不大好。”她走到太后和皇帝面前,福身行礼。 太后睁开眼,看着她憔悴的小脸,眼中流露出一抹赞许,“难为你了,真是个好孩子,皇后能有你这么个孝顺女儿,是她的福气。” 周围的皇子公主们闻言,也纷纷附和,“是啊,扶摇妹妹这几日衣不解带地伺候母后,我们都看在眼里。” “若不是扶摇姐姐,母后还不知要被折磨成什么样。” 赞扬声中,夏扶摇谦卑地低下头,眼眶微红:“这都是儿臣该做的,只要母后能好起来,儿臣做什么都愿意。” 一时间,殿内母慈女孝,兄友妹恭,气氛好不和睦!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一声通报,“昭华公主到!” 刹那间,殿内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齐刷刷地转向了殿门方向。 只见夏清鸢身着素色道袍,孤身一人,缓步踏入。 她与这满殿的富丽堂皇,锦衣玉食,显得格格不入。 就在她踏入内殿的一瞬间。 “啊!”凤榻上,原本还算安静的皇后,突然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 她双手猛地抱住头,身体剧烈地颤抖起来,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惨白,“头,我的头好痛!” “母后!”夏扶摇反应最快,她惊呼一声,立刻扑到皇后身边。 “母后!您怎么了?您别吓儿臣啊!”她一边急切地呼喊,一边抬起头看向刚刚走进殿内的夏清鸢。 殿内的空气瞬间凝固! 皇子公主们看向夏清鸢的眼神,瞬间从好奇审视,变成了惊惧厌恶和疏远。 太后的眉头也在此刻紧紧地皱了起来,看向夏清鸢的目光中充满了不悦。 然而,夏清鸢就像是没感受到一般,静静地抬起眼,清冷的目光越过众人,落在了那正抱着头痛苦呻吟的皇后身上。 随即她缓缓屈膝,对着上首,声音清晰道:“儿臣,参见皇祖母,参见父皇,给母后请安。” 她行完礼,微微垂首,保持着标准的宫姿。 然而大殿内却是一片死寂。 没有喊平身,也没人让她免礼。 终于,御座之上的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睛。 她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哀家还以为你不知道来呢,看看你母后被你克成了什么样,你心中就无半分愧疚吗?” 夏扶摇垂着头,嘴角勾起一抹胜利的弧度。 夏清鸢缓缓抬起眼,清冷的目光落在太后身上,“回皇祖母,儿臣今日前来,正是为解母后之疾。” 此言一出,满堂皆惊! 太后更是气得脸色一沉:“放肆!你害得你母后还不够吗,还敢在此大放厥词!” 夏扶摇立刻哭诉道:“姐姐!你就别再刺激母后了!母后经不起你折腾了啊!” 然而,夏清鸢根本没有理会她们。 她从不是一个只会站在原地,等待宣判的角色。 在所有人惊愕的注视下,她动了。 只见她缓缓直起身,迈开脚步,径直朝着凤榻上正痛苦呻吟的皇后走去! “站住!”夏扶摇脸色剧变,立刻张开双臂,挡在了皇后身前,厉声喝道:“你要做什么?” “来人!护驾!快护驾!” 几乎在同时,那原本还在呻吟的皇后,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猛地抬起头,癫狂道,“别过来!你别靠近本宫!” 第一卷 第25章 昭华公主月例,比照长公主份例发放! 殿外的侍卫们听到声音立即冲进来,下意识看向主位上的皇帝,发现皇帝没有任何表示,又停在了原地。 夏清鸢走到凤榻边,冷冷开口道:“我说过,我是来为母后驱邪的!” 话落,她探手从怀中取出一张绘满了朱砂金纹的黄符! 接着双手十指翻飞,快速掐诀,“敕!” 一声清叱,如同律令! “不!”夏扶摇眼睁睁看着一道快到极致的紫金电光,撕裂空气,精准地轰击在凤榻床头那尊流光溢彩的琉璃瓶上! “砰!”百福琉璃瓶应声而碎! 所有人都顺着声音,看向了那琉璃瓶炸开的位置。 只见,一团浓稠如墨的黑气,猛地从碎片中窜出,如同无头苍蝇般,在空中尖啸着飞舞乱窜。 “啊!这是什么?”离得最近的几位公主吓得捂嘴尖叫。 太后手中的佛珠串啪得一声断了,滚圆的珠子散落一地。 夏清鸢指挥着紫金电光追上黑气,黑气在半空中扭曲挣扎,不过片刻,就被那紫金电光彻底消融。 一切,重归死寂。 “当啷!”一截被熏得焦黑的细小骨头从消散的黑气中落下来,停在了皇后的凤履边。 “这是什么鬼东西?”一位皇子失声喃喃。 没有人回答他。 因为答案已经写在了所有人的脸上。 第一个有反应的是皇后。 那股盘踞在她脑海中,让她日夜不得安宁的阴寒之气,在那黑气消散的瞬间,如潮水般褪去。 她感觉世界瞬间变得前所未有的清明。 紧接着是夏扶摇。 那一道道如刀似剑的目光,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赤裸裸地扔在冰天雪地里,浑身的血液都冻结了。 完了。 这个念头,如同闪电,击穿了她的魂魄。 然而,就在理智崩塌的前一秒,极致的求生欲让她做出反应。 “噗通!” 她双腿一软,重重跪倒在地。 “怎么会这样!!” 豆大的泪珠疯狂滚落,她匍匐在地,朝着皇后的方向,哭得撕心裂肺。 “母后!儿臣…儿臣是被人陷害的啊!” “是哪个天杀的贼人!竟敢在儿臣为您求来的福物中,暗藏如此歹毒的邪祟!” 她边哭边磕。 咚咚咚! 一声比一声响! “他们这是要害死您,也是要害死儿臣啊!父皇!皇祖母!求你们明察!儿臣若有半点加害母后的心思,便叫儿臣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皇后看着自己从小疼到大的女儿,哭得如此伤心,如此绝望。 那刚刚恢复清明的理智,瞬间消失。 是啊,扶摇怎么会害自己? 她那么孝顺,那么贴心…… 她一定是被人骗了! 被人陷害了! 对了!是她,夏清鸢! 如果不是她用这么粗暴的方式,事情怎么会闹到这个地步! 皇后猛地转过头,死死地瞪着夏清鸢! “你既然看出来了这瓶中有问题,直接告诉本宫便是,为何还要用如此粗暴的手段?” “你当着皇祖母和陛下的面,惊扰了本宫,成何体统!” “你眼中还有没有本宫这个母后!”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兜头浇下。 夏清鸢静静地看着她。 看着这个名义上的亲生母亲,在真相大白之后,选择的不是追究邪物的来源,而是第一时间,来指责那个为她驱散邪祟的人。 所以,对错,已经不重要了。 “够了。” 突然一声呵斥从主位上传来。 皇帝缓缓地从御座上站起身,一步一步,走下台阶,走到皇后面前,停下脚步。 他没有安抚她,甚至没有看她一眼,只是冰冷地问道:“你告诉朕,何为粗暴?” 皇后被他问得一愣,下意识地想开口。 皇帝却根本不给她机会,声音陡然提高,“你告诉朕!若非清鸢今日用了这般非凡的手段,你准备如何渡过这一死劫?是躺在床上任由流言发酵,任由自己被这琉璃瓶中的邪物克死?” 他猛地转过头,眼神里没有半分夫妻情谊,只有无尽的失望,“到那时,这藏着死人骨的瓶子,是扶摇的无心之失!而清鸢,却是百口莫辩的不孝灾星!” 皇帝一字一句,如同重锤,狠狠地砸在皇后的心上,“你告诉朕!” 他逼近一步,龙威如狱,压得皇后几乎喘不过气来,“她用的,是粗暴的手段吗?” “不!她用的,是唯一能让真相大白于天下,唯一能让她自己活下来的无奈选择!” 皇后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皇帝的目光终于从她身上移开,落在了她的脸上,那眼神,冷得像是在看一个死人,“善恶不辨,是非不分!” “被人以邪物谋害至此,却还想着维护那个将邪物送到你身边的人!” “你这皇后,当得真是贤德!” 这些话,句句诛心,瞬间击溃了皇后最后一道心理防线。 她喉头一甜,哇的一声喷出一口血来,染红了身前的锦被。 但皇帝却连眼皮都未曾抬一下。 他目光越过昏厥过去的皇后,落在了跪在地上的夏扶摇身上。 夏扶摇整个人匍匐在地,抖如筛糠。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夏扶摇。” 皇帝声音平静,“朕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这东西从何而来?” 夏扶摇浑身一僵,巨大的恐惧让她几乎失声。 但求生的本能让她用尽全身力气,声音嘶哑地哭喊道:“是白云观的灵虚子道长!他说这是开过光的福物,能为母后祈福,儿臣真的不知道里面是这种东西啊!” “白云观?灵虚子?” 皇帝眼中闪过一丝冰冷的杀机,他转过身,对着殿外吩咐,“禁军统领何在?” 殿外,立刻传来甲胄碰撞和单膝跪地的声音,“臣在!” “即刻调派三千禁军,给朕踏平白云观!” “观中上至观主,下至杂役,一人不许走脱!” “若有反抗者,格杀勿论!” “臣,遵旨!”禁军统领领命而去。 皇帝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目光再次扫过殿内众人。 “皇后,”他声音平淡道:“你既凤体有恙,便在凤仪宫好生反省,从今日起,后宫诸事,不必再劳心了。” 皇后猛地睁开眼,难以置信地看着皇帝,什么意思,这是要夺她的权? 接着,皇帝的目光落在了跪伏在地,抖如筛糠的夏扶摇身上。 夏扶摇立即疯狂地磕头,“父皇饶命!父皇饶命啊!儿臣再也不敢了!” “饶了你?”皇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你让朕,如何饶你?” 他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的长公主,大夏王朝最尊贵的明珠,竟然轻信妖道,险些害死自己母后!夏扶摇,你还有何脸面,顶着这长公主的尊号!” 夏扶摇浑身剧震,惊恐地抬起头,她终于明白了父皇要做什么,那比杀了她还要让她恐惧! “不!不要!父皇!求您不要!!” “传朕旨意!”皇帝根本不理会她的哀嚎。 “扶摇公主夏扶摇,德行有亏,不悌不孝,轻信妖道,险害中宫,丢尽皇家颜面!即日起,革去其长公主之尊号!” 革去长公主尊号! 这几个字如同一道天雷,将夏扶摇彻底劈得魂飞魄散。 那不仅仅是一个头衔,那是她这十三年付出,碾压所有兄弟姐妹的骄傲和资本! 现在,这一切,都没了。 她成了一个顶着公主之名,却连寻常皇子公主都不如的罪人! 夏扶摇眼前一黑,彻底瘫软在地,像一滩烂泥,再也发不出半点声音。 做完这一切,皇帝才转身,走回御座之前,对仍旧脸色发白的太后微微躬身,“让母后受惊了,是儿臣治家不严。” 太后看着眼前这番景象,张了张嘴,最终只是化作一声长叹,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皇帝直起身,语气温和道:“母后,清鸢这孩子虽自幼长于宫外,性子冷了些,但心地却是赤诚的,今日若非她,后果不堪设想,还望母后莫要再误会了她。” 太后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看了一眼静立一旁,仿佛一切都与她无关的夏清鸢,最终缓缓点了点头。 最后,皇帝看向了从始至终都沉默不语的夏清鸢。 他的眼神,第一次带上了温度,“昭华公主,夏清鸢。” “今日你护驾有功,明辨忠奸,朕心甚慰。” 皇帝的声音缓和了下来,“你想要什么赏赐?” 周围的皇子公主们,投来了嫉妒羡慕和敬畏的目光。 夏清鸢却只是平静地摇了摇头,声音清冷如故:“儿臣不敢居功。” “功便是功,过便是过。” 皇帝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似乎想从她那张波澜不惊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朕,从不亏待有功之人。” 他沉吟片刻,朗声道:“传旨!昭华公主护驾有功,赐黄金万两,东珠百斛,锦缎千匹!” “另,昭华公主月例,比照长公主份例发放!” “承明宫一应所需,皆由内务府按最优供给,不得有误!” 这赏赐,不可谓不重! 虽然没有赐予实权,却给了夏清鸢最实际的立身之本! 比照长公主的月例,意味着她的地位,在实际上已经凌驾于所有皇子公主之上! “儿臣,谢父皇隆恩。” 夏清鸢缓缓屈膝,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 第一卷 第26章 训夏扶摇,收静心苑阴灵! 凤仪宫的风波结束。 夏清鸢回到承明宫,皇帝的赏赐流水般送了进来,金银珠玉,绫罗锦缎,堆满了空旷的偏殿。 送礼的太监宫女眼花缭乱,原地驻足,久久不愿意离开,而夏清鸢却丝毫不以为意,转身就回了主殿继续修行。 当晚,凤仪宫内,皇后悠悠转醒,连忙将夏扶摇叫到自己身边,“扶摇,我的好女儿,你受苦了。” 皇后声音怨毒,“一个从山沟里回来的野丫头,竟然敢如此算计我的扶摇!” 夏扶摇跪在她榻边,一边为皇后顺气,一边柔声安慰,“母后,您别气坏了身子,父皇只是一时被她蒙蔽了,女儿不怕的。” “怕?我的扶摇怎么能怕!”皇后死死抓住她的手,“是她!都是夏清鸢的错!自幼流落民间,不知礼数,不敬长辈,活脱脱一个没有教养的灾星!” 她眼中闪过一丝疯狂:“皇帝不是要赏她吗?好啊!那本宫就亲自教导她!” 她盯着夏扶摇,一字一顿地说道:“从明日起,你便带着宫里的教习嬷嬷去承明宫!给本宫好好地教一教她,何为孝道,何为体统!” 夏扶摇心中狂喜,面上却是一副为难的样子:“母后,这……” “本宫是她的母后,教导女儿规矩,天经地义!皇帝也挑不出错处!” 次日清晨,承明宫的寂静被一阵喧哗打破。 夏清鸢正在殿中静坐,闻声缓缓睁开眼。 只见夏扶摇领着一众宫女太监,快步走进了承明宫。 “姐姐。”她亲热地上前,一把拉住夏清鸢的手。 “扶摇听闻姐姐昨日受了惊,特意来看看姐姐。”她一边说着,一边用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关切地看着夏清鸢,仿佛真的在为她担心。 “不过……”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温柔,“姐姐总穿着这身道袍,怕是吃苦吃惯了,忘了自己金枝玉叶的身份,失了我们皇家的体面,母后她老人家心疼你,所以特意让扶摇,从今日起,好好地教教姐姐宫里的礼仪规矩。” 教她规矩? 夏清鸢的目光,从夏扶摇脸上轻轻扫过,最后落在了她拉着自己的那双手上。 “有劳妹妹和母后挂心了。” 夏扶摇见她不为所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随即转身,从一名宫女手中,端过一杯早已备好的热茶。 “既然姐姐无碍,那我们,便先从最简单的茶礼学起吧。” 她将茶杯递到夏清鸢面前,循循善诱道,“在宫中,奉茶需双手持杯,行半蹲礼,口称请用茶,以示尊敬!” 她要让这个野道姑知道,就算有点邪门的本事又如何? 在这皇宫里,她夏扶摇才是那个懂规矩,有体面,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公主! 然而,就在她的手端起茶杯准备示范的瞬间,夏清鸢却突然开了口,“妹妹的手,真好看。” 夏扶摇一愣,下意识地低头看向自己的手。 她的手的确很美,十指纤纤,肤如凝脂,是真正属于金枝玉叶的手。 她心中升起一丝得意,以为夏清鸢是被自己的贵气折服了,正想谦虚两句。 却听夏清鸢那讨厌的声音又响起,“只是,我观妹妹的掌纹倒是有些意思。” 夏扶摇的心猛地一跳,“姐姐在说什么?扶摇听不懂。” 夏清鸢没有理会她,只是自顾自地说了下去,“人的掌纹,左为先天,右为后天,我观妹妹左手掌心亲缘线短而浅,几乎断裂,此乃六亲缘薄,父母缘浅之相。” “而你右手的福禄线倒是又深又长,直冲指根,本该是福泽深厚,一生顺遂的极贵之相。” 夏清鸢说到这里,微微一顿。 她抬起眼,那双寒潭一般的眸子,死死地锁住了夏扶摇瞬间惨白的脸,“只可惜你这条福禄线并非天成,而是后天借他人之气运强行续上的,其色驳杂,其根不稳,其源不正。” “用这样一双借来的手,教出来的规矩,沾染了太多不属于自己的东西。” 夏清鸢的目光,缓缓扫过夏扶摇身后,那两个脸色骤变的教习嬷嬷。 “我怕学了,会折了我的福。” “妹妹这规矩,还是自己留着吧。” 轰! 夏扶摇心底掀起一股惊涛骇浪,这是她最大的秘密!这个秘密,除了她和她的师父,绝不可能有第三个人知道! 夏清鸢这个野道姑怎么会知道! 恐惧! 前所未有的恐惧,如同一只冰冷的大手,瞬间扼住了夏扶摇的喉咙! 她感觉自己像是被扒光了衣服,在夏清鸢面前没有丝毫秘密。 “你,你胡说!” 夏扶摇再也维持不住那副温婉完美的表情,脸上血色尽褪,眼神里尽是惊慌失措。 她捂着胸口剧烈地喘息着,“我有些不适,规矩我们改日再学。” 说完她转过身,在宫人的搀扶下,落荒而逃般地冲出了承明宫。 夏清鸢看着她仓皇逃离的背影,眼底透出一抹森寒,就这点心智,还想教她规矩? 夏扶摇带人汹汹去承明宫找麻烦,最终却落荒而逃的消息不胫而走,很快便传遍了整个后宫。 至此,宫中上下真正确定了,那位从山里回来的昭华公主是真不好惹! 承明宫也算是迎来了真正的清净。 夏清鸢对此却毫不在意,既然没人来找麻烦,她也就有时间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了。 她关上殿门,朝着静心苑的方向走去。 这座被皇宫遗忘的冷宫,白日里荒草萋萋,一片死寂。 可一入夜,当最后一缕夕阳被宫墙吞没,阴气便会从每一寸浸透了怨恨的土地里,丝丝缕缕地升腾而起,将这里变成一座名副其实的鬼蜮。 是夜,月黑风高。 夏清鸢大大方方地来到了静心苑外。 一踏入那倾颓的苑门,一股比冰窖还刺骨的阴风便扑面而来,数十道形态各异的阴魂,在院中麻木地飘荡,癫狂地嘶吼。 它们感受到活人旺盛的阳气,瞬间变得无比狂躁起来。 一张张扭曲腐烂,残缺不全的脸猛地转过来,一双双猩红的眼睛齐刷刷地盯住了夏清鸢,如同沙漠里渴了百年的饿狼,终于见到了甘美的血食。 “吼!” 离得最近的一个无头鬼影,猛地朝她扑来。 夏清鸢眼皮都未曾抬一下,只是淡淡地吐出一句话,“滚,或者,魂飞魄散。” 随着她话音落下,右手迅速并指如剑,一缕比发丝还细的紫金色电弧,在她指尖噼啪一声轻响,一闪而逝。 扑来的无头鬼影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啸,如同被烙铁烫到一般,惊恐万状地倒飞出去。 雷法! 其余蠢蠢欲动的阴魂,也都纷纷尖叫着后退,畏惧地看着她,不敢再上前一步。 夏清鸢没有理会它们的骚动,缓步走到院落中央那片还算干净的空地上,从袖中取出一沓黄符,三根清香和一方古朴小巧的铜香炉。 她席地而坐,净手,点香。 三根清香在她指尖轻触下自行燃起,青烟袅袅,在她身周形成一道无形的屏障,将所有阴风和怨气都隔绝在外。 “天地无极,乾坤借法,太上敕令,超汝孤魂!” 夏清鸢闭上双眼,口中念诵起往生咒。 她声音清冷没有丝毫感情,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韵律,如同一股清泉,安抚着那些躁动不安的怨灵。 她指尖拈起一张符纸,口中轻叱一声:“燃!” 那黄符无火自燃,在她掌心化作一团柔和的金焰,随即炸开,变成漫天光雨,洋洋洒洒地飘向四方。 大部分怨念不深,灵智混沌的阴魂,在被金色光雨触碰到的瞬间,身体猛地一颤,它们脸上那狰狞痛苦的表情,渐渐转化为安详的解脱,它们对着夏清鸢的方向微微躬身,随即整个魂体化作点点流光,消散在夜色中,重入轮回。 一时间,院中鬼哭狼嚎之声大减。 然而,总有那么几个执念深重的,依旧在原地痛苦地挣扎徘徊,不愿离去。 一个身着前朝太监服饰,面容愁苦,佝偻着身子的老太监。 一个身披破烂青铜铠甲,右臂齐肩而断的魁梧侍卫。 还有一个穿着陈旧褪色的宫装,眼神哀怨空洞的年轻宫女。 他们是这静心苑中怨气最重,也是灵智最高的三个灵体。 夏清鸢看向他们,平静地问道:“轮回之路已开,为何不走?” 那老太监率先开口,声音充满了不甘:“回禀天师,奴才放不下当年的冤屈,奴才是被冤枉偷了主子的东西,活活打死的啊!” 断臂侍卫则瓮声瓮气地说道,“末将的执念是守护,可笑生前未能护住太子殿下,眼睁睁看着他被万箭穿心,末将死不瞑目!” 最后的宫女只是幽幽地哭泣着,断断续续地说:“奴婢在等我的郎君,他说过会回来带我走的。” 夏清鸢清冷的眸子里露出一丝悲悯,都是可怜人。 她缓缓开口:“尘世已过百年,你们的冤家早已化为枯骨,你们的主上也已归于尘土,你们的郎君或许也已轮回数世,你们的执念,早已失去了根基。” “与其在此处日夜受怨气煎熬,最终磨尽灵智,落得个魂飞魄散的下场,不如换一种活法。” 她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掌心向上,“我知你们心有不甘,我亦有未尽之事。” “奉我为主,成为我的眼睛,我的耳朵,遍布这深宫的每一个角落,你们的冤屈,你们的遗憾,我会一一为你们查清,让你们走得再无牵挂,待我事成之日,我便以无上道法,洗去你们的业障,送你们一个风光的来世。” “你们,可愿?” 这就是她的目的。 御灵术,以自身强大的神魂为引,与灵体结下主仆契约,将其收为己用。 这些无形无影的灵体,将是她在宫中最好,也最忠诚的眼线。 三个灵体面面相觑,从夏清鸢身上,他们看到的是绝对的实力。 最终,那老太监第一个颤抖着跪倒在地,阴气凝成的身躯对着夏清鸢重重叩首,“奴才福海,愿奉殿下为主!求殿下为奴才洗刷冤屈!” 有了第一个,另外两个也不再犹豫,齐齐跪下。 “末将赵武,愿奉殿下为主!求殿下查明当年宫变真相!” “奴婢青黛,愿奉殿下为主!求殿下帮奴婢找到郎君转世!” “好。” 夏清鸢指尖轻点,三道柔和的金光自她指尖飞出,如游鱼般没入他们眉心。 “契约已成,从今日起,你们便是我承明宫的人。” 三个灵体只觉得一股精纯的能量从眉心传来,滋养着他们即将溃散的魂体,让他们原本虚幻的身影都凝实了几分。 他们对夏清鸢的敬畏,瞬间化为了狂热的崇敬。 只见福海神色凝重地向夏清鸢道:“启禀殿下!奴才先前在宫内游荡时听到两个负责打扫的小太监在假山后议论,说五皇子夏景明,好像撞邪了!” 第一卷 第27章 靖嫔上门求助 “撞邪?”夏清鸢眉梢轻佻。 五皇子这个名头她有些印象,还是回来的这些日子从宫女太监口中听说。 不过她听说的都是五皇子天资聪颖,小小年纪便能将《千字文》倒背如流,在皇子中颇为出挑。 “何时开始的?详细说说。”夏清鸢平淡的问道。 “回殿下,约莫已有月余。” 福海恭敬地回答,“奴才只知,五皇子近来时常在夜里惊叫,说房中有鬼怪,白日里也精神萎靡,太医院只说是小儿夜惊,开了些安神汤药,却全无用处。” 月余之前? 夏清鸢目光深深,那不是她还未回宫的时候。 看来这并非冲着她来的,而是夏扶摇在她回来之前,就已经开始布局,剪除异己了。 只是因为她回宫后的一系列变故,让夏扶摇自顾不暇,才将此事暂时搁置。 如今夏扶摇在凤仪宫吃了大亏,被皇帝革去长公主尊号,定然不会善罢甘休。 而这件早已布下的暗棋,恐怕很快就会被她重新启用。 夏清鸢并不急于插手。 对于一个合格的猎手而言,最好的出击时机,永远是猎物自以为掌控全局,露出致命破绽的那一刻。 她需要更多的情报。 “福海。” “奴才在。” “你继续潜伏于景阳宫内外,监视五皇子和靖嫔的一举一动,任何风吹草动,即刻来报。” “遵命!” 夏清鸢的目光又转向另外两个灵体,“赵武,今夜起,你负责监视太医院,尤其是那些为五皇子诊脉的太医。” 那断臂的侍卫阴魂单膝跪地,“末将领命!” “青黛,你身形灵巧,气息微弱,不易被察觉,去扶摇公主的宫殿附近守着,本宫要知道,她每日见了什么人,说了什么话,又在谋划些什么。”夏清鸢淡淡的吩咐。 “奴婢,遵命!”青黛迟疑着答应下来。 三道灵体瞬间化作三缕青烟,悄无声息地融入夜色中,各自奔赴目标。 …… 夜色渐深,夏清鸢盘膝坐在殿中,正欲入定修行。 突然,一道微弱的意念,通过神魂契约,直接在她脑海中响起,“启禀殿下,奴婢,奴婢看到了。” 夏清鸢通过青黛的意念,看到一幅画面。 长公主殿外,张嬷嬷正将一个不起眼的牛皮纸药包,小心翼翼地塞给一个小太监。 并对小太监吩咐,“这些是五殿下接下来需要服用的药,每日一剂掺入他的安神汤中,不可间断。” 啧,夏清鸢鼻中发出一道哼声,永远只会使这些见不得人的下作手段! 一夜无话。 承明宫内清冷如故,但夏清鸢新收的三个眼线,却以前所未有的效率,将整个皇宫发生的所有,巨细无遗地汇集到她面前。 她端坐在殿中,双目微阖,神识却如一张无形的大网,接收着三道灵体传回的实时画面。 首先是来自景阳宫的福海。 画面中,五皇子夏景明双眼通红,死死抓着靖嫔的衣角,不敢踏出寝殿半步。 他指着殿外阳光明媚的庭院,声音里满是恐惧:“母妃,有鬼,那个穿红衣服的女人,她又在对我笑。” 靖嫔的心,如同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一阵阵的抽痛。 她顺着儿子的目光看去,那里空空如也,只有一方蒙尘的窗格,在午后的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景明不怕,不怕啊。” 靖嫔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他的视线,声音颤抖地安抚着,“没有红衣服的女人,没有!那都是景明看错了,是影子,是光!” 她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连自己都不信的话,可怀中的夏景明依旧满脸惊恐,小手死死地抓着她衣襟,指甲都掐进了她的肉里。 “不!不是假的!她就在那里!她一直在看我!” 看着儿子那张因恐惧而扭曲的小脸,靖嫔的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不行,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猛地起身,对着殿外声嘶力竭地喊道:“来人!传太医!立刻去传太医院院判吴文海!就说五皇子病危!” 很快,太医院院判吴文海便带着两名太医,不紧不慢地赶了过来。 “微臣参见靖嫔娘娘。”吴院判象征性地行了个礼。 “吴院判!你快看看景明!”靖嫔如同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 吴文海脸上露出一丝职业性的悲悯。 他缓步上前,装模作样地为夏景明诊了诊脉,又翻了翻他的眼皮。 “回娘娘,”吴院判收回手,“五殿下脉象虽有些虚浮,但总体平稳,并无大碍。” 靖嫔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冲上前,一把抓住吴院判的衣袖,质问道:“没有大碍?你看看他!他现在连床都不敢下!成日对着空气哭喊!这叫没有大碍?” 吴院判不动声色地挣开她的手,后退一步,躬身道:“娘娘息怒,五殿下千金之躯,许是前几日玩闹时不慎冲撞了什么,导致心神不宁,受惊夜啼也是正常。” 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沓方子,递给旁边的宫女,“这是最新的安神汤,比之前的方子加重了几味药,娘娘按时给殿下服用,好生静养几日,自然会好的。” “又是安神汤!又是静养!” 靖嫔彻底崩溃了,她指着吴院判,歇斯底里地哭喊道,“你们除了这句话还会说什么!本宫的儿子快要疯了!你们到底有没有用心在治!” 吴院判脸上闪过一丝轻蔑,他再次深深一揖,“娘娘,五殿下是心病,心病还需心药医,您是殿下的生母,还请您多开解,莫要再让殿下接触什么不该接触的东西了。” 说完,他根本不给靖斌再开口的机会,领着两名太医,以不便打扰殿下静养为由,匆匆告退。 靖嫔呆立在原地,她听懂了吴院判最后那句话的弦外之音。 五皇子的病,是她这个做母亲的责任! 夏清鸢的神识画面一转,来到了太医院。 这是来自赵武的监视画面。 只见刚才那位为五皇子诊脉的太医,正和几个同僚在药房里低声议论。 “我看那五皇子八成是废了,成日疯疯癫癫,哪还有半点皇子仪态。” “还不是靖嫔自己作的?听说她急着让儿子在陛下面前出彩,不知从哪里求了什么开窍的偏方,把孩子给吃坏了!” “嘘!这话可不能乱说,不过我听凤仪宫的人提过一嘴,皇后娘娘也正为这事儿烦心呢。” 夏清鸢心中冷笑,夏扶摇的手段还是这么老套,但偏偏却总有人信,一群白痴! 最后,画面切到了夏扶摇的宫殿,青黛传回的画面里。 此时的夏扶摇正惬意地靠在软榻上,听着心腹张嬷嬷的汇报,“殿下放心,药已经送进去了,景阳宫那位如今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太医院那边也已经打点好了,现在宫里都传,是靖嫔自己野心太大,用邪术害了儿子。” 夏扶摇拿起一颗晶莹的葡萄送入口中,脸上露出快意的笑容,“做得好,” 她慢悠悠地说道,“靖嫔那个贱人,素来不把我放在眼里,这次,本宫就要让她和她那个天才儿子,一起滚进冷宫去!” 她眼中闪过一丝恶毒,“传话下去,可以进行下一步了,让那些嘴碎的宫人把靖嫔求偏方害儿子的事传到御花园,传到尚食局,传到所有该听见的人耳朵里。” 三份情报,三段画面,在夏清鸢的脑海中无缝拼接。 用药物强行打开五皇子的阴阳眼,使其日夜见鬼,举止怪异,再买通太医,散播靖嫔为争储而修炼邪术的谣言。 一石二鸟,干净利落。 夜,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承明宫外,靖嫔遣退了身边唯一的心腹宫女,独自一人,跪在了承明宫紧闭的朱红宫门前。 昭华公主,宫中都在传你近日屡次让夏扶摇和皇后吃亏吃瘪,想来会帮我吧。 冰冷的雨水瞬间将她单薄的衣衫浸透,寒意刺骨。 她浑身一颤,用尽全身的力气,重重地磕了下去。 咚! 咚!咚!咚! 她不知道那位性情清冷,手段通天的昭华公主是否能听到。 她也不知道对方是否愿意见她这个早已失势,麻烦缠身的嫔妃。 她只知道,这是她和儿子唯一的活路。 雨越下越大,模糊了她的视线,也冲刷着她额前不断渗出的血迹。 意识因寒冷和疼痛而渐渐模糊,就在她几乎要昏死之际。 “吱呀!” 靖嫔艰难地抬起头,只见一道清冷的身影出现在朱红殿门后。 “参见昭华公主殿下!” 她如同看到了茫茫黑夜中唯一的灯塔,连滚带爬地膝行上前,“求公主殿下,救救我的景明!” 她从夏景明如何开始夜夜惊叫,到太医院如何敷衍,再到宫中那些关于她的恶毒流言,毫无保留地全部讲了一遍。 “殿下,嫔妾知道,这宫里只有您有这个本事!” 靖嫔重重地磕了一个头,“求您看在景明同是您父皇血脉的份上,救他一命!只要您能救他,嫔妾愿为您做牛做马,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夏清鸢撑着伞,静静地看着在雨水中匍匐哭泣的女人。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 在后宫之中,她确实需要一个明面上的盟友,为她传递消息,为她处理一些自己不便出面的琐事。 靖嫔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雨势渐大,夏清鸢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被雨声衬得愈发清冷:“此事,本宫已知晓。” 靖嫔猛地抬起头,眼中爆发出强烈的求生欲。 夏清鸢却没有立刻答应,她话锋一转,淡淡道:“但本宫出手,需要一个时机,一个能将幕后黑手一击毙命的时机。” 在靖嫔紧张的注视下,她从袖中取出一道早已画好的黄色符纸,递了过去。 “静心符。” “今夜回去,将此符烧成灰烬,兑入温水,给五皇子服下,可保他一夜安睡,不受阴邪侵扰。” 靖嫔颤抖着双手,如获至宝般接过那道符纸,紧紧攥在手心。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大恩!” “起来吧,” 夏清鸢语气平淡,“记住,今夜你没来过这里。” 靖嫔千恩万谢,擦干眼泪,在宫女的搀扶下,一步三回头地消失在雨幕之中。 夏清鸢看着她仓皇离去的背影,缓缓关上了宫门。 殿内,三道灵体无声无息地浮现出来。 夏清鸢对着空无一人的方向,淡淡吩咐道: “青黛,去告诉她。” “时机,就在明日的御花园赏菊宴。” 第一卷 第28章 中邪还是下药? 次日,御花园内。 金菊千姿,争芳吐蕊,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菊香。 因着太后凤体康健,兴致颇高,特意下旨举办了这场赏菊宴。 各宫但凡有品阶的嫔妃无一缺席,场面比往年更显盛大。 夏清鸢到的时候,宴席已经开始了。 她平静地向上首的太后和几位高位妃嫔行了礼,随后便在宫人引领下,坐到了属于自己的席位上。 不远处,靖嫔正紧紧抱着五皇子夏景明。 许是昨夜服下了那道符水的缘故,夏景明果然一夜安睡,今日精神也好了许多,虽仍有些怯生生的,却不再对着空气哭闹。 靖嫔几次朝夏清鸢投来感激的目光,夏清鸢都只是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算作回应。 宴会过半,夏扶摇端着酒杯,袅袅婷婷地站了起来。 她今日打扮得格外素雅,额上的伤疤用厚厚的脂粉精心遮盖,全然看不出痕迹。 “皇祖母,母后近日身子不适,不能前来,扶摇便代母后,敬皇祖母一杯,愿您福寿安康。” 太后满意地点了点头,饮了一口酒。 放下酒杯后,夏扶摇目光看似不经意地落在了靖嫔母子身上,脸上立刻露出万分关切的神色,“五弟今日气色瞧着倒是不错,前些日子听闻五弟夜里总是啼哭不休,可把本宫担心坏了。” 来了。 夏清鸢端着茶杯的手指微微一顿,眼帘半垂,静观其变。 夏扶摇此话一出,立刻有与她交好的贤妃接话道:“可不是嘛,本宫也听说了,靖嫔妹妹,你可得仔细些,皇子龙体金贵,马虎不得,若太医不行,也该早日上报陛下和娘娘,另请高明才是。” 靖嫔抱着儿子,想起了昨夜夏清鸢的嘱咐,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紧张。 她抬起头,不卑不亢地回道:“劳扶摇公主和贤妃娘娘挂心了,景明只是前几日偶感风寒,夜里有些闹觉,如今已无大碍。” 她顿了顿,话锋微微一转,看着夏扶摇,似笑非笑地问道:“倒是扶摇公主,日理万机,竟对我儿这点小病也如此上心,倒是让本宫受宠若惊了。” 一句话,噎得夏扶摇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她没想到,一向懦弱的靖嫔今日竟敢当众顶撞她。 夏扶摇眼底闪过一丝荫翳,叹了口气,柔声道:“靖嫔妹妹说笑了,五弟是我弟弟,我自然关心,只是本宫听说,妹妹为了五弟的病,似乎求了些宫外的偏方?我昨日还听宫人议论,说是什么仙人开窍散,名字倒是好听,可毕竟是来路不明的东西,妹妹可要当心,是药三分毒,莫要被人骗了才好。” 场中气氛瞬间变得微妙起来。 几个嫔妃心照不宣地交换着眼神,看向靖嫔的目光里多了几分审视。 就在靖嫔脸色发白,不知该如何应对之时,一个清冷的声音淡淡响起,“扶摇妹妹说得对,是药三分毒,确实该当心。”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夏清鸢放下了手中的茶杯。 她缓缓起身,目光平静地看向靖嫔母子,“本宫自幼在道观长大,于医理也略通一二,若靖嫔娘娘不介意,不如让本宫为五皇子瞧瞧?” 夏扶摇心中警铃大作,立刻便要开口阻止。 然而,上首的太后却先一步开了口,她对夏清鸢的本事将信将疑,今日这场景,倒正好是个试探的机会,“也好,那你便去看看吧。” “谢皇祖母。” 夏清鸢走到靖嫔身前,五岁的夏景明看着这个仙子般的皇姐,非但不怕,反而好奇地睁大了眼睛。 夏清鸢伸出两根白皙如玉的手指,轻轻搭在了夏景明的手腕上。 片刻之后,她收回手,对着上首的太后,语气平淡地说道:“回皇祖母,五皇子脉象虚浮,心神不宁,但并非受惊所致。” 她顿了顿,目光若有似无地扫过脸色紧张的夏扶摇。 “倒像是长期服用某种能令人心神亢奋的药物所致。” 一句话,如同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千层浪花! “居然不是撞邪?” “昭华殿下的意思是被人下药了?” “什么人这么大胆,那可是五皇子!” 夏扶摇脸色瞬白,然而,不等她想出应对之策,她提前安排好的证人便匆匆赶到了。 只听一名太监高声通报:“太医院院判吴文海求见!” 吴文海一进场,便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地哭诉道:“太后娘娘明察!非是下官等诊断不力,实乃靖嫔娘娘不许我等近身,更是偷偷给五皇子用药,我等实在是无能为力啊!” 他一边哭,一边从怀中掏出一个用油纸包好的药包,高高举起,“这便是下官昨日,冒死从景阳宫煎药的药渣中寻到的证物!” 御花园内,刹那间落针可闻。 所有人的目光,都汇集在了吴文海高举的那个药包上。 吴文海声泪俱下地控诉着靖嫔如何讳疾忌医,如何阻挠太医诊治,听起来字字血泪,句句属实。 夏扶摇立刻上前扮演起和事佬。 她先是扶住几欲昏倒的靖嫔,柔声安慰道:“靖嫔妹妹别怕,我相信你一定不是故意的。” 随即又转向太后,一脸忧心忡忡地跪下:“皇祖母,靖嫔妹妹爱子心切,或许只是一时糊涂,才信了小人的谗言,求您看在五弟的份上,从轻发落吧!” 靖嫔浑身颤抖,胡说,简直是一派胡言! 然而越是焦急她就越是说不出来话,急得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就在此时,夏清鸢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吴院判,” 她看着跪在地上的太医,眼神平静无波,“你说靖嫔娘娘用药,证据便是这包药渣?” “千真万确!” 吴文海斩钉截铁地回答,“此药名为仙人开窍散,乃是民间虎狼之药,药性霸道,短期服用可令小儿精神亢奋,看似聪慧,实则是在透支精元,久服必伤心神,导致疯癫!” 这番话说得有理有据,连太后都信了几分,看向靖嫔的眼神愈发严厉。 “是吗?” 夏清鸢唇角勾起一抹微讽,“那便让本宫瞧瞧。” 她示意宫女将那药包呈上来。 夏清鸢接过药包,将它放在鼻尖之下,轻轻一嗅。 随即,在众人惊疑不定的目光中,她忽然笑了。 她抬起头,目光越过众人,望向不知何时驾临御花园,正站在不远处静静观望的皇帝,朗声道:“父皇,您来得正好。” 皇帝面沉如水地走过来,所有嫔妃立刻起身行礼。 夏清鸢将药包递到皇帝面前,冷笑道:“父皇,这位吴院判说,此物乃是仙人开窍散。” “可儿臣却闻到,这里面分明是见鬼青的味道。” “见鬼青?”皇帝眉头一皱。 “没错,” 夏清鸢解释道,“此药无毒,药性也并不霸道,它唯一的作用,便是强行打开人的天眼,放大五感,让体质纯净,神魂未定的孩童,能看到常人看不到的阴邪之物。” 她转过身,清冷的目光如利剑般刺向吴文海,“这才是五弟夜夜惊叫,说房中有鬼的真正根源。” “吴院判,你身为太医院院判,竟连两种药性截然不同,气味天差地别的药物都分不清楚。”夏清鸢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如千斤重锤,狠狠砸在每个人的心上。 “本宫倒是想问问你。” 她目光缓缓扫过脸上已经毫无血色的夏扶摇,最终,重新定格在冷汗直流的吴文海身上,“你是真的学艺不精,还是有人指使你,在此指鹿为马,颠倒黑白?” “轰!” 吴文海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皇帝那冰冷如刀的视线,已经死死地锁定了他。 皇帝的耐心显然已经耗尽。 他甚至没有再多问一句,只是对着身后的内侍总管沉声道:“把所有人都带去景阳宫,朕要亲眼看看,这宫里到底藏了多少魑魅魍魉!” 龙威如狱,无人敢不遵从。 浩浩荡荡的一行人,立刻移驾到了五皇子夏景明所居住的景阳宫。 景阳宫内,陈设简单,因着主人撞邪,宫人们个个噤若寒蝉,更添了几分阴冷之气。 一入殿内,夏景明便开始不安地扭动起来,抓着靖嫔的衣袖,小脸上满是惊恐,指着殿内的房梁角落,颤声道:“母妃,有,有黑影,好多黑影。” 此言一出,在场的嫔妃们无不花容失色,下意识地向后退去。 夏扶摇脸上也闪过一丝惧意,但随即又强作镇定,心中暗喜,这正好印证了夏景明是真的撞邪了! 吴文海更是如同抓到了救命稻草,立刻叩首道:“陛下您看!五皇子殿下这,这分明就是邪祟入体的症状啊!” 夏清鸢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她不再与这些蠢货废话。 在所有人的注视下,她缓步走到夏景明身前,从袖中取出一块婴儿巴掌大小的八卦佩。 “景明,别怕。” 夏清鸢声音温和,亲手将那枚紫金八卦佩,挂在了五皇子的脖子上。 奇迹瞬间发生! 原本哭闹不止的夏景明,身体猛地一颤,随即安静了下来。 他那双惊恐不安的眼睛,一点点出现了孩童应有的清澈。 他茫然地看了看夏清鸢,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皇姐,那些可怕的黑影子都不见了。” 一句话,如同一记响亮的耳光,狠狠扇在了吴文海和夏扶摇的脸上! 所谓的邪祟入体,竟被一块玉佩瞬间治愈? 这世上哪有这么简单的事! 唯一的解释就是,夏清鸢说的是真的! 夏扶摇脸色煞白如纸,她知道大势已去,最后的希望彻底破灭。 第一卷 第29章 黄鼠狼给鸡拜年 皇帝的目光,如同腊月的寒冰,死死地钉在了夏扶摇和吴文海的身上。 吴文海第一个承受不住皇帝的威压,整个人瘫软在地,汗如雨下。 而夏扶摇则是脸色煞白如纸,身体控制不住地颤抖,不行!不能就这样认输! 就在这时,夏清鸢清冷的声音再次响起,“扶摇妹妹,” 夏清鸢看着她,眼神中带着一丝怜悯,“你先是当众点出五弟用了仙人开窍散,随后吴院判便带着所谓的证物前来,这出双簧唱得不错,只可惜,你们连药名都取错了。” “你……”夏扶摇再也无法维持镇定,惊恐地看着夏清鸢。 夏清鸢没有再看她,而是转向皇帝,“父皇,吴文海一介太医,绝无胆量独自构陷皇子嫔妃,其背后若无主使,儿臣绝不相信。” 皇帝的目光已然冰冷到了极点。 “噗通!” 求生的本能让夏扶摇猛地跪倒在皇帝面前,用尽全身的力气哭喊起来:“父皇!父皇明鉴!儿臣也是被这狗奴才蒙蔽了啊!儿臣只是担心五弟,关心则乱!儿臣真的不知道这药有问题啊!” 她哭得梨花带雨,楚楚可怜。 夏清鸢静静地看着她表演,看着她将所有的罪责都推得一干二净。 忽然,夏清鸢笑了。 她转过身,从地上那个药包里捏起一撮药粉,然后一步一步缓缓走向跪在地上哭喊的夏扶摇。 “妹妹既然这般担心五弟,想必是不介意亲身体会一下五弟的痛苦吧?” 景阳宫内,死一般的寂静。 夏扶摇脸上血色尽褪,惊恐地向后挪动,“我是公主!我怎么能,怎么能吃这种来路不明的东西!” 她转向皇帝,泪水瞬间涌出,凄厉地哭喊道:“父皇!儿臣是冤枉的!您要相信儿臣啊!儿臣也是您的女儿,您怎么能忍心让儿臣去试这种毒药!” “毒药?”皇帝声音冰冷,“吴文海不是说,此乃仙人开窍散吗?” 他缓缓踱步到夏扶摇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朕也很好奇,扶摇,你就替五弟尝尝吧。” “看看这药,究竟是能让你开窍,还是能让你也见鬼。” “不!父皇!不要!”夏扶摇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 但李德全已然会意,对着身后的两名健硕太监使了个眼色,“扶摇公主凤体不适,尔等帮公主一把。” “是!” 两名太监立刻上前,一人一边,死死地架住了夏扶摇的胳膊。 夏清鸢捏住她的下巴,屈指,将粉末弹进了她嘴里。 “唔!咳咳咳!” 夏扶摇被呛的剧烈咳嗽,但已经入嘴的药粉却怎么也咳不出来了。 夏清鸢静静地站在一旁,很快,药效发作。 夏扶摇瞳孔猛地收缩,脸上表情瞬间凝固,“啊!鬼!有鬼!” 她指着空无一人的地方,身体抖如筛糠,“别过来!别过来!不是我杀的你们!不是我!” 在场的嫔妃们吓得纷纷后退,太后更是捂住了胸口,满脸惊骇。 夏扶摇神色疯癫,她时而哭喊,时而尖叫,时而又在地上不停地翻滚躲避,丑态百出,彻底坐实了这药的神效。 夏清鸢冷眼旁观着这一切,待她闹得差不多了,才缓缓走到皇帝身边,淡淡地开口,“父皇,看来妹妹看到的东西比五弟多得多啊。” 而就在此时,陷入极度恐惧中的夏扶摇,为了摆脱那些怨灵的纠缠,精神崩溃之下,尖叫着喊了一句,“不是我!是无相阁!是他们给我的药!去找他们!别来找我!” “无相阁!”皇帝的脸色瞬间阴沉到了极点。 好啊,真是好得很! 他本以为夏扶摇如此作为只是普通宫闱争斗,没想到还勾结了无相阁! 皇帝怒极反笑,他看着地上疯疯癫癫的夏扶摇,眼中再无半分父女之情,“来人!” 他厉声下令,“将吴文海及所有涉事宫人,全部打入慎刑司,给朕严刑拷打!务必问出他们与无相阁的所有联系!” “是!” 吴文海等人面如死灰,直接被侍卫拖了下去,连求饶的机会都没有。 “至于扶摇公主,” 皇帝顿了顿,目光扫过在场噤若寒蝉的众人,最终沉声道:“残害手足,构陷嫔妃,勾结乱党,罪无可恕!即日起,禁足于清心殿,无朕旨意,任何人不得探视!其宫中份例用度,一应按最低等的采女例!” 夏扶摇在被侍卫拖走时,似乎清醒了片刻,她不可置信地看着皇帝,喃喃道:“父皇你,你怎么能这么对我?” 然而,皇帝只是冷漠地转过身,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再给她。 一场闹剧,至此尘埃落定。 皇帝心中有愧,对受了无妄之灾的靖嫔母子大加抚慰赏赐,靖嫔在后宫的地位也因此水涨船高。 是夜,承明宫外。 靖嫔抱着已经完全恢复正常的五皇子夏景明,在宫门外长跪不起。 “殿下大恩,嫔妾母子永世不忘,从今往后,但凭殿下驱使,嫔妾万死不辞!” 夏清鸢打开殿门,将她扶起,“起来吧,以后我们便是自己人了。” 几日后,风临渊深夜传来密信。 信中内容言简意赅。 吴文海在慎刑司的大刑之下,已经尽数招供。 那见鬼青的确是夏扶摇通过其心腹张嬷嬷转交,而张嬷嬷与外界联系的渠道,正是京城一家名为奇珍斋的古玩铺子。 那家铺子,是无相阁在京城的一个重要联络点。 但当玄镜司的人马雷霆出击,赶到奇珍斋时,那里早已人去楼空,只在密室的桌案上,留下了一枚做工奇特的令牌。 夏清鸢打开信纸的夹层,里面是一张拓印的图纸。 图纸上,是一枚令牌的图案,上面刻画着一只振翅欲飞的雄鹰,鹰眼的位置,镶嵌着一颗狼的头颅。 这图腾…… 夏清鸢眸光微凝。 她认得这个图腾。 北燕王帐,金狼卫! 拓印图纸上的狼头鹰图腾,如同一把钥匙,瞬间打开了夏清鸢脑海中尘封的记忆。 北燕王帐最精锐的部队金狼卫,他们不仅仅是战士,更是身怀异术的萨满巫师,擅长通灵,诅咒与各种诡秘的巫蛊之术。 从最初的太傅中邪,到白云观的邪修,再到如今毒害皇子的见鬼青,所有线索的背后,都浮现出北燕挥之不去的影子。 所以北燕的图谋,远非边境骚扰那么简单! 他们打的是从内部侵蚀大夏根基,用邪术扰乱宫廷,败坏大夏国运的主意! 夏扶摇不过是他们手中,一颗被利用了还不自知的愚蠢棋子。 也就在此时,朝堂之上,传来了一个印证她猜测的消息。 皇帝收到边关急报,北燕以庆贺大夏国运昌隆,喜得遗珠为名,正式派遣使团前来京城朝贺。 消息传遍后宫,立刻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 “听说了吗?北燕的使团要来了,说是来给咱们大夏朝贺的!” “朝贺?黄鼠狼给鸡拜年还差不多!前阵子还在边境挑衅呢!” “可不是嘛,不过听说这次是为了庆贺陛下寻回昭华公主,倒也算师出有名。” 宫女们的窃窃私语,夏清鸢听在耳中,却未曾放在心上。 对她而言,这不过是敌人从暗处走到明处了而已。 而皇帝那边也很快给了决断。 为彰显大夏国威,同时试探北燕虚实,今年的秋季围猎将提前,并邀请北燕使团一同参加。 一石激起千层浪。 秋猎不仅是皇室展示武功和团结的舞台,更是各国使臣观察大夏实力的窗口。 这一次,无疑将成为大夏与北燕之间,一场没有硝烟的较量。 夜,渐深。 承明宫内,夏清鸢临窗而立,看着窗外一轮清冷的孤月,眸光深邃,不知在想些什么。 突然,一阵极轻微的破空声由远及近,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在庭院中。 “进来吧。”夏清鸢没有回头,淡淡地开口。 殿门被推开,风临渊带着一身夜露的寒气走了进来。 “这么晚了,玄镜司的公务还没处理完?”夏清鸢转过身,随手为他倒了一杯热茶。 “公事永远处理不完。”风临渊接过茶杯。 他看着夏清鸢平静的侧脸,低声道:“我只是想来看看你。” 夏清鸢端着茶杯的手微微一顿,随即若无其事地抿了一口,“我这里没什么好看的。” 风临渊却笑了,他从怀中取出一封新的密信,放在桌上,“北燕使团的详细构成,有个人,你需要特别留意。” 夏清鸢展开信纸,目光落在了一个名字上。 北燕国师,呼延修。 “萨满秘术,通灵驭兽,手段诡异,性情残忍。” 风临渊在一旁补充道,“玄镜司安插在北燕的暗桩传回消息,此人很可能就是金狼卫的实际掌控者,也是北燕所有邪术的源头。” 夏清鸢将信纸凑到烛火边,看着它化为灰烬。 “我知道了。” 她抬起头,目光清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他若敢来,我便让他有来无回。” 看她这般自信,风临渊紧绷的心弦也松弛下来,只要她有把握就好。 就在这时,殿外传来宫女的通报声,“启禀殿下,靖嫔娘娘在外求见。” 风临渊眼神一凛,瞬间收敛了所有情绪,身形一闪,便隐入了殿后的阴影之中。 靖嫔脸上带着一丝焦急,她压低了声音,对夏清鸢说道,“殿下,皇后娘娘今日在陛下面前哭求了许久,说是怕扶摇公主在清心殿中郁结成疾,想求陛下恩典,让她也随驾参加这次秋猎,好反省己过。” 夏清鸢的脸上没有丝毫波澜。 皇后的眼泪,自古以来便是后宫中最具杀伤力的武器之一。 不管是念旧情,还是皇帝也想亲眼看看夏扶摇是否真的如皇后所言,已经知错悔改,都会答应这件事。 消息传到清心殿时,夏扶摇正跪在佛前抄写经文。 听到皇后的心腹嬷嬷带来的喜讯,她抬起头,那张消瘦的脸上露出了无比激动的表情,对着凤仪宫的方向重重地磕了几个头,“多谢母后!女儿定不负母后厚望!” 单从她的表现来看,就是一个真心悔过的人。 然而,当晚间所有人都退下,殿内只剩下她一人时,夏扶摇脸上瞬间浮现出一抹疯狂。 她走到床边,从床板下的夹层中,取出了一个不起眼的锦囊。 打开锦囊,里面是一张薄如蝉翼的符纸,上面用暗红色的液体,绘制着诡异的符文。 这是前几日无相阁通过秘密渠道送来的新礼物。 与之一同送来的,还有一个详细的计划。 在秋猎中,上演一出惊马救驾的苦肉计,一举挽回圣心,重获荣宠。 夏扶摇死死地攥着那张符纸,感受着上面传来的邪异力量,眼中闪烁着疯狂的算计。 夏清鸢,你等着!这一次,我不仅要拿回属于我的一切,我还要让你身败名裂,死无葬身之地! 第一卷 第30章 名为朝贺,实为试探! 北燕使团即将抵达京城的前一日,一道圣旨,同时送到了承明宫和玄镜司。 皇帝下旨,命昭华公主夏清鸢,与玄镜司指挥使风临渊,共同作为此次接待的正副使,前往京城正阳门,代表大夏皇室,迎接北燕使团。 这道旨意一出,满朝哗然。 以公主之尊,去迎他国使臣,已是极高的礼遇。 而更让人震惊的是,与公主并列的,竟然是玄镜司的指挥使。 玄镜司是什么地方? 那是悬在大夏所有官员头顶的一把利剑,是皇帝的爪牙! 让这两人一同前去,皇帝的用意再明显不过。 夏清鸢代表的是大夏皇室的脸面。 风临渊代表的则是大夏不容侵犯的威严。 一柔一刚,先礼后兵。 次日,京城正阳门外,仪仗森严。 夏清鸢和风临渊并肩而立。 两人身后是鸿胪寺的官员和列队的御林军,场面庄重无比。 午时三刻,远处的官道上,烟尘渐起,一队人马出现在地平线上。 当先的,是绣着北燕图腾的狼头大旗,在风中猎猎作响。 队伍行至城门之下,为首的北燕亲王翻身下马,与前来迎接的鸿胪寺卿互相行礼,交换了国书。 繁琐的礼节过后,他目光轻慢的落在了并肩而立的夏清鸢与风临渊身上。 鸿胪寺卿后退半步,恭敬地侧过身。 瞬间,在场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这位传说中的公主身上。 他们都很好奇,这个自幼流落方外,被传得神乎其神的女子,在如此重大的场合,将有何等表现。 夏清鸢向前迈出一步。 她身着繁复华美的公主朝服,头戴九翟凤钗,面容清冷如玉,不施粉黛,却胜过世间万千颜色。 她的身形纤细,但站在这高大的城门之下,面对着一众虎狼般的北燕使臣,气场却丝毫不弱。 她微微颔首,目光平静地扫过以北燕亲王为首的使团众人,声音清冷道:“奉父皇之命,本公主在此,恭迎北燕使团远道而来。” “北燕与大夏,一衣带水,世代为邻,虽风俗有别,然星月共天,山河同春。” “我父皇常言,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远来是客,大夏必以礼相待,备美酒,设佳宴,以彰我泱泱大国之风范。” “但古语亦有云,客随主便,入乡随俗,京城之内,天子脚下,自有我大夏的规矩与法度,本宫深信,各位既为使臣,必是北燕的栋梁与人杰,知礼守节,断不会做出有失身份,有损两国邦交之举。” 一番话,既彰显了大夏作为东道主的气度,又不软不硬地敲打了对方。 北燕亲王脸上的客套笑容微微一僵。 他没想到,一个看似娇弱的公主,言辞间竟藏着如此锋芒。 而后面的马车上,北燕国师呼延修眼底露出了饶有兴致的神色。 随后,风临渊上前一步,“陛下已在城中备下国宾馆,供各位休整,驿馆内外,将由我玄镜司负责护卫各位安全,若有任何需要,可随时向我的人通报。” 队伍进城,前往早已备好的国宾馆。 这国宾馆原是一座亲王府邸,占地广阔,亭台楼阁,雕梁画栋,极尽奢华。 院内引活水为渠,遍植奇花异草,论规制和精美程度,比之北燕的王帐宫殿,有过之而无不及。 鸿胪寺卿满脸自得地为北燕亲王介绍着:“亲王殿下请看,此乃会同馆,专门用以接待上邦贵客,主院四海归心殿,供殿下与国师大人居住,东西两侧的跨院,也早已为各位将军备好,被褥器皿,一应全新,皆为内务府特供的上品。” 这位北燕亲王名为耶律宏,是北燕可汗的亲弟弟,在北燕朝中地位尊崇。 他负手走在庭院之中,目光看似随意地扫过那些巧夺天工的假山流水,价值不菲的琉璃瓦当,脸上始终挂着一抹和煦的微笑。 他没有去挑剔任何细节,反而不时地点头称赞:“嗯,不错,大夏果然是天朝上国,一座驿馆便如此气派,可见待客之诚心,本王代我朝大汗,谢过皇帝陛下的厚爱了。” 他姿态放得很低,言语也十分客气,与城门口的剑拔弩张判若两人,让一旁的鸿胪寺卿不由得松了口气。 然而,他身后一个年轻的将领却是满脸嫌弃。 他大踏步冲进国宾馆内,背着手,大摇大摆地在院子里绕了一圈,“这就是你们大夏的待客之道?这破地方,简直吵得人头都大了!让我们北燕的勇士住在这种比闹市还吵的地方,如何能安心休整?” 瞬间,原本还算和谐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鸿胪寺卿的脸涨得通红,他强压着怒火,快步上前,陪着笑脸解释道:“巴图将军息怒,息怒!此处乃是京城最繁华的地段,所谓大隐隐于市,正是闹中取静的妙处啊! 而且此地交通便利,采买方便,各位若想领略我大夏京城的繁华风貌,从这里出去,举步即至,方便得很!” 他一边说,一边还对着周围精致的景观指指点点。 巴图却根本不吃这一套,他重重地哼了一声,唾了一口唾沫在光洁的青石板上,蛮横无理地说道:“少跟老子说这些没用的!我看那皇城之内,宫殿连绵,一看就清净又气派!为何不安排我们住进宫里去? 那里不比这鸟笼子强一百倍?怎么,是觉得我们北燕之人,不配住进你们皇帝的家,还是打心眼里就瞧不起我们北燕?” 所有在场的大夏官员勃然变色。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挑剔,而是赤裸裸地在挑战大夏的尊严! “你!你!”鸿胪寺卿被他这番无赖的言论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你了半天,却不知该如何反驳这种混不讲理的强盗逻辑。 现场的氛围一触即发。 就在此时,一直站在旁边,冷眼旁观的夏清鸢,终于缓缓地开了口,“巴图将军说得有理。” 此言一出,众人皆惊,不解地看向她。 只见夏清鸢缓步上前,目光平静地看着巴图,“皇城之内,确实清净,不过,宫中规矩森严,非皇室宗亲不得久居,若将军执意要住,倒也不是没有办法。” 她顿了顿,在巴图疑惑的目光中,缓缓说道:“我大夏皇宫西侧,有一处专门安置净身入宫之人的居所,名为静身房,那里倒是常年空着许多床位,且极为清净,若将军不嫌弃,本宫可以立刻奏请父皇,为将军和国师大人安排妥当。” “噗!”她话音刚落,身后的一些年轻官员就忍不住笑出了声。 静身房?那不就是太监住的地方吗! 巴图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自己被耍了,一张脸瞬间涨成了猪肝色,“你敢羞辱我!” “是你自己说要清净,本宫为你着想,何来羞辱一说?” 巴图顿时被噎得说不出话,指着夏清鸢,气得浑身发抖。 就在此时,一直沉默的国师呼延修终于开口了,“巴图,不得无礼。” 他声音沙哑道:“公主殿下说笑了,我等外臣,能有此国宾馆居住,已是陛下天恩,休整几日,我等自当进宫,面圣朝贺。” 说着便带人主动搬进了国宾馆内。 看着忙碌的北燕使团众人,夏清鸢和风临渊对视一眼,也带着大夏的一众官员离开。 返回皇宫的马车上,气氛有些沉闷。 方才还义愤填膺的鸿胪寺卿,此刻却对着夏清鸢连连作揖,满脸后怕地说道:“今日多亏了公主殿下,三言两语便化解了危机,只是您那般犀利地羞辱了巴图,怕是会彻底激怒北燕使团,后续的接待,恐怕……” 夏清鸢未等他说完,便淡淡地打断了他,“大人以为,我们就算处处忍让,他们就不会挑衅了吗?” 鸿胪寺卿一愣。 “北燕此来,名为朝贺,实为试探。”一旁闭目养神的风临渊,此刻也睁开了眼。 “他们要试探的,不仅是我大夏的国力,更是我大夏的底线,你越是退让,他们便越是得寸进尺,今日之事,公主殿下处理得恰到好处,既彰显了皇室威严,也让他们明白,这里不是可以任由他们撒野的草原。” 夏清鸢看了风临渊一眼,继续对鸿胪寺卿说道:“大人只需按部就班,做好明面上的接待工作即可,至于他们暗地里的动作,无需理会。” 鸿胪寺卿看着眼前这对仿佛早已心意相通的男女,终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接下来的两日,京城表面上风平浪静。 北燕使团果真如呼延修所言,安分地待在国宾馆内,每日只是派些下人出来采买酒肉,并未再生事端。 然而,玄镜司安插在会同馆周围的暗桩,却送来了截然不同的情报。 深夜的承明宫内,风临渊将一份密报递给夏清鸢,“他们很不安分。” 风临渊沉声道,“这两日,巴图以切磋为名,连续打伤了我们三名负责护卫的玄镜司校尉,手段狠辣,招招都冲着废人武功而去的。” “国师呼延修则一次都未曾出过房门,但他房间的窗户,每晚子时都会打开,我的人看到有类似飞鸟的东西,从他房中飞出,在京城上空盘旋,似乎在窥探着什么。” 夏清鸢看着密报,眼神冰冷。 打伤玄镜司的人,是在挑衅风临渊,也是在试探大夏的执法底线。 而那无形的飞鸟,无疑是呼延修的通灵秘术,他在窥探京城的龙气与防御布局。 “那只鸟现在还能找到吗?”夏清鸢问。 风临渊摇了摇头:“来去无踪,气息诡异,我的人跟丢了,此人的术法,确实非同寻常。” “无妨。”夏清鸢站起身来,“他想看,我便让他看个够。” 她走到窗边,抬头望向被夜色笼罩的皇宫。 “你传令下去,让玄镜司的人不必再与巴图硬碰硬,也无需去追踪那只鸟,只需盯紧他们与外界的一切接触即可。” 风临渊有些不解:“就任由他们这么嚣张?” “国宴之上,我会让他们把吃下去的,连本带利地吐出来。”夏清鸢转过身,那双清冷的眸子里,是运筹帷幄的绝对自信。 第一卷 第31章 找回场子! 北燕使团抵达京城的第五日,太和殿内,金碧辉煌,宫灯璀璨如星河。 大夏的王公重臣与北燕的使臣分坐两侧,觥筹交错间,暗流汹涌。 夏清鸢被皇帝特意赐坐在离龙椅最近的侧席,宴会间无数艳羡嫉妒与审视的目光频频落在她身上。 酒过三巡。 北燕亲王耶律宏率先起身,“我朝大汗听闻陛下寻回沧海遗珠,天家得以团圆,实乃大夏国运昌隆之兆,特命本王前来恭贺!” 话落,立即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贺礼送了上来。 千年雪参,整张的白虎皮,东珠百斛,无一不是稀世珍品。 耶律宏言辞恭敬,滴水不漏,“我朝大汗还听闻,昭华公主殿下自幼于方外修行,身怀非凡之能,我北燕之人,最敬佩真正的强者,今日得见公主天颜,实乃三生有幸。” 他话锋一转,目光灼灼地落在了夏清鸢身上,声音陡然拔高了几分:“不知我等是否有幸,能一睹公主殿下的仙法神威,也好让我等井底之蛙开开眼界,回去之后,也好向我朝大汗描绘大夏真正的风采?” 此言一出,殿内丝竹之声戛然而止,气氛陡然一凝。 当众请求一国公主像江湖艺人一样表演仙法,无论答应与否,都会落了下乘。 答应就失了皇家威仪,沦为笑谈。 不答应就是心虚,坐实了之前的传闻不过是夸大其词。 大殿另一侧,皇后与夏扶摇等人的眼中,都露出了幸灾乐祸,准备看好戏的神色。 不等夏清鸢回应,北燕方又一人大笑着站了起来,“亲王殿下何必如此客气!” 他声音洪亮,语气轻蔑,“我听闻昭华公主能通灵御鬼,恰好我从家乡带来一只雪狼战魂!不知公主殿下可有本事,让我的战魂在这太和殿中现出原形?” 大夏官员个个面露怒容。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了一动不动的夏清鸢身上。 只见她慢条斯理地端起茶盏,撇去浮沫,随即放下,清冷的目光扫向巴图,淡淡开口:“你的宠物太胆小了,不敢出来见人。” 此言一出,全场皆寂。 巴图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震耳的狂笑,“哈哈哈哈!不敢出来?公主殿下,您这是在找借口吗?还是说您根本就看不见它?” 他满脸嘲讽,“我这战魂乃狼王之灵所化,凶猛无比,怎么可能会胆小?我看不是它胆小,是公主殿下在吹牛吧!” 他话音刚落,一直沉默的北燕国师呼延修也沙哑地开了口,“巴图,不得对公主无礼,或许公主殿下修的道法与我北燕不同,讲究心诚则灵,非我等凡夫俗子所能窥探。” 瞬间,巴图气焰更盛:“听见了吗?我师父都这么说了!公主殿下,您要是没那个本事,直说便是,何必拐弯抹角,说我战魂胆小!” 夏清鸢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她缓缓掀起眼帘,抬起右手。 食指与中指如拈花一般,轻轻向前一指,遥遥点向了狂笑的巴图。 “聒噪。” 就在她话音落下的瞬间,异变陡生! 巴图的狂笑声戛然而止,他清晰地感知到,那一直潜藏在他神魂中的雪狼战魂,不受控制地要破体而出! “不!” 他脸上血色尽褪,眼中浮现出一抹极致的恐惧。 一团巨大的青色虚影,从他天灵盖中透出,化作一头体型硕大,青面獠牙的恶狼! “嘶,这是什么东西?”殿内很多大夏文官吓得从座位上站起来。 然而,不等他们回神,那头凶猛的恶狼虚影头顶便显现出一根手指,如同擎天柱般对着恶狼当头压下。 紧接着,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中,恶狼的身体仿佛琉璃破碎般轰然爆开,化作漫天青色的光点消散于无。 “噗!” 巴图如遭雷击,狂喷出一大口鲜血,洒满身前的地面。 他抱着脑袋,双腿一软,重重地跪倒在地。 “好!”大夏一方官员振臂欢呼! “看来,是本宫高估了它。” 夏清鸢收回目光,重新端起茶盏,仿佛刚才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它不是胆小,是太弱了,不经吓。” 一句话,让呼延修的脸色铁青到了极点。 然而,夏清鸢并没有就此罢手的意思。 她放下茶盏,转向身旁的风临渊,“风指挥使,前两日,我听说北燕的勇士在国宾馆内与玄镜司的校尉切磋,致使我方三人筋骨受创,想来是巴图将军武艺超群,我大夏的儿郎学艺不精。” 风临渊会意,站起身,声音冷冽:“确有此事。” 夏清鸢点了点头,目光重新落回跪在地上痛苦喘息的巴图身上。 “今日国宴,气氛正好,不如就请巴图将军再与我们切磋一番,也好让我等见识一下,能炼化狼王战魂的北燕勇士,究竟是何等风采?” 她转向皇帝,微微躬身,“父皇,您以为如何?” 皇帝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赞许,威严道:“准了!点到为止,莫要伤了和气!” 话虽如此,但谁都听得出皇帝话中的偏袒之意。 “属下,请战!” 风临渊身后,一名身形挺拔,面容冷峻的玄镜司校尉应声出列,走到大殿中央。 巴图此刻神魂受创,头痛欲裂,哪里还有一战之力? 但大夏公主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皇帝也已开金口,他若不战,便是北燕怯懦,这个脸他丢不起! 他只能咬碎了牙,强撑着站起来,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来战!” 那玄镜司校尉对着他一抱拳,下一秒,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原地! 巴通大惊,刚要做出防御姿态,却只觉手腕一麻,右手直接被卸掉! 紧接着,左肩、右膝、左踝…… 那校尉的身影在他周身数次闪现,每一次都伴随着一声清脆的骨节错位声。 前后不过三息! 巴图还保持着站立的姿势,四肢却已经以一种诡异的角度扭曲着,冷汗如瀑布般流下,他想动,却发现浑身上下除了眼珠,再无一处能听从使唤! 那校尉的身影重新回到风临渊身后,仿佛从未动过,只是冷冷地吐出三个字:“承让了。” 这一刻,太和殿内,大夏官员扬眉吐气,北燕使团则面如死灰。 呼延修脸上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死死盯着夏清鸢,“呵呵呵,公主殿下果然名不虚传。” 他那浓郁的精神力突然透体而出,化作一柄利剑,直刺夏清鸢。 夏清鸢神魂微动,幻化成一道坚固的壁垒,挡在身前。 呼延修的精神利剑撞在上面,如蚊蝇撼树,瞬间被碾得粉碎! 他脸色微变,闷哼一声,心底掀起一股惊涛骇浪,亲自上前将巴图扶起,一句话没说的转身回了座位。 夏清鸢看着这只瞬间收敛了所有锋芒的老狐狸,心中冷笑。 这老家伙,倒是比他那蠢徒弟难对付得多。 此时,上首的皇帝趁机开口,“道法玄术都是点缀,真正的立国之本,还在于我等儿郎的弓马武功!” 他站起身,目光扫过殿内跃跃欲试的年轻将领们,豪情万丈地说道:“朕已决定,三日后,于卧龙山皇家猎场,举办秋季大典!届时,朕诚邀北燕的勇士们一同参加,与我大夏的儿郎们在猎场之上一较高下!不比道法,只比箭术胆魄,以猎物多寡为胜负!” 皇帝这番话,瞬间将方才的紧张气氛,转移到了全新的战场。 北燕亲王和呼延修对视一眼,立刻躬身领命:“陛下说的是!能与大夏的勇士们一同狩猎,是我等的荣幸!我等恭敬不如从命!” 宴会结束后,夏清鸢返回了承明宫。 褪去那身繁复华美的公主朝服,她换上了一袭素白道袍,独自坐在窗边,煮着一壶清茶。 突然,一阵极轻微的衣袂破风声后,一道黑影如鬼魅般落在庭院中,随即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殿门外。 “进来吧。”夏清鸢淡淡地开口。 殿门被推开,风临渊走了进来。 他看着夏清鸢平静的侧脸,微微躬身,“今夜之事,我代玄镜司上下,谢过公主。” 夏清鸢为他倒了一杯热茶,推到他对面,语气平淡道:“我从不做亏本的买卖,北燕辱我大夏,伤你的人,便是打了我大夏的脸,我今日所为,是讨债,也是立威。” “我知道。” 风临渊接过茶杯,“但你为他们讨回的不止是公道,更是玄镜司自创立以来,从未丢失过的颜面,弟兄们士气大振,这个情我们记下了。” 夏清鸢看了他一眼,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一抹极淡的涟漪,“何况,” 她移开目光,看向窗外的夜色,“你的人,也算是我的人。” 风临渊端着茶杯的手猛地一顿,他抬起头,深深地看着夏清鸢,他想说些什么,但最终只是化作唇边一抹极浅的笑意,将杯中热茶一饮而尽。 “秋猎,才是真正的战场。” 风临渊放下茶杯,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冷峻,“北燕使团不会善罢甘休,呼延修此人,睚眦必报,你今日让他吃了这么大的亏,他定会在猎场上找回来。” “我等着他。”夏清鸢毫不在意。 “还有一件事,” 风临渊从怀中取出一份密报,正要递给她,“关于夏扶摇,我的手下刚从御马监传来消息……” 他话未说完,夏清鸢便抬手制止了他,“不必了。” 她声音平淡无波,“我知道,她拒绝了所有驯服的御马,选了那匹西域新贡,尚未驯服的烈马赤焰,对吗?” 风临渊拿着密报的手僵在了半空,他愣了一下,随即苦笑着收了回去,“看来我玄镜司在宫里安插再多的眼线,也比不上公主你的眼睛。” 夏清鸢没有回应他的调侃,她早就从青黛那边传回的画面知道了这件事。 惊马救驾! 倒是个不错的苦肉计! 第一卷 第32章 你又救了朕一次 秋猎大队浩浩荡荡地自京城出发,旌旗招展,车马如龙,延绵数里。 夏清鸢端坐于一辆由六匹白马拉乘的宽大御驾中,其规制甚至超越了原本长公主该有的。 她全程眼观鼻,鼻观心,只通过潜伏于车队阴影中的赵武观察整个队伍动向。 风临渊策马随行于御驾之侧,压低声音,向车内汇报:“殿下,北燕使团那边并无异动,只是那国师呼延修,自国宴之后便闭门不出,连出发猎场都是最后才上车。” 车内的夏清鸢淡淡开口,“不必理会,一条受了伤的毒蛇,要么会蛰伏不动,要么便会瞬间发起最恶毒的攻击,我们只需等着他出招就行。” 风临渊心中了然,不再多言。 车队行至半途,夏清鸢的意念微动,通过青黛的视角,她看到了不远处正策马前行的夏扶摇。 夏扶摇骑着那匹桀骜不驯的烈马赤焰,紧紧攥着缰绳,眼中燃烧着一种近乎病态的兴奋。 快了快了,只等猎场上,父皇不备之时,她便会催动无相阁送的符纸,让赤焰假装失控冲向龙驾。 而她则会上演一出舍身护驾的苦情大戏,用一道不致命的重伤,换回父皇的圣心! 夏清鸢眉头微皱,这家伙是还在做梦呢! 没理会夏扶摇的心思,她目光落在了北燕使团那辆最不起眼的马车上。 凭借她的感知,一眼便看出,车内坐着的是北燕国师呼延修! 法眼之下,夏清鸢看得清楚,一缕微不可查的血腥灵力,正从呼延修的马车中飘出,如附骨之蛆般,悄无声息地缠绕在了夏扶摇坐下那匹赤焰马蹄上。 看来这一出,又少不得拿夏扶摇做推手了。 就是可惜…… 夏清鸢眼底掠过一丝不屑,在这场狩猎中,真正的猎人,是她! 她指尖轻轻一弹,一道细如发丝的金光瞬间没入车壁,消失不见。 傍晚时分,队伍抵达卧龙山皇家猎场外的卧龙宫。 宫殿群落层层叠叠,飞檐斗拱,气势磅礴。 皇帝所居的主殿射星台位于最高处,可俯瞰整个猎场。 入夜,宫灯沿廊点亮,如星河落入凡尘,驱散了山野的黑暗。 夏清鸢走出皇帝为她安排的听风苑,凭栏而立,遥遥望着那片即将成为战场的猎场。 夜风吹动她的衣袂,风临渊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后,“殿下,一切已按您的吩咐布置妥当,玄镜司最精锐的二十名暗卫,已潜伏于主猎场四周,只待您一声令下。” 夏清鸢淡淡颔首,“很好,告诉他们,明日只需看戏,不必出手。” 风临渊一愣,但随即应道:“是!” 他从不怀疑她的判断。 次日清晨,三声悠长雄浑的号角响彻山谷,皇家秋猎,正式开始! 卧龙宫前的巨大高台上,皇帝穿着一身利落的金色戎装,意气风发地宣布了狩猎规则与彩头,声震四野。 “为我大夏,壮我军威!” 在一片山呼海啸般的应和声中,皇帝亲自取过一张龙角大弓,挽弓如满月,对着百步之外的天空,嗖的一声射出,箭矢如流星般,精准地射落一只振翅高飞的头雁! “万岁!万岁!万岁!” 全场雷动,士气瞬间被点燃到了顶点! 蓄势已久的大夏王公贵族,勋贵子弟与精锐禁军,如同开闸的洪流,呼啸着冲入广袤的卧龙山猎场。 其中,定国公府的少将军秦风,人称小神箭,开场便是一记连珠三箭,射落一头奔跑中的梅花鹿,引来阵阵喝彩。 而镇北侯的幼子李牧之则更显悍勇,他脱离大队,单人独骑追逐一头凶猛的野猪,意图在皇帝面前拔得头筹,展现自己的过人胆魄。 期间画面,精彩连连,看得皇帝不断开怀大笑。 另一边,北燕的勇士们则完全不同。 他们三五成群,以合围之势,用他们独特的短弓和套马索,高效地猎杀着狼狐等更具攻击性的走兽。 夏清鸢站在皇帝身后,神识如一张无形的大网,覆盖全场。 秋猎事宜她不感兴趣,最让她关注的还是夏扶摇。 夏扶摇骑术平平,驾驭着性子刚烈的赤焰,显得颇为吃力。 她根本无心狩猎,只是死死地跟在皇帝的队伍后方不远处。 她的小动作很多,一会儿整理袖口,一会儿调整马鞍,实际上都是在确认那枚藏在袖中的狂兽符是否安好,同时不断地寻找着最佳的发难时机。 狩猎进行了约莫一个时辰,猎物被源源不断地送回高台下清点,气氛愈发热烈。 此时,皇帝的兴致也达到了顶点。 就在这时,前方的密林边缘,一头通体雪白,没有一丝杂毛的白鹿,仿佛受惊一般,一跃而出! “是白鹿!祥瑞之兆啊!”有大臣惊喜地高呼。 皇帝眼中瞬间爆发出灼热的光芒! 自古以来,白鹿便是祥瑞的象征,若能亲手猎获,无疑是上天对他统治的认可! “众卿在此等候,待朕亲自取来!” 皇帝大笑一声,立刻带着身边最精锐的一队亲卫,催马朝着白鹿消失的方向追去,渐渐脱离了大部队。 来了! 人群中,一直紧随其后的夏扶摇眼中闪过一丝决然,她看准了皇帝进入林间小道的时机,猛地催动了袖中的狂兽符! “昂!” 她坐下的赤焰发出一声痛苦的嘶鸣,双目瞬间赤红,狂暴的气息轰然爆发! 然而,就在符箓生效的同一时刻,那缠绕在马蹄上的血腥灵力也猛然炸开! 夏扶摇计划中的失控,瞬间演变成了百倍狂暴的魔化! 赤焰身上肌肉节节贲起,体型肉眼可见的暴涨了一圈,口鼻中喷出灼热的黑气,它人立而起,一双铁蹄带着万钧之力,狠狠地将身上夏扶摇摔飞出去。 夏扶摇彻底懵了!她计划不是这样的! “啊!” 她发出一声惊恐的尖叫,被那股巨力直接从马背上掀飞,重重地摔在地上! 与此同时,呼延修的后手也发动了! 受那魔化黑气的影响,皇帝亲卫队中数匹战马同时受惊,嘶鸣着失控乱窜,瞬间冲散了护卫阵型! 一头潜伏在林中,双眼赤红的吊睛白额猛虎,咆哮着从密林中扑出,直取阵形大乱后几乎再无遮挡的皇帝! “护驾!护驾!”玄镜司的缇骑们怒吼着冲上前去,却被失控的战马阻拦。 远处的北燕营地,呼延修看着这混乱的一幕,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冷笑。 夏清鸢,你毁我徒儿道基,我便杀你父皇,看你如何应对! 高台之上,皇后与众嫔妃早已吓得花容失色,尖叫连连。 唯有夏清鸢,神情自若。 就在那猛虎即将扑中皇帝的千钧一发之际,她终于动了。 只见她素手轻抬,对着混乱的场中,轻轻一拂。 嗡! 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波纹,如水波般以她为中心,瞬间扩散至整个猎场! 那头凶猛的吊睛白额虎,在接触到金色波纹的瞬间,仿佛被施了定身法,庞大的身躯僵在了半空,随即发出一声哀鸣,掉头夹着尾巴逃回了密林深处,再不敢露头。 而那匹魔化的赤焰则更是凄惨,它身上的黑气被金光一扫,如同烈日下的冰雪般飞速消融,暴涨的身体迅速萎缩回原样,口吐白沫,直接瘫倒在地。 一拂之下,风平浪静。 整个猎场,落针可闻。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高台上那个衣袂飘飘,宛如神祇的少女。 混乱平息,寂静之后,皇帝后怕地望向高台之上的夏清鸢。 “清鸢。”他喃喃自语,声音都在颤抖。 风临渊已率人将现场控制,他快步来到高台下,单膝跪地:“陛下,臣护驾来迟,请陛下降罪!” 皇帝摆了摆手,一步一步走到了夏清鸢面前。 “朕的清鸢,你又救了朕一次。”他看着自己的女儿,眼中的复杂情绪最终化为浓浓的愧疚。 夏清鸢微微颔首,神情淡然:“父皇乃真龙天子,自有天佑,区区邪祟,不敢近身。” 皇帝闻言,心中更是百感交集。 他看了一眼被宫人掐着人中悠悠转醒的夏扶摇,厉声道:“来人!扶摇公主惊扰圣驾,举止失仪!即刻起,押回其居所严加看管!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殿门半步!” “父皇!儿臣是为了救您啊!”夏扶摇撕心裂肺地哭喊起来。 然而,皇帝只是冷漠地转过身,看也不再看她一眼。 一场闹剧,以夏扶摇的彻底失势而告终。 皇帝脸色铁青地扫过远处的北燕使团,心中的怒火熊熊燃烧。 他当即宣布:“今日众卿受惊,秋猎到此为止!即刻回京!” 随后,在所有人的注视下,他主动对夏清鸢伸出手,“陪父皇走走。” 返回京城的路上,皇帝的御驾之内。 他看着对面端坐的女儿,沉声问道:“今日之事,你怎么看?” “北燕国师呼延修,借夏扶摇为引,欲行刺杀之实。”夏清鸢言简意赅。 皇帝眼中杀机暴涨:“朕知道!可惜,没有铁证!” “对付非常之人,何需寻常证据?” 夏清鸢抬眸,直视皇帝,“父皇,北燕屡次三番以邪术侵我大夏,其心可诛,今日之事,是挑衅,亦是试探,若我大夏只做口舌之争,他们只会变本加厉。” “那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夏清鸢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刻满金色符文的令牌,递了过去。 “此乃镇魂令,儿臣耗费心血所制,父皇可派使臣,将此令牌作为回礼,赠予北燕可汗。” 她顿了顿,声音冰冷:“并传一句话,大夏有神明庇佑,尔等宵小若再敢以邪术窥探天威,下一次,碎的就不是一只狼魂,而是北燕的国运龙脉!” 皇帝接过令牌,看着眼前这个女儿,放声大笑道:“好!好一个断其国运龙脉!朕的昭华,真乃我大夏的定海神针!此事,就依你!” 第一卷 第33章 震慑! 是夜,京城,月色被乌云遮蔽。 会同馆前,夏清鸢与风临渊两人并排站立。 夜风吹动夏清鸢素白的道袍,衣袂翻飞,为她平添了几分出尘的清冷。 “殿下,此事交给属下即可,何需您亲自前来。”风临渊侧过身,话语中带着一丝关切。 夏清鸢望着门上那块牌匾,淡淡开口:“我想再见见那位国师。” 风临渊不再多言,上前一步,抬手敲响了厚重的大门。 沉闷的敲门声在寂静的夜里传出老远。 过了许久,大门才吱呀一声,从内打开一条缝。 一名北燕随从探出头来,看清楚门外两人面貌,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你,你们……” 他颤抖着嘴唇,几乎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深夜到访,有,有何贵干?” 风临渊没有回答,只是冷冷地吐出一句:“让你们国师出来。” “国…国师大人他,他早已歇下了!”那随从本能地开口。 “歇下了?那我们就进去找他。”风临渊说着便要上前。 那随从吓得脸色惨白,下意识就用身体堵住门缝。 就在此时,夏清鸢那双清冷的眸子,淡淡地扫了过来。 明明没有任何情绪,但那随从却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头洪荒巨兽盯上,一股源自灵魂深处的寒意瞬间窜遍全身。 他双腿一软,不受控制地向后跌倒,将大门彻底敞开。 夏清鸢看也未再看他一眼,径直迈步走了进去。 门前的动静很快惊动了里面的人。 耶律宏带着一众使臣,怒气冲冲地从主厅内走了出来,拦住了两人的去路,“风指挥使,昭华公主!” 他强压着怒火,沉声问道,“二位深夜闯我使馆,是何道理?莫非这就是大夏的待客之道?” 夏清鸢停下脚步,闻言冷笑了一声。 她抬起眼,那双寒潭般的眸子在昏暗的灯光下显得愈发深邃,“什么事,亲王殿下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声音不大,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还是说,你们北燕之人都是这般贵人多忘事,这么快就忘了白天做过什么?” 此言一出,耶律宏的脸色瞬间剧变,心底更是掀起一阵惊涛骇浪。 她果然什么都知道! 但他嘴上兀自强撑着,装傻道:“公主殿下说笑了,白天秋猎,我等与贵国君臣同乐,并无不妥之处。” “是吗?” 夏清鸢唇角的讥讽更甚,“本宫懒得与你废话。” 她缓缓从袖中取出一枚通体漆黑,刻满金色符文的令牌,“让你们国师出来见我。” 话音落下,她手掌微微一晃。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霸道绝伦的气息,瞬间以她为中心,向整个会同馆扩散开去! “噗!” 后院一间紧闭的房门内,正在打坐疗伤的呼延修如遭重击,猛地喷出一大口鲜血! 果然还是来了… 他挣扎着站起身,推开门,一步一步走了出来。 月光下,他的脸色惨白如鬼,步履虚浮,眼底深处闪烁着一丝难以掩饰的惊惧。 “国师!” 耶律宏见状,连忙上前扶住他,“您没事吧?” “无妨。”呼延修摆了摆手,推开耶律宏,走到夏清鸢面前。 他强行挤出一丝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拱手道:“不知公主殿下深夜驾到,有何指教?” 夏清鸢上下打量着他,冷笑道:“国师大人还真是贵人多忘事,先前猎场之上,那发疯的烈马,那凭空出现的猛虎,国师大人以为,能瞒得住本宫的眼睛?” 呼延修闻言,苦涩一笑。 他知道,任何辩解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 “公主殿下道法通玄,呼延修心服口服。” 他颓然地垂下头,“不知公主殿下,想如何?” “本宫不想如何。” 夏清鸢手腕一抖,将那枚镇魂令直接丢向呼延修。 呼延修下意识地伸手接住。 “拿回去,这是给你们可汗的回礼。” 就在他指尖触碰到令牌的瞬间,一股如渊如海般浩瀚磅礴的威压,猛地从令牌中爆发! “噗!” 呼延修再次如遭雷击,又一口鲜血狂喷而出,整个人萎靡了下去。 “国师!”耶律宏等人大惊失色。 呼延修近乎绝望地看着夏清鸢,声音颤抖道:“公主殿下这是何意?” 夏清鸢双手负于身后,神情淡漠。 “你们北燕使团,自入我大夏京都以来,文斗武斗,阴谋阳谋,桩桩件件,闹出这么多事,本宫若不给你们备上一份回礼,岂不是显得我大夏,太不懂待客之道了?” 她的声音陡然转冷,带着一股彻骨的寒意。 “记住了,这只是利息。” “再敢窥伺我大夏天威,下一次,碎地就不仅仅是一只狼魂了。” “而是你们北燕的国运龙脉!” 轰! 最后那句话,如同九天惊雷,在呼延修和所有北燕人的脑海中炸响! 她竟然连国运龙脉之事都知道! 呼延修心神剧震,他终于明白,自己面对的,根本不是一个凡人,而是一个能真正触碰到国运层面的恐怖存在! 他双手颤抖地捧着那枚滚烫的镇魂令,郑重地对着夏清鸢,深深地鞠了一躬。 “呼延修明白了。” 说完,他再也不敢多看夏清鸢一眼,转身踉跄着回了屋内。 耶律宏等人看着夏清鸢,眼神中充满了怨毒不甘,却再也不敢说一个字。 夏清鸢完全无视他们的目光,转身向馆外走去。 “我们走。” 回宫的路上,夜色深沉,万籁俱寂。 夏清鸢走在前面,风临渊落后半步,默默跟随着。 穿过一条宫巷时,风临渊忽然开口:“殿下。” “嗯?” “前方不远是宫城的揽星台,是宫中地势最高之处,可俯瞰整个京城夜景,此刻夜深,正当景致,殿下可有兴趣一观?”他语气恭敬,听不出多余的情绪。 夏清鸢脚步微顿。 她偏过头,淡淡地应了一声,“也好。” 揽星台孤悬于宫城一角,视野极佳。 凭栏远眺,可见远处京城万家灯火,如繁星般铺满大地,与天上的星河遥相呼应,壮丽非凡。 夏清鸢看着这人间烟火,那双清冷的眸子里,终于漾开一丝极淡的涟漪。 这便是她守护了十三年的大夏。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着,夜风吹过,将她身上清冷的皂角香与他身上淡淡的血腥铁锈味,若有若无地交织在一起。 过了许久,夏清鸢才收回目光。 “走吧,回宫。” “是。” 风临渊一直将她送到承明宫门口,看着她走进殿内,才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夏清鸢回到殿内,却并未立刻休息。 她走到窗边,看着风临渊消失的方向,不知在想些什么。 片刻后,她才缓缓收回目光,心中却莫名地想起了一个人。 那个在她三岁离宫前,唯一一个会背着母后,偷偷给她塞糖吃的太子哥哥。 夏景曜。 第一卷 第34章 绝户风水大阵! 夏清鸢心中升起一丝疑惑。 她记得很清楚,十三年前离宫时,兄长夏景曜身体康健,聪慧开朗,是父皇母后最骄傲的储君。 可为何在她离宫后不久,就传来了他因恶疾暴毙的噩耗? 还是说那时候的大夏王朝国运凋零的确实太厉害,才害得兄长感染恶疾。 这种可能不是没有,在她离开皇宫前,已经有好几个皇子莫名暴毙了。 夏清鸢闭上眼,真相到底如何,或许只有去东宫看看才能知道了。 此时的东宫早已和当年不同,殿宇倾颓,庭院中杂草丛生,空气里弥漫着一股腐朽的尘埃味。 夏清鸢缓步走入主殿,殿内蛛网遍布,脚下的灰尘能直接盖住靴子。 看来自从兄长暴毙以后,就没人再来过东宫了。 夏清鸢凭着记忆,走到了当年兄长批阅文书的书案前。 “哥……” 她伸出手,以自身灵力为引,轻声呼唤着兄长的名字。 在她的呼唤下,殿内无端刮起一阵阴风。 一股轻烟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最终在殿中央的太子宝座上,缓缓凝聚成人形。 他穿着一身明黄的太子常服,面容俊秀,正是年少时的太子,夏景曜! 他魂体虚弱透明,神智不清,双目空洞,反复地低语着:“鸢儿,我的鸢儿…别信她…她不是…” 夏清鸢心中一痛,原来兄长到死后都还惦记着她的。 “皇兄。”她低唤了声,快步走上前。 然而,就在她靠近的瞬间,夏景曜的残魂却仿佛受到了巨大的刺激,脸上流露出极致的痛苦之色,整个魂体都剧烈地波动起来,仿佛随时都会消散。 夏清鸢立刻停下脚步,这反应,不对劲! 先不说她兄长已故十三年,魂魄早就该入地府重走轮回了。 就是现在这魂体的透明状态也不对,一缕残魂,意识几乎全无,还被困在了这个残破的东宫! 她立刻开启法眼,金色的光芒在瞳孔中一闪而过。 这一看,夏清鸢的脸色瞬间冰冷下来! 只见兄长的残魂之上,竟缠绕着无数道肉眼看不见的黑色锁链! 这些锁链的另一端,深深地扎根于整个东宫的地脉之中,形成一个巨大的囚笼,将他的魂魄死死地禁锢在此地。 这囚笼不仅让他无法进入轮回,更在源源不断地抽取他身上残存的国运龙气,以此来不断消耗他的残魂之力! 照此下去,不出三年,兄长的残魂便会彻底被磨灭,消散于天地之间,连转世的机会都没有! 好歹毒的手段! 夏清鸢心底发冷,这法门不仅禁锢了太子残魂,更是连其气息都死死地锁在了东宫之内,以至于她回宫这么多天,竟丝毫没有察觉到兄长残魂的存在。 她取出一张淡黄色的符纸,往自己腿上轻轻一拍,整个人便如鸿毛般冲天而起,直接飞到了东宫上空。 居高临下,借助地势俯瞰,整个东宫的全貌尽收她眼底。 这一看,夏清鸢的眸子越发阴冷,身上不受控制地升腾起一股凛然杀气! 原来如此! 整个东宫的建筑格局,被人为地做了改动!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假山和池塘,两者间的位置明显暗合阵法之道。 也就是这些看似不起眼的改动,却将原本代表着一国气运汇聚地的东宫,硬生生扭转成了一座绝户的风水大阵! 到底是何人如此大胆,简直该死! 夏清鸢缓缓从空中落下,她拿出传讯符,直接联系了风临渊。 片刻之后,风临渊的身影如鬼魅般出现在东宫门外。 “殿下。” 他看着眼前这片废墟,又看了看夏清鸢那冰冷得吓人的脸色,心中一凛。 夏清鸢指着院内的假山和干涸的池塘,“你去叫些人来,把这块假山给本宫砸了,还有那池塘也给本宫填平,另外边上的那几棵歪脖子树,全都砍了。” 风临渊沉声应道:“是!” 他立刻调来玄镜司的精锐,按照夏清鸢的指示,将整个东宫的风水格局破坏得干干净净。 随着阵眼被一一破除,那禁锢着太子残魂的黑色锁链也应声而断。 夏景曜的残魂发出一声解脱的呻吟,虽然依旧虚弱,但眉宇间的痛苦之色却消散了大半。 夏清鸢走到他面前,取出一个温养魂魄的玉瓶,柔声道:“哥,先进来歇息,剩下的事,交给我。” 她亲自施法,将兄长的残魂小心翼翼地收入玉瓶,贴身存放,打算用自己的功德之力,慢慢为他蕴养修补。 接下来就是寻找太子当年遇害的真相了。 会是谁呢? 夏清鸢仔细回想那风水大阵的布局,上面并没有无相阁那种熟悉的邪术气息,手法更像是玄门正宗,却又处处透着阴毒。 而且能在东宫布下如此法阵的人,必然对皇宫了如指掌,定然是皇室内部人员无疑! 否则当年的大夏王朝虽然国运衰败,可终究是人间王朝,自有气运守护,一个外人怎么可能这么轻易地在储君的居所动手脚?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将兄长的残魂修补好。 夏清鸢想到了几味能修补神魂的天材地宝,这些东西凡间罕有,唯有皇家宝库或许存有一二。 次日一早,夏清鸢便直接去了御书房。 “你说什么?” 皇帝双目圆睁,猛地从龙椅上站起来,身体颤抖道,“你说景曜的魂魄一直被困在东宫?还被人布下风水恶阵,日夜消磨?” 他声音嘶哑,充满了难以置信。 夏清鸢没有说话,只是将那个盛着兄长残魂的玉瓶,轻轻放在了御案之上。 皇帝的目光落在玉瓶上,虽然隔着瓶身,但那股血脉相连的感觉,还是让他心口一阵剧痛。 “噗……”皇帝当场咳出一口鲜血,溅落在明黄的奏折之上! “陛下!”一旁的李德全大惊失色,连忙上前。 “滚开!”皇帝一把推开他,双目赤红地看着夏清鸢,“是谁?告诉朕!是谁干的!” 夏清鸢摇了摇头,“阵法上没有留下任何气息,但能在东宫布下此等大阵,非皇室核心之人,绝无可能。” “皇室中人?”皇帝眼中闪过无尽杀意。 他颓然地坐回龙椅,仿佛一瞬间苍老了十岁。 良久,他才抬起头,恳求地看着夏清鸢:“清鸢,朕的景曜,他还有救吗?” “兄长的残魂受损严重,需要几味天材地宝蕴养,方能稳固魂体,重入轮回。”夏清鸢平静地开口,并报出了几样罕见的药材名称。 对于夏清鸢提出的请求,皇帝没有任何犹豫。 他猛地一拍龙案,对着殿外厉声下令:“传朕旨意!命内务府,太医院,倾尽所有,为昭华搜寻所需之物!三日之内,若寻不到,所有主事之人,提头来见!” 凤仪宫内。 皇后正在喝茶,当听到心腹宫女的回报时,手中的茶杯哐当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养魂之物?东宫? 她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那个逆女是怎么找到东宫的! 是巧合,还是冲着她们来的? 打着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想法,皇后立刻派人去了东宫查看。 很快,宫女传回消息:“娘娘,东宫的假山,池塘都被人毁了,还有好几棵树也倒在了地上,像是刚刚被砍掉的。” 皇后脸上露出一抹慌乱,她居然真的敢! 深吸一口气,皇后强迫自己镇定下来。 她整理好仪容,起身,朝着一个方向走去。 第一卷 第35章 拿下这个妖女! 懿旨送到承明宫时,夏清鸢正在打坐。 她缓缓睁开眼,看着前来传旨的太监,眸光平静无波,不起一丝涟漪。 “知道了。” 她淡淡应下,挥手让太监退去。 心念一动,远在慈宁宫附近潜伏的青黛,立刻将一幅画面通过神魂契约传了回来。 画面中,慈宁宫内檀香袅袅,气氛肃杀。 太后高坐主位,凤目含煞,而刚刚从凤仪宫赶来的皇后,正坐于其下,一脸悲戚地哭诉。 在她们身侧,还盘坐着一个身披大红金丝袈裟,面容庄严的老和尚。 夏清鸢唇角微勾。 来得正好。 她换上一身素白无纹的宫装,不紧不慢地朝着慈宁宫走去。 一入殿内,夏清鸢便闻到一股浓郁得近乎令人窒息的龙涎香。 她目不斜视,走到殿中,对着上首不卑不亢地行了一礼:“儿臣夏清鸢,拜见皇祖母,拜见母后。” 太后连眼皮都未抬,冷哼一声。 倒是皇后先开了口,用锦帕擦拭着眼角,悲戚道:“清鸢,你可算来了,快来见过太后,你皇祖母为你寻了得道高僧,要为你驱邪祈福呢。” 夏清鸢心中冷笑,面上却装作不知情的样子:“儿臣多谢皇祖母,母后挂念。” “哼!” 太后终于睁开了眼,“哀家听说,你昨夜不仅毁了东宫遗址,今早还去向皇帝索要什么养魂之物?夏清鸢,你一个女儿家,不好好学学女红德行,整日里装神弄鬼,修的都是些什么邪魔外道!” 皇后在一旁帮腔道:“是啊清鸢,你莫要再折腾了,你太子哥哥早已仙去,你如此搅扰他的安宁,是为大不孝啊!” 夏清鸢缓缓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太后的视线。 “回皇祖母,孙女昨夜查出,太子哥哥并非仙去,而是被人以风水恶阵困住残魂,十三年不得轮回,孙女拨乱反正,乃是为兄长寻回公道,何来不孝之说?” 她话锋一转,语气凌厉道:“孙女倒是想问,究竟是何人,能在十三年前,于东宫之内布下如此恶毒的阵法?皇祖母长居宫中,可知一二?” 太后没想到她居然还敢反问自己,气得猛地一拍扶手,“简直一派胡言!哀家看你就是中了邪!了尘大师!” 那老和尚闻言,缓缓睁开眼,喧了一声佛号:“阿弥陀佛。” “大师,给哀家拿下她!”太后厉声命令道。 夏清鸢闻言,非但没有动怒,反而轻轻笑了一声,转身看着旁边的了尘大师。 “好啊,本宫也想看看,今日到底是谁需要被净化。” 了尘大师站起身,他双手合十,宝相庄严:“公主殿下,得罪了。” 话音未落,他手中的一串紫金佛珠骤然散发出璀璨的金光! 金光在半空中幻化出一个巨大的卍字,如同一张天罗地网,朝着夏清鸢当头罩下! 夏清鸢静静地站在原地,那张金色大网在接触到她身体的瞬间,她周身猛地绽放出一片更加恢宏璀璨,甚至带着一丝尊贵紫气的功德金光! 如同冰雪遇到了烈阳,金色大网瞬间消融! “什么?”了尘大师脸上庄严的面具彻底破碎,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此女究竟是何人? 从太后的口中,他只知道夏清鸢外出修行十三年,最近才回到皇宫内。 那这十三年,她到底做了什么,才能积累下如此浩瀚的功德! 有此功德护体的人,怎么可能是邪魔外道。 只是可惜,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他既然拿了太后的好处,那就…… 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妖女休得猖狂!看我法宝!” 他猛地将挂在脖子上的一串念珠抛向空中! 那念珠迎风便长,化作一柄数尺长的降魔杵,带着万钧雷霆之势,朝着夏清鸢的头顶狠狠砸下! 这一击,他已然动用了全力! 然而,夏清鸢却只是缓缓抬起一根白皙如玉的手指,对着那声势浩大的降魔杵,轻轻一点。 一道细如发丝的紫金电光,自她指尖迸发,后发先至,精准地击中了降魔杵的中心。 “咔嚓!” 一声清脆的碎裂声响起。 那流光溢彩的降魔杵,如同脆弱的玻璃般,在半空中寸寸断裂,化作无数碎片散落一地! “噗!” 本命法器被毁,了尘大师如遭重创,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萎靡倒地,再也爬不起来。 整个慈宁宫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太后和皇后目瞪口呆,看着地上碎裂的法器和吐血的了尘,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终于,太后从极致的震惊中回过神来,剩下的,是无边的震怒! “放肆!” 她气得浑身发抖,指着夏清鸢尖叫道,“竟敢在哀家的慈宁宫动手,毁坏高僧法器!你这妖女,罪该万死!” “来人!快来人!给哀家将这个妖女拿下!!” 早就候在殿外的侍卫鱼贯而入,“保护太后!” 十几名甲胄鲜明的侍卫瞬间将太后和皇后团团护在身后,手中钢刀出窍,直指夏清鸢。 然而,他们虽然摆出了合围的架势,却没有一个人敢真的动手。 先不说夏清鸢刚刚被皇帝下旨褒奖,就是前几日的秋猎场上,他们中的许多人还亲眼见证了这位公主挥袖惊退猛虎,救下圣驾的神威。 那是凡人能够抗衡的力量吗? 没人敢赌! 一时间,整个慈宁宫内,气氛凝固到了极点。 太后见侍卫们迟迟不动,气得将手边的一只玉如意狠狠砸在地上。 “一群没用的废物!” 她指着那些侍卫,厉声呵斥道:“哀家的话你们没听见吗?她一个妖女,你们怕什么!皇家的颜面都被你们丢尽了!” “哀家今日把话放在这里!” 太后喘着粗气,眼中满是疯狂,“谁能拿下她,官升三级,赏黄金千两!若是拿不下她,你们所有人都给哀家滚出皇宫,永不叙用!” 重赏与重罚之下,原本犹豫不决的侍卫们,眼神终于变了。 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决绝。 富贵险中求! 更何况,他们若是不上,现在就会被赶出皇宫,前途尽毁! “得罪了,公主殿下!” 为首的禁军校尉心一横,大喝一声,第一个举起手中的环首刀,朝着夏清鸢当头劈下! 他这一动,其余的侍卫们也不再犹豫。 霎时间,刀光剑影,寒气逼人! 数十名身经百战的禁军精锐,从四面八方,同时朝着夏清鸢合围过去,封死了她所有的退路! 第一卷 第36章 太子暴毙真相 面对从四面八方合围而来的数十名禁军精锐,夏清鸢神情淡漠地从袖中取出一张淡金色的符箓,屈指一弹。 “嗡!” 符箓无火自燃,一道肉眼可见的金色光罩瞬间以她为中心撑开,如同一个倒扣的金钟,将她牢牢护在其中。 “铛!铛!铛!” 数十把精钢长刀几乎在同一时间劈砍在金色光罩之上,发出一阵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 所有持刀的禁军只觉得虎口剧震,仿佛劈在了百炼精钢上。 这是什么招式? 他们手中的精钢长刀可是能劈开铁甲的,如今却连一层薄薄的光都破不开! 怪不得秋猎时她能一招吓退猛虎,这根本不是人,是真正的神! 完了,今天奉太后之命对她动手,无论结果如何,他们这些人恐怕都没有好下场了。 夏清鸢可不知道他们的想法,轻哼了一声道:“雕虫小技。” 她右手捏了一个法诀,对着虚空轻轻一握,“雷来!” 轰隆! 平地起惊雷! 一道道婴儿手臂粗的紫色电蛇自她掌心凭空生出,瞬间交织成一张巨大的雷网,朝着四周轰然扩散! “滋啦!” 雷网所过之处,那些禁军侍卫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一声,便浑身抽搐,口吐白沫地瘫倒在地,彻底失去了战斗力。 一招之下,数十名禁军精锐,全灭! 太后脸上的震怒瞬间凝固,化为了无边的惊骇。 这这这,妖法,果然是妖法! 皇后更是吓得双腿一软,直接瘫坐在了地上,不可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而那刚刚缓过一口气的了尘大师,更是如同见了神仙下凡,嘴巴张得能塞进一个鸡蛋,“掌心雷?非道门天师不可掌,这女人真就只是个公主?” 夏清鸢上前一步,看着上首的太后,淡淡道:“若皇祖母只有这些手段,今日恐怕是拿不下我这个妖女了。” “你……”太后噎住,没想到夏清鸢居然还敢嘲笑她! 她颤抖着手指着夏清鸢,色厉内荏地怒骂道,“你竟敢在哀家的慈宁宫行凶!来人!再给哀家叫人进来!” “朕看谁敢!”突然一声暴喝自殿外响起。 皇帝带着一身煞气的风临渊,大步流星地冲了进来! 他目光扫过殿内,眼底升起一抹惊怒,这些家伙,真是好大的胆子,居然敢对他的昭华公主动手! 来不及多想,皇帝一个箭步便冲到夏清鸢身前,将她牢牢护在身后。 随即转过身,死死盯着高台之上的皇后和太后,“这就是你们请清鸢来的目的?设下鸿门宴,动用私刑吗?” “陛下,臣妾没有。”皇后吓得魂不附体。 然而皇帝看也懒得看她一眼,只盯着太后,“母后!您可知就在数日前,北燕使团在秋猎场上暗施邪术,是清鸢以一己之力救了朕,也保住了大夏的颜面!她是我大夏的功臣!” 皇帝声音冰冷,“再看看您身边的这位了尘大师,除了吃斋念佛哄着您,还有什么本事,这样道貌岸然的家伙,又有什么资格在朕的公主面前卖弄?” 不等太后回话,他就背过手,厉声道:“来人!圣恩寺妖僧了尘,妖言惑众,意图谋害公主,给朕剥去僧袍,打入天牢,听候发落!” “至于你!”皇帝的目光转向皇后,“滚回你的凤仪宫去!没有朕的旨意,不许踏出宫门半步!” 皇后心底松了口气,还好,还好没有说别的什么。 她踉跄的离开慈宁宫,没敢多留一刻,害怕皇帝会突然反悔。 等殿内再没了别的身影,皇帝这才看向太后,沉声道:“母后,您年纪大了,以后还是安心在慈宁宫礼佛吧,不要再听信任何人的谗言,被人当了刀使,骗了都不知道!” “皇帝……”太后捂着心口,想说点什么,却见皇帝拉着夏清鸢的手,转身走出了慈宁宫。 “多谢父皇。”夏清鸢对着皇帝道。 “谢什么,是父皇没有保护好你。” 皇帝叹了口气,语气也温和了许多:“此事暂且不提,朕看你也受了惊吓,随朕去御书房坐坐吧,朕那里刚得了上好的君山银针,正好为你压压惊。” 夏清鸢微微摇头,“多谢父皇美意,但儿臣还有些私事要处理。” 皇帝心中涌起一阵无力,仰头看着天空,意有所指道,“说来也怪,自从得了你的符,朕感觉身体是越来越好了,只是偶尔还是会觉得力不从心。 朕记得清鸢先前说为朕开炉炼制培元丹,可是因为最近俗事太多,耽搁了你的时间。” 果然! 夏清鸢就说皇帝怎么突然变得这么热络。 她微微躬身,回道:“儿臣今晚便可开炉炼丹,明日便给父皇送去。” “好!好啊!”皇帝闻言,这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看着他的背影,夏清鸢摇了摇头,还真是够直白。 回到承明宫,夏清鸢当即便取出了之前皇帝赏赐的各种宝物,设下丹炉,以三昧真火,将那些百年灵芝,千年何首乌尽数炼化。 不过半宿,一炉龙眼大小,丹香四溢的极品培元丹便已炼成。 有了这些丹药,皇帝也能活过明年春天了。 翌日清晨,御书房。 夏清鸢一袭素衣,将一个温润的玉瓶呈到皇帝面前。 “父皇,儿臣幸不辱命,培元丹已炼成。” 皇帝眼露精光,“快,呈上来!” 他昨日被慈宁宫之事气得胸口发闷,现在这丹药来得正是时候。 李德全接过玉瓶,从中倒出一粒龙眼大小,散发着奇异清香的雪白丹药,“皇上,” 皇帝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拿起丹药,仰头服下。 丹药入腹,瞬间化作一股温润的暖流,从他丹田奔涌向四肢百骸! 那些积压在他体内的沉疴旧疾,在这股暖流的冲刷下,仿佛冰雪遇骄阳,迅速消融。 皇帝闭着眼,长长地舒了一口浊气。 再睁开时,眼中已是神光湛然,整个人仿佛年轻了十岁! “好!好一个培元丹!” 他猛地站起身,只觉得浑身充满了力气,放声大笑道,“哈哈哈,舒服!” “恭喜陛下,贺喜陛下!” 李德全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连忙跪下道贺,“公主殿下此真乃神仙手段!” 皇帝心情极佳,大手一挥,“传朕旨意,把为公主准备的东西全都拿上来!” 很快,数个锦盒被抬了进来,一一打开,万年养魂木,还魂草,鲛人泪,每一件都是世间罕见的养魂至宝。 “清鸢,这些都是你先前要的,你兄长之事,就全拜托你了。”皇帝嘱托道。 “儿臣遵旨。” 夏清鸢平静地行了一礼,收下所有宝物,没有片刻耽搁,立刻返回了承明宫。 一入殿内,她便设下结界,将兄长夏景曜的残魂放了出来。 她盘膝而坐,素手结印,将万年养魂木与还魂草的精纯药力,一丝丝地牵引出来,化作柔和的光芒,缓缓渡入兄长虚幻的魂体之中。 在这些天材地宝的滋养下,夏景曜那原本如轻烟般随时可能消散的残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清晰凝实。 不知过了多久,他缓缓地睁开了眼睛,“我这是在哪儿?你是谁?” 夏清鸢见他终于恢复了神智,眼眶微热,轻声道:“哥,是我,我是清鸢啊!” “清鸢?”夏景曜的魂体猛地一震。 他看着眼前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激动得说不出话来,“好,好!你平安回来就好!” 他絮絮叨叨地开始说起当年的事:“当年你被那老道士带走,我还跟父皇母后生气了好久,说你那么小,一个人在外面肯定会受苦。” 夏清鸢在边上静静地听着,嘴角渐渐浮现出一抹极淡的笑意。 这世上,终归还有真心关心她的人。 忽然,夏景曜停了下来,迷茫地看了看自己双手,“不对,我不是已经死了吗?” 夏清鸢就知道他会这么问,当即便将他魂魄被困,以及自己如何发现并解救他的事,简略地说了一遍。 得知自己如今只是个鬼魂,夏景曜的神情瞬间失落下去。 “哥,” 夏清鸢适时地开口,“告诉我,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一向身体健康,怎么会突然…” 一提到这个,夏景曜的脸上立刻浮现出滔天的恨意! “是夏扶摇!都是她!” “从她入宫开始,父皇和母后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就把原本该给你的好,全都给了她,我从不认可她的福星身份,还多次在父皇面前暗示她来历不明,要多加小心。” “她因此怀恨在心!表面上对我百般亲昵,暗地里却联合了无相阁,送了我一块号称能安神的古玉!那块玉佩才是要我命的根源!它日日夜夜侵蚀我的魂魄生机,最终造成了我恶疾暴毙的假象!” 听完兄长的话,夏清鸢心中杀意升腾。 又是夏扶摇! 果然,她确实不该让她那么轻易的死了,现在也有机会可以为兄长报仇! 看着她生气的模样,夏景曜却反过来抓住了她的手,担忧道:“夏扶摇如今怎么样了?是不是已经占了你的长公主之位?清鸢,你刚回来,根基不稳,切记不要与她硬斗,保重自身安危为上!” 夏清鸢猛地抬头,没想到都到这一步了,兄长居然还惦记着她的安危。 “我知道了哥,你放心,我不会拿自己性命开玩笑的,我先带你去见见父皇吧。” 她收起兄长的魂魄,转身便朝着御书房的方向走去! 第一卷 第37章 区区道门小辈,也敢毁本座的阵眼? 当皇帝从夏景曜的亲口叙述中,得知了这件事后,他对长子之死的愧疚,瞬间化为了对夏扶摇的无边怒火! 这已经不是简单的兄妹不和了,这是弑兄! 是意图动摇国本的谋逆! “好一个扶摇公主!好一个朕的福星!” 皇帝一掌拍碎了身前龙案上的瓷杯,威严的脸上只剩下极致的愤怒。 他死死地看着夏清鸢,一字一顿地说道:“清鸢!” “朕,命你亲自审理此案!玄镜司,禁军,大内所有力量,皆由你调遣!” “朕要一个结果!一个能告慰景曜的结果!” 御书房的圣旨一下,整个皇宫的气氛瞬间凝固。 皇帝授予昭华公主全权彻查太子旧案,这道旨意如同一阵飓风,迅速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是夜,夏清鸢手持明黄的圣旨,神情淡漠地走出了御书房。 风临渊早已率领百名玄镜司精锐缇骑,身披黑甲,手持绣春刀,在殿外静候。 “殿下,去何处?”风临渊上前,声音低沉。 “长公主殿。”夏清鸢只吐出三个字。 “起驾!” 风临渊一声令下,百名缇骑动作整齐划一,簇拥着夏清鸢,如同一道黑色的铁流,浩浩荡荡地朝着夏扶摇曾经居住的宫殿而去。 长公主殿门前,守门的太监宫女见到这般阵仗,早已吓得腿软。 为首的张嬷嬷仗着自己是皇后身边老奴,硬着头皮上前阻拦,“昭华公主殿下,此乃扶摇公主的寝殿,您带这么多人来此是何意?” “让开!”夏清鸢冷声呵斥道。 张嬷嬷寸步不让道,“公主殿下若是不说清楚,老奴恐怕不能给你让路。” 夏清鸢懒得和她多说,直接抬起了手中的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简单数语,却如同数道催命符,让张嬷嬷瞬间面如死灰。 “本宫奉旨查案,挡我者,与谋逆同罪。”夏清鸢声音冰冷,“风临渊。” “在。” “拿下。” “是!” 风临渊手一挥,两名缇骑如狼似虎地扑上前去,直接拿下张嬷嬷,像拖死狗一样拖到一边。 其余宫人见状,吓得连忙跪地求饶。 夏清鸢径直走入殿内,法眼扫过,最终定格在了寝殿内那张紫檀木梳妆台上。 她缓步上前,修长的手指在梳妆台下一处极其隐秘的雕花上轻轻一按。 “咔哒。”一声轻响,梳妆台侧面弹出了一个暗格。 暗格内,静静地躺着一块通体血红的古玉,玉身之上,清晰可见一道细微的裂痕。 这应该就是兄长口中导致他当年暴毙的元凶! 夏清鸢将其取出,用符纸包裹,转身便走。 …… 清心殿。 夏清鸢带着大批缇骑出现,守门的侍卫下意识就想阻拦。 但迎上风临渊的眼神,又从心地退了下去。 彼时的夏扶摇正跪在殿内佛像前,口中念念有词,不断对着佛像祷告。 听到声音,她下意识转身。 当看到来人是夏清鸢时,她眼中闪过一丝怨毒,随即又换上了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姐姐,你怎么来了?是来看扶摇的吗?” “确实是来看你的。”夏清鸢看她的眼神如同在看一个死人。 夏扶摇捂着心口后退了一步,怯生生道:“姐姐,你看起来好可怕。” “这就怕了?这可不像是能做出那些事的你啊!”夏清鸢直接将那用符纸包裹的玉佩扔在了她面前。 什么东西? 夏扶摇看到符纸中滚落出来的玉佩,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血色尽褪! 怎么可能? 这东西…… 这东西怎么会被她找到? “姐姐,这是什么?扶摇不懂。”她试图装傻。 “不懂?”夏清鸢冷笑一声,“看来,需要有人来帮你回忆一下。” 她直接从怀中取出了那个温养着太子魂魄的玉瓶,催动灵力,打开瓶塞,夏景曜带着无尽悲愤,缓缓在夏扶摇面前显现。 虽然魂体虚幻,但那张脸,那双眼睛,夏扶摇死也忘不了! “啊!” 她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整个人如同被抽去了骨头,瘫软在地,手脚并用地不断后退:“鬼!有鬼啊!别过来!别找我!” “不是我!不是我害的你!” 她指着夏景曜的魂体,精神彻底崩溃,“是无相阁!是他们给我的东西,是他们教我的!你别来找我!” 夏清鸢冷冷地看着她表演,直到她哭喊得没了力气,才淡淡开口:“说,当年为何要擅自改动东宫的风水格局?害我兄长性命!” 精神崩溃的夏扶摇为了活命,再无任何隐瞒,“因为东宫的地基下面藏着一个阵眼!是无相阁安插在皇宫里最重要的阵眼! 他们说,只要阵眼在,就能源源不断地吸走大夏国运!太子哥哥就是被那阵眼的气息冲死的!” 风临渊倒吸了一口凉气,好一个蛇蝎心肠!好一个狼子野心! 两人对视一眼,带着夏扶摇立刻动身,再次回到东宫废墟,经过夏扶摇指认,在一座被推倒的假山残骸下,他们找到了一个被枯藤和乱石掩盖的密道入口。 风临渊拔出绣春刀,亲自走在最前面。 密道内阴森潮湿,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腐臭,四周布满了能轻易毒杀普通江湖高手的瘴气和精巧机关。 但在风临渊这位玄镜司统领面前,这些凡俗机关形同虚设。 而那些无形的瘴气,则在夏清鸢随手洒出的一把糯米和几张辟邪符下,消散得干干净净。 两人一路向下,密道的尽头豁然开朗,一个足有半个宫殿大小的巨大地下空腔,出现在他们眼前。 “这是……” 眼前的景象,让见惯了血腥杀戮的风临渊都瞳孔骤缩,空腔的正中心,赫然耸立着一个高达数丈的巨大祭坛! 只是构成这祭坛的,根本不是砖石,而是密密麻麻,不知几千几万具的人类骸骨! 那些骸骨姿态各异,脸上还保持着临死前极致的痛苦,仿佛被活生生地砌进了祭坛之中。 而在那白骨祭坛的顶端,一颗足有水缸大小,如同心脏般不断搏动的黑色晶石,正悬浮在半空。 无数肉眼可见的淡金色气流,正从四面八方被强行抽取而来,源源不断地汇入那颗黑色晶石中。 每当金色气流汇入一分,黑色晶石便会搏动一下,并散发出一股更加阴冷邪恶的能量,通过祭坛下方连接的复杂阵纹,输送到未知的远方。 夏清鸢一眼就看出了端倪,“他们在偷窃大夏的国运!” “毁了它!” 夏清鸢眼中杀意升腾,再不迟疑,抬手便准备引动天雷。 然而,就在她法诀将成的瞬间,那颗搏动的黑色晶石仿佛感受到了致命威胁,猛地爆发出一股前所未有的强大邪能! “吼!” 祭坛之上,无数骸骨发出刺耳的尖啸。 邪能翻涌间,数具骸骨从祭坛上剥离重组,化作了数个身高丈许,手持巨大骨刀的骷髅战将! 它们空洞的眼眶中燃烧着幽蓝色的鬼火,挥舞着骨刀,咆哮着冲向了夏清鸢与风临渊二人! 面对咆哮而来的骷髅战将,风临渊没有丝毫畏惧,他冷哼一声护在夏清鸢身前,身影如同一道黑色的闪电,主动迎了上去! “锵!” 他手中的绣春刀与一具骷髅战将挥下的巨大骨刀狠狠地撞在一起! 瞬间,火星四溅! 那骨刀坚硬逾铁,巨大的力量震得风临渊手臂微微发麻。 但他腰身一扭,卸去力道,刀锋顺势一转,如毒蛇出洞,朝着骷髅战将的脖颈关节处闪电般连斩三刀! “铛!铛!铛!” 又是三声脆响,刀锋过处,只在那森白的骨骼上留下三道浅浅的白痕。 好硬的骨头! 风临渊心中一凛,看来这些邪物不是凡俗武功能轻易摧毁的。 他身形辗转腾挪,凭借着远超常人的速度,以一人之力,将数名高大的骷髅战将死死地牵制住。 后面,夏清鸢神情冷峻,双手十指翻飞,在身前快速掐动,“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 九字真言吐出,她双目之中金光大盛! “敕令,五雷正法,诛邪!” 她并指如剑,朝着那几名与风临渊缠斗的骷楼战将凌空一点! 轰隆隆! 整个地下空腔剧烈地颤抖起来! 无数道紫金色的天雷,凭空出现在骷髅战将的头顶,汇聚成一片雷霆海洋,带着净化世间一切污秽的煌煌天威,轰然落下! “吼!”那些骷髅战将发出不甘的咆哮。 “滋啦啦!”雷光过处,那些坚硬无比的骨骼,如同被烈阳炙烤的冰雪,瞬间寸寸碎裂。 不过眨眼之间,方才还凶威赫赫的骷髅战将,便已荡然无存! 风临渊收刀而立,看着眼前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震撼。 这便是真正的玄门雷法之威? 简直霸道绝伦,无可匹敌! 清除了杂兵,夏清鸢的目光再次落在了那颗搏动不休的黑色晶石之上。 她能感觉到,这颗阵眼核心,远比那些骷髅战将要棘手得多,她伸出白皙如玉的右手,以指为笔,以灵力为墨,凌空画符。 随着她指尖划动,一道道金色的笔画凭空出现,交织成一座繁复的立体法阵。 然而,就在这道镇龙符即将完成的瞬间,那颗黑色晶石猛地爆发出一团浓郁的黑雾,黑雾在半空中扭曲,瞬间凝聚成了一张模糊的人脸。 “区区道门小辈,也敢毁本座的阵眼?” 第一卷 第38章 此乃妖言惑众,蛊惑君心! “看在你师父的面子上,速速退去,本座可饶你不死。” 夏清鸢画符的动作微微一顿,随即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 对方微微一愣,没想到夏清鸢居然如此大口气。 “不知死活!”他张开嘴,一道黑雾化作一条毒龙喷出,朝着夏清鸢而去。 “就这点本事,也敢夸海口提起我师父?” 夏清鸢只是抬手一挥,火焰瞬间将那毒雾烧散。 紧接着她趁机落下手中的最后一笔。 “镇!” 话音落下,悬浮在空中的金色法阵瞬间光芒万丈,瞬间将黑雾冲散。 紧接着那颗搏动的黑色晶石开始崩裂炸开,无数被其盗取的国运,化作一道道金色流光喷薄而出。 地下祭坛也轰然垮塌。 夏清鸢弹出一张锁魂符,将黑色晶石中最后一缕魔气包裹封印,随即收入袖中。 “走吧,该去给父皇一个交代了。” 夏清鸢和风临渊两人押着面如死灰的夏扶摇,回到了御书房。 皇帝正在御书房焦急等待,一见到夏清鸢回来,立马关切询问道:“结果如何?” 夏清鸢将锁魂符以及从夏扶摇寝殿搜出的邪玉,一同呈了上去,“父皇请看,物证具在。” 皇帝看到两样物品,缓缓闭上了眼睛。 这就是他视若掌上明珠宠爱了十三年的好女儿! 弑杀太子,勾结外敌,盗窃国运。 桩桩件件,皆是灭九族的滔天大罪! “好,好得很!” “父皇,求父皇再给女儿一次机会,父皇……”夏扶摇还在做最后挣扎。 皇帝连看她一眼都觉得脏,怒声吩咐道:“传朕旨意,夏扶摇德行败坏,心肠歹毒,弑兄谋逆,罪无可恕!即刻起,剥夺其扶摇封号,于宗室玉牒中除名!打入天牢,秋后处斩,以儆效尤!” “不要啊父皇!”任凭夏扶摇再怎么呼喊挣扎,皇帝都不为所动,护卫上前,她像拖死狗一样被拖了出去。 “清鸢你辛苦了,好好回去休息休息吧,朕累了。”皇帝摆摆手。 夏清鸢看得出来皇帝的情绪不太好,她也没想多打扰,给凤临渊招招手,二人一块退了下去。 回了承明宫,风临渊才上前去,主动开口道:“殿下。” 夏清鸢回眸,“何事?” 风临渊拿出一块烧焦了一半的令牌,“这是从祭坛的灰烬中找到的。” 夏清鸢接过,指腹摩挲着,令牌非金非铁,材质诡异。 风临渊凝重道,“属下在玄镜司的绝密卷宗中,查到了这个图腾的来历,百年前,曾有一个名为神祀教的古老邪教为祸天下,他们的图腾,便是这无瞳之眼。” 与这令牌上的图画一模一样, “卷宗记载,神祀教妄图通过献祭整个国家的龙脉,打开通往域外的通道,迎接一尊所谓的邪神降临,以换取永生和无上神力。” 夏清鸢眸光微动。 风临渊继续道:“百年前,神祀教被当时的道门领袖与玄镜司前身联手剿灭,从此销声匿迹,无相阁很可能就是神祀教死灰复燃的产物。” 神祀教。 百年前的因果。 夏清鸢忽然想起师父下山前那句意味深长的话。 “清鸢,此去不仅是拿回你的东西,更是为了了结一段百年前的因果。” 原来如此。 现在夏清鸢才明白,她真正的敌人从来就不是北燕,也不是这宫中汲汲营营的皇后与太后。 很有可能是这背后更大更黑暗的东西。 眼下夏扶摇已除,太子哥哥的大仇报了一半。 接下来, 夏清鸢的目光转向凤仪宫的方向,眼底寒芒一闪。 该轮到那位好母后了。 第二天一大早夏清鸢便接到了旨意,皇帝让她去太和殿后殿听政。 早朝时,龙椅上的皇帝威严的目光扫过阶下百官,中气十足地开口,“众卿家,朕今日有一事要宣布。” “昭华公主夏清鸢,多次救朕于水火,于国有大功,朕决定册封昭华公主为监国公主,可代朕处理朝政。” 此言一出,朝堂上的大臣瞬间爆发。 “陛下!万万不可啊!” “自古未有公主监国之先例,此举于礼不合!” “请陛下三思!” 以杜太师为首的一众老臣立刻跪倒一片,然而,不等他们继续哭谏,夏清鸢便从后殿走了出来。 皇帝颇为惊喜,“清鸢,你出来得正好,朕…” “父皇,” 话还没说完就被夏清鸢打断了,她先是给皇帝行了一礼,才缓缓道:“监国一事稍后再议,还请父皇容清鸢说两句。” “你说。” 夏清鸢目光平静地扫过殿下百官,开口道:“儿臣想重审太子旧案,请父皇恩准。” 整个太和殿,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落针可闻。 所有大臣都大吃一惊。 重审太子旧案? 这位刚刚回宫不足一月,就被封为监国公主的昭华殿下,她到底想干什么? 杜远山第一个出列反对,“公主,太子殿下乃是因恶疾而终,此乃皇上与太医院亲证,天下皆知,您如今旧事重提,是想做什么?难道是要质疑皇上的判断吗?” 另一名老臣也跟着附和:“是啊,太子薨逝,举国同悲,您如今这般,岂不是在动摇国本,污蔑皇上清誉!” “陛下,由此可见,命公主鉴国并非明智之举啊。” 一时间,殿内附和之声四起,矛头直指夏清鸢。 夏清鸢冷冷地看着他们,她抬手,一旁的风临渊立刻上前,将夏扶摇的邪玉呈于百官之前。 “此物,乃是从夏扶摇寝殿暗格中搜出,经太子残魂亲证,正是此物,日夜侵蚀其生机魂魄,才导致他恶疾暴毙的假象。” 残魂亲证? 此话一出,朝堂瞬间炸开了锅! 杜太师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夏清鸢怒斥:“一派胡言,简直是荒天下之大谬!公主殿下,您是想说,您能通鬼神召魂魄吗,这朝堂之上,岂容您这般装神弄鬼!” 夏清鸢迎着他的目光,微微一笑,“杜太师说得不错,我确实可以通鬼神,” 没想到夏清鸢竟然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承认这么荒唐的事,让准备了一肚子弹劾之话的杜远山半晌没说出来一句话。 就在这时,御史大夫周正趁机出列,跪倒在地,声泪俱下,“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并且严惩夏清鸢!” “朕为何要严惩?”皇帝不动如钟。 “其身为公主,不修德行,反弄鬼神之说于朝堂之上,此乃妖言惑众,蛊惑君心!长此以往,国将不国啊!” 他话音刚落,身后立刻跪倒一片言官。 “臣附议!请陛下收回成命,严惩妖言!” “臣附议!昭华公主恃宠而骄,行事乖张,不堪为监国之任!” “臣附议!请陛下明察!” 皇帝坐在龙椅上看着下面跪倒的一片,又看了看身旁面不改色的夏清鸢,心中怒火渐起。 这群腐儒。 他刚要说什么,夏清鸢却是冷笑一声,反问道:“敢问周大人,何为妖言?” 周正明梗着脖子,义正辞严:“怪力乱神之说,便是妖言!” “那北燕国师于秋猎场上施展邪术,欲害父皇,被我以雷法破之,算不算怪力乱神?” 接着,她声音陡然转厉,“东宫之下,藏匿着盗取我大夏国运的人骨祭坛,被我以道法毁之,算不算怪力乱神?” “父皇龙体沉珂,被本宫以丹药救之,又算不算怪力乱神?” 她每问一句,周正明的脸色便白一分。 这些事,朝中重臣或多或少都有耳闻,此刻被她当众点破,没有一个人敢反驳。 夏清鸢向前一步,目光如刀,直盯着周正明,“我为国除奸,为君分忧,到了尔等口中,竟成了妖言惑众?” “还是说,在周大人看来,我就该眼睁睁看着父皇被害,看着国运被盗,看着兄长冤死,才算得上是遵守了你们那套可笑的圣人之道?” 她步步紧逼,周正明被她怼得哑口无言,一张脸涨得通红,半晌才憋出一句。 “你,你强词夺理!” “是我强词夺理,还是尔等食古不化,尸位素餐?” 夏清鸢说完,拂袖转身对着御座上的皇帝,微微躬身,“父皇,儿臣所求如此,太子旧案,查与不查,全凭父皇圣断,儿臣告退,” 说完,她便行礼又退至后殿。 皇帝看着下面那群面面相觑,噤若寒蝉的言官,心中冷笑,沉声道:“此事,朕自有决断。” “退朝!” 皇帝拂袖而去。 一下朝杜远山便立刻乔装改扮,通过宫中暗道秘密进入了凤仪宫。 “娘娘!那妖女如今气焰滔天,连陛下都偏袒于她!今日在朝堂之上,陛下竟然要其鉴国!”杜远山跪在地上,老泪纵横。 皇后坐在凤榻之上,脸色蜡黄,冷凝着声道:“本宫知道了。” “若日后这妖女彻底蛊惑了陛下,那日后……还请娘娘除之!” 皇后深吸一口气,“本宫正有此意,她不是喜欢装神弄鬼,扮演救世主吗,那本宫就让她在万民的口中,变成一个不忠不孝,祸国殃民的妖女。” 杜远山双眼一亮,“但听娘娘吩咐。” 皇后微微倾身,声音低沉,“动用我们杜家在京中经营的所有人脉,告诉他们,本宫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她夏清鸢,是个为了争权夺利,连自己亲娘和亡兄都不放过的妖女。” 杜远山瞬间明白皇后话里的意思,“老臣这就去办!” 第一卷 第39章 朝堂对峙! 不过短短两日,京城最大的茶楼里,最有名说书先生都已经换了新故事。 “话说那昭华公主,自恃有几分妖术,便不把国法朝纲放在眼里,先是气病了生母皇后,又为了夺那监国之权竟凭空捏造什么残魂亲证,污蔑早已仙逝的太子殿下。” 说书人说得声情并茂,底下的茶客听得义愤填膺,拍案叫好。 街头巷尾,有三岁小儿,开始传唱一首新的歌谣。 “道姑狠,心肠毒,害了亲娘杀兄长,要想活命长,快快离她远。” 文人墨客的笔下,也多了一篇篇含沙射影的香艳话本。 《道姑还俗记》、《禁宫妖女传》,在京城的地下书坊中悄然流传,甚至被改编成了皮影戏。 一时间,夏清鸢成了人人喊打的妖人。 承明宫内。 风临渊脸色铁青,“殿下,如今民间舆论对您极为不利,长此以往,恐怕对我们不利。” “跳梁小丑,不必理会。”夏清鸢只是静静地品着茶,她听了那些流言,对于她来说,无关痛痒。 她越是淡定,风临渊心中越是焦急却也知道劝不动她。 彼时,苏问白也将这些故事听了个遍。 门生读得义愤填膺,苏问白静静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向来不喜夏清鸢那套神鬼之说,认为有违圣人教诲。 可他更厌恶的是这种躲在暗处,煽动愚民,颠倒黑白的下作手段, “够了。” 苏问白冷冷打断了门生,“一家之言,何足取信。” 他看着窗外,想起了那日朝堂之上夏清鸢那掷地有声的质问。 为国除奸,为君分忧…… 若她所言非虚,那如今这满城风雨,岂不是天大的冤屈。 一个真正有功于社稷之人,难道就该被如此污蔑吗? 苏问白缓缓起身对着门生道:“备车,去承明宫。” 作为翰林院大学士,当朝的清流领袖,他有随时入宫面圣的权力。 宫门处的侍卫见到苏问白的车驾,立刻通传,很快,风临渊便亲自出来相迎了。 “苏大人,殿下有请。” 苏问白微微颔首,随着他走入殿内。 承明宫内,灯火通明,却异常安静。 没有宫女太监的嘈杂,只有一股淡淡的檀香萦绕在空气中,让人心神宁静。 夏清鸢正独自一人,坐在窗边的棋盘前,一手执黑,一手执白,自己与自己对弈。 听到脚步声,她缓缓落下手中的一枚白子,并未抬头,声音平静,“苏大人深夜到访,所为何事?” 好似她早就料到他会来一样, 苏问白看着夏清鸢微微有些惊讶,他以为她会闹,或者是颓废,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单是这份心性,就已远超世间绝大多数男子。 他深吸一口气,躬身行了一礼,“臣,为解惑而来。” “哦?”夏清鸢做了个请的手势,“苏大人请讲。” 苏问白直起身,目光灼灼地看着她,“臣不信鬼神之说。” 他开门见山,“但臣更不齿那等藏头露尾,行构陷之事的宵小之辈,今日朝堂之上,公主殿下所言,句句铿锵,臣想知道,太子旧案究竟有何内情?” 没想到他是来问这个的。 夏清鸢抬起头,苏问白接着说,“殿下可有除了那残魂亲证之外的,能让老臣信服的证据?” 言罢,他就看到夏清鸢嘴角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证据?” 夏清鸢从袖中取出了那枚用符纸包裹的邪玉,将其放在了桌案上。 “苏大人乃当世大儒,一生修习浩然正气,此物至阴至邪,您只需靠近,便知真假。” 苏问白半信半疑地走了过去,将手悬于其上。 刹那间,一股阴寒之气,顺着他的手臂,直冲天灵盖。 苏问白如遭雷击,猛地后退三步,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他骇然地看着那枚被符纸包裹的东西,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世间竟真有如此邪物? 仅仅是靠近,就让他心神激荡,气血翻涌! 若是常人日夜佩戴,后果不堪设想! 这一刻,他对夏清鸢的话,信了七分。 “此物便是当年太子殿下佩戴之物?”他的声音有些干涩。 “不错。”夏清鸢淡淡道。 “夏扶摇便是用此物慢性谋杀了我兄长。” 苏问白沉默了。 真相的冲击,远比他想象的要大。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臣明白了。” 他对着夏清鸢,再次深深一揖,“请公主殿下示下,臣该当如何?” 他知道,面对杜家那铺天盖地的舆论攻势,仅凭她一人之力难以扭转。 夏清鸢看着他,清冷的声音带着一丝赞许,“苏大人是读书人,皇后与杜家能用笔墨杀人,苏大人自然也能用笔墨救人。” “民众愚昧,信的不是真相,而是他们愿意相信的故事,既然如此,我们便给他们一个新的故事。” “一个关于忠臣蒙冤,奸佞当道,长公主为兄昭雪,却反遭污蔑的故事。” 她顿了顿,目光落在苏问白的脸上,“而这个故事,由当朝清流领袖,苏大学士您亲自来写,最合适不过。” 苏问白明白了夏清鸢的意思。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 “臣,领命!” 苏问白走后,风临渊从殿外走了进来,刚才的话他都听到了, “殿下,您就这么相信他?” “万一他首鼠两端……” 夏清鸢落下手中的黑子。 “苏问白这种人,有自己的道,他信的不是我,而是他心中的公理与正义,这种人,一旦决定站在你这边,便会比任何人都要坚定。” 事实,也正如夏清鸢所料。 苏问白回到府邸,一夜未眠。 天亮之时,苏问白的文章也横空出世。 “何为忠?为国为民,鞠躬尽瘁者,是为忠!” “何为奸?党同伐异,构陷忠良者,是为奸!” “昭华公主归朝,破北燕邪术,护君王圣安,毁东宫祭坛,保国运不失,此等功绩,当得起一个忠字!” “然,公主欲为亡兄雪冤,却有宵小之辈,不问缘由,不辨是非,编排污言秽语,煽动市井之民,行文人所不齿之下作!” “试问,若功臣蒙冤,奸佞当道,此朗朗乾坤,与昏暗末世何异?” “我不信鬼神,只信公道,不问仙魔,只问本心。” “太子之案当查,必须查。” 这篇文章,字字珠玑。 在他的授意下,门生们将这篇文章抄录了数百份,贴满了京城的大街小巷。 翰林院,国子监的学子们本就对苏问白敬重有加,见了此文更是群情激奋。 不过半日,整个京城的风向彻底逆转, 之前那些收了杜家银子的人瞬间成了过街老鼠,更有甚者,直接被愤怒的学子们堵住了家门,扔了一身的烂菜叶。 凤仪宫。 “啪!” 皇后将一个名贵的青瓷花瓶狠狠地摔在地上,碎片四溅。 “苏问白,”她咬牙切齿,“他怎么敢!他怎么敢坏本宫的好事!” 杜远山也是怒火中烧。 他做梦也想不到那个穷酸书生,竟然敢跟夏清鸢站在一块。 “娘娘,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皇后冷笑,“还能怎么办?如今太子之案是肯定会重查,你立刻去安排,将当年所有与太子案有关的人处理干净,一个都不能留!” 到时候看她夏清鸢怎么查!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 一名小太监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娘娘,不好了,玄镜司的人将当年负责太子病案的几位太医,还有东宫当值的旧人,都带走了!” 什么? 夏清鸢! 她竟然动手比他们还快! 第二日,早朝。 太和殿的气氛比前几日更加诡异。 百官们低着头,连大气都不敢喘。 杜远山站在队列中,脸色灰败,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二十岁。 皇帝端坐于龙椅之上,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 夏清鸢站在朝堂上,“父皇,儿臣有本要奏。” 皇帝抬了抬眼皮。 “讲。” “昨日,玄镜司奉命,请了几位与太子旧案相关的证人。” 说完,便招了招手,风临渊亲自押着几名瑟瑟发抖的太医和老宫人上殿。 “跪下!” 风临渊一声厉喝,那几人立刻瘫软在地。 夏清鸢的目光,落在为首的一名老太医身上。 “刘太医,十三年前,你乃太医院院判,太子哥哥的脉案,是你亲手所书,我问你,太子哥哥,当真是死于恶疾吗?” 那刘太医浑身一颤,抬头看了一眼面无人色的杜远山,又看了看御座上神情莫测的皇帝,嘴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来。 “看来,刘太医是年纪大了,记性不好了。” 夏清鸢冷笑一声。 “风临渊,把从刘太医家中搜出来的东西,呈上来。” 风临渊应声,从怀中取出一本泛黄的册子和一个小小的锦盒。 “这是刘太医的私人手札,里面详细记载了他多年来,从杜太师府中,收受的各类孝敬,总计白银三十七万两。” “而这个锦盒,是杜太师昨夜派人送去的。” 风临渊打开锦盒,里面赫然是一颗黑色的药丸。 “此物名为含笑半步癫,乃是江湖奇毒,服之无色无味,半步之内,必心脉断绝而亡!” 那刘太医眼见事情败露,再也扛不住了,猛地磕头,哭喊道:“陛下饶命!公主殿下饶命啊!” “臣…臣有罪,当年太子殿下的病症诡异至极,脉象时强时弱,根本不似寻常病症!臣等束手无策!” “是杜太师,是他威逼利诱,命我等必须统一口径,就说是太子殿下积劳成疾,恶疾而终!” “否则,便要我等全家陪葬啊!” “陛下明察!臣等也是被逼无奈啊!” “你…你血口喷人!”杜远山指着刘太医,气得浑身发抖。 皇帝冷声开口,“杜远山,你还有何话说?” 第一卷 第40章 代执凤印 爱你的时候,你什么都是好的,不爱你的时候,你所有的一切就都会被否定。 看到原因,圆圆一下红了脸,笑眯眯地捂住了眼睛,害羞中还透着满意的笑容。 海军三大将在直播间里挺有名,毕竟有着三个不同的海贼世界,大家都知道青雉赤犬,青雉也曾在希鲁夫公司对战急冻鸟时出手。 赵景回不来了是肯定的,公孙幽不会放他回来,所以他现在只需要等他的死讯传回来。到那时,赵景的势力就成了他的囊中之物,然后再对付姓张的那个老匹夫。关于日后的打算,柳石缘心中已经有了主意。 紫焰魔狮身上不断的涌现出紫色的火焰,然后不断的聚集到紫焰魔狮的头顶然后向着诸葛青射了过去。 他低下头亲了她额头一下,孟瑶纤长的睫毛微动,缓缓的睁开了眼睛。 许三生盘坐在床上开始修炼起来,镇压自己开始变的躁动的内心。 冒出的黑影被银光的速度吓了一大跳,但是其倒也不凡,身形一扭就化为一根黑丝激射而出。 “理解,但是你这段时间肯定特别难受吧,平时表现的跟平常一样,晚上偷偷的缩在被子里哭。”丁若立刻有些心疼她了。 碧绿色的气息充斥着身体的每一个角落,一阵舒爽感油然而生,仿佛获得了新生。 唯一能够发现一点端倪的燕茗,也因为要吸纳徐元兴源源不断渡送过来的灵气,精神力全集中在自己的丹田位置,是以也没有留意到周围那恐怖至极的变化。 极度的接触状态的两台机以这个距离避开射的子弹是不可能的。只要看清方向射击也全弹命中吧。 林成在门口剪了票,随着汹涌的人流进入了体育场,找到自己的位子坐下,现在才刚好七点。 但是,这些先不去说,只说柳勇刚才说话的时候,完全是直接表达,这一个行为,就能说明。柳勇对聂振邦的尊重有限。 在火堆旁边,则是摆放着八仙桌。木制的长条凳。一共开了十桌。桌上的菜肴,很丰盛。大鱼大肉。 “好吧,你让我看看有什么学的吧”卓一帆倒是无所谓,自己最不缺的就是钱了。 所以现在徐元兴用的是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普通的木头烧了过后便成了炭了,而这特殊的树人不害怕普通的火,但是被这太阳心火一烧会变成什么,徐元兴并不知道!但是现在看开,绝对和炭是差不多,都是十分脆弱的。 一听到这句话,聂振邦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站了起来,身侧,左前方,洪峰也迅速的站了起来,拿起聂振邦的外套,递给了聂振邦。 他尚未有能力斩断武者连接天地的法则之线,让其独立出去,失去存在的凭依,但是在楼船上的一番感悟,现在也能窥视些许物体外散的法则,将其弹走。 古邪就在房内。凭廖东风和尹高的本事怎么会不知道。巧的是。古邪终于做好了思想准备打算和廖东风见面。可他刚打开房门。廖东风的一脚也正好踹了过來。不偏不斜的正好踹在了古邪的胸口。直接将他放倒在地。 祝遥一头埋进他带着些许凉意的怀里,呼吸间全是熟悉的气息,手不由自主的就爬上他的胸前蠢蠢欲动,谁来阻止她犯罪的手? 按照他们的想法,胆敢挑战王权的人,就算再有本事也不能留在人世。 看着盒子,叶轻寒心情久久不能平复,他此时已经不知道如何处置盒子里的东西了。 想着云家老爷子说着的姻缘那件事,卓冷溪陷入了深深地沉默之中,她此时的心理就是,宝宝好复杂,宝宝想不明白。 “我就知道妖儿不会让我为难。”凌炎说着向后退了几步,把神识收了回来。 几乎是同时,廖东风迅速把云lang带到了安全地带,海晨也随手打出了数道无形墙。 这样的举动绝对是一个修者一辈子都不敢做的事情,这是一种找死的举动。自己攻击自己元丹跟灵泉将不再受到本体的境界所限,他们的本能自我保护的意识会瞬间切断跟本体联系爆发出自己原始的能量。 只是那模糊得甚至无法回想起的身影,是否还在站在自己的记忆之中,依旧的笑魇如花。 再去买几个上等异能的空之精华,这个空灵转盘绝对能在五芒星海试炼当中发挥出意想不到的作用。 事情的结果是林赛玉的愿望一个也没实现,反而得来了两天的呵斥,以及为其一周的礼仪特训。 在莱万特刚出道的时候并没有多大的名气,可是靠着他对电影作品的敏锐的观察能力和预测,在短短的一年内,便让这个年轻的影评者名声大躁。 “只是太依赖我写的歌,是不是不太好?”苏楠好笑的摇了摇头,却觉得自己有些杞人忧天了。 第一卷 第41章 清理后宫 “污蔑?”夏清鸢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风临渊。” 齐昕扬被弄的一头雾水,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这怎么突然就生气了?而且,还把他的手帕给这样的扔过来,他接过那赚成一团的手帕,也有了一些不悦。这手帕是他珍惜的东西,而她却这样的对待它,让他有些心疼了。 仔细一看,这白衣公子双眼虽大,却透着一股阴沉,白净的脸上,也少了几分飞扬的阳光气和侠气。这是一个典型的金马玉堂的大户公子,气质温润中透着张扬,双眼温和实则冷漠。 超越了同代的所有人,甚至超越了轮回,开创出了九大千古帝朝之一的古华帝朝。 今次一共有六位兄弟来上驷院当马夫历练,亦是要分组的。大家自觉自愿,现在既是先到了三人,自是先分成一组了,剩下的便是巴尔堪,索伦图和多尔博。 李英奇无奈的叹息了一声,现在妖修的处境她也是知道的,可是谁又有什么办法呢?摇了摇头,跟在了武媚儿的身后进了武宗。 现在的修真界,能这样踏着宝物长时间飞行的人还真没有多少了,像这样的活,至少也要到金丹期的修为才有能力做。纵观现在的修真界,能有金丹期修为的还真是不多。 察觉到了她的沉默,朱偌策马走到马车旁。他望了望马车中隐约的人影,张了张嘴,却找不到什么话来跟她说上两句。 不明白自己的运道到底是何物,又如何明白自己的未来在哪里呢? 禁魂殿的为首准君王开口,他是一个掩藏在黑袍之下的强者,看不清楚真面目,唯有头袍下若隐若现着两道幽深的绿色鬼火,如似死神般。 方生操控身边的水灵力,过程异常流畅,像是某种天生的灵力亲和体质。 被连累的泰导班班长一无所知,以为这本来就是班长的责任,点了点头。 下午到行政办公室,校长哪有那么多时间处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都是专门管理校长信箱的行政老师在处理。 何雨柱面带憨厚笑容,热情地与领导夫人打招呼。这份朴实的笑容,瞬间赢得了领导夫人的青睐。 楚绍誉都想回去睡觉了,听见皇叔都这么说,恹恹缩回脖子,得把扇子盖在脸上。刚要闭目养神,耳朵倏然动了一下。 花木兰则是被他瞧得鸡皮疙瘩都起了来,她总觉得对面这个“大哥”颇有些奇怪,为什么对着她上上下下看了又看,她毕竟还是个姑娘,她被瞧得心里发慌,垂下了头。 卿清荷眼睛黑黝黝亮晶晶,看着那排牛奶,看得出来,在疯狂心动。 尉迟他跟着标记就能知道花木兰队伍往哪里走了,他对着花木兰摇了摇头,花木兰挑了眉,瞧了在马背上打瞌睡的林时七一眼,点了点头。 前世娘亲是不是也是这般谋划的,可偏偏出了换婚的事,她也没有再和白氏聊过。 卿宁眼睛也不眨的对上皇上的目光,针芒相对,尽在咫尺,此刻比的是内心,尽管心中万般波澜,眼里,也一定要流露出坚毅和平静,而这样的每一刻都几乎于面对死亡的煎熬。 第一卷 第42章 南疆蛊毒牵丝引! 须知,此时不仅她的衣服染上了大片的鲜血,就连脸颊和眼镜也都沾染了不少猩红。 “坐。”男子做了个请的手势,凭空的变出一个酒杯,放到杨面前的石桌上,并未杨满上了一杯酒。 “在里面点东西,我们进去吧,”姬如雪一提到她男朋友,就一脸高傲,看来她那个男朋友,肯定非常优秀。 “冷静……冷静一点!”要不是身旁的猪八戒及时阻止,她已经尖叫起来。 胖子朝着台上怒了努嘴,这些都是前辈高人,他可不敢像在春风高中一样放肆了。 御兽后的精神印记链接,随即一股妖力汹涌而来,但此时却异常温和的从中涌出。 难道,楚天行不幸言中,那“神秘人”见五大势力及一气仙、黑龙尊者久久没从仙宫出来,知道他们已经出事,干脆将地球的消息大肆传播开去了? “空桑?”猪八戒凑上前去,轻轻地喊了喊他的名字,有些紧张。当时,空桑好像被什么附体了一样要将他杀掉的画面还历历在目,虽然不是什么强大的力量,但那个空桑让猪八戒不由自主地产生畏惧之感,。 冯宝宝蹲在地上,用手中的菜刀猛地向着张楚岚的后颈扎下,一只不断扭动着身体的蛊虫被取了出来。 “到底经历何等苦难让她冷漠无比……!”吕布神色布满了柔情,心中却叹息一声,牵着冷无心就缓慢朝名鹤栈而去。 孟戚脸上的讥讽笑意慢慢消失,他忽然出手,直接将袁亭的脸压在了面前的木桌上。 “不明?”上半身是人形,下半身却长着蜘蛛身体的男人回过头来,一出声,他下手的噩梦生物们立刻静若寒蝉,似乎十分恐惧。 希尔发现,爱雅说这个话的时候,就和刚刚说他们没同居的笃定一样,现在是充满不信。 常吾收了手机,猛的一脚踹在旁边的垃圾桶上,凹陷进去一大块。 一样都是18岁,一样都是人,为什么人和人之间的差距这么大。 感觉到危险,桑若急速地闪身避开,但还是慢了一步,唰——一道无形的气刃如箭矢般无声无息地切开了空间,将桑若的左腹刺穿。 年龄稍大的护士,笑着将药丸递给陈元,和另一名护士退出了房间。 张籽夏无话可说,她只能笑着,笑着,她知道阿皖为什么会这样,她也知道阿皖的性格,她了解阿皖,也正是因为了解,所以她的心才会这么疼。 前段时间,是李克用占尽下风,所以他频频出击,想要把战场的主动权夺在手里。 还好他们主上当初可没有答应那个黄勐勐那些无礼的要求,不然的话那不是更亏? 甚至更在陆正和陆邪两人得到宗门消息之前献之就已经收到了来自大衍门传来的消息。 周教授他们既然能凭着什么建模就能研究透彻传送阵,说不定对这种状况也有解决的办法。 “正因如此,现在肖恩骑士的杀戮骑士团也是最为危险的时候,为此,他甚至不惜将十万炮灰兵种派出,代替骷髅战兽团和巫妖魔法团侦测此前消失的亡灵绞肉车。 两人正在马车里说着,不远处迎亲的队伍吹吹打打的回来了,新郎官秦晋一脸春风得意,而喜轿就落在了秦府门口。 “嘭”那颗鲤鱼头被高远暴力的跺了下来,林娇吓了一跳,瞪了他一眼,转身离开了。 他把手机放在一旁,双手合十手指交叉,右手拇指在外,然后突然分开手掌,双手重新交叉,左手拇指在外。 “他想让咱们儿子有空多进宫去陪陪大皇子,说是有商有量的,可是我看他那意思根本就是打定了主意的,哼,还假惺惺地让我回来跟你商量呢。”颜若玖哼道。 不过,他能够感受到,现在的自己,实力应该有了一个飞跃式的增长。他觉得,提升后的自己,打过去的自己,估计能一个打两个。 就算是阳显等人也是十分的急迫,让悬壶山简单的将自己伤势处理了一下,然后众人就合力出手将升龙六道打破,进入到了屠龙谷真正的山门之中。 “我也去!他们都是为了我才受伤的,我也去!”李洁说道,一脸的歉意。的确,梦天罗的那些人,包括孙白和萧莫,都是为了她才受伤的。而且她还没有说,她的妈妈也在那儿呢,该过去看看的。 想到这里他不禁一阵苦涩,昔日王重阳在全真教何等威风,而现在呢,被人打上门却只能憋屈的看着,不过他也知道就算王重阳在也只能低头,因为他深深的知道就算是天下第一高手的王重阳在刘皓面前也什么都不是。 “哈哈阿斯蒙蒂斯,你不是要灭掉我堕落天使一族,我看现在,被灭掉的应该是你魔龙族吧艾琳,费尔,不要留手,杀光那些可恶的巨龙”路西法哈哈大笑着,显得心情非常好。 危机解除,路西法向王彪投来感激的目光。不过,王彪的心情却有些沉重,黑暗神王随便一击,竟然有这么大的威力。看来这一次真的要经过一场苦战了。 这次换印师没话说了,确实,金乌王出世之前任何绝世高手都不能够有损伤,否则原本就低的可怜的那一点点生存机会就真的没有了,这个险他们冒不得。 “上次我见着他和你们说的那么绝情,本还以为这次找他援手,他会不同意。”晨旭有些感慨。 第一卷 第43章 有内应! 呼延修瞳孔紧缩,强自镇定道,“风指挥使,夜闯驿馆,这似乎不合规矩吧?我乃北燕国师,身负两国外交使命,你这是想挑起战端吗?” 风临渊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他手中绣春刀归鞘,“规矩?你对我大夏太后下蛊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规矩?” 以柳辰前世无数生死中磨练出来的枪法,这种距离之下,就算三只麻雀也不会落空,更别提体型如此大的活人。 所以,梧桐从之后起,对夜南山的态度,也微微有所改变,不管怎么都说不上相处的好,但起码不会再向最开始时一般见面就红眼,一言不合就拔剑了。 毕竟,亲眼看到或者亲耳听到自己熟悉的人一个个的在末世死去,那种滋味绝对很不好受。 那枚戒指是他和凌珑的婚戒,凌珑一直戴着没有摘下过,直到她去世,然后那枚戒指就一直戴在他的手指上。 上一次的戒指拍下来以后苏墨都还没有来得及见就直接发生了邵絮晚在拍卖会上认出那个玉锁的事。 夜南山这段时间还收到过不少街坊邻居的匿名意见信,说夜南山家的狗子天天带着他们家的狗子不着家,去泥潭里打滚,偷家里的腊肉香肠,学坏了什么的,让夜南山好好看住自家的狗子。 所以,苏墨已经结婚,而且老公就是陆清泽的事,肖蓉已经早就知道。 墨千寒敛去阴沉,不咸不淡的来了句:“起来吧!”后继续拿起竹简翻看。 至于张语婷,大家也不要急,暂时的心想事成,并不是一直心想事成,笑到最后才算心想事成。 温莳愣了与喜爱,随后叹了口气,这么理所当然的事,他竟然没有想到。 回应赢桓的则是道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几乎要打在赢桓的身上了,但不知怎的,在最后一刻居然偏离了一下,正正好打在赢桓的脚边,至于他本人,则是毫发无损的。 阎婧玉和立志要当好哥哥的曲离当然不会眼睁睁看着钱浅挨揍,因此最后谈判破裂,还是和几天的无限循环套路一模一样,三对一,墨无影吃亏。 “不不不,虽然你有四张桌子,但恐怕大部分时候都坐不满吧?腾出来一块地方给我很难么?至于你担心的工钱的问题,那更好说了,若你觉得效果不好,可以不给。”穆川微微一笑道。 当青玥看到密室的东西时,也很震惊。震惊后,便将东西全都收罗至空间,一件不留。 那不断变换的沙石,让两人都不由自主地闭上了眼睛,任由身体在自己后退。 于是我找到了我爸问了他,我爸也看见了,说不知道是哪家的,让我问问我奶奶看,我奶奶见了也说不认识,再后来等我爸要去和他搭讪的时候,他人已经不见了。 但是很奇怪,平时做会慌张的事情,梦里做就不慌张,灵魂出窍之后也不慌张。寒来忽然感觉到,灵魂出窍之后的自己,似乎心思变得纯洁了很多,胆子也变得大了很多。 坤鹏说话了,他知道此刻的自己,已经没有了任何的退路,在这件事情之上,他必须继续走下去,但进攻人类的计划,却并非一定要马上执行的。 高原就算交通再慢,他斩杀恶龙的消息总会传出去的,到时扎苏那帮人知道,肯定会来找他的麻烦,还不如尽早离去。 第一卷 第44章 最危险的地方最安全 “是谁?”夏清鸢追问道。 呼延修却摇了摇头,“我不知道,我只负责下蛊,以及在宫外催动蛊毒。” “宫内负责接应,以及焚烧催命符作为药引的另有其人。” “我们是单线联系,我从未见过他的样子,也不知道他的身份。” 那场景是一个炽热的山谷,亮红色的岩浆从山谷的狭缝中不断喷薄溢出,燃烧的空气形成股股热浪,几乎将整个世界烧得沸腾。 可是血帝却没有这么做,竟是浮在半空,用气势压迫着这些入侵军,这不免让艾尔心中生疑。 “六字真言帖?”玄奘手搭凉棚,仰面张望,只见正山顶上,影影绰绰贴了张烫金的帖子。 廖凡听到门外有汽车响,知道该来的人应该来了,不过廖凡也没打算把枪收起来,示意自己的身边的士兵让黄长生可以撤了,里边的士兵也都撤了出来。 无茗点点头,拉着柳无痕走到花海之中,这就是曾经闻到的味道,一点都没变,即使过了很久。 “这些时日,苡茉都非常用心学习我教给她的东西,用功得很”云墨心中略感安慰。 当然这个“谎称”只是用来震慑敌后的抗日武装的,普通的老百姓又怎么能够知道一个大队到底有多少人,在普通老百姓的眼里,拿着枪的七八十人跟有七八百人差不多。 “祭祀大人来看看病人情况。”阿米虎假虎威的走过去,伸出手挥了挥,示意两个黑衣卫让路。 “无疆,不要想太多,该想起来的,都会想起来的。”风岚慢慢地又露出笑容。 朱天伦两人讲完话,水也已经变凉,我没有回答,也没有承诺,朱天伦望着我的眼睛,我也望着他,我相信他能看到我心里想的一切。 可是现在不一样了。没想到陶然说他要倒霉,就真的会有一个装饰掉下来,砸得谢大少那么狼狈。这下仇算是结大了,不管那东西掉下来和陶然有没有关系,谢大少丢面子的事儿一定要在陶然身上找回来。 还是她太丑了,生不出怜香惜玉之感也就罢了,连对自己人的维护之意也大打折扣? 若是有沙族之人知道林雨竟在没有破坏禁制的情况下安然而出,估计会吓到咬了舌头。 但曾在此时,突然听到远处城门附近传来吵嚷之声,仓洛尘与白化停下了脚步。 萧沐是个修炼的天才,很是可贵,普天之下也找不到几个这样的的天才。 他这个一个大活人,美的天上少有地下没有,她不看他也就算了,竟然还目不转睛的盯着一头畜生,她有那么好看吗?她有他美吗? 王天麟不由得苦笑了一下“我何曾对她有过什么想法,这一切不过是为了楚师姐……”即便当初有些想法也被揍醒了。 侍婢在旁伺候着低眉敛目的不敢言语,听着仓九瑶与黎王二人之间的称呼,不禁又是百般遐想。 砰的一声,车头的大门也是被撞开了,陈唐回头只看到范鸿飞带着七八个士兵走了进来,先是冷冰冰的看了一眼卢克,目光中带着杀气,狠狠的踢了一脚。 借着这个机会,释迦立刻抓着叶青从这朵吞魔花偏开的位置当中冲了出去,直奔出口处而去。 “你的胸腔肋骨有裂痕,而且有淤血,真是可以,你自己居然感觉不到疼!”灵儿责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