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今天星闪闪》 1、上风 「故事的开始，是蝉鸣不止的盛夏。 那天操场上的风，是我年少气盛的暗恋。」 ——盛漾日记。08.07 那是二零一七年，南方遭遇台风袭击，正连着多日都是大暴雨。 整座北京城却热得连树荫里的夏蝉都不爱叫，空气里到处透着蔫蔫懒懒的燥意。 路嘉茉刚从北京南站里绕出来，背着大提琴拖着特大号行李箱坐上她爸路诚和的车。 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正巧那会儿车内广播里，气象专家在谈论这个南涝北旱的现状，说是叫“厄尔尼诺现象”。 路嘉茉被太阳烤得快化了，发丝被汗浸湿黏在脖子上，手拎着衣服领口，对着冷气出风口吹了好一会儿，脑袋才清醒点，听清那带着儿化音的普通话在讲什么沃克环流。 她条件反射地一愣，对期末刚考过没多久的内容熟得很，心里吐槽这高一的地理知识，还需要专家来特意说啊。 驾驶位上的老父亲路诚和见不得她这么吹，一边眼观八方地打着方向盘，一边伸手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两度，关心地问：“高铁怎么晚点这么久，苏州也在下雨吗？” “都下一周了。”晌午的阳光太毒了，路嘉茉摆弄了两下遮阳板，发现没起到半点遮阳效果，歪头靠到车窗上，蔫里蔫气地回了一句。 路诚和听出她语气不对劲，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了？饿了还是不情愿来跟爸爸过？” “没，”路嘉茉垂着的目光一顿，半晌，干巴巴没什么情绪地说：“没饿，也没不情愿。” 就是上次见到他，还是三年前他跟她妈严怡办离婚手续。 这些年，路诚和南京西安北京到处呆，职位是越升越高，成了某风头很盛大厂的技术高管，但父女两实在没多少机会培养感情。 要不是一周前严怡和她说，已经跟路诚和签了抚养权变更协议，路嘉茉还不知道她要千里迢迢迁徙来北京，跟这个爸过日子。 空调冷气工作着，专家已经讲到季风洋流带来热带降雨，道路两侧的建筑物不停倒退。 等红绿灯间隙，路嘉茉鼓了鼓脸颊，想起那份抚养权变更协议，很想问她爸，是不是真心想管她。 她刚准备张口，见路诚和目光犹豫地看过来，四目相对，他表情故作轻松地笑了下，“前两天跟你说那个盛阿姨还记得吗？一会儿你看到她记得嘴甜点，不能没礼貌。” 路嘉茉怔了一下，心里忽然泄了口气，视线移向车窗外，声带很闷地说：“知道了。” 车继续平稳地在三环上行驶了十五分钟，进入辅路后拐进一所大学里，在家属区停了下来。路嘉茉跟着路诚和下了车，仰头打量眼前的家属楼，六层高，楼龄很老，外面的墙皮已经脱落了很多，有电线从里面露出来，楼道里外灰扑扑的，杂乱地停放了很多电瓶车自行车，甚至还挤了辆婴儿车。 “盛阿姨不是医生吗？怎么住在大学里的教师公寓啊？”路嘉茉爬着高度不一楼梯台阶，奇怪地问。 路诚和费劲地拎着她的行李箱，脚步一顿，突然想起来自己还有挺多没跟孩子说的，“她妈原来是这里教授，现在退休去国外养老了，住这里是因为你盛阿姨儿子在对面高中读书方便。” “啊？”路嘉茉猛地抬起头，语气十分惊讶，“她还有个儿子啊？” 路诚和意外她抵触情绪这么明显，语气软和了点，“跟你一届，放心这两天出去比赛了不在家，就当给你缓冲时间了。” 路嘉茉不大高兴地小声嘟囔，“这算什么缓冲啊。” 走到五楼时，右边502的门已经打开了。 路嘉茉还没反应过来，她爸路诚和已经跟她介绍道，“茉茉，这是你盛芮盛阿姨。” 啊？路嘉茉连忙说：“盛阿姨好。” 叫完人，才看清这位盛阿姨的模样，看起来也就三十多岁，带着眼镜，长相和气质都很温柔，和她想象的有点不同。 不是说，是很厉害的三甲心外主刀么，路嘉茉心里嘀咕。 盛芮很亲切地看着路嘉茉，她似乎有点不好意思和歉意，“我不会做饭，就给你们叫了外卖，但刚刚医院来电话说加了个台，我得过去了，就不陪你们吃饭了。” 路诚和闻言立刻温声说：“你忙就快去吧，以后有的是机会相处。” 盛芮笑了一下，目光还看着路嘉茉，路嘉茉懂事地点点头，跟着她爸附和了一句。 “那我就先走了。”盛芮换好鞋，想起什么回头又跟路嘉茉说，“房间我都整理好了，嘉茉你有什么不满意的，可以跟我说，阿姨再给你改。” 路诚和在旁边扯了一下路嘉茉胳膊，跟她使眼色，路嘉茉抿了抿唇，挤出个笑，“好，谢谢阿姨。” 两人吃完饭，路嘉茉简单看了下房子，三室一厅的格局，她的房间是右边朝南的那间客卧，对面是书房。 她没什么心情多打量，弯腰打开行李箱，将衣服一股脑塞进柜子里。可能憋的气太足了，闷头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装满整整一面手办的玻璃墙。 路嘉茉吃痛地捂着脑袋，站在原地懵了好一会儿，这才后知后觉地知道这里原来是谁的房间。 这功夫路诚和从厨房走到门口，他没进来，就站在门外，手敲了下门催她，“快去洗澡，明天还要带你去补习班，数学和理综都给你排了课，趁着暑假还有一个月，赶紧熟悉新教材，省得开学两眼一抹黑。还有你琴房和老师也给你联系了，明天也要带你去认认路。” “哦。”路嘉茉还看着手办墙，慢半拍地拖着尾音应了声。 等洗完澡出来，路诚和坐在沙发上膝盖上放着笔记本，在打工作电话。 路嘉茉路过，没跟他说话，直接回了房间。她坐在床上，擦了几下头发，忽然动作停了下来。浴巾还搭在脑袋上，她脚甩开拖鞋踩到床单上，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 四周的一切太陌生了，陌生的城市，陌生的房间，甚至连气味都是陌生的。要怎么说呢，就像是突然将她流放到了很远的异乡，让她产生了一种很孤独失落感。 为了不让这种情绪蔓延，路嘉茉胡乱地又擦了几下头发，将浴巾扔到一边，下床穿鞋，翻出ipad和笔记本，先搜索了即将转过去的学校，又仔细研究了下这所学校各科所用的教材和教辅资料。 她一个个记下来，想着如果能早一点了解教材区别和教学进度，就能早一点战胜陌生带来的胆怯。 等纸上密密麻麻被写满时，兵荒马乱的一天终于快过去了。 这天晚上，盛芮直到凌晨三点半才回来，路嘉茉听见客厅里路诚和跟她说话的声音。 路嘉茉翻了个身，摸到手机解锁，打发时间的刷着朋友圈，手指滑着滑着，忽然在一条三小时前严怡发的照片上停了下来。 照片上是严怡陪继女林思瞳暑假游学的合照。 视线停滞了几秒，路嘉茉手指往左拉，回到消息列表。 列表上空荡荡的，她下高铁时发的报平安微信，严怡还没回。 那一瞬间路嘉茉全身像卸了劲一样，胳膊猛地将被子拉过头顶。 黑暗里，温热的呼吸把原本清晰的手机屏幕，蒙上一层薄薄潮潮的雾气。 又过了几秒，她重重按黑屏幕，把手机塞回枕头下。 算了，爱回不回，闭眼数羊睡觉！ ** 第二天一早，路诚和工作太忙，只能挤出两个小时空余时间。 他带着路嘉茉将补习班琴房都走了一遭，然后将各个地址和联系方式都发到微信上，告诉她如果还不懂路线就导航和问老师。 路嘉茉咬着牛奶袋，口齿不清地“嗯嗯”应付两声，将他敷衍走。 心想她独立性可好了，哪需要他这么唠叨。 就这样，日子过了大概一周，路嘉茉将周边一亩三分地都摸熟了，还没见到盛芮的那个儿子。正当她好奇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事儿时，八月的第一个周一到了，她得去对面的附中提前办理转学手续。 通知的时间是下午两点半，路诚和依旧日理万机，路嘉茉上完两节数学名师精品课自己赶过去。 附中的校园里很安静，路嘉茉背着包，一路跑到临建楼六楼。 教导处的门关着，她敲了两下，里面人说：“门没锁直接进。” 路嘉茉平复下微喘的呼吸，推门进去。里面有四张办公桌，只有一位带着金丝眼镜四十多岁的女老师在。 “老师好，”路嘉茉笑里带着拘谨，将包里资料拿出来双手递过去，“我是来办转学手续的。” 女老师接过文件袋，抬眸上下打量了下她，又低头翻了翻资料，“叫路嘉茉？” “嗯。” “成绩挺好的，就文科除了英语都有点偏科啊。”女老师挺满意的，打开抽屉找了找拿了张表，递给路嘉茉时，看见她一张小脸，因为紧张绷得紧巴巴的。 路嘉茉长得乖，又小又白的，一看就让人心软，女老师慈爱地笑了下，“就坐对面填，没事，转过来适应适应就好了。还有两年呢，我们这边高考游戏规则和你们不一样，你不是选了理科吗？这下理综还能给你拉拉分。” 路嘉茉点点头，拿着笔和表坐下来，认真填写。 这个点太阳太大太晃眼了，窗帘毫无遮光作用，窗外的树叶好像刷了绿漆，层层叠叠茂盛蓬勃生长。路嘉茉背后就是空调出风口，冷气呼呼的工作声伴随着今天没偷懒的蝉鸣，在办公室里此起彼伏。 女老师似乎很忙，键盘敲打声一直没停过，旁边打印机也开始运作。 她起身拿起刚打的几张纸，又放到路嘉茉面前，“这几个也填下。” 路嘉茉继续点头，就在这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有学生在啊？周主任。”鲁通海夹着泡着枸杞和胖大海的双层玻璃杯走了进来，身后还跟个男生，高高瘦瘦，一身白t运动裤清爽简单，就头毛潦草了点。 “一个转学生来走手续。”被叫周主任的女老师抬头看见鲁通海身后人，立刻乐起来，“呦，这贵客啊，上哪儿捉来的？” 鲁通海一屁股坐到椅子上，放下玻璃杯，眼风扫过去，没好气道：“旁边网吧，这小子胆太大了，玩灯下黑呢。” 他说完，那男生也笑起来。 可能是一张张表填得太枯燥了，也可能是蝉鸣太吵了，路嘉茉写字的笔尖一顿，少年的声音格外清晰地传到耳朵里来—— “哪儿能逃得出您的手掌心儿啊。” 干净、清澈，音质像冰镇过的雪碧。 只是声音的主人，拖腔拖调的，搞得像碳酸气泡在打架。 路嘉茉下意识抬起头，朝斜对面看去——那男生对着光站在最刺眼的那几缕光线里，t桖和身影被照得过曝到有些半透明。他站得有点散漫，双手抄兜，被晒得睁不开眼，歪头躲过阳光，才垂眸看鲁通海，他人跟他声音都有种很张扬的少年气，“您不是说找个凉快的地儿么，现在也到了，您抓紧骂我抓紧听，咱两谁都不耽误谁。” “骂你我多累啊。”鲁通海回他。 “喔，”他理解地点点头，还挺知道规矩地问，“那检讨写多少字啊？” 鲁通海被气得嗓门都大了几分，“我是图你写检讨啊！” “说不好。”说到这儿，少年对视线有所察觉，冷不防地抬眸，目光随意晃了一圈，也并没在意，继续没皮没脸笑着说，“那您赶紧拿个主意呗，我还想回班听会儿课。” 鲁通海：“……” 路嘉茉只看了两三秒就没再好奇，她起身将这叠表格递给周主任，“老师，我都填好了。” 周主任接过检查了一遍，“行，那你回去吧，14号开学别忘了。” 路嘉茉应了声，拿好东西走出办公室。 走廊里还能听到那个男老师时不时暴躁的声音，但感觉的出这老师不是真的生气了。 也不知道这暴躁老师教什么的，路嘉茉正想着，她手机震了下，是路诚和发来的微信，说盛阿姨儿子今晚回来，还反复叮嘱她懂事点。 路嘉茉看着手机屏幕，手指无意识扣着手机壳边缘，心里生出一股子烦闷来，忽然就不想回去。 她站在校门口，抬头四处看了下，走进学校旁边的明德书店，漫无目的地逛了一会儿，随手拿了本伴你学翻了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外面的天色越来越暗。路嘉茉的烦闷并没有得到缓解，她觉得这样逃避真的没意思，再怎么逃避最后还不得回家吗？难道还能有别的办法吗？她在心里叹了口气，将刚刚看过的《海淀名师伴你学》和《量分定制》拿去柜台结账。 同一时间，不远处的附中校园里，下课铃声准时响起。 保安将校门打开，高三和竞赛班的学生们，穿着夏季红白校服，陆陆续续、三五成群地从里面涌了出来。刚刚在教导处里的男生，也骑着白色山地车出来。 他校服外套随意搭在车头，白t兜满风，头发被吹得往后扬，耳朵里塞着耳机，飞快划破一地阳光的喧嚣夏日。 路嘉茉抱着书走出书店，站在路口的台阶上等红绿灯，猝不及防地跟他擦肩而过。 他回头，和路嘉茉对视上。 2、上风 那天回到家属楼，路嘉茉打开门先好奇地张望了下，客厅里空空的，厨房阳台里也空空的。 人呢？她疑惑地眨了下眼睛，将辅导书放到鞋柜上，弯腰换鞋。 盛芮没听见开门声，拿着浇花用的水壶从卧室里走出来，边走边火气很大地在讲电话。 “你看没看到那公众号内容？怎么做个网瘾少年这么骄傲啊？非得搞个十万+才配得上你啊？你70岁的爷爷都刷到了专门给我打了电话！问我你什么时候这么励志了从网瘾少年到奥赛冠军！” “什么？云南？他在云南就看不见了吗？基站全覆盖了现在，你路叔就是搞这个的，我告诉你就算进大山搞环保也刷得到！” 话题被带偏了吧？路嘉茉看着和之前不大一样的盛芮默默地想。 显然盛芮也意识到了，她推开卫生间门，将水壶放到水池里，打开水龙头，水流哗啦哗啦声里，直接开始撂狠话，“我不跟你扯别的，你人在哪儿？不是昨天就落地了吗？要不回来就别回来了，我就当没生过你，离异没孩子说出去都好听多了。” 盛芮说完直接挂了电话，气还没消，边走边骂地出卫生间，抬头看到站在玄关的路嘉茉。她一愣，脸色变了又变，终于变回了温柔，“嘉茉回来啦？” 路嘉茉：“……” 大人有时候也需要人设，特别是面对她这个新来的继女上。 路嘉茉乖巧地点点头，可这份乖巧也只能维持到这里，她拿起鞋柜上的书，飞快往房间里钻。 虽然这房间也不是她的，但总多了一点点安全感。 路嘉茉呆呆地抱着膝，缩成一团窝在椅子里，眼睛看着桌上刚买的教辅材料，过了一小会儿，又偏过头去看那面手办墙。 其实不止手办墙，鞋柜里各式各样的球鞋，客厅里堆着的游戏机和手柄，收在货架上的篮球足球，还有墙角的冰球杆，都证明着他的居住痕迹。 路嘉茉的目光又回到教辅书上，右手拿起桌上的水笔，将水笔屁股无意识地在脸颊上按了两下。 那儿子到底什么样人啊？ 这晚这儿子终究是没回来，路嘉茉和路诚和、盛芮一起吃了晚饭。 饭桌上路诚和为了彰显后爸的慈爱，关心地问了一句，“盛盛呢？不是说今天回吗？” 盛芮看了路嘉茉一眼，不知是不是人设崩了的缘故，端碗夹菜的动作停顿了几秒，才不大在意地说：“别管他，等要睡大街了，总会回来的。” “……” 后面几天的生活和上一周没什么区别，路诚和跟盛芮都很忙，家里多数时间只有路嘉茉一个人。对路嘉茉来说，这样的情况反而更轻松自在点。 补习班、琴房、家属楼，她三点一线，沿着苏州街从南到北，小蚂蚁一样重复忙碌着。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到了开学的前一天。 那天是周日，三十九度的高温，柏油马路被晒得都能煎鸡蛋。 路诚和去成都出差了，盛芮值大夜还没下班。 快八点的时候，路嘉茉被一阵急躁杂乱的敲门声吵得惊醒。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着天花板，一时回不过神来，直到门外传来更大的敲门声和嘈杂的人声，才连忙头重脚轻地翻身起来。 她昨天刷题到半夜，今天没补课就将闹钟关了，想睡个懒觉。 所以到底谁啊？一大清早的！ 路嘉茉随手将乱糟糟的长发抓了抓，下床趿着拖鞋打开自己房间的门，眼皮还困得抬不起来，踉踉跄跄走了几步，摸着去开防盗门。 ** 汪鸣飞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困得直打哈欠准备倒头就睡的时候，眼角余光不注意瞥到电脑右下角的日期，一下子精神了。 靠啊！怎么还有就一天开学了？他寒假作业还没写几个字呢！那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鬼见愁鲁通海的脸，立刻人仰马翻地从转椅上爬起来，觉也不睡了，拿起手机夺命连环call地叫醒好几个人，组局抄作业。 因为抄作业这事儿诱惑太大，还没半个钟，三四个哥们全顶着黑眼圈从家赶到了汇合点。 汪鸣飞来得最晚，走到家属楼单元楼下，看到冯柠也站在楼梯口，哈欠打一半生是卡住了。 “我说，汪汪你也太慢了吧。”季家乐拎着吃剩的两根油条，胳膊搭上汪鸣飞肩膀，将他往楼梯上带，“抄作业不积极脑子有问题啊。” “去去，”汪鸣飞没好气地将挂在他身上装着油条塑料袋推远点，扭头往后又看了眼，小声问他，“冯柠也怎么来了？谁叫的啊？不怕你家盛盛发火作业都不给你抄啊？” “人不都你叫的吗？”季家乐耸了耸肩，事不关己地划分责任，“咱盛盛可明辨是非得很，有火也只会跟你撒。” “我靠！” 一行人吵吵闹闹到了五楼，季家乐撞了下汪鸣飞肩膀，下巴抬了抬示意他。 汪鸣飞用眼神鄙视了他一眼，抬手敲了几下门，等了一会儿，里面没反应。 他又敲了几下，里面还没反应，几人眼神开会。 “没醒呢吧，打电话打电话。”一人催。 “这玩意他妈的常年静音，听不见手机铃声的。”另一个吐槽。 “那再敲再敲，用点力，没吃饭啊汪狗。”还有个嘲讽。 高兴时被叫汪汪，不高兴时被叫汪狗的汪鸣飞：“……” ** 路嘉茉将防盗门拉开，很懵地站在门口，眼睛睁得很大地看着外面的人。 外面的哥几个眼睛同样瞪得老大地看着路嘉茉，脸色一个比一个精彩。 楼道里上秒的嘈杂声，这秒全不见了，变得特别特别静。 夏日热烈的阳光通过老旧铺满灰尘的毛玻璃照进来，旁边国槐树上的蝉在疯叫。 一秒，两秒，三秒…… 路嘉茉手指还扶着防盗门门框上，目光停滞在面前的四个人身上，一直到锁芯反弹了下，发出又闷又脆的声响，她才微微回神。 “你们找……” 她话还没说完，面前的四张脸，忽然齐刷刷地看向她身后。 路嘉茉不明所以地也跟着扭头看过去—— 她房间对面的书房门从内被打开，出来那人懒散地趿着拖鞋，穿着黑t和灰色运动短裤。那黑t明明是件正经衣服被他穿得松松垮垮的，衣领有点歪，一边卡到脖子，一边斜了大片，锁骨都跑出来。 这哥们显然也没睡醒，起床气还在身上，头毛支棱得东倒西歪的，脸颊上还有睡觉压出来的红印子。他脑袋和肩膀没骨头似的靠在门框上，懵头懵脑地抬头看过来，也楞了下。 “……” “……” 气氛就这样，又尴尬住了好几秒。 他目光不可避免地和路嘉茉对视了一眼，然后才抬眸扫向门外。 路嘉茉眨了好几下眼睛，终于反应过来，这人是谁，外面的人又是来找谁的。 她一时被惊得有点讪讪，脑袋木木地转回来，手指从防盗门上松开，又愣了两秒，才飞快地转身往房间里走。 房间门关上，路嘉茉脱力地一脑袋倒进被子里，心跳有点快，满脑子都是她刚刚转头那瞬间的重放。天呐，都什么啊，还好穿内衣了，她心里哀叫。 外头也在叫唤，老房子的隔音很不好，她清清楚楚的能听见他们在说什么—— “我靠，吓死我了，这谁啊？” “盛漾你这东西藏够深啊？家里居然有女生？平时那冷淡样儿装给谁看呢？” “叫什么啊？哪学校的，挺纯的，哪一步了啊？一大早在这儿别是过夜了吧？” 说到这时，一个男声不耐烦地打断对方，“行了啊。” 这声音很近，近到像就在门口。路嘉茉顿了下，在被子里悄悄睁开眼睛，下一秒听见他接着扔了句，“人盛主任新女儿。” 语气不冷不热，声音低瓮懒散，还懒着没清醒的鼻音。 路嘉茉因为“新女儿”三字，脸色怔住。 书房门口的盛漾潦草地揉了揉脸，觉得睁开眼还是费劲。他歪头扫了眼对面房间关着的门，这会儿心里也说不出什么滋味，懒洋洋地抻着脖子，直起身往卫生间走。 冷水泼了几下脸，终于是醒了点，扯毛巾随意擦了几下，他拿着牙刷挤好牙膏含到嘴里，晃晃悠悠的重新拖着步子走出来。 他背倚在墙上，耷拉着目光，不大好惹地看向客厅里那几个东西，带了点情绪问，“都来干嘛？” “写作业啊，”汪鸣飞嘻嘻笑笑地凑到他身边，推了把他胳膊，眼睛往那房间瞥，“什么情况啊？我们盛主任什么时候突然多了个女儿啊？这样你岂不是多了个妹吗？” “多了个妹妹还不好啊。”不知道哪个嘴贱接了一句。 别的几个人听到这话，意味不明地笑出声。 盛漾眉头皱了下，也不知道哪儿戳到他烦心事了，浑身散发着“我他妈不好惹”的气息走回卫生间，吐出嘴巴里牙膏泡沫，又打开水龙头乱七八糟冲了把脸。 然后，他“啪”一声关门钻回书房里，汪鸣飞追在他屁股后面，对着关起来的门，“诶诶”了好几声，都没被搭理。 接着，没过两分钟，门又被打开，盛漾换了身衣服出来，他t桖衣摆挂在运动裤松紧带上还没扯平，手就拎着几本习册和文件袋一把塞进汪鸣飞怀里，接着闷头往外走。 “去哪儿啊？”汪鸣飞抱着这堆东西，不明所以地问。 “不是说写作业么？”盛漾正在换鞋，回头无语看他一眼，不耐烦到极点说：“换个地儿，出去抄。” “……” 一行人又动静大的拆家似的地走了出去。 房间里的路嘉茉听见外面传来防盗门的关门声，才松了口气。 她坐在床边，回想着刚刚看到他的那一幕，记起来他是在教导处里见到的那个男生。 原来他就盛阿姨的儿子啊，怎么跟个潦草小狗似的，路嘉茉想。 刚刚他同学叫他什么？盛…盛…扬？盛漾？ ……算了，没听清。 路嘉茉下床站起来，走到门口，手碰到门把手，忽然又收了回来。 等了几秒，确定外面真的没动静了，她才打开门。 她还没洗漱，今天计划听的听力和题都还没做，但脑子里控制不住在想，他前几天就回来了一直住在哪里啊？现在是要回来住了吗？明天开学了，开学后他们在学校里要怎么相处啊？ 客厅里的电视机不知道谁开的，居然没关，现在正在播放《朝闻天下》。 路嘉茉弯腰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还在回忆那儿子长相，心里惋惜，早知道多看几眼了，现在模模糊糊的连人家单眼皮是双眼皮都弄不明白，不然还能琢磨下面相。 不过就听他那拽得二五八万的语气，肯定是个不好相处的。 突然这时，门口传来脚步声和人说话声，紧接着跟着的就是钥匙插进门锁里的声音。 路嘉茉胡思乱想的脑子猛地一空，随即抬头看过去，防盗门又被打开——是刚下大夜的盛芮，和被她在楼下捉个正着的盛漾。 太阳比刚刚更烈了，客厅里光线充足，《朝闻天下》的女主持人这会儿突然在说结束语，蝉鸣吵得也不知道让人心慌个什么劲儿。路嘉茉的目光晃啊晃，还是看不清人。 玄关的两人也愣了下，盛芮骂盛漾话都到嘴边了，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她笑着看下路嘉茉，手一把扯过盛漾，跟她介绍，“嘉茉，这是盛漾，我儿子，和你同年，就比你大一天。” 盛漾垂着眸，手指正在无奈地救自己被盛芮扯变形的袖子，“妈，这限量款……” 听到盛芮说话语气，他立刻收声，抬眸表情新奇地看向她，等欣赏完盛主任的川剧变脸，他有些没正经地笑起来，“这会儿您又认我这个儿子了啊，刚在楼下不还说断绝关系来着的吗？还说我让您在同事面前都抬不起头来。” 盛芮没收住直接踹了他一脚，没好气地说：“你给我正经点儿，这是你妹妹路嘉茉。” “喔，”盛漾这才看向路嘉茉，他身量很高，眼眸漆黑，目光带着他独有的少年意味。也就清淡地看了两三秒，标准应付家长的那种架势，他歪头又笑得没规没矩，“看也看了，介绍也介绍了，再热情就显得我们两都不安好心了。” 路嘉茉：“……” 我就说这人不好相处吧！ 3、上风 五分钟后。 盛漾把钥匙揣进兜里，将刚拿的外套随手挂在肩上，边转着手机边顺着楼梯往下走。 汪鸣飞那三男一女，这个斜靠在墙上，那个歪倚在楼梯上，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 “那真他妹啊？还开玩笑的啊？咱们盛大主任什么时候二婚的啊？” “都住家里了还有假的啊？汪汪你也不知道吗？没听你妈说啊？”季家乐见汪鸣飞摇头，“那估计就韦子知道，这两这阵不是天天混一起么？还上大v公众号了。” 汪鸣飞见盛漾来，踢了脚靠在对面墙没眼力见儿的季家乐，他抬头瞧盛漾脸色，“阿漾，现在去哪儿啊？还上老邓家？” 被点名的邓泽安，正捡着季家乐那两根剩的油条在吃，“我家这两天演大戏呢，不怕狗血你们就来。” 季家乐不高兴地叫唤，“不会又肯德基吧，我大神卡都升挚友卡了，昨儿取餐因为上面有个皇冠还插队了，可把我高兴坏了。” 盛漾情绪不怎么高，塌个腰，没形地倚靠在不知道谁家电瓶车上，他低头转着手机，心不在焉地听他们讨论。 从来这儿后冯柠一直没怎么说话，现在移了两步站到他身边，目光时不时看他，意思挺明显的，可又想伪装得不明显点，找些什么自然的话题跟他聊。但她追人经验少，向来都是被追的那个，想来想去，想到他们来这儿目的，“你暑假作业都写完了啊？” 盛漾闻言侧头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脸上表情像才发现有她这个人，实际上他心里把汪鸣飞骂个半死，冷淡扯了下嘴角，不大客气地问：“你们101也跟我们一套暑假作业么？” 冯柠脸被戳穿脸一红，语气比刚刚多了点害羞和懊恼，“我不抄你们自己写就是了，我成绩挺好的。” 盛漾并不想关心她成绩怎样，他这一阵东一头西一头的就差睡大街了，昨儿好不容易睡安生点，现在还被抄了家。而这几个狗东西——盛漾勾头看过去，费半天劲了还没研究出去哪儿，他真的觉得心累，收起手机站起身，替这群狗做决定，“走吧，老地儿骗你学自习室。” 盛漾到了自习室也是睡觉，也就汪鸣飞那脑子能到开学前一天才想起来写作业。 他懒洋洋地窝在角落椅子里，运动外套蒙着头，耳朵里塞着降噪耳机。真的，这一副“生人勿进”的事逼架势，路过的狗看了都得嫌弃两眼。 中午饭点的时候，盛大爷倒是准时饿醒了。 他一把扯下外套，眼还没睁呢，手指先没轻没重地搓了下发红的眼尾。然后才去摸手机，半睁半闭地看了眼时间，瞥到群里正在吵中午去哪儿吃。都吵得消息提示99+了，他无语地扫了这圈人，站起身往外走。 这家自习室在理想大厦里面，盛漾熟门熟路地找到个自动售卖机。他扫码完，弯腰从下面拿起滚出来的可乐，单手拉开拉环，背靠到墙上仰头喝了几口。 海淀黄庄这片的楼，里面不是补习班就是自习室，暑假这段时间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盛漾百无聊赖地扫完一圈后，半眯着眼研究起对面刚贴的少儿编程机器人招生广告。 汪鸣飞猴儿一样蹿到他身边，胳膊搭上他肩膀，见他睡眼惺忪地还打着哈欠，乐起来，“至于么？我昨儿通宵都没你萎靡。” 盛漾懒得搭理他，又灌了口可乐，终于想起跟他算账了，“冯柠怎么回事儿？你怎么还把女生往我家带？” 汪鸣飞就知道躲不过这劫，他将胳膊从盛漾身上拿下来，蹭到自动售卖机那儿也给自己扫了罐可乐，回头见盛漾还在冷飕飕盯着他。 他摸摸鼻子讪讪笑了下，语气跟小太监似的，“这真不怪我，我就群里喊了一声，谁知道她来了。搞不好就是韦子，她不韦子同班同学吗？” “别跟我提万韦航。”盛漾听到这名字就闹心，要不是这货他能登上那破公众号吗？惹出这一堆破事，他倒好毫发无伤地装死去了。 “他人呢？”盛漾随口问。 “没见着啊，到底怎么回事啊？他这阵一副没脸见人的样子，”汪鸣飞撞了撞盛漾肩膀，好奇之色溢于言表，“听说是输给你台4090？” 这事也没什么多曲折，他比赛回来后被万韦航这孙子用放松下做借口缠上，一起找了家网吧打游戏。结果他们去的那家网吧，正好有新媒体工作者卧底，而且好死不死人家这期选题就是——“暑假如何预防孩子网瘾”。 他们两打了个通宵后，被人抓了个正着，好一顿明拍暗访。 要不说人媒体工作者嗅觉敏锐呢，一下子就认出了盛漾，问他是不是那个什么什么赛冠军。万韦航这孙子就趁这乱给逃了，而盛漾犯水逆的，还被路过的鲁通海抓到，拎回了学校。 且就不提这家新媒体多有工作效率，和这篇文章误打误撞多火了。 “那韦子这是输了比赛也输了人品啊。”汪鸣飞听完后锐评，他眼珠转了转，“那4090呢？你拿到没？插上机效果怎么样？给我也见识见识呗。” “你自己去问问那抠门玩意儿。”盛漾瘫着脸，懒懒拍掉他搭在肩膀上的手，直起身走到安全通道里垃圾桶那儿，将空了的可乐罐扔进去。 转身出来，盛漾拿出手机解锁，手指翻到他们‘伴你学’群里，等不住地发了两句—— 【wjtmsh：决定好哪儿吃没？】 【wjtmsh：不行掷骰子】 汪鸣飞是个多管闲事的命，上个刚问完，又操心起盛漾家的事，跟个知心大哥哥似的追上来，关怀的眼神看得盛漾起一身鸡皮疙瘩。 “有事就说。”盛漾躲开他目光，吃不消地开口。 汪鸣飞跟盛漾从幼儿园起一块儿长大的，又一块练球，对他还挺了解的，知道这事儿绝对没他表现的那么平静。于是，汪鸣飞肚子里打了个草稿，斟酌着语气问：“盛阿姨这回认真的啊？” 盛漾刷手机的动作一顿，这会儿脸上多了几分真实的情绪，声音有点低，“谁知道她。” “那你以后打算怎么办啊？就这样过啊？跟那父女两？住在你长大的房子里？” 盛漾抬起眸，目光又回到刚刚那块少儿编程的广告牌上，没聚点地看了几秒，手机在手心转了两圈，嗤笑了下，漫不经心地说：“该怎么过怎么过呗。” ** 开学的前一夜，路嘉茉本来以为自己会睡不好，结果一觉到闹铃响才睁眼。 她起床换好衣服，收好书包，等到要走出房间门时，突然有些踌躇。 白色的拖鞋在地板上来回蹭啊蹭，她手指轻轻挠了挠额头，又抠了两下书包带子。 心里纠结，今天上学到底要不要跟盛漾一起啊？要是一起的话路上会不会尴尬啊？ 她这点社交负担，在这会儿发挥到了极致。 “路嘉茉再不出来迟到了！”路诚和在门外叫她。 路嘉茉没纠结出来，苦着脸，“知道了。” 她打开房间门，眼睛下意识盯着对面书房紧闭着的门看了几秒。 他还是没起么？还是已经起了？ 路嘉茉将视线移向客厅和卫生间，客厅里只有路诚和，卫生间门开着，都没人啊。 人呢？所以是没起？ 路诚和第一次送孩子上学紧张坏了，跟自己上学一样，一个劲儿催路嘉茉，“东张西望做什么呢？快点洗漱要迟到了！附中是重点中学，你刚转学过去要给老师留好印象。” “哦。”路嘉茉收回视线，走进卫生间里，挤牙膏刷牙洗脸，注意力还分散了点在书房那边。 她洗漱完出来坐在餐桌旁啃鸡蛋饼时，还没见书房有动静。 路诚和这下看出来她想什么了，一边将自己包拿上，一边让她把鸡蛋饼拿着边走边吃，然后跟她说：“别看了，盛漾昨晚没回来。” “啊？”路嘉茉惊讶。 “啊什么啊？你快点换鞋，今天可堵了。” 所以堵不堵的和他们有什么关系啊？路嘉茉看了眼墙上挂着的钟，又看向她的老父亲，忍了，但还是没忍住，“爸，我今年高二，不是小二，而且附中就在对面，从这里到学校我走路最多也只需要十五分钟。” 路诚和：“……” 最后，满腔父爱的路诚和还是倔强地开车送路嘉茉上学，但车刚出大学校门口就被迫堵住，只好无奈让路嘉茉走路过去。 ** 附中的分班很简单，1班是强基班，2，3班是理科实验班，4-14班理科平行班，15-18班文科平行班，19班文科实验班，20班艺术班。 实验班不分先后，路嘉茉被分在2班，她走到高二年级组办公室，找到2班的班主任陈辛夷。 陈辛夷是高二语文组组长，光看着就感觉是个很有气质的女学究。她正忙着打资料，看到路嘉茉来手指推了下滑到鼻梁的眼镜，抬头看了眼，“来了啊，路嘉茉是吧？” 路嘉茉点点头还没说话，就听见她接着说：“我可看了你成绩啊，就独独跟语文过不去是吧，那正好接下来我就是你语文老师。” 啊？路嘉茉脑袋空空，没反应过来好在哪儿。 陈辛夷手拿着资料在桌上钝了两下，将纸弄整齐，站起身，雷厉风行道：“走吧，带你去班里，其他我们边走边说。” 顺着z字楼梯往上走了两层，挑廊上有几个学生在吹风玩闹，看到陈辛夷来嬉皮笑脸地叫了声“辛总早啊”。 陈辛夷将手里资料卷成棍，敲了其中一个肩膀，“马上打铃了，快点回班。” 转头继续和路嘉茉说：“在附中我们实行人人平等规则，就是说虽然你现在分在实验班，但是只要你下面任意一次大考掉出年级前20%，就会被降到平行班里。” 路嘉茉点点头，她之前的学校就是这种规则，没被吓唬住，反而仔细地问：“老师，大考是指期中期末考这种吗？月考周测不算？” “差不多吧，”两人走到高二（2）班牌子下面，陈辛夷站定，动作熟练地伸长脖子，探头从窗户外看了眼里面情况，“要是遇到什么八校连考，区统考也都算大考。” 然后说完，她才推门进去，路嘉茉站在旁边都看见她镜片下闪过的精明眸光了，果然—— “整个走廊就听见你们声音，怎么一个暑假过来一个个都700分了吗？喉咙这么洪亮啊！汪鸣飞说的就是你！刚刚就看你嗓门最大！” 底下一堆哄笑，最后一排的汪鸣飞也不害臊，没皮没脸地说：“这不没考呢吗？万一我真能上700呢。” 他说完起哄声更大，拍桌声和口哨声此起彼伏，陈辛夷一脸淡定地摆摆手：“正好，一会儿就摸底考，希望你能给我个惊喜。” 等说完这些，陈辛夷才进入正题，“本来2班的班主任王老师生孩子去了，今年就我来做你们班主任。你们其中很多人语文去年就是我带的，大家都是老熟人了，我也就不自我介绍了，给你们介绍个转学生。” 陈辛夷侧头将目光看向教室门口的路嘉茉，眼神里带了点鼓励。 路嘉茉捏了下手心走进教室，陈辛夷跟全班介绍着，“她叫路嘉茉，以后就是我们班一份子了。” 她低声和路嘉茉说：“跟大家打个招呼。” 路嘉茉看着讲台下的同学，有点紧张，“大家好，我是路嘉茉。” “是茉莉的茉吗？”有个闹腾的男生突然开口问。 路嘉茉愣了下点点头，刚准备说什么。 “就你话多。”陈辛夷拍了下路嘉茉肩膀，指了下第一组第四排靠走廊窗边的位置，“你就坐那儿。”然后和第四排外面的女生说，“邱果，这你新同桌。” 被叫邱果的女生抬起头，对着路嘉茉灿烂笑了下，“好嘞，绝对给您照顾好。” 邱果站起身让路嘉茉坐进去，她正忙着赶最后两张英语卷子，忙里抽闲看了路嘉茉一眼，“我叫邱果，丘处机的丘加耳朵旁，水果的果。” 路嘉茉抱着书包，想了想说：“是茉莉的茉。” 邱果“嗯嗯”两声，还准备说什么，陈辛夷在讲台说：“赶紧把作业交一交，尽量大课间时候都抱到办公室，邱果你统筹下，你本来就原来2班班长，这事有经验。” “啊，”邱果连忙遮一下在抄的英语卷子说：“好。” 陈辛夷还没交代完，教室外鲁通海已经在走廊上等着了，她收了下口风，“行，先这样，具体的我们下午班会说。” 陈辛夷走出教室，打量了下鲁通海的头顶，打趣道：“鲁老师这新学期更像法海了。” 鲁通海背着手鼻孔出气“哼”了声，走进教室，直接将手里卷子分给每组第一个人。 分完，他继续背着手，在教室里来回巡逻，眼睛跟探照灯似的，“我知道你们暑假作业水分大，也懒得看了，把桌子拉开，书包和书放到走廊去，直接做卷子吧。” “啊，不是吧，老师我作业可真认真写了的。” “法海今年不止鬼见愁了吧？上来就这么变态，方圆五里以后还能闻孩童啼哭吗？” “哎，怎么分班了还是他啊，这缘分跟我前女友还深。” “……” 杂乱脚步声和唉声叹气的抱怨里，卷子从前往后传。 路嘉茉从前座手里接过卷子，拿出一张后，递给后面一个人，然后再接过第二张卷子。她从笔袋里拿出水笔，按了下，发现是数学卷，先浏览了下试卷上的题型。 比之前做过的北京卷要深一点，但还算基础，除了最后一道大题看起来比较新，要费点事。 数学本来就是她优势学科，做得挺得心应手的。下课铃响，卷子又从后面依次往前传了上去。 这天后面的几节课也都在考试，中午邱果带着她去食堂吃了顿饭，下午回来又继续考。 直到下午最后一节课的下课铃打响，生物卷子收了，才算告一段段落。 路嘉茉捏了捏发酸的手指，站起来离开座位，走到卫生间用冷水冲好几下脸，才算缓过气来。 她从口袋里找出餐巾纸，慢吞吞地擦着脸上的水珠，心里在复盘今天考得这几门，语文差就差了，但生物真的挺没底的。 她算着有把握分，脚步很慢地从卫生间走出来，头微低着，手里还捏着餐巾纸包装袋。 路过楼梯口时，突然旁边班级后门口走出来一个男老师，他一只手拿着手机在打电话，“行行，我现在就过去，哪个会议室啊？” 另一只手直接将一摞练习册塞到路嘉茉手里，不由分说道：“你帮我送去办公室。” 然后他都没分个眼神给路嘉茉，直接转身继续往楼下走，还跟电话那头说：“怎么这会儿叫开会啊？给不给人吃饭了啊？” 路嘉茉迷茫地抱着这一叠练习册，看着那男老师快速远去的背影，无措地张着嘴巴，“哪个……” 人已经不见了。 ……哪个办公室啊？老师你好歹说清楚再走啊。 她低头看着手里的习册，犯难地鼓了鼓脸颊，上面写高二化学，那应该是在高二年级组办公室吧？ 她这么想着，抱着练习册往四楼走。 走到四楼，快到高二年级组办公室时，忽然看到盛漾从办公室里走了出来。 她脚步一顿，下意识地看向他。教学楼在课间很吵，他规矩地穿着校服，流畅清晰的下颌线条，利落平直的肩线，短发清爽瞳孔漆黑，干干净净的整得跟北京最少年似的，没半点儿离家出走的网瘾少年样儿。 盛漾的脚步也一顿，对上她懵愣愣的目光，表情愣了秒才恢复过来。 看什么看啊你，咱俩还没到那份上。他先移开视线，在她手上的练习册上扫了下，心里奇怪他们班的化学作业怎么在她手里，而且送这儿来干嘛？ 盛漾歪过头不确定地又看了眼，旁边楼道口标着的楼层数字，“五楼。” 路嘉茉：“啊？” 啊什么啊？我在告诉你李国毅办公室在哪儿。 盛漾掀起眼皮，冷淡又飞快瞥了她一眼，插着兜自然从她身边路过，若无其事地说：“右边靠墙上面养乌龟那桌子。” “哦，”路嘉茉反应过来了，“哦哦。” 走廊上已经没了他的人影。 路嘉茉抱着练习册的手指紧了两秒又放松，轻轻眨了下眼睛。 好吧，看在指路份上，他做人也算还行吧。 4、上风 路嘉茉从四楼又往上爬一层到五楼，她眼睛仔细地看着墙上挂着牌子。 他们高二所在的这栋楼叫逸夫楼，一共六层，上面三层是高二，六楼五楼是理科班，四楼是文科班、高二年级组办公室、多功能教室和教具室。 但李国毅他们几个年级组领导，在五楼有个小一点的办公室。 路嘉茉找到了这间办公室，敲了两下办公室的门，里面没人应但门没关严，应该是都去开会了。她抱着这摞练习册找到养着乌龟的桌子，放下后练习册快速走出来。 上课的第一遍预备铃已经打了，下面一节是每天最后一节课后的小自习，时间55分钟，学生可以自行安排这段时间，去参加社团活动或者就留在教室里自习。 但今天是开学第一天，社团活动还没开展起来，多数班级本来定是班会的，但老师们临时被叫去开会了，所以每个班跟炸了锅似的，到处是收不住心嬉戏追逐的学生。 路嘉茉小心地避开拿着拖把、抹布、水桶打闹的男生们，侧过身穿过高二7班门口，左转，往楼上走。 嫩鸡黄似的晚霞笼罩整个校园，楼梯上都是细碎的阳光。 下午的时候突然来场超级大暴雨，那会儿正在考生物，邱果看着黑云压顶的天，语气无比可惜地说：“这届新生的命是真好啊，这才刚军训就下雨，去年那大太阳，害得我被晒的五瓶防晒霜都没防住，黑得跟炭一样。” 这会儿操场上又响起哨声和喊“一二一”的声音，路嘉茉循声往那方向看过去，一群群穿着迷彩服的高一新生又被教官从体育馆里赶出来，蔫头蔫脑的强打着精神在走军步练军姿。 路嘉茉刚走到六楼，就听见头顶有个男声热情地叫她名字，“路嘉茉！” 她表情有些愣，抬起头。 汪鸣飞满脸笑容的在她面前晃了晃，“我叫汪鸣飞，跟你一个班，昨天我们在那谁家见过。” 他把“那谁”两个字咬字重音都说得很古怪。 路嘉茉盯着他看了两三秒，恍然地眨了眨眼睛，记起来了，礼貌地说：“你好。” “好好好，都好都好。”汪鸣飞胳膊抵了下他身边不远万里从隔壁楼来的方淮，跟他使了个“你懂”的眼神，自以为小声地嘀咕，“就她，盛漾他妹。” 路嘉茉看见了，心里猜汪鸣飞旁边的男生应该也是盛漾的朋友。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传我的，路嘉茉垂下视线，跟自己说别在意，又跟他们点了下头，转身进班了。 ** 九点三十，附中晚自习下课铃准时响起。 高二2班里面一间的高二1班，早在五分钟前就躁动起来。 盛漾撑着两个困得很的眼皮，坐姿不大乖地窝在最里面一排靠窗倒数第二个位置。他上半身斜靠在墙上，倦倦懒懒地单手托着腮，拿着笔正在跟同桌沈子钧在本子下围棋。 前桌他们班数学课代表程睿，抱着收拾好的书包正在观战，他看热闹不嫌事大，撺掇道：“这么干下多没意思啊，要不你们两谁输了，明天就把化学最后一道大题答案，贴四楼大办公室旁成绩墙上怎么样？” “别，”盛漾看着本子，选了个满意的地儿，画了个代表白棋的空心圈，转了圈笔，欠了吧唧一笑，“我这么低调的人，干不出这么出风头事儿。” “呦，您老还低调啊？”程睿怪腔怪调挤兑他，接着转头看向沈子钧，“老沈你说呢？” 沈子钧捏着下巴在认真思考下一步棋往哪里走，老神在在地说：“怕输的人才不敢。” 盛漾两条长腿在桌子下换了个姿势伸直，松着肩膀笑起来，“激将法啊。” 程睿也乐起来，拿手肘怼盛漾胳膊催他，“快点快点，下一步，要放学了。” 赵清晗抱着卷子走到他们桌子旁边，程睿瞅了她一眼，跟知道什么似的，站起来要给她让座位。 赵清晗见盛漾眼皮都没抬，瞪了程睿一眼，程睿眯着眼讪讪笑了下又坐回去，她板着脸将卷子递给程睿，“数学作业，奇哥让你发下去。” “什么？”程睿大叫着跳起来，“陈奇还是不是人啊？今天不是考试么？怎么还有作业？” 他叫完见教室人已经有人跃跃欲试要跑了，连忙吼人：“都别跑，拿了奇哥卷子再走。” 头顶卷子乱飞，盛漾压着打铃声，心满意足画了最后一个圈，拎起书包站起来，懒洋洋笑着拍了拍沈子钧的肩膀，语气是极其欠，“老沈，明天看你表现了。” 他书包只背着一根肩带，悠哉悠哉地从高二1班后门出来，路过高二2班，到2班后门口时，汪鸣飞在教室里叫他：“盛漾，你等等我。” 盛漾低头刷着手机，脚步没停，没过几秒，汪鸣飞快速从身后两个大滑步过来，勾过他脖子，用自己大半个体重将他往胳膊下压，“狗东西，你汪爹叫你没听见啊？” 盛漾被压得往前弓起身体，手肘往后撞了下他，直起身用手机拍了下他脑袋，笑骂道：“谋杀啊你。” 两人并肩聊天下楼，半途又遇到几个熟人，勾肩搭背笑闹着没一会儿走到了车棚。 “你今晚还住方淮家啊？”汪鸣飞弯腰边开车锁边问。 旁边一哥们听见了，嘻嘻哈哈的凑热闹插嘴，“怎么了？阿漾离家出走了啊？” 我离不离家出走跟你们有关系吗？ 盛漾懒得搭理他们，冷淡着张脸，推着山地车先一步往车棚外走。 汪鸣飞怎么可能放过他，推车跟上来，在他耳边一直逼逼叨叨，“她跟我一个班你知道么，我靠我今天早上看到她出现在教室里差点尖叫。” 盛漾皱起眉，心里本来不烦都被他叨出股烦躁来，“你要惋惜明天补叫也行。” 车棚中间的道路很窄，车头撞车尾，车铃车前灯打成一片，推推搡搡费半天劲才出来。 盛漾的耐心已经不剩多少了，这时汪鸣飞还拿肩膀撞了撞他肩膀。 “没完没了啊你？”盛漾转头觑他，口气不大好。 汪鸣飞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他视线还留在逸夫楼那边，“你妹。” 盛漾脸色冷着，心想要你碎嘴多话，他转头的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路嘉茉。 盛漾面无表情地抿了下唇，将头转回来，心里嫌汪鸣飞这东西事多，又烦什么妹不妹的，带着点抗拒情绪直接侧身上车，手捏了捏车把手，走了。 “喂！盛漾！你他妈你这孙子又不等我！”汪鸣飞在他背后大喊。 另一边，刚从楼梯下来的路嘉茉听到“盛漾”两个字抬起头，看见他头发飞起，骑着山地车，飞快灵活地穿过人群。 她烦卷子呢，没空理盛漾，看了两秒就收回视线。 只是这天晚上，她没想到回到家，还是没看到盛漾，却难得见路诚和与盛芮都在。 路诚和加班也刚回来，这会儿正在煮面，听到开门声从厨房里走出来问她，“你吃吗？炸酱面。” 路嘉茉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眼，摇摇头，“不饿。” 路诚和没勉强她，他一边看着锅一边继续问：“第一天上学感觉怎么样？行不行？” 路嘉茉背着书包往房间走，有气无力扔下句话，“不行也不能退学。” “嘿，”路诚和看着关上的房门，气一时顺不来，“你这孩子说的什么话！” 盛芮从卧室里出来就见路诚和拉着个脸，接过他手里筷子，走进厨房好笑地问：“怎么了？气成这样？” “这小孩问她上学感觉怎么样？她说不行也不能退学，什么态度啊。” “上学累了吧，刚转学过来肯定不会太适应，更何况附中竞争压力大。”盛芮关掉煤气，将锅里面条挑到碗里，然后打开冰箱拿出个乐扣盒，打开挖出点炸酱到碗里，“你不再煎个鸡蛋啊？” “不用，垫垫肚子就行。”路诚和接过碗，跟着盛芮回到客厅餐桌坐下，他看了眼书房，“盛漾今晚还不回来啊？要不我去跟他谈谈？” “别，”盛芮不当回事，她说完见路诚和端着碗没吃面，抬头看到路诚和脸色，笑了下，安抚道：“真的，放心吧，他这两天肯定回来住。” 房间里，路嘉茉坐在椅子上，肩膀垂着，一动不动地抱着书包。 路诚和跟盛芮的对话，她一字不拉的都听见了，脑子里闪过，盛漾离开学校时候的背影。 她手指无意识地来回拉扯着书包上的拉链，心里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情绪，鸠占鹊巢的愧疚吗？不是。第一天开学不适应太累了？好像也不是。摸底考带来比想象中更大的压力？有点吧。 其实，她自己都理不清。 这时，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起来，跳出来两条微信消息提示。 路嘉茉设置了不显示详细消息，所以锁屏页面并看不到是谁发来的什么消息。 她不知在期待什么，手指抠了下书包拉链环，才伸手拿起手机解锁。 【田知意：路茉莉！怎么转去北京就没消息！】 【田知意：人呢人呢！开学没你们！】 不是她妈严怡啊，路嘉茉先是肩膀更耷拉了点，随即又笑起来。 田知意是她高一时候的同桌，他们两特别有缘分，小学初中一个学校，后来又考到一个高中。 路嘉茉窝回椅子里，打字。 【酸碱盐：今天开学，开学就是考试。】 【田知意：哇，我们今天也开学了，也是考试。】 【田知意：题怎么样？不过你做北京卷那算是放松了。我和你说我们这次数学太变态了，我考完恨不得从红楼上跳下去。】 然后她发了张数学卷子照片来。 路嘉茉将书包拉链拉开，拿出几本书、文件夹和笔袋，然后将书包放到地上靠着书桌旁。 【酸碱盐：数学是不难，生物实验好多，题型都挺新的，有点不适应。】 她发完这条，点开那张卷子放大看了看，熟悉的配方。 【酸碱盐：确实变态】 【田知意：是吧！】 【田知意：我看周宇泓出来都说不简单，对了，他今年准备二战数竞了，说起来他去年真的好可惜，都去冬令营了结果无功而返。】 路嘉茉看着这条消息微微发呆，周宇泓是他们同学。去年她也想参加竞赛的，但因为这事和严怡产生了争执，最后只能作罢。现在想起来那几场争吵，她仍觉得透不过气来。 “女生打竞赛容易分心，会影响高考，路嘉茉你踏实一点不好吗？” “你自己看看省队国集有女生吗？这些就不提了，省三以上有女生吗？” “我是为你好，我要不是你妈我会跟你说这些吗？” “……” “叩叩——” 房间门突然被敲下两下，路嘉茉的思绪被拉回来，她起身去开门。 盛芮站在门口，笑着看她，语气温柔地说：“嘉茉，你要不要先去洗澡，再回来学习？” 路嘉茉知道她是来缓和她刚刚跟路诚和的小矛盾的，乖巧地点了点头。 她回身给田知意发了一句，【酸碱盐：他高一就省一，已经非常厉害了】。 就放下手机，拿着睡衣去卫生间了。洗完澡出来后她没再继续聊天，拿出明天要考的科目书认真刷起来。 第二天和昨天一样考到最后一节课结束，课间的时候路嘉茉和一个叫毛绘雯的女同学一起做今天值日，教室门口突然有人叫她名字，“路嘉茉，辛总找。” 她放下扫把，往办公室走去。 高二年级组办公室今天特别热闹，办公室外的公告栏前围了好多人在看沈子钧贴的化学大题答案，办公室内几乎所有老师都在，还有不少学生在。 有挨骂的，有罚站的，有帮忙批卷子的，还有登记资料的…… 陈辛夷的工位在最里面一排，靠着窗，除了这夏天阳光太晒和雨天漏雨外没啥糟心的。 她站起来将百叶窗窗帘拉下来点，又坐回椅子上，拿起红笔，一边批卷子，一边关心着自家的转学生，“昨天没找你，是想等今天都考完了，一起问你感觉怎么样？怎么样有没有哪门卷子做起来特别吃力的？” 路嘉茉说了句“还好”，注意力忽然被对面物理田老师桌上的卷子吸引过去。 一叠很厚卷子旁边，有一张改好的范卷。 范卷上的字很好看，像是专门练过，很有风骨。 田振阳改完这一面了，将卷子重新翻了过来，到正面。 路嘉茉看到卷子边缘处横线上写姓名的地方，潦草地写着两个字——盛漾。 高二（1）班，盛漾。 下秒，她眼睛眨了下，抬眸看向卷子卷头那儿——120。 他居然物理满分？ 5、上风 陈辛夷继续说了好一会儿老生常谈的话，直到预备铃响了才放路嘉茉回班。 昨天考的三门，除了语文成绩都已经出来了，卷子课间的时候分到每个人桌子上。路嘉茉坐回座位上，看自己的数学和生物卷子。 数学146，生物62。 她对着生物卷子麻了一瞬，先翻了下数学卷看看自己错哪里了。 同桌邱果从卫生间回来，正从桌肚里拿出抽纸擦手，眼睛瞥到她分数，不由自主瞪大，语气惊讶，“146？新同学最后一题大题你做出一半来了？” 路嘉茉翻着卷子，看向最后一题上面的勾，挺平静地说：“都做出来了。” “啊？”邱果擦完手，将纸巾团成球捏在手心，脑袋凑过来，“那你错哪里了？” 路嘉茉指了下选择题倒数第二题，刚刚又读了遍题，这种老出的逻辑题都能错，她对自己都有些无语。 邱果看清了是哪题又看向路嘉茉的侧脸，忍不住“噗嗤”笑出声，“不会是你们数学卷没选择题，所以你不习惯吧？” 路嘉茉没应声，她又将生物卷子拿过来看。 邱果的生物的很好，将自己的生物卷借给路嘉茉看，又将路嘉茉的数学卷借走了，她看着数学最后一道大题，整整研究了一节晚自习。 课间休息时，邱果在班级里逛了圈回来和路嘉茉咬耳朵，“我刚刚打听过了，最后一题这个数列，我们班只有你和张灏三个问全对，隔壁1班也没有几个全做出来，太牛了吧你。” 路嘉茉在写英语作业，笔尖在句子上画了几道横线，将题干画出来，然后再看选项，在（）里填了个b。她真不觉得自己牛，小声问：“错选择题的人多吗？” 邱果慢慢眨了眨眼睛，接着“哈哈哈哈”笑起来，“那是也没几个，基础题型嘛，我们这儿要卷高分基础分必须一个不能丢，毕竟最后一个大题十四五分，做出来一个问就上140，做不出就被拉开差距，题简单就这点不好。” 路嘉茉理解地点点头，继续往下做题。 最后一节晚自习时候，语文和上午考的英语成绩也出来了，老师直接从窗户口将卷子往学生桌子上一塞，吩咐发下去就火急火燎走了。 路嘉茉拿到卷子，看了眼分数，将卷子收回书包里，走出教室下楼。 八月的夜晚很热，天空很黑，月色黯淡。 校园里主道路两侧路灯上，萦绕着好多飞来飞去的小虫子。 附中校门口，车鸣声蝉声家长学生说话声沸反盈天，整条马路乌泱泱一片，跟开车展似的已经被各式各样的车塞得瘫痪了。 这是每天上学放学常态，路嘉茉绕开一堆穿着校服的同学，从附中南门出来，走过一条窄窄的辅路，进对面大学北门。 没十分钟，就走到了家属楼楼下。 今天单元门楼道口多停了两辆电瓶车，有点挡道，她侧着身子，小心翼翼才没让车的警报叫起来，安全通过。 顺着楼梯往上走，一层层感应灯亮起，直到五楼。 路嘉茉低头从书包里找出钥匙开门，她脚踏进来，右手拉着把手刚将门关上。 手还没松开，还没换鞋，她身后突然又有钥匙插进门锁的声音。 ？谁啊？ 路嘉茉怔忡间，手被外面开门的力度带着，往外拉了些。 防盗门被拉出条二十公分左右的缝隙，玄关暖黄色的光和楼道里冷白的感应灯交融。 路嘉茉微侧头仰起看到了门外的人——和她一样的校服，身形线条明朗，脖颈修长，喉结像魔方的尖尖一样在上面凸出来，皮肤冷白，眼皮垂着，那目光…那眼神…… 眼神一撞，哦，是那物理120的。 ……真是狗见狗嫌。 狗见狗嫌的冷不防抬眸和她对视一眼，路嘉茉烫手一样立刻放开门把手。 盛漾全身都写着“生人勿进的气息”侧身走进来，绕过她到前面一点的位置换鞋。 路嘉茉悄悄又打量了他一眼，因为离得近，她一抬眸就看见，他低头时校服衣领和后颈敞开出缝隙里露出的那一节脖颈骨节。因为少年人正处于蓬勃生长期，身上带着特有的清瘦青涩，这节骨节特别明显，跟竹子似的。 他今晚真听话的回来了啊？路嘉茉收回视线，扶着鞋柜慢吞吞地换鞋想。 可他不是骑车的么？怎么比她还慢啊？ 路诚和今晚居然还在家做夜宵，他继续拿着双筷子站在厨房门口，特热情特父爱地看着他们两问：“吃夜宵吗？今天是奥灶面。” 昨晚拒绝他的路嘉茉，今晚决定给他点面子，她先一步盛漾离开鞋柜，坐到餐桌边。 家里就他们三人，盛芮今天好几台手术忙得还没下台。所以不到一百平的房子里，四四方方的客厅里，三个人的格局就显得有点微妙。 路嘉茉在这会儿特别没心没肺，事不关己地看着餐桌上的辣椒酱，舔了舔嘴唇。 “小漾吃吗？”路诚和望着盛漾，执着地又问了遍。 路嘉茉眼睛眨了眨，心想还不如和之前那样叫盛盛呢，哪有叫人小漾的，小样儿？ 盛漾脚步动了下，一边拉开路嘉茉对面的椅子，一边弯腰将书包扔到椅子脚边，自然随意的将背靠着椅背地坐下来。 路诚和心满意足地回厨房专心煮面了，路嘉茉将辣椒酱生产日期和生产厂商甚至配料表都看完了，目光晃了晃，晃到了对面。 盛漾身上穿的是附中的夏季校服，翻领polo衫款式，领口那儿正常学校都是两颗扣子，附中做成了拉链，在胸口那边印上入学年份和初或者高字样。 路嘉茉自己的领口拉链都只拉一半，他却规规矩矩拉到了头。 但他哪里像规矩的人了？懒懒散散没骨头似的坐在那儿，两条长腿在桌子下不够放地支出来，手机嗡来嗡去震个不停，手腕顺势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不停刷着手机屏幕。 哪里来这么多消息啊？ 路嘉茉没由来想起开学前一天，打开门看见的那个女生——短头发，高高白白，很漂亮。 是他女朋友吗？ 她发散着思维正想着，突然对上一双漆黑的眼眸。 这眼眸情绪挺淡的，可看过来的架势却不大好惹，跟客厅里在吹的21摄氏度冷气似的。 但路嘉茉眼尾生得有点下垂，瞳仁乌亮，哪怕不加遮掩一眨不眨地盯着人看，眼神也清清白白，自带无辜。 盛漾：“……” 路嘉茉：“……” 好在这时路诚和端着两碗面，打破了两人大眼瞪小眼的目光对峙。 路嘉茉将面碗拉到自己面前，拿起筷子时，看到对面盛漾伸手拿辣椒酱，用干净没用过的筷子挖了好大一坨到碗里。 这么能吃辣啊？ 路嘉茉低头咬面，再抬头见他脖子红了脸红了耳朵也红了。 “……” 啊？他到底是能吃辣还不能吃啊？ ** 这晚他们两一言不发地吃完夜宵，接着都跟没长嘴一样拎着书包各回各房间。 十一点四十五的时候，盛漾刷完今天计划的题，松开笔，起身绕开椅子，打开柜子翻出两件衣服。他趿着拖鞋，闭着眼，手懒洋洋搭到脖子上，左右歪了歪，走到门口，刚准备打开书房的门。 忽然对面的房间也传来开门的声音，他脖子还歪着，动作一顿，睁开眼睛，眼神呆滞了两秒，脑子回过神来，才想明白是路嘉茉也这个点出来洗澡。 他表情有点懵，确实是第一次遇到这事儿，手指无措地挠了挠脖子，将手里的衣服随意扔到床上，一股脑儿又瘫坐回到椅子上。 书桌上几份卷子还摊着，他折得对齐整理到文件夹里，从旁边堆着的书里找了本习册出来，翻开到那页，重新按了下笔。 他耐着性子写了两题，笔在指尖转了两圈，左手扯过在充电的手机，扒开充电线，解锁。 微信上汪鸣飞早已经轰炸了他一堆消息—— 【你滴野爹：听说你今天回家住了？怎么样怎么样怎么样？？】 【你滴野爹：快跟我分享下跟妹妹相处怎么样了！！】 【你滴野爹：人呢人呢，盛盛盛漾盛哥盛爹！！】 【你滴野爹：我快好奇死了！！！】 盛漾看着屏幕眉毛挑了下，他躺在椅子里手指又转了两圈笔，才慢悠悠地打字。 【wjtmsh：小心好奇害死汪】 那头汪鸣飞估计抱着手机守着呢，秒回。 【你滴野爹：你就别装得一手高冷男神的逼了，我就不信你真能冷酷到底？】 盛漾闲得慌，有一搭没一搭地瞎回。 【wjtmsh：放心，我人设维持得可稳】 【你滴野爹：那是，谁有你这玩意会装啊～就像你这微信名，多少女生猜这串乱码含义？】 盛漾扯了扯嘴角，懒得回他这条，感觉放松差不多了，微微直起背，将手机扔到书桌上，视线又回到题上。 等写了两道选择，汪鸣飞的消息又发来。 【你滴野爹：不过说起来，你妈是真狠，趁你去比赛直接把你房间东西搬到书房，搬完后就通知你一声。】 【你滴野爹：这哪是通知你啊，这分明是驱逐你。】 【你滴野爹：还好你没藏点见不得人的东西，不然被发现那可怎么办是好啊～】 【wjtmsh：滚】 汪鸣飞还真滚了两分钟。 两分钟后，他发来张数学单科年纪排名图。 【你滴野爹：我靠咱妹妹数学考了146，我们班班级群都在议论呢，说她最后那数列全对，错了个选择。】 盛漾每天刷题太多了，考完就忘，看着天花板想了会儿，才记起最后一题是导数和数列碰一起凑热闹，笔在指间晃了晃，漫不经心地敲了两字。 【wjtmsh：牛逼】 半小时后，盛漾翻过一页纸，听见外面有趿着拖鞋的声响。 路嘉茉穿着鹅黄色的印花睡裙从卫生间出来，她头发包在浴巾里，目光不自主地留意了两秒书房，才推开房间的门。 她今晚的作业，在学校利用课间和晚自习的时间已经写完了，回来后将已经发下来的几门课卷子分析了下，仔细整理了错题。 路嘉茉坐在椅子上用力用浴巾卷了几下头发，然后松开将浴巾放到旁边，头发就随意披着。她拿出ipad，搜到生物实验课合集，点开开始看。 她一手拿着笔，一手撑着下巴，看到不心里觉得清晰的地方，手指又拉回去再看一遍。 外面的夜更深了，临窗的国槐树花期已经到尾巴，此刻被夜风吹动，一簇簇淡黄色小花儿飘落一地。 桌上的长方形电子钟显示着时间01:37，路嘉茉关掉视频，捏了捏酸痛的脖子准备睡觉了。她明早还有英语听力要听，不能太晚睡。 她走到床边，打着哈欠坐下，手掀开被子，刚准备缩进去，忽然听到门口有声响。 夜晚其实很静，长长的夏天也需要休息，房间里更静，只有电子钟屏幕上秒钟一秒秒地刷新着数字。 对面的动静很轻，但路嘉茉还是十分清晰地听见了。 她看着电子钟的时间，脑子里想起他物理满分的卷子，睡意顿时消减了大半。 她莫名有输人一等的感觉，心想这人不会学到现在吧？才开学要这么卷的吗？ ** 卫生间里，淋蓬头的水流开在最大，白色水汽环绕。 盛漾垂着脑袋甩了甩头发，手抬起仰头将额前的头发撸到后面，水流顺着从脸上顺着身形线条滚下流。过了会儿，他手往下关掉淋蓬头，推开淋浴间的玻璃门，扯过深蓝那条浴巾，先潦草地擦了几下身体，随便围起来，又扯过另一条浅蓝浴巾开始搓头发。 搓了几下，头发不滴水了，他将浴巾放在旁边盥洗台上，转身拿过内裤和运动短裤套上，腰间松紧绳懒散地没系就垂着，裸着上半身，又回头去拿浴巾，一边擦头发一边打开卫生间的门。 刚准备走出卫生间，他突然想到什么，脚步和动作一顿，挂着水珠的脸皱了下，手抓着浴巾用力搓两下头发，往回退了两步，返回卫生间。 他压根就忘了要拿上衣到卫生间来，现在家里有个女孩儿，他也不能就这么光着出去啊。 盛漾糟心地弯腰，又从脏衣筐里翻出刚刚脱下的校服短袖，潦草套回去。他这人本来就有点事儿，洗过澡穿着穿了一天衣服全身难受，三步并两步走回房间，从抽屉里翻出件干净的黑t换上，又重新拎着校服回卫生间。 刚刚捞衣服的时候太匆忙了，目光都没心情多看，盛漾现在才发现脏衣筐里除了他的校服，还有路嘉茉的。 虽然都只是校服，但就这么上下堆放着…… “……” 他无比心烦地扔下校服，趿着拖鞋出了浴室到客厅，打开冰箱，视线晃了圈，随手拿了罐冰可乐往阳台走。 冰箱的温度和室内有着强烈的温差，易拉罐上很快覆了层薄薄的水汽，他手指穿过拉环圈，“呲”一声轻响，拉环被拉开，褐色的碳酸带着清凉气儿从里面冒了出来。 他站在阳台晒晾的衣服下，打开推拉窗上身往前，手臂压在窗户轨道上，看着燥热的黑夜，一口一口地喝着冰镇过的汽水。 一罐可乐喝完，他关上窗，刚落下窗锁，脚往前一步，乱糟糟头毛的脑袋被一件衣服打到。 盛漾脖子往旁边偏了下仰头，昏昏月光里是件白色印满小猫图案的睡裙，一看就知道是路嘉茉的，那股好不容易消下去的烦躁劲儿又回来了。 这都他妈什么事儿啊？ 6、上风 次日一早，路嘉茉的闹铃在5点50准时响起。 附中要求6点50到班早读，她一般会给自己十分钟的时间赖床，总感觉这十分钟的睡眠要比之前几小时的质量都好。 起床后路嘉茉能利用这些碎片时间听半小时听力，那天如果醒得早的话，还能赶得及背会儿词。这边和之前的考纲不一样，好多东西都得补。 但今天显然她醒得好慢，一直赖床到了六点，第三次闹铃响，才迷迷糊糊爬起来。 她眼睛半睁半闭地去摸门打开，压根就没注意到书房的状况，等脚踩出去两步，才发现客厅多了个人影。 盛漾也没大醒透，但是为了避开早上撞到洗漱时间，还是他妈的起来了。 他从冰箱里挖出瓶冰矿泉水，困到没骨头地倒在椅子上，一手搭在旁边椅子的椅背上。因为懒，他单手打开矿泉水瓶盖，就这么懒着仰头喝起来。手腕上运动手表表带没扣紧，随着他动作，顺着骨骼明显的腕骨往下滑。 看看看，真的很明显好吗？长得无辜就不犯法了啊？再看报警了。 盛漾掀起眼皮，目光没什么情绪地朝路嘉茉扫过去。 路嘉茉撞到盛漾的目光，连忙收回视线。 他居然起这么早吗？这就是传说中的海淀鸡娃吗？她边抓着头发边心里嘀咕，脚步匆忙地拐进卫生间。 盥洗台上很整洁，根本看不出使用过的痕迹。 他难道还整理了？路嘉茉拿起牙刷挤好牙膏，拧开水龙头往水杯里接水，牙刷含进嘴巴里。她目光转向镜子，看着镜子里头发乱乱、眼皮水肿的自己，有点苦恼地在想，一会儿出去要不要主动和他搭话啊？ 盛芮今早出现在厨房里，路嘉茉分不清她是刚下班还是准备去上班。她洗漱完出来，接过盛芮递过来的三明治，磨蹭着脚步，走到餐桌边时，眼睛又不由自主看向盛漾。 到底看个什么劲儿啊你？盛漾不大自在地换了个坐姿，背斜靠在椅子扶手那儿，不明所以地也看向她，他眼神懒懒倦倦，全写着“我他妈的很难搞”。 可这大早晨的什么都懵懵生生的，阳光晴朗，枝桠蓬勃，小鸟叫都悦耳清新。 路嘉茉干巴巴地眨了眨眼睛，那点社交负担在这会儿又发作了，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什么话题，只能继续干巴巴地望着他说：“你物理挺好的。” “……” 所以你憋半天就憋出这句话？盛漾眼神变得十分莫名，视线抬起来又多看了路嘉茉两秒。 这人很白，跟甜豆腐脑似的，还很乖地双手捧着个盘子站着，附中这丑校服都被她穿得特纯。她咬字方式跟他们这儿人完全不同，很柔软，尾音还有点糯。 他就没见过生得这么占便宜人，脑子里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昨晚在阳台看到的白色睡裙。 “……” 靠，盛漾回过神，脸色一下变得忽然有点难以形容，心里骂了句自己不是东西。 他快速起身，腕骨上的运动手表又滑下去，手拎起书包往玄关走，还顺便从路嘉茉手上盘子里顺走了一块三明治。 三明治塞在嘴里，他脱下拖鞋踩着球鞋，书包挂到肩上，开门时三明治又拿到手里，回头留下一句，“盛主任，手艺见长啊。” “啪”的一声，关门走了。 楼道里有他飞快下楼的脚步声，客厅里还能听见防盗门关门的回响声。 路嘉茉低头看了看手里的三明治，抬头看向关着的防盗门，又疑惑地看回三明治。 土司片，生菜叶，西红柿，这哪里需要手艺吗？ ** 这天到学校总排名已经贴了出来，几乎不怎么看排名的盛漾，路过四楼办公室旁边那面墙时，脑子里莫名飘出路嘉茉那句“你物理不错”。他脚步也莫名其妙急停了下，用自己也觉得怪异的心情，抬头专门找了下自己物理成绩。 120，嗯，确实不错，他眼睛旁边移了移，纳闷地想除了物理，数学不也是满分吗？别的几门都没下前三啊。怎么就单独提物理了？ 突然身后一阵风，汪鸣飞从后头勾过他脖子，视线跟着他看过去，表情立刻扫兴，“一大早看晦气的排名干嘛？” 盛漾任他勾着，表情纹丝不变，视线继续往下，找到汪鸣飞，插起兜没良心地笑起来，“汪汪，这要是期中就危险了啊你。” 汪鸣飞被触霉头不大爽地抬起胳膊捣了下他，故意没事找事地提起路嘉茉，“咱妹妹比我还危险呢。” 盛漾抬眸递了个“我早看透你了”的眼神过去，老神在在地没搭他话，视线倒是漫不经心地找到路嘉茉，在她成绩那栏看了圈。 这人文文静静的，书卷气那么重，语文怎么差成这样啊？ 汪鸣飞被看透也不慌，索性不装了直接问：“那你说说呗，昨晚到底咋样啊？你们兄妹两开始同居尴不尴尬啊？” “说什么说。” 盛漾收回视线，转身没什么情绪地继续往楼上走，心想我难道告诉你，我早上还专门早起二十分钟洗漱吗？ ** 路嘉茉除了数学外，英语物理考得不错，化学还算能看，生物勉强将就，到语文那就是稀烂，但考虑她刚转过来，教材还没适应，陈辛夷没找她谈话。 但路嘉茉看着自己排名，和之前落差太大了，哪怕有心理准备，还是一路麻到了班级。 今天是周三，早读是全年级统一的英语听力。 邱果看路嘉茉听力写那么顺，有点羡慕，等将报纸交上去后问她：“你们是不是自带什么数学和英语基因啊？” 路嘉茉低头正在翻下节课要用的物理卷子，听到这话唇弯了弯，说得很老实，“都是应试技巧。” “那也是厉害！”邱果和她对视，也跟着笑起来。 真的很奇怪，路嘉茉身上有种让人想靠近的吸引力，就想要夸她，想和她做朋友。 上午连堂两节的物理课加上英语课，时间很快就过去，结束后他们两去三食堂排队。 “那个黑框眼镜头发刺猬的就是张灏，我们班第一。”邱果下巴往她们斜前方抬了下，“特别是数学非常拿手，法海上课，就鲁通海特别爱喊人上去写题，他方法最多，然后法海还给那些方法取名叫张灏法。” “这么厉害。”路嘉茉顺着方向看过去，没想到张灏正好转头，两人对视了一眼，路嘉茉还在想要不要礼貌点头笑一下，他直接面无表情把头转了回去。 “……” 第一名都这么有个性吗？ “以后你就知道了，他人也厉害，”邱果见怪不怪，推着路嘉茉肩膀往前走，眼睛盯着档口里面，“阿姨阿姨，要两碗牛肉面。” 等了两分钟，路嘉茉和她一起端着餐盘，找了个靠墙的空位坐下来。 邱果边吃边叽叽喳喳尽职地介绍附中情况，什么哪个老师作业最多，周几食堂菜最好吃等等。 路嘉茉听到一班的时候，“他们1班不需要以考试成绩进行重新分班吗？” 邱果摇头，“他们也算是早培班，小五就选拔进来了，是名义上附中最好的班。他们班大佬很多，但我们班也不差，真要看裸分还不知道谁更强呢。” 路嘉茉捏着筷子，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这天吃完饭，她们从食堂出来，塑胶跑道中间的草地足球场里有群人在踢足球。 邱果和路嘉茉手里拿着刚买的饮料，聊着天步子悠哉地往逸夫楼走。校园里军训的新生还没散，到处可见被晒得脸色发红的迷彩服们，广播站到点了在放歌。 忽然这时，刚路过的绿茵场上发出一阵热烈的欢呼声，邱果好奇地勾过头去看，下秒她手肘轻轻抵了下路嘉茉，“那个进球的是1班盛漾。” 路嘉茉抬起头，盛漾正在草地上全速奔跑，他侧着脸，球衣领口起伏敞开，露出点嶙峋的锁骨，头发因为运动过度，有些微湿。但这些都不影响风对他的偏爱，衣服顺着风的方向扬起，少年蓬勃的身体顶出一条竹节似的屏障。 他队友从另一个方向跑过来，他们几个笑着肩膀互相撞了下肩膀。 阳光正热烈肆意着，少年生动鲜活得连盛夏的太阳都自行惭愧。 “他是我们附中招牌，大场合必备的门面，怎么样是不是还挺拿得出手的？”邱果说话语气很像在推销那种店里菜单上打了五星推荐的菜，欣赏认同还有点与有荣焉。 路嘉茉视线停了两三秒后收回，手指拧紧手里刚刚喝过的宝矿力瓶盖，挺客观地评价，“还可以。” 这种级别确实不常见，乍一看是挺唬人的，可惜了她老看。 这天后，路嘉茉的生活里彻底有了盛漾的痕迹。 每天早上他睡眼惺忪地转着手机挂着耳机，从家属楼楼梯叮铃咣当往下走；校门口的早餐店里他穿着校服，和哥们无聊幼稚地比赛掰焦圈；在学校里偶然也能碰到，走廊里他跟同学勾肩搭背说笑，看似人缘极好；操场上他在班级方队里跑圈，皮到不行…… 总之阴魂不散的。 日子一天天过到了九月一号，附中正经的开学日。 附中的开学典礼也放在这天，作为优秀学生代表发言的，正是大场合必用工具人盛漾。 两节课后大课间，路嘉茉跟着同学搬着教室里的椅子，排着队到操场上间隔等分地坐下来。主席台上的盛漾穿着校服，读完优秀学生代表的发言稿，又老神在在地拿出一份检讨稿开始念。 “我靠！”“哈哈哈哈哈”“牛逼啊”操场上爆发出起哄笑声，汪鸣飞举着相机就差怼到他脸上拍了，他倒是心态好，背脊挺拔眉眼明朗，整个人看起来清爽干净得透着真心，还跟个品学兼优好少年似的。 路嘉茉还在想他上篇金光闪闪的鸡娃履历发言稿，回过神来听了下他的检讨稿，说的是之前网瘾少年的事儿，当时鲁通海不是说不图他写检讨的么？ 有同样疑问的盛漾对付完最后一个字，看了眼黑压压的人群，鞠了躬下台。 他手里拎着两张稿纸，一下台阶就被汪鸣飞抢过去，这傻逼还指了下头顶在飞的无人机跟他得瑟，“哥们你英姿我全给拍下来了。” “那我真是谢谢你全家了。”盛漾面无表情地拍开他爪子，往自己班走去。 高二（1）班就在（2）班隔壁，而且他们每个班就两队，男生一队女生一队。 也就是说，1班男生旁边那队是2班女生。 所以也就是说，怎么着盛漾也得从路嘉茉身边路过。 他很自然地就看到了她，路嘉茉也看到了他，但她很快先移开视线，只给他留了个侧脸。不知道是不是今儿阴天的缘故，衬得她更白了。 干嘛啊？盛漾莫名其妙地想，她不会是嫌我丢人吧？ 因为这破检讨，盛漾接下来两节化学课过得都不太得劲。 群里朋友圈里消遣他的照片小视频到处飞，好不容易到午休，他家盛主任都被惊动，居然亲自打来电话。 那会儿他正在食堂，刚吃完饭。 他起身单手端起餐盘，另一手接通电话将手机放到耳边，从桌子绕开走向餐盘回收处，语气吊儿郎当地问候：“吃了吗盛主任？” “吃了，”盛芮也在医院食堂呢，“儿子你最近在学校怎么样啊？听说你开学典礼大杀四方啊，你妈我都刷到你照片了。” 盛漾将盘子放下，回头和身后汪鸣飞程睿比了个自己先走地手势，见他俩点头，他换了手拿手机，扒拉开食堂出入口的塑料门帘，“您有话就直说，我上学这么多年也没听说过您关心过我在学校怎么样。” “我怎么没关心过你了？你少给我干点招蜂引蝶的事儿，我烧高香了。”盛芮说完气不顺地哼了声，想起自己正事，又把话头拉回来，“开学也大半月了，嘉茉在学校里适应怎么样啊？你这做人哥哥的，有没有在学校里多照顾下人家？” 盛漾就知道是这事儿，他已经从食堂走到逸夫楼，边慢悠悠上着楼梯，边打着敷衍，“应该还行吧。” 盛芮听着他这语气就炸了，“什么叫应该吧？人一小女孩儿，大老远转学过来，人生地不熟的，多无助啊，你这人心都被狗吃了啊？怎么没半点同理心。” “行行行，知道了，亲妈。”盛漾好不容易把他亲妈哄挂电话了。 他走到六楼往右转，漫不经心转着手机从高二2班后门路过。 刚刚电话里话题中心路嘉茉，正踩着椅子，一手拿着张稿纸，一手拿着粉笔，对着他们班后黑板出黑板报呢，脸色比之前在操场还白。 “……” 刚走过两步，他又退了回来。 高二2班的后门门缝被开大，盛漾倚在门框上，教室里的灯光由微转浓，他转手机地动作停下来，朝她侧脸看了几秒，移开视线，但过了两秒又看回去。这次从她的脸，看到她脖子，又从她脖子看到她耳后脖颈那儿，贴着肌肤粘着的几根发丝。 “什么情况？”盛漾直接开口问。 教室里空调冷气打得很足，她再怎么也不至于出汗。 冷不丁冒出个声音，路嘉茉被吓了一跳，转头这才发现是他，觉得他明知故问，“出黑板报啊。” 盛漾皱了皱眉，“怎么你出？” “在这方面有点技能。”她眼神诚恳，回得有理有据。 “……”盛漾抬眸往黑板上望了望，字是写得不错，画得也有模有样，可我他妈问的是这个吗？你这人重点到底怎么回事儿？怪不得语文考稀烂。 盛漾懒得跟她兜圈子，“脸怎么这么白？” 路嘉茉捏着粉笔的手紧了紧，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看着他，声音比刚刚要轻，“有点痛经。” 盛漾也看着她，闻言目光及时刹了车，往他们教室里晃了圈，这什么破班怎么一个人都没？黑板报这么大工作量就让人转学生一人做啊？ 他眉心皱得更深，低头解锁手机，往回走。 奇奇怪怪的，路嘉茉转回头继续出黑板报。 心想盛阿姨不是医生么，他怎么听到女生痛经反应还那么大，刚刚那是耳尖都红了吧？ 十五分钟后，盛漾去而复返。 他教室没进，直接推开走廊这边玻璃窗，将盒止疼药和杯红糖桂圆红枣热饮撂她桌上，做好事不留名儿地走了。 7、上风 邱果拿完外卖回到教室，站在桌子旁分袋子里奶茶，拿起一杯要放到自己同桌桌子上时，疑惑回头，“诶？嘉茉你桌上这杯奶茶哪里来的？我们不是一起拼了单吗？” 路嘉茉也刚从卫生间洗手回来，从邱果身旁回座位，看着桌上的止疼药和红枣茶想了想，“可能我之前和别人拼的。” “啊？那不是多一杯吗？” “没事，”她说，“正好多喝一杯。” 邱果哭笑不得，“我真服了你。” 路嘉茉坐回椅子上，看着这两样东西，无意识地眨了眨眼睛。 她手将布洛芬的盒子打开，掰开铝片包装拿出颗胶囊塞嘴巴里吞下，又撕开吸管的纸包装，戳进纸杯里，咬着吸管喝这个红糖红枣茶。 这天放学后，邱果尽土著之宜，带着路嘉茉去吃了附近一家据说超级好吃的无骨鸡柳和狼牙土豆。 两人在路边拿着竹签捧着纸?碗嘻嘻哈哈的，比平时晚了十分钟回家。 因为晚了错开了高峰，道路比平时空了些。 路嘉茉背着书包从水洼绕过，路过明亮眼镜店和711，刚走进家属区就看到了盛漾。 盛漾正在家属楼下面车棚里弓着后背停车，校服后颈口被他脊椎顶出一条缝隙。车锁锁好，他起身，耳机只带了一只，另一只白色耳机线懒懒散散悬挂在胸口，随着他动作乱晃。 他压根不在意，迈脚往外走，侧身绕过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手随意抛上抛下钥匙圈。这人总是一堆东西在身上，耳机线充电宝胸卡，手机上还挂着长长的挂绳，“叮铃咣当”响了一路。 盛漾刚给他姥爷回完消息，一抬头冷不丁看见路嘉茉站在路灯下，那双清亮懵懂的眼眸还直愣愣地看向他。 他被看得脚步下意识一顿，右手差点没握住半空中落下来的钥匙。 干嘛啊？大晚上的。盛漾满肚子纳闷，但他没说话，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脑袋微偏，冷淡又直接地将目光看过去。 路嘉茉将他这架势当作随地装逼，暗自瞥了下嘴，心里说拽什么啊拽，但她又想了想，觉得还是得有礼貌，“那个…今天谢谢。” 盛漾眼神莫名其妙了两秒，想起来她说的是什么，不大上心地“嗯”了声，手继续漫不经心地抛那串破钥匙，语气还冷淡着，装得很到位，“没什么。” 路嘉茉又暗自撇了下嘴，表面上点了点头，心里觉得跟这拽哥确实话不投机。 反正谢也谢了，她心里过得去了。 她先一步往楼梯道走，走了大约两三步，那拽不死人的忽然叫住她，“喂，路嘉茉。” 路嘉茉回头。 老旧路灯和重叠的枝桠阴影下，昏昏蝉鸣和夜风里，盛漾漆黑冷淡的眼睛突然格外的亮。 “交到朋友没啊你？”他说。 “啊？” 没想到他会问这个，路嘉茉懵住。 盛漾刚说出口就后悔了，他扫了两眼路嘉茉表情，忍住要挠脖子的冲动，心里骂了句自己多事，也不等她回答，直接迈脚绕过她上楼。 路嘉茉目光看着他背影，想了好一会儿，还是想不明白。 他到底什么意思啊？ 这天晚上这场莫名其妙的对话，没让两人间不熟的状况好转。 周五那天最后一节课是数学，刚下课鲁通海把路嘉茉叫了过去。 那会儿鲁通海站讲台旁，拍了拍手上的粉笔灰，俯身去拔笔记本的连接线，抬眸望了眼站在旁边的路嘉茉，下巴抬了抬，“按下那个按钮，把投影关一下。” 路嘉茉听话地上前去关投影仪，关完见鲁通海已经端着笔记本和讲义在等她了。 路嘉茉又连忙跟到他身边，两人一起往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鲁通海放下笔记本电脑，将数学竞赛的报名表递给她，“我看了你这几次的周考和上次摸底考卷子，都考得很好。你自己想想如果想参加的话，报名表周一交给我就行。” 鲁通海挺看好她的，数学这东西其实很讲究天赋，这小姑娘做题就很有灵气，所以他又补了一句，“想好参加的话，学校里有专门针对这个竞赛辅导班，专门带竞赛的老师，利用小自习和晚自习的时间进行辅导，不占用平时上课时间。” 路嘉茉看着报名表点了点头，只认真地和鲁通海说会好好考虑的，就走出了办公室。 她回到班级将报名表塞到书包里，拿起桌上的水杯去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水。 水刚接到一半，汪鸣飞胳膊夹着篮球从教室外风风火火蹿进来，跑到她身边，扬了张笑脸，十分热情地说：“嘉茉妹妹，我今天生日，晚上生日会你一起来参加吧。” 路嘉茉满脸疑问，她被他刮到肩膀，手稳了下杯子，确保水不会漫出来，才看向他，心想我们两不熟吧？ 但汪鸣飞没让她想，一个劲儿在旁边说：“来吧来吧。” 盯得路嘉茉毫无拒绝余地，甚至连路过的邱果听到也成他说客，“去吧去吧，好多人都去。” 于是这件事就这么稀里糊涂的定了下来。 ** 附中照顾住宿生回家，周五的晚自习，是不强求上的。 小自习结束后，汪鸣飞就吆五喝六地招呼着一大群人在他们班门口聚集。吵吵嚷嚷的，他还生怕路嘉茉放他鸽子，专门向路嘉茉投来了“你不会说话不算话”的眼神。 路嘉茉：“……” 等人差不多了，一行人浩浩荡的，走出校门时，保安室里的保安大叔们都侧目过来。 邱果心情好的晃着路嘉茉胳膊，和她一起走在人群中。过一条街到十字路口往右转进苏州街，到了一家音乐烧烤吧停了下来，走进去。 路嘉茉是坐下来后，才知道这个“好多人都去”的意思是，他们班和隔壁1班3班都来了一堆人，甚至连大老远的文科班和外校都有人来。 整个烧烤吧里，一大半都是他们的人，吵死个人。 汪鸣飞站在两个桌子中间被那群男生捧得发飘，大手一挥豪气地叫唤着，“都别客气啊，随便点。” 话音落，四周又一片鬼吼鬼叫的起哄声。 路嘉茉有点认生没怎么参与，给完路诚和发完报备的微信后，她安静地拿起桌上装着大麦茶的水壶，给自己和邱果都倒了一杯。 邱果在忙着和旁边同学讨论点菜，路嘉茉拿着水杯小口地喝着大麦茶，眼睛无聊地四处看了看。 “这个这个菠萝牛排串，还有蜜汁鸡翅。” “掌中宝也要。” 和她一起点菜的同学问：“要不要辣啊？” “要啊，”邱果想都没想，“烧烤不放辣还能吃吗？” “……” 路嘉茉牙齿轻轻咬着杯子的边口，张望的眼睛看到盛漾坐在隔了个走道那桌的斜对角。 他正低着头刷手机，旁边的程睿拿着菜单，笔勾勾画画，时不时问他一句，他心不在焉半晌“嗯”一声。 这时另一个穿别校校服的男生，拿着几瓶饮料和啤酒走过去，抬手扔给他一瓶三得利沁葡水。 他抬头接过，将还亮着屏幕的手机随意扔到桌上，换了个更放松的姿势，背靠到椅背上，一手旁边搭着椅背，一手拧开瓶盖握着瓶身。 程睿又和他说了什么，他偏过头回应了两句，懒懒扯了个笑，然后抬起沁葡水，脑袋微仰，脖颈完整的露了出来，可以十分清晰地看到他喝水吞咽时，喉结在上下滚动。 “那桌都是些竞赛巨佬，”邱果的声音突然趴到路嘉茉耳边，“卷到变态的那种。” 路嘉茉被这语气搞得睁大眼睛看向她，邱果看着路嘉茉表情扑哧笑出声，“你怎么这么可爱啊，来来来，你果姐给你说说。” 邱果挨得更近了点，抱住路嘉茉胳膊，“我们学校不是竞赛很强么？他们其实不止是天赋好，更是资源好，基本上都有自己一对一的竞赛教练。而且不止这些，什么区三好市三好，现在已经不够看了，体育乐器义工，国际化救助比赛积分交响乐队首席，这些都得发展。” 路嘉茉大概知道这些，她就没看见过盛漾周末在家，不是背着球杆出门训练，就是理想大厦里补课遇到过，哪怕偶尔在家pad和笔电里也放着网课。 她虽然没这么夸张，但从小到大也被各种各样的辅导班塞满。 “对了，下学时候法海找你是不是说数学竞赛的事儿？”邱果忽然问。 路嘉茉点了点头，邱果一副果然被我猜到的表情，“我就知道，上周的周考卷就是为竞赛出的预赛卷，你是我们班最高分，张灏脸色都变了你没发现吗？” “是吗？”她真没发现。 点的串这时候服务员端上来了，路嘉茉细心地拉了下邱果的胳膊，怕她被盘子碰到。 邱果重重地点头，身体主动贴路嘉茉更近了点，声音热热的，“快参加，让他看看女孩儿也很厉害，别一天到晚眼睛长在天上。” 路嘉茉没直接回答，她余光看见斜对面的盛漾拿着手机起身，程睿站起来让位，他低头往外走，路过了她们这桌。 ** 盛漾一直走到前台，先扫码借了个充电宝，等插上充电线了，才接通盛主任的来电。 “妈，”他推开烧烤吧的玻璃门，侧身先让外面人先进来，他才出去，顺手带上门，不大正经地笑了声，和对那头说，“您这两天给我打的电话，赶得上之前三月了啊。” 盛主任今天破天荒准时下班，准备回家建设五好家庭的，结果到家只看到了路嘉茉给路诚和发的报备微信。你别说一时还真有点羡慕，毕竟她生的那玩意儿，可从没给她发过，要不怎么说女儿贴心呢。 “你照顾着点，别让嘉茉喝酒了，汪鸣飞那小子闹起来可没分寸。” 晚上苏州街热闹过分，车挤车人挤人，各家店广告牌五颜六色亮着。 盛漾站在烤吧门口，被街对面几个套圈打枪的路边摊吸引住，迈脚看着车穿马路走过去，“我说，您这后妈做得可比亲妈靠谱多了啊。” 盛主任理所当然，“女孩比男孩矜贵你懂不懂啊？” “懂，”他低头看着套圈电三轮车上贴着的价目表，懒洋洋地又笑了声，“打我出生您就恨铁不成钢的，不就想有个闺女么？现在可算是得偿所愿了。” ** 另一边路嘉茉坐在位置上，撑着下巴无所事事地看着他们在玩游戏。 邱果输了两次被罚了两杯酒，现在杀红了眼，大声叫着数字。 路嘉茉又给自己倒了杯大麦茶，余光看见自己手机屏幕亮了，一个条微信语音通话申请跳了出来。 她放下水杯，拿起手机看了眼，居然是严怡。 路嘉茉表情很意外，眼睛亮了亮，抿了抿往上扬的唇，快速站起来往店外走。 手机在手心震动，还没走到店外，震动突然就停了。 路嘉茉脚步一顿，立在店门口，低头连忙去看手机，心口悬着绷着，心想不是没过几秒吗？怎么就挂了啊？ 她人僵着没动，就在原地给严怡回了个电话过去，但刚打过去三四秒，就被那头掐断了。 接着，路嘉茉收到了她妈严怡的微信消息—— 【严怡：刚刚思瞳那套玳瑁指甲没找到想问你，现在找到了。】 【严怡：你上晚自习吧，不用打电话。】 “……” “小桌29号，小桌29号，小桌29号在吗？” 前台叫号声音急促地喊着，似乎是见路嘉茉站这儿这么久奇怪，服务员走过来询问，“您是29号吗？” 路嘉茉“啊”了声回过神，慢慢地摇摇头，这才推开门走出去。 她紧紧抿着唇，直接走进旁边的罗森，两分钟后结完账走出来。模糊的视线，她忽然清晰地看见盛漾一身校服，倚在电三轮旁，双手抱臂，懒洋洋地正看人小孩套圈。 这小孩儿也不知道从附近哪个辅导班刚出来，也穿着校服，带着ok镜和正畸牙套，胸口还系着红领巾。 “右一点右一点，手臂用力，”盛漾眼睛扫了扫小孩姿势，语气不大热情，但态度很热心地补充，“太右了你。” 但已经晚了，圈已经扔出去了，果然偏了一点没中。 小孩表情十分惋惜，他手里可就是剩下两个圈了，仰头眼巴巴地看向盛漾。 盛漾“啧”了声，胳膊往左边指了指，一本正经地辅导他，“下把顺着刚刚的感觉再回来十五度，绝对稳。” 这时，旁边卖烤冷面的摊位刚做好一份，摊主大爷端着一次性打包盒，四处大声问：“谁的不要辣？” “我的。”白烟缭绕里，盛漾上半身前倾，越过两个排队的人，伸手接过，强迫症似的仔细系好包装，没吃，就拎手里，继续辅导小孩儿套圈。 路嘉茉看到这儿，将刚刚在便利店买的东西塞进校服裤子口袋。 她走了过去，在盛漾旁边停下脚步。 盛漾注意力还在套圈那儿，脑袋朝她微侧，随意看了一眼，意思是我知道是你来了。 路嘉茉目光也跟着看小孩套圈，眼神虚了又聚焦，她思绪下意识就在想要不要自然地和他说些什么，没想到他先笑了下，自然地低声问：“觉得他们无聊啊？” “啊？”路嘉茉愣了下，轻轻摇了摇头，“没。” 盛漾闻言又轻淡笑了声，不高不低的带有点挠人的意味，似乎在笑她装。接着像在证实路嘉茉的猜想，他低头朝她看过来，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跟是探究她话真假一样。 “真没。”路嘉茉仰头和他对视，真诚诚恳地加强了下语气。 他们没再说话，都靠在三轮电瓶车旁。 街道上乱七八糟，每个摊位前生意都热火朝天，小孩套到自己满意的发光悠悠球，蹦蹦跳跳地过来跟盛漾庆祝。 两人哥两好地聊了几句，没一会儿小孩走了，他们两间的气氛变得微妙起来。 路嘉茉垂着眸，看着脚下那块不平的地砖，她踩左边右边翘起，她踩右边左边翘起。 身旁盛漾的注意力又被另一边的打气球吸引过去了，重心在一条腿，另一条微曲，手顺势搭着上面，仰头漫不经心地在看。 他好像真的很无所谓冷场，路嘉茉有点羡慕这种技能，她脚尖又踩了两下地砖，刚准备开口—— 也就这一瞬间，视线里盛漾忽然抬手，很自然地将手里的烤冷面递给她。 真的很自然，自然到路嘉茉还没反应过来，就下意识伸手接过。 什么啊，给我干嘛？路嘉茉想。 她盯着烤冷面几秒，抬头看向盛漾，突然就问：“你微信多少？” 8、上风 “干嘛？”盛漾手插进兜里，也看了两秒那块不平的地砖，目光才状似不经意地瞥了她一眼。 路嘉茉握着手机，眼睛黑白分明，眼神干净澄澈，“把钱给你，顺便交朋友。” 口气也清清白白，说得好钱货两清。 “那你还真够顺便的。”盛漾慢悠悠收回视线，不冷不热地扯了句。 他人对她话提不起性子的调调，手机就在手里有一圈没一圈瞎转着，手机挂绳随着动作幅度在他腕骨明显的手腕上绕了圈又一圈，但就没半点同意加好友的迹象。 这气焰就有点冷淡到嚣张了。 “……” 路嘉茉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懵生生地看了好几秒，气氛也就安静了好几秒。 她其实也理解，帅哥嘛，都有点性格，但心里更多是无语，不就一个微信号吗？有必要吗？宝贝死了。 又过了两秒，路嘉茉手指扣了下手机壳边缘，心说爱给不给。 正当她要算了的时候，转手机的那只手突然停了下来，他低着头解锁手机，点开微信二维码，将手机横着递了过来。 他手机是黑色的，骨节分明的拇指和食指松垮地捏着，那挂绳又从他手腕上掉下去了，悬在空中荡来荡去。 也不知道一个男生，挂什么长绳，还是粉蓝色交叉的。 路嘉茉轻轻眨了下眼睛，拿着手机刚“滴”一声扫好。他就把手收了回去，又搭回腿上，继续转手机，脑袋缓缓转向另一边，心不在焉地不知道又在看什么。 她低头正在好友申请那栏打备注名字，忽然，盛漾直起身，扔下句，“至尊豪华版27块。” 走了。 “啊？”路嘉茉看了他眼背影，连忙转头去看旁边烤冷面摊位车上贴的价目表。 还真27块，这物价这么离谱吗？不是，谁让他买这么贵的烤冷面了？！ ** 路嘉茉回到烧烤吧的时候，桌上餐盘里地烤串已经解决一大半了，啤酒瓶饮料罐也堆了不少。 邱果脸都红得跟熟透果子似的，跟他们班姚羡和3班季家乐，一起埋头在峡谷里厮杀。 见她拎着烤冷面回来，邱果转身让她进来，视线不由自主地跟着那打包袋，这才恍然想起来，“嘉茉你不能吃辣的是不是？” 路嘉茉坐下来，打开这份没加辣的至尊豪华烤冷面，没多想地点了点头。 邱果理解地“哦”了声，“怪不得刚刚你都没怎么吃。” 这天晚上十点多才结束，最后唱生日歌环节，生日蛋糕被抹得每个人脸上都有。 路嘉茉也没能幸免，脖子脸上都是，她从书包里找出湿纸巾，分给身边的同学每人一张。 邱果接过往脸上随便擦了擦，问路嘉茉，“你怎么回去啊？” “走路。”她说。 “哦对，”邱果想起来了，“你家离这就两三个红绿灯。” 路嘉茉点头，见旁边人都有湿纸巾了，才抽了张捂到脖子上，另一只手粘上包装袋放回书包，抬眸问她：“你呢？” 邱果：“我和姚羡他们同路，一起地铁。” 两个人说好，邱果去隔壁桌找姚羡，路嘉茉拿起书包自己往店门口走。 刚出座位，她收到了路诚和的微信。 【路诚和hunter：天太晚了，结束后你和小漾一起回来，不然不安全。】 路嘉茉顶着张乖脸，熟练干着坏事，她将手机按黑，假装当做没看见。 同一时间，盛漾正站在前台买单，汪鸣飞那狗东西结账的时候说余额不足了，不要脸地找他江湖救急。 他能怎么办？交友不慎地只能认了。 服务员站在柜台里，打印他们菜品清单，机器“滋滋”在不停出纸。 那个穿别校校服的万韦航胳膊搭在他肩膀上，幸灾乐祸地笑到不行，“没想到今天汪汪请客，最后是你买单。” 盛漾嘴里咬着前台上放着的免费薄荷压片糖，手垂在桌沿处，另一只手继续挑压片糖，漫不经心的也笑。 巨长的清单终于打好了，万韦航十分乐于助人地接过纸张，拿出对待期末考态度核对菜品。 盛漾无聊地将嘴巴里的糖咬得稀碎，有气没力地拎着手机打开付款码，就等着扫了。他余光忽然瞥到路嘉茉一个人从里面走过来，且跟没看到他们一样，打算直接路过。 这人怎么着来着？ 盛漾感觉自己好像忘了件事儿，脑子很灵光地立刻浮现五分钟前盛主任的微信，他想都没细想，直接伸手勾住她书包带。 路嘉茉没设防，被拉得没站稳，往后退了一步，茫然地看向他。 盛漾另一只手虚扶了下她肩膀，见她站稳才松手，低头对上她视线，和她说：“等我下。” 被抓住的路嘉茉，慢吞吞地“哦”了声，乖乖站在原地，心里想难道他也收到微信了？可他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啊？ 还有—— “你骑车了吗？”她问。 “骑了也能推。”他说。 路嘉茉又“哦”了一声。 在看清单的万韦航眼睛一闪，眼珠子滴溜溜在他们两身上打转。 他当然知道这两人的关系，难得第一现场吃瓜，真的按耐不住地好奇，菜品也不核对了，一个劲盯着路嘉茉看。 路嘉茉也不怕他看，反而很淡定地看回去。 盛漾就听个前台说有充值五百送五十活动的功夫，回头就见他们两大眼瞪小眼。 他无语地抬手将万韦航脑袋拍回去，又跟服务员说：“不用了，直接付，微信。” 然后付完款，直接带着路嘉茉往外走。 万韦航看着这两人背影，老大不高兴的，“小气，不就看看嘛。” ** 出了门外面的气温没因为天晚就降了，夜风依旧燥热。 盛漾车扔学校里了，压根就没骑来，他们两都走在人行通道上。 也不知道是不是时间晚了，道路两侧的路灯像是开了省电模式，亮度实在是朦胧。 枝繁叶茂的国槐树叶子，在这会儿看居然都有点黄了。 路嘉茉手指拽着垂下来的书包带子，脚踩着影子，走得心不在焉。 盛漾握着手机在打电话，那头是汪鸣飞跟万韦航那几个，他也就瞎聊。 “下面还有节目呢，怎么先跑了啊？”汪鸣飞这孙子，飘着尾音明知故问呢。 盛漾哼笑了下，“留着继续给你买单啊。” “现在我们盛盛，是盛哥了呀，人有妹妹要照顾呢。”这是万韦航阴阳怪气。 盛漾不置可否，他抬眸看了两眼路嘉茉，这人走路怎么路都不看啊？人行道又不是没人。 盛漾管不了她，只能管自己，人怎么说确实算他妹。他将自己不着痕迹绕到路嘉茉外侧，才扯了扯嘴角，仰头看着天空，不走心地回：“怎么着？嫉妒啊。” “我靠！”那头的两人一起暴走，“给你脸你还蹬了是吧。” 盛漾慢悠悠晃着步伐，眉眼舒展，欠了吧唧地笑。 路嘉茉安静地在旁边听着，嘴巴悄悄从左脸颊鼓到右脸颊，睫毛垂着，一秒隔着一秒眨啊眨。 到第二个红绿灯的时候，他这通电话结束了。 盛漾百无聊赖地将手机在手心转了几圈，红灯熄灭绿灯亮起，走过斑马线。 两分钟都没有吧？他手机屏幕又亮起来，又是通电话。 人缘是有多好啊？忙死了你，路嘉茉想。 c大校门口最近翻新了进校的闸机，有几个忘记带校园卡的学生正在和门口的保安磨嘴皮，见两个穿着附中校服的学生走过来，表情也见怪不怪。 盛漾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校园卡刷卡，他淡淡一扬下巴，示意路嘉茉先走。 路嘉茉没跟他客气，先走了进去。 校园里很静，走进家属区更静，对得起它的名字。 盛漾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距离，打着电话。她拐进被锈蚀得颜色深浅都不同都单元门，一阶一阶上楼，他脚步声紧随其后，再接着的是，楼层里不灵敏的感应灯亮起。 二楼，三楼，四楼……五楼到了。 他电话还没停，他说话的语气和上一通完全不同，虽然还懒洋洋的有一搭没一搭应着。 路嘉茉站在502门口，低头将书包移到胸前，拉开最外面的一层拉链，手在里面摸着找钥匙。 这种老式建筑的门口位置太窄了，盛漾就站在她身后一步的距离，他声音就在头顶上，身上的气息散在四周。她另一只手自然下垂时，还不小心“啪嗒”一下碰到了，他校服外套上的拉链扣。 “知道了，明儿周末，保准一早就去您那儿点卯。”盛漾一边哄着他家老爷子，一边垂眸看了眼路嘉茉。 她刚刚找钥匙动作慢了点，这会儿功夫楼道里感应灯又灭了。 乌漆麻黑一片，她戳钥匙孔变得费劲起来。 猫啊，动作轻成这样。 盛漾打了个响指，清脆的骨节声响起，楼道里灯又亮了起来。 同时，路嘉茉的钥匙插进了进去。 门打开，他们两一前一后，轻手轻脚地走进家门。盛漾没先换鞋，伸长胳膊将玄关灯按亮，他低头和路嘉茉低声说：“你先洗澡。” 这话和语气都有点不对劲的亲昵，但盛漾没察觉出不对劲，路嘉茉也没察觉出哪里不对劲，可她换鞋的动作一顿，还是怔了两秒，“哦。” 路嘉茉先趿着拖鞋快步回房间，然后拿着睡衣去卫生间。 二十分钟后，她快速洗完澡出来，见盛漾还在客厅。他窝在沙发里，长腿懒散曲起，手随意搭在膝盖上，另一只手拿着游戏手柄，对着电视机屏幕在选游戏，膝前的茶几上放了瓶刚喝一半的矿泉水。 他们两的房间在卫生间里面，卫生间门打开就是对着客厅沙发的。 也就是说，要回房间的话，所以路嘉茉必须得经过他。她不自然地抓了下手里浴巾，然后装得自然路过。 走到一半时，她忽然停下脚步，穿着睡裙，头发都是水汽，半披浴巾，也不知道抱什么样想法，眼睛就看向盛漾。 他电视机开了静音，客厅里也没开灯，只有屏幕上蓝色的光打在他脸上。 他显然没想到路嘉茉会停下来，表情很懵地也看向她。 “你去洗吧。”路嘉茉看着他说。 “啊？”盛漾瞳孔发愣，莫名了好几秒，耳尖猛地红起来，干咳了声，“……哦。” 操，没开灯她没看见吧？盛漾用力揉了下耳朵，扭头瞥了眼关起来的门。 路嘉茉确实没看见，他整个人都隐在阴影暗色里，怎么可能还能看见那不起眼的耳尖。 她俯身将手机拿起，走到床边，将充电器插到墙上的插口里，然后坐到床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将充电线连上。 手机屏幕上有好几种消息提示。 路嘉茉解锁手机，叉掉些别的视频软件购物软件的消息推送，点开微信。 最近消息列表上，多了个陌生的头像——是个飘扬的队旗，也不知道是什么球队的。 是盛漾？晚上加他的时候并没有仔细看。 路嘉茉点开他头像，个人页面很简单，朋友圈缩略是空白，昵称：wjtmsh。 “wjtmsh？”她顺着读了一遍，什么意思？我今天没睡好？ 微信号：2007c919 这又什么意思？路嘉茉想到什么，转头看玻璃柜里的手办和模型，目光停在第三排那架模型飞机上，c919，难道真是飞机吗？ 路嘉茉没再继续想，算了下之前红枣茶、止疼药大概的钱，和今天的烤冷面一起。 【酸碱盐：转账66.66】 她转完刚准备将手机锁屏，这时手机又震了两下。 她回到消息列表，看到是周宇泓发来的消息。 【周宇泓：下周六又开始新一轮数竞了，今年你参加吗？】 路嘉茉将手机放在桌上，单手托着下巴，发丝上还没擦干的水珠，顺着锁骨滚下来，一滴两滴落在手机屏幕上。 她思绪跟着屏幕也变得模糊起来，又想起她妈严怡来。 其实她一直特别不懂严怡的话，为什么女生打竞赛就会分心，会影响高考。为什么男生就没有这种困扰？为什么男生的家长就没有这种担忧？ 明明班级里年纪里，就是女生成绩好的更多啊。 “滴答——滴答——” 小水珠还在陆陆续续地滴，路嘉茉拽过肩膀上的浴巾，将手机屏幕上的水擦干净。 她拿起手机打字。 【酸碱盐：会参加】 【周宇泓：那初赛你可好好打，今年cmo冬令营在苏州，你的母校s高主办】 【周宇泓：等你衣锦还乡啊】 【酸碱盐：ok等着路总】 ** 另一边，盛漾花十五分钟刚洗完澡，他现在记着拿上衣了。 “啪嗒啪嗒”把浴室里排风和灯全关了，盛漾脑袋顶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 他顺便从客厅那堆游戏机里，翻了个switch拎回房间。他边走边开机，到门口了发现没电，又回头去找充电线，耽误了两分钟，才进书房。 他将switch撂桌上，扯浴巾潦草搓了几下头毛，然后将浴巾搭椅背上，随手抓了几下，拿起在充电的手机。 盛漾没坐下，胳膊顺势垂着椅背，低头懒散站着。他手指划了划屏幕，看了眼列表最上面有着红色1的kitty头像。 酸碱盐？他嘴角翘了翘，心想这两不相关的凑一起，真他妈莫名其妙的可爱。 他点开这个头像，看着这转账，66.66？当打赏呢啊你？还专门凑个吉利数。 盛漾眼底笑意更明显了点，没收这打赏，他觉得今晚心情还可以，坐到椅子上，准备打会儿塞尔达放松下，再随便刷套题就睡。 结果，他刚充上电，汪鸣飞的微信进来。 【你滴野爹：你有咱妹微信吗？】 【wjtmsh：还清醒着呢啊你？】 汪鸣飞见他回复，也不打字了，直接飙了个语音通话过来。 “我清醒着呢，几罐啤酒对你飞哥来说算什么东西。” “嗯，”盛漾晃悠晃悠地转了圈转椅，支着长腿，懒洋洋地听他吹牛逼，“要她微信干嘛？” “嘿嘿，”汪鸣飞窃笑了下，“你还真有啊？” “废话就挂了。” “别啊，就文科实验班那谁，郑听司，今儿不是在我生日大宴上看到咱妹了吗？刚刚跟我打听来着。”汪鸣飞又笑了下，声音暧昧起来，“还问我妹妹有没有男朋友呢。” “别老妹妹，妹妹的。”盛漾感觉心情突然又没那么好了，他没什么情绪地扔了句，然后又问：“这郑听司谁啊？” “我靠，人校学生会主席好吗？开学典礼他还主持人呢。”汪鸣飞说。 盛漾想了半天，记起来了，纳闷道：“他不有女朋友吗？” 见了鬼了，上个月还看见这人在实验楼楼下搂一女生呢，这才几天就打听路嘉茉了。 汪鸣飞见怪不怪，“分了，上周就分了。” “不是吧，”盛漾语气带了几分嫌，“这也太花了吧。” “是花，之前好像还追你们班赵清晗呢。”说到赵清晗，汪鸣飞语气变了下，又傻逼兮兮笑起来，“可惜，赵大美女一颗心在别处啊～” 盛漾懒得搭理他东一出西一出的，声音冷淡，“跟他说没有，你别给我瞎牵线。” 这会儿汪鸣飞已经把郑听司撂一边了，他重点放到赵清晗身上，“你到底知不知道赵清晗喜欢你啊？” “知道又怎么样，不知道又怎么样，反正我又不早恋。” “大美女诶，”汪鸣飞话音停了下，突然啧了声，再开口，口吻有点嫉妒了，“不过追你的都他妈的大美女。” 盛漾没搭话，转椅前后转动，他头微偏，目光落在正在充电的switch上，这一出闹得，打塞尔达的心情都没了。 他打算跟汪鸣飞说挂了，没想到汪鸣飞的话题又转了下，先他一步出声，“你别跳话题啊，你觉得赵清晗和路嘉茉哪个好看啊？还有那个冯柠。” 他不想聊这个，情绪不高地打着太极，“类型不同。” “他妈的也没让你去谈，你别扭个什么劲儿？”汪鸣飞不让他，“你就说说哪不同，总有你觉得好看类型吧。” 盛漾眼前忽然浮现半小时前，路嘉茉穿睡衣出现在客厅叫他洗澡的那一幕。 其实那会儿他都没好意思看，囫囵两眼就连忙移走，但这会儿他目光却晃神了两秒。回过神后，他下意识地低头藏了下脸，也不知道藏什么，手指又抓了下脖子，莫名觉得喉结耳后都有点痒。 然后，好几秒后，终于坦诚了—— “路嘉茉，”他说，“是挺好看的。” 9、上风 第二天周六，盛漾起了个大早，潦草地洗漱完，轻手轻脚没吵醒家里任何一人，自己出门了。 到底九月了，秋天来得悄无声息，早晚温差拉大，清晨的空气有点凉了。盛漾挂着耳机打着哈欠闪进地铁时，搓了下眼尾，总感觉天还没亮透。 没办法谁让他家那任性陈老头，退休后非要搬回胡同里住呢。这老爷子自个有自个的一套说辞，脾气又硬又臭，谁都拿他没办法，最后只能将那老房子重新装修一遍。 早高峰的地铁不是开玩笑，哪怕周末人流量也不老少。 盛漾今儿一身松垮白t黑色工装裤，外套随意搭手臂上，他个高腿长，困了吧唧地睁不开眼，也特扎眼。旁边不少人回头的回头，侧目的侧目。 他压根没在意，耳机声摁到最大，骨节分明的手拉着拉环，白耳机线随着地铁行驶，在胸前乱晃。然后，地铁车厢里机械的女生报站平安里，他迈步出来四号线转六号线，一路晃悠到朝阳门下。 这片和家属楼那块完全不一样，老城墙旧物件，高压电线到处低矮杂乱交缠，藤椅搁葡萄架下，棋盘摆着，蝈蝈叫着，悠闲得连乌鸦都比海淀多了不少。 盛漾凑脑袋瞧了眼棋，路过家早餐摊，很有闲心地跟大爷大妈一起排了会儿队，拎了三碗豆腐脑和几块糖油饼走了。半路路过家小学，他抬眸扫了眼里面教学楼上“勤勉、文雅、活泼、奋进”八大个字，想起自己在这儿还上过两年。 这天他陪着爷爷奶奶吃了完早饭，又被他爷爷拎着，去听老爷子自己主讲的，市科协环保讲座。 他这一大早的从那头坐一个小时地铁过来，一顿早饭功夫又得回去。 盛漾小工拎着老陈的电脑包和保温杯，跟在老陈屁股后头，还是有点怨言的，“您说您搬来这儿干嘛，还不得时不时回归学院路吗？” 老陈嫌他话多，上车后，闭眼都不想瞧他，“我高兴！” “得，一会儿堵着，您得更高兴呢。”盛漾从另一边上车，边关车门边和前面司机说，“任叔，咱走吧，别耽误咱陈主席高兴。” 老陈哪受得了这个，主动出击，“孙子。” 盛漾望着车顶，面无表情地沉默了会儿：“……干嘛？” “你今年竞赛心思还主要放数学上吗？刷完数学该刷刷物理了。”老陈原来本职就是教物理的，他那儿子算是在学术这条路上废了，挺想孙子能干回来的。 实际上盛漾两都报了，他自己也没想好，准备看看情况再说，但他不想和老陈具体说，只含糊道：“都刷着呢。” 老陈瞧了他眼，心里明白了个大概，也不深探，“行，多学点没坏事，不然脑子不用也锈了。” 这天确实堵了好一会儿才到，老陈上去主讲了，盛漾就坐在会场里光明正大地发呆。 他是真无聊，也不能玩手机，心不在焉地听了会儿讲座，忽然就想起刚刚的那顿早饭，然后莫名其妙地就在想路嘉茉有没有吃过咸豆腐脑和糖油饼。 应该没吧？他们那儿吃甜豆腐脑吧？ 等他乱七八糟地想完，会场里响起掌声，讲座结束了。盛漾思绪回位，跟着站起身鼓掌，等人走差不多，他上台将电脑设备关了收起来，刚想撤，结果被老陈一把拽住，无路可退的，陪着去饭局了。 万韦航电话来的时候，盛漾被一堆人刚问完成绩，正在问才艺。这个说小时候抱过他，那个说带他去几区校澡堂洗过澡，这阵仗亲切的就差让他去台上表演一趟了。 “哥们哪呢儿啊？”万韦航问。 盛漾得了个空从座位上离开，推开门，大步走出包厢，松了口气回，“五道口。” “那也不远，晚上约场球啊。” 盛漾斜靠在墙上，回头看了眼包厢里面，老陈没收住喝了几杯酒，这会儿都有点上脸了，“我得晚点才有空，要送我爷回东城。” “行，”万韦航说，“反正等你。” 他“嗯”了声，挂了电话，没立刻进去。 盛漾其实不喜欢这种场合，一群人围着你说些真真假假、似是而非的话。讨论他爸仕途的，恭维他爷爷的，要不是都知道他爸妈离婚闹得不愉快，说不定还得带上他姥姥。 还有问他是不是已经定了进哪所大学，那微妙表情和笃定语气，说得好像那些学校他想进就进，不用努力一样。 在走廊呆了会儿，盛漾按亮手机屏幕，低头看了眼时间。 不早了，老陈头到点得吃降压药降血糖药了。盛漾仰头按了按眉骨，直起身推门重新走进包厢，他到老陈身边，笑着将这群长辈礼貌得体哄好，把老陈带出来，扶上车，送回家。 ** 两小时后，c大室外篮球场。 “盛漾这边。”万韦航在篮框下冲他招手要球。 盛漾在三分线外被汪鸣飞防死死的，球刚抛出去就被断下。 “我靠，”万韦航站那位置好绝了，就等着灌篮牛逼一把了，他十万分不满，“漾哥你说你是不是故意报复我？特意跟我做队友，然后全程不让我摸球，就让我心里不得劲难受。” 盛漾还难受呢，他累得要死，这孙子在场上就知道要球，球技烂瞎指挥就算了，还觉得千错万错都他妈队友的错。 “不打了。”他抛掉球说。 他们差不多已经打满四节了，盛漾脖子和手臂都因为运动，冷白肌肤微微发红，肌肉线条明显，青筋脉络格外清晰。 他低头甩了甩微湿的头发，一边扯起衣摆潦草擦汗，一边往场边走。露出的那一小截腰腹，有薄薄的腹肌轮廓，因为看到场边有女生在，他又将衣服放下遮了回去。 “别啊，真不打了啊。”万韦航跑过来，胳膊想要勾他脖子。 盛漾皱着眉嫌弃地“啪”一下用手背挡开，口气有点赌气的冷淡，“不打。” “得，不打就不打了，”万韦航毫不在意地笑骂起来，“就你他妈有洁癖。” 盛漾懒得理他，弯腰捞起外套，万韦航跟着他，回头将球场上那几个都招呼上，“走走走，出去买水，热死了。” 一行人浩浩荡荡走去后门口的711，扫荡了几瓶冰可乐和冰啤酒，就坐在人家门口的马路边台阶上，边喝边瞎聊。 没营养的几句扯淡结束后，一个叫方淮的哥们突然扔了句，“我可能要恋爱了。” 汪鸣飞立刻伸出狗头，“谁啊？长什么样啊？” 方淮拿着啤酒罐，笑得有点得瑟，“文科班的。” “哪个啊？”万韦航不大满意，寻根究底，“你们高二五个文科班呢。” “你他妈的，”方淮笑骂了他一句，“好奇个鬼，下次带来给你们看看。” 盛漾一直没出声，用湿纸巾讲究地擦完脖子后，就曲着腿，胳膊肘搭着篮球坐那儿，跟尊佛似的。这会儿，他放在膝上散漫拎着可乐的手指动了动，忽然意味不明地念叨了句，“怎么又文科班的。” 方淮耳朵尖听到了，不大高兴，“干嘛看不起文科班啊？” 跟我有什么关系啊，盛漾脑袋上仰又灌了口可乐，没精打采地说：“没。” 这晚后来有点起风，国槐树的树叶被刮得哗哗直响，七零八落飘下来洒落一地。 这几人坐在路边，一时半会儿没走，那两个玩游戏，这两个刷朋友圈，时不时吵句嘴。 盛漾都懒得玩，他上身往后仰，手撑着后面的台阶，仰头看着天空。 心想怎么一个两个都想谈恋爱，有什么好谈的啊，他甚至有点疑惑，怎么样才算是喜欢个人，有没有个什么标准？如果有，那又得多喜欢才想跟她在一起。 忽然这时，空荡夜晚里，汪鸣飞鬼嚎了一句—— “我靠，姚羡这个逼给路嘉茉刚发的朋友圈点赞了，我日，徐朗清也点了，这些孙子装都不装一下是吧。” 不是，这都谁啊？ 盛漾从思绪里回过神，不对，你他妈昨晚还问我要她微信，我也没给啊。 “她号你哪来的？”他语气不大爽地问。 汪鸣飞愣了下，随后“哦哦”两声，笑得贱兮兮：“我可跟妹妹一个班，你应该知道有种东西叫班级群吧？” 盛漾无语，他还真把这茬忘了。 “怎么？”万韦航就坐在他身旁，多看了他表情，手肘捣了他下，挑眉调侃问：“你还真当人哥了啊？连她交友都要管。” 盛漾不给脸：“滚。” ** 路嘉茉的周末也很忙，她周六上了整天辅导班，周日一早先去学院路琴房练了一上午琴，中午路过便利店随便抓了盒牛奶和三明治，进地铁又去赶下午的补课。 地铁里不能吃东西，她背着琴拎着纸袋，运气不错地嵌在门旁边的空地站着。 四周人挤人，连玩手机的空隙都没有，路嘉茉眼睛盯着对面坐着人手上《红楼梦脂评汇校本》看，耳机里在放的每日日推，莫名其妙就跳到了陶喆的《讨厌红楼梦》。 她也莫名其妙笑起来。 “前方到站是海淀黄庄，请准备下车。” “wearearrivingat……海淀黄庄到了。” 路嘉茉抿了下上扬的唇，随着人流出站，进理想大厦。 她身后一米外，盛漾背着球杆也刚从奥体过来，他训练完洗过澡，现在头发还没干透。 他其实刚出站就远远看到路嘉茉了，她骨架小，穿着宽松的灰色卫衣黑色白条纹运动裤，卡着帽子踩着双球鞋，背着看起来比她还大的琴盒。 哦，盛漾想起来，她也在这上补习班，好像是11楼。 “老师到了，你人呢？”电话那头汪鸣飞的催促声，让盛漾收回视线。 “来了来了，楼下了。”他没叫她也没打招呼，直接走进电梯，伸手按了下数字8的键，电梯门开，快步钻808的伴你学自习室。 自习室最里面的多人大包厢里，已经坐了几个人，盛漾点头和老师笑了下，说了声“抱歉”。 然后他将球杆从肩上卸下放在墙角，走到老位置坐下来。 包厢里灯被关掉，投影仪的光亮起，课程正式开始前，盛漾忽然脑中闪过刚刚那个场景的画面，他后知后觉地笑了下。 这人长这么软，怎么穿这么帅啊。 晚上九点的时候，路嘉茉的理综课结束了。 她收好桌上的笔袋和卷子，背上琴，疲惫地走出教室。 这个点是这栋楼各个补习机构的下课高峰，电梯口黑压压塞满了人。路嘉茉靠后背贴着墙站着，边塞耳机边看微信消息。 一小时前，邱果给她分享了一个链接。 【果果不吃果：[链接/捞人[哭][哭]北京六号外线朝阳门站下地铁]】 【果果不吃果：快看快看，我天太夸张了】 电梯里信号不好，路嘉茉出了大厦才刷新出来。 先是跳出来张明显是偷拍的照片，照片上是早高峰常见人挤人的景象，但有个人实在是显眼——这人白t黑裤抓着个外套懒散靠在车门旁，重心支在一条腿上，单手插兜，另一只手刷着手机，他低着头有线耳机垂挂着，整个人懒洋洋的，又透着种冷淡的距离感。 下面具体写着：求求万能的大数据今天早上七点十分多，我从四号线魏公村上的，他应该在我前一站上的，然后换乘六号线到朝阳门下了，求捞求捞，真的好他妈帅，早知道就去要微信，不矜持了。 看日期这条捞人是昨天发布的，点赞已经过千，评论都四五百了，大数据可能真牛逼，已经不少人认出他。 -这不是附中的盛漾吗？@星星辰你看看 -我靠，这里也能刷到wjtmsh -哈哈哈哈哈哈，他是我同学，帅是真帅，也是真牛逼，不过就算你去要微信，他也不一定给。这人著名难搞，还很冷淡，而且是心里没你的那种冷淡。 然后好几十条回复都在追问这个同学，他有没有女朋友。 …… …… 补习班距离家属楼很近，就一两站路，刷评论的这会儿功夫路嘉茉已经快到家了。 她一边走路一边给邱果回消息。 【酸碱盐：真的夸张】 邱果估计闲着，所以秒回。 【果果不吃果：但这张照片确实很帅，氛围感少年感帅哥感拉满！】 【果果不吃果：当然盛漾本来就帅，你说呢】 路嘉茉先没说，她握着手机，另一只手拿出钥匙开门。 防盗门刚打开，客厅里暖黄色的光漫出来，求捞被偷拍的那个著名帅哥，应该是被阳台上的盛芮，火急火燎地叫出来搬花的。他潦草套上t和裤子，脑袋顶着浴巾，趿着拖鞋，浑身水汽，手拿着电动剃须刀，还在“滋滋滋”刮胡子，满脸无奈的从卫生间里出来。 “我说您就急这一时半会儿吗？雨不是还没……” 盛漾说到一半，听到开门声响，将话咽了回去。他脖子僵硬了下，侧头看过来，冷淡的目光俯视扫了她一眼。 接着，也不管盛芮怎么催了，这人更冷淡地转身，“啪”一声，反手关门，又回卫生间了。 路嘉茉：“……” 两秒后，她就站在门口给邱果回—— 【酸碱盐：我说他也就那么回事】 10、上风 周一一清早，路嘉茉套上校服外套，蹲下系好鞋带，拿上单词本如往常一样准时出门。 昨天夜里下了场雨，气温有点降，地上全是落叶和大大小小的水洼。 路嘉茉边背单词边往学校走，路上很热闹，黄黄绿绿的共享单车、飞驰而过的电动车、寸步难行的汽车，离学校越来越近，穿着校服的学生也就越来越多。 校门口几个带着红袖章的学生会成员正在执勤，她没多在意，注意力还在单词上。 忽然，路嘉茉身边响起轻微的刹车声，盛漾骑着山地车从她身边路过，胳膊随意伸过来，左手特别自然的将胸卡带套进她脖子里。 她愣了下，拿着单词本的手悬在半空，停下脚步下意识低头看自己胸口。 诶？她胸卡怎么忘记拿了？ 再抬头盛漾已经到校门口，下车推车进校园了。 教室里热闹的跟菜市场似的，各科课代在催着交作业，汪鸣飞在她后一个进班，急吼吼地拎着煎饼路过，又连忙刹住脚回头，“嘉茉快快江湖救急，英语卷子借我抄一下。” 路嘉茉脑子还反应过来，动作先一步将肩膀上书包带脱下，书包就势搭在半抬起来的腿上，拉开书包拉链，将卷子找给他。 邱果站在讲台上，拿着班长气势巡视四周，听见广播里进场音乐已经放起来了，大声嚷嚷，“抓紧啊各位，升旗仪式不等人啊。” 路嘉茉赶集一样，将各科作业交完，跟着人群去走廊上从矮到高排队，一起往操场走。 大早上本来就不清醒，升旗台上教导主任万年不变的讲话内容更让人犯困。 邱果撑不住打了个哈欠，趁陈辛夷不注意，脚往前蹭了一步，下巴放到路嘉茉肩膀上，声音黏黏糊糊的，“困死了，你是说你们之前升旗也是两节课后大课间升啊？那跑操怎么办啊？” “周一就不跑了。”路嘉茉说。 “啊？”邱果有些羡慕了，把脑袋重量更多点放到路嘉茉肩膀上来，下巴小仓鼠一样一点一点的，“那不是少跑了一天。” 路嘉茉理所当然点了点头，“对啊。” 这时周围响起稀稀拉拉的掌声，升旗台上教导主任讲完，换了个学生上去。 邱果抬头迎着太阳，眯着眼看了下，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完了，这周国旗下讲话怎么是郑听司啊，他废话超多，还得有会儿功夫了。” 队伍前面有学生会和老师走来巡查打分，邱果连忙眼疾脚快地退了回去，老实站好。 顶着瞌睡虫，又熬了十分钟，退场的音乐终于响起。 路嘉茉回到班级，趁着距离打铃还有段时间，从书包里将竞赛报名表拿出来跑了趟鲁通海办公室。鲁通海接过报名表，表情挺高兴的，他仔细将竞赛班上课地点和上课时间都和她交代了一遍，还说有什么问题随时都可以来找他。 路嘉茉认真地听完点点头，继续用很认真的语气和他说：“老师我会努力的。” ** 这天下午最后一节语文课上完，路嘉茉抱着书本子和笔袋去到了四楼多功能教室。 她来得不早不晚，教室里已经有一大半人。她认不清具体人名，但看面孔，感觉1班的占比最多，2班3班作为理科实验班人也不少，也还有些别的年级。 但这么多人里，女生却很少。 路嘉茉站在教室门口看了看，走到第二组倒数第三排的空位那边，她轻声问坐在里面的女生，“这里有人吗？” 戴妤正在写题，听到声音抬起头，她握着笔打量了下路嘉茉，“没有，可以坐。” 路嘉茉抿唇浅浅笑了下。 “我叫戴妤1班的。” 路嘉茉刚坐下来听见身边的女生说，她放下手里书和笔袋，侧过头，也跟她自我介绍，“我叫路嘉茉，2班的。” “我知道你。”戴妤说。 同一时间，盛漾和程睿从教室门口走进来。 他们两在讨论一道贝叶斯公式的题，盛漾咬着纯牛奶吸管，歪头听完程睿的话，口齿不清地开口，“不都算路径嘛……” 他话刚说一半，他们1班数学老师也是专门带奥数竞赛的陈奇，从他两后头冒出来，用教案敲了下盛漾的后脑勺，有些没好气地说：“赶紧去坐好，晃悠晃悠的大爷遛弯儿呢啊你？” 盛漾被敲一懵，回头无辜地看了眼陈奇，程睿见他被打笑得快没形了，手推着他肩膀往里面走，“走走走，上课了上课了。” 他们两走了几步，盛漾忽然抬眸，目光在路嘉茉那儿停留了两秒，接着他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脚步没停，拉开了路嘉茉身后那桌的椅子坐了下来。 他旁边的程睿见此多看了盛漾一眼，没说什么跟着他，在他左边那桌也坐了下来。 路嘉茉没多在意盛漾，她整节小自习都在适应竞赛班的节奏。她之前没有系统的打过竞赛，也没经过专门的训练，这55分钟比她想象的还要吃力。 陈奇的讲课风格和她之前的老师，甚至和鲁通海都完全不一样。他讲得很快，跳跃性很强，能不能跟上几乎都靠学生自己。 晚自习的时候，他们做了张卷子。路嘉茉做得心里有点难受，但她同桌戴妤和别的同学看起来都没这么艰难，她后座的盛漾那就更谈得上是游刃有余了。 这人提早交了卷，人倒是挺乖，坐在位置上，有一圈没一圈转着笔，刷自己的题。 三道题，路嘉茉每道都写得磕磕绊绊，最后一道更是写一半没写出来。 下课铃响，时间到了，她将卷子交了，回到位置将东西收好，抱着一堆稿纸和笔袋，慢吞吞地出教室了。 这晚路嘉茉回到家，她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搜了下北京奥数竞赛的历年成绩，特别看了下他们附中的。真的不是夸张，附中一个学校的名额就占了整个市的80%了。 路嘉茉将ipad放到桌上，看着屏幕肩膀耷拉下来，叹了口气，心里再次感叹这就是海淀鸡娃吗？ 沮丧了两秒，她收起将屏幕锁屏，ipad放到一边，先静下心将今晚的学习计划完成。 等卷子都写完了，错题也都整理了，她脑子里还是最后那道没有写完的题。 路嘉茉拿过手机，手指点开微信，护眼的淡黄色台灯下，她整个人缩进椅子里，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上，眼睛有点呆地看着盛漾的头像。 “wjtmsh……”她轻声读了一遍他微信名，眼睛瞥了眼桌上的电子钟，现在12点16分，他应该还没睡吧？ 所以到底要不要问他啊？ 手机屏幕的光到了时间自动变暗，她又伸出手指轻轻点了下，变得重新亮起来。 一次，两次，三次……犹豫不决的。 突然，路嘉茉的手机突然震了下—— 【wjtmsh：？】 路嘉茉刚碰到屏幕准备再点第四次的手指下意识蜷缩了下，她表情很惊讶，眼睛微微睁大，接着脸颊慢慢鼓起来，然后打字。 【酸碱盐：有事吗？】 对面房间里的盛漾，看到这三个字加个标点符号，抬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眼前的墙。虽然明明什么都没看见，但他表情跟看见路嘉茉似的。 不是，是你有事吧？你都对着我微信窗口正在输入有十分钟了吧？到底要说什么啊？一篇作业作文有这功夫都打完了吧。 盛漾捏着手机，敲了两字。 【wjtmsh：没事】 【酸碱盐：哦】 【wjtmsh：。】 他咬了咬腮帮，没忍住又敲了三个字过去。 【wjtmsh：你没事？】 对门那人回得好快。 【酸碱盐：我也没事啊】 盛漾：“…………” ** 第二天他们是语文早读，高二2班走廊上一打铃就排了很长的队伍，每个人手里都拿着语文书。陈辛夷刚剪了个新发型，踩着高跟鞋站在教室前门口，两手边搓没抹匀护手霜，边听他们一个个背课文。 路嘉茉排在前几个，早早已经背完了。她将手缩进校服袖子里，侧身将脸颊压在胳膊，没骨头似的，一骨碌就倒在了桌子上。另一只手，还拿着语文书将自己脸盖上。 邱果被她这动静吸引看过来，笑着拿手指戳了戳她胳膊，“怎么困成这样，昨晚做贼了啊你？” 路嘉茉脑袋在书下面小幅度点了点，完全一副困的不行得样子，“差不多吧。” “几点睡的啊？”邱果问。 “三点多吧，记不清了。” 她昨晚后来被卷得实在睡不着，人都躺进被窝了，又不服气地爬起来刷了套题才睡。 邱果眼睛眨巴眨巴，手指头又戳了下她问：“是不是因为去那个竞赛班啊？” “嗯。” “害，”邱果都被卷到摆烂了，所以十分理解，“你别给自己那么大压力，他们都不是人。” 路嘉茉声音皱皱巴巴地说：“确实不是人。” “谁不是人啊？”姚羡背完课文神清气爽地探头探脑凑过来，他刚上任体委，一手拿着运动会的报名表，另一只手手贱地将路嘉茉脸上的书拿走，语气兴奋的跟传销似的，“哎呀都别愁了，马上最重要的运动会就要来了，快先把项目报了，别的事哪有运动会重要啊。” 邱果被他吓一跳，抬头用力瞪了他一眼，没好气说：“我要报了你请客啊？” “你要拿名次，只要前五，我就请客，随便你挑，怎么样？”姚羡满脸笑容地看着她，口气很大。 “那就报，谁怕谁啊？”邱果拿过报名表，填了50米和跳高。填完后，她填完自动加入姚羡队伍忽悠路嘉茉，路嘉茉迷迷糊糊的，自我认知不清醒的，被忽悠地报了个跳高和接力跑。 连堂两节语文课后，中午邱果带着路嘉茉在食堂吃了大名鼎鼎的周二限定香酥炸大鸡腿，邱果满意看见路嘉茉脸皱得更厉害了，“哈哈哈哈哈难吃吧，难吃就对了，我们附中食堂就是以难吃闻名的。” 路嘉茉被她语气逗得也哈哈笑起来。 下午第七节下课铃响，邱果挥手和路嘉茉告别，随着班里大部队去操场，训练运动会开幕式节目。 路嘉茉比昨天还早的，去了四楼多功能教室。 今天教室里比昨天氛围上感觉热闹了点，张灏坐在戴妤前一排位置上在，他们两对一道题。 戴妤见路嘉茉来了，将卷子移了移，抬头问她：“昨晚留的这张卷子倒数第二题你做出来没？” 路嘉茉低头看了看，点头，“做出来了。” 她翻了翻手里的文件袋将那张卷子找出来，递给戴妤，戴妤看了眼最后一步的结果，“诶？路嘉茉你和张灏答案怎么不一样啊。” 张灏一听立刻伸手将路嘉茉的卷子拿了过去，他皱眉看了眼，不客气地说：“我的是对的。” “是吗？”戴妤将卷子拿回来，仔细看起解题步骤来。 路嘉茉表情没变，挺平静地将脑袋凑过去看张灏的卷子，她认真看完每个步骤，指了下其中一步骤，“这边是不是错了？” “是你错了。”张灏眼神带了几分嫌和傲，扫了她一眼，态度有点恶劣，“你别以为平时那些数学考试成绩好分数高，就代表这种题能对。” 路嘉茉没说话，抬眸没表情地看向他，他看都不看路嘉茉。 气氛凝滞对峙了几秒。 “可我看路嘉茉的步骤好像都对啊。”戴妤这时候插话。 “不可能，”张灏脸色变得不太好，但口气没变，还是很傲，“她对奥数这种可能都没概念。” 他话音刚落，他们三头顶传来一声音，漫不经心地打破僵局，“哪题啊？我看看。” 盛漾手里拿着紫光园的酸奶，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们桌子旁的，他将塑料勺咬进嘴里，弓着背俯身伸手拿起卷子看了看。 “哦，这题啊，”他语气轻淡，像在说这多大点事儿啊，“我跟路嘉茉答案一样的。” 然后他没事人一样，将卷子放下，继续往前两步，回自己位置上，懒洋洋地坐下来，背倚着椅背，继续有闲心地吃他那酸奶。 但他前面一排，路嘉茉、戴妤、张灏三个人的气氛并没有变好。 张灏的脸色甚至更难看了几分，但他没再说什么，态度还变得不同了。他没有反驳盛漾，甚至还主动拿回自己卷子，看是哪里出问题了。 路嘉茉看了他一眼，面无表情的，将唇重重抿成一条线。 这晚九点四十分，路嘉茉背着书包，垂着脑袋走在马路边边的石阶上。 她平衡感不大好，为了不掉下去，两个手臂张开伸直，走得慢慢又晃晃，大大的校服和长长的书包带，也跟着摇摇又荡荡。 盛漾骑车从她身后过来，在她身边刹了下车，他人没下车，手还撑着把手，右脚落在地上，就这样懒散随意地拖着步子滑着走。 路嘉茉听到动静，侧过头安静地望了他一眼，没说话，又把脑袋垂下去，继续走路。 盛漾手指不自觉捏紧了下手刹，脑袋微偏，眼睛不动声色地朝路嘉茉看了两秒。 晚上的夜风有点明显，树荫下的光线很暗，她脖子细细的，骨头很明显，发丝吹动，还是能看见她很长的睫毛。 盛漾觉得自己心跳莫名快了点，真的只是一点，但这一点在这个夜晚也变得有点明显。 他手指又捏了下手刹，不着痕迹地收回视线，过了半晌，状似很自然又看过去，低声开口：“在生气啊你？” 这下，路嘉茉停下脚步，她木着脸，转过身来面对着盛漾，语气不大好地说：“他瞧不起我，还瞧不起女生。” 盛漾看着她被气得亮晶晶跟星星似的眼睛，唇角无意识地翘了翘，“哦——” 他拖着尾音，想压下嘴角，但没压住，混着笑意，“那我们就不搭理他。” 路嘉茉还没气够，脸颊鼓鼓的，“他会后悔的。” “那肯定。”盛漾理所当然地回。 “……” 11、上风 这两句对话结束，他们两都没再继续说话。 盛漾没骑车直接走，就不紧不慢的，在路嘉茉旁边的非机动车道，慢悠悠地拖沓着，一左一右，一高一矮。 这条辅路两侧的绿化带不久前刚被修剪过，空气中有很新的青草和泥土的味道。 山地车的影子和他们两的人影，都被路灯拉得很长。时不时遇到几波三五成群的学生，偶尔旁边还有电瓶车，按着喇叭飞快穿过。 他们两还安静着，就这样晃晃荡荡，十分钟不到，到家属楼楼下了。 盛漾推车走进车棚，弓腰停好车后，起身迈着长腿三两跨步到单元楼门口，和等他的路嘉茉，一起上楼梯进家门。 很奇怪的默契，明明一句话没说，但他们两好像不知不觉中变熟了一点。 路嘉茉手心里捏着钥匙，手指拉着两侧垂下的书包带子，往房间走。 盛漾在她身后，后一步往左拐进书房，一边将书包随意扔到桌上，一边按亮台灯，接着将校服外套拉链“哗啦”一声拉到底，脱了随手丢一边，然后才回身打开书包。 他站在桌边，拿着文件夹，翻了翻今天的卷子，翻到了刚发的昨天晚自习做的那张，动作顿了下。盛漾低头看着这张卷子若有所思了会儿，手指从插口里将卷子拿出来，拎着卷子打开书房的门。 “叩，叩——” 路嘉茉刚拿出卷子，正拿着电子钟设置做卷子的定时，她听到敲门声电子钟也没放下，直接站起来去开门。 门拉开，仰起头见是他，路嘉茉手握着门把手，眼神疑惑地看向他。 这么疑惑干嘛啊？我不能找你啊？ 盛漾对上那乌亮的瞳仁，定定跟她对视两秒，先收回视线。 他没什么表情的将手里卷子扔给她，半个字都没说的，装得挺到位的，又转身回自己书房了。 什么啊？路嘉茉下意识用胳膊夹住这张卷子，低头去看，看清是什么卷子。她忽然想到什么，眼睛眨了眨，抬眸看了眼对面关上的门，然后才将自己的门关上，回书桌前。 路嘉茉坐在椅子上，放下闹钟，先浏览了整张卷子，卷面还挺整洁的嘛。然后认真地看了下，她没有做出的那题，看明白后，又回头将其他两题看了一遍。 都说一样的题，不同人做，会有不同的思路。 正巧这会儿，田知意发来微信，抱怨学校又疯了，作业未免也太多了。 路嘉茉不知道怎么想的，顺手将这张卷子拍了张照片，给田知意发了过去。 田知意立马回—— 【田知意：这谁卷子啊？】 【田知意：牛逼啊，这解题步骤写得跟标准答案似的】 骨子里自带卷基因的江苏考生田知意太好奇了，消息继续飞快发来。 【田知意：谁啊谁啊？卷子怎么在你这？】 路嘉茉手托着下巴，目光还停留在卷子，确实跟标准答案似的，刚刚顺着他的步骤思路走，她很快就懂了。 清晰又明了，是…是还挺厉害的。 她手指点了点屏幕，本来已经打了盛漾两个字，突然回忆起什么，又把盛漾两字给删了，有点记仇地回。 【酸碱盐：我爸那新儿子】 ** 第二天在学校，邱果明显感觉到路嘉茉不一样了，这人昨儿还跟蔫了的小白菜似的，今儿好像被人打了鸡血一样，特别灿烂，连跑操的脚步都比之前变轻快了点。 大课间1500米结束，操场上各班在音乐声里乱作一团、七零八落地退场。 邱果手捂着岔气的腰，另一只手死死抓着路嘉茉胳膊，气喘吁吁地开口：“累…累死我谁替祖国健康工作五十年啊。” 路嘉茉也累得喘不过气来，但还是尽力撑着邱果的大半重心，好心劝她，“都这样就先别想着工作了。” “不想了，”邱果终于把气喘匀了，站直身体，胳膊勾着路嘉茉往出口走，“这又不是我们校训，不过我们学校还行，就一天跑一次，健康工作五十年的t大附中上下午都得跑呢。” “也太惨了吧。”路嘉茉被逗笑，看着旁边，拉着邱果避开旁边几个乱闹不看路的别班男生。 邱果没注意，和她继续边说话边走路，刚走了几步，忽然后面有人叫路嘉茉的名字。 ** “去不去啊？”沈子钧抱臂没耐心地撞了下，旁边漫不经心转悠胸卡的盛漾。 盛漾心不在焉的，手指无聊地玩带子，垂着眸眼皮都没抬。 汪鸣飞神出鬼没地凑着脑袋钻到两人中间，“老沈，去哪儿啊？” 沈子钧笑骂了句“傻逼”，伸手撸了把他狗头，掏出个烟盒，递了个“你懂”的眼神，“你说呢？” 汪鸣飞其实没瘾，但他什么热闹都爱凑，“去啊，这事儿你找阿漾干嘛，这玩意儿闻个烟味都唧唧歪歪的。” 他说着还没轻没重地推了把盛漾，盛漾被推得歪歪扭扭，脸上挂着懒了吧唧的笑，很没所谓的随他们两瞎闹。 “我靠。”没几秒，汪鸣飞鬼叫着又推了下盛漾。 旁边的沈子钧被波及到，手欠地推回去，还嘴贱损他，“一惊一乍干嘛呢汪狗。” 汪鸣飞懒得理他，只跟盛漾说：“快看，郑听司那逼找我们嘉茉呢。” 盛漾晃悠悠的脚步一顿，手上转着圈的胸卡带子一下摇摇晃晃停了下来，他掀起眼皮，眼神直白，很冷淡地看了过去。 ** 路嘉茉听完郑听司的话，礼貌地摇了摇头，“啊谢谢你，但学生会我没有兴趣也没有时间，我刚转过来学习上也很紧张。” 郑听司被拒绝脸上也挂着笑，如沐春风的，他看着路嘉茉说：“没事，你好好考虑，要是改变主意可以再跟我说。” 路嘉茉刚要说什么，邱果扯了下她，路嘉茉看向邱果，邱果对着郑听司笑了笑，“行，嘉茉会考虑的。” 郑听司点点头，笑容更大了点，冲她们挥了下手，跟着旁边朋友先走了。 路嘉茉他们班下节课是物理课，他们两回到教室拿了书，又下楼往实验楼走。 邱果跟她解释刚刚的行为，“先想想呗，想几天真不想去再拒绝也不迟，郑听司废话是多了点，但人还是有点小帅的。而且，学生会也还不错的。” 路嘉茉“嗯”了声，将刚拆的悠哈递过去，邱果拿了颗嚼起来，“嘶——好酸，路嘉茉你要死啊。” 路嘉茉笑着躲开邱果来掐她腰的手。 这天接下来的物理实验课有点不顺，田振阳要求前后四个人为一组一起完成。 好巧不巧路嘉茉和张灏分到了一个组里，邱果不知道他们两昨天发生了什么事，但听见张灏一直阴阳怪气地没忍住怼了回去，“好像嘉茉物理成绩比你好吧？大家一起合作做实验，你老在这儿挑什么刺啊？” 张灏并不在意邱果说什么，冷笑一声：“只会死刷题有什么用，还得看实践好吗？” 路嘉茉看都没看他，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只专心做好实验。 她其实心里还是很气，但不想跟他浪费口舌争这种长短，她想每次考试每次排名能赢过他，让他心服口服。 ** 接下来的那段日子，路嘉茉调整好心态，比之前更认真的听课刷题，遇到不会的抽着空抓着同学老师答疑。在她看来，没有什么比学习更有意义的事情。 时间快速到了周五，这周六就是数竞初赛，多功能教室的学习氛围比之前还要浓厚了点。 距离打铃还有段时间，人已经基本到齐了。 盛漾今天难得没掐点进来，这会儿校服敞着，挺乖地坐在位置上，在给戴妤讲题。路嘉茉抱着书坐下来，侧身过去听了会儿，是道数论。 他手指转着笔，笔尖在纸上时不时写来写去，讲得还挺耐心的，“你这么想，所有整数都是m，然后可以写成m=3k,m=3k+1,m=3k+2,k∈n，对于第一种情况，显然m?模3恒等于0，第二种……” 盛漾这人吧，属于那种秉性散漫的优等生，因为又是很容易结交狐朋狗友的性格，所以在学生里很具有号召力。最起码这段时间看来，路嘉茉感觉他和教室里每个男生都铁到不行的样子。有人问他题目，他只要有空都会讲。 “……同理也得m?模三恒等于1。” 路嘉茉安静地跟着戴妤将这题听完，眼睛悄悄转了转，没说什么，转身坐好。 戴妤没发现她的小动作，拿回卷子，笔在上面写了几笔，发现没水了，“嘉茉有多的0.5黑笔吗？” 路嘉茉打开笔袋，找出两只，“jj15和p500你用惯哪种？” “百乐的。”戴妤说。 盛漾注意到了刚刚路嘉茉的小动作，他胳膊随意放在桌上，垂眸看着放在眼前的题。没一会儿，手指三心二意地转了圈笔，忽然又抬起眸。 所以她什么意思啊？ 盛漾目光先没什么情绪地看着路嘉茉的背影，他看着路嘉茉把笔递给戴妤，又看到她校服领子那儿，折了个小角到她脖子里。校服的质地有点硬，边缘的地方就更硬，戳在那儿也不知道她难不难受，反正他看着有点难受。 这人穿衣服怎么回事啊？能不能上心点啊。 盛漾难受得强迫自己将目光移开，视线往上到她后脑勺，往左到她耳朵，然后看着看着，他发现路嘉茉右边耳后和头发边缘那儿有颗痣。 她皮肤很白很薄，颈动脉的血管颜色有点清晰，他的视线没缘由的着落在那儿，莫名的就好奇她脉搏跳动的频率。 扑通扑通几秒后，他没知道路嘉茉的脉搏频率，反而感觉自己的有点不正常，像是心悸。 我好奇个鬼啊好奇，盛漾突然回过神，不让自己瞎发散思维，拿出手机给前面那人发了个微信。 【wjtmsh：我讲错了？】 他说的是刚刚他教给戴妤讲那题。 路嘉茉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下，停下写字的手，左手将手机拿出来，低头看了眼。 她放下笔，右手打字。 【酸碱盐：没】 盛漾立刻看到了，继续没什么情绪地掀起眼皮，扫了她背影下，心想那你刚刚眼睛动什么动？ 他没懒得再发，按了下锁屏键，将手机扔进桌肚里。 然后隔了没几秒。 盛漾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下，来了条新微信消息，发微信的还是前面那人。 他眼尖又他妈第一时间看到了—— 【酸碱盐：我有另一种方法】 你他妈的，黑色水笔在盛漾指间飞快地又转了两圈。 他背一下子往后靠到椅背上，嘴角往上扬了下，没忍住懒洋洋地哼笑出声，目光不由自主又看向路嘉茉。 真厉害死你了。 12、012 第12章 “笑什么呢？”汪鸣飞趁巡楼的老师不注意, 串门从教室后门口进来拉椅子刚坐下，奇怪地看了盛漾，“做个破数学题还能高兴起来？” 盛漾懒得回他, 收了下嘴角，但没过一会儿, 他又古里古怪地说：“怎么不能？我爱学习不成啊？” “成啊，”汪鸣飞挑眉, 扫了眼他卷子, 又表情夸张地扫了眼教室, “全教室哪有比您还爱学习的啊？您可是我们附中考神，大仙儿。” 盛漾：“……” 盛大仙儿做了一晚上卷子, 打下学铃还被陈奇叫住留堂了。 汪鸣飞兄弟情深的还等他了会儿, 没几分钟, 他们两一起并肩在走廊上走着。 今天忽然刮起了大风, 晚自习时候就下了场雨, 现在雨势小到只剩丝，但风却没停。 校园里树干被刮得压弯了腰, 落叶乱飞。这一层走几乎走光了, 教室门窗紧闭，但走廊上有窗户没关严，打进来不少雨丝和树叶。 “奇哥找你什么事儿啊？”汪鸣飞边回微信消息边侧头看盛漾，瞧他心不在焉的，扬唇乐起来，“不会是跟老田抢你吧？让你专心留数竞组。” “差不多吧。”盛漾懒懒拖着尾音，他慢慢悠悠地将校服拉链拉到头, 扫了眼那窗户，走过去顺手关严上锁。 “那你怎么想的？”邓汪鸣飞说, “不过现在不双开的大佬，都不能被叫做大佬，程睿不也信息数竞一起搞吗？还有那谁，T附的叫什么来着？” “李思昕。”他回。 “对对对，就他。” 盛漾手指拿掉刚刚吹到身上的树叶，没和别人比较上，只说：“看后面赛程时间吧，不冲突最好，冲突的话看哪个打得顺。” 汪鸣飞对他这态度见怪不怪，换了个话题聊，“你sat和托福准备怎么样了？到时候一起去考，对了，方淮准备走了，不留国内了，直接去读美高。” 方淮本来读的是附中国际部，盛漾这下脸上表情有点意外，“这会儿转？” “国庆后走吧，这孙子说国庆要跟我们一块聚聚。”汪鸣飞说到这儿，目光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想到什么问，“是不是你爸的工作性质，你不好出国啊？” 盛漾一怔，半晌，莞尔笑笑，将树叶扔楼梯口垃圾桶里，手重新插回兜里，“没这规定。” 刚说完这几个字，盛漾的手机突然玩命震了好几下。 “谁啊？”汪鸣飞好奇地勾头过来。 盛漾也好奇呢，解锁点开一看，发现是盛芮给他发了八九条快递取件码，他满脸无语地把手机屏幕往汪鸣飞那边移了移。 汪鸣飞刚看了眼就笑个不停，他任重而道远地拍了拍盛漾的肩膀，语气幸灾乐祸得很，“那小工你还不快回家，一会儿菜鸟驿站关门了，我们盛主任可得生气。” 那可不，盛小工掐着点赶到菜鸟，抱了一堆快递盒打开502的门。 那会儿客厅里的电视机里正在放着晚间新闻，盛漾脑袋往里面伸了伸没瞧见盛主任人，弯腰将快递整齐搁地上，换好拖鞋，边给盛主任打电话边往客厅走。 他左手拿着手机，走到沙发那儿，抬眸扫了两眼电视屏幕。看清了电视机里的人，他冷淡着张脸，俯身右手捞起茶几上的遥控器，“啪嗒”一下将电视机给关了。 盛主任不知去哪里忙了，好一会儿才接电话，说去帮出差同事遛狗了。 真够热心的，盛漾心想。 然后她更热心地又给盛漾派几个活，盛漾照她吩咐去看了圈她那宝贝花，才进房间刷题。 晚上的时间总是很快，几张卷子一刷，就过零点了。 盛漾是很有自己计划的人，他不喜欢被打乱或者失控的那种感觉，所以他喜欢数学。 他双手懒懒叠在脑后，脖子往后面仰了仰，舒缓几秒，歪过脑袋去了眼上面的时间，然后侧身拎起书包，将桌上的收进去，翻到了晚上那道题。 盛漾脑子里忽然想起那句话，【我有另一种方法】。 他拿着卷子，换了个姿势，更放松地窝在椅子里。 另一种方法啊，他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手指漫不经心地转着笔，自己都没发觉地扬唇又笑起来。 盛漾单手支着脑袋，低头想了会儿，忽然眼睛亮了下，大拇指按了下笔尾巴，刷刷在纸上开始写字。 他写完另一种方法后，拿起放在旁边的手机，解锁刚准备发些什么，手指又将手机锁屏在手心转了圈。他目光看着写满步骤的A4纸，咬了咬腮帮肉，又将手机屏幕解锁了。 盛漾对着A4纸拍了张照片，打开微信找到酸碱盐的头像，刚准备将照片发过去。 忽然这时，外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路嘉茉拿着水杯打开房间门，走到客厅。 她站在吧台前，手指刚按了下饮水机的热水按钮，防盗门突然在这会儿被打开，路诚和拎着行李箱从门外进来。 父女俩都没想到这个点能在客厅遇到，四目相对了下，表情都有点愣。 路诚和放下行李箱，先开口：“还没睡啊？” 路嘉茉点点头，见水杯里的热水八分满了，手指又按了下按钮。 “你最近学习怎么样？也一个多月了，新学校适应了没有啊？” “还行。”路嘉茉其实还是不太知道要怎么和路诚和相处，虽然住一起了，但他们两见面还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她端起水杯，想快点回房间。 但路诚和的话还没说完，大半夜的他会议结束后晚机回来，自己连轴转身体也疲惫，所以声音和态度不自觉带了点做爸的威严，“我看了下你最近月考和周测的成绩和之前还是有点差距，北京卷不是更容易点吗？怎么成绩反而没上去？” 路嘉茉脚步一顿，看了眼路诚和，她心里其实有挺多想说，但到嘴边了，又觉得那些话都是在为自己找借口。她知道他们做父母的想法，也知道他们工作很辛苦。 路嘉茉握紧了下水杯，抿了抿唇，声音不高不低地说：“知道了，会尽快提高上去的。” “反正成绩你自己心里要有数，不要觉得来这边卷子简单了就放松警惕了。”路诚和拿着手机低头回了两个信息，又叫住路嘉茉，“对了，前几天你妈跟我打电话也问你成绩来着。你平时有空也懂点事，多跟你妈联系下，我和你妈虽然离婚了，但我们也是你父母，这跟抚养权没关系，血缘是切不断的，你懂吗？” “我有什么不懂的？”路嘉茉直接看向路诚和问，她脸色很冰，语气更差，完全压不住心里的火气，“我还要怎么懂事？” 路诚和没见过这样的路嘉茉，握着手机看着她愣住，“我就跟你说两句，你说都……” 路嘉茉一个字都不想再继续听，看都不想看他，直接回房间，重重关上门。 关门的声响在客厅里回响了会儿。 盛芮从主卧里开门出来，她先看了看紧闭着的次卧门，又看向还在发愣的路诚和。她裹紧身上披着的披肩，去饮水机拿帮他倒了杯水递给他，“你也活该，能让嘉茉这么乖的小孩发火。” “我哪句话说错了？”路诚和接过杯子，他自己还有点委屈，“她跟她妈还有她妈那边关系差到不可调和了，你知道吗？我让她多联系哪有问题？” 盛芮没顺着他意思说，反而说落他，“那也是大人的问题吧？就像你一回来又是拷问成绩又是质问她为什么不懂事，哪有你这样做爸的？她转学过来后，学校生活怎么样，哪门课难跟上，老师同学、饮食口味甚至气候空气，适应不适应你怎么半点不问？” 路诚和的脸色一僵，嘴巴闭上了，像是被戳到心窝，久久没说话。 书房里盛漾垂眸看着路嘉茉的微信头像，客厅里的争吵他听得清清楚楚。 窗外的大风刮得更厉害了，停歇了几小时的雨，这会儿卷土重来，噼里啪啦地砸下来。 手机屏幕因为时间过长自动锁屏，盛漾转着笔的手停下又去解锁。 到最后，那张写着另一种方法的照片也没发过去。 ** 第二天早上雨停了。 附中安排了校车统一送竞赛的学生去考点，陈奇负责带队，他还自掏腰包地请全车人吃早餐。 路嘉茉在大巴停靠的路口，接过陈奇递过来的三元纯牛奶和照澜院超市买的面包，礼貌地说：“谢谢老师。” 陈奇摆了两下手，让她别瞎客气，“你考好点，就是谢我了。” 路嘉茉乖乖地点点头，走上大巴车。 戴妤已经在车上了，看到她冲她招了招手。路嘉茉走到她身边，戴妤让了下腿，让她进去坐在窗边。 路嘉茉平时就很安静，今天更是安静到不大长嘴。好在戴妤也不是话多的人，坐下后她们两各自拿着各自的资料卷子在看。 盛漾比她晚几分钟到，他头毛乱糟糟的，鼻梁上架了个黑框眼镜，脸上还带了个口罩，怀里被塞着牛奶和面包，没精打采的，一上车就打了个喷嚏。 路嘉茉听到声音下意识抬头，两人对了个正脸，目光更是不偏不倚他对视上。 这人皮肤太白，这会儿眼尾有点红，不知道是没睡醒困得，还是刚刚那喷嚏打得。 奇怪，他是感冒了吗？昨儿不是还好好的吗？但他感冒就感冒，怎么突然戴眼镜了？难道感冒还影响视力吗？ 路嘉茉心烦，心里嘀咕了一圈，就收回视线，也没多关心。 盛漾的视线多停留了两秒，低头伸手往上扯了扯口罩，然后才猫腰，东倒西歪地坐到路嘉茉后面那排靠窗的位置上。 周围几排的男生看到他这蔫了吧唧的模样，幸灾乐祸地就差掀车顶了—— 程睿先兴奋地开口：“漾啊，你是专门在考前感冒造福一方的吗？” 还有一个叫徐朗晴的佯装假哭，“天呐，认识你这么多久，没想到你还有良心这种东西，哥们我真的太感动了，你真是牺牲小我成全大众啊。” “没事，”他的好同桌沈子钧在旁边更是直接摇了下他肩膀，模样是典型的嘴贱，“考砸了也没事，哥几个代替你去征服数学。” 盛漾斜坐在椅子上，后背懒洋洋半靠窗户上，他眼皮耷拉着，带着眼镜口罩也能摆出一副很欠的表情，“那赌一下呗。” “我靠，”程睿受不了刺激，“赌就赌，谁考最低谁孙子。” 其他几个立刻跟上，七嘴八舌地商量起赌注来。 盛漾心不在焉地听他们吹逼，脑袋微微侧了下，眼皮掀起，不动声色地瞥了下前面那人。 从他的角度，其实只能看到路嘉茉的侧脸，她低着头认真地在看卷子。也不知道这临时抱佛脚能抱到几分，他心里想。 但这天阴阴沉沉的，座位上面的灯开着，这人眼皮又红又肿的，真特别明显。 盯了两三秒，盛漾让自己把视线移走，但没几秒，心里跟猫抓似的，忍不住又移了回去。 结果半点没好转，反而被猫抓得更厉害了，脑袋里忽然想起昨晚凌晨三点，他出去洗漱还看见，对面的灯光还从门缝底下漏出来。 他心里忍不住嘀咕，不是，她昨晚难道真哭到凌晨三点吗？多大点事啊？不就是跟她爸吵了一架吗？ 陈奇在前车门见牛奶和面包发的差不多了，上车来点了下人头，让大巴发车了。 旁边那几个玩意儿兴奋劲还没缓下去，赌注从新出的限量球鞋变成Xbox，结果因为其中一个是索粉又不行，吵吵闹闹个不停。 可越这样，前排的路嘉茉显得越安静，从他上车到现在，她好像一句话都没说过吧？她旁边的戴妤，还和走廊旁边座位上的同学闲聊了两句。 盛漾也没参与他们的瞎闹，他睫毛倒下，垂着眸摆弄着他那AirPods，盒子打开又“啪嗒”被关上。 手机屏幕因为他反复的动作，反反复复的亮起出现已连接的提示。 都第四次了，耳机本人都要嫌烦了。 他还无知无觉，心里在想，所以她现在还在不高兴啊？ 第五次了，“啪嗒”又“啪嗒”，盒子打开又合上，屏幕亮起又暗掉。 盛漾手指将耳机盒收进手心，突然换了个坐姿，身体前倾，另一只手没忍住轻拍了下前面的座椅。 路嘉茉手将卷子放到膝上，下意识转头。 盛漾就这么俯身靠过来，没头没尾地低声说：“要耳机吗？” 啊？路嘉茉没反应过来，表情有点意外，还没说话。 盛漾好像压根就没指望她回答，已经将他的AirPods扔了过来，她不明所以地把盒子打开，将耳机带上。 路嘉茉的手机在书包里，耳机自动连接的是盛漾的手机。 奇奇怪怪的，盛漾他到底要干嘛啊？路嘉茉还在疑惑，脸朝着车窗那边，又要往后转头问他。 忽然这时，耳机里一首歌的前奏响起—— 那会儿车窗半开，清晨徐徐的凉风吹进来。 大巴车慢慢悠悠地行驶在永远在堵的早高峰上，云层很低，好像还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盛漾胳膊漫不经心地搭在窗沿上，额前的碎发被风吹得有点乱，他懒得在意，目光百无聊赖的从城市街景回到他亮着的手机屏幕上。 手机里音乐播放器还在继续播放音乐，歌词一句一句在往下跳—— “我是一只猫，快乐的星猫，周围冒气泡，音乐的符号， 我是一只猫，带给你热闹，一起来舞蹈，你快乐就好……” 前一排路嘉茉的视线还看着膝上的卷子，等到第二遍副歌的时候，她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这个叫盛漾的拽哥，难道平时耳机里放的都是这种儿歌啊？ 而她后一排的人瞥了眼前面窗户上的倒影，心想她终于笑了。 13、013 第13章 盛漾不知道路嘉茉在想什么, 但他知道程睿这狗东西在想什么，他收回视线一抬眸，就见程睿正冲着他满脸暧昧地挑眉。 “我都看见了。”他嘴巴张着无声地说。 盛漾心口莫名其妙一虚, 眼神微恼，嘴还挺硬, “……我那只是借她耳机。” 程睿点头如捣蒜，脸上写着“我懂我懂”四个大字, 语气怪腔怪调, “我也没说别的啊。” 盛漾：“……” 那天后来真下了很大一场雨。 路嘉茉考完初赛出来, 校园里的地面上已经聚了不少积水，学生们带伞的没带伞的, 都闷头往校门口奔跑。 路嘉茉撑着伞挤在人群里, 领口被旁边斜过来的伞, 灌进一串雨珠。她被冰得下意识缩了缩脖子, 走回到大巴车上, 眼睛下意识扫了扫，诶, 盛漾人呢？ 她离开考点回到家吃过晚饭也没看到盛漾, 甚至连带着那周日都没瞧见他的人影。 盛芮对这个不着家的儿子见怪不怪，愣是一句话没说。 直到周一到学校，路嘉茉才听汪鸣飞说盛漾在准备下周的物理竞赛，这两天都泡在实验楼。 那一阵月考和运动会准备时间几乎叠在一起，上课时候老师在讲台上说这题必考那题关键，班会上同学们还能为了班服选哪个款式吵得面红耳赤。 一直到三天月考结束，还没吵出个结果来。 那天小自习后, 在三食堂。 邱果端着餐盘坐在下来，低头刷了刷手机里的群消息, 仰天翻了个白眼，受不了了开口，“背后印上全班座位表也太傻逼了吧？” 路嘉茉凑脑袋过去看了看，看到T桖后面密密麻麻的名字和“最牛逼的班是几班——高二（2）班”的班旗，也被傻逼到不忍再看。 她把脑袋收回来，专心吃面。 邱果“噼里啪啦”敲着手机屏幕一顿输入，刚发完消息，一抬头就看到在班级群里嗓门最大刷屏最厉害的汪鸣飞，她冲着汪鸣飞招了下手，“汪狗这边。” 汪鸣飞正带着后头两学霸找坐呢，听见邱果叫他，立刻笑嘻嘻将盛漾和程睿领了过来。 路嘉茉和邱果是面对面坐着的，他们食堂的椅子桌子都是固定连着的，这一张桌子可以坐八个人。 汪鸣飞自动坐到邱果旁边，和她争论班服，“这难道不酷吗？” “哈？”邱果一脸“你是智障”的表情看着他，“你审美差的话能不能少说点话，别乱带节奏。你看看隔壁1班和3班的班服好吗？人家班怎么就这么正常呢，听说文科班还有个班班服做了马面裙！再看看我们班的。” “我怎么就审美差了？”汪鸣飞老大不服气，“马面裙有什么了不起的吗？” 盛漾很自然地在路嘉茉旁边坐了下来，程睿因为在跟他讨论题目，所以跟着他在他右手边坐了下来。但程睿的眼睛，明显往路嘉茉看了一眼。 盛漾感冒还没好，喷嚏是不打了，可那模样还蔫了吧唧的。 他把口罩随意拉到下巴那儿，往椅背上一靠，冷淡着张脸，就差写满没胃口三个大字。他注意力也蔫，程睿说完都等了他好一会儿了，也没见他老人家出声。 程睿觉得实在费劲，也不惯他，拿胳膊捣了他一下，“听没听啊你？黛玉啊你感冒一周还不好？” “听见了，你不都说了吗？前面的奇偶分析是很自然的，后面的构造实际上很松，直接构造也是可行的。”盛漾反应慢，被捣一下才懒洋洋地开口，可这大爷语气轻飘飘的，“你还想怎么样？变量通过赋值来说明？也行，这样所有数的乘积是必然知道的。” 他说完，整个桌子突然安静了几秒，邱果和汪鸣飞也不说话了，都看向他。 他抬眸莫名其妙地看了眼这几人，视线不着痕迹多留意了路嘉茉一秒，语气冷淡地说：“干嘛啊？” 汪鸣飞一言难尽地看了他一眼，“又他妈给你这孙子装到了。” 程睿的表情比汪鸣飞还精彩，冲盛漾挑了挑眉，眼神还带了下他左手边的路嘉茉，似乎在说：哥们你孔雀开屏啊？ 盛漾表情不变，懒了吧唧地扯了下唇，目光往左瞥了下，不经意和正在看他的路嘉茉目光撞到。他状似自然地收回视线，手指多此一举地将卡在下巴那儿的口罩直接摘了，心说我开个鬼屏啊开屏。 男生的吃饭速度比女生快很多，这三人吃完也没先走。 汪鸣筷子放下飞冲盛漾伸手，“手机手机，点奶茶，认赌服输。” 盛漾没说话直接将手机解锁递给他，邱果眼睛看了下他们两，好奇地问：“你们赌什么了？” “喝哪家啊？”汪鸣飞打开外卖软件问邱果，听到邱果这么问乐起来，“我们漾哥跟人沈子钧比赛消消乐输了，落后三关呢，所以要请客奶茶。” 他看邱果点进家店，连忙又说：“换一家贵的。” 邱果被他逗得笑个不停，程睿坐在对面笑骂他一句：“没出息。” 汪鸣飞才不管，继续和邱果说：“对，就看这种价位的。” 盛漾懒得理他，目光自然地落到还在吃面的路嘉茉身上，他总感觉这人拿筷子都和别人不一样，吃得也好慢，咬一点要嚼好多下，脸颊一鼓一鼓的。 跟猫似的，可爱样儿。 “你一会儿干嘛？”他抿了下翘着的嘴角，语气自然地问。 “要去操场练方正。”路嘉茉放下筷子，从校服口袋拿出包面纸，抽了张纸巾出来，手往盛漾那边移了移，“你呢？” 盛漾垂眸看了下，抽了张出来，他声音这会儿变得有点懒声懒气，好像是因为鼻音，“想睡觉。” 路嘉茉点了点头，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老感觉盛漾有点撒娇。 那天他们是在食堂门口分开的，二十分钟后，汪鸣飞拎着奶茶从校门口到操场来分给他们。 操场上有很多班都在，练方正的练方正，练自己项目的练项目，还有踢球的。 路嘉茉被叫过去拿奶茶，她走到前面，真看到盛漾躺在操场旁边看台观赏座位上，就那么横躺着睡觉。他校服外套盖在脸上，胳膊垂搭在眼睛上，懒散自在得要命。 那会儿有晚霞，粉色的云彩侵占了大半个天空。校园广播里在放五月天的《仓颉》，操场上练方正口令声和追逐打闹声不绝，旁边的树被风吹得微微晃动。 路嘉茉停着脚步，多看了盛漾几秒，她觉得这个场景挺美好的。 但还没美好一会儿，他们1班的几个男生发现他偷懒了，跑过来闹他。这个摆弄他胳膊脖子，那个蔫坏的从后面女生那借来两个皮筋摆弄他头发，还有个看热闹不嫌弃事大的，拿着手机对着他乱拍。 盛漾没会儿功夫就被折腾醒了，头毛被绑得东倒西歪的，他眼神有点恼，不高兴的手肘撑着膝盖，坐在那儿自顾自生气。 那几个男生不怕他，将他一把薅起来，往旁边篮球场走去。 他怎么更像狗了，毛茸茸的，路嘉茉没忍住笑了笑。 2班的休息时间到了，姚羡大嗓门的在喊集合，她跑回队伍，继续练方正了。 姚羡这个体委当得实在太鸡血了，一直练到预备铃响，才肯结束。 路嘉茉练得，脸上脖子上浮了一层薄汗，她走到离操场最近卫生间，还没打开水龙头，看到盛漾也在。 他校服领口歪斜，头发被汗湿，明显已经冲过冷水了，脸上脖子上都是水珠。但站在他身边，还是能感受到他身上带着运动后的热气。 盛漾手扯着衣领，手还在煽风，胳膊和脖子肌肤下青色血管还在起伏，他眼睛看了看路嘉茉，“有纸吗？” 路嘉茉目光从他滚动的喉结那收回来，给自己留了两张留一会儿擦脸，把整包都给他了。 盛漾没客气都拿了过来，把里里外外仔仔细细都擦了个遍，脸上对自己的嫌弃劲儿还没散。 他抬眸望了眼路嘉茉。 路嘉茉：“……” 路嘉茉当做没看见，不管他了，自己拧开水龙头冲了冲脸，边擦水汽边往教室走。 今晚晚自习的气氛就轻松了不少，毕竟刚刚月考后，联赛又刚结束后，再加上马上要到的运动会。再卷的学霸们，心也散了散。 多功能教室里，甚至有几个平日卷生卷死的，现在都有闲心打牌了。 路嘉茉继续刷自己的题，只是，都打上课铃了，都要七点了，后座的盛漾怎么还没来？ “你们几个把牌给我。” 路嘉茉这题题目还没读完，旁边还没打两把，鲁通海冷不丁从外面冲了进来，指了指那几个打牌的，冲他们严厉地瞪眼，“可以啊你们现在，心都放海了啊？在学校就给我打牌了。” “鲁总我们也得讲究个劳逸结合啊。”有个胆子大的没皮没脸地还嘴。 “别跟我瞎贫。”鲁通海一把将牌收了，转身看到路嘉茉后面那个空座，气笑了，“得，咱还有个没来呢。” 他话音刚落，盛漾双手插着兜，悠哉悠哉的，逛马路一样出现在了教室后门口。 他和鲁通海也是有缘分，一抬头就跟鲁通海对视上了，他表情愣了愣，又自在随意地笑开，老熟人一样打招呼，“鲁总，晚上好啊。” “好你个头。”鲁通海走到后门口，没好气地训他，“您打哪儿巡视回来啊？明天数学卷子出来，我到看看你考多少……” 路嘉茉回头看了他们两一眼，盛漾明显换了身衣服，里面穿了个自己的白T，外面才敞着校服外套，头发虽然还没干透有几缕毛翘着，但和之前被汗湿着完全不一样，透着清爽感。 他不会是回家洗澡了吧？真讲究死了。 “那考高分有奖吗？”盛漾听完后居然还挺期待地问。 “没奖，”鲁通海隐隐发觉开始有点头疼，他跟这小子打交道太久了，知道快要说不过他了，摆手不耐烦催他，“行了行了，进去吧，下不为例。” “啊——”盛漾拖着尾音，脸上表情挺可惜的，接着他语气很真诚认真地跟鲁通海建议：“鲁总，你考虑考虑搞个奖，这样我们都能提高学习热情，学习嘛，得讲究方式方法。” 鲁通海快烦死盛漾了，闭眼不听，手直接推了下他肩膀，将他赶进教室。 程睿去隔壁一排和2班的徐朗清凑头不知道在看什么，盛漾同桌坐的是3班的一个叫何一航的男生。他没大在意，坐下后校服拉链一拉，直接一塌腰没骨头似的倒在桌子上，懒洋洋地睡觉了。 他们教室里依旧没消停，隔壁不知道哪个班又惹事了，鲁通海大嗓门响得整个走廊都听得见。 过了不知多久，教室里更闹。 盛漾没大睡好地被吵醒了，鼻子感觉还是不通，他骨头懒，单手托起腮都费着劲儿，眼睛半睁半闭地挤出个缝隙，又感觉被教室里地白炽灯刺得发酸。 盛黛玉蔫了吧唧地起床气更明显了点，抬眸扫了眼教室前面墙上挂着的钟，距离下课只有五分钟了，怪不得啊，这教室里快炸了。 睡也睡不了，做别的又提不起劲，就五分钟了，翻出卷子，题刚读完，下课铃都打了。 盛漾就懵着张脸，单手撑下巴在那儿，干睁着眼睛发呆，目光也不聚集就没目的地瞎放着。 然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目光就他妈的跟有着陆点一样，等他有意识时候，已经不知道看路嘉茉后脑勺多久了。 盛漾觉得他心跳微微有点快，可能不止微微，跟有一头小鹿在撞似的。 他有点不适应，抬手想按一下自己的心脏。 这时，旁边3班的何一航胳膊突然抵了下他，这人椅子一斜脑袋靠过来，目光也瞟着路嘉茉，声音压低，语气吊儿郎当透着暧昧，“白色的。” “什么？”盛漾反应了两秒，才反应过来这货说的是什么，他直接伸腿没收力地踹了脚这人椅子。 何一航没想到会被踹，连人带椅子全部摔倒在地上，他脸色很差地看向盛漾，“你什么意思？” “你他妈说是什么意思？”盛漾冷着声，脸色比他还差，懒得跟他多话，手指“哗啦”一下扯开拉链，将身上校服外套脱了，一股脑儿扔给了路嘉茉。 这会儿下课铃正好打了，盛漾谁都没看了，也不管路嘉茉和别人会是什么反应，站起身，大步走出了教室。 他们两这儿动静闹得不小，走廊上因为别的班放学热闹起来，他们教室里却诡异的安静了下来，同学们互相大眼看小眼，眼神都在询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事”。 另一边本来还在跟人聊天的程睿，急忙站起身快步从教室里出来跟上盛漾。 他侧头打量了下盛漾的脸色，见他是真生气了，心里有些惊讶，说真的还第一次见他这么不给人脸的发火，连忙问：“怎么了？你反应也太大了。” “本来就那傻逼色，”夜色笼罩的走廊里，盛漾心口的怒气还没散，脚步很快，没一会儿到了楼梯道，他脸很冷，口气很冲，“什么东西啊他，对女生那样，更何况那是路嘉茉。” 14、014 第14章 “我还第一次听盛漾说脏话。”戴妤回过神来看向路嘉茉怀里的盛漾校服, 表情摸不着头脑，“你知道什么情况吗？” “不知道。”路嘉茉摇摇头，也有点愣。 这个小插曲来的快去的快, 没什么事比放学更重要，教室里的人各自收拾东西的收拾东西, 离开的离开。 路嘉茉也是，她不明所以地拿着盛漾的校服, 另一只手抱着书, 走出教室。 她先回六楼自己班拿上书包, 然后如往常一样走出校门回家。 但回去的路线和往常不大一样，她路过一家111医药馆, 停下脚步拐了进去, 出来时手里多了袋感冒药。 走了几步, 她将被风吹乱的发丝别到耳朵后面, 有个奶奶正在遛狗, 小柯基扭着屁股凑到路嘉茉腿边。路嘉茉跟这个奶奶笑了笑，低头跟小柯基打了个招呼。 这天晚上盛漾比路嘉茉早到家, 路嘉茉进门的时候, 他刚从冰箱里拿出瓶气泡水，一手关上冰箱门一手拧开瓶盖。这人白T校服裤，客厅里灯光温暖，衬得他身形明朗，好看得格外清晰。 但还没几秒，这气泡水也不知道怎么搞得，像专跟他做对似的, “噗嗤噗嗤”冒出来一堆，搞得他手上衣服上都是。盛漾措手不及地连忙俯身, 伸手从餐桌上抽了几张餐巾纸，将身上和瓶身上都擦干净。 真帅不过三秒啊，路嘉茉收回视线，低头换鞋，悄悄笑了下。 她趿着拖鞋，拎着药袋，一步一步走进来，到盛漾那儿，盛漾胳膊搭在椅背上，放松着没太站直，正仰头喝水。 “盛漾。”路嘉茉直接开口。 盛漾被呛个正着，喉结快速滚动几下，好不容易将水吞下去，眼睛都被呛红了，看向路嘉茉，“干嘛啊？” 他边说，心里同时还莫名其妙在想，这是不是路嘉茉第一次叫他名字啊？ “校服。”路嘉茉仰头看着他，先将他校服递给他。 盛漾手里还半握着那气泡水，就这么接过，接完后，他随手将校服往身旁椅背上一扔，发现路嘉茉还站在那儿，抬眸视线对上她眼睛停留了两秒，心里说还要干嘛啊。 “这个，”路嘉茉还看着他，又伸手将药袋递给他，眼神清清白白的，“给你吃啊，上次你不是给我止疼药吗？” 盛漾的视线垂下落到她手上的药袋，他感觉心里那头鹿又来了，撞来撞去的。他握着瓶身的手指不自觉地紧了下，过两秒才接过，瓮声瓮气的懒着鼻音说：“喔——” 今天盛芮和路诚和都没在家，客厅里电视也没开，除了楼下时不时传来的电瓶车刹车声，房子里其实很安静。 他们两现在谁都没说话，连空气都静静的。 路嘉茉在想药也给了，也没什么好说的了，要不回房间吧。 盛漾心理活动和视线路线就多多了，他放下气泡水，将药盒拆了，扫了两眼用量，剥了四颗一口气扔嘴里。视线从房顶灯到沙发旁落地台灯，然后又自然地绕到路嘉茉身上，他个子比路嘉茉高不少，可以看清她扎着马尾的头发上有一圈毛茸茸的暖黄光圈。 喉结滚动了两下，胶囊吞完，盛漾地的眼睫又垂下，看着药盒，状似自然地开口找话题，“这次月考感觉怎么啊你？” “啊？”刚要走的路嘉茉，脚步一顿，转头老实答：“还行，应该比之前好。” 她回答完想了一秒，秉承着社交礼貌，回问：“你呢？感觉怎么样？” 这你倒是会礼尚往来了，盛漾头低着，扯唇懒洋洋地笑了下，没一会儿，他又掀起眼皮视线注意着她表情，语气有点故意逗她，“我也还行，但我应该没法比之前好。” “……” 路嘉茉快速在脑子里回想了他前面几次的排名：“…………” 都是第一了不起哦，拽不死你啊。 ** 国庆假期的前两天，是附中的运动会。 那两天天很高云很淡，晴朗得不像是北京。 开幕式结束后，各班就散养的操场上自由活动。路嘉茉和邱果上午都没项目，她们两坐在操场旁边的看台上。邱果作为班长特别忙，打发走脖子里挂着相机的汪鸣飞，拉着路嘉茉帮她写广播稿。 他们2班聚集的位置就在广播站旁边，路嘉茉当练作文一样，找来本子和笔垫在膝盖写，但她对自己写稿水平很有自知之明，写完一个，纸递给邱果检查。 邱果这会儿正在微信群里张罗人买水的事情，她打字伸手慢了两秒，纸就被另一只手接了过去。 本来坐在广播站的郑听司，不知什么时候走到她们这儿。他今天是开幕式主持人，穿的是正式的那套偏英伦风西装校服，衬衫领结，头发还吹了造型。他本来就长得挺帅，还是校内名人，这一盛装打扮，更招眼了，引得旁边人都侧目了下。 郑听司低头看了看稿子，扬唇笑开了，“写挺好的啊，很激情昂扬。” 路嘉茉和邱果闻声一起抬头，路嘉茉表情意外地看向他，似乎没想到这人会过来。 邱果倒是笑了下，胳膊轻撞了下路嘉茉，语气也笑笑的，“听见没，文实的第一名都说你写得好。” 路嘉茉知道自己水平，当然不会因为他这话产生什么想法，只礼貌地说：“那直接就这样交给你了。” 本来写好后就是要交去广播站的。 郑听司点了点头，但他没立刻走，反而就站这儿，也不在意别人看他目光，继续随意跟她们聊了天，过了几分钟，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才回旁边广播站坐下了。 邱果看着他身影，忽然品出什么味来，她侧头看向路嘉茉，“郑听司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这第几次来没话找话了啊？” 路嘉茉下巴一点一点地磕着水笔尾巴，目光对着膝盖上的本子，继续在想下个稿子，没把这当回事，“也可能就单纯无聊。” “也是，”邱果心也大，话头立刻就转走了，肩膀斜过来拱了拱路嘉茉，“吃雪糕吗？我和水一起买。” 路嘉茉眼睛一亮地回：“吃！” 上午时间短，进行的项目也不多，路嘉茉报的两个都在下午。 邱果有一个，她比完，他们两就跑去食堂吃饭了。 下午一点十分，路嘉茉第一个项目是接力跑，她检录完，将校服外套胸卡手机都递给邱果，然后抬手咬着发圈，将头发重新扎起来还特意绑紧了点。 信号枪的鸣枪声响起，白烟往空中飘。路嘉茉站在塑胶跑道上，下意识回头看第一个起跑的人，她是倒数第二个跑，现在特别紧张。 耳边风声和呐喊声都特别大，邱果在场外穿着吵赢了的只印着学号和绰号的班服，也特别激动的，一边蹦一边跳地在喊加油。 路嘉茉稳稳接过前面一个人递过来的接力棒，回过头，用尽全力奔跑。 国旗校旗和各班级班旗在风里扬起飘逸，路嘉茉将接力棒传给最后一个人后，跑到邱果身旁，脸颊很红地和她一起大声喊加油。 “我靠，我们班第二，牛逼啊啊啊啊 ！” “啊啊啊啊啊太高兴了！” 高二2班几个参加接力跑的女生，还有几个同班的女生包括邱果，都抱在一起开心地乱喊乱叫。 这时，广播里在通知参加女子3000米的去检录，名单一个一个报，突然出现了三个字——“路嘉茉”。 啊？路嘉茉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疑惑地抬头看向广播的方向。 但没一会儿广播站又将要检录的名单报了一遍，路嘉茉的名字还在上面。 “不会是重名了吧？”邱果说。 “不知道，”路嘉茉想了想说，“先过去看看吧，感觉重名几率不大。” 姚羡作为体委也在三千米检录这儿，他看到路嘉茉脸上表情立刻一松，“嘉茉你来了啊，大救星啊。” 邱果嫌弃地挡开凑近的他，奇怪问道：“真嘉茉啊？但嘉茉没报3000米啊？” “啊？”姚羡没感觉出哪里不对，“嘉茉是没报，但黄伊灵身体不适去医务室了，找人过来说嘉茉答应帮她跑来着。” 路嘉茉还没说话，邱果抢先一步，眉头皱着，语气不大好，“谁啊？这不乱传话吗？” “好像是张灏，”姚羡现在急的是比赛，眼睛盯着路嘉茉，心里还怀着点期待，“那现在怎么办啊？我上哪里找女生来跑3000米啊？” “我管你上哪找去。”邱果拉着路嘉茉要走。 “算了，”路嘉茉皱着脸心里也烦，但在检录的老师拿着名单又在叫还没来的学生名字，姚羡急得满头大汗，她看向邱果，决定后面在找张灏算账，“我跑吧。” 邱果不愿意，拉着她手，“让他找张灏去，一男的一天天心眼那么小。” “名字都登记了，现在都检录了，不跑也说不过。”路嘉茉转头看向姚羡，“我之前没跑过这么远，跑最后一名也没关系吧？” 姚羡见有戏连忙说：“没事没事，中途跑不下来退出也行，反正开头有人就行。” 路嘉茉点点头，又看向邱果，邱果被她看得无奈一笑，“你就心软吧，跑吧跑吧，反正我们只争倒一啊。” 路嘉茉扬着唇，笑眼弯弯地“嗯”了声。 ** “真咱妹啊，”汪鸣飞抱着他那佳能r5站在看台上，胳膊抵了下旁边的盛漾，“勇士啊，居然报了3000米。” 盛漾没说话，眼神专注地看着跑道上的人，操场上的风很大，她站在起跑点，班服被风灌进，身形薄得像纸，绑好的发丝也被吹得有些微乱，但她没在意转头冲着场边的邱果在笑。 那会儿，天很蓝云很淡，路嘉茉真的很漂亮。 盛漾弯腰捞起瓶，地上堆放着的水，转身从左边楼梯往下走。 汪鸣飞一转头就看到个他背影的边，大喊，“喂，盛漾你去哪儿啊？” 二十多分钟后，路嘉茉从操场上强撑着慢慢走下来，她呼吸快炸了，邱果后面有个项目将东西都给她，就急急忙忙要过去了，走之前还问她要不要找个人过来照顾她。 路嘉茉用仅存的力气摇了摇头，她找了个背着操场没什么人地地方，刚准备在花坛边的瓷砖上坐下，衣服后领口突然被人从后面一拎。 路嘉茉一怔，立刻回头。 盛漾将拎着她后领的手指松开，手插回兜里，语气很自然地说：“不能坐，走走。” 路嘉茉苦着脸，眼神忍不住不满地看着盛漾。 盛漾看见她这小表情，心里觉得好笑，拧开手里的水递给她，就是不让她坐下。 路嘉茉呼吸缓不过来，喉咙烧起来一样，这会儿连声音都发不出，只能接过水，喝了两口，被迫慢吞吞慢吞吞地龟速走着。 走了好一会儿，最起码路嘉茉是觉得好大一会儿了，她都能勉强说话了，“可以了吧？” 她停下脚步，不肯走了。 “再走一百米。”盛漾扯了下她披在肩膀上校服的袖子，袖子空荡荡的，可路嘉茉就被他这样，硬拖着又开始走。 她其实只是呼吸和喉咙稍微稍微好了点，脸上脖子上还有耳朵后面全红了。 盛漾低头手指漫不经心地摆弄着她校服袖子，目光抬起看她几秒又移开，低声问：“跑第几啊？倒数第一？” “是倒数第二！”路嘉茉要面子的加重语气强调，强调完她抿了抿唇，迟来的有点不好意思，“有个女生中途晕倒了，所以我前进了一名，但我跑完了全程，还跑进了20分，19分47秒呢！” 盛漾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眸，忍不住笑起来，“好了不起啊。” 路嘉茉不怕他笑，眼睛还亮亮的，心情看起来愉悦，“本来就很了不起，我第一次跑这么远。” 她可能不知道自己这个样子多耀眼，但盛漾知道，他目光看着她侧脸，心情也因为她开心所以变得开心。 刚看没几秒，路嘉茉忽然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盛漾。 盛漾一怔，没想到自己视线会跟她撞上，或者说被她抓到，眼神慌乱了秒，听见她可怜兮兮地问：“走了不止一百米了吧？” 盛漾高高悬着的心又落下来，原来不是被抓到啊。 他一时没说话，然后，下一秒，他心跳又快起来。 路嘉茉“啊”了声，语气更可怜了，“还不能坐吗？” 这人怎么这么会撒娇啊。 “坐吧坐吧。”盛漾完全没原则地说。 路嘉茉就近在旁边的长椅上坐下来，忽然就在这会儿广播站里的进行曲停了下来，没两秒出现另一个女生广播站成员的声音，“刚刚收到个特别的加油稿，是写给高二1班盛漾的……” 盛漾？路嘉茉握着矿泉水瓶，抬眸看向坐在旁边的人。 “……用汗水浇灌拼搏之花，你拼搏的样子是……” 前面还挺正常的，但后面突然开始放《love story》。 告白稿啊？路嘉茉有些吃惊地眨了下眼睛，又看向盛漾。 看什么看啊你，盛漾满脸坦然地看回来。 路嘉茉默默收回视线，目光移向脚尖，心想这人这么坦然，看来经常被告白啊。 这时，盛漾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正郁闷这告白稿，谁啊？闹这出。他扫了眼屏幕上来电显示名，汪鸣飞现在找他干嘛啊？ 他摁掉一个，这玩意儿特执着地又打来一个，他无奈接起。 接通的那一瞬间，电话那头跟炸了似的，哄哄闹闹的一堆声音。 “人呢？”汪鸣飞大嗓门压过别人，先传了过来。 盛漾看了眼路嘉茉，手拿着手机，口气冷淡，“干嘛？” “什么干嘛？”汪鸣飞觉得盛漾这狗东西明知故问，广播里放《Love story》呢，还点名给他放的，“你别装啊，都找你呢，快过来啊，人家赵清晗等你呢，还有更重要话跟你说。” 盛漾快烦死了，路嘉茉明显听见了手机里汪鸣飞的声音，睁着那双干净的眼睛，正他妈好奇地看着他，“不去。” 他扔下这两个字，直接将电话挂了。 气氛凝滞了几秒，他们两都没说话，广播里的音乐声还没停。 风凉丝丝的吹得很舒服，路嘉茉脑子里在回想赵清晗的长相，她好像和之前短发的长得不一样。 盛漾垂眸在看着路嘉茉，他就想知道这人现在到底在想什么。 他烦恼地皱了下眉，刚要开口，手机又他妈震了，还是汪鸣飞，这孙子没完没了是吧？ “说了不去了。”他没好气地说。 “哥们，”汪鸣飞声音在那头这次变得十分幸灾乐祸，他笑得止不住，“这次你必须得来，咱附中鬼见愁，鲁通海鲁总找。” 盛漾：“……” 盛漾无奈站起身，看了眼路嘉茉头顶的小发旋，往前走了两步，又退了回来。 “喂，路嘉茉。” 路嘉茉抬头，不知道是不是从下往上看他的原因，眼神很乖。 盛漾笑了下，将校服口袋里还没拆的薄荷糖扔给她，“坐会儿就站起来，再走会儿。” “哦。” ** 晚上路嘉茉一回到家，就感觉到家里的气氛和平时不一般。 她换好鞋，看见盛芮坐在餐桌旁，那姿势不知道坐了多久。 盛芮看见她，回过神，冲她说：“嘉茉你过来。” 路嘉茉回头看了眼她后脚进门的盛漾，抱着书包不明所以地坐到盛芮旁边。 那个运动会告白的事情，闹得比想象中大了点，盛芮下午第一时间就接到学校老师的电话。她瞪了眼盛漾，然后亲切地看向路嘉茉，“嘉茉啊，你知不知盛漾在学校里的情况？” 路嘉茉更疑惑了，但她还是老实地说：“我们不是一个班，情况了解的也不是很多。” 还在玄关的盛漾听见这话，趿着拖鞋走过来，拉开盛芮对面的椅子也坐了下来，看向盛芮，“有什么事，您不能直接问我？在这儿拐弯抹角的。” 盛芮懒得理他，只看着路嘉茉，十分信任她地问：“你跟我说，盛漾他是不是谈恋爱？” “啊？”路嘉茉愣住。 “不是，”盛漾真的无语了，他下午莫名其妙被鲁通海拉去办公室训了一顿，结果回来还要被他妈误会，“我怎么就谈恋爱了？” “你先给我闭嘴，一天天招蜂引蝶沾花惹草的，你们老师都给我打电话了。”盛芮训了盛漾两句，继续和路嘉茉说，“嘉茉你和我说说，盛漾他喜欢的那个女生是什么样啊？” 路嘉茉其实还没反应过来，脑子里条件反射出现几个人影，下意识就问：“哪个啊？” “什么？”盛芮惊了，声音不自觉音量变大，她是真没想到，不可思议地转头看向盛漾，“还有几个吗？盛漾！你给我说清楚！” 盛漾懒散地靠到椅背上，歪过脑袋，目光斜向路嘉茉，无语到极点反而不无语了，他倒是很想问问路嘉茉，他喜欢到底是哪几个啊？她怎么不直接说她自己啊。 15、015 第15章 那晚的闹剧在盛芮似信非信中结束, 餐桌会谈后，盛芮还特意叮嘱路嘉茉，让她在学校多关注下盛漾, 有什么情况抓紧告诉她。 抓什么抓？抓到算我输好吗？盛漾懒得理这两人，错身回房间了。 这天后隔一天就到了国庆假期, 家里的两个家长都不配拥有法定节假日，盛芮有个外地的病人要过来做手术, 那病人情况很复杂, 她十分重视特意随着小组一起过去接了。路诚和不知道在什么项目上, 本来在家on call的，后来变成了去公司on call。 而路嘉茉和盛漾倒是难得, 第一天都没有补课安排。 早上六点二十分, 没有任何闹钟和吵闹的外力下, 路嘉茉自然醒了。 她睁开眼, 摁亮手机屏幕看了下时间, 立刻将手机丢到一边，一个大翻身整个人埋进被子里。好气啊, 怎么这么早就醒了！ 在床上辗转反侧了十分钟, 都没酝酿出一点睡意，万恶的生物钟！ 不睡了，路嘉茉长发乱糟糟的，脸颊鼓着，抱着被子坐起来，睡什么睡，一日之际在于晨, 这会儿就应该听听英语听力，背背语文课文。 她掀开被子, 穿上拖鞋，打开房间门，还在跟自己生闷气，直接打开卫生间的门。 一开门，卫生间内温热的白色水汽直接打了出来，路嘉茉下意识手握紧门把手，眼睛睁大，错愕又惊讶地直直看向里面。 浴室里雾气环绕，排风嗡嗡的，沐浴露洗发水的气味还没散。盛漾刚洗完澡，手里拿着块浴巾，头发湿着，上身裸着，肌肤上水珠还没擦干，全身上下只松松垮垮套了件运动裤。 这运动裤松紧绳也没系，长长的散着挂那儿。 路嘉茉太震惊了，反而脑子里第一个想法是，这才几点啊？他一大清早洗什么澡啊？ 盛漾抓着块浴巾遮也不是，不遮也不是，还有，这人开着门，到底要在门口站多久啊？而且，看看看看…… 被看得人会害羞的好吗？看起来丝毫不害羞的盛漾，眉头皱起眼风扫过去，不大好惹地说：“再看报警了啊。” “哦，”路嘉茉收回视线，她还怪有礼貌的，“对不起。” 然后路嘉茉将卫生间的门关上，左手手指抠了抠右手手心，往客厅走去。她边走，眼前下意识浮现，刚刚那一幕，他流畅的肩颈，线条明显的手臂，还有薄薄恰到好处的腹肌轮廓…… 可能刚洗过澡原因，他肌肤被热水冲刷的还有泛红…… 路嘉茉脚步一顿，看着冰箱金属面反射的自己，脸红没红，她看不清，反正感觉脸颊温度挺正常的，没发烫。但她心里吐槽自己，路嘉茉你怎么这时候记忆力这么好啊。 卫生间内，盛漾胡乱地擦了几下上半身，转身扯过挂在一边的黑T，急急忙忙地飞快套上。等衣服渐渐往下覆盖着身体，他又莫名其妙地抓了下衣服下摆，低头，手往上扯了下，腰腹那片又露了出来，自己看了眼。 然后，他心里也莫名其妙地嘀咕：这身材应该说得过去吧？ 一个上午，他们两都在各自房间里，不知道是早上卫生间那幕尴尬，还是因为前两天的事情，总之后面好几个小时，连个照面都没打。 路嘉茉坐在桌子前，耳朵里塞着耳机，两耳不闻窗外事，一直都在写作业。 中午十一点的时候。 路嘉茉放在桌子上的手机震了下，她侧过头手指点了下屏幕。 【WJTMSH：饿没？】 早上他们两各叼着两片吐司回房的，本来还没觉得，他一说好像还真有点。 路嘉茉手指勾着手机壳边缘，将手机拖到她面前，手里拿着笔，用一个食指敲字。 【酸碱盐：有点】 发完，她单手手肘撑在膝上，手掌拖着下巴，没继续写题，眼巴巴地等着盛漾回消息。 可这人【WJTMSH】一直没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不回了？ 难道他就只是问一下啊？ 路嘉茉在想要不要她再发句什么，忽然身后的门被敲了两下。 家里只有盛漾，只能他是敲门，她坐着不想动，直接转头对着关着的门说：“进啊。” 门口的盛漾听到，动作一顿，他原来是想叫路嘉茉出来一起看外卖的。 可这人……他一男生好吗？就这么进女生房间啊？ “门没锁。”这人还继续说。 要你说门没锁啊，盛漾面无表情地拧开门，握着手机走进去。 这还是路嘉茉搬来后，盛漾第一次进这个房间，虽然这曾经也是他住了十几年的房间。 房间里只有书桌那儿有个椅子，盛漾将手机递给路嘉茉后，视线找了一圈也没找着地方坐，坐床上也不合适。他只能半靠倚坐在书桌那儿，两条腿太长就那么微曲瞎放着，手随意瞎搁在自己膝上。 今儿天气不错，太阳在天上挂着，窗帘拉开，房间里亮度够用，不用开灯。 路嘉茉低头在看外卖，盛漾靠这儿不着痕迹打量了房间，盛主任把能换的都换了，床书桌椅子都变成了新的，换了也没丢都扔到对面书房继续给他用了，丝毫不浪费。 盛漾垂眸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下，脑子里忽然回想起两个多月前的那一天。 那天他竞赛结束，刚拿到手机，就看见他妈微信简短通知了他下。 【天天开心：你回来后就住书房了啊，东西这两天都给你搬过去了，别走错了】 什么叫别走错了？盛漾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出门还没一周吧？怎么连房间都没了？ 盛漾纳闷地拎着手机，穿过嘈杂的走廊，没理叫他打牌的韩国人，找了个安静的安全通道，推门进去给盛芮回了个电话。 听筒里刚响两声，盛漾记起来这地儿和北京有十一小时时差，刚要挂了，这时电话通了，盛芮的声音出现—— “你看到微信没啊？千万别走错啊，对方女孩儿。” “什么女孩儿？”盛漾一只脚站在台阶上，眼睛没聚焦地看着楼梯，一脑门官司，“哪儿来的女孩儿啊？” “你路叔女儿啊，不是这月底就是下月初过来，之前不是跟你说过吗？我一天天跟你说的事儿，你都左耳听右耳出是吧？” 盛漾被噎了下，无奈皱起眉，他仰头看了眼天花板，在脑子里找了会儿回忆，“之前说的不是可能吗？” 盛主任多会打太极啊，“所以现在不就确定了吗？” 盛漾很淡地哼笑了声，心里其实已经差不多妥协，不妥协也没办法，“他女儿多大啊？也转我们学校啊？你们这些人负不负责啊，教材都不一样，这不为难人吗？” 他问完，发现还有个更不着头脑的事儿，“不是，你们两什么时候关系发展这么快了？” “儿子，”盛芮见办公室门口有人，看了看手表，时间是差不多，她忙着要去查房，嫌盛漾问题实在是太多，搪塞他，“这话题等你开窍再说吧。” 然后盛主任直接将电话撂了。 盛漾低头看着被挂的手机，在安全通道里无语半天，才离开。 那天后来怎么过来着？好像刚走出来没几步，还是被另外几个队的，拖着一起打了牌，结果输得他四面楚歌。那会儿的心情，真是没劲儿糟透了。 “吃这个吗？”路嘉茉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出现。 盛漾还没立刻从回忆中拉回来，他眼睛下意识本能地垂下，看向路嘉茉。 路嘉茉等了两秒，没等到盛漾的回答，她疑惑地抬头，正好对上了他的视线。 和他平时看人自带冷淡目光不同，像是那种猝不及防被人叫到，又像是毫无准备接收到什么信息。路嘉茉不太会形容，只觉得他现在的眼神有点奇怪，好像第一次见他用这种眼神看自己。 路嘉茉没多想，食指轻轻点了下，亮度即将暗下去的手机屏幕，又问一遍，“不吃吗？那换一家。” 盛漾眼眸微动，他这才回过神，偏过头看过去，哦，吉野家，他都行无所谓，“吃。” “哦。” 路嘉茉手指往下滑，继续看这家店的菜品，在两个口味里正犹豫不决。 忽然手机屏幕的最上方跳出来一条消息——【赵清晗：明天你去吗？】 路嘉茉一怔，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有种看到盛漾隐私的感觉，连他手机拿在手里都觉得烫手。 路嘉茉有点懵地仰头又去看左边，半坐在书桌上地盛漾。 盛漾注意到她目光，低声问：“怎么了？” 前天运动会的事儿，路嘉茉还记得，但她也一直没理清盛漾的情感关系，只能含糊地说：“好像你女朋友找你。” 盛漾眼睛懵着没反应过来，莫名其妙地反问她：“我哪来的女朋友？” 这我怎么知道啊？路嘉茉连忙将手机还给盛漾，手指飞快地点了下卤肉饭，“我就吃这个。” 这避嫌架势，好像真拿他当有女朋友人似的。盛漾没什么表情地看了她一眼，手拿着手机先给自己随便点了一份，等下单付完款了，然后才切到微信扫了眼。 他看到一分钟前赵清晗给他发的微信，本来懒得跟路嘉茉解释的，但话都到嘴边了，顺口说了，“她就同学。” 路嘉茉没看他，目光看桌上卷子，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下秒笔还（）里填了个A。 盛漾看了眼，那题答案还确实是A。 他把她事不关己的反应收进眼里，手指无意识按了两下手机侧身的音源键，心里莫名不上不下的，也不说出来什么感觉，反正就没滋没味，不知汇报行程还是解释，继续说：“明天是方淮约的聚会，他和我从小学就是同学，现在在我们学校国际部，这些人也都方淮约的，是他的告别宴，过阵他要去美国了，叫了很多人。” 路嘉茉不认识这个叫方淮的，国际部是单独一栋楼，但盛漾说了这么多，她感觉就算碍于礼貌，也应该得有点反应，所以点了点脑袋 ，不明所以地又“哦”了声。 哦，哦，就只有哦啊？盛漾手机在手心转了两圈，握手机的手指关节不自觉紧了下，他紧抿下唇，眼眸安静地看着她，好几秒，不知道忽然在气什么，但把自己气得有点委屈，语气和声音刚刚对比变得有点怪，“她真不是我女朋友啊。” 路嘉茉这次有点反应了，抬头望了他一眼。 四目相对，盛漾若无其事又理直气壮地看过来。 路嘉茉：“……” 不是就不是嘛。 16、016 第16章 “不去。”盛漾七歪八倒地瘫在床上, 声音提不起劲儿，手机开了扩音，被丢在被子上。 电话那头是万韦航, 这东西磨人功夫一绝，被拒绝几次了, 也不肯挂电话，“你宅家到底干嘛呢？有人请客都不来。” 盛漾有气无力地拖着调子, “学习啊。” “那还是我耽误您老人家考清华了呗？”万韦航欠了吧唧地笑着损他。 盛漾把他调侃照单全收, 还特松弛自在地哼笑了声, “知道就懂事点儿。” “得，那小的麻溜儿滚了。” 十分钟后, 换了个人来电话。 盛漾垂眸扫了眼来电显示, 抓了下头发, 懒骨头地坐起来, 一手拎起手机, 一手拉了下转椅椅背，穿上拖鞋站起来两秒, 挪了个儿地, 转身窝到椅子里了。 他这才慢悠悠地接通电话，点开扩音，将手机往桌上随意一放，抬头往书架上看了眼。他东西多，本来分两房间放的，现在都聚集到一个地儿就更显得多。但一点都不觉得乱，收纳的跟网上那些收纳博主似的, 又是分类又是对齐，标签日期都有, 工整的，一眼就能到东西在哪儿。 盛漾伸手抽了个文件夹和两本书出来，漫不经心地问那头人，“闲得慌，玩接力呢啊你们？” 汪鸣飞在那边正掐着嗓子准备闹他，结果被这一句话搞得破功，“哈哈哈哈这不盛少爷您架子大吗？小韦子太懂事儿了，换不懂事儿的小汪汪来。” “谁来都不去啊，不爱跟你们玩。”盛少爷翻着卷子，冷漠并无情地回绝。 “哟，”汪鸣飞提高尾音，怪腔怪调的，“你这是有哪个新欢了啊？旧爱都不要了。” “打住，”盛漾转了圈笔，没心没肺地笑了声，“爸爸就没要过你啊，别自作多情。” 那天下午，盛漾来来回回接了几个电话，和这几个哥们逗趣似的瞎聊了会儿天，他始终没出门。 傍晚五点的时候，窗外的太阳要下班了，盛漾翻过面卷子，拿笔的那只手单手支起下巴，眼睛看着外面那棵老国槐树，好几秒没对上焦距，不知道在想什么。 没一会儿，他松开笔，黑色水笔顺着力在卷子上往里面滚，长腿微伸直，转椅自动往后退了两步，他站起来，走到门口，打开书房门。 盛漾趿着拖鞋，来到冰箱前，单手拉开冰箱门，视线在里面逛了逛，手拉开放生鲜、冷藏和冷冻的柜子，逛得还挺仔细的。 他打小一人生活时间多，又各地跑比赛，自理能力比同龄人强不少。 冰箱里食材挺全的，甚至冷藏有一层还放着正吐着泡泡的阳澄湖大闸蟹。 盛漾跟它们大眼瞪小眼了几秒，低头解锁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敲了几下，给路嘉茉发了个微信。 【WJTMSH：除了不吃辣，还有什么忌口你？】 路嘉茉回很快。 【酸碱盐：啊？我不挑食】 这人没一句真话，盛漾指望不上她，自己回想了和她吃饭的几次经验，葱姜蒜、韭菜、芹菜、内脏、好像都没见她碰过。 就这还不挑食？ 屏幕里这人没几秒又跳出来条消息。 【酸碱盐：你是要点外卖了吗？】 【WJTMSH：我是要做饭了】 路嘉茉这次是真的惊讶了。 【碳酸盐：哇你居然还会做饭啊？】 对，我优点多着呢，慢慢发现吧你。盛漾眼眸垂着，眼底带了几分笑意，他按黑屏幕，随手将手机丢到餐桌上，从冰箱里拿出菜，开始做今晚晚饭。 盛漾把蟹蒸了，还折腾了两菜一汤，麻烦是麻烦了点，但心里还挺满足的。 ** 第二天一早，汪鸣飞和万韦航早早不请自来地上门，死命把他拖了出去。 盛漾人还没醒，被硬拽着先去了方淮家。他被这两孙子像扔垃圾扔到沙发上，然后那一伙人在人方淮家，疯玩了一上午桌游，到饭点了又浩浩荡荡去附近商场吃饭。 火锅店里，桌上的鸳鸯锅红油的那一半汤底先煮到沸腾。 “准备去哪个城市啊？”盛漾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手搭在旁边椅背上，手撑着脑袋，看向方淮，随意一问。 “NJ，”方淮递给他罐啤酒，见他摇头又换成盒牛奶，“你姥姥舅舅他们是不是也在那儿？我听说你舅律所是在纽约？” 盛漾单手接过，撕开下个口，还用这只手拿着吸管插进去，然后慢悠悠地咬着吸管，他含混“嗯”了声，“基本都在呢方便上学，反正离纽约近。” 方淮笑着拍了下他肩膀，“那今年过年，我们在那儿还能见。” 盛漾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拿出手机按亮屏幕，边扫了眼时间，边说：“那到时候约。” 旁边万韦航刚调完自助料碗，在盛漾右边拉开椅子坐下，“聊什么呢你们？” 他也就这么随口一问，也不等他们回，转头和方淮告状，胳膊倒是搭载盛漾身上，“你不知道这玩意现在多难约，还你面大，不然咱今儿还见不着盛盛面儿呢。” 盛漾漫不经心地笑了下，眼没抬看着手机若有所思，但给面儿的没拍掉万韦航的手。 方淮很上道，立刻接上万韦航的话茬，挑眉对盛漾笑得暧昧，“怎么着，谈了啊？” “我谈个鬼啊。”他敷衍道，手指又按亮了下手机屏幕，心里想十一点了，那人一个人在家吃什么啊？我要不要给她点个外卖啊？ “我可知道啊，那谁——”方淮才不信他，胳膊抵了下盛漾，目光往斜前方赵清晗的位置带了带，“给你放《love story》，玩这么浪漫啊你们？” “你消息不够灵通，”万韦航故意搞事情地凑上来，下巴又往另一个方向的冯柠指了指，“那个还去过盛盛家呢。” 盛漾心不在焉的，压根就没听进去这两人在说什么。他手机在手心转了两圈，解锁，没忍住给那人敲了两字发过去。 【WJTMSH：醒没】 等了两分钟路嘉茉没回。 他又发。 【WTJMSH：我今儿不在家，你中午吃什么啊？要给你点外卖么？】 又等了一分钟，路嘉茉还没回。 难道真没醒啊？ “哪个啊？”方淮睁大眼张望，盛漾的八卦和传闻都不多，一般都胡编乱造的，这种去他家的传闻还头次听说，他还真好奇，“短发那个吗？”万韦航拿着筷子在锅里涮着肥牛，眼睛边注意着嫩度，边说：“对。” 都这圈一起玩的，名字可能不记得，但脸都算熟，方淮看清是谁，有点失望，“那不你们学校的吗？” “我们学校的怎么了？你们附中的歧视人是不是？再说咱盛漾可是……”万韦航揶揄的话还没说完，见盛漾站起来，他头跟着盛漾站起一起仰起来，愣了秒，才回过神，见盛漾已经拿着手机往外走，他纳闷地问：“诶？你去哪儿啊？不还没吃呢吗？” 盛漾低头看着手机，另一只手推开火锅店的门，这人还不回消息，他在想要不要直接弹了语音通话申请过去。但万一她真没睡醒呢？被吵醒得多气啊。 盛漾看了几秒路嘉茉的头像，犹豫不决地抬头，目光在这一层乱晃，从居酒屋晃到烤鱼店，又从烤鱼店晃到韩式自助烤肉…… 国庆假期的第二天，商场的人很多，现在又是中午饭点，这一层都是餐厅，人就更多，聊天声、排队等位的叫号声，络绎不绝。 盛漾随手扶稳一个横冲直撞差点摔倒地小孩，走到走廊的栏杆边，半靠在栏杆上，胳膊随意垂在上面。他脑子里在回忆家附近有什么还不错的外卖，一会儿能给路嘉茉推荐，视线乱无目的地放着，忽然不知在第几秒，忽然聚焦了下，停顿住—— 路嘉茉在距离他不到100米的位置，和一个男生刚从一家奶茶店出来。 他们两手里各拿着一杯奶茶，看起来很熟稔。男生低头在和路嘉茉是说什么，路嘉茉抬头眼睛认真看他，嘴角还带着笑。 两人走一起的模样和旁边还在排队的情侣并没有什么区别。 盛漾一愣，看了好几秒路嘉茉后，目光移向那个男生。……这人他还认识，去年在数竞冬立营见过，还说过话，叫什么来着？ 盛漾无意识地拿着手机，用手机一下一下拍着手心，周宇泓，想起来。好像还是苏州的，不会是和路嘉茉一个学校的吧？不会还同班吧？ 他视线不自觉又看向路嘉茉，他们两个应该真的很熟，路嘉茉这人死认生，如果只是普通同学校友，她只会礼貌客气回两句，哪会这样交谈甚欢。 盛漾心里不由有点烦，又是郑听司又是周宇泓，到底谁早恋啊？ 但他这会儿还抽空回想了下，他和路嘉茉说上话的时间，是废了有小半个月吧？ ** “真不吃饭吗？”路嘉茉手里拿着刚刚周宇泓给她的文件袋，文件袋里装的是他们这学期考过的卷子和平时的训练卷，有点不好意思，“我应该要带你玩的。” “不是都请奶茶了吗？”周宇泓不在意地笑了笑，他下巴微微抬起，指了下那文件袋 ，“这些对你应该也没什么用，训练题还能做做，别的毕竟教材都换了。但我想都过来了，索性都给你带来了。” “肯定有用的，真的谢谢你。”路嘉茉回。 “我动车来不及了，回去还有一堆课要上呢。北京那些景点，你来了后自己都没去过吧？”周宇泓看向路嘉茉，见她点头，“好了都老同学，瞎客气什么，希望中旬苏州见。” 路嘉茉十分真诚地又点了点头，“好，加油。” ** “站这儿干嘛儿呢？”万韦航身上突然出现从他身后冒出来，他顺着盛漾的视线看过去，“欸，那是你那个妹妹是吗？叫什么？哦，路嘉茉对吧？” 盛漾没什么情绪地连忙收回视线，回他：“你声音这么大干嘛？” “大吗？”万韦航无辜地反问他，“我不正常说话吗？” 盛漾懒得理他，他现在情绪是真不高。 “那是周宇泓吗？”万韦航也是打竞赛的人，认识周宇泓，盛漾低头没说话，他不想呆这儿了想往回走，万韦航突然胳膊又捣了捣他，“啊啊路嘉茉看过来了。” 盛漾脚步一顿，抬头看过去，眼神好巧不巧和路嘉茉一撞。 盛漾又一顿，先收回了视线，万韦航没发现他这么多小动作，直接激动地跟周宇泓挥手打了个招呼，也不管盛漾意愿，拽着他就走过去。 四人打了个招呼，他们几个里就万韦航和路嘉茉互相不算认识，他特自来熟地自我介绍，“嘉茉妹妹，你好啊，上次在汪汪生日会见过，我跟，”他手拍了下盛漾的肩膀，“你家盛漾是好哥们，就之前跟他一起荣登公众号那个。” 路嘉茉看向万韦航，点了点头，眼睛往旁边又看了下盛漾，见他视线在别处，感觉有点奇怪，但他表情很正常，所以又不知道哪里奇怪。 这是什么值得得瑟的事儿吗？还有，谁是她家的啊？盛漾见她还没反驳，视线从旁边在放电影宣传片的电子屏上溜达回来。 周宇泓真急着赶动车，也就跟他们打了个招呼，就连忙走了。 盛漾双手插在兜里，低头看了两秒脚上的球鞋，状似自然地晃悠到路嘉茉身边，侧过头低声问：“吃没啊你？” 路嘉茉摇了摇头。 万韦航在旁边听到盛漾说话语气，眼神挺意外地瞥了盛漾一眼，然后跟路嘉茉说：“那正好跟我们一起呗，吃火锅。” 万韦航说完，盛漾垂眸看着路嘉茉表情问：“去吗？” 路嘉茉正好也在看他，眼里有点局促，“我和他们不认识会不会不好啊？” 盛漾被看得心像被捏了一下，心口发软，声音更低了点，“没什么不好，要不想去……” 他还没说完，耳朵尖的万韦航插嘴，“怎么不认识了？汪汪老邓不都在吗？再说不还有盛漾吗？” 然后，路嘉茉就这么稀里糊涂地跟着去了火锅店。 店里人不少，他们那桌是两大桌拼起来的，人不少，其中有两三对明显是情侣。 路嘉茉没怎么看，盛漾走在她旁边，手拉开椅子，冲她使了个眼神，意思是让她坐。 路嘉茉听话地坐下来，他看了眼后他们一步的万韦航，万韦航多明白啊，脚步急刹就近在一个空位上，坐了下来。 盛漾就在之前万韦航的位置上坐下，先跟服务员要了套餐具，然后还特贴心地将之前万韦航的餐具和料碗传过去。 “觉得尴尬吗？”盛漾边手指玩着刚刚服务员送餐具时顺便送的发圈，边看着她问。 路嘉茉捏着筷子，目光看着桌上的菜，摇了摇头，小声回：“还好。” 盛漾见她夹山药费劲，伸手自然地将那盘山药和面前的豌豆苗换了个位置，随口问：“你什么时候出门的啊？” 路嘉茉夹起两片山药放进菌菇锅里，“十点左右，你好像很早。” “七点多，”他语气带着无奈，“汪鸣飞和万韦航刷完夜就过来了。” 说完，他眼尾拉起，余光不着痕迹地朝她看了眼，“吵醒你啦？” “没啊。” 盛漾“哦”了声，心说就知道你会这么回，发圈被他从这个手指翻到另一个手指，没一会儿折腾出五角星来。 路嘉茉就在旁边想不看见都难，眼神被惊得有点呆，心想他怎么还会翻花绳啊？ 盛漾看见她视线，好笑地扯了下唇，不摆弄这发圈了，他下巴抬了下，自然地换了个话题，“那个就是方淮。” 路嘉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看到那个叫方淮的男生，刚要收回视线，就看到之前家属楼看到的那个短发女生和赵清晗。 “……” 她下意识十分惊讶地看了盛漾一眼，她不会藏情绪和想法，明明白白的，盛漾一看就知道她这眼神什么意思。 他刚好起来的心情一下全没了，内心简直无语，都什么乱七八糟的啊，怎么这么会想啊这人。 偏偏路嘉茉这时候还不懂事地卖乖，眼神特纯特真诚地和他说：“我不会和盛阿姨说的。” “你爱说不说。” 盛漾抬手拿起牛奶喝咬了下吸管，声音窝在嗓子里，混着几分懊恼。 过了几秒，他自顾自地赌完气，又不大情愿的再次跟她低声强调，“反正我没女朋友啊，也没谈过啊。” 17、017 第17章 “你那天跟路嘉茉聊什么呢？一顿饭下来, 都没功夫搭理别人。” 国庆收假的第一天大清早，汪鸣飞跟盛漾站在学校马路对面的牛肉饼店门口，在等还没出炉的新鲜牛肉饼。 盛漾一胳膊散漫搭在汪鸣飞肩膀上, 低头刷着手机，哈欠连天地随口问：“哪天啊？” “就方淮告别宴那天, 你没发现冯柠几次要找你搭话，愣是没插进去吗？” 盛漾眼没抬, 不上心地回, “没发现。” “切, 你就装吧，”汪鸣飞盯着正在翻面的牛肉饼, 忽然发现什么, 侧头看盛漾一眼, “你和路嘉茉, 你们两感情现在这么好啦？从没见过你这么上赶着照顾谁啊。” “谁上赶着了？”这玩意会不会聊天啊？盛漾没什么表情地收起手机, 胳膊从他身上撤下来，伸手接过摊位老板递过来牛肉饼, 转身往学校走。 “诶诶, ”汪鸣飞连忙也接过刚出炉的牛肉饼，回身追他，刚走两步，他看到个人，立刻要去勾住盛漾脖子，想把这狗东西目光也带过去，“张灏。” 盛漾脑袋偏了下, 躲开他动作，眼神带了几分嫌的, 警告地扫了下他拿着袋子的手，“他又怎么了？” “我靠，”汪鸣飞懒得计较盛漾这破洁癖样儿，语气激动地说，“嘉茉没跟你说啊？这逼运动会瞎传话，害得嘉茉跑3000米的就是他。” 盛漾动作一顿，眼皮掀起，眼神很深地看过去，手机在手心晃了一圈，不知在想什么。 ** 另一边路嘉茉这一早上过得很惊心，六点四十，她刚到班级就听到月考的成绩发了。 距离早读还有十分钟，教室里唉声遍野，邱果瘫在位置上，正看着手机里的各科成绩，嘶声嘶气的，“我考物理那天睡着了吗？怎么会才这点分？不会是田振阳批错了吧？” 两秒后，她手掌拍上自己脑门，无力倒在课桌上，“天呐。” 路嘉茉还没看成绩，抱着书包没坐下，站在桌边拿出一堆假期作业，交完后就跑去讲台上拿起粉笔擦去走廊窗边拍。 她今天是值日生，将粉笔擦拍得没什么灰了，回到班级，从左往右一块一块黑板擦，下面的擦完，又垫脚伸长胳膊够上面的。 和她一起值日的毛绘雯，见她拿抹布要去卫生间洗，开口说：“就粉笔擦，擦擦好了，下午再用水擦吧？” 路嘉茉仰头看了眼黑板，感觉挺干净的，又放下抹布，和她一起拿着垃圾桶去倒垃圾。 等忙完，路嘉茉回座位，刚坐下来，邱果脑袋凑过来，刚准备和她说月考成绩，教室门口有人叫她，“路嘉茉，辛总有请。” 路嘉茉连忙起身，邱果在旁边让了下腿，抬头问她：“你知道你语文考多少吗？” 路嘉茉摇了摇头，“还不知道。” 邱果倒吸了口气，递给了递给她一个“那你保重”的眼神，还拍了拍她手臂，给她壮行似的。 难道比上次考得还差吗？路嘉茉心一凉，去四楼的脚步都沉重了不少。 教师办公室里陈辛夷正看着路嘉茉的语文卷子，她手边还放着张排名表，全年级排名和各科成绩都在。陈辛夷沉思完卷子，眼睛移到另一张上路嘉茉那一栏，看了看她语文成绩，又看了看她其他科目的成绩，破防了。 正巧这时候，路嘉茉推门走进办公室。 陈辛夷抬头手指推了下眼镜，盯向路嘉茉，路嘉茉被看得有点紧张，“老师，你找我吗？” 陈辛夷看到小姑娘手指紧紧捏在一起，叹了口气，“是我找你。” 她将卷子推到她面前，“你自己说说，你考成什么样了？” 路嘉茉看了眼分数，凉了的心稍微回温了点，还好，和上次成绩差不多，她看着陈辛夷脸色，斟酌着开口，“是没有进步。” “这是没有进步吗？？”陈辛夷瞪了她一眼，不由自主地拉高嗓门，她又一张纸拍到路嘉茉面前，上面是她所有科目，转到附中后的成绩曲线图，“怎么别的科目都直线上升，就语文一直原地踏步啊？你知不知道这次语文平均分都比上次高了十分，但你分数几乎没变化。这说明什么？说明你不仅没进步，还退步了！” “你看看你这作文写，题偏到哪个犄角旮旯去了？要不是字好看，还能捞点卷面分，不然这分数更稀烂。你知不知道，偏个题代价多大，能让你直接排到班级倒数！” “真的是理解不理解，诗歌鉴赏鉴赏不了，更别说语言运用了……” 路嘉茉没出声，低着脑袋，垂眸盯着这成绩曲线表，脸白白的，嘴巴也抿得白白的，一副认真听训的乖巧模样。 乖得陈辛夷这种铁石心肠都不忍心训话了，她打开保温杯喝几口热水，跟路嘉茉干瞪眼。 这时，盛漾从走廊外慢悠悠走进办公室，他将手里几分表交给田振阳后，离开路过时，伸头好奇地往她们那儿看了眼。 结果正好被陈辛夷逮个正着，“你看什么看，过来！” 盛漾没皮没脸笑了下，倒是听话，走到她桌前站着，心大地问：“您有什么指示？” 陈辛夷懒得跟他废话，直接把路嘉茉的语文卷子递给他。她是路嘉茉班主任，也是盛漾班的语文老师，知道这两人的家庭关系，“你先看看。” 盛漾“哦”了声，还真拿着路嘉茉语文卷子，认真看起来。 “……” 一旁的路嘉茉，手不知什么时候缩到校服袖子里，两个袖口缠在一起，右手手指捏了捏左手手指的关节。她心里有点说不上来的别扭奇怪，抬眸看了盛漾一眼，又立刻收回视线。 心想干嘛给他看啊，搞得跟叫家长似的。 时间大概过去三四秒，也可能是七八秒，教师办公室里其实不安静的，老师交谈声学生背书声，卷子练习册翻阅声。可路嘉茉觉得安静，心里那种别扭感一直萦绕着，耳边忽然听见盛漾笑了声。 很轻也很低。 “……” 那一秒，路嘉茉手指指甲力度没收住的，划过手背皮肤，留下一道白色的划痕。 紧接着她脸颊和耳朵不自觉地发烫。 “笑，”陈辛夷没注意到路嘉茉的小反应，眼风立刻扫过去，没好气地瞪了盛漾一眼，她放下保温杯，“笑什么笑？以后她语文成绩就交给你了，下次考试要是还没进步，我拿你试问。” 盛漾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路嘉茉耳朵，拿卷子的手顿了下，“哦。” 真的太像叫家长了，耳朵和脸颊更烫了，不知道红没红，路嘉茉太想逃跑了。 这会儿早读的铃声响了，办公室里声音比刚刚乱了点，路嘉茉手指从校服袖口里钻出来，手指扣着袖口边缘，想捏耳朵又忍住。 “别就哦一声，嘴上答应，上点心。”陈辛夷还在继续说。 盛漾视线回卷子上转一圈，中途还看了眼陈辛夷，然后又若有若无地瞥了眼路嘉茉，“我肯定上心啊。” “行，那我就信你一回，都回去早读吧。” 陈辛夷刚说完，路嘉茉快步往办公室外走，也不等盛漾，等到走廊上，还是没忍住伸手捏了捏自己的耳垂。 她边上楼，边鼓起脸颊，心跳扑通扑通有点快，心里想肯定又要被那人笑了。 ** 这天一天的课基本上都在讲卷子中度过，晚自习前的休息时间发生了个事。 那会儿路嘉茉扫完地擦完黑板，正在座位上整理错题，邱果刚从社团活动回来，拎着碗炒面坐下来，边拆一次性筷子，边说：“张灏在操场上跑5000米呢，一堆人围观。” 路嘉茉笔尖一顿，侧头看向邱果，奇怪地问：“他为什么要跑5000米啊？” 邱果饿死了，大口吃了两口面，口齿不清地回：“好像打赌，赌输了。你要去看看吗？害你跑3000米现在输了，他自己跑5000米，还挺解气的。” “不要。”路嘉茉视线回到错题本上，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整理几道错题呢。 校内小超市。 汪鸣飞打开冷柜门拿了瓶冰宝矿力回身扔给盛漾，盛漾抬手接过，他在旁边货架上扫了扫，另一只手里各拿了包干纸巾和湿纸巾，还带了一盒薄荷糖。 他踱步到收银台前排队，前面的两个也在等结账的男生，刚刚也在篮球场，看见他热情跟他打了个招呼，“帅啊哥们，刚刚那场球打得牛逼死了。” 盛漾拿着手机在看消息，闻言扯唇笑笑，没太在意回道：“是还凑合。” 汪鸣飞拿着瓶已经喝一半的可乐和两大包薯片过来，正好听到这对话，语气欠嗖嗖的，“呦，我们盛大少爷还装起来啦。” 盛漾斜眼懒洋洋地扫了他一下，没高兴搭理他，前面两哥们笑了下，轮到他们了，结完账就走了。 盛漾往前一步，将手里东西放在柜台上，汪鸣飞见状连忙也将东西放上去，和收银员说：“我们一起的。” “谁跟你一起的？”盛漾回完消息，单手插进兜里，胳膊搭在柜台上，身体微微斜靠。 “啧，”汪鸣飞能屈能伸，“要没我的精彩的配合，咱刚刚能把张灏拿逼打得那么落花流水啊？” 盛漾微挑眉，哼笑了声，算是承认了他功劳。他拎着手机，打开付款码对着收银员。 “滴——”一声付款完毕，盛漾拿起自己东西推门往外走，汪鸣飞懒得动手，抱着东西从他胳膊低下先钻了过去，钻完后还洋洋得意回头冲他得瑟。 盛漾不跟这傻逼一般计较，他拧开瓶盖，边仰头喝水，边晃悠步子往逸夫楼方向走。 汪鸣飞这货薯片都堵不住他嘴，还在说刚刚的球赛，“不过，张灏也够菜的，菜就算了还爱装逼。这次就让他跑5000真是便宜他了，一男的心眼比几把还小。” “确实是便宜他了。”盛漾懒着声调答腔。 汪鸣飞“噗嗤”又笑了下，“也不算太便宜，哥们你在球场上没少正大光明碾压他，我估计这比他去跑5000还难受呢。” “那他也太脆弱了。”盛漾说着，抬头看了眼楼道上的楼层数字，在四楼停下，刚准备往右转去多功能教室，想到什么，又继续往上走到六楼自己班，把路嘉茉卷子拿了才又下去，回四楼。 那时候路嘉茉已经在多功能教室了，这两天联赛的成绩也要出，大家还都挺紧张的。 他们两前后排也没交流，自己做自己事，盛漾在看她卷子，她在写作业。打上课铃时，路嘉茉发现张灏和陈奇前后脚进来，她看了张灏一眼，发现他校服背后都湿了，脸色也很不好，看来5000米跑得很费劲。 张灏谁都没看，直接坐回自己位置，旁边同桌跟他讲话，也没理睬，拿出卷子埋头就开始做。 路嘉茉没有把这件事太放在心上，她心里还惦记着语文卷子。 晚上回到家，路嘉茉在玄关换鞋时候，就扶着鞋柜回头看向盛漾。可惜四只眼睛对上，盛漾满眼无辜地歪了下脑袋，根本没看懂她眼神含义，换完鞋先一步趿着拖鞋走了。 路嘉茉：“……” 路嘉茉回到房间，三小时后，写完所有该写的作业，她眼睛直直地看着电子钟，手指将水笔盖上笔帽。 盖上后，她把水笔捏在手里捏了几秒，听到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接着开门关门声，她猛地站起身，走到门口打开房门。 路嘉茉抬手敲了两下对面刚关上的书房门，“叩叩——” 盛漾脑袋顶着浴巾拉开房间门，他低头垂眸扫下来，边擦头发边明知故问问：“干嘛啊？” 天气都降温了，她的睡衣睡裙都变成长袖了，他还不怕冷地套着个白T。 路嘉茉刚要开口，眼睛看到他T桖松垮的领口掉下来，本来要说的话，忽然在嗓子卡了下，缓了两秒才能出声，“我语文卷子。” 盛漾好笑地看着她，将房间门开大，人转身走回回书桌那儿，翻了翻桌上的卷子和书，语气有点故意逗她，“还以为你不要了。” “才没。”路嘉茉也走了进来，她视线四处看了看，这还是她来这个房子后，第一次进这个房间。 很常见的书房布局，书柜书桌还有个明显后挤进来的床，和新买的简易衣柜。她知道盛漾这人有点洁癖和一堆破规矩，但他的房间比她想象中的还有干净整洁。这人到底怎么养成这些习惯的啊？ 他房间还有和他身上一样的味道，不好用某种香水的香型来形容，但很像他这个人有着蓬勃青涩的生命力，同时还具备懒洋洋的狗脾气，就像刚修剪过的青草，被阳光晒过。 盛漾找到卷子，抬头看向她，见她在打量自己房间，眉头都没皱，哪有半点平时特在乎隐私，底线特高的样儿。要汪鸣飞在这儿看到了，能原地跳起来，阴阳怪气地嘲讽他说少爷那一堆破毛病呢？ “去客厅讲还是在在这儿？”盛漾问。 “去客厅干嘛？”路嘉茉没反应过来，她想了几秒，恍然道：“没椅子是吧？” 然后还没等盛漾说话，转身自己出去特利落地搬了把椅子进来。 “……” 盛漾眼眸看了她两秒，又看了眼还开着的门，心说到底知不知道防人之心不可无啊你！还这个点，都深夜了好吗？ 路嘉茉坐下来，看着还站这儿不动，不知道在若有所思什么的盛漾，不理解地催道：“讲啊。” “……”行吧，盛漾拎着卷子，瘫着张脸坐下来，心说我防我自己总算行了吧。 他们两椅子挨着椅子并肩坐在书桌前，路嘉茉在左，盛漾在右。他右手拿着笔，胳膊自然地放在桌上，压住一点卷子边缘，左手随意垂搭在腿上。他声音不高不低，语调随意松散，讲到什么重点时，目光抬起自然地看向路嘉茉，然后确认路嘉茉理解了，才继续下一题。 那会儿窗外的万家灯火几乎都暗了，只有两三盏萧条的路灯还亮着，窗外遮天蔽日的国槐树叶子黄了，辅路路口的白蜡树叶子也黄了，不知是从哪天起，整座城市一夜变秋。外面夜风猎猎吹起，黄叶簌簌落下，地面上铺了一层又一层。 卷子答疑完了，时间比平时睡觉的点晚了不少，路嘉茉困得眼睛都眼皮都打架了。 她省电模式地扶着书桌慢慢站起来，嗓子也困到发黏，但还惦记着跟盛漾礼貌道谢，“谢了，居然这么晚了。” “快去睡吧你。”盛漾垂眸看着她，手指轻轻推了下她脑袋，见她上下睫毛倒在一起，脸也皱皱巴巴的，心里觉得好笑，他侧了下身将个日历本和几本提高书，一起顺手塞给她，“明天睡醒再看。” “啊？”路嘉茉皱着脸费力地将眼睛拉开条缝，耷拉脑袋一看日历本上，每个日期后面都跟着黑笔手写的当天要背的课文名，脸更皱了，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写的这些，“这还怎么睡啊？你应该等我睡醒再给我。” “要求还挺多啊你。”盛漾也站起身懒声笑了下，趿着拖鞋自然地将她推出书房门，拖拖拉拉走了两三步，伸手替她将对面的房间门打开，等路嘉茉走进房间里，还贴心地将房间门又反手关上，只剩条缝的时候，他轻声说：“晚安了，路嘉茉。” 18、018 第18章 第二天气温一下猛降到只剩几度, 冷风刮得比昨夜更狠。 路嘉茉就是被这大风刮醒的，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盯着“叮零当啷”直响的窗户瞪了好久。 路嘉茉按亮手机看了眼时间, 没精打采地掀开被子穿上拖鞋。 客厅里路诚和看着天气预报在大惊小怪降温，他见路嘉茉就穿了件单薄的校服外套出来, 立刻调转枪头，提高音量说：“没有厚外套吗？今天外面只有5度！你穿这样肯定不行的。” 路嘉茉站在原地眨了眨眼睛, 反应慢了半拍才反应过来, “没有啊。” 她是真没有, 她就带了一个行李箱过来，里面还得放资料书一堆东西, 剩下的地方只够装一些当季能穿的和几件薄外套。 “啊？”路诚和估计也记起来她那点可怜的行李, 语气软和地问：“那我找件我的或者你盛阿姨的外套给你？” 盛漾本来从书房里开门出来了, 听到这话, 又转身回去。他走到衣柜前, 眼睛在一堆外套上扫了一圈，挑什么似的, 拎一件压风的黑色冲锋衣出来。 杵在门口的路嘉茉没吱声, 但脸上的表情明晃晃的就写着不太想要。 路诚和瞪了她一眼，他老父亲的心快操碎了，“反正就套校服外面，丑点怎么了？再说能丑到哪里去……” 他还没说完，盛漾从书房里溜达出来，将他的黑色外套直接顺手扔路嘉茉怀里了。 路嘉茉条件反射伸手抱住，下意识抬头去看他, 他三步并两步，身影已经闪进厨房找早饭去了。 “看什么看穿上！”路诚和也被盛漾这一系列动作搞得愣了几秒, 但也就几秒，接着继续不容拒绝地命令路嘉茉，“你还嫌丑啊？你看看人盛漾多好多听话。” “哦。”被拉踩的路嘉茉，慢吞吞地将胳膊伸进盛漾外套的袖子里，本来就是宽松款的款式，她穿上就更松垮了些，袖子长了不少，衣摆也到屁股下面。 路嘉茉听话的连拉链都拉到顶，她闻到了昨天晚上在他房间闻到的味道，而且因为穿上了他衣服，味道变得更浓了。 老父亲路诚和十分满意，“这就对了，还挺好看的。” 盛漾咬着土司片从厨房走出来，抬眸不着痕迹地扫了她几眼，衣服大大人小小，外套袖子盖过手，垂下来一点，这人怎么回事啊？怎么能这么可爱。 路嘉茉察觉他视线看过来，盛漾又若无其事地移开，咬着那片土司片走到玄关那儿，换鞋出门。 这天路嘉茉一出单元楼门，才真切感到到了北京的秋天。 她头发被吹得往前，身体都被风带着往前倾，连忙又将后面的帽子拉起带上。 邱果被冻得“嘶哈嘶哈”地走进班级，她看见路嘉茉桌上放了片黄得特完美的枫叶，“路上捡的啊？” 路嘉茉点点头，邱果问完抱着书包坐下，看她拿着必修五在背《逍遥游》奇怪地又问：“今天不是英语早读吗？” 问完她也不等路嘉茉回答，想到路嘉茉的语文成绩，十分理解地拍了拍她肩膀，“看来辛总是对你加班了。” 路嘉茉：“……” 还没打铃邱果不想这么快就进入学习状态，她搓了搓冰冰凉的手，“嘉茉，周末你有空吗？我们一起去逛街买衣服吧？” 路嘉茉看了眼身上盛漾的衣服，想起早上的事，立刻答应，“好啊。” ** 高中生一年到头也没几天悠闲的，上次月考好像刚过没几天，十月的月考又要来了。 那天是周四，路嘉茉晚自习下课后从四楼多功能教室出来，走到楼梯口时，她发现耳机好像落在了教室里忘记带出来了。 路嘉茉转身往回走，她走得算晚的，走廊上已经没几个学生了，多功能教室里的还有一半的灯亮着。 路嘉茉到教室前门口发现教室里只有戴妤一个人在，她趴在桌子上，肩膀有点在颤抖。 在哭吗？路嘉茉脚步一顿，她不知道该不该进去，她其实是边界感很强的人，很怕她误入到扰到别人。 但已经晚了，戴妤已经抬起头，看见了她。 四目相对，路嘉茉看着她发红的眼圈，捏了捏手心，走进了教室。 她坐到座位上，轻轻看着戴妤，“其实我挺会陪哭的。” 戴妤睫毛上还挂着眼泪，因为她这句话，“扑哧”笑出声，“你说的，哭得不好我要打差评的。” “行，”路嘉茉眨了眨眼睛，她找出包餐巾纸递给戴妤，“要是觉得我还不错的话，你得打五星。” 戴妤就着她手抽出两张纸巾，用力擦了擦鼻子，接着身体本来绷着的劲儿松了下来，“最多下周一联赛成绩肯定要出来了，我真的好紧张，压力好大，去年就白忙了一年，好怕今年还是白忙。如果今年还是没进，我应该不会在打数竞了，明年就高三了，得专心高考了。” 路嘉茉看着她，有些不知道说什么，这是很现实的苦恼，也是每个打竞赛人的苦恼。 戴妤看向路嘉茉，轻声问：“你怕吗？” “怕。”说不怕的肯定都是骗人的，分出来那么多精力，付出那么多努力，谁都害怕无功而返。路嘉茉是个很向前看的人，她信努力不一定有回报，但她也信不努力肯定什么都没有。比起怕，她更想尽她自己能做的所有，等看到结果时，哪怕那个结果是糟糕，也不会说一句早知道更努力点了。 哪有那么多早知道，哪里来那么多后悔。她不喜欢后悔，也不想让自己后悔。 戴妤不知道在想什么，过了半晌，忽然叫她，“嘉茉。” “啊？” 她表情有些纠结，但眼底有点倔强，“你觉得女生学理科真的没有优势吗？” 路嘉茉抬眸看向她，眼神和语气都很认真地说：“我觉得女生在任何领域都很有优势，都可以闪闪发光。” 那天后来是戴妤先走的，她似乎被路嘉茉安慰好了，最起码看起没那么丧了。 路嘉茉从桌柜里找到耳机，一步一步脚步很慢地，关掉所有的灯，走出教室，背过身又把门关好。 她有点垂着脑袋，把下巴缩进外套领子里，脑子里其实还在想刚刚戴妤问她的话。 她有点难受，觉得戴妤这么优秀的人，不应该这么质疑自己。 往前走了两步，视野里出现双球鞋，她慢吞吞地仰头，啊，盛漾啊。 盛漾瞧着她这蔫头蔫脑闷闷不乐样儿，抬手轻敲了下她脑门，“刚刚安慰人劲儿呢？” 路嘉茉捂了下脑袋，眼睛直愣愣地看着他，没回他这个问题，也没问他怎么在这儿，而是将刚刚戴妤的问题问了回去，“你觉得女生学理科有优势吗？还有……” 路嘉茉想起了严怡之前一直说的话，“你觉得女生打竞赛会分心吗？” “我觉得和性别没关系，智商和能力难道会性别挂钩吗？”盛漾没回避也没多想地直接说，他手抄着兜，自然随意的在路嘉茉右边，和她一起走路。 “不会挂钩。”路嘉茉说。 “所以是掌握评价体系的人出了问题，那些老一套根深蒂固的思想，来自于之前的社会架构，他们掌握评价体系，所以他们夸自己，打压对对方。” 路嘉茉表情明显有点惊讶，但这份惊讶，不知道是对他说的话，还是对他这种说话态度，也可能都是，“所以什么都有借口？男孩小时候皮就是聪明，所以总说女生小学初中成绩好不算什么，男生高中成绩就赶上来了。” 他们两走到楼梯口了，盛漾变成在路嘉茉左边，他踩着楼梯，点点头，“可以这么说。” 路嘉茉停顿了下脚步，突然看向盛漾问：“那你呢？” “我？”他侧过头坦荡地笑了下，眼眸里有点通透的狡黠，“现在这个限定范围内，我应该真聪明。” ** 这周六，路嘉茉和邱果约在下午四点，在四号线地铁口见面。路嘉茉下午爱乐有个青少年乐团面试，她结束后保利剧院出来背着大提琴就去赶过去。 “你还会大提琴啊？”邱果一看见路嘉茉就睁大眼睛，路嘉茉点点头，她“啧啧”感叹了句鸡娃果然是全方面的鸡，然后勾过路嘉茉的胳膊，“走走，奶茶我已经下单了，直接去拿就行。” 她们俩捧着奶茶，走进店里，看衣服试衣服，逛了两个小时。 “我们晚上吃什么？要不要去取个号？”邱果拎着大包小包，扔掉手里已经空掉的奶茶，顺势隔着玻璃栏杆往楼下看了眼。下面是个冰场，有个球队在里面训练冰球。 “好啊，去哪家？”路嘉茉见邱果一下趴到栏杆上，勾着头往下看得仔细，“怎么了？” “那是不是盛漾他们啊？”邱果头没回，手拉了拉路嘉茉胳膊问。 “啊？”路嘉茉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冰场上那些人本来带着头具看不见脸，这会儿正巧结束训练了，一个个边摘护具边往场边滑。 邱果这下看清了，手连忙又拉了两下路嘉茉胳膊，语气激动地说：“真的是盛漾诶！” 她话音刚落，楼下的盛漾像是察觉到什么，抬头看了过来。他穿着蓝白相间的19号球服，刚摘了头具，用胳膊夹着，一手拿着球杆，另一只手在脱手套。他本来和旁边队友在聊今天训练，随意抬的头，压根没想到会在这儿看到路嘉茉，表情一顿，话音也一顿。 邱果看到他目光，立刻冲他挥了挥手，然后拽着路嘉茉往冰场边走。 盛漾看着她们两，手拎着手套，三两步滑倒场边，他头发被压得有点乱，好几根头毛翘着，身上还带着剧烈运动后的热气。 邱果表情有点兴奋，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外面碰倒盛漾打球，“哇塞，超帅，简直帅到大杀四方。” 夸完盛漾，她视线往盛漾后面看了看，“汪狗呢？我听说他和你是一起的？” “找我啊？”说曹操曹操到，汪鸣飞一个大步从场中央冲过来，差点刹不住车，手扶着盛漾才站稳，他摘了头具，笑得很欢，“天天见还惦记我啊？” 邱果完全不搭理他犯欠，只问：“你们一直都在这边训练吗？” 汪鸣飞摇摇头，“不是，就今天，一般在奥体比较多。” 盛漾垂眸看向路嘉茉，注意到她手里拎着的袋子，下巴微抬随意地问：“买了什么？” 路嘉茉视线跟着他也看了下手上，“两件厚点的衣服。” “干嘛——”他拖着尾音，带着笑意，语气调调有点故意，“还嫌丑啊？” 他说的是路嘉茉穿他外套的事儿。 路嘉茉听懂了，没管他故不故意，瞳仁干净澄澈地望着他挺诚实地说：“不搭。” “切，”盛漾瞧着她那小表情眼底笑意更大，他记得她下午背琴出去的，又扫了眼她空着的背后，“你琴呢？” 问这么多干嘛啊？路嘉茉觉得他话多，但还是回答，“放客服中心寄存了，我也不能背着大提琴逛街。” 那多累啊。 盛漾还想问什么，汪鸣飞的狗头又伸过来，“妹妹，我们晚上吃什么？” 邱果“啊”了声，问汪鸣飞，“你们要跟我们一起啊？” 然后又嫌他油腻地白了一眼，“乱叫谁妹妹呢啊你？” “一起怎么了？”汪鸣飞满脸理所当然，胳膊还要去挽路嘉茉，“我叫嘉茉妹妹啊，嘉茉本来就我妹啊，盛漾的妹妹就是我妹妹。” 邱果：“？？？” 路嘉茉&盛漾：“……” 这天确实四个人一起吃的饭，吃的还是邱果心心念念那家老式秤盘麻辣烫。路嘉茉和邱果去排号，盛漾和汪鸣飞去更衣室冲澡换衣服。 邱果刚吃到瓜，整个人都在震惊，一路都是跟随模式。路嘉茉从服务员手里接过排号的小票，转身见她还在惊讶地看着自己，“这么震惊吗？” “当然，”邱果无意识提高语调，她被路嘉茉拉着在店门口等位的红色塑料椅子上坐下来，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表情一下恍然大悟，“我说呢，怎么他们那群人一下子都主动和你很熟。他是不是……” 怕你没朋友所以把他朋友都介绍给你啊？ 邱果话刚问一半，看到盛漾和汪鸣飞背着球杆和护具包，已经从不远处小孩堆里走过来了，又把剩下的一半给咽了回去。 但邱果没把眼睛收回去，路嘉茉听半截等了几秒没等到，问她，“是不是什么？” 她回：“没什么没什么。” 盛漾潦草着头毛，带着个黑款眼镜，不怕冷的身上就套了件白T，外套没穿随意搭在左边肩膀上，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和充电宝，低头径直走到路嘉茉身边。 他自然地先伸手将充电宝递给路嘉茉，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注意到路嘉茉手机没电地，然后将设备包放她脚边，接着后退一步肩膀靠到后面墙上，手肘撑在墙边，手扶着后颈，又下没下地捏着，另一只手刷着手机。 邱果的视线在路嘉茉和盛漾身上自以为不着痕迹地来回漂移，心里想他们两怎么一句话没说但就感觉那氛围那么……自成一体？ “往那边坐一个。”汪鸣飞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邱果被惊了一下，转头边瞪他边移座位。 汪鸣飞不甘示弱地反瞪回去。 一顿饭吃完，外面的天已经彻底黑了。 盛漾买完单出来，手里拿了几颗话梅糖扔给后面的路嘉茉，勾过头视线往后头看了眼，又看向她，“他们两人呢？” “卫生间。”路嘉茉低头撕糖的包装袋，没想到一撕包装袋没撕开把上面波浪形的边给撕没了，她一愣。 盛漾在一旁目睹了全程，他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两根手指从她手里将那颗糖拿了过来，“啪唧”一声，挤出个口子，又还到她手里，见她糖咬进嘴巴里，又冲她摊开手心。 路嘉茉没多想，自然将糖纸放到他手心，盛漾拿着走了两步，边将糖纸扔到不可回收垃圾桶里，边问侧头她，“你怎么来的？” “地铁，”路嘉茉想到什么，抬头看他，“你骑车了吗？” “我背球杆怎么骑车？”他走回原来的位置，和路嘉茉一起站在店门口的写着招牌特色的小黑板旁。 路嘉茉：“哦。” 那两去卫生间的还没回来，盛漾也没关心他们两，他百无聊赖地把小黑板上看两遍了，斜前方公交站那儿抱在一起时不时掩耳盗铃偷亲的情侣，也扫好几眼了，手机在手心又转了两圈，终于拎起来解锁，余光不自觉倒向身旁的路嘉茉。 她没玩手机，两只手都缩在卫衣袖子里，目光直愣愣也盯着公交车站那儿呢。 不是，你看就看，目光遮着点成吗？人情侣都被你看得不亲了。 盛漾视线从情侣那收回来，又朝路嘉茉看过去，晚上的风很大，萧萧瑟瑟的，老杨树都要被吹秃了，她皮肤好薄稍微一吹鼻尖就红了，她也觉得冷，皱了皱鼻子，脖子和手更往衣服里缩了点。 那一瞬，盛漾的心就这么被不轻不重地抓了下。 “那个——”他刚出声，路嘉茉就仰头望过来。 盛漾喉结滚动了下，拯救了下发痒的喉咙，视线从她眼眸拉开往旁边小黑板又看了几秒，硬控了下膨胀的心脏，才又自然地看她，“我叫车？一起走。” “好啊。” 不一起走难道叫两辆车吗？路嘉茉奇怪地想。 19、019 第19章 他们四个人基本都是一个方向, 又都挤在一辆车绕了几个目的地，算是一起回的家。 路嘉茉回到家先去洗澡，她洗完澡出来, 没两分钟盛漾拎着他睡衣进去。 路嘉茉那会儿拿着浴巾擦着头发，正在冰箱前, 伸手拿牛奶。 她看了他一眼，停下擦头发的手, 心里莫名他不是在冰场那儿刚洗过了吗？但她没说话, 胳膊伸长从餐桌上够过一个玻璃杯, 将牛奶倒到八分满，又将牛奶放回冰箱。 她拿着一手端着牛奶, 一手拿着手机, 走到厨房没开灯, 直接将牛奶放进微波炉里, 时间转到高火两分钟。 然后她靠在旁边橱柜上, 一边玩手机，一边擦头发。 邱果就她洗澡的这段时间, 给她一堆消息,还没震惊够她和盛漾的关系。 【果果不吃果：所以你和盛漾同住一个屋檐下吗？？？！】 【果果不吃果：盛草起床帅不帅？洗过澡帅不帅？？】 【果果不吃果：他私下抽烟喝酒打嗝磨牙都来的吗？】 …… 路嘉茉看着这堆消息，表情有点点点点，她捏着手机还真想了会儿。 睡醒和洗过澡都还行吧，但好像真没见过他抽烟喝酒，几次在外面吃饭，别的男生喝啤酒他也都安生的喝饮料或者牛奶。抽烟这个，在学校藏得住就算了, 在家都没见过他抽烟，那应该是不抽吧？ “叮——” 两分钟时间到了, 微波炉里面暖黄色的灯光熄灭，路嘉茉打开微博，端出牛奶。 她边往房间走，边敲字回邱果。 【酸碱盐：他好像都不来】 【果果不吃果：靠我就知道】 【果果不吃果：我感觉盛草是那种看起来没规没矩狐朋狗友一堆，但实际上边界感超强底线死高，一堆破毛病破规矩的人】 【果果不吃果：不过他人挺好的，性格也不错，绯闻也少，男女关系这块还清白的】 路嘉茉关上门，坐到床边，她喝了口牛奶将杯子放在床头。 这一阵还没供暖，突然冷下来后，她房间里就多了台取暖器和加湿器。 盛芮拿给她时，她还很惊讶地问：“这么早就需要暖气了吗？” 盛芮十分经验之谈道：“你刚不知道，没供暖之前是最冷的，这又是老房子，更冷。” 现在房间里暖气开着，加湿器也开着，架势看着有点像在炼丹。 她拖掉拖鞋，身体埋进开着电热毯的暖暖软软被子里，继续和邱果聊天。 【酸碱盐：人是还行】 但—— 【酸碱盐：绯闻哪少了？】 他还清白啊？ 邱果立刻回。 【果果不吃果：怎么怎么？你有一手内幕啊？】 路嘉茉拿过牛奶杯，牙齿轻轻咬着玻璃杯杯子边缘，认真想了想，好吧—— 【酸碱盐：没实锤】 邱果丝毫不意外。 【果果不吃果：就说清白吧，盛漾哦，在这块挺拿自己名声当回事儿的，不知道是冷淡还是守男德】 【果果不吃果：之前有个女生追他闹挺大的，下课放学起早贪黑堵他，后来也不知道咋放弃的。】 【酸碱盐：赵清晗吗？】 路嘉茉发完，才发现怎么这么一晚上都在聊他啊。 她对着屏幕上满屏的盛漾两个字发呆，突然房间门被敲了两下。 她一怔，抬头看向门口，“谁啊”两个字还没说出口，门外的人先出声，“路嘉茉。” 做了一晚上话题中心那人，在门口特冷淡地说：“出来把今天范文看了。” 路嘉茉：“……” 路嘉茉将脸埋进被子里，过了两秒，任命地扔掉手里手机，掀开被子，穿好拖鞋，打开门。 刚洗过澡的附中著名门面盛漾，在没开廊灯的两个房间中间的走道里，跟加了层美颜滤镜似的，帅得级别提高了好几个层次。 路嘉茉本来要说的话，看着他这脸，莫名其妙的又咽了回去。 他们两站得很近，他左脚拖鞋和她右脚拖鞋的顶端边缘都有碰到，近到都能闻到他身上的味道。 路嘉茉的注意力就这么被分散了下，真的奇怪，为什么明明都用一样的洗发露沐浴露，但他的味道就是和她的不太一样呢。 “今天作文写了没啊你？”盛漾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路嘉茉注意力集中回来了，“写了。” “拿来我看看。” 这作文不是老师布置的，是路嘉茉自己给自己布置的，每两天会交一篇作文给盛漾。 “哦。”路嘉茉回身去桌上拿作文本递给他。 盛漾接过，垂眸在她脸上晃了圈，低声问：“困啊？” “现在被卷清醒了，法海都没你这么狗见愁。”她咕哝。 盛漾没正形地倚在门框上，不以为耻地笑起来，声音散散懒懒的，他说：“公主，那是因为我更上心好吗？” ** 后面的几天天气越来越冷，十月的月考成绩出来了，路嘉茉生物已经完全可以跟得上，语文进步没那么明显，好歹看起来有点起色，但还是因为语文这科，她在（2）班里排在27。陈辛夷又找她去办公室，促膝长谈地聊了一个大课间，重点都在如何继续保持作文不偏题上。 知道她学习计划后，陈辛夷有点吃惊，“你现在每两天都自己写一篇作文吗？” 路嘉茉点点头，陈辛夷继续惊讶，“都是拿给盛漾看啊？” 路嘉茉又点头，陈辛夷放下茶杯满脸欣慰，“行，很不错，你也可以拿过来给我看。学习上的事，随时都能找我。” 路嘉茉说了声好，离开了办公室。 接着又翻过去两天，奥数联赛的成绩也出来了，戴妤在国赛名单里，路嘉茉也在。 那会儿陈奇在教室里说这事时，戴妤和路嘉茉听到名字后，互相对视了下，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开心。 路嘉茉是真的很开心，微信上田如意和周宇泓看到名单后，都第一时间发消息给她。 【田知意：啊啊啊要见面啦！】 【田知意：我和你说这几个月开了超级多好吃的店，知意姐带你吃遍书院巷和学士街！】 【周宇泓：恭喜路总啊，我看了分数和排名都很高】 【周宇泓：营里见啊】 路嘉茉分别回了这两人消息。 那天回到家，大晚上的，路诚和正拿着拖把在客厅卷着袖子卖力拖地。北京的秋天风大灰也大，阳台封窗了没几天地面桌上也都一层浮灰。 她把这件事和路诚和说了，路诚和拿着拖把正让她抬脚，动作一顿，直起身看向她，语气惊讶，“这么厉害？” 路嘉茉也看着他，眼睛睁挺大，挺不懂谦虚的，“是挺厉害的。” 路诚和笑了声，伸手摸了摸路嘉茉脑袋，“几号啊具体？” “13号报到。” 路诚和点点头，这会儿防盗门又打开了，是盛漾回来了，他往后看了眼盛漾，问：“小漾也一起去吗？” 盛漾换完拖鞋，路过猜到他们在聊什么，随口回了声：“嗯。” 他这一阵巨忙，去重庆参加物竞国决月初才回来，今晚被陈奇叫去聊了半天，出办公室又跟鲁通海碰到又聊了几句。这两个比赛接得近，学校老师都关心他状态。 盛漾手里的手机又玩命地震了几下，之前那个说要谈恋爱，又转学走的，叫方淮的哥们，最近为情所困疯了，天天一日三餐不分时差地在群里轰炸。 他扫了眼手机，满屏的垃圾话，全是她怎么不回我消息，她为什么不理我，异地恋就这么经不起考验吗？他也懒得回懒得理好吗？ 走到他们两身边，盛漾又瞥了眼那父女俩，没打扰他们聊天，直接回了自己房间。 路诚和看着书房门关上，目光又回到路嘉茉脸上，“你们赛程有自由活动时间吗？” 路嘉茉知道他要说什么，语气没刚刚那么阳光了，她走去冰箱那，打开冰箱门，其实也不太想喝可乐，但是还拿了一罐，然后才干巴巴地说：“可能有吧。” “那要有的话，你抽空想着去看看你妈，来北京也三个多月了。” 是啊，都三个多月了，她跟严怡聊天记录一页都没凑满。路嘉茉垂眸手指拉开易拉罐的拉环，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她心里有点幼稚地想，如果严怡知道她竞赛打得还行，会是什么表情，还会继续反对吗？ 可这个想法刚冒上来，她觉得自己不是有点幼稚，是很幼稚，这才刚拿到入场卷就开始飘了。 她看向路诚和，半晌，声带动了动，“我回房间写作业了，作业好多。” 路诚和多看了她两眼，不知道在想什么，“哦，那快去吧。 那天晚上路嘉茉听到路诚和在阳台给严怡打电话，具体聊什么她没听清，但应该是发生了点争执。路嘉茉告诉自己别太在意，多把注意力放在眼前的学习上。 13号那天是周一，北京队二十几号学生里，16个是附中的，其他几个是师大实验和T大附中的。领队叫季稼梁据说是数院副教授，副领队是陈奇。 别的学校这几个，和附中的竞赛生，很多都老熟人，不用介绍就已经嘻嘻哈哈打成一片。 盛漾身边就站了两个，一个叫章铭钰师大实验的，一个叫李思昕T附的，三人勾肩搭背的，跟失散多年亲兄弟似的。 从北京到苏州高铁五个小时左右，巧的是那几天苏州也在降温，北风东北风西北风轮流吹个不停，到苏州站的时候，天阴阴的，城市像是笼罩着层细细的雾，空气里是和北京不同的湿漉。 领队老师和接站的老师对接上，带着他们这群人奔上了大巴车。 路嘉茉和戴妤坐在一起，她知道路嘉茉是苏州人，一直在问她问题，“你之前高中附近有好吃的吗？” “有，仙雨林和老王蛋饼。” “哇，”戴妤眼睛亮了亮，“那好玩的地方呢，距离远吗？” 路嘉茉：“不算远。” “……” 盛漾还坐在她后面的老位置，耳朵塞着耳机但没放歌，手肘搭载窗边，单手撑着下颌，懒懒散散地，也在听路嘉茉说话。 ** 二十多分钟，到达道前街的会议中心酒店，他们在酒店一楼大厅处签完到，领了文化衫和一堆东西，又去前台办理登记入住。 大厅里乌泱泱的都是人，不少别的省队也到了，气氛很嘈杂。盛漾单肩背着包，漫不经心地排在队伍最几个，单手插兜，边刷手机边跟几个男生有一搭没一搭的瞎聊。 有不少人明显认识他，其中省实的付骁直接笑着走过来，胳膊吊儿郎当地就搭上他肩膀，“我们WJTMSH去年大杀四方还不够啊，今年还来秀一波啊？” 盛漾抬起眼皮看了他一眼，调子懒懒地笑着还没说话，旁边程睿先开口了，他吊儿郎当的没个正行，下巴倒是抬得蛮高的，“干嘛？骁哥哥怕输啊？怕输就回家嘛。” “你他妈，”付骁笑骂了句，用手机边角，没轻没重地抵了下程睿胸口，“你去年打最差吧？” “喂，”程睿不认账，挑眉手反推回去，“明明跟你一个级别好吗？” 盛漾兴致勃勃地听着，眼底笑意更大，置身事外不参与他们两小学鸡一样斗争。这时他手机忽然“嗡嗡嗡”震了起来，还是那收情所困的方淮。 盛漾真的服了，这人那边现在凌晨几点啊？他扫了眼不消停的手机，无奈地把行李箱推给程睿，指了下手机，手做了个接电话的姿势，往旁边外面安静点的地方走。 方淮翻来覆去那几句话，在对面唧唧歪歪半天，跟杠精似的，盛漾听都听腻了。 “我说，”盛漾拿着手机，眼睛四处晃，从大厅这头走到另一头的lounge bar，“我马上交手机了，你换个人霍霍吧。” 方淮被他噎到，甩一句绝杀，“你还是不是兄弟了？” Lounge bar还没到营业的时间，盛漾随意在高脚椅上坐下来，丝毫不把他威胁放心上，欠了吧唧地笑了声，口气更是极其没良心，“本来就不爱跟你这种渣男玩好吗？” “我靠，”方淮不高兴地暴走，“这会儿说实话了是吧？我等你栽了那天。” 盛漾哼笑了下，刚想继续损他两句，“放心，我才不会……” 乱溜达的目光突然看到路嘉茉和那个叫周宇泓，还有两个他不认识的人，也往这边走过来。他视线蓦地一顿，要说的话到嘴边，忽然没了声响。 路嘉茉他们显然没注意到他，四个人在互相聊天。 路嘉茉怀里抱着文化衫，站在周宇泓右手边，这三人里，她只和周宇泓熟毕竟一个班，另外两个李向洲和陈霄，虽然之前是一个学校的，但交流不多。 这会儿周宇泓在打电话，好像是带队老师在和他说事情。 剩下的三人，陈霄和李向洲聊了几句后。 李向洲先跟路嘉茉搭话，他眼睛不太遮掩地盯着路嘉茉看，“早闻大名啊，早就听周宇泓说你厉害。之前怎么没来竞赛班？不然我们早一起玩了。之前叫你们班数学那个高敏，高妈还记得吗？听说你这次成绩后，一直夸你，说你天分好。” 路嘉茉礼貌地笑了下，她知道高老师，“真的啊？” “对啊，你有高妈微信吗？她一直念叨你呢，我把她微信推给你？” “没有，”路嘉茉摇了摇头，从外套口袋里拿出手机解锁，“好啊。” 李向洲看了她一眼，又挺自然地说：“那我俩先加下？” “啊……”路嘉茉滑动屏幕地手指顿了下，没拒绝，“行。” 盛漾已经把方淮的电话给挂了，他支着腿坐那儿，低着脑袋心不在焉地转着手机，视线时不时抬起，不着痕迹地朝他们看一眼。 他心想这人搭讪手段也太低级了吧？ 然后又瞥一眼路嘉茉，心说这他妈也能钓到你啊？ 那边路嘉茉和李向洲两人已经加上微信，李向洲将高敏的微信推了过去。周宇泓也打完电话了，继续和路嘉茉说这段时间学校发生的事。四个人你一眼我一语，气氛很好。 盛漾不知不自觉停下了在转手机的动作，手就那么垂放在膝上，目光一瞬不瞬地看着路嘉茉的侧脸。 心里忽然在说，你别聊这么开心啊。 ** 他们报到地时候，就已经领了中餐和晚餐的餐劵，第一天没什么事，除了领队晚上八点有个领队会议要开，其他人基本上都在自由活动。 两人一间房，盛漾和程睿住一起。他们两老舍友了，出去比赛十有八九都一起，互相什么样都明白。 程睿见盛漾接了电话回来就蔫了吧唧的，心里奇怪，这题不是还没发呢吗？蔫个什么劲儿啊？ 盛漾将包随意扔到椅子上，将卫衣外套拉链猛地拉到底，一脱跟丢垃圾一样，丢到包上面，他弯腰将行李箱打开，冷淡着张脸，拎出两件衣服，眼看着要往卫生间去。 程睿连忙出声叫住人，“不是，马上吃饭了，你洗个什么澡？” 盛漾一怔，拎着那两件衣服停滞了两秒，另一只手心烦意乱地抓了两下头发，将衣服又扔回行李箱里。 程睿从床上跳起来，防止他再出什么幺蛾子，拿过柜子上放着餐券，推着他往外走，“走走走，先吃饭。” 餐厅在二楼，他们房间在八楼，盛漾被硬生生推出房间门，推进电梯。 他外套脱了，身上只有件松垮黑色帽衫，一路心不在焉转着手机，走到餐厅。 刚进餐厅门，就看见路嘉茉和周宇泓坐在靠窗的位置在一起吃饭，虽然同桌的还有戴妤和刚刚那两男的，但盛漾的脚步还是停了下。 后面的程睿在跟另一个同学聊天，没注意到他停下，直接撞到他背上，他疑惑地勾过头看盛漾，“怎么了？” 盛漾没表情地收回视线，继续往里面走，“没事。” 那天下午，付骁领着一堆人冲到盛漾他们房间来打牌，说反正明天就只有开幕式和熟悉考场，趁现在大考大玩。 盛漾牌风强势，一下午把这群狗东西打得哭爹喊娘，纷纷骂他不是人。 傍晚六点，又一起去餐厅吃饭，这次盛漾又他妈一进门就看见了路嘉茉和周宇泓，而且这次来陪客的都没有，只有他们两。 到底什么关系啊？是有多要好啊？非要一起吃饭啊？ 晚饭吃完，他们这几人还要回房间打牌，盛漾被踢除在外，不准再上桌。 房间里的电视开在CCTV5体育频道，电视屏幕里在重播欧冠那场，皇家马德里对尤文图斯的那场总决赛，盛漾洗完澡出来，脑袋搭着浴巾，没骨头一样歪靠在床上，百无聊赖地看着。 这场球他看过，但这场比赛被说是欧洲足坛历史上最伟大最激动人心的比赛之一，所以再看一遍也能让人热血沸腾。开场十分钟就很激烈，第二十分钟，C罗直接起脚射爆，拿下第一球。解说嗨得嗓子都快叫哑了，连在打牌的几个，都勾头看过来大呼几声“牛逼”。 但盛漾心思不在这球赛上，他一会儿解锁手机屏幕，一会儿又锁屏，一会儿又点进微信，一会儿又退出来，反正翻来覆去地折腾。 这会儿付骁的手机响了，他摔了个五连顺，忙里抽闲地接通电话，刚听没两句，抬起头冲着房间里唯一闲着的人喊道：“盛漾奶茶到了，快下去拿。” 盛漾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付骁没心没肺地冲着他笑了下，丝毫不担心他不去。盛漾无奈地将脑袋上浴巾扯了扔到一边，穿上拖鞋站起来，到行李箱那边，挖出件灰色的卫衣，套头潦草穿上。 他一手捞过手机，一手随意扯了下卫衣的衣摆，因为扯得太不上心了，里面的白T还有一小截边缘露在卫衣外面。 盛漾走到大厅，看了一圈也没看到拎着奶茶的外卖小哥，他又给付骁打了个电话。 付骁在那头良心被狗吃了，叫嚣着，“这个不能炸，不能炸。” 然后才说：“哈哈哈哈不好意思，刚刚外卖小哥给我打电话说他走错路了，还有1.7公里，也没多远，漾哥麻烦你就在楼下等下会儿呗。” 我能说不吗？盛漾无语地把电话给挂了。 他找个柱子靠着，垂着脑袋又将手机解锁，手指在微信列表上翻了半天。 汪鸣飞？这就是个只会吹牛逼的傻逼，实际一场恋爱没谈过。 方淮？盛漾回想下最近这几天这人的情况，还是……算了。 万韦航？盛漾手指在万韦航的头像这儿停了下来，看着万韦航的微信名：Crush.，感觉挺那么回事儿的。 他睫毛垂着，目光犹豫了几秒，心烦无比地咬了咬腮帮，最后破罐破摔地敲了一行字发了过去。 【WJTMSH：女生老跟一男的一起吃饭什么意思啊？】 明明是晚自习时间，但最上面【Crush.】立刻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盛漾心烦着，看这【对方正在输入……】也不大好高兴，他们学校怎么回事儿？巡楼这么不用心。 没两秒，一行五个字跳了出来—— 【Crush.：可能是情侣】 什么玩意？盛漾打字。 【WJTMSH：怎么就情侣啊？】 【WJTMSH：吃个饭就情侣啊？】 Crush.万韦航确实在谈恋爱的是老手，分析起来头头是道的。 【Crush.：不然学生情侣还能干嘛啊？同班的话还能晚自习坐一起，不同班的话不就是只能早中晚食堂吃个饭吗？】 盛漾盯着这几行字好半晌，万韦航发了好几条消息追问他。 【Crush.：谁啊？】 【Crush.：哪个女生哪个男生啊？你们学校的吗？】 【Crush.：我认识吗？】 …… 他都没回，直到手机屏幕黑了，付骁的电话打来，才慢慢回过神来。 “干嘛啊？”他说。 付骁没注意到他情绪不对，还扯大嗓门地问：“外卖小哥到了啊，你人呢？” 盛漾心里一团乱，烦得千头万绪，哪儿都不好受，但他又不想表现出来，抬起头，往四周看了看，“美团吗？” 付骁：“对对对。” “我看见了。”盛漾藏起情绪地挂了电话，走到外卖小哥那儿，将奶茶接过，往回走。 上电梯刷卡进房间，他将两大袋奶茶放到他们旁边电视柜上，不发一声地去拿起之前丢在一旁的书包。 “这里还有路嘉茉和戴妤的两杯，阿漾你去送还是让他们过来拿啊？”程睿打开外卖包装袋，抬头问盛漾。 毕竟之前点奶茶的时候，是盛漾莫名其妙去问路嘉茉要不要喝的，然后莫名其妙地又带上了路嘉茉一个房间的戴妤。 讲真的，他还第一次见盛漾这么莫名其妙。 盛漾没说话，欧冠冠军赛也不看了，C罗再牛逼也不重要了，翻出iPad，坐回到床上，开始静心刷题。 “我靠！”第一个发现他刷题的就是在问他的程睿，他真的受不了了，“盛漾你还是人吗？我们打牌你刷题？怎么今年满分也满足不了你了？” 一时房间里全炸了，“我日，快来杀盛狗，组织里出现了叛徒。” “来来来我今天就替天行道！” “……” “……” 盛漾木着张脸谁都地没搭理，避开这群玩意儿，他沉着眸看着屏幕上的数学题，心里还是不好受，那些破恋爱到底有什么好谈啊？ 20、020 第20章 那天晚上的奶茶最后还是盛漾给送过去的, 他奶茶外卖袋挂在门把手上，还给路嘉茉拍了一张照发了过去，尽职得堪比外卖小哥。 盛漾做完外卖小哥回去后刷了大半夜题, 程睿被迫跟着卷，一边骂他一边刷题。 第二天八点二十, 摆渡车准时出发开往S高。 开幕式是在大礼堂举办的，结束后又去操场上拍大合照, 拍完后去红楼熟悉考场。 一上午就这样结束了, 所有人蜂拥去了食堂, 下午还是自由活动，第三天才正式开始考试。 第三天出发的比较早, 七点就发车了, 他们身上都穿着印着字和logo的统一文化衫, 胸前挂着蓝色带子的胸卡。 进校园时, 盛漾嘴巴里咬着薄荷糖, 硬糖打着牙齿，叮铃咣铛的从左腮帮换到右腮帮, 状态很迷地跟在路嘉茉身后。路嘉茉手里抱着透明的文件袋, 另一只胳膊被戴妤挽着。 这天上午考完，下午回酒店大家互相就知道考得怎么样了，到了晚上基本就差不多摸清情况了，走廊里人来人往都在讨论。 他们附中的几个人都聚在副领队陈奇的房间里，烧烤小龙虾鸭脖叫了一堆。 程睿一手拿着串，一手握着手机各个群游走，他消息灵通地说：“第二题稳得人挺多的, 第三题好像付骁和他那同学都做出来了，还有二附中的李伽安说也都对。” 沈子钧拿着筷子在嗦花甲, “嘎哒”一声，他一脸凹糟的把嘴里东西吐出来，先吐槽了句“有沙子”，然后才不以为然地说：“那题不少人都能做出来吧？拉开分差还得看明天。” “哇塞，”程睿拿手机地手，一把抓过旁边床上的枕头，不客气地扔了过去，“我们钧神还装起来了，还不少人都能做出来，你说得倒是简单。” 程睿这人准头不行，没砸着沈子钧，差点误伤坐在旁边正在专心剥小龙虾的路嘉茉， 坐在路嘉茉沙发旁边扶手上一直没胃口的盛漾，伸长胳膊捞了下，自然地将枕头从半路劫走，他将枕头塞在自己怀里，换了个更放松的坐姿，另一只手拎着可乐手肘搭在旁边柜子上，一只手抱着枕头，下巴搁枕头上，更跟没骨头一样，听着他们说话。 他这副没精打采的鬼模样，持续有两天一夜了。 程睿的视线顺势扫到盛漾身上，“阿漾你说。” “我说什么？”盛漾瞥了眼路嘉茉，房间里开始暖气，她身上只穿了件白色的卫衣，现在为了剥小龙虾，袖子折了两道，手上还带塑料一次性手套。 她来之前刚洗过澡，本来头发没扎起来就随意散着，这会儿为了方便，随便找了个笔随手盘了下，黑色水笔就插在头发里。 一房间不少人，大家都穿着随意，她其实话也不算少，也算合群，可在人群里就是安静的很扎眼，盛漾看着那几根戳在她脖子里的发丝，跟欠了她似的，每个细胞都想跟她说话，“路嘉茉你呢？” “啊？”被点到名的路嘉茉下意识仰头看他，她被辣得唇微微抿在一起，瞳仁亮亮的，唇角有点微翘，“我应该是对的。” “哦，”盛漾拖长尾音，看了她两秒，没精打采的嘴角也跟着翘，“我应该也是。” 说完他将手里拎半天也没开的可乐打开，放路嘉茉右手边。 程睿：“……” 行，行，你们都牛逼，都对。 附中的内部小会议没开出什么结果，吃饱喝足后，每个人就各回各房间了。 第四天的流程和第三天一样，不过这天的题难度比起昨天来确实更难了。但因为考都考完了，心态反而没昨天那么紧绷了。 一出考场，程睿跟被关了十年刚放飞重获自由的鸟似的，就差起飞了。他胳膊勾着盛漾脖子，下巴扬了扬指了下前面的周宇泓，“我打听清楚了。” “你打听什么了？”盛漾莫名其妙。 “周宇泓啊，”程睿自顾自地说，“韦子这次失利没来，一些任务我得主动承担起来。” 盛漾不知出于什么心理没出声，他掀起眼皮往前面扫了眼，见周宇泓在和旁边一个女生说话，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女生笑得眼睛弯弯的，还用手打了下他胳膊。 盛漾冷淡地收回视线，心里奇了怪了，这人女生缘那么好的吗？怎么走哪儿都有那么熟的女生啊？路嘉茉到底什么眼光啊？ “嘉茉和周宇泓从小学开始就是同学，他们小学直升的初中部，然后又一起考进S高。所以算起来，6年、3年、1年，同学了十年呢。四舍五入那就相当于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啊。” 怎么就四舍五入了啊？ “怪不得关系这么好，这几天我看他们都一起吃饭的。”程睿感叹，“我想想哈，我好像还没同学十年的女同学呢。” 盛漾听不下去了，他歪了下脑袋，将这人胳膊从脖子上推开，快步往外走。 这天下午其实选手就已经可以离营自由活动了，各家的领队和副领队们都去协调阅卷了。 盛漾跟付骁那群人打了场篮球，两节都没打完，他们这群人停下来，说要出去景点逛逛。盛漾弯腰从篮球架下拿起外套，跟他们挥了挥手，说不去，然后直接回酒店， 房间里就他一个人，程睿也和他们一起去景点玩了。盛漾先冲了个澡，本想闷头睡一觉的，可是到床上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他拿起从枕头边摸到正在充电的手机，翻身坐起来，列表里一堆消息，他机械地翻了翻，回完消息，又找到那个Crush.，没忍住又发过去条消息。 【WJTMSH：一男的长得也就一般，为啥身边老有女生？】 时间还是上课的点，万韦航还是秒回。 【Crush.：他成绩怎么样啊？】 盛漾回想了下这人排名，还挺实事求是的。 【WJTMSH：比你强，今年不出意外，一等肯定稳的】 【Crush.：…… 】 【Crush.：万老师给你情感分析时候，请不要夹杂私货，OK？】 【WJTMSH：别岔题】 万韦航秉承着老手对新手的照顾，不跟他计较。 【Crush.：成绩牛逼的话，那就是图成绩。】 【WJTMSH：？】 【WJTMSH：开玩笑吧？】 万韦航发了个‘食支华子’的表情包过来。 【Crush.：哥们，咱们现在可是在上学呢，这阶段，成绩可是我们男的最好的医美，你知道吗？】 盛漾对这理论还是表示怀疑，要是路嘉茉图成绩的话，那他妈怎么不图我啊？ 盛漾手乱七八糟地抓了抓头发，又敲了几个字。 【WJTMSH：青梅竹马魅力就那么大啊？】 万韦航那边下课了，懒得跟他在这打字了，直接一个语音通话申请弹过来。 盛漾心里知道这货打电话过来肯定没按好心，但他还是接了。 刚接通，万韦航慢悠悠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声音就传过来，“这不废话吗？青梅竹马魅力还不大啊？你没学过啊？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盛漾没吱声，也不想出声，手机在手里一直震动，那群吃去玩的的人，拉了个群，群里发了很多照片，还故意@他。 盛漾将手机从耳边拿开，看了眼微信，敷衍地在群里发了两个表情包回击，又把手机放到耳朵边，歪着头用肩膀夹着。他垂着眸，两只手都在折腾那可怜的充电线，一圈又一圈在手指上绕，勒出一道红一道白的痕迹。 他不知道是心烦多一点，还是心慌多一点。 “你考完没啊？”万韦航在电话那头问。 “完了，”盛漾说，“上午都结束了，就剩下明儿闭幕式了。” “哦，”知道不会影响他比赛后，万韦航不怀好意地笑了声，声音又贱又欠，“到底谁啊？把你折腾这怂样儿？还自己在这儿竞争比较上了，喜欢就追呗。” 充电线的另一段从插头上被拽下来，金属头打到他手背，盛漾没注意，他嫌夹着手机费事，直接开了扩音将手机随意扔床上，提不起劲儿的拖着声音说：“没谁。” “你骗鬼啊？我怎么以前没见过你这么关心别人受不受欢迎？在不在一起吃饭啊？”万韦航不给面地直接戳穿他，“你要不要往前翻翻咱俩这两天的聊天记录，看看你自己都发了些什么？” 盛漾的动作一顿，心里那颗膨胀的气球像是炸了，头往下一倒，用惯性将身体又栽进被子里，这次确定了是心累，他有气无力地说：“你就当骗鬼吧。” ** 另一边的路嘉茉，她中午压根都没在学校食堂吃饭，田知意早早和她说好，一结束路嘉茉的手机就响了。 “我就在红楼楼下。”田知意在电话另一边很激动地说，“我叫了德仔煲仔饭。” 路嘉茉走到走廊边，从栏杆往下看，田知意拎着外卖也正在往上看，立刻发现她冲她招了招手。路嘉茉也挥了手，立刻挂了电话，往楼下跑。 到楼梯口，田知意过来勾住路嘉茉胳膊，两个人往田知意的班级走。 虽然分班了，但教室里大多数还是之前的同学，好几个人看到路嘉茉进来都和她打招呼。 田知意要占领第一好友的位置，拉着路嘉茉走到自己座位按着她坐下，自己反坐到前桌的位置上，和路嘉茉面对面对。之前和路嘉茉关系不错的学委周伊橙和孟潇鹤，围过来坐到旁边，两个人四只眼，直勾勾盯着路嘉茉看。 路嘉茉在拆外卖袋，抬头对上他们视线，忍不住笑起来。 田知意拿着刚拆好的一次性筷子敲了敲外卖盒，“干嘛干嘛，几月不见不认识啊？” “确实，”孟潇鹤趴在桌上摞着的一堆书上说，“我还以为茉总再也不要我们了呢。” 田知意抖了抖鸡皮疙瘩，打了孟潇鹤下，“你好好说话。” 周伊橙好久没见路嘉茉真的挺想她的，“嘉茉，一会儿下午要不你别走了，留下来上上课吧。” 路嘉茉差点被煲仔饭呛到，眨了眨眼睛，“不好吧。” “有什么不好的，正好下午连堂两节高妈的课，她肯定很欢迎你。”孟潇鹤加入劝说。 “不要，”路嘉茉刚考了两天的数学，不为所动的笑着咬着筷子摇了摇头，“我下午要去玩。” “我就知道，狠心的人啊。”田知意问她，“准备去哪儿啊？和周宇泓一起吗？” 说到这儿，田知意好丧气的哎了声，“好烦啊，为什么今晚还有晚自习啊啊啊，你非明天下午走吗？晚点都行啊，我们还能一起玩几小时。” “就是就是。”周伊橙在一旁小鸡啄米一样附和。 路嘉茉也很可惜，但没有办法，“领队统一订的票，只能寒假了，寒假我们一块玩。” 田知意撇着嘴，表情依然不情不愿的，“那好吧，你早点回来啊，你们肯定比我们放假早。” 路嘉茉：“嗯嗯。” 这天路嘉茉是卡着预备铃走的，没想到出教室真的碰到了之前教她的老师。她乖巧地跟着老师去办公室，和一办公室的老师们聊了会儿近况，才离开学校。 她先回了趟酒店，从行李箱里找出之前买好的几件礼物，然后一个人背着包出去了。 路嘉茉熟门熟路的，从三元坊站上四号线到乐桥下换乘一号线，到文化博览中心站下。 出地铁的时候，是三点四十五分，路嘉茉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犹豫了会儿，一直到走出一号口，走到艺术中心门口，才给她妈严怡打了个电话。 手机里的电子音响了七八声才接通，严怡那边应该在忙，语气十分强势，“这个装台之前都谈好的，什么能进什么不能进，我也是要走程序报批的，不可能随便新加的。” 她说完这些，才和电话里的路嘉茉说：“有什么事吗？这会儿找我。” 路嘉茉静了两秒，捏了下手心，“妈，我考完了，你这会儿有空么？能来找你吗？” “你不是在北京……哦，对，”严怡想起来了，看了眼团负责人，“你先去和演员沟通，实在不行再我们剧院方协调。” 然后她走下侧舞台，边往后台电梯走，边说：“你这两天在苏州比赛是吧。比赛就好好比赛，能随便出来吗？别过来了，有什么话不能电话里说。” “已经比完了，下午是自由活动时间不会耽误的。”路嘉茉站在艺术中心大厅里，身旁是近期几场演出的易拉宝宣传海报，她其实知道严怡的办公室在哪儿，但上班时间直接过去，确实是不好。 “别来，我今天很忙真的没空，晚上还要接演出，不知道忙到几点。” 路嘉茉紧抿着唇，一时没说话，她看向最靠近自己的那个易拉宝，上面的演出日期正好就是今晚19:30的，演的是《堂吉诃德》。确实是大项目，路嘉茉紧紧绷着的心，又松了下，她干巴巴地说：“好吧，那妈妈你也别太辛苦。” “知道了，我先挂了。”严怡说。 挂了电话，手机屏幕黑了，路嘉茉还在原地傻站着。 一直这样过了好一会儿，她深吸口气，抬头看了看四周，找到大厅里的自动寄存柜。她将包里的几个礼物都放进寄存柜里，拿着小票，拍了张照。 本来想直接发给严怡的，但她想了想，又把手机按锁屏，还是晚点发吧。 路嘉茉又原路返回了酒店，她没事干，想起自己随身带了本提高思辨的书。 她找出来认真看，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稀里糊涂睡着了，还是戴妤回来叫醒了她。 “我真服了，你不会在房间里睡一下午吧？本地人不知道去哪里玩是吧？”戴妤换了身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见路嘉茉还迷迷糊糊在床上，“快点起来，领队说带我们去吃顿好的。” “好——”路嘉茉黏糊着声音，用力搓了搓脸颊，从床上爬起来。 酒店大厅里他们附中的人几乎都到了，路嘉茉和戴妤一到，领队季稼梁就喊出发了。 盛漾那会儿在打电话，田振阳一个物理老师特关心他数竞打怎么样，他应该是看到题了，闲得慌还跟他讨论了下最后一题的思路。 盛漾耐着性子跟他讨论，田振阳听完十分高兴，“我就说我我数学功底还在吧，我高中时候数学可好了，也参加过cmo的，早知道就去搞数学了，说不定比现在混得好多了。” 盛漾看了眼和自己隔了个人的路嘉茉，见她后脑勺上有几根头发有点翘，心想她睡觉了么下午？他眼睛又往她脸上清淡地瞥一眼，嘴巴随口挺欠地田振阳回了句，“说不定现在你就是奇哥了。” “你别咒我啊。”田振阳也不大，博士毕业后就带他们物理，北京名校的主课老师不可能不优秀，也就嘴上调侃说说。 出酒店，今天天气比前几天好，虽然晚风还很冷。道前街上的银杏已经黄了，有几个悠闲散步的人停下来正在拍照。 他们吃饭的地方就在附近巷子里一家苏式打边炉，地方很小只够放下四五张桌子，装修得很古朴。 他们把这地儿几乎包场，盛漾和路嘉茉坐在一张桌子，坐在她斜对角。 他刚在长木凳上坐下来，手机就震了，盛漾接过程睿脱下来的外套帮着放到桌下竹筐里，才看了眼手机。 发微信来的是T附那叫李思昕的哥们，这货路痴到了一定地步。 【李思昕：哥们那店到底在哪啊？】 程睿接过老板递过来的菜单，将移到他们两中间，盛漾低头看了两眼，随手给他发送了个位置定位。 【WTJMSH：[位置分享]】 “那锅底就番茄锅和牛油锅吗？我看番茄是招牌。”程睿问。 一桌人都没意见，程睿转头和老板说了锅底，然后将菜单传给旁边戴妤路嘉茉他们。 盛漾手机还在震—— 【李思昕：不是，我知道位置，但我找不到，绕三圈了都】 【李思昕：哥们来接接我呗，你忍心我一个人迷路在陌生城市吗？】 【李思昕：漾哥？漾爹？】 【李思昕：你不会还真忍心吧？】 盛漾服了，他抓起刚脱下的外套，拎着手机站起来，抬脚往外走去，给这货又发了个[共享实时位置]。 对方立刻加入，他一看，地图上两人，距离也就500米。 盛漾推开门，头发被迎面而来的穿堂风吹乱，他闷头将外套穿上，然后再看向手机屏幕上实时地图，不是，就这一会儿，怎么就变成距离700米了？ 他连忙给李思昕拨了个电话，阻止他错上加错，“会不会看地图啊你？” “不会啊，”李思昕理直气壮，“不然我怎么选理科呢？不就是因为地理差吗？” “……”盛漾无话可说，“S高校门口认识吗？” “这肯定认识啊，去好几天了。”李思昕回。 “你去那校门口，我在那门口等你。” 李思昕：“行。” ** 打边炉店里。 戴妤点了一轮菜后将菜单递给程睿，她手轻轻扯了下旁边路嘉茉的胳膊，小声问她：“去卫生间吗？” 路嘉茉正在拿着水壶倒水，愣了下，随即又点点头。 戴妤笑了下和路嘉茉一起站起来，她们问了老板，说要出店往左直走，到十字路口后右转，然后看到个电线杆再右转，再走大约100米左右就到了。 “天呐，到底在哪儿啊？”戴妤勾着路嘉茉胳膊，已经右转了，现在在找电线杆，“都快走到S高了，要不直接去S高的卫生间吧？” 路嘉茉也在仰头找那跟电线杆，“其实也行。” 正好这会儿S高刚放学，道路上全停着车，人挤人车挤车，好几个交警在指挥交通。 “诶？那个是不是？”戴妤忽然提高音量，指了下前面那个贴满小广告的电线杆。 路嘉茉循声看过去 ，“应该是。” 她们两艰难穿过人群和杂乱停放的电瓶车，到电线杆那儿，刚要一起右转，戴妤已经看到了卫生间了，她转头和路嘉茉，“你本来就是为了陪我吧？我自己过去好了，你就在这儿等我。” 路嘉茉点点头，“好。” 戴妤走了后，路嘉茉站在原地，她低头解锁手机，打发时间地刷了刷朋友圈。刷到一半时，忽然想起来寄存柜的取件码，还给没给严怡发。 她从微信列表里找到严怡，点进去，又找到那张照片，发之前，她又看了眼屏幕左上角的时间，21:32，演出应该结束了吧？ 路嘉茉搜了下，《堂吉诃德》的演出确实是120分钟，然后才将这张写着取件码的照片发了过去。 她低着头，手握着手机，大拇指时不时在屏幕上点一下，指甲时不时扣下屏幕边缘的手机壳。她在想要给严怡发什么话比较好，【逛街时候看到的，感觉很适合你就买了】。 好像不好，路嘉茉指腹按着X键，把字都删了，又打，【天气冷了，这个围巾看起来挺暖和的，胸针和你制服感觉也挺搭的，所以就买了】。 好像还不好，路嘉茉牙齿细细地咬着唇，看着聊天窗口，心里纠结。 “滴——” 忽然一声刺耳的车鸣声将她的注意力吸引了过去，路嘉茉下意识抬头往校门口看过去。 嘈杂纷乱的街道上，接踵拥挤的车流里，路嘉茉一眼就看了两个熟悉的人。 她妈妈严怡右手胳膊上挎着个看着就很重的书包，左手还拿着麦当劳的打包纸袋，她将纸袋递给身旁的林思瞳。林思瞳刚下晚自习真饿了，接过纸袋，低头找出个汉堡就啃。 严怡拉着她避开前后的车，一直到走到路边自己停车的车旁才松开。 路嘉茉看着这一幕，牙齿咬着嘴唇的力度不自觉更大，本来有血色的唇都被咬得发白。 她手指不小心碰了下屏幕，碰到了蓝色写着发送的键，但她自己没发现，她眼睛还在看着那边。 林思瞳站在车旁专心啃着汉堡，严怡先打开后座的车门将书包放进去，回头见林思瞳还站那儿，冲林思瞳笑了下，“冷不冷啊，快上车。” 林思瞳也笑了下，“等你嘛。” 然后两人才各打开驾驶位和副驾的门，上了车。 车子发动，近光灯打开，视野变得模糊，路嘉茉看不清了。 她不知道严怡有没有拿出手机看到她发的微信消息……对，消息，路嘉茉连忙低头看向手机屏幕，屏幕已经自动锁了，她重新解锁，两三秒后，她看到了她刚刚纠结在打的字，已经发送了过去。 她紧抿着唇，指腹长按了下那条消息框，啊，发现已经过时间了，不能撤回了。 路嘉茉的身体有点僵，严怡的车从不远处开过来，然后，从她面前路过，没看见她。 “嘉茉。”戴妤的手在路嘉茉眼前晃了晃。 “啊？”路嘉茉反应不过来地看向她。 戴妤眼神奇怪地看了看她，“怎么了？叫你好几声了，走吧，回去吧，冷死了。” “哦。”路嘉茉呆滞地点点头，跟着她往回走。 ** “看什么呢？”李思昕千难万险地终于找到盛漾了，他胳膊搭在盛漾肩膀上，见盛漾脸色不太对，眼神直直地在看马路对面，他好奇地也跟着看过去，脖子挺直脑袋伸来伸去的，“有什么好看的吗？漂亮妹子啊？” 盛漾没出声，沉默地收回视线，垂眸不知道在若有所思什么，过了好几秒，抬起眸表情像刚发现李思昕这个人。 这表情被李思昕看了个正着，他有情绪了，“你干嘛？刚刚是不是用表情骂我了你？” “哦，”盛漾注意力还在马路对面，路嘉茉和戴妤在他们前面一点，和他们平行走着，他看了两秒，脚步跟着她们保持相同的频率，然后才想起来身旁这货，随口嘲讽了他句，“原来你眼睛还有用。” “我靠！对兄弟客气点你。” ** 路嘉茉走到打边炉店门口，她推开门脚步忽然停了下来，“戴妤，我手机没电了去旁边借个充电宝，你先进去吧。” “啊？”戴妤愣了下，看向路嘉茉的脸，点点头，“哦，好。” 路嘉茉见她进去才将推着门的手松开，她没什么表情的沿着街道往前面走。 盛漾和李思昕没一会儿也到了打边炉店门口，盛漾看了眼前面，正在往便利店里走的路嘉茉，侧头拍了下李思昕的肩膀和他说：“你进去吧。” “怎么了？”李思昕奇怪地问，他发现盛漾虽然看起来如常，但给人感觉很沉默，“那你去哪儿啊？” 他说：“有点事。” 盛漾往前走了几步，他没进便利店，斜靠在便利店外面的墙上，透过落地窗眼神安静看向站在柜台前的路嘉茉。路嘉茉抬头和店员说了几句话，店员转身从后面货架上拿了盒烟和打火机放到桌面上。路嘉茉打开手机将付款码递过去，扫完码，她拿过柜台上的烟和打火机，走出自动感应门。 她出了便利店没往后看，闷头继续往前走。 时间挺晚的了，除了S高学校大门所在的那条街上热闹点，其他街道都空荡荡的。 今天的风太能刮了，沿路黄色的银杏叶飘落一地。 路嘉茉牛角扣外套压不住风，发丝被吹飞起，低垂着脑袋，脚步没停地还在走，不知道目的地究竟在哪里。 盛漾也没停，不快不慢地跟在她身后，20米左右的距离。 空旷的十字路口，偶尔有一辆电车飞速开过发出刺耳的刹车声。 拐过一个街角，到一个没有人的公交站，路嘉茉在公交站的长椅上坐了下来。她人很丧，耷拉着肩膀，整个人都闷着种劲儿。过了几秒，她梗着脖子，满脸惨白的，先没什么精神地看向前面空无一车的马路，然后又松了劲儿，有点颓地低头去拆那包刚买的烟。 风真的很大，公交站旁的银杏树长得最为繁盛，枝繁叶茂的黄色树叶，现在簌簌在落。 温度也真的很低，公交站牌的显示屏上实时显示着温度4～11度。路嘉茉手指被冻得很红，她好像没发觉，按了下打火机，将烟点燃。 她应该并不常抽，第一口就被呛到，咳嗽了几声，缓了一会儿才继续，指间夹着烟，橙红色的火光乍起，白雾缭缭。 盛漾没见过这样的路嘉茉，视线盯着她看了半晌。他不知道怎么说，四周冰冷急促的风像是在推动什么，心感觉被精准地砸了下，无法形容的酸涩、心动和情绪全都涌了上来。 他心口有些微热和难受，没办法再继续在她后面站着，几乎没犹豫地迈脚走过去，抄着兜自然地坐到了路嘉茉身旁。 路嘉茉冷不丁被他身影笼罩，下意识像猫应激一样仰头看了他一眼。她眼眶有点红，眼皮也有点肿，看清人是他后，表情没有表现地特别意外，视线跟着他坐下来的动作，忽然问：“你是不是那次就看见了？” 她说的是汪鸣飞生日那天，她从便利店出来那次，那会儿她手里正拿着烟盒和打火机。 盛漾对上她目光，嘴角翘起一点弧度，“谁让你不会藏的。” 路嘉茉眼眸动了动，把脑袋转回去，没再说什么，烟也没灭。她好像没意识到自己对外人设是多乖一好学生，抽烟这事儿多反差和崩坏。 盛漾也一句都没提，表情连一分惊讶都没有，他懒散地往后靠在后面广告牌上，一手还插兜里，一手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刷什么，过了几秒，突然问：“仙雨林要喝什么？” “啊？”路嘉茉以为他是让她推荐，说了个招牌，“龙珠奶茶吧。” “哦。”盛漾听话地点了两杯热的龙珠奶茶，抬头看了眼前面的站牌名字，将收货地址填好后，将手机锁屏不玩了。 还不到十点，这座城市真的很安静，像是完全没有夜生活一样，大马路上扔棍子都砸不到人。 盛漾的视线很散，两只胳膊往后懒懒撑在长椅上，他的心跳没他表现的这么平静。 他看了会儿地上他们两的影子，忽然想明白一事儿，什么是喜欢？喜欢应该就是从不定冠词变成定冠词，从泛指变成特指。 想到这儿，他偏过头视线本能去看路嘉茉，看她的橘红烟尾巴，她的侧脸，她的呼吸…… “要听歌么？”他问。 “又儿歌啊？”路嘉茉说。 “干嘛啊？”盛漾低低笑了声，微歪着脑袋，眼眸亮得惊人，尾音带了点狭促，“瞧不起儿歌啊？” “没。” 然后，时间又被晾了几秒。 盛漾的目光移到她身后的银杏树上，若有所思地说：“现在这个场景应该听《风继续吹》。” “因为风大么？”路嘉茉没听过这首歌，她一根烟已经抽完了，没拿第二根，就呆呆坐在这儿，长长的睫毛遮住一半眼珠，情绪还不太能上得来，脸色稍微好了点。 盛漾垂眸又轻轻笑了下，朝她看过来，眼神专注且直白，“是，风大。” 那会儿特巧的是，风真的更大了点，漫天的银杏叶都飘到他们身上。 冰冷夜风里，盛漾见她没再继续抽烟，心情像真的缓和了些，但她人被冻得都快傻了，却还在发呆，他眼神低低的，声线也好低的，他说：“好冷的，还呆吗？” 20-30 第21章 更巧的是, 没过几秒，一个外卖小哥左边的路口骑着电瓶车，一个刹车猛地停在他们面前。 大晚上的, 路上就他们三人，路嘉茉疑惑地看着外卖小哥, 心里奇怪他停下来干嘛，身旁的盛漾没疑惑, 直起身走过去。 外卖小哥拎起外卖袋, 看了眼外卖订着的单子, 又看向盛漾问：“是手机尾号0262吗？” 盛漾点点头接过外卖袋，坐回路嘉茉身边, 小哥骑着车往前开, 似乎也稀奇有人大晚上在路上吃冷风, 还又回头看了他们一眼。 盛漾将外卖袋拆开, 拿出里面热的奶茶, 把吸管插上，塞进路嘉茉手里。 路嘉茉低头看了看贴在纸杯上的标签, 真的是龙珠奶茶, 语气有点惊讶，“这你刚刚点的啊？” “对啊，”盛漾第一次喝这玩意儿，什么龙珠不龙珠的，“啪唧”一声，他把自己那杯吸管也插上，“不好喝的话, 你完了。” “怎么是七分糖？”路嘉茉还看着标签问。 盛漾喝了一口，手抬着拿着奶茶杯身到眼前说：“我怕全糖太甜。” 她继续认真执着地说：“应该三分糖的。” “……”盛漾偏着头, 孩子气地皱鼻子，“之前你也没说啊。” 这晚回到聚餐店里后，戴妤目光往她路嘉茉里盯着看，“充电宝呢？借到了吗？我也要充，就剩17%了。” 路嘉茉摇摇头，坐下来拿起筷子，看向她眼睛眨了眨，“没找到借的地方。” “啊，”戴妤没发现哪里不对，只可惜地说，“那好吧，只能吃完回酒店充电了。” 李思昕在盛漾旁边眼睛绕着他看几圈了，特不是玩意的，联合程睿那几个一起问他，“什么天大急事儿啊？头也不回的扔下兄弟就走，也太不是人了吧。” 这点程睿十分有认同感，“这玩意最近越发不是人了，阴晴不定的，我跟他一个屋我都害怕。” “就是就是。” “……” 盛漾单手撑着头窝在椅子里，情绪不高不低的，一晚上心不在焉的，除了视线时不时紧跟着某人，其他不管他们说什么，都不太爱回话。 一行人吵吵闹闹吃完饭，推门从店里离开，盛漾手抄在兜里，帽子卡着，头微低着，跟在后面，一直沉默到酒店。 晚上快十二点，程睿洗完澡，拎着脏衣服从浴室里出来，一抬头看到盛漾蔫得不行坐在床上。这玩意手机扔床上，自己没魂一样拿着遥控器，盯着电视机，这个频道换到那个频道，但只要手机屏幕亮一下，他目光就立刻移过去。 “你在等谁消息吗？还是你打算给谁发消息？”程睿奇怪地问。 盛漾莫名其妙看了他一眼回，“没。” 这他妈的，程睿看这死模样觉得牙疼。终于，这玩意不按遥控了，画面停留在CCTV电影频道。他看了一眼电视机，电视机里正在放经典爱情电影《爱在黎明破晓前》。 程睿觉得牙更疼了，他将脏衣服扔进袋子里，突然想到什么，回头打量了盛漾几秒，表情很诡异地说：“你不会是在学招吧？” 盛漾盘着腿，手肘抵在腿上撑着脸，视线在电视屏幕上动都没动，没搭理他。 程睿越想越觉得有可能，跟着看了会儿，边拉袋子拉链边支招说：“这片岁数比你还大，你好歹选个近期的啊，能有点参考价值。不过谁啊？要你这么大费周章的。” 说到这儿，程睿扔在茶几上的手机震了几下。他把脏衣袋，丢进行李箱里，走过去拿过手机低头解锁，刚看一眼，就抬头骂人，“我靠！你他妈的真走哪儿祸害到哪儿。” 被骂的那个，还一动不动，只表情很无可奈何地敷衍了句，“干嘛啊？” “陆悦可找我要你微信。”程睿说。 盛漾视线顿了下，有了点反应，抬眸朝程睿看过去，“路什么？” “陆悦可，省实那个齐刘海眼睛很大特萌那个，昨儿中午和付骁一起过来吃饭那个。” 盛漾没什么情绪地“哦”了声，又把头转了回去。 “我给不给啊？”程睿拿着手机一屁股坐到盛漾旁边，用手拐捣了捣他，“我可听说人家很多人追，没想到啊，你丫还挺可以的，让人女神主动。” “你听说的真够多的，”盛漾越看这片越没劲，第一见的人哪那么多话题聊啊，还聊那么投机，他和程睿说，“别乱给啊你。” “切，给你矜持的。”程睿嫌盛漾没劲死了，站起来手拍了拍他肩膀，回卫生间洗袜子了。 盛漾继续看这电影，过了五分钟，他扔在一旁的手机屏幕又亮了下。 他心跳忽的横跳了下，捞过来解锁一看，是路嘉茉发来个红包。 【酸碱盐：[恭喜发财大吉大利]】 什么意思啊？盛漾看着这红包，又看了看上面的名字，没变【对方正在输入……】 所以就扔了个红包过来啊？一个字都没啊？ 【WJTMSH：？】 这下【酸碱盐】变成【对方正在输入…… 】。 【酸碱盐：今晚的奶茶钱和安慰开解费】 我他妈陪你聊两句，你还算上钱了是吧？ 盛漾眼神没焦距地盯着电视机看了几秒，面无表情地低头敲字。 【WJTMSH：红包里多少钱，怎么给我算的费用？】 【酸碱盐 ：你点开看看就知道了】 【WJTMSH：你先说】 【酸碱盐：就200】 就200，今晚我说几个字啊？你他妈是一个字一个都替我标价了是吧，有必要吗？分这么清。 盛漾看着他和路嘉茉的聊天页面，半天没点那红包的意思，对方似乎也意识到他不想收。 【酸碱盐：你别不好意思啊，该收就收，我零花钱挺多的】 我在乎这钱吗，我他妈在乎……盛漾抬眸又盯着屏幕看了几秒，手指用力按了下锁屏键，将手机往床上一扔。 程睿洗好袜子出来正好看到这幕，惊到了，“你怎么了啊？你要是考差了呢，就说来让兄弟高兴高兴，你要是失恋了呢，也说出来让兄弟乐一乐。别憋心里啊。” 程睿说完见盛漾下颌绷着，抿着唇好久没说话，放下袜子，语气正经了点，“喂，真不高兴了啊？” 盛漾低阖着眼，脸色很差，半天，侧头问他，“喝酒吗？” 程睿表情更惊悚了，“别吧，明儿还有闭幕式呢，少爷你著名一杯倒就别折腾人了啊。” “那算了。”他说。 程睿虽然摸不清现在到底什么情况，但他妈的认了，“行行行，我来叫。” ** 第二天十点，闭幕式还在S高大礼堂举行。 冗长的各种讲话发言环节过去后，开始公布成绩。他们附中成绩不错，14个金牌，1个银牌，一个铜牌，其中还有6个人进入国集名单，4个高三的，2个高二。 闭幕式结束，下午其实还可以参加主办方安排的高校参观活动。 但没几个队参加，都回酒店收拾行李了。 路嘉茉和戴妤还有李伽安被陈奇叫过去，应该是分批叫过去谈话的，路嘉茉和戴妤到的时候沈子钧刚从陈奇房间出来。 戴妤压着嗓子用气音问刚出来的沈子钧：“聊的什么啊？” “降分保送自主招生这些。” 他话音刚落，陈奇在里面叫她们，“别在门口站着，进来啊。” 戴妤和路嘉茉对视一眼，推门走了进去。 陈奇坐在沙发上，茶几上上放了一堆招生简章，见她们进来，冲他们招了招手，“来，坐。” 戴妤和路嘉茉走过去，听话地坐下来。 陈奇递给他们一人一罐可乐，指了指桌上的宣传单，“可以都拿看看，上午闭幕式有几个学校也讲话了，现场几个招生办的也说了。现在五大竞赛卷，保送比较难，特别是清北，除了入选国集能保证签，不然国铜也只能过自招初审。其他学校的话，有几个条件不错，高考分数到一本线就能上，也有降分比较小气的，还有一些专业上选择有限制的。你们先看看，不急着做决定，你们都才高二，可以再打一年。” 路嘉茉和戴妤在听了20分钟左右，各拿着一堆材料，从陈奇房间里出来了。 路嘉茉低头翻看着这些自主招生简章，戴妤一直没说话，走到电梯口，见路嘉茉按了下往下的电梯键时才开口，“你还打算打吗？” 路嘉茉还没想清楚，她看向戴妤问：“不知道，没想好呢，你呢？” 戴妤叹了口气，她整个人其实和之前的紧绷状态比起来，已经很如释重负了，“我应该不打了，说实话这次拿一等我已经很意外了，打算选个合适能签先签了，清北就算拿到A约，其实压力也很大，真到高考谁也没把握能考多少分，还得努力。” 她说得都是大实话，比起清北分数线，哪怕降分了也需要很努力，路嘉茉点点头，“我再想想。” 电梯门开了，他们俩走进去，陈奇住在他们上面一层，所以没几秒，又走出来。 路嘉茉注意力又放到招生简章上去，她在看那个金秋营的招生要求。戴妤侧着头，也跟着她一起看，看到两个学校预计开营的时间，“故意冲突的吧？” 路嘉茉点头，见怪不怪地说：“肯定，我们这儿中考有学校也这样，不得参加其他学校自招考试，还限制志愿。” “哇塞，中考就这么抢生源。”戴妤好奇地问，“是S高和哪家啊？” 路嘉茉还没回答，衣袖被戴妤猛地拉了下，她不明所以地看向戴妤，戴妤立刻给她使了使眼色，同时声音压到低到不能再低，“盛漾和陆悦可。” 路嘉茉循着戴妤下巴指得方向看过去，陆悦可站在盛漾他们房间门口，握着手机，仰头正在和盛漾说话。 “要微信呢吧。”戴妤停下脚步，边看边猜。 路嘉茉有点怀疑，“不是后来拉了个群吗？直接群里加不就行了。” “啧，”戴妤觉得路嘉茉在这方面道行实在太浅，“用群加哪有这种印象深刻，刷存在感，懂不懂？” 路嘉茉受教了，戴妤看着盛漾满身冷淡那样儿，继续说：“而且盛漾这种难搞的，还会装傻的，不多刷刷存在感，你信不信几天下来，他脸和名字都对不上号。” “他记性挺好的啊。” “所以说他装——” 戴妤刚说一半，正在听陆悦可说话的盛漾，突然抬眸看了过来。 “要死，”戴妤超小声地嘟囔，“他不会听见了吧？” 路嘉茉没回她，她和盛漾的视线对了个正着，她察觉到盛漾的目光在她脸上像是观察了几秒，然后好像没找他想要的，又抿了下唇，移开了。 什么啊？怎么感觉他情绪一下低落了点，在找什么啊？ 路嘉茉很疑惑，她和戴妤也不能就在这儿站着，她们两房间在盛漾里面两间。路嘉茉拉了下戴妤，装作若无其事地继续往前走。 陆悦可因为盛漾看向他们，也侧头看了她们一眼，但很快视线又集中到盛漾身上。她笑得很甜，声音更甜，“那我就和付骁说你不去了啊？他肯定要说你不给他面子。” 盛漾并不在意付骁会说什么，他看着陆悦可身后的走廊墙壁两秒，又掀起眼皮看向越走越近的路嘉茉。 “你知道吗？付骁在实中时候一直说你不如他，还说……” 路嘉茉和戴妤已经快走过盛漾房间门了，她真的打算就这么若无其事路过。 盛漾的视线停了几秒，不知道在想什么，突然开口，“路嘉茉。” “啊？”路嘉茉脚步一顿，回头看他。 陆悦可话音也猛地挺住，惊讶地看向盛漾，又侧头去看路嘉茉，这次不是只看一眼，而是带了打量。 盛漾看着她只说：“找你有事。” 然后他和陆悦可，“付骁说这些我知道了，我和同学有事。” 陆悦可哪里听不出来他话里的意思，“哦…哦，行，那我先走啦。” 她摇了摇手里的手机，“正好队里找我。” 临走前还看了路嘉茉几眼。 戴妤看了看那边的场景，她没多想，和路嘉茉说，“那我先回房间了。” 路嘉茉点点头。 这下，这层走廊上，只剩下他们两了，电梯上下运行的声音都听得一清二楚。 路嘉茉觉得盛漾找她有事，就往他房间门口走近了两步，主动问：“什么事啊？” 他有挺多事的，想知道她现在心情怎么样，还难不难受啊？还想知道……但…… 盛漾换了个站姿，肩膀斜靠在门框上，低头时抿嘴在笑，“拿国金开心吗？” “开心啊，”路嘉茉恍然知道了他刚刚在她脸上在找什么，唇角微微翘着，“你还管售后啊？” 她说的是昨晚安慰费的事儿，盛漾第一时间听懂了，他眼底情绪不明，静了一会儿，忽然笑开来，“毕竟小本生意，都靠回头客。” “行，那我下次还找你。”路嘉茉问，“你找我就这个事情吗？” 盛漾顿了一下，抬眸忽然问她，“你没事吗？” “没啊，不是你找我吗？” “嗯。”盛漾笑了一声，“就这事。” 路嘉茉离开了，盛漾关上房间门，房间里一直围观全程的程睿，若有所思地看了盛漾一眼。 ** 那天他们是下午两点多的高铁回北京，车里兴奋劲儿还没过去，几个男生一直在起哄。 “还是我们漾哥牛逼，奖项什么的都是空的，人家现在可是双国集。” “睿子也很牛逼啊，同样信息数学双国集。” 被叫到名字的程睿拱手做了个承让的姿势，但表情一点没让，挑眉得瑟到不行，“还行还行，也就争做世界第一。” “切——” “学学你漾爹吧，看看人家那若无其事的，跟没发生过一样，这才是装在无形。” “……” 他漾爹确实一声没吭，带着卫衣帽子，耳朵里塞着耳机，窝在坐椅子里。手机架在小桌板上正在放球赛，高铁信号不好，看两分钟卡五分钟，他居然能一路忍受下来。 程睿接受完群嘲，回坐看了看盛漾脸色，决定做回知心哥哥，“怎么了？心情还没好起来啊？” “我心情什么时候差了？”盛漾视线没移开，两胳膊随意抱在胸前，还盯着那卡顿的手机屏幕。 “就这几天你还不差啊？”程睿反问，还给他举例，“毛跟捋不顺似的，还他妈无比反常，昨晚还买醉。” “那就差。”盛漾瞎摆烂地回。 “你他妈的。”程睿骂了句，拿他没招，打开手机欢乐斗地主去了。 高铁继续行驶，窗外的景色不断后退，刚刚还精神十足的人全都昏昏睡成一片。 “嘉茉，帮我拿下上面书包。”坐在里面靠窗位置的戴妤和路嘉茉说，“太无聊了，又睡不着，我还是刷题吧。” 路嘉茉放下手里的议论文选，站起来帮她拿包。 车行驶得很平稳，但从戴妤叫路嘉茉开始，盛漾的眼眸就抬起。他视线先看向别处迂回了一圈，才向隔了个走道斜前方的路嘉茉看过去。 小桌板上手机屏幕上，球赛画面还卡着，那个圆圈一直转，程睿在旁边看见都觉得费劲，刚要出声劝盛漾一起来斗地主。 他头刚偏，注意到了盛漾的视线，到嘴边的话忽然咽了回去。他跟着盛漾的视线也看了过去，路嘉茉？盛漾在看路嘉茉？ 程睿脑海里跳出下午的画面，盛漾对待陆悦可和路嘉茉完全的态度，还有这几天他一直不对劲的状态。 “我靠！”程睿脱口而出，没控制住音量，附近的人都看了过来，包括路嘉茉。 程睿连忙嬉皮笑脸地说：“没事没事。” 然后转头盯向盛漾，这货不知道什么时候收回了视线，又在看那卡顿不停的破球赛，但程睿已经看透他的欲盖弥彰和心不在焉，激动地死命压着声音，“我靠，是路嘉茉啊。” 第22章 盛漾眼眸一顿, 双手抱胸地动作也一顿，“不是。” “我说什么了，你就不是？”程睿彻底想通了, “原来你是看到路嘉茉老和周宇泓凑一起吃饭，所以吃醋了啊？” “我一点都不。”盛漾又说了次。 “行行, 你说不就不。”程睿不和嘴硬的人犟。 那天回到北京后，路诚和特意来南站接他们。 严怡不知道和路诚和说来什么, 路诚和一早就给路嘉茉发了消息, 话里话外都是要体谅妈妈。所以路嘉茉看到路诚和时候, 不太待见他，直接拉开后座的门和盛漾一起坐在后排。 盛漾抬眸看了她一眼, 她没看见, 路诚和也没看见。 路诚和从后视镜观察了几秒自家两小孩, 挺关心地开口：“这次冬立营感觉怎么样啊？我看到新闻和获奖名单了, 都成绩很好啊。” 路嘉茉低头在玩手机没说话, 盛漾没让气氛尴尬，挺自然地接话, “还行。” 路诚和见盛漾搭话, 顺口问：“小漾学校还没签吗？” “还没。” “是想等后面成绩更好点签好点专业吗？之前不是说可以签钱班吗？还是打算出国？我听你妈说你外婆他们希望你出去读，现在申藤校是不是更难了？看中体育和国际救助这块了？我同事说他孩子大热天在泰国给海龟刷池子呢，真够不容易的。”路诚和自己就是名校出来，刚要分享自己当年申请学校经验，“我们那会儿…… ” “爸，”路嘉茉开口打断了他，“开车不说话。” 路诚和微愣, 又从后视镜里看了路嘉茉一眼，倒真的没再说话了, 将车内广播的声音调大了些。 那天车开到家属区时，路诚和让盛漾先上去，说有话要和路嘉茉说。 盛漾没立场说什么，只能离开，那晚吃晚饭时，盛漾仔细注意了下路嘉茉的脸色，发现她情绪比在车内差了很多。 他想说点什么，又怕说了什么她更难受。 他自己也有太多的情绪和思绪让他猝不及防。 他想明白喜欢这件事，可喜欢这两个字，让他太措手不及了。周宇泓是不是她男朋友，她喜不喜欢周宇泓，更或者她会不会喜欢自己，还有她和严怡路诚和到底发生什么，怎么这么难过啊，这些这么多复杂的情绪，反而又无暇一个个顾及了。 他只觉得心脏跳一拍，又落一拍，毫无规律的，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才好。 好在，周一就是附中的期中考，脑子根本不让他胡思乱想，马不停蹄的连考了三天。 考完后周五就是家长会，接着还没喘口气，那周末，盛漾和几个发小一起去澳门考sat。 他们是周六一早的飞机，几个人都没睡醒，歪歪斜斜坐瘫在机场椅子上。盛漾脑袋上卡着卫衣帽子，手里拿着iPad，撑着眼皮，在临时抱佛脚地刷。 过安检下飞机到预定好的酒店放下行李，去理工大踩点，直到周日十二点多出从考场出来—— “我靠终于结束了，我差点以为我活不过这周了。”汪鸣飞站在致远楼A座楼下，发泄一样仰天大叫。 “啊，”万韦航也傻逼一样跟着他叫，“我也活下来了。” 汪鸣飞斜了他一眼，伸手拍了拍他肩膀，蔫坏地故意问他，“我怎么记得你们学校下周期中考啊？现在说这话为时过早吧？再怎么着，也得把下周得过了吧？” 万韦航回头看了他一眼，表情很惨不忍睹的，立刻又仰头对着天嚎了一嗓子。 盛漾快困死了，现在连情绪都上不来，拖着步子地跟在他们后面。 他们几个出校门，随便找了个家茶餐厅坐了下来。 那会儿已经过了用餐点了，餐厅里人不多，万韦航拿着手机打电话，在找跟他一起过来，现在不知道不知道在哪里玩的妹妹万思思。 盛漾扫了圈微信消息，没看到想看的，就将手机锁屏，百无聊赖地开始转手机。结果，手机在手里转了几圈后觉得没劲，索性就将手机随意往桌上一扔，人就窝沙发椅里，蔫了吧唧地干呆着。 坐他对面在点菜的汪鸣飞，觉得他古怪，掀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旁边万韦航的电话挂了，把手机也一扔开始抱怨他妹，“你说这万思思真行啊，她打算买满几个箱子啊？一会儿汪汪你别帮她搬，让她自己来，自己造得孽自己报。” 汪鸣飞刚打算接话，余光扫到万韦航还没暗下去的手机屏幕上的日期，立刻惊呼：“盛盛，今天你生日啊？” 万韦航闻言连忙也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我靠真是啊，考试考的都忘了。” 盛漾一怔，伸手按亮手机，11月26日，还真是，真忘一干二净了。 几乎是同一瞬间，他心突然被撞了下，想起来几个月前盛芮的话，“这是盛漾，我儿子，和你同年，就比你大一天”，所以明天是路嘉茉生日啊？ 他将扔桌上的手机拿到手里，垂着眸把手机解锁，点进微信后，动作又顿下来。 之前太忙的时候能只顾着眼前的考试，可现在集中的注意力一下子分散了下，现在心里那种陌生的心悸又混着失落还夹杂一些分不清的情绪又全都出现，甚至比之前还严重。 “那人是路嘉茉，对吧？”旁边的万韦航突然开口。 “什么？”盛漾一时没反应过来，然后过了两秒，下意识就问，“程睿说的？” 这桌不知道什么时候只剩他们两个人了，万韦航特意味深长地看着盛漾。 “汪狗出去接万思思了，别找了。”万韦航眼神还在盯着盛漾，“你别管谁说的，让你给我翻来覆去发微信那人，就是路嘉茉吧？” 盛漾和他对视了一眼，没吭声，视线没什么聚点地看微信列表，半晌，低声说了句，“是又怎么样不是又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很重要好吗？”万韦航看着他说，“你真喜欢她啊？” 盛漾眼里晦暗不明，不知道在想什么，挺久的没说话。 他心里感觉这事跟他妈波粒二象性似的，不清不楚的，想明白又想不明白。 那天是下午三点二十的飞机，傍晚六点五十到达首都国际机场，盛漾在离开澳门前买了份生日礼物。 刚下飞机，他爷爷老陈的电话就打来了，说任叔停车场等他呢，一大家人都在等他过来，要给他过生日。 盛漾没法拒绝，他跟同行的几人挥了下手，拉了下头上的帽檐，自己往停车场走。 东城的老房子里确实来了很多人，盛漾在哄长辈上很有一套，老陈和一屋子熟跟不熟的亲戚，都很高兴。 “sat考完了是吧？”老陈两杯酒喝完，脸色发红的，在旁边问他。 盛漾点了下头，他放下手里的橙汁，手指顺路按亮放旁边的手机屏幕，看了眼时间回，“得看成绩，分不高还得考二轮。” “现在美本也没吃香了，你别被你外婆他们忽悠了，他们自己移民就算了，还想把你忽悠过去。要我说本科还得在国内。” 盛漾短浅地笑了下，没说自己什么想法，顺着他说：“得，我听您的。” “哥，”盛漾他堂弟今年初一的陈锦熠从旁边凑过来，拽着他胳膊，“蛋糕也切了，我们过去玩会儿游戏吧？你今晚不走吧？” 盛漾被他拽起来，右手将手机够着，一起走到客厅，坐到沙发上。 陈锦熠将游戏手柄递给盛漾，见他拿着手机又在看时间，八卦地笑了下，“哥，等谁消息啊？” 盛漾按了下锁屏键，接过手柄，“我等谁消息啊？” “不然你一直看手机干嘛？刚刚饭桌上就看见你来来回回看好几次了。”虽然才上初一但陈锦熠对这见怪不怪，“谈恋爱都这样，魂不守舍守着手机，时刻准备秒回，我懂，我们班好几对班对呢。” “你懂个鬼。”盛漾笑骂了句，抬眼问他，“你也谈了啊？” 陈锦熠食指放到嘴巴前做了个“嘘”的动作，脑袋立刻往四周看了看，发现没家长注意他们，露出个很狡黠的笑，“我才没谈，我那叫暧昧。” 盛漾背往后靠，胳膊拿起游戏手柄，明了地“哦”了声，“那你还暧昧几个了啊？” 小堂弟不高兴了，“就一个好吗？我又不是渣男。” 盛漾轻笑了声，兴趣不高地跟他打了一局，中间等待的时间，他又按亮了下手机屏幕。 已经十一点半多了，地铁已经停运了，从这里赶回家属楼不堵车还要半小时。 来不及的盛漾。 可心里说着来不及，他还是站起身，没管刚进入下一关游戏的页面，也没管叫他的堂弟，捞起外套拎起背包和老陈说了句告别，就急匆匆离开了。 北京这会儿已经供暖了，室内外有着强烈的温差。他手机叫了车，一路飞快从胡同里跑出去。 他心跳的很快，耳边掠过的风更快，顶着寒风到路口快速拉开车门坐进去，“师傅，麻烦快一点。” 一路上他没玩手机，目光看着车外的街景，但实际上都没看进去。 下车，飞快地跑进学校跑到家属楼楼下，再三步并作两步的跨步上楼，因为脚步声太急太重，整个楼梯道的灯都亮了起来。 九秒，十秒……盛漾手搭在502的防盗门门板手上，低头匆忙看了眼时间，11点58分，赶上了。他努力平复了下剧烈起伏的胸口，然后钥匙插进门里，扭转锁芯打开门。 客厅里路嘉茉刚好从厨房里端着刚热好的牛奶出来，她才洗好澡，头发上还包着浴巾，睡裙外套了一层厚一点质地很柔软的珊瑚绒家居外套，看到他愣了下，表情明显有些意外，“你今晚就回来了啊？” “嗯。”盛漾眼眸很黑地看向她，心口的心跳还跟炸了一样，呼吸很紧，整个气管刚刚奔跑时灌满了冷风，胸腔满得分不出一丝空隙。他收回视线，装似平常地走进门又反手关好门，扶着鞋柜低头换鞋。 “考得怎么样呀？”路嘉茉知道他去澳门考试，没立刻离开回房间，站在原地，状态自然地随口问。 他眼眸动了下，抬眼又看着她说，“还行。” 他说还行就是很好，路嘉茉点点头没再继续问，她看了眼阳台，话题变成了天气，“外面是不是超冷啊？我听到风声了好可怕。” “超冷的。”他说。 路嘉茉笑了笑又点点头，她觉得对话到这里自然就应该结束了，伸手将脑袋上的浴巾松开，长发从上往下掉下来，边擦头发，边转身往房间走了。 外面的夜晚很安静，阳台那几扇岁数很大的窗户金属框被风吹得一直在响。 盛漾按了下手机边缘的键，屏幕亮起，11点59分了。 他手指无意识地握紧手机，另一只手紧攥在一起，房间也很安静的，他的心跳可能已经和墙上老式挂钟的秒针的频率一样，在秒针“啪嗒”指到12那个数字时—— “路嘉茉。” 盛漾忍不住叫住她，在她回头视线和他视线对上的那秒瞬间说，“生日快乐。” 11月26日23点59分59秒，到11月27日0点0分0秒。 从我的生日，到你的生日。 路嘉茉生日快乐。 虽然看起来毫无联系。 但我很感谢这个上天注定的缘分，好像我们命中注定就会有牵扯。 第23章 这几天路嘉茉过得特别不好, 从苏州回来后，路诚和在家属楼下和她单独聊了半小时。 问她这几天到底和严怡发生什么了？还说无论如何爸爸妈妈永远都是你爸爸妈妈会永远对她好。 可能为了验证自己说的，周五的家长会, 日理万机的路诚和特意请了假来开。 可能是路嘉茉的成绩和他心理期待的有落差，开完后父女两间气氛并没有很好, 一路沉默的到家，路诚和问她：“你语文提得还是太慢, 我看你之前作文还偏题过几次, 你知道现在规则改了吧？就算降分到投档线下40分, 你作文要偏题了也不够扣的。” 路嘉茉说：“知道。” 她其实还想说这两次都没偏题了，虽然写得还干巴巴的, 但语文还是有进步的。 她怔怔的, 还没张开口, 路诚和皱着眉又问她, “需不需再给你加门补习语文的课程？” 路嘉茉呼出口气, 把原来的话咽了回去，回了他两个字, “随便。” 严怡后来也回了她那一条微信, 她说拿到礼物了，挺喜欢的，其他的一字都没提。 可能是这么多年母女的默契，也可能是成年人面前事情更加游刃有余，反正光聊天记录看起来十分和谐。 可路嘉茉的心口还是觉得压着块石头，她觉得自己很幼稚，想要一份独有的关心和偏爱。 但现在, 路嘉茉手里还捧着温热的牛奶杯，很惊讶地看向盛漾。 他看起来十分风尘仆仆, 头发被风吹乱，周身还有外面冰天雪地的寒意。 他似乎见她是这样表情，视线又落过来，眼神好像更黑了点，声线低着，语气有点抱怨又不像抱怨，反正听得出情绪来，“什么啊？自己生日都忘了啊你？” “嗯，”她真忘了，他是第一个和她说生日快乐的人，“谢谢你。” 她好平常的一句谢谢，让盛漾躁动了一晚上的心安分了下来。 等路嘉茉回房间，听到关门的声音，盛漾才后知后觉地想起来，他的那份生日礼物没有送出去。 ** 第二天是周一，但这个班级里的气氛比往日要压抑一点，有两个朝夕相处了半学期的同学，要调去平行班，又来了两个新同学。 但该升旗还得升旗，该上课还得上课，难熬地上了连堂两节的数学。一潭死水的情况，在下午第六节 课时发生了变化。 那会儿是语文课，陈辛夷在讲台上正侃侃而谈个理解，把人作者前世今生都快讲完了，叫了几个学生起来回答问题。还觉得意犹未尽，准备说八卦野史了，就在这时突然有个学生特惊喜地叫了句，“哇，下雪了。” 这下，全班的注意力一下子全被吸引了过去，窗外飘着的雪看起来很大，清冷的校园里，不一会儿地上、屋檐上、光秃秃植被上都被盖了一层白色。 整个教室都在叽叽喳喳—— “这是今年初雪吧？” “天呐，真的下雪了，是初雪，去年十二月份才下。” “……” 讲台上的陈辛夷用书拍了拍讲台桌面，“行了啊，心思都回来，还在上课呢。” 那天一打下课铃，几乎所有学生都跑出教室，有围在在走廊上，有下楼去玩雪的。走廊上、楼道间、操场上黑压压都是人。 路嘉茉被邱果也拉到楼下，她是南方人几乎没见过这么大的雪，但到底雪才刚下没多久，积雪不是很多，学校的人又太多，没一会儿白色的雪都被踩得脏兮兮的。 邱果被别班认识的同学塞了一领子雪，气鼓鼓地去报仇了。逸夫楼一楼的廊檐下，只有路嘉茉一个人安安静静站着，和身旁嘻嘻笑笑的人群形成一道屏障。 盛漾早就看见了她，从她出教室就看见了。他脚调跟她保持一致地跟在她身后，然后停在她斜后面一米左右的地儿。 她看起来心情并不好，刚刚邱果在还能挤出点笑，现在脸上表情没了，像是陷入某种思绪里。 盛漾无法否认，他的情绪也被她牵扯着，她心情好不好，比自己心情好不好，好像更重要。他想和她说点什么，哪怕是不着边际的小话也行。 盛漾往前走了两步，脚步自然停在她身边，他顺着她视线看了看，漫不经心挂着笑脸问：“怎么不去玩雪啊你？” “都踩没了。”路嘉茉看着地面小声说。 盛漾轻笑了声，视线从脏兮兮的地面移到她侧脸，听了几秒，他忽然想到什么，“那你跟我走。” “啊？”路嘉茉仰头疑惑地看他，目光沿着他喉结往上移。 他回头催：“走啊。” 盛漾带着路嘉茉走到新盖的实验楼后面，这地方比较偏，还幸存着一大块完整无损的雪。 “玩呗。”他双手插着兜，淡淡扬了扬下巴，口气挺散漫的。 路嘉茉侧头看他，总觉得这人说不出哪里奇怪，“我一个人玩不傻吗？” “傻就傻呗。”他说。 路嘉茉皱了下鼻子，眼睛还定定看着他，意思特明显，就是要他陪着一起。 盛漾收回跟她对上的目光，心想对我这个人没感觉，撒起娇用起我来倒是很顺手。 他也没骨头，一点抵抗能力没有，一边说一边往雪上踩，“要求还真多啊你，还得有人跟着一起傻。” 路嘉茉才不理他说什么，自顾自的也在踩。 两人嘎吱嘎吱的，留下两串长长乱七八糟的脚印。 那天后来雪越下越大，从这头走到那头，十几米距离，肩膀上头发上都堆了层雪。 冬令时天暗得很快，只剩最后一抹天光时，盛漾忽然停下脚步，低头看向路嘉茉，“你听过个故事没？” “什么？”路嘉茉问。 “瑞雪兆丰年。” “这是个俗语吧？”路嘉茉理性地跟他讨论。 “别管是什么，”他仰头又看了眼天空中在飘的雪花，雪絮翩翩，他睫毛很长，“你生日这天北京下了初雪，所以这就叫瑞雪兆嘉茉。” ** 这场雪结束后，北京的天更冷了。 早上洗头稍微不吹干，头发就会结冰，教室里暖气又让人发困，有男生甚至在早自习时直接干嚼起了咖啡粉。 这年的最后一节化学课在平安夜，李国毅在实验室做了个铝热实验，花火热烈灿烂的跟烟花一样。 不少人学生都拍了视频，朋友圈微信群到处传播。 那天晚上9点半，广播里晚自习下课铃刚打响，高二（1）班教室里立刻没几个人了。 今天值日的是程睿和个叫颜瑜灵的女生，椅子一排排架到桌上，他们两拿着扫把在扫地。 程睿最近在追这妹子，殷情得很，搞得全班都在调侃。颜瑜灵应该对程睿也有点意思，两人眼神一撞到就开始脸红。 沈子钧收拾好东西，一手拎起书包，一手拿着用班费买的统一发的苹果，离开座位准备走了，低头见盛漾还在磨蹭，“干嘛呢？不走啊？” 盛漾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还在慢条斯理绕他那破耳机线，见沈子钧看他，和他说，“不用等我。” 沈子钧微挑了下眉，没继续和他说什么，回头没正经地调侃程睿，“注意点啊，班里摄像头可没关啊。” 程睿被臊得满脸通红，拿起扫把赶他，“滚滚滚。” 沈子钧达到目的，笑着出教室了。 五分钟后，高二（1）的班级灯关了，盛漾和程睿、颜瑜灵一前一后出了教室。 不过那两人走的是前门，从另一边楼梯走，盛漾走的是后门，要路过高二（2）班。 高二（2）班的教室里只剩下最后一排的灯光还亮着，教室里空空的，好像没人了。 盛漾单肩背着一根书包带子，手臂搭着羽绒服外套，手里拿了一个苹果和一个橙子，漫不经心地从（2）班的前门走进去，路过一排排堆着很高书的课桌，在最后一排停了下来。 他们班为了出黑板报，拉了两张空桌子放在后黑板前，盛漾随意坐到其中空着的一张桌子上，顺手拿过瘫在桌上的稿纸垂眸随意看了看，然后才看向站子椅子上拿着粉笔，在出“喜迎双旦”主题黑板报的路嘉茉。 “这活怎么老你干啊？”盛漾歪着脑袋开口问。 路嘉茉回头看见是他，没多意外，“之前我出的那期评比得奖了。” 说完过了两秒，路嘉茉把那个字最后一笔画写完，又和他说：“一等奖。” “行，”他笑得身体弓下去，“茉总牛逼。” 盛漾按亮了下手机屏幕，看了眼，又抬头看她，“还要多久啊？” 路嘉茉手指了指旁边空着的，“这些今天都得出完，今天已经平安夜了，明天就圣诞了。” 盛漾“哦”了声没再说什么，书包从肩膀上拿下来随手放一边，橙子和苹果也放一边，解锁手机瞎开了局游戏。 他刚刚自告奋勇想要帮忙来着，说自己字还行，但被高要求的茉总拒绝了。 他游戏开的扩音，手里一边忙个不停，一边嘴巴也不闲着，“鸡鸣外欲曙。” 路嘉茉接：“新妇起严妆。” “少无适俗韵。” “性本爱丘山。” “泰山之阳，汶水西流。” “……” 路嘉茉一顿，偏过头去看盛漾。 盛漾没正形地坐着，两长腿松弛散漫晃悠着，等了会儿没听见她声音，也抬了下眼睛，无辜地问：“怎么了？” “不是说好不考《登泰山记》的吗？”路嘉茉说。 盛漾垂眸快速看了眼打得正激烈的屏幕，又掀起眼皮看她，“没人跟你说好啊，范围调整了，现在是必背篇目。” 路嘉茉鼓起脸颊，扭回脑袋重新面向黑板，继续出黑板报。 盛漾看着她这气鼓鼓的模样，身体一颤一颤，低头笑到不行。 那会儿呆到很晚，外面冷风莽莽，连巡楼的保安都过来问他们什么时候走。 最后终于赶在十点半前，出完连这期黑板报，走廊的灯都暗了，路嘉茉去卫生间洗手，盛漾就拎着她书包和外套，踱步跟着她。 她走进去打开水龙头，他斜靠在走廊墙上，无所事事地左右瞎划着手机。 等她出来，两个人往楼梯道走，盛漾等路嘉茉用纸巾将手上水汽擦干后，才将羽绒服外套递给她，“你先穿外套。” “哦。”路嘉茉将外套穿在校服外面，拉链拉好，接过书包，乖乖背好。 然后盛漾半低头下来，把看管了一晚上的苹果和橙子给她，“喏，一个平平安安，一个心想事成。” 北京的冬天真的很萧瑟，没有一点生机，连柏树都变黄了，树干上一层一层的裹着保暖麻绳。 街道上的路灯，惨白惨白的，都看着比别的季节要孤独。 盛漾没骑车，跟她并肩走着，两个影子一长一短，从这盏路灯走到那盏路灯下。街道很静，只有他们两个少年人的脚步声。 过了个路口，他垂下眼看路嘉茉，忽然问，“你周日要去看我打球啊？” 路嘉茉双手揣在口袋里，被冻得通红的鼻尖蹭着围巾，听到他的话，侧过脸迎上他视线，“不是说好的吗？看完你比赛后，你去帮邱果弟弟选球杆。” “哦，”他视线停留在她的侧脸，莫名其妙的，特在乎地又问了一遍，“所以你真来啊？” “对啊，真去啊。”路嘉茉说。 盛漾突然笑开，眼眸明亮，眼神曜黑。 很奇怪，这么孤寂寒冷的冬夜里，枝桠都光秃秃的，一片叶子都没有，他身上全是蓬勃向上的少年气。 第24章 那晚特巧, 他们两刚走到家属区就遇到了下班回来的盛芮。 盛芮刚将车停进车位，正准备打电话让路诚和下来搬东西，看到两苦力, 立刻打开车门下车出声叫住他们，“嘉茉盛漾, 来来来，正好和我一起帮我搬东西。” 盛漾和路嘉茉同步循声看过去。 “盛阿姨。”路嘉茉主动叫了声人, 先乖巧走过去。 盛漾跟在路嘉茉后面, 插着兜晃悠着步子, 也跟上。他勾头看了眼刚打开的后备箱，见被各种包装袋箱子塞得满满, 侧身走上前两步, 半弯下腰, 边往外搬边问：“哪个超市打折促销啊？” “医院工会发的, 还有我年会抽奖抽到的。”盛芮站在一边叉着腰指挥, “把轻的那个蓝牙音响和洗护套装给嘉茉拿，你拿重的, 一趟拿不下来的话, 你一会儿再下来一趟。” 盛漾把两个轻的盒子递给路嘉茉，路嘉茉往后备箱里看了看，“我还能拿。” “让他拿好了，不然长这么高干嘛的。”盛芮这会儿想起来时间了，“今儿你们怎么这么晚啊？” “留下出黑板报了，”路嘉茉见盛漾左右手臂各挂了几个袋子，怀里还抱着几个箱子, 对盛漾说：“给我两个吧。” 盛漾没给，下巴抬了抬, 随意说：“把后备箱关了。” 路嘉茉望了他一眼，听话地抬手去关后备箱的门。 他们三个一起往楼上走，盛漾走在前面，路嘉茉和盛芮走在后面。脚步声响起，楼道里感应灯亮了起来。 盛芮跟他们两闲聊，“平安夜你们学校没什么活动吗？” “盛漾他们班发了苹果。”路嘉茉回。 “就苹果啊，我们科室也发了。”盛芮有点不满意，“没什么晚会之类的吗？现在不讲究全面发展吗？怎么感觉活动比我高中那会儿还少了。” “周五晚上有元旦晚会，我们班拍了个舞蹈被选上了。” “我们好像话剧。”前头的盛漾接。 “你们两上台吗？”盛芮问。 盛漾说：“不上。” 盛芮看向路嘉茉，路嘉茉也摇摇头，盛芮可惜地唉了声，“那才艺不是白学了不秀的话。” 说到这儿，盛芮突然想起什么，“嘉茉你元旦那天是不是有个青少年乐团新年演奏会啊？” 路嘉茉一愣，点点头。 已经走五楼了，盛漾手里都东西不好开门，他靠墙侧身站着。 盛芮边开门边和路嘉茉说：“比盛漾强太多，他钢琴考完级就扔了，连琴都让人搬走放别地儿，说天天看着碍眼。那元旦，我们都去看可以吗？” “可以啊。” 他还会钢琴啊？路嘉茉抬眸朝盛漾看过去，心想这人小时候到底上多少个班啊？排了多少课程啊？ 盛漾注意到她视线，也朝看了她一眼，笑眉笑眼的，散漫懒散得很。 路嘉茉收回视线，走进家，心里又想，所以他怎么长这样随心所欲自由肆意的啊？ 那晚后来，路嘉茉将苹果洗了，坐在书桌前单手拿着啃，另一只手将书包拿到腿上，拉开书包拉链拿出文件夹和笔袋，拿到一半动作顿了下，突然想起来盛漾他哪里来的橙子啊？ 她看朋友圈戴妤发他们班只发了苹果呀？ ** 接下来的几天节日气氛一天比一天浓厚，周二过完圣诞节，就到了周五晚上的元旦晚会。 这个晚会办得挺盛大的，附中还大手笔的搞个在线直播。大礼堂观众席黑压压一片，各班都组织人来观看。路嘉茉和邱果坐在一起，邱果叽叽喳喳给上台一个人给她介绍一个人。 晚会到晚上十点多才结束，第二天元旦三天假期正式开始。 因为那个乐团演出，路嘉茉周六一天都在剧院排练。家属楼502里也没人，值班的值班，加班的加班，补课的补课，一家没一个人能拥有假期的。 周日下午一点，路嘉茉补完课背着包，直接赶到奥体门口和邱果以及邱果他弟弟碰面。 可能是31号跨年的关系，这天人特别多，多到路嘉茉有点惊讶的地步，这项目居然这么热门吗？不是市队级别的比赛吗？ 排队走进场馆，他们几个拿的是盛漾给的票，位置很好。 路嘉茉第一次看这种比较正式的冰球比赛，邱果也是第一看，反而她那弟弟邱贺，一刚五岁的小孩，头头是道的给她们两科普。 “那个蓝白19号就是盛漾哥哥吗？” “哇塞好牛啊好牛啊。” “真的太牛了太帅了。” “……” 一场比赛下来，这小孩已经成盛漾吹了，兴奋得不得了。 比赛结束后，场馆里气氛还很热烈，人群陆陆续续从各个出口往外走。 邱果按住皮得不行邱贺的肩膀，看向路嘉茉：“我们去哪里等盛漾啊？” 路嘉茉抬头看了看，刚要给盛漾发微信，没想到就看到前几分钟已经退场的盛漾，从后面侧门走出来。 他刚拆了护具，脖子上还包毛巾，头发微乱，视线很快找到观众席的路嘉茉，他低头拿着手机发了消息过来，【T4，大概要等我15分钟。】 路嘉茉立刻回，【好】 等到了T4，才发现这边是靠近后台休息室和更衣间的一个通道出口。 邱贺还在特激动地表达自己一定要学冰球说真的太帅了，邱果敷衍鼓励他两句，勾着头时不时瞥向不断有人进进出出的休息室，挑着眉稍，笑着跟路嘉茉开玩笑，“不知道有没有更帅的？盛漾真的太拉高水准了，要有我一会儿直接上了，嘉茉你记得帮我。” 路嘉茉靠在墙上，低头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笑着回：“我肯定帮你，到时候我堵住出口，他不同意就让不让走。” 就在这时休息室的门又打开，大部队背着设备包有说有笑地走出来。 还是邱贺先看的盛漾，他超激动地叫出声“19号”，恨不得立刻去抱住盛漾大腿不撒手。 盛漾闻声回头看过来，视线停留了两秒，他又把脑袋转回去快速和队友告别，然后脚步很快地跑过来。 他伸手下意识捞住向他冲过来的邱贺，抬眸莫名地看向路嘉茉和邱果。 邱果嫌丢人，将邱贺搂过来，口吻很嫌弃，“你新迷弟，见谅下，小孩子没见过世面。” “见我还不算世面啊？”他刚赢了球，眉眼全是张扬明亮的意气风发，挑眉吊儿郎当地调侃了句。 邱果被帅到，不得不承认，“是是是，大世面了。” 盛漾笑开偏着头，眼睛是亮的，看向路嘉茉，“你说呢？” “走吧，盛大世面。”路嘉茉说。 ** 球杆这玩意不便宜，他们几个逛了几家店，大概了解了下市面上的货，就找了家餐厅坐下来了。 四人桌，邱果和她弟弟坐一边，盛漾和路嘉茉坐在一边。 两边都自己扫码看菜单，路嘉茉这边用的是盛漾手机，路嘉茉边脱外套边看，盛漾垂眸看了她一眼，没拿手机的那只手伸过来接过她脱下的外套，自然的随意搭到她身后的椅背上。 邱果看到已选择里面多了个奶油乌冬面，“我天，谁点的？” 路嘉茉看向她，邱果“啧啧”了两声，语气夸张地说：“你也不嫌腻。” 然后聊到这儿了，邱果想到南北争议的大头，“你们那儿吃甜豆腐脑还咸豆腐脑啊？” 盛漾闻言视线也又落了过来。 路嘉茉理所当然地说：“咸的呀，甜的那是豆花。” “那粽子呢？”邱果继续问。 “也是咸的。” “完了，”邱果说，“从这开始打住，不然我要跟你吵架了。” 路嘉茉笑了下，见盛漾还在朝她看，对上他视线，她全身上下也就脸乖，脾气其实随时都能怼人一脸，“干嘛？你也要跟我吵架吗？” 我能跟你吵吗？你他妈也就跟我横吧，盛漾内心巨无奈地想。他胳膊随意垂放在桌边，背斜靠在椅背上，视线往上抬了抬，满脸好笑地伸手撸了下她头发，“静电了，炸毛猫。” 听他这么说，对面两个立刻看过来。 路嘉茉瞪大眼睛，反应了两秒，连忙起身去卫生间。 点完菜，等上餐的空档，盛漾给邱果和邱贺详细介绍了几个不同档次和对应的不同牌子的球杆，“杆的长度、弯曲度还有重量都不同，不同级别的球杆适合不同阶段的球员。哦，还得先确定下是左手杆还是右手杆，不然买了反手白花钱。” 邱果想了想说：“所以也不一定迷恋贵的是吧？” “那肯定适合最重要，”盛漾看了眼邱贺，扬了扬下巴问：“多大了啊？” “五岁。”邱贺乖乖坐着，自己问题自己答。 盛漾笑了下，从外套里摸到块巧克力递给他，继续说：“儿童的话，可能还得截短下，用胶带包一下，定球杆长度的时候记得找教练定。” 路嘉茉捧着青柠可尔必思喝了一口问：“你学球时候是不是也四五岁啊？” “怎么知道的？”可尔必思是冰的，盛漾拿着餐巾纸将她手旁边刚刚放杯子的地方，把水渍擦了，拉起眼尾，眼神装似不经意地看向她，低声问：“你查我了啊？” 查什么啊，路嘉茉说：“之前盛阿姨说的。” “那是聊我了。”他回。 路嘉茉：“……” 真自恋啊，这人。 这天吃完饭，时间实在是还早，他们四个还一起凑热闹看了《地球最后的夜晚》，这电影情节巨慢，开场20分钟，就把人小孩看睡着了，汤唯和黄觉都拯救不了。 邱果怕邱贺真睡死过去，一会儿回家都是问题，连忙将邱贺摇醒，给路嘉茉发了个微信，带着他先回家了。 电影140分钟，看完散场的时候，时间还不到七点。 那会儿电影厅里的灯光还没亮起来，电影大屏幕已经在上结尾字幕了。盛漾拿过奶茶和爆米花桶，见她拿手机在看信息，先没动。 “邱果和她弟弟先走了。”路嘉茉看完微信，边站起来边和他说。 盛漾点点头，注意到她身后的人，跟着她一起站起来。他们这排走得差不多了，她后面是对情侣，估计被感动着了，现在黏黏糊糊抱在一起，压根不看路。 盛漾抬眸又朝路嘉茉看了眼，她正在低头边给邱果回消息，边穿外套，袖子刚伸进一只胳膊。盛漾将爆米花桶用手臂夹着，空出来一手，拎了下她卫衣上面的帽子，将她拎到自己前面。 路嘉茉下意识仰头看了他一眼，但没说什么，回完消息，将另一只胳膊也伸进外套里。 盛漾嘴角翘了下，跟在她身后走，到门口的时候，将一杯空掉的奶茶和爆米花桶扔进垃圾桶，拿着另一杯侧头问她，“还喝吗？” “喝，”路嘉茉伸手从他手里把奶茶拿过来，摇了摇，“还有大半呢。” 那会儿商场还在客流高峰期，人挤着人，脚步间距都很小，广播里说今晚商场为了跨年将进行24小时营业。 盛漾和路嘉茉随着人流并排走着，盛漾走在外侧，他的外套还没穿，随手搭在手臂上，另一只手漫不经心刷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表情挺若有所思的样子。 路嘉茉咬着吸管，在想要不要跟他聊点电影观后感什么的，但后半截她也有点迷迷糊糊，没怎么看进去，现在一时半会还真不知道聊什么。 走到电梯间，脚步停住，站在人群后面。 他们两从电影院出来，一路安静到现在，还没说话。 过了一分钟，三个电梯里，其中一个打开门了，人群一窝蜂快速站进去，很快电梯发出“滴滴滴”的超重警告声。 最后一个进去的，拉着自己小孩，又走出来。 路嘉茉和盛漾都没上这班电梯，前面的排队坐电梯的人空了不少，路嘉茉往前走了两步，她又回头去看盛漾，眼神意思是：快跟上啊。 盛漾掀起眼皮，意味不明地朝她看了两秒，脚步倒是听话往前跟了两步，又和她并排了。 又过了一分钟，另一班电梯到了。 电梯里本来就站着不少人，好在路嘉茉和盛漾都成功挤了进去。 电影院在五楼，电梯里数字从5开始一层一层依此往下减少，4，3，2…… 电梯里的人，下去了几个又上来几个，一直处在满载的状态。 路嘉茉刚进电梯，被盛漾拉着站在角落里，没被挤着。 “叮——”电梯到一楼了。 旁边的人应该是要去B1、B2停车场的，盛漾的声音出现在路嘉茉头顶，他和旁边人说：“麻烦让一下。” 然后路嘉茉和他一起走出了电梯。 又安静地往商场门口走，路嘉茉偏过头去看了眼盛漾，觉得他安静地有点不正常。 盛漾将一直拎在手里的外套穿上，快出商场门的时候，突然停下脚步，转了一路的手机也停了下来。 “路嘉茉。” 路嘉茉脚步也一停，闻声仰起头去看他。 他眼眸很黑，忽然就问她：“要不要去看北京最美的夜景？” ** 跨年夜的交通路况更加糟糕，盛漾看着地图上全是红色拥堵路段，轻声问路嘉茉，“地铁去行么？” 路嘉茉说：“行啊。” 有什么不行的？ 他们进地铁前，盛漾去地铁里便利店逛了圈拿了两袋暖暖宝出来，他见路嘉茉看着他，解释说：“那地儿有点冷。” 路嘉茉眨了下眼睛，“哦”了声。 地铁里也比往日要拥挤很多，安检的队伍都排得很远。 盛漾排在路嘉茉后一个，他低着头，单手抄着兜，另一只手拿着手机在现预约买票，填完自己的身份证号，胳膊轻轻碰了下路嘉茉的胳膊，将手机递给路嘉茉，“填下身份证号。” 路嘉茉接过他手机，打自己身份证号码的时候，眼睛不可避免地看到了他的身份证号码，她立刻抬头，“你11月26号生日啊？” 盛漾抬眸很安静地看了她一眼，“嗯。” 路嘉茉刚发现，特别惊讶，“这么巧，你就比我大一天啊？” 他几不可闻地笑了下，“对啊。” 那天他们两卡在检票时间前到达景山公园。 山上特冷，路嘉茉贴了好多个暖宝宝，还是觉得快被风吹傻了。那会儿上山下山的楼梯已经很昏暗了，公园里灯实在太少，黑漆漆的让人有点害怕。 刚爬几分钟，路嘉茉别过头问盛漾，“还有多久呀？” “已经到了。”盛漾半低下头来，手拉下她被风吹掉下来的帽子，帮她带好，然后看向她身后说。 “这么快？”路嘉茉闻言睁大眼睛，立刻就又将脑袋移回去。 他们两站在万春亭，拜今晚的北风所赐，能见度特别高，整个中轴线特别好看，城市灯火通明，故宫的灯亮起，覆盖着积雪的古建筑屋顶，车水马龙的街道。 “哇。”路嘉茉惊喜地叫出声，开心地回头，她眼睛亮亮的，手背激动地不小心打到盛漾的手背，“真的好漂亮。” 在视线对上的这一霎那，盛漾知道自己承认也不好，不承认也好，在这一刻所有防线彻底崩溃，他在心动，心跳失控到离谱。 那让他睡不着，翻来覆去的一个喜欢，就是因为眼前的人。 第25章 那天的景山实在是太冷了, 他们没呆多久就下山了。 和来的时候一样，他们两回去还是去挤地铁，那会儿的人比之前还要多。 “滴滴——”地铁门关上, 车身摇摇晃晃开始运行。 盛漾单手拉着拉环，低头看向站在他前面, 挤在地铁门和座位空隙里的路嘉茉，“冻傻没啊你？” 路嘉茉点点头, 四周特吵, 她声音窝在嗓子里, 不知是不是被冷风吹的，鼻音加上她说话自带的尾音, 特别糯, “冷到没知觉, 都感觉不到暖宝宝的温度了。” 盛漾刚要说什么, 见她皱了皱脸, 他眼眸顿了下，到嘴边的话忽然变了, 声音更低了点, “怎么了？” “想吃烤玉米。”路嘉茉说。 上秒还抱怨冷呢，这秒就想着吃了，盛漾有点想笑，想了想，“北门口好像有卖的，下去后买吧。” 路嘉茉又点了点头说：“好。” 但没想到的是，今天北门口卖烤玉米的大爷不在。他们两找了两圈都没找到, 只能空手回家。 盛芮和路诚和大晚上的都在家，他们进门时, 两人正坐在沙发上看跨年晚会。 盛芮端着果盘放在膝盖上，视线从电视屏幕上分出来点，问他们：“去哪儿玩了？外面人是不是特多？” 路嘉茉趿着拖鞋，走到沙发旁边，站在落地台灯旁边，手解着围巾，眼睛好奇地看了两眼电视，“特别多，地铁里全是人。” 后面的盛漾换好鞋，一边脱外套，一边往冰箱那儿走，他打开冰箱门，目光在里面挨层找了找，发现还真有玉米。 手指拉外套拉链拉到一半，停下来，伸胳膊将玉米从里面拿出来。 当时电视机里正巧上一个节目结束了，出来个很红的流量男明星唱歌，现场的尖叫声立刻大起来，盛芮觉得挺有意思的，还问路嘉茉，“这个怎么样？觉得帅吗？” 路嘉茉看了看，认出来是谁，前一阵刚播完一部剧，班里女生经常讨论他，“帅。” 盛漾右手拎着玉米从她身边路过，左手刚将脱下的外套搭到椅子上，闻言，抬眸也扫了一眼电视机屏幕，没忍住说：“也还好吧。” “你这就是嫉妒。”盛芮瞥了瞥盛漾，毫不在意地专注拆自家儿子台。 路嘉茉没说话弯着眼睛跟着盛芮笑起来，继续专心地看那男明星。 盛漾没否认也没承认，不动声色地朝路嘉茉看了眼，低声说：“看完他就洗澡啊，水温高点，不然感冒。” “哦。”路嘉茉哦完，才发现他拎着玉米进厨房了，朝他背影多看了两秒。 盛芮也发现了，对着厨房方向大声问：“你烤玉米还煮玉米啊？” “烤。” “记得撒椒盐孜然啊。”盛芮叮嘱。 这晚盛漾在厨房折腾完玉米就回自己房间了，那时客厅里还挺热闹的，跨年晚会继续在播，路嘉茉洗完澡出来，啃玉米也跟着继续看了会儿。 但盛漾看不进去，他在书桌前的转椅上坐下来，左手枕放在脑后，背全部往后靠在椅背上，眼睛没什么焦距地看着天花板。转椅慢悠悠地转了几圈，停了下来，他忽然想到什么，直起背，伸手打开左边第二个抽屉，里面放满了他之前给路嘉茉买的生日礼物。 当时太赶了，又第一次上心给女孩买礼物，想来想去也没收住买了一堆。 买完等回来后才觉得自己离谱，路嘉茉那种客气讲礼貌还特有边界感的人，怎么可能会收啊。 盛漾单手撑着脸，不知在想什么，看着这些东西，很久没动。 忽然外面有趿着拖鞋的脚步声，不快不慢从他门口路过。 哦，是路嘉茉回房间了。 他愣了下，撑着脸的手下意识飞快推了下抽屉，等对面开门声、关门声、依次响起，他才反应过来。 然后他全身绷起来的劲儿散了，往后脱力一倒，又把自己扔回椅子里。 这时外面又有脚步声，是盛芮走过来，她敲了两下路嘉茉房间的门问，“嘉茉明天那个音乐会几点啊？” 隔了四五秒，路嘉茉打开门说：“晚上七点。” 她想到什么又走回去几步，找到门票折回身递给盛芮。 盛芮低头看了眼门票，笑着说：“好，我们一定准时到。” 接着盛芮回到客厅和路诚和说了几句话，两个人没一会儿关了电视机也回房间了。 房子里重新恢复到了安静的状态，这一年五环路以内都是烟花禁放区域，跨年夜少了很多气氛。 盛漾的房间里更安静，他脑子空着，不知发了多久呆，一直到靠近零点，被频繁亮起的手机屏幕吵到才缓过神来。 盛漾眼神空着，看了会儿不断有新消息提示跳出来的手机，又好半晌，背从椅背上抬起来下，伸胳膊将放在书桌上的手机捞过来。 他解锁屏幕，点开微信，没管列表上的一堆未读消息，手指往下滑，找到那个一直没改备注的酸碱盐。他眼眸盯着这个头像，指腹轻点了下她头像，然后又点了下备注和标签，在设置备注和标签的页面，手指悬在屏幕上停留好久。 他输入了一个【她】。 然后又回到他们两聊天页面，点了下右上方的三个点，将【置顶聊天】、【提醒】都往右变成绿色。 等着一切都做完后，盛漾还看着这页面，从头像到上面的备注。 这一夜注定漫长，从2017到2018，他们十七岁了。 这是他们过得第一个新年。 ** 第二天路诚和盛芮盛漾都去看了路嘉茉的乐团演出，三天的假期眨眼就过去了。 再开学就马上要期末考，据说这次期末是区统考，陈辛夷特别重视，天天在他们耳边追命一样鞭策。 家属楼里的学习气氛也很激进，路嘉茉比之前睡得更晚，起得更早，刷题刷得都快疯魔了。她跟自己较着劲，也跟路诚和、严怡较着劲。 但盛漾这几天有点奇奇怪怪的，比如早上在餐桌上吃早饭的时候，路嘉茉一边嚼着水煮蛋，一边听英语听力，一颗蛋吃完了，拿杯子准备喝牛奶的时候，余光忽然发现坐在对面的盛漾在坐在椅子上看着她发呆。 看什么啊？ 她疑惑地和他视线对视上，刚要问他，发现盛漾表情明显愣了下，接着忽然就把脸别过去。？他怎么了啊？ 还有那天晚自习，路嘉茉在做物理卷子，盛漾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来他们（2）班串门。 他们座位周一刚平移过，路嘉茉变到教室最里面那组，汪鸣飞就在她隔着走道斜后面一个，而盛漾坐在他旁边，两人不知道瞎聊什么，声音压得很低。 这会儿是考试周，没一会儿就几个人来问盛漾题了，把他这点用处，压榨得明明白白的。 路嘉茉有一大题折腾快十五分钟了，她回头看了眼盛漾那儿，见课桌前已经没别的客人了。 她拿起手里的卷子，站起来走到他前面一排位置坐下。盛漾被汪鸣飞拉着在看杂志，真没注意到路嘉茉来。 路嘉茉将卷子放在桌上，往他眼前推了下，她没多想，笔帽在题上点了下，然后靠近了些和他说话，“盛漾，这题。” 盛漾下意识抬眸，目光和她干净的瞳仁对上，他手里本来漫不经心地转着笔，现在毫无防备地和路嘉茉靠这么近，一下笔居然掉到了地上，人和椅子“嘶拉”一声极速摩擦地面，也往后退了步。 路嘉茉惊讶地睁大眼睛：“…… ” 他反应这么大干嘛啊？不就问个题吗？ 旁边的汪鸣飞同样也莫名其妙地看了眼盛漾，他眼睛尖的发现盛漾耳朵红了，人都惊了。 我靠，原来之前程睿和万韦航那两玩意说的真的啊？盛漾这狗东西，真的对嘉茉妹妹，有不一样心思啊？ 还还有期末考的第一天，他们两放学后一起回家，路上在对语文答案。 路嘉茉最担心的就是语文，她感觉这次卷子还挺难的，特别是作文，有点怕偏题。 那晚一开始他们两都走人行道的，过了个路口后，路嘉茉走在人行道边缘台阶上，盛漾就走在人行道下面的非机动车道上。 她走得不稳摇摇晃晃，还要分心想答案，盛漾注意力都在她身上，目光时不时瞥她担心她脚一滑掉下来。 “……我大概就这么写的，应该还行吧？”路嘉茉跟他简单说了下她作文内容。 盛漾认真听完，“应该没问题。” 路嘉茉点点头，悬着的的心放下了点。 忽然这时，旁边黑漆漆的绿化带里传来声响，都还没反应过来，一团黑影飞快蹿出来，从路嘉茉面前跑走。 “啊。”路嘉茉受到惊吓，下意识叫出声，左脚往下一滑，身体重心不稳，本能去抱住旁边那人。 盛漾脚步猛地顿住，扶她的手一顿。 路嘉茉还没从惊吓中缓过神来，根本没注意到自己抱盛漾手臂有多紧。 “是野猫还是什么啊？”路嘉茉的视线从那团黑影消失的方向收回，侧头去看盛漾，发现他脸色有点奇怪的，漆黑的眼眸正垂着看她。 路嘉茉意识到什么，连忙站稳松开抱着他胳膊的手，她小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是那个猫吓到我了。” 可她说完，好几秒，盛漾都没说话。 马路上很空，就他们两，本来没什么，但现在他不说话，气氛就变得有点尴尬。 路嘉茉不知道为什么脸有点红，想起他矜贵又事儿的作风，又解释了句，“我没故意占你便宜。” 这次，又过了好几秒，盛漾收回落在她脸上的视线，喉结滚了几下，轻咳了声，几不可闻地“哦”了声，手插回兜里，继续往前走。 但他脸色还是说不出哪里的奇怪，人也是奇怪。 都不出声地走了几步，路嘉茉又侧头看了他安静的侧脸几秒，低头看向脚下的石砖，啊啊她真没想占他便宜啊。 第26章 那一阵真太忙了, 天大的事也要放一放，唉声遍野的期末考连轴考完后，附中又给他们发了吓死人量的寒假作业。 路嘉茉考完的第二天就回苏州了, 临走之前路诚和给她买了一堆东西，让她带回去。 意思挺明显的, 就是他过年不会回去了，这些就当是给老人家的拜年礼物。 盛漾那几天还在家属楼, 因为汪鸣飞这玩意某些难以启齿的原因做了个小手术, 要死要活非要盛漾陪着。 “慢点慢点, 走慢点，我是病患, 我疼。” 北医三院内, 电梯到达一楼, 汪鸣飞胳膊搭在盛漾肩膀上, 走一步叫三步。 “真有那么疼啊, 不都微创么？”盛漾侧头憋着笑上下打量了他眼，语气很是怀疑。 “我靠！”汪鸣飞大叫, 叫完又感觉扯到伤口了, 一边龇牙咧嘴地“嘶哈嘶哈”吸气，一边愤愤地说：“刀割在我身上，又不是你身上，你当然不疼。” “行，”盛漾点头笑没停，没两秒，更没良心地说, “刚刚你前面那小孩，可一声没喊啊。” 汪鸣飞本来就臊得慌, 现在脸都红了，“滚！这事儿你要说出去，我死你家门口啊。” 一共没几米路，因为汪鸣飞唧唧歪歪，好不容易才走到医院门口。 这孙子还彻底装柔弱上了，将半个身体地重量都靠到盛漾身上了，“打车打车，我可挤不了地铁。” 盛漾胳膊架着他，满脸无语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拎着手机任命地解锁屏幕，打开打车软件，“我是你爹。” 两人打了车，一路开到汪鸣飞家楼下，盛漾又把这哼唧哼唧装柔弱的玩意，扶上电梯，扶进家门。 “诶，疼疼疼，”汪鸣飞手没轻没重地拍了盛漾胳膊一下，语气十分不满，“轻点轻点，床上床上，对你兄弟好点成吗？” 盛漾快被他烦死了，感觉耳膜都要被他折磨炸了，把将他扔到床上，转头看着这玩意，再次申明，“我真是你爹。” 爹就爹，汪鸣飞舒服地瘫在床上，没皮没脸的，胳膊够过游戏机手柄，等开机的空档还差遣他盛爹去给他洗个苹果。 这天这两窝在房间里打了一下午游戏。 盛漾也不知道故意的还有意的，带着汪鸣飞连跪了一下午，汪鸣飞的号都快被他坑废成破烂了。 后来汪鸣飞实在心疼他那号，无语地看向自家哥们，游戏还开着呢，这哥们拿着游戏手柄，还心不在焉地走神按亮了下手机屏幕，“不是，你在等谁消息吗难道？” 盛漾立刻将手机按黑，抬眸冷淡扫了他一眼，不大好惹地反问，“我等谁消息啊？” 我管你等谁啊，汪鸣飞暴走：“那你他妈给我专心点啊啊啊！！” 盛漾抿了下唇，没打理汪鸣飞，但把目光放回到游戏上。 可过没两秒，他视线又去扫手机，不是，那人回苏州已经三天了，昨天出成绩了，考那么好都没一消息，就这么乐不思蜀啊？ 然后盛某人的状态更迷了，这破游戏彻底没法玩了。 最后汪鸣飞为了挽救他那号，决定放弃完游戏，他们两无所事事得无聊透了，汪鸣飞发现今儿奥特曼限免，然后打开奥特曼在看。 “我真的服了，这雷欧这眼神怎么越看越有点对眼啊。”汪鸣飞抱怨完雷欧，又抱怨盛漾，“我怎么摊上你这么个兄弟。” 盛漾看了眼手机电量，抬头四周扫了圈，起身拿过放桌上的充电线，回击他，“我才服了，放假陪你看这玩意儿。” 晚上七点的时候，盛漾中途出去了趟，把外卖拿了进来。 汪鸣飞躺床上大爷似的，指着扔地上的一个折叠桌，冲着盛漾说：“那个那个，电脑桌，我就在床上吃。” 盛漾抬眸面无表情眼刀扫向他，冷声说：“我惯着你了是吧？” “啊呀，盛哥哥盛少爷～” “闭嘴吧你，吃的都堵不上你。”盛漾将折叠桌放床上，又将外卖“砰”一下也放桌上。 汪鸣飞心满意足地打开外卖，还有脸说盛漾，“你手黑成那样我都没嫌弃你好吗？” 盛漾坐回到椅子上，他把外封袋和筷子的包装袋拆了，打开打包盒盖在后，又放下筷子，拿起扔在旁边的手机，然后用手机对着这外卖拍了张照。 汪鸣飞一心三用看着奥特曼边刷朋友圈边吃饭，见盛漾这举动，奇怪地抬眸看了他一眼，“你拍照干嘛？” 盛漾没说话，垂眸若有所思地看着手机屏幕上那个置顶的人。 “你是要发给谁吗？”汪鸣飞惊了。 盛漾手指犹豫地按了下手机侧身的锁屏键，这照片到底是没发，手机又扔回桌上，他拿起筷子，冷淡地看了汪鸣飞一眼，没什么情绪地反问：“你说我发给谁？” “路嘉茉啊？”汪鸣飞故意拉高尾音，语气大惊小怪地问他。 说来也是巧，汪鸣飞这会儿正好刷到路嘉茉新发了个九宫格照片的动态。 他筷子挑着面，面也不吃了，欠嗖嗖地“啧啧”了两声，将照片点开，大拇指一张张往右划着看，“嘉茉这回去也太开心了吧？朋友圈几乎每天都发，不是这家网红餐厅，就是那个古风市集，真是多姿多彩。” 汪鸣飞翻到张路嘉茉和几同学的自拍，照片里三个女生，两个男生。 他把手机屏幕往盛漾眼前一摆，手指点了下那两个男生里其中一个戴眼镜的，“这男的谁啊？是不是就程睿说的那个周宇泓啊？怎么每次嘉茉发朋友圈他都在啊？” 盛漾掀起眼皮扫了屏幕一眼，在路嘉茉和周宇泓身上停留了两秒，没出声，闷头咬了口面。 “他跟嘉茉到底什么关系你打听清楚没啊？不仅每次都在而且站得够近得啊。”汪鸣飞叨叨叨地继续问。 这货话怎么这么多啊？盛漾看着面，觉得自己心里更烦了点，胃口一下全没了，语气也开始烦，“我哪知道啊？” “不知道就问啊！”汪鸣飞干着急，“不过咱们做人还是得有点原则的，比如挖墙角做三……” 说到这时，汪鸣飞的手机忽然震了下，他点开一看，语气立刻变得惊喜，“诶？嘉茉找我？” 盛漾拿筷子的动作一顿，视线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就往自己手机看去。 手机屏幕还黑着，真一点动静没有。 事情是这样的，汪鸣飞这货矫情做作得要命，今天一早刚到医院，就发了个带定位和拍医院照片的朋友圈。具体来医院干嘛了他没脸说，但进手术室前又发了条朋友圈，等出医院了迫不及待又了发一条，在医院一共没呆几小时，但这朋友圈真没少发。 路嘉茉被这几条刷屏的，想不知道他进医院了都难，作为同学和朋友，礼貌慰问了下。 【酸碱盐：你去医院开刀了啊？刚刚看到你发的朋友圈了。】 【酸碱盐：是怎么了吗？】 汪鸣飞被关心得通体舒畅，瞧了盛漾一眼，十分得瑟地敲着屏幕打字。 【你滴野爹：没事没事，小问题，你汪哥我已经完美克服，现在都坚强勇敢的出院了】 路嘉茉回得很快。 【酸碱盐：这么快？那也要好好注意休息啊】 汪鸣飞立刻发了几个小猫点头的卖萌表情包，发完后又把手机屏幕移到盛漾眼前炫耀，“怎么着？咱嘉茉有给你发消息么？” 这饭是彻底吃不下去了。盛漾将筷子放下，把外卖盒盖子又重新盖回去。 ** 这天后的隔一天，距离这一年的除夕只剩下两天。 盛漾像之前几年一样，自己飞去姥姥家过年。他从首都机场中转旧金山到纽瓦克的时候，快晚上十点了。 折腾二十多小时，他单肩背着包拎着外套，左右懒懒歪了歪酸痛地脖子，顺着人群一起往行李托运处走。 走到托运带，行李还没开始传送。 盛漾抬手压了下帽檐，困得不行，肩膀往右斜靠倒在旁边广告牌上。他低头将手机开机，点进微信，又刷了遍路嘉茉的朋友圈，她昨儿没更新，还停留在前天的九宫格照片那儿。 昨儿没出去玩吗？他往左滑了下，又点开微信运动，看了下她运动步数，12176，一万多步应该出去了吧？ 这时本来空荡荡的托运带突然开始转起来，后面传来搬运行李的声音，有行李箱慢吞吞的出来了。 盛漾被这动静弄得视线抬起来点，他没什么焦距地看了几秒，又低下回到手机屏幕上。列表不少消息，置顶那个却什么都没有。他知道不该瞎期待什么，但他妈的又忍不住去期待，汪鸣飞都能捞到几条客套问候，怎么他一条都没？他就没半点存在感吗？ 盛漾看了眼屏幕上的时间，10点13分了，他算了下路嘉茉那边的时间，中午11点多，应该醒了吧？ 他看着她头像在想要不要发条消息过去，反正人在机场呢，发个定位过去也合情合理吧？告诉她一声我也回姥姥过年了。 盛漾犹豫不决地瞎想着，忽然他发现发现那边有个红点，指腹点了下，最上面朋友圈缩略的头像就是路嘉茉的。 她刚发了条朋友圈，昨儿确实出去玩了，发了几张采摘草莓的照片。 盛漾不想想了，直接给路嘉茉发了个语音通话申请过去。 一秒，两秒，三秒……手机的提示音响着，机场里的广播也响着。 第七秒的时候，路嘉茉接通了。 盛漾的眼眸顿了下，反应慢了半拍，他还没出声，路嘉茉的声音先传了过来，“盛漾？” 她语气有点惊讶，可能回到熟悉的语言环境，她口音有点变化，盛漾忽然想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在电话里听到路嘉茉声音。 “有事吗？”路嘉茉在那头问。 没事就不能找你吗？盛漾轻抿了下唇，低声说：“我今儿飞纽瓦克。” 说完过了秒，可能他自己也觉得突兀，又补充：“和你说一声。” 路嘉茉“啊”了一声，她没想到盛漾会和她说这个，“是你去外婆家过年吗？” “嗯。” “纽瓦克是哪儿啊？”路嘉茉问。 因为她主动问，盛漾笑了下，换了个站姿，“纽约的一个机场，但我姥姥家不在纽约，普林斯顿你知道吗？他们住的离那儿近。” “知道。” 盛漾“哦”了下，旁边同班机一起等候行李的人，有几个已经找到自己行李箱了，正在从托运带上一个个搬下来，又一个个往行李车上搬。 盛漾看了两秒，边伸手帮忙扶住往后乱移走的行李车，边对路嘉茉说：“你看到成绩了吗？” “看到了，不用担心下学期掉班了。”路嘉茉停了下，又说，“也看到你的了。” “哦，”盛漾笑意更明显了点，他视线看到了自己的黑色行李箱，直起身往前走了几步，将手机夹到放到耳边，脑袋歪着，肩膀耸起来，用脑袋和肩膀夹住手机，“特意看的啊？” “百名榜第一个想不看也难呀，”路嘉茉想了下自己和盛漾的各科分差，“不过……” “不过什么？” 路嘉茉声音里有点皮：“盛老师得有危机感了。” “那我等茉总超我啊。”盛漾伸手将行李箱搬下来，拉起杠杆，他左手推着箱子往出口走，右手从耳朵边把手机拿起，放到另一个耳边，“吃饭了吗？” “还没做好，”路嘉茉刚从厨房出来，手里捻了块刚切好的藕，“我也在外婆家，外公做了桂花糯米藕，正在偷吃。” 盛漾听到她背景音有她外婆叫她声音，她回头用方言说了句什么，说完又用普通和盛漾说，“被骂了。” 这次语调自然亲昵像抱怨又像撒娇。 盛漾心像被捏了下，低笑着出声，“回去被骂得多么？” “好多。”路嘉茉开始跟说他这几天一些鸡毛蒜皮事被外婆念叨的经过。 盛漾专心听完，更笑得不行评价，“原来这么皮啊你？” “没有。”路嘉茉否认。 走出出口，盛漾看到表姐盛冉冲他招了下手。 盛漾电话还没挂，和盛冉点了点头，径直朝她走过去。 一路走到停车场，电话那头的路嘉茉说去吃饭了，盛漾才将电话给挂了。 盛冉按了下车钥匙，盛漾自觉把行李箱搬进后备箱，一回头看见快一年没见的自家表姐，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他。 “干嘛？”他抬手“啪”一下关上后备箱的门，望了眼还盯着他看的盛冉，“没见过啊？” 盛冉没收回探究的眼神，直接打趣地问：“你不会是恋爱了吧？” “没。”盛漾打开副驾驶车门坐进去。 盛冉也打开驾驶位的门坐进来，趁着发动车子的空隙，还盯着他看问，“说说呗，还怕我告你家长啊？都笑成那样，不是跟女朋友打电话，是什么啊？” “都说没了。”盛漾系好安全带，懒了吧唧地往椅背上一靠，他眼睛看向车窗外，心想我他妈倒是想谈，那也得看路嘉茉有没有这想法。 第27章 另一边, 外婆端着菜从厨房走出来问，“和谁打电话啊？” “一个同学。”路嘉茉放下手机，立刻走进厨房打开橱柜拿出碗和筷子, 回到餐桌旁，将碗筷分好后坐下来。 饭桌上就三个人, 外公外婆问完路嘉茉在北京生活习不习惯后，话题带到了严怡那边。 “这几天回来和思瞳处得怎么样啊？我看你天天出去玩, 要能的话多跟思瞳一起玩, 毕竟都一家人, 不要让你妈难做。”外公说。 外婆夹了一块糖醋排骨给路嘉茉，不赞同地接话：“你管那么多干嘛, 还管人小孩爱跟谁玩, 就玩不到一起能咋办。” 专心吃饭的路嘉茉乖巧地笑了笑, 咬了一大口排骨上的肉, 没答应也没反对。 这天下午路嘉茉在外婆家陪着外婆看了一下午电视剧, 吃完晚饭，还跟着去跳了一小时广场舞, 最后被外公催了才回家。 外婆家距离严怡家不远, 地铁才两站路。 路嘉茉一路慢吞吞地走进小区，走到单元楼楼下，刚好碰到下来扔垃圾的林思瞳。 林思瞳在打电话，眼睛像是没看到她一样，径直往垃圾站点走。 路嘉茉没在意，走进单元门里，站在电梯口, 按完电梯键后，按亮手机低头看了眼屏幕, 确实是垃圾分类的时间段。 没一会儿，电梯还没来，林思瞳先走回来了，她电话还没打完，“明天没空，明天除夕我得去吃年夜饭，还能去哪里吃啊？去年去那边了，今年轮也应该轮到我爸这边了。” 路嘉茉在旁边听着，表情没变，视线一直停留在电梯旁电子屏上的家居广告。 这时“叮——”一声，电梯门打开了。 里面的一对夫妻走出来，林思瞳先一步走了进去，路嘉茉走在她身后，进去后按了下数字16，又按了下关门的键。 她和林思瞳的相处模式就是这样，几乎不怎么说话。 刚开始一起生活的时候，大家客套了一阵，但没撑过三个月就成了这种状态。 电梯里只有她们两人，手机信号不好，林思瞳讲了两句就把电话挂了，她视线通过电梯门扫了路嘉茉一眼，还没说话。 电梯达到，依旧是林思瞳先出来，她拿钥匙开门，路嘉茉后一步进来，关上门换拖鞋，然后走上了阁楼。 房间门打开，路嘉茉习惯性地往左走准备开灯，脚下被什么东西一绊，她连忙手忙脚乱扶住里面的床，膝盖还是被狠狠磕了下。 “哐当”一声，身体漫上来的疼痛，路嘉茉这才恍然想起来，左边的空地上被塞了台闲置的跑步机，黑暗里她吃痛地抱着膝盖，换了个姿势直接坐到地板上，忽然想起回来那天的场景。 那天高铁到站没人来接她，她自己推着一堆东西和行李箱坐地铁回来的。一打开房门，发现她的房间已经变成了半个储物间。 严怡下班后过来了她一眼，她扫了圈房间里似乎也觉得有点挤，跟路嘉茉说：“将就一下，要觉得不行，明天叫你林叔把那几个大纸箱子搬出去，但跑步机只能放这里了。” 那会儿路嘉茉正蹲在地上整理行李箱的衣服，仰头看向站在门口的严怡，见她脸上还带着疲惫，摇摇头，“不用了，我要觉得不方便会自己想办法。” 寒假一共才21天，她在这里住不了多久。 “面煮好了。”那时楼下林思瞳他爸林杉在叫严怡下去吃夜宵。 严怡回头对楼下说了声，“来了。” 又对路嘉茉说：“我知道你跟思瞳有点不对付，但就这几天，大过年的，大家都和和气气的知道吗？你那些小脾气收一收。” 路嘉茉怔了怔，折衣服的手一顿，没回严怡，只是眼眸很安静地朝她看过去。 严怡被看得皱了下眉，看起来本来有什么话想说，但到嘴边又咽了回去，“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收拾好就休息吧。” 严怡踩着拖鞋“登登登”下楼了，楼下他们三人在边吃夜宵边闲聊，时不时气氛很好地笑几声。 路嘉茉的房间门没关，能够听见他们在聊什么，她蹲得腿麻了，索性直接坐到地上，眼睛又看了圈自己的房间，肩膀塌下来，深深呼了口气。 然后过了好几分钟，她站起来，将房间门关好。 ** 第二天是除夕，早上八点路嘉茉醒了，她一下楼就看见了林思瞳。 林思瞳刚从卫生间里出来，依旧像没看见她一样，直接从她面前走了过去。路嘉茉见怪不怪，她洗漱完坐到餐桌上，给自己装了一碗粥，自在吃起来。 餐桌上其实有三个人，严怡还没醒，林思瞳他爸林杉在刷手机，林思瞳也在玩手机，他们都没说话。 路嘉茉很习惯这种景象，不说话总比吵架要好。 她其实不讨厌林杉，他在银行工作，职位不低，收入不错，而且从不去应酬，下班到点就回家，也没有别的不良嗜好。但他和人相处上，有自己的一套理论，他只关心自己和严怡，对林思瞳有一套标准，达到标准就夸奖，达不到黑脸，对路嘉茉就是什么都没有。 他们结婚那年路嘉茉初三，花了一时间适应后，其实没觉得哪里不好，她本来就和林杉没血缘关系，人没必要拿她当家人。 但真的让路嘉茉心里难受的是，是那年开春后的一场流感。路嘉茉不知道是在学校还是在补习班被传染了，回家后当晚就发烧了。半夜难受得她自己爬起来吃了退烧药，但一直没起效果，实在没办法，才去拍了拍严怡房间的门。 那会儿凌晨四点多，房子里黑漆漆的，严怡裹着睡衣打开门看向路嘉茉，很困地问：“怎么了？” “妈，”路嘉茉全身没力气，头又晕，手扶着门框，声音很虚弱，“我好像在发烧。” 严怡抬手摸了下她头，发现真的特别烫，脸色变了有点紧张，“吃药了吗？” “两小时前吃了，没什么效果。” “你等下，我找温度计给你量一下。”严怡转身回房间，翻抽屉去找温度计。 这动静把林杉也吵醒，他问：“怎么了？” “嘉茉发烧了，我给她量量体温。”严怡说。 林杉一下子醒了，他抬头看向开着的房间门，和门口的路嘉茉，语气不太好，“是不是流感啊？会不会传染啊？” “还不知道，”严怡找到温度计了，走回门口，在路嘉茉脑门上滴了下，看向上面的数字，“我天，39.6，这么高，走赶紧去医院。” 那天是立刻就去医院挂得急诊，路嘉茉在输液大厅里眼睛闭着，迷迷糊糊地听见严怡在打电话。 “没必要戴口罩吧？行，那我一会儿买了带上。家里还要消毒吗？不是流感，是上呼吸道感染，没必要吧？行吧，你要心安的话，那你叫阿姨消毒。” “让嘉茉去酒店住？等她好了再回来？林杉你是不是反应有点过了，是，是也会传染，会影响你和思瞳上班上学，但让嘉茉去酒店住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什么？什么叫那就让嘉茉在阁楼不要下来，把门关好。” “……” 路嘉茉睫毛颤了颤悄悄睁开了眼睛，她眼眶发酸地看了眼头上的药水袋。身体还是很不舒服，高烧暂时退了下去，但四肢无力头晕难受的状况并没好转。但她心里更难受，没有插着针管的另一只手，紧紧抠着衣服的边角，可能真的是因为在生病，她有点害怕，害怕被丢弃。 “中考？”严怡沉默了几秒，语气变得有些妥协，“好了，我知道了。” 她见严怡将电话挂了转身走过来，连忙将眼睛闭上，但她抠着衣服边角的手指没有松开，眼眶和鼻尖还在不停不停的发酸，路嘉茉在心里和自己说不要哭不要哭，哭了就要被发现了，路嘉茉不要哭。 那天八点的时候，严怡看了看时间，和路嘉茉说：“你还有两瓶水，这瓶要结束了，你看着点别睡着了，记得喊护士换水。一会儿外婆过来，她陪你，我得回去换一身衣服去上班了。” 路嘉茉整个人都埋在宽大的厚外套里，听话地点点头。 她人很小，还没长开，脸部线条温润，眼珠乌黑干净，皮肤薄而透，本来就细白伶仃的，现在更是又乖又可怜。 严怡看着也心软，又摸了下她额头，“好了，我走了啊，学校我帮你请假。” 路嘉茉又点点头，她牙齿轻轻咬着唇，本来想问严怡她今天要不要住酒店的，但还是没问出口。 应该不会吧？肯定不会的。 外婆在严怡走了后半小时后到的，她手里拎着很大一个包，路嘉茉垂眸定定地看向那个包，刚松下的心，又紧了起来，立刻又抬起眼眸看向外婆。 外婆像是知道她在想什么，摸了摸她头发，“是我和你的这几天换洗衣服，这几天外婆陪你去酒店住。你林叔叔，一早上就将酒店订好了，离得很近就在你家后面那条街。” “这样也好，他们都要上班也没办法照顾你，外婆和你一起，外婆照顾你。” 路嘉茉小声问：“外婆不怕被传染吗？” “外婆不怕。”外婆揉了揉她手心，把她冰凉的手变得暖和，“嘉茉你别多想，你妈压力也很大，你要多体谅多为她想想。” “我知道。”她知道，家里人和严怡都说过很多次，都是因为她让严怡辛苦很多。 可她也不想让严怡那么辛苦啊。 那次路嘉茉在酒店住了一周才回家，严怡后来没跟她再提过这个事情，好像在大人世界里事情过去就过去了，可在她心里没办法这么轻易的没了痕迹。 就像是一张平整的纸，有了褶皱很难再复原。 第28章 “窗帘拆下来再擦玻璃, 盛漾呢，过来拆窗帘。” 盛漾一大早，刚睡了没几小时, 时差还没倒过来，就被他姥姥不顾死活地拖起来, 去大扫除了。 他手抓了抓潦草的头发，眼睛半睁开半闭着的, 拆完窗帘, 扔进洗衣房, 刚出来，他姥姥又指使他, “去沙发那个脚抬起来, 对对对, 那个茶几也挪一下。” 盛冉也刚睡醒, 从他身边路过抱着手臂停下来, 幸灾乐祸刚准备调侃他，怀里立刻被姥姥塞了块抹布, 指使她擦桌子去了。 “角落也要擦, 还有那种夹层里面。”盛姥姥不愧是教了一辈子书的老教授，说起话来中气十足，而且还特火眼金睛，“小冉那个台灯下面，把台灯拿起来擦。盛漾洗衣机里沙发套烘干了，去拿出来套上。” “……” 就这样全家总动员，热火朝天干了大半天, 等结束时居然还不到八点。 盛姥姥对此十分满意，打开电视机说：“正好一边吃饭一边看春晚。” 盛漾困得神志都不清醒了, 他回房间冲了个澡，直接栽回到床上。他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就露了半个脑袋，刚睡了半个小时，就他抓出勤一把好手的姥姥逮了出去。 “又不好看。”他蒙着被子嘟囔。 “春晚难道是为了好看看的吗？”盛姥姥义正言辞，“是图了个乐呵。” “得。”盛漾败了。 实在是没招，他孩子气地皱着脸，懒懒散散爬起来，走到客厅抓起沙发上的抱枕抱在怀里，没骨头一样坐下来。 姥爷和舅舅在厨房里做饭，盛冉坐在另一个沙发里，捧着一堆开心果巴达木松子在嗑。电视机里春晚的第一个小品已经开始了，盛漾换了个姿势，身体往右边斜，手肘撑着扶手，托着腮，打不起精神的懒洋洋地看。 他手机随意放在腿上，盛漾心不在焉在想，这会儿路嘉茉也应该在看春晚吧？ ** 路嘉茉确实也在看春晚，她这会儿正在林思瞳爷爷家，一大家子满满坐了一桌也特热闹。 她跟他们都不熟，礼貌的挨个叫完人后，一桌就属她吃饭最专心。 饭桌上话题也就那么几个，不可避免地聊到了各家小孩成绩上，正巧有两个今年中考，几个亲戚从哪个补习班好，再聊到中考政策和几个重点高中的分班。 林杉的妹妹林绮的儿子今年就要中考，她问路嘉茉，“嘉茉，匡班现在两轮面试路也得参加中考吗？还是只看一模成绩？就能签约？” 路嘉茉被问得还在想，旁边另一个叫林思帆的林思瞳堂哥先开口接话，“小姨，人家现在转学去北京了，不需要考难卷子了，真幸福啊，不像我们这些人还得拼命卷，卷到最后也不如人家轻轻松松考得好。” 路嘉茉握着筷子的一顿，没什么情绪看向那堂哥一眼，客气地回林绮，“现在的不知道了，我那会儿都得考，中考成绩虽然说不影响录取，但是也得达到四星分数线。” “那还需要别的吗？比如竞赛市级以上荣誉和省三好这些？或者体育艺术方面特长？” 林绮继续问。 路嘉茉说：“这些至少有一项要有，不过一模成绩最重要，还是重点看一模成绩签约的。 林绮听完深深叹了口气，她这个考生家长比旁边准考生还要紧张，“真的太难了。” “是挺难的。” 这时，林思帆又似笑非笑地开口，“嘉茉你给讲讲，转学后是不是轻松多了？” 他去年高考没考好，今年在南通那边一个镇上复读，可能全封闭环境压力太大了，说话总夹枪带棒的，“我们放松都不做北京卷的，做都算浪费时间了。” 路嘉茉又看了他一眼，心里别扭但还忍住了，毕竟是除夕，还是和气为主，“我没觉得特别轻松，卷子是简单了，但要考好学校在哪儿都得努力。” 她刚说完，林思瞳忽然笑了声，饭桌上一半人目光都看了过去，林思瞳无辜耸了耸肩膀，“对不起，刚刚小品太好笑了没忍住。” 严怡这会儿说话了，她视线往电视机上看了看，“是挺有意思的，今年比去年好看。” 林绮也接话，“你们剧院是不是开春有他们开箱演出啊？给我留两张票。” “没问题。” 话题从这个小品延续下去，饭桌上的尴尬气氛也缓解了很多。 路嘉茉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伸手拿起汤勺，给自己装了碗甜汤。 这晚他们吃完饭，大人们在旁边打麻将，几个小孩没事干，都坐在沙发上看边玩手机边看春晚。林思瞳和林思帆还有林绮的儿子周锐坐在长沙发上，路嘉茉一个人坐在单人沙发上。 他们三个不停在聊天和吐槽节目，路嘉茉参与不进去就一直在玩消消乐。 十点多的时候，林思帆说这附近有个地方可以放烟花，和家长们说要过去，“就十分钟，我开小姨车过去。” “你驾照才拿没多久，能开吗？”林绮有点不放心。 林思帆都拿起车钥匙了，被这么说有点不高兴，“过年路上都没人，怎么不能开了。” 几个家长想了想没反对，林思瞳的爷爷看向坐在沙发上没动的路嘉茉问：“嘉茉不去吗？” “啊？”被点名的路嘉茉一怔，她发现严怡看了她一眼，眼神很严厉，她不知道自己做错什么，忽然有点不知所措，连忙站起来说：“去的。” 林思帆皱了下，没说什么。 四个小孩一起出门，路嘉茉跟在最后面，把自己存在感降低。 但这样还是让林思帆不满，上车后，他看了眼后视镜意有所指地和林思瞳说：“不熟还非要跟来，玩起来多没意思啊。” “也就今天。”林思瞳说，“你那学校真的吃饭上厕所都限时啊？” “对啊，”一提这个林思帆就无语死了，满肚子的抱怨，“也不知道我妈哪里找来的，还说那学校一本率特牛。还是我妈没用，要真有办法，把我也转到北京，我说不定也能上清北呢。” 林思瞳笑个不停，“这真没办法，谁让你没北京户口的爸呢。” 路嘉茉没理他们，全程当作没听见，只觉得这个除夕夜过得真漫长。 但这并不是最漫长难熬的，难熬的是第二天的走亲戚拜年，她还得跟着去拜访林思瞳那边的亲戚。 出门之前严怡特意打量了下她穿着，“换那件白色的呢，然后再把头发扎起来，那样看着精神。” 路嘉茉看林杉和林思瞳先下楼了，她“哦”了声，回去楼上换了那件白色的下来，嘴巴咬着发圈，两手随意地将头发扎成个啾。 严怡还在门口等她，看见她这下满意了，换好鞋，出门等电梯时，又叮嘱，“看到人记得要笑着叫人，你看人家思瞳每次去外婆那边做得多好。” “我有哪次做得不好吗？”路嘉茉看着电梯门上她和严怡的身影忽然问。 严怡一愣，她没想到路嘉茉会这么说，抬眸望了路嘉茉一眼，眼底情绪不明，“我只是提醒你一下，还有你被说两句就顶嘴刺起来了啊？思瞳肯定不会这么做。” 她怎么了啊？路嘉茉眼皮一跳，有些控制不住表情，侧头看向严怡。 好在这时，电梯到了。 路嘉茉冲动的话被打开的电梯门压了回去。 这天早上，路嘉茉跟他们，拿着拜年礼物，依次又去了林思瞳的几个叔叔伯伯家，拜年聊天，脸都笑累了。 终于最后一家拜访结束了，路嘉茉先出门往停车位的方向走去，林思瞳林杉他们还在单元楼下和对方聊天，她低着头无所事事地编辑着刚刚收到的拜年微信，然后将重新编辑好的微信一个个群发给列表上的朋友。 刚发了两个人，耳边听见高跟鞋的声音由远及近，接着就是严怡劈头盖脸的指责，“不想来就别来，大过年的给谁摆脸色呢啊？” “啊？”路嘉茉有点反应不过来，她握着手机脸色很懵地看着严怡，“什么摆脸色？我没啊。” 严怡手里拎着包，看了眼林杉和林思瞳的方向，想发火但极力克制着，“昨晚就这个样子，人家都在那说说笑笑，就你一个人坐在一句话不说，不合群给谁看呢？每次思瞳去你外婆那儿有这样吗？还说自己哪次没做好，你哪次做好了？路嘉茉你不要太任性和自我好吗？” 这下路嘉茉反应过来了，她被一连串骂得脸色有些发白，根本没想到她妈这么看她，语气真的有点委屈了，“昨天他们两在吐槽他们自家极品亲戚和阴阳我，我怎么参与啊？” “怎么就你有问题。” 路嘉茉重重的抿了下发白的唇，她手指捏紧手心的手机，控制声音努力不颤抖，“我也不知道，但是妈，你是不是有点放大我的举动和反应啊？生怕我哪里做不好给你丢脸？我真的不知道我刚刚哪里做的不对。” 林杉和林思瞳那边已经在和那个亲戚挥手告别往这边走了，严怡低声说：“我现在不跟你吵，中午回思瞳爷爷那边吃饭，你要是这态度就别去了。” “那我回去了。”路嘉茉情绪也上来了，直接转身，什么都不管了，往地铁站走去。 走了几步，她听见身后严怡在和林杉林思瞳解释，“嘉茉中午不和我们去了，她脾气有点古怪，不用管她。” 路嘉茉从外套口袋里翻出耳机塞到耳朵里，将声音按大到保证听不见外面的声音才停止。 这天她走得特别潇洒，等下地铁走进小区电梯到16楼，摸了摸口袋，她才发现自己根本没有家里的钥匙。 路嘉茉站在家门口愣了好一会儿，才回身又按了下往下电梯。按完后，她又没乘坐，走向楼梯道，一层一层，很慢地往下走。 过年期间的小区并没有很热闹，街道上更是空旷得厉害。 路嘉茉出小区，在小区的右侧便利店买了包烟和打火机，她坐在便利店门口的露天椅子上，目光空洞地看着马路。 她想起高一第一次家长会那天，她跟林思瞳不是一个班，但家长会又是同一天。严怡没去她的，去了林思瞳的。 那并不是严怡第一次这么做，自从她和林杉结婚后，初三的几次家长会她都是去林思瞳那边。她能够理解严怡的难处，可是这是高中第一次 ，她考得很好，她很想让严怡看见。 路嘉茉那会儿总在想，是她不够林思瞳乖，还是不比林思瞳成绩好，为什么严怡会更喜欢林思瞳呢？ 冷风呼呼的吹，路嘉茉耳朵和脸颊被冻得发红，她仰起头，看着云层很厚没有太阳的天。 她才不哭，眼泪最没用了。 ** 另一边因为时差的原因，盛漾正在过第二遍除夕。他们家这群人挺能的，大早上看春晚直播，一起倒计时完了后，觉还没怎么睡呢就过了一下午，就全跟失忆了一样，又开始要跨年了。 唯一需要倒时差的盛漾，再次睡得好好的，被拖起来。 他刚房间门，人还没清醒，就被他姥姥塞进一水饺到嘴里。 真行啊，盛漾费劲地撑开眼皮，见他姥姥满脸期待地问他：“味道怎么样？” “牛啊，没话讲味道，”盛漾特给面子的吃完，“要回去开个店，能排队出五环。” 他姥姥被夸得心花怒放去投喂下一个人了。 盛漾见姥姥没注意他，走去冰箱拎了瓶矿泉水，仰头大口灌了几口，终于把噎住的饺子咽了下去。他拎着这瓶水，边走边往后仰了仰脖子，又往自己房间走。 他刚打开门房间门，盛姥姥就在外面说：“盛漾不去回去睡觉啊，还有半小时跨年了，我们得吃守岁饭。” “我就拿个手机。”盛漾真的服了，他房间灯都没开，走进去弯腰将放在床头的手机捞起来，然后说话算话地出来了。 他一边解锁手机，一边又潦草揉了揉脸和眼睛，拐进卫生间，视线看到置顶那人头像上有个红色的1，眼睛睁大了点。 【她：拜年啦！[烟花][烟花][庆祝][庆祝][烟花][烟花] 在狗年来临之际，嘉茉给您送上新春祝福~~ 祝您2018年旺狗贺岁，欢乐祥瑞！旺狗汪汪，事业兴旺！旺狗打滚，财源滚滚！旺狗高跳，吉星高照！旺狗撒欢，如意平安！旺狗祈福，阖家幸福！】 盛漾笑了下，敲了个字发过去。 【WJTMSH：从汪鸣飞那复制来的？】 然后将手机放在洗手台旁，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冲脸。 中途他听见，手机震动了一声 ，连忙拽过毛巾，擦了下脸，将手机拿起来，看消息。 【她：我都改了你也能发现啊？】 盛漾笑意更大了些，边打字边将毛巾放回架子上。 【WTJMSH：格式一模一样】 盛漾走出卫生间，低头看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点了两下，思索了几秒，给路嘉茉发了个语音申请过去。 但没想到，没过两秒，她接通了。 “接这么快啊？”盛漾握着手机，自然地带着笑问：“今儿初一早上吃水饺了吗？” “没。”电话那头路嘉茉说。 盛漾的脚步突然一顿，眼皮掀起看向前方，脸上上秒还挂着的笑容立刻淡了。虽然只有一个字，但他还是察觉到了路嘉茉情绪不对劲。 他眼神看了两秒前面的从他面前走过的盛冉，脚步重新抬起往前走，也不管他姥姥怎么唠叨了，推开他房间的门走进去，反手关上门，才低声问：“在抽烟啊？” “嗯。”路嘉茉还坐在便利店门口，吹着冷风，仰着头，悠闲看天。 盛漾伸手按下墙上灯的开关，走到桌子边，动作很轻地坐下，他背靠到椅背上，跟闲聊一样问：“什么牌子的啊？” “不认识，茉莉味的。”路嘉茉说。 “怎么买这个味道啊？” “随便买的，店员说新到的推荐了，我就买了。” 她本来就没烟瘾，也就糟心到一定程度才会想抽，什么牌子都无所谓。 “哦。”盛漾没什么焦距地看着桌上开着的笔记本电脑，手肘不注意碰到鼠标，屏幕亮起的那瞬间，他忽然意识到，路嘉茉回去后每天起早贪黑出去玩，可能并不是真的想玩，只是不想呆在家里。 他并不知道她和她妈妈那边的事情，盛芮没提过，他也没问过，边界感和隐私谁都需要。但他见过路嘉茉难过的样子，更忘不了她站在校门口看着那两个人的表情。 他视线又落到鼠标上，手指按了几下鼠标，脑子里在想，要怎么办，才让她开心点啊。 电话里悄悄的安静两秒，路嘉茉先很突然地开口：“我之前不明白一件事情，后来想了好久好久才大概想明白。你说生小孩是不是就跟抽盲盒一样啊？生出来了才知道喜不喜欢。要是运气好生出来是喜欢的，养着也开心，如果运气不好，生出来的小孩是自己不喜欢的，还得忍着，想想都觉得，真的好辛苦的。” “为什么会这么想？”盛漾问。 “我觉得我这样的，就是不喜欢的。我妈这样，我爸也是这样，我之前以为我妈不喜欢小孩，后来有林思瞳后，我发现她好像挺喜欢的孩子的。”路嘉茉声音很小，被风吹得鼻音重了点，黏黏糊糊的，盛漾光听着就觉得她可怜死了。 她说到这儿忽然换了个话题，“你知道吗，我喜欢两个字的名字，就像你这样的。” 盛漾心被她勒着，低声笑了下，语气有点真又有点闹她，“路嘉茉还不好啊，一听就特美好，跟公主似的。” “什么公主啊？”路嘉茉较真地问，“茉莉公主吗？” 盛漾又低低笑了几声，然后隔了两秒，他忽然轻声问：“那茉莉公主要不要哭？” 路嘉茉安静了下，认真地回，“公主不爱哭。” “哇，”盛漾语气夸张地说：“路茉莉这么勇敢啊，不愧是茉莉公主。” 这下路嘉茉被他这语气，真弄得下意识笑了起来。 那会儿电话里又安静了几秒，他们两谁都没说话。她那头呼呼的风声，和他这边刚刚乱按响起的歌声，融合在一起。 那首歌快放完的时候，路嘉茉好奇地问：“这什么歌呀？” 盛漾将歌拉回去重新放了一遍，说：“失物招领。” “听着就像深夜网抑云emo神曲。” 盛漾又笑，还笑得更厉害了，“说我土啊。” “没啊。” 然后他们两又都不说话了，等这首歌放完后，一直安静做倾听者的盛漾突然说：“大人比小孩厉害多了，没有忍这个事儿。你别觉得自己不好，你很好，特别特别好。聪明自信，还善良站在别人角度考虑对方心情，优点多的要溢出来了，路嘉茉是全世界最好的小孩，没人会不喜欢。” 第29章 这一年苏州的冬天没有下雪, 但雨却一场接着一场。 那天后来也刮起了冬雨，路嘉茉没地儿呆的，去附近地铁站里的24小时自助图书馆看了一下午书。 晚上八点多, 雨小了很多，严怡和林杉、林思瞳回来了。 严怡一进门, 包还没放下，直接上阁楼去找路嘉茉, 发现上面灯都没开, 黑漆漆一片, 这才意识到路嘉茉根本不在家。 她皱着眉拿起手机给路嘉茉打电话，“你人呢？我们都到家了, 你去哪儿了？” 那会儿路嘉茉正在买关东煮, 听到严怡声音, 立刻觉得没那么饿了, 对店员说：“北极翅不要了, 就这样。” 然后跟她妈说：“就在小区门口。” 严怡本来还想说什么，听到她和店员的话, 猜到她可能没吃饭, 又把要说的话咽了回去，只说了四个字，“快点回来。” 路嘉茉“哦”了一声。 她付完钱，一手撑着十块钱一把的透明雨伞，一手拿着关东煮，电梯刚到16楼，家门就打开了。 路嘉茉抬眸望了严怡一眼, 她其实有点不知道说什么。 严怡缓和了下脸色，让她进来, “你一会儿去跟你林叔叔道个歉，今天的事是你没礼貌。” 路嘉茉一愣，有点不敢置信，甚至没明白严怡的逻辑，“啊？” 严怡接过她手里的伞，下巴指了指拖鞋，边催她动作快点，边说：“你好好想想，一声不吭就走了是对待长辈该有的态度吗？” “不是你让我的走的吗？”路嘉茉情绪很低地小声回。 严怡眉头又皱起来，“你现在是在跟我抠字眼吗？我让你走你就走，别的事怎么没看你这么听话？” 路嘉茉紧紧抿着唇，沉默了几秒，最后她低头将鞋子换好，“我知道了妈妈。” 她不想再在这个问题上和严怡纠缠，道歉就道歉，又不是少了块肉，大年初一马上就要过了，明天就初二了，反正寒假也没几天了。 后来不痛不痒地过了几天，年初五刚过，路嘉茉就回北京了。 她和严怡说要补课，所以需要提前回去，严怡不知道信没信，只说让她把心思都放学习上。 她上午十点多的动车，到家属楼时下午四点左右。 家属楼没电梯，路嘉茉两手用力地拎着行李箱，走一层要休息两分钟，好不容易爬到五楼的时候，扶着行李箱插着腰，气喘吁吁了好半晌，才找出钥匙开门。 路嘉茉以为这个点家里没有人，没想到门一打开就看见鞋柜上随手扔着件黑色羽绒服外套，而这衣服主人，显然也刚进门没多久，正抬手扯着卫衣领口，在脱上衣。 他应该也没想到这时间会有人回来，卫衣刚脱掉，手还没来得及扯被带起内搭衣摆，听到开门声，就立刻回头看过来。 他头发被卫衣搞得很潦草，身上是基础款白T，手还拎着刚脱掉的卫衣，眼神懵了瞬，才反应过来，“怎么今天回来啊你？” 下秒他目光在她脸上没移开，接着又问：“剪刘海了？” “嗯。”路嘉茉下意识抬手摸了下刘海，点点头。 她也疑惑盛漾怎么也这么早回来，而且看这情况应该是今天之前就回来了吧？他在姥姥家过得也不开心吗？她正瞎想着，眼睛看向他手里的黑色卫衣，“你衣服怎么这么脏啊？” “哦。”盛漾在想这人才回去几天啊，过个年怎么还过瘦了？ 他低头看了眼卫衣，往卫生间走了两步，打开卫生间门将衣服扔进脏衣筐里，语气没当回事地和路嘉茉说：“刚刚在地铁站外面帮忙一个去卫生间的人看了下孩子，那小孩自己喝奶喝一半吐奶，正好都吐我身上了。” 扔完衣服，盛漾抬头见防盗门还没关，自然地往路嘉茉走过来，侧身伸手将她的行李箱拎进来，顺手关上门，转过头注意到路嘉茉还在看他，低声问：“怎么了？” 问完他恍然了下，放下行李箱，手扯起T桖领口低头闻了下自己衣服，抬眼看着她，“很难闻啊？” “啊？”路嘉茉连忙摇头，“没有，还好。” 盛漾有点怀疑她的话，心想要是还好，你老盯着我干嘛啊？他皱了皱鼻子，“我去冲个澡。” 刚走了步，又想起什么，盛漾又回头和她说：“家里什么都没，一会儿一起去趟超市行么？” “行的，”路嘉茉点点头，视线还盯着盛漾，终于问出了疑惑，“你也剪头发了啊？” 盛漾眼眸一顿，压根没想到她会发现，目光和她对上，低低“嗯”了声。然后他先移开视线，过了两秒，睫毛动了动，又朝她看过去，状似随意地开口问：“觉得怎么样啊？” 这么在意形象啊？路嘉茉眨了下眼睛，又看回他已经看不出新发型的头发，满脸真诚地夸道：“帅。” 盛漾垂眸忍不住地扯了下嘴角，笑着轻“切”了一声。 他走进卫生间，抬手要脱白T，动作莫名顿了下，转身站到在洗手台前，抬眸扫了眼镜子里自己。靠，这乱七八糟的鸡窝头跟超级萨亚人似的，你怎么看出来的帅的啊？ 这天路嘉茉回房间收拾好行李，和盛漾一起去了趟超市。 傍晚的夕阳很暖，盛漾穿着黑色羽绒服里面套了件灰色卫衣，左手拎着两大包装得满满的购物袋，右手提着一打矿泉水。路嘉茉走在他里面，手里抱着长长的24包装整包卷纸。 回到家后，盛漾拎着菜去厨房做菜，路嘉茉回房间写寒假作业。 晚上七点的时候，灯火通明的家属楼突然一下全黑了。 那会儿路嘉茉刚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手里抱着脏衣桶正往阳台走，眼前忽然就一片漆黑。因为黑得实在太突然了，视觉完全适应不了，路嘉茉刚继续往前走一步脚，就踢到茶几的边角。 “啊。”她吃痛地下意识轻声叫了下。 “磕到了？”盛漾本来就在沙发上拿手柄玩游戏，他手机扔在旁边充电，但这会儿黑灯瞎火的，摸不着手机到底在哪儿，“别动，手给我，我过去。” 黑暗里路嘉茉听话地伸出一只手，另一只手抱着脏衣桶一动不动。过了大约半分钟或许更短，她感觉到手腕被盛漾抓住，明明已经有心里准备了，但他手太凉了和她刚用热水洗过的肌肤温度不同，路嘉茉本能的颤抖了下，头发上的水珠不小心落到了盛漾脖颈那儿。 是烫的。 她没发现，但盛漾的动作一顿，喉结几不可查地滚了下，隔了两秒，他才声音低着说：“别拿着了，给我，先放地上。” “哦。”路嘉茉将手里的脏衣桶递给他，虽然看不见但感受到他弯腰将东西放到地上的动作，她也跟着身体低了点，“是跳闸了还是停电了？” 这一低，他们两就靠得太近了，他手还抓着她手腕，路嘉茉穿着睡衣脑袋上顶着个浴巾，沐浴露和洗发露的味道从没有过的那么香，带着热热潮潮的水气和她呼吸的温度，全都打在盛漾耳畔。 “旁边几栋楼都黑了，应该是停电。”他放好脏衣桶站起来，带着路嘉茉往沙发边走，明明只有几步的距离，但每一步都好像走得格外的慢，慢到他感觉到水珠顺着皮肤往下滑落的轨迹，慢到他…… 他忍不住开口：“沐浴露是不是换了？” “对啊，你忘了吗？”路嘉茉说话本能往他的方向看，虽然看不见但脑袋还是会转过去，“不是下午在超市刚买的吗？” “哦，忘了。”他这会儿脑子都空了，能记得什么啊。 又走了两步，路嘉茉的脚感觉沙发，慢慢往下在沙发上坐下。 “坐好没？”盛漾问。 “好了。” 盛漾将手松开，弯腰往旁边，去摸之前随意扔的手机。 不知是太黑了还是太静了，他每个动作的声响都特别明显，沙沙沙沙的，都快振聋发聩了，路嘉茉忽然想到什么，“停电要停多久啊？我作业还有好多没写呢。” 盛漾终于找到手机了，他直起身打开照明灯，刚要说什么，这时外面楼梯道里传来说话的声音，紧接着门口传来敲门声。 盛漾走过去打开门，在门口和对方聊了几句后，关门回来。 路嘉茉仰着脖子问：“谁呀？” “对门的李教授，教国际法的，之前和我姥姥是同事，他说停电要到明早八点。”盛漾走到书间将应急的手电筒、USB接口的台灯和几个充电宝找出来，回身和路嘉茉说，“能看见走吗？你把作业拿到客厅在餐桌上写，这几个加一起应该能撑几小时。” “看见。”路嘉茉起身趿着拖鞋往往自己房间走，将一叠卷子和习册抱出来。 不知是不是充电宝电压不够的原因，台灯的光比平日要模糊一点。 路嘉茉将头上包着的浴巾放下来，随便将头发披着，手握着笔，胳膊压着卷子，开始写字。盛漾作业早就写完了，他顺手拿了本英语坐到她身边，打发时间地刷着，陪她写作业。 四周都是黑的，只有这一点点地方是亮的。 路嘉茉坐得好端正，连握笔的姿势都很标准，一看就是小时候被管得严的，写的很认真，卷子写着遇到难的，就停下找书去翻。 盛漾的看得一点都不专心，懒洋洋地撑着脸，目光不知什么时候跑到她卷子上。每次她要去翻书时候，都下意识脱口而出告诉她。 “你们班作业和我们一样吗？”路嘉茉注意到他手里的是书，那一页很久没翻了，轻声问。 “差不多。”盛漾换了只手托腮，歪过头正大光明看她，笑得有些漫不经心，“要抄么？” “才不要。”路嘉茉回。 他说：“你还真受得住诱惑啊。” 就这样不知又过了多久，路嘉茉见他打起哈欠来，她侧头看了他几次，都被他无辜看回来。等她手里这张卷子写完，准备换另一张卷子时，发现盛漾已经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路嘉茉换卷子的手一顿，寂静的夜晚，她心里不知道哪儿有点奇怪，好像是忽然心悸了下，视线不自觉地看向盛漾。 他身上穿这件没什么版型的黑色长T，质地很柔软，就是因为太软了，领口七歪八倒扯得很大，修长的脖颈连着锁骨这一片都露出来。 确实够沾花惹草的。 路嘉茉这么想着，又把视线往上稍稍抬了些，他小树林似的睫毛倒着，眼睛闭着，额前的碎发软趴趴地耷下来，衣袖外露出一截腕骨明显的手腕，手指曲着还抓着枕在脑袋下的英语书。 祸害睡着了倒是乖。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没反应过来或者说根本没多想，盛漾为什么要一直呆在客厅，为什么要陪她写作业，又为什么这么困还不回房间睡觉。 她收回视线，将卷子换好，低头继续写，刚写完第一题，黑色的水笔笔尖停下来。 她忽然想到另一个，盛漾他到底为什么这么早回来啊？ 第30章 时间很快就到了2月1号, 附中的开学日。 路嘉茉和盛漾一起出门，出门前他们两都被盛芮塞了早饭，路嘉茉听话地手下, 转头到楼下就把不爱吃的茶叶蛋塞给了盛漾。 盛漾一边把她不爱吃的茶叶蛋给吃了，一边在心里吐槽自己这什么破地位。 一个寒假过去, 教室里气氛特别热闹，大家七嘴八舌都在聊寒假干了什么。 有几个女生过年染的头发和做的美甲都还没卸, 胆子特大的就在陈辛夷和鲁通海眼皮下猫着。 邱果在座位笔尖不停地忙着, 路嘉茉一来, 她跟看到救星似的，“快快物理卷子, 刚发现我漏做了两张, 早知那天找你要英语答案的时候, 和你对一下全部作业目录了。” “哇塞, 刚开学就抄作业, 还班长啊？”姚羡背着书包突然从后头冒出来，伸手“唰”一下先一步将路嘉茉的卷子劫走。 邱果回头立刻瞪向姚羡, 十分恼怒, “干嘛啊，我先借的。” 姚羡举起胳膊，仗着身高优势欺负人，嘴上还欠嗖嗖地调侃她，“过年吃多少啊？你看你脸圆的，下巴都没了。” “滚啊！你才胖了！”邱果垫脚去夺卷子没夺到，眼睛瞪更大了。 这时徐朗清拿着几把扫把站在教室门口火急火燎地往里面喊：“来来来, 有空的都过来扫雪，姚羡别玩了快来。” “来了来了。”姚羡笑嘻嘻地把卷子还给邱果, 将书包扔到自己桌上往门口走。 路嘉茉第一次听说这个，挺好奇的，也跟着走过去，加入到扫雪小分队。 校园里的操场上走道上，已经有很多班级组织人在扫雪，他们四五个人分成一组，有人拿扫把有人拿铁锹。 但正经的扫雪活动还没进行一会儿，不知怎么就发展了成了打雪仗。你一球我一球，场面立刻变得没法控制起来。 拿着大扫把乖乖扫雪的路嘉茉，被不知道从那打过来的雪球砸到，脚下一滑跌倒在地上。 盛漾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她身后，“噗嗤”一下笑得低下来，慢条斯理地伸手将她拎起来，“战斗力不行啊，茉总。” 路嘉茉回头看他，就出来这一小会儿，脸已经被冻得红了一层，她弯着眼睛笑了笑，直接拿手里刚刚抓的雪去冰他脖子。 “喂，”盛漾被冰得缩了下脖子，脸上恣意的笑意还扬着，他压低上身，手指轻敲了她脑袋，“恩将仇报啊你。” 刚下楼的汪鸣飞正好看到这一幕，专门凑到盛漾面前，“啧啧啧”了好几声，“够关注人家的啊，一跌倒就立刻出现。” 盛漾脊背挺直，双手揣着兜，球鞋踩在雪上，唇角微微翘着，视线还跟着路嘉茉，“不行啊？” “我真的……”汪鸣飞被他这态度搞服了，脚动了动挨过两步，撞了撞他肩膀，“所以你他妈现在专心玩暗恋啊？” 盛漾没得搭理他，也没法理他，因为他的行为实在是和暗恋没什么两样。 之后的每天早上出门他会和路嘉茉一起走，晚上放学也会等路嘉茉一起回家，路过他们班时视线总会有意无意地去教室里找她的身影，考试成绩出来他已经习惯性会先看路嘉茉的，她哪门进步了，她哪门波动了，上心到难以想象的地步。 连他同桌沈子钧有天晚自习，都似笑非笑地敲了下他桌子，没忍住调侃他：“你那pinarello多久没骑了？别已经落灰了吧？” 盛漾随便他怎么揶揄，下课铃一响，他捞起扔桌上的手机，直起身往教室外走。 “还等人啊今晚？”沈子钧声音追着他背影笑问。 隔壁高二（2）班还没放，他们班班主任陈辛夷卡着点进来，压着他们在讲话。 盛漾没在教室门口等，往前走到楼梯道那儿，肩膀斜靠在墙上，低头百无聊赖地刷手机。 放学的点，走廊上和楼梯上都是人，来来往往有不少都跟盛漾熟，嬉皮笑脸跟拍肩搭背地他打招呼。 他漫不经心转着手机，脑袋往后靠下巴微抬，没个正形，扯着嘴角，也懒懒跟他们说笑。 五分钟过去了，有几个高二（2）班的人出来，走到了楼梯口。 盛漾抬头眼神无辜地看了看那几人，收起手机，手插进兜里，换了个姿势站着，等更乖了点。 然后等到路嘉茉出来，他就晃着步子，悠哉悠哉地跟着她步调走，在学校里掌握着分寸没离得太近，等出了校门，就踱到她身边。 ** 周六那天下午，盛漾打训练赛时候和对方球队的人发生了点摩擦。打都没打起来，盛漾没当回事儿，但结束后被教练留下来训了几句话。 等盛漾进更衣室时候，汪鸣飞已经冲完澡出来，正坐在椅子上和几个队友玩游戏，抬头问：“挨完骂啦？老许是骂你没现场直接打那孙子吗？” 另一个队友插话，“我看那孙子后面都急眼了，球杆目标都不是球是人了。” “没，”盛漾打开柜子，扯着领子将身上的衣服脱了，“让我注意友谊。” 汪鸣飞乐得不行，整个上身都笑倒在椅子上，“他可真行，我们不是暴力美学的运动，。” 盛漾没再跟他们扯，拿着洗漱包，进去冲澡了。 等出来的时候，更衣室只有汪鸣飞了，他快饿死了，一直在催盛漾快点收拾东西。 盛漾被他烦得，设备包甩到肩上，手“啪”一声关上柜子，冷淡地抬眸，用眼刀刮他。 汪鸣飞“哎呀”了声，没皮没脸的，手推着他肩膀往外走。 他们两就在冰场附近找了家米线店走进去，刚点完单，他们两的手机都震了起来。 盛漾去冷柜里拿饮料了，汪鸣飞坐在位置上，看着手机快笑死了，见盛漾回来，连忙将手机屏幕移到他面前，“快看群名，笑死我了，韦子改的。” 盛漾放一罐可乐在汪鸣飞面前，自己单手拉开拉环，仰头喝了一口，目光才漫不经心地扫了眼汪鸣飞手机屏幕。 之前的‘伴你学’群名被改成了‘今天盛漾告白了吗’。 而且群里那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还一直在刷屏—— 【Crush。（万韦航）：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B612（周嘉梁）：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你滴野爹（汪鸣飞）：打卡，今天2018年2月17号，盛漾没告白】 …… “你们无不无聊？”盛漾无语地收回视线，拎着可乐，懒散坐到汪鸣飞对面。 “就是无聊啊。”汪鸣飞理直气壮地回，“所以那你解闷啊。” 盛漾懒得理他们，背抵在椅背上，握着手机给路嘉茉发了条。 【WJTMSH：晚上吃了什么？】 路嘉茉这会儿补课休息空档也在吃饭，回得很快。 【她：三明治和可可奶】 “怎么又吃便利店。”盛漾看着这几个字嘟囔，口气有点怨。 这时‘今天盛漾告白了吗’群里又跳出来几条消息—— 【橘生淮南（方淮）：？？？】 【橘生淮南（方淮）：还没告白？那这丫初三就回国，我约都没约到他】 【橘生淮南（方淮）：我还以为人见色忘友呢，没想到八字还没一撇啊】 汪鸣飞看到方淮发的，惊讶地看了眼盛漾，“我靠，你初三就回来了啊？你姥姥也让？” 然后这货就当着盛漾面，在群里造谣。 【你滴野爹（汪鸣飞）：这玩意没告白，一个劲儿玩暗恋呢，刚刚给我们妹妹发微信，对着表情包都精挑细选选半天】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哇哦 我们漾哥这么纯爱啊】 【Crush.（万韦航）：哇哦 我们漾哥这么青涩啊】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强][强][强]】 这时服务员将两碗米线端过来，盛漾把手机往旁边移了移，嘴角微微勾起，鼻腔轻哼了声，伸手从筷筒里拿出双筷子，“差不多得了啊。” 汪鸣飞嬉皮笑脸地笑了两声，嘴上回着：“知道了知道了。” 手里忙不停地又在群里发。 【你滴野爹：好了好了，我们漾哥要生气了】 紧接着群里，汪鸣飞带头。 【“你滴野爹（汪鸣飞）”撤回一条消息】 【“无能高中牲（季家乐）”撤回一条消息】 【“Crush。（万韦航）”撤回一条消息】 【“虚伪艺术家（邓泽安）”撤回一条消息】 【“B612（周嘉梁）”撤回一条消息】 盛漾：“……” 两个男生吃饭用不了多少时间，半个小时不到就从店里出来了。 他们两在路上慢悠悠走着，汪鸣飞接完他妈电话，胳膊捣了捣盛漾，他这会儿语气没那么调侃了，颇有点情感导师那架势，“说真的，就是喜欢她吧？” 盛漾插着兜低着头，抬脚踩上节台阶，站到公交站广告牌前，这次没否认，很坦然地说：“就喜欢怎么了？” “喜欢就追追啊，难道你还真不早恋啊？”汪鸣飞跟着他也走上来，那语气比自己追女孩还着急。 “不是，是我不确定。” 汪鸣飞没明白他这话意思，疑惑地问：“不确定什么？” 盛漾抬眸看着刚在面前停下的公交车，沉默了好一会儿，等乘客下完，公交车重新启动开走了，才开口，“我不确定自己想不想让路嘉茉知道我这个心思，也不确定……” 他太不想说这个，话音就此打住。 但汪鸣飞不让他打住，继续追问：“也什么啊？你说清楚啊。” 盛漾抬手将卫衣帽子带上，又拉了下帽檐，然后略歪了下脑袋，声音很低，“也不确定我这份喜欢和心动会不会给她带来困扰。” 他知道自己太容易招些风言风语，也知道她很在乎成绩怕影响她学习，其实他就是不敢，他不敢给路嘉茉带去任何的风吹草动，所以怕这怕那。 汪鸣飞表情愣了下，没想到他会这么想，难以置信地看向盛漾，张了张嘴巴，好一会儿都没说话。 他们身边谁不是喜欢的就去追去谈，有的别说是喜欢了，有半点好感就表现的非她不可。时间长的能谈个一年半载的，时间短的几天几周就掰了。然后走流程的失恋释放下，没一阵又有新人了。“那你不想谈啊？”汪鸣飞没忍住又问，一一跟他列举周围的例子，“你看程睿和那谁，颜瑜灵谈了后，早上一起晚上一起走就算了，上哪儿还偷偷牵手，还有那天我在体育馆旁边小树林还撞到他们两在亲，真的腻歪死了。还有邓泽安，简直了，每次在自习室那女孩儿就坐他腿上，生怕人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盛漾垂着眸，没吭声。 “你不会真不想吧？”汪鸣飞问。 “没，”盛漾忽然低声笑了下，退后两步，靠到后面广告牌上，手机在手里慢慢转了两圈，“就顺着你说的想了下，心跳好快。” 30-40 第31章 这天盛漾九点左右, 和路嘉茉一前一后回到的家。 他进门的时候，路嘉茉坐在沙发上正在打电话，她膝盖上放着草稿本, 一手握着手机，一手拿着笔, 语气很感叹，“哇, 这题真的很绕, 小学题目现在真的好多陷阱啊, 我也被骗到了。” 盛漾关上门，将钥匙放在鞋柜上, 换好鞋走进客厅, 默不吭声地弓身将设备包放在电视机旁的墙边, 抬眸看了眼路嘉茉。 谁啊？语气这么熟。 “你弟弟还瞧不起你了吗？说你之前都是吹的啊？你都吹什么？”路嘉茉脑袋和肩膀夹着手机, 按了下水笔的笔尾, 另一手拿过笔袋，将笔放进笔袋里, 拉上拉链, 笑了笑，“那你这是翻车了啊。” 盛漾慢腾腾绕过餐桌，转悠到冰箱前，拉开冰箱，心不在焉地捞了瓶矿泉水出来。他胳膊随意搭在椅子上，手一手握着瓶身，一手手指有一搭没一搭地拧着瓶盖, 视线状似不经意地又瞥向路嘉茉。 路嘉茉右手重新拿着手机，左手将膝盖上的草稿本合上。 她察觉到盛漾的视线, 侧头朝他看去，用眼神问他什么事，但注意力还放在和电话那头人聊天上，“你还连累学校名声了。” 聊什么啊聊这么久啊，什么小学数学题那么奇妙啊？ 盛漾摇了摇头，眼神回她没事，仰头灌了几大口冰水，心里控制不住地有点发酸。 “嗯，那挂了。”路嘉茉将笔袋和草稿本都放进旁边包里。 盛漾垂眸将矿泉水瓶盖拧上，他见路嘉茉还坐在沙发上没走，拿着手机不知道在做什么，没忍住地开口问：“谁啊？男朋友？” “什么？”路嘉茉在回刚刚田知意发她的微信，冷不防听到他这么问，微微怔了下，看向他解释道：“不是，刚刚是周宇泓，我没有男朋友啊。” “周宇泓啊？”他上唇微微抿下唇，声音低下来，重复了一遍。 “嗯。”路嘉茉点点头，手指按屏幕继续回田知意的消息。 没有男朋友啊。盛漾脑子里又过了遍这几个字，无意识踱着步子往沙发这边走了几步，在茶几旁停了下来。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弯腰拿起遥控器，但并没有按开关，语气松弛得像随口一问，“你不喜欢他那类型啊？” “是没什么感觉。”路嘉茉说。 盛漾下意识就要问那你对我什么感觉？他抿了下唇，又没抓没落地将遥控器放回去，单手撑在沙发扶手上，另一只胳膊垂着，指腹摩擦着矿泉水的瓶盖，神色不明地不知道在想什么。 安静地过了两秒，他突然没头没尾地说，“你知道程睿和颜瑜灵在一起了吗？” 路嘉茉之前没听说，抬头看他时，表情有点惊讶，“真的吗？什么时候的事啊？” “元旦的时候。”盛漾半偏过头垂下眼帘，看着路嘉茉，目光一瞬不瞬的，看到连路嘉茉都察觉不对劲时，他莫名其妙地又问：“你怎么想的啊？” 我想什么啊？路嘉茉没明白她和程睿颜瑜灵谈恋爱之间有什么关系，但习惯性老实地说：“挺配的。” “我说谈恋爱。”他回。 路嘉茉觉得怪，莫名的有些心慌，她忽然发现自己不太能和他对视，顿了顿，先移开视线，声音有点窝在嗓子里，“我没想过这种事。” “哦——”盛漾低低拖长尾音，目光掠过她脑袋上小小的发旋，没再说什么，闷头回房间了。 ** 那一阵没几天就是社团文化节，沉冗的冬日变成晴朗的春日，天气一天比一天暖，万物都好像在恢复生机。 等到了文化节当天，气温一下子升到了快20度。 校园里到处贴着标语和横幅，各种旗帜迎风张扬，各式各样的摊位摆满，到处都是人。 那会儿天色暗下来的时候，操场上架了个很大的投影幕。晚自习没上，学校统一组织全校的学生都去操场上看爱国主义电影。 楼道里很嘈杂，乱糟糟的全是人挤人，路嘉茉搬着椅子带着零食跟着大部队，在操场上坐下来。 电影的片头已经开始播放，音响效果不是很好，四周太空旷了偶尔有回音。但是塑胶跑道、草地和夜空还有一个操场都是穿着校服的学生，特别有感觉。 “嘉茉，”邱果胳膊抵了抵路嘉茉，递给她一包虾条，眼睛看着投影幕，“这个看完不会还要写作文吧？” “肯定得写。”路嘉茉分了几条很酸的软糖给邱果。 几个男生鬼鬼祟祟从后面坐到位置上，交头接耳地互相在传什么东西。 汪鸣飞拿路嘉茉当自己人，很讲义气的，特意猫着腰到路嘉茉身边，分赃一样塞给了她一罐。 “什么啊？”邱果在旁边好奇地问。 汪鸣飞冲她们压了压下巴，拼命使眼色，“自己看啊，别声张。” 路嘉茉好奇地低头，邱果也勾头过来，借着昏昏暗暗地光一看。 “啤酒啊，”邱果惊讶地抬头又看向汪鸣飞，“你们胆子真够大的。” 汪鸣飞深藏功与名地摆摆手，回自己位置前还不忘叮嘱路嘉茉，“喝的时候，记得躲着点监控啊。” 路嘉茉连忙点头。 “你喝吗？”路嘉茉问邱果。 邱果头摇得像拨浪鼓，“一会儿我得去找辛总，帮她干活呢，喝了不自投罗网啊。” 路嘉茉“嗯”了一声，她也先没喝，手肘撑在膝盖上捧着脸看电影。 这电影之前已经上映过了，路嘉茉没看过，邱果看过，她一直在路嘉茉耳边吐槽这个情节太假了，这个演员演得好差，吐槽到一半被陈辛夷一个电话叫走了。 路嘉茉继续又看了会儿，等真觉得没意思，才站起身，将啤酒藏进校服袖子里，往操场后面走。 这会儿其实每个班的椅子上都空零零散散了不少人，有在塑胶跑道上散步聊天，有就坐在草地上四五个人围在一起打牌。 路嘉茉一直走到最里面器材设备单双杠高低杠那边，她倚在柱子上，从袖子里将啤酒拿出来，手指穿过拉环，刚准备打开。 “侧下身啊你。”身后突然传来盛漾松松懒懒的声音。 路嘉茉回头看过去，他不知道是早就在这儿的，还是刚刚过来的，胳膊垂在栏杆上，人站得很懒，本来漫不经心转着手机的手，抬起往右边指了下，“那也有个监控。” 路嘉茉“哦”了声，侧了下身。 然后，后来也不知道怎么变成，路嘉茉坐在低杠上，盛漾靠在她对面的高杠旁懒散站着。 也不知道汪鸣飞这啤酒哪里来的，居然还有一点冰镇过的凉意，路嘉茉喝了一口，双手拿着啤酒罐在膝盖上，双腿似有似无地晃着。 盛漾视线在她手里的啤酒上停留了两秒，抬了下下巴，“你酒量怎么样啊？” 路嘉茉顺着他视线低头也看了眼，口气很大地说：“这不算什么。” “真的假的？”盛漾漫不经心笑起来，语气故意逗她。 “当然真的，”路嘉茉看向他，一本正经的，说得好认真，“我之前还用啤酒兑过那种56度的白酒，喝了那种奶茶杯一大杯，然后才断片了。” 说到这儿，她皱了下鼻子，“那次被骂得可惨了醒来后被我妈罚多做了十几套卷子，当时我外婆也在，我跟她求救，然后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啊？”他顺着她问。 路嘉茉瞪大眼睛，表情特别无辜，也可能是她长得太无辜了，所以特别可爱，“她居然想了想又给我增加了两套卷子，简直雪上加霜。” 盛漾插着兜低头，时不时咬下嘴唇，夜色很暗，旁边还有树木的阴影，但他身体一颤一颤的，看得出笑得不行。 他们两的距离特别特别近，身影也看起来亲密，路嘉茉乱晃的腿不经意都能碰到他的胳膊。盛漾没躲也没移开，不知道是纵容，还是真不在意。 操场另一头的投影幕上电影还在继续放，四周特吵，各种声音混在一起，时间比刚刚更晚了点，不知道是底下老师少了，还是在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显一对又一对小情侣的身影多了起来。 路嘉茉觉得自己手心有些手心有些发热发潮，她不知道是酒精在身体内发酵的原因，还是因为天热。可明明晚风已经起了，凉凉的，将她头发吹得有些乱，但身体就是麻麻的，脑袋也懵懵的。 她仰头眼神放空地看着头顶上挂着很大月亮的夜空，手指不自觉用力握紧手里的啤酒罐，但没过一会儿，视线不由自主低下，看向眼前的盛漾。 他还很乖地穿着校服外套，但校服拉链没拉，松垮地敞着露出里面的黑色卫衣。她视线正好落在他脖子那儿，小山尖似的喉结上下滚动着，旁边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时隐时现。 路嘉茉忽然不自在地颤了颤睫毛，睫毛倒下又抬起，视线这下开始往上，从他下颌看到他嘴巴，再到眼睛，然后猝不及防撞进他眼睛里，发现他不偏不倚也在看她。 他的目光遮天蔽日地就这么笼罩下来。 路嘉茉觉得更不自在了，睫毛眨动地频率更快了点，手指捏啤酒瓶罐地力气也更大了点。 她心尖像是被羽毛快速拂过，那种麻麻又懵懵的感觉更明显了。 盛漾直起身，背还靠到柱子上，懒洋洋地歪过脑袋，张扬明亮的笑意还挂在脸上，笑得开始明目张胆了，“真够叛逆啊你。” 路嘉茉被他笑得耳热，连后脖颈都是红的，但视线没移开，心里想怎么之前没觉得他这么好看啊。 “你呢？”路嘉茉思绪太乱，有点慌不择路，忍住挠耳朵的冲动问，“怎么没见过你喝酒。” 盛漾低垂着眼，眉眼精致，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安静着先没说话。 路嘉茉晃了晃腿，这下脚尖真的碰到他胳膊了，她声音掺了酒气，湿漉漉的，“不会真的一杯倒吧？” 盛漾抬眸，笑了笑，眼睛慢慢发亮，“差不多吧，有时候也能多撑会儿。” “哦。”路嘉茉慢吞吞地应了声，跟他对视，也笑。 过了两三分钟。 “醉鬼。”盛漾叫她。 “嗯？”路嘉茉轻轻用鼻腔发出个声音，然后立刻否认，“我没醉。” 盛漾往前走了两步，伸手递给她，眼睛盯着她，“那你别晃了，跳下来。” “哦，”路嘉茉手扶住他胳膊，弯下身凑近他，再次强调，“我没醉。” 盛漾将她手里的那还剩一半的啤酒拿过来，“嗯”了声，怕她栽下去，又往前一步，身体靠她更近，“知道了，跳吧，踩到我没事。” 路嘉茉听话的，乖乖跳下来，特别棒的没踩到他。 不知道是动作太大还是因为什么，左脚的鞋带开了。 她自己没发现，但盛漾看见了。 盛漾拉住她，将啤酒又塞回她手里，低声叮嘱：“拿好啊。” “我当然能拿好。”路嘉茉看着他说。 盛漾笑着蹲下来，仔细注意着鞋子的宽度松紧，然后帮她将鞋带系好，站起身，目光看到她红透的耳朵和脖子，又将她啤酒拿回到自己手里。 她到底哪儿来的自信吹自己酒量啊？ “路嘉茉。” “干嘛？” “叫叫醉鬼。” “……” 这晚有那么一瞬间，盛漾的少年心事，秘而不宣的盛大，他差点脱口而出想要告白。 不知道是不是晕轮效应，他觉得路嘉茉怎么哪里都好。 第32章 路嘉茉第二天起床特别艰难, 她觉得脑袋疼眼睛疼脖子疼哪哪儿都疼。 她好不容易从被窝里爬出来，一接触到空气，就连续打了好几个喷嚏。 “感冒了？”路诚和今早负责做早饭, 刚从厨房里将煮好的粥放餐桌上，偏头看向刚出房间的路嘉茉。 路嘉茉东倒西歪的, 手捂着脑袋，大脑开机还没成功, 没回路诚和。 盛漾从卫生间出来, 半弓着看了她两秒, 也不知道怎么看出来的，语气肯定地说：“感冒了。” 路嘉茉像是没听清, 睁不开眼睛的, 盲着绕开他走进卫生间, 刷牙洗脸。 餐桌上除了粥还有路诚和做的创意料理蔬菜卷, 健康勉强算是挺健康的, 但味道真的一般。路嘉茉拉开椅子坐下来，一动没动的, 先迷茫了会儿, 忽然别开脸又打了几个喷嚏。 盛漾在她对面，握着手机，本来正在看‘今天盛漾告白了吗’群里的今日打卡。这几个玩意，怕自己忘了，特意把打卡时间变成早上了。这敬业程度，搞得这破事多重要一样。 听到动静，他抬眸看了路嘉茉一眼。 她头发没扎, 可能压根都没怎么整理，一大半在卫衣里面, 一小半在外面，刘海也不平顺，有几根翘着。她校服外套还没穿，里面的卫衣袖口不是束口的，宽大又松垮的垂直她手腕那儿，让她拿筷子夹菜都费劲。 手像握拳一样，终于成功用筷子戳到个蔬菜卷，路嘉茉咬了一口，鼓着腮帮子，嚼啊嚼，嚼着嚼着居然嚼忘了，维持那个动作，呆愣着一动不动好半天。 盛漾手指无意识地按了下手机的锁屏键，屏幕黑了也没发现，他心里好笑，又觉得这人真行啊，就往我心上砸吧。 “路嘉茉。”他故意出声叫她。 路嘉茉立刻“嗯”了声，睁大眼睛看向他，身体动作还没变，跟小动物一样。 盛漾垂眸翘起唇角笑，摇摇头表示没事，心里想真的太他妈可爱了。 这天盛漾等路嘉茉吃完早饭，将之前找出来的感冒药推到路嘉茉面前，盯着她吃完，他们才去上学。 那几天CBA联赛最后一轮结束，正式进入季后赛，班里男生聊的都是篮球，走路走好好的都能做个原地投篮。 路嘉茉背着书包刚进班，就跟他们班那个徐朗清撞上了。 当时徐朗清正在和身后的姚羡，在模仿十佳进球瞬间的姿势，他根本没看前面，也没注意到有人进来。这一撞，他手里的可乐，一大半都洒在路嘉茉校服外套上。 “啊，天呐，对不起我没看到。”徐朗清愣了下，连忙找附近的同学借了包纸巾，递给路嘉茉。 路嘉茉抽了几张纸，低头在校服上擦了擦。 “里面的衣服没湿吧？”徐朗清实在感到抱歉，一个劲儿地说，“对不起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路嘉茉拉开校服外套拉链，看了看里面的卫衣，摇摇头，“没湿，还好。” 盛漾进校园后和程睿遇到，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瞎扯，走得慢了些，现在才从楼道口右转走到走廊上。 他路过高二（2）后门口时，一抬眼就看到这一幕，徐朗清一手拿着路嘉茉的书包，一手拿着大包的餐巾纸，手忙脚乱地低头看路嘉茉。 他脚步顿了下，视线在路嘉茉校服外套上的可乐转了圈，眉头微微皱起，心里想得让盛主任一会儿上班时候，顺路送个新校服过来。 ** 路嘉茉早读后接到盛芮电话，跑去校门口拿到了干净的新校服。 她还挺奇怪的，盛芮是怎么知道她校服不能穿的，但下一秒就想到肯定是盛漾说的。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 上午的课还可以，最后一节体育课，但路嘉茉感冒了，跑完两圈热身运动就完全蔫了，感觉全身都是虚汗，羽毛球都没力气打。 下午的最后一节是班会，陈辛夷说了几句过几天期中考的事情，没过几分钟，就让他们自己自习。 路嘉茉胳膊搭在课桌上，下巴枕着胳膊，趴在桌子上。她歪过脑袋，另一只手拿着笔，有气没力地在做英语卷子。因为是脑袋是糊的，一篇理解，看了好半天都没明白，到底在讲什么，最后没办法，硬撑起来点精神，用笔尖点着单词，一个词一个词地看。 徐朗清从另一排拿着笔袋几本书和卷子，从教室后面没惊动坐在讲台上的陈辛夷，弯着身绕过来。 他轻轻拍了下路嘉茉后面的男生，小声跟他商量，换了个位置。他刚坐下来没过几分钟，他手里的那只黑色水笔，掉到了地上。 刚巧水笔是往前面掉的。 徐朗清伸手轻轻拍了下前座路嘉茉的肩膀，路嘉茉回头看过去，有些奇怪他怎么坐到她后面来了，但她没问。 徐朗清冲着她笑了下，右手手指指了指她桌脚的方向，声音很轻地和她说：“我笔掉地上了，帮忙捡一下。” 路嘉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过去，点点头，弯腰将那只笔捡起，放到他桌子上。 但，又没过几分钟，徐朗清的这支笔又掉了下来。 这次路嘉茉在他拍自己肩膀之前，就听见了笔掉落的声音，她俯身帮他又捡起来一次。 趁着她转头还他笔的这个空档，徐朗清目光快速看了看路嘉茉的脸，然后压着嗓音说：“对不起，我不转笔了。” 路嘉茉没说话，刚要转回去，继续写英语。 徐朗清又开口，“早上的事真的对不起啊，淋了你一身，那个弄脏的校服给我吧，我帮你洗干净还你。” 路嘉茉都快把早上的插曲给忘了，她很客气礼貌地回，“没关系的，你也是不小心，不用这么麻烦。” 徐朗清眼睛还盯着路嘉茉看，她声音顾忌陈辛夷也很小，说话粘粘的，听得他莫名心里就一动。 还有，这么近距离看，她睫毛好长，皮肤白到好像一碰就会红，骨头好细，骨架好小。 路嘉茉长得好看，其实刚转学过来的时候，他就知道。男生群体那会儿还讨论过她，说她长得纯，但她挺认生的，除了必要的交流，和他们都不怎么说话。 班级里除了邱果那几个，好像就和汪鸣飞那群挺熟的。但汪鸣飞那群其实挺难玩到一起的，看起来谁都能勾肩搭背聊一会儿，但实际上是有自己核心圈子的。 这会儿正好下课铃打了，陈辛夷走出教室，徐朗清说话声音和态度都大方自然了点，“你和盛漾汪鸣飞他们是不是挺熟的？在多功能教室就是上竞赛课的时候，看你和盛漾经常一起讨论题，在食堂也看见过你们一起吃饭。” 然后他也不知道出于什么心理，问路嘉茉，“盛漾这人你感觉他怎么样啊？他是不是还挺招摇的？不过你们女生应该都挺喜欢他那这类型的吧？我看很多女生追他。” 说来也巧，那时盛漾正好拎着本书和感冒药从教室门口进来。 他晃悠步子，先把书扔给汪鸣飞，然后继续往前走，刚走到路嘉茉身后，就听见她说：“盛漾吗？” 她语气挺意外的，似乎没想到徐朗清会问他盛漾的事，“我和他不算熟，不是很了解，有很多人追他吗？” “对啊。”徐朗清说。 路嘉茉点点头，这下语气变得挺平淡如常的，“哦，也能理解。” 盛漾安静地听完，没情绪地继续往前走了一步，一言不发地把感冒药放路嘉茉桌上走了。 徐朗清和路嘉茉都愣了下，才发现盛漾在。 “他是不是听见了？”徐朗清问。 路嘉茉抬头看向盛漾的背影，又看了眼桌上放着的药，没说话。 晚上放学回家路上，盛漾的话比平时少了一点，冷淡了一点。 路嘉茉背着书包，回到房间，她按亮台灯，坐在书桌前，照常整理错题，卷子翻折，发现有一道题，虽然订正了，但看着步骤还有点不理解。 她眼睛看了看题目，又看了看桌上的电子钟，还没到12点，没多犹豫，直接起身，敲了敲对面房间的门。 听见房间里面说 “进”，路嘉茉手往下压了下门把手，开门走进去。 盛漾懒散坐在转椅里，桌子上铺了一堆卷子和书，也还在刷题。 路嘉茉看了他一眼，将卷子递给他，笔尾巴指了下那题，重点在几个步骤上指了指，“这边没想明白。” 他看着卷子一会儿，拿了张草稿纸，笔在草稿纸上刷刷一个步骤一个步骤重新写了遍，每个步骤都简短的讲解着，写完最后一步，他手指按了下笔尾，抬眸问她，“懂没啊？” 路嘉茉又看了他一眼，感觉到他情绪有点不对。她点了点头，没说话，拿过卷子和那张草稿纸回去了，走出他房间，还细心关好他房间的门。 这晚路嘉茉因为感冒注意力一直很难集中，她问完题回房间后收好桌上的东西，就打算睡了。 临睡前，她摸了下自己脑袋，感觉稍微有一点点热，又从书包里翻出那盒药，吃了一颗。 然后昏昏沉沉地钻进被窝，就睡了。 再次睁眼的时候，她觉得人更昏，好像睡了很久很久了，几点了？是不是要起床上学了啊？ 路嘉茉翻了个身，摸了到枕头旁的手机，屏幕按亮的瞬间，眼睛不适应光线的，酸痛不适应地闭了下，才又睁开。 01:47 原来才睡了一个半小时啊。 路嘉茉心松了下，手又摸了摸自己额头，她感觉温度好像比之前更烫了点，不太确定，又换了只手摸了摸，真的烫了点。 她伸胳膊往后摸到墙上的开关，将房间里的灯打开，手臂撑着，背靠着枕头，在床上坐了一会儿，感觉没那么晕了，穿起拖鞋，拿起桌上的水杯，站起来打开门往外走。 路嘉茉走到饮水机那边，将水杯放到机器上，按了下按键。她闭着眼睛，掌心又摸了摸脸颊和脑袋，感觉呼吸都是热的，脑袋重得要死，心想一会儿还得再吃颗药。 这时还没睡的盛漾也走出房间，看到路嘉茉站在客厅等水。 她没开灯，客厅很暗，只有他们两房间里的光源跑出来，带了点亮。 盛漾本来就是听到外面动静才出来的，路诚和下午去出差了，盛芮发微信说今晚加班还没回来，家里只有他们两。 他走到她身后的冰箱那儿，准备欲盖弥彰地拿瓶矿泉水。 但刚路过餐桌，就注意到了路嘉茉不对劲儿，他快步走到她身边，直接伸手摸了下她脑袋，掌心的温度，让他脸色一变，“这么烫？发烧了？” 路嘉茉发着烧反应有点慢，她晕乎乎地没站稳，手下意识抓着了下他胳膊，小声说：“没事，我一会儿再吃颗药就行。” 盛漾没听她说什么，他其实心情很糟，情绪有点起来，但努力克制着。手扣着路嘉茉的肩膀，让她先在椅子上坐下来，然后快速回房间，边拿着手机边约车，边走向她房间，拿出件保暖的外套。 回到客厅，他将外套打开，让路嘉茉伸胳膊穿进去，帮她把拉链对其一把拉到头。接着他去鞋柜那儿拿着路嘉茉鞋过来，蹲下帮她穿好，半搂起她，不容拒绝地扶着她站起来。 “能自己下楼吗？”盛漾压着情绪低声问。 路嘉茉点点头，但她不太想去，有些记忆不太好了，“我感觉吃药就行。” “你感觉没用。”盛漾不理她。 他低头看了眼车距离地位置，好在虽然是深夜，但约的车来的快。 从家属楼到三院，挂了急诊，很快就开了药，到了输液室开始输液。但第一瓶水就挂得不太顺利，路嘉茉不知自己什么过敏，盛漾也不知道，挂了没十分钟，路嘉茉胳膊皮肤上开始出现红疹，连忙又停了，开始做皮试。 针头刺进她手腕皮肤里，药慢慢推进去，盛漾看着针，看着薄薄皮肤下的青色血管。 刚刚扎针的时候第一针就没找到地方，现在拔了又扎这个，皮肤上都三个针孔了。 因为盛芮原因，他算是在医院长大，当然知道做皮试很疼。 盛漾视线又看向路嘉茉，她是真的没精神，整个身体都靠在椅子里，脖子斜着脑袋歪着，用椅背做支力点。 她脸上的表情很淡，除了脸色白得不正常外，连眉头都没皱。 总感觉她应该是很娇气，会喊疼的人。可现在一点反应都没有，乖得不得了的模样，反而让盛漾更觉得疼，真的快疼死了，这人到底怎么回事啊？可怜死了，还一声不吭。 护士推完药就立刻走了，急诊里很忙，救护车一辆接着一辆，红蓝色的灯光不停在闪。输液室里夜间人不算多，这一排只有他们两。 盛漾坐在她旁边，垂眸看着她手背上鼓着的那个小包，牙齿咬着腮帮使劲忍了忍，但实在没忍住，开口问：“什么时候发现自己发烧的？” 路嘉茉想了想，没怎么当回事说：“就是问完你题回房间后，发现有一点热，但就一点，我以为吃了药一会儿就会退。” 但听到她这么说，盛漾更生气，他不知是气自己多点，还是气她多点，那会儿他到底再干嘛啊？就在身边她不舒服都没发现。 “你发现怎么不和我说一声啊？在客厅时候，你也没和我说，你知道你烧到都快40度了吗？我们两就住在一起，就算不熟也能叫一声吧？我是没存在感还是不值得你信任啊？” 他状态比她这个生病的人还要差，眼睛湿漉，眼尾都有点红。 路嘉茉沉默了好一会儿，抬眸轻轻地看着他，声音也轻，“你不是在生气吗？” 我他妈，盛漾眼眸盯着她，一句话憋在心里。他真的快难受死了，从发现她发烧到刚刚，一直都还算强硬的态度，一下子又示弱下来。 他想说你说的那些，他听得都快难受死了，怎么就还不算熟了啊？还得怎么样才算熟啊？ 那些冷淡是装的，他都快紧张成傻逼了。 但这会儿他什么都说不出来，输液室里又有新的病人进来，他们低声和护士交谈着。 盛漾抬头眼神没聚焦地往前面挂着的透明输液袋看了看，过了几秒，他视线又看向路嘉茉，她窝在椅子里，眼睛还看着他。 “我没生气。”他服软说。 第33章 “后面如果还有不良反应及时和我说。”十五分钟皮试观察结束, 护士将新的水挂上后叮嘱道。 路嘉茉点了点头，“嗯嗯，知道了。” 护士看了眼她和盛漾, 重点看了眼盛漾，将换水签字登记纸和笔递给路嘉茉。 盛漾低头先一步拿过纸和笔, 在纸上对应的位置，龙飞凤舞地签上路嘉茉的名字。 护士又看了眼盛漾, 嘴角笑笑的, 但没说什么, 拿着东西就走了。 路嘉茉看了看护士姐姐的背影，偏头小声问盛漾, “她认识你吗？” 盛漾在拧开保温杯, 他看了眼护士的背影, 手将保温杯递给路嘉茉, “可能认识, 我妈在这儿工作十几年，从规培就在, 后来才跳槽去阜外的。小时候她忙的话, 我都是她科室护士站写作业的。” 见路嘉茉左手拿着，唇贴在杯子边缘，小口地喝了一口，他问：“烫吗？” 路嘉茉摇摇头，“温的，正好。” “那再喝一口。”他说。 路嘉茉一共要挂三瓶水，在输液室最起码要呆四五个小时。 她看了眼前面墙上显示屏上的时间——02:51, 都快三点了啊，她又看向身旁的盛漾, 见他双手横拿着手机，屏幕上已经开了局游戏。 注意到她视线，盛漾问：“怎么了？” 路嘉茉到嘴边让他先回去的话，莫名又吞了回去，她摇了摇头。 可能是精神彻底放松下来，也可能是药水里有助眠的成分，路嘉茉没一会儿就感觉到困了。 她眼睛无意识地盯着头顶上的白炽灯看了一会儿，不知不觉地睡着了。她本来就歪着的脑袋，因为睡着了更没支力点，倾斜地往左边滑，倒在了盛漾肩上。 盛漾正在操作技能的手指顿了下，画面里的人物也停了下来，没两秒就死了，他没在意这个，微微别过头看向路嘉茉。 她头发本来别在耳朵后的，现在有一小缕顺着她脸颊滑落下来，有几根卡在她睫毛里。 他左边的肩膀僵硬着不敢动，目光盯着那几根头发看了几秒，没忍住将手机放腿上，伸手很轻地用指腹将头发别到她耳朵后。 刚准备将手收回来，路嘉茉不知是察觉了还是梦里觉得冷，肩膀瑟缩一了下。 盛漾动作更轻地将他外套，小心翼翼的盖到她身上，还注意着她右手的针和输液管子。 时间慢吞吞地在过，电子显示屏上的时间从02：51跳到了04：01。 斜前方比他们早来挂水的大叔结束了，护士帮他拔完针，他站起来弯腰拎起旁边装满药的袋子和他自己的包，但装药的那个袋子口没系，两盒瓶装的药不注意跌落到地上。 “咚咚——” 声音不算大，但在空旷的输液室就变得很明显。 路嘉茉眼睛眨了眨，醒了。 她脑袋下意识轻微动了下，发现自己靠在盛漾肩膀上。她动作迟缓地坐直，将背靠到椅背上，视线移向盛漾，见他还在玩游戏。 “我睡了多久？”她轻声问。 “一个小时。”盛漾说。 他看了眼路嘉茉，见她眼皮肿肿的，又抬眸看了看那瓶水，还剩三分之一，“再睡儿，还早，第一瓶还没结束。” 路嘉茉没吭声，她视线也在看挂着的这瓶水，脸颊鼓了鼓。 盛漾余光瞥了眼她，问：“不睡了么？” 路嘉茉犹豫了下，声音更轻地说：“想去卫生间。” 盛漾眼眸顿了顿，将打到一半的顺风局直接退了，手机塞进兜里，站起来拿起吊水袋，然后低头看向路嘉茉，“走吧。” 路嘉茉脑子里还是他刚刚退出游戏的那一幕，愣了愣，才站起来。 他带着路嘉茉走到卫生间门口，语气自然地拜托了一个刚走出来的阿姨，帮忙举着水带跟路嘉茉进去。 他没离开，手抄着兜，站在卫生间门口。 正巧一个认识他的医生路过停下来，这医生叫郑舟蔚，之前轮转的时候盛芮带过他。他今晚值班，下来急诊帮忙，刚好看到盛漾在陪一个女生挂水。 他和盛漾熟，胳膊搭着盛漾肩，没正经地挑挑眉，满脸揶揄，“女朋友啊？我可都看见了，真够紧张的。但你怎么也不往别家医院带啊？这可是你妈老巢，你信不信天一亮你早恋这事儿就保准传开，而且不下八个版本。就这会儿功夫我都听到三版本了，对了，张护士还说她给你那小女朋友做皮试时候，你快瞪死她了。” 都什么乱七八糟，盛漾服了，他哪有瞪她，造谣就算了，怎么还进行上二次创作了。 郑舟蔚见这货居然没否认，表情稀奇了下，嘴上没边地继续说：“这我就得说说你了，人小张护士可是正常工作，业务水平没话说。而且人还夸你小女朋友好看呢。” 盛漾见路嘉茉从卫生间里出来，胳膊肘抵了他下。 郑舟蔚“嘶”了声喊，“喂，疼的，下手轻点。” 盛漾没理他，推开他搭在肩上的手，上前两三步接过阿姨手里的吊水袋，和阿姨说：“真谢谢您。” 这阿姨特爽快，目光在路嘉茉和盛漾身上转了圈说：“不谢不谢。” 郑舟蔚看到这幕，有眼力劲的闭上了嘴，没再调侃，过了一阵还特仗义的，从值班室里搜刮了一堆吃的，送过来。 那会儿坐回输液室椅子上后，路嘉茉没多久又睡着了。 盛芮是快六点的时候接完个急诊手术，从阜外开车赶过来的。 她到了后，见路嘉茉在睡觉，动作很轻地弯腰摸了下路嘉茉的额头，然后看向旁边的没睡在玩手机的盛漾，压低声音说：“怎么还有点热？” 五分钟前刚测过体温，盛漾很了解，“37.2，现在算退了，后面可能还会反复。” 盛芮点点头，她目光扫到旁边的椅子上放着一大袋零食，发现里面还有香辣牛肉干和泡椒鸡爪，有点无语地说：“你就买这些给嘉茉吃啊？你也不嫌刺激。” “郑舟蔚送来的。” 盛芮不太满意，“他也真行，也不知道送点清淡的。” 她抬手看了看手腕上的手表，见时间不早了，对盛漾说：“你回去洗个澡赶紧上学去，我在这儿陪嘉茉。” 盛漾“嗯”了声，手指按了亮下旁边在用充电宝充电的路嘉茉手机，见电量已经100%了，他拔下充电线，拿起来充电宝，撑着膝盖站起身。 他左右歪了歪脖子，又抬手用手指捏了捏酸痛的后颈，先走去引导台把充电宝还了，然后又拐进卫生间，打开水龙头，用冷水冲了把脸。 他其实一点儿都不困，精神一直绷着，心到她体温降下来，才算安定了点。 他其实也不想走，但实在没理由继续在这里呆下去。 盛漾扫了眼镜子的自己，没什么情绪地抽过两张擦手纸，潦草擦了擦脸，将纸团成球扔进垃圾桶内，走出卫生间。 外头天色已经亮了，今儿是个晴天，太阳隐隐约约的在云层后面有了点踪迹。 大厅里已经有不少人开始排队挂号，盛漾绕过这些人，回到输液室。 盛芮去护士站了，这会儿没在，盛漾走到路嘉茉身边，发现离开这一会儿，她脑袋换了一个方向歪着。而刚刚歪着压着的那边，有几根头发翘了起来。 他垂眸看了几秒，嘴角无意识敲了下，伸手自然地压了下她翘起的头发。 盛漾半弓着身准备去拿旁边的他的外套，本来全盖在她身上的，半个多小时前，她又觉得热，他就又拉开了些，只有一半还在她身上。 盛漾的手刚抓到外套，动作突然顿了下，路嘉茉没挂水的那只手自然地垂放在椅子上，也被他黑色运动外套盖着。 时间停滞了几秒，他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接着又过了几秒，忽然，抓着外套骨节分明的手，换了个方向，变成到了外套下。 他没忍住，在外套下，悄悄地碰了下路嘉茉没有挂水的手。 “你怎么还没走？”这时盛芮的声音突然从他身后传来。 盛漾猝不及防，明显惊了下，他身体控制不住地僵了下，但还克制力度轻轻地松开手，然后连忙拿起外套，直起身，掩饰性地匆匆套上，低声说：“就走了。” 盛芮没注意到他的小动作和反常，她刚刚去护士站看了路嘉茉的配药单子，“你到学校记得帮嘉茉请个假，我没他们班主任联系方式了，给你路叔发微信让他请假的，但他没回我。” “知道了。”盛漾低着头，脑子空白地应了声，手不知道忙什么，眼睛盯着看还将拉链戳错了两次，才将拉链头戳进去拉上。但他快速往外走，还记得脚步要轻。 “刚刚不走，现在走那么快干嘛？”盛芮看着盛漾背影摇摇头，语气有点嫌弃。 她转过身发现路嘉茉不知道什么时候眼睛睁开了，她表情呆呆愣愣，正在盯着自己手看。 “醒了啊？”盛芮坐到路嘉茉身边，看着她这脸色，以为她哪儿不舒服，“是不是还很难受？” 她拿过旁边的保温杯问路嘉茉，“要喝水吗？发烧出汗容易脱水。” 路嘉茉抬眸和盛芮对视，怔怔地看了盛芮好几秒，才有了些反应，她慢慢摇了摇头，“好多了。” 盛芮将保温杯放下，她觉得路嘉茉呆在医院一晚上太可怜了，摸了摸她脑袋安慰道：“快了，最多还有一个小时，我们就能回家了，到家好好一睡觉。” 路嘉茉“嗯”了声，视线垂着又落到自己手心上。 她手放在腿上，手心本来自然摊开的，过了一会儿，手指蜷缩起来。 第34章 三瓶水挂完后, 路嘉茉和盛芮回到家，她在房间里睡了一个上午，下午第三节 课才回到学校。 那会儿他们班正在做生物周测, 生物老师孙磊不在，生物课代表顾星哲搬着自己椅子坐在讲台上, 在边做卷子边看考。 邱果看见她过来，很惊讶地让了下腿, 让她走进座位, 压低声音说：“不是请假了吗？怎么还来了？” “在家也是做卷子, 教室里还有氛围。”路嘉茉看了看桌上上午她没来堆积的练习册和卷子，整理了一下放进桌肚里, 打开笔袋, 按了按笔, 将生物周测拉过来, 开始做。 邱果脸上表情像有六个点, “我真的服了你们这些学霸了。” 四十五分钟，下课铃响, 卷子从后往前传了上去。 前排的同学转身过来和邱果路嘉茉对答案, 毛绘雯在隔壁排冲她们扬了扬手机，“果子看下群里，给你分享了奶茶拼单，快选我好一起下单。” 邱果连忙拿起手机看，问路嘉茉：“嘉茉，你喝什么？” 路嘉茉摇摇头，低脑袋, 在找刚刚之前塞桌肚子里的卷子，有几张是是批改过的, 她想看看错题，“我不喝了。” “那晚上我们吃什么？去食堂吗？还出去吃？” “叫外卖吧。”路嘉茉翻到两张批过的化学卷子。 “那来看看，”邱果选完奶茶，开始刷别的外卖，眼睛瞥了眼路嘉茉手里的卷子，“卷子是跟1班交换改的，上午一边讲一边改的，最后两题都挺难的，你看看你错没。” 她说着，就去找自己这份卷子，准备借路嘉茉看。 路嘉茉手翻了下卷子，目光依次按着顺序看着，看见倒数第二题时，发现旁边有一段订正过的痕迹。 步骤一笔一画写得特别清晰。 邱果找到卷子，刚准备递给路嘉茉，她也看到了卷子上那个订正，“诶？1班谁帮你改的啊？人这么好，还顺手帮你订正了。” 路嘉茉看着解题步骤没说话，她认识这个笔迹。 这天小自习下课后，邱果去校门口拿外卖，回来是和汪鸣飞盛漾一起回教室。 路嘉茉那会儿正趴在桌子上，邱果先去毛绘雯那儿把奶茶分给她，汪鸣飞先一步走到路嘉茉桌子那边，他将手里外卖递给盛漾拿着，自己将邱果和路嘉茉桌上的两摞书搬到前一排的桌子上。 路嘉茉听到动静，脑袋从胳膊里抬起，她先看到了盛漾，不知道怎么回事，脑子里就想到了在早上医院那幕，和他有着薄茧的指腹和手心。 她立刻收回视线，手指抓着桌上的笔，有点不自在的身体往前，坐直了点。 汪鸣飞无知无觉地推了盛漾下，让他进去坐路嘉茉前面，自己坐在邱果前面的椅子上。 盛漾神情自然地走到里面坐下来，好像早上的事情没有发生。 不过早上的事情确实也很像个意外，可能是她想多了。路嘉茉松开笔，将外卖拖到自己面前。 她和邱果点的是生煎和粉丝汤勉强算是清淡，汪鸣飞特重口的点了看起来颜色就很红的拌饭。盛漾的包装袋和汪鸣飞明显不是一家的，路嘉茉见他从里面拿出四个包装盒，一碗粥，一碗汤，一份蒸饺，还有盘白灼菜心。 路嘉茉的视线一顿，她撕餐具包装地动作慢下来。 “盛漾你今天吃这么清淡啊？”邱果刚坐下来，看着盛漾摆着得一堆问。 汪鸣飞“哈哈”笑了两声，有意帮盛漾遮掩，“他今天就想吃淡的。” 盛漾拆开外卖盒子，注意到路嘉茉的目光，抬眸看向她，很自然地问：“你吃吗？和你换。” 如果是之前，路嘉茉可能真的会就这么忽略过去，但现在…… 她手指捏了捏筷子，低头和他错开视线，她有点不知道自己要说什么，她知道盛漾这些是给她点的，她也意识到盛漾做这些的原因，但她不知道要拿这个心意怎么办。 好在，盛漾也没要她回答什么，他注意力和心思还在她身体状况上，视线在她脸上晃了圈，见她脸色还很白，嘴唇一点血色都没有，心里就有点烦。 而且，她还不好好吃饭，拿着筷子在碗里挑来挑去，好不容易咬一口，还嚼半天才吞下去。这哪里是吃饭啊，简直是吃毒药。 “没胃口？”盛漾见她十分钟了也没吃几口，出声问。 路嘉茉点点头，盛漾将手边一直没动的汤推到她面前，“那喝点汤，不想吃也得硬吃点，吃完好吃药。” 路嘉茉看着汤没动，盛漾看着她这样着急，身体前倾了些，伸手摸了下她额头，摸完她的，又摸了下自己额头，感受比较了□□温，“还挺热的，烧都还没彻底退，不在家休息，来学校干嘛啊？” 他说这些话的语气也比较急，眼看着气氛要尴尬起来，旁边的汪鸣飞看了看盛漾，又看了看路嘉茉，连忙插话：“下周就期中考了，紧张点应该的，不都说么，成绩越往上提高越难，咱们嘉茉现在可难了。” 邱果也打圆场，“是啊是啊，期中考多重要了。” 盛漾抿着唇不说话，脸上表情显然写着他在不高兴。 路嘉茉也没说话，她能感受到他的情绪，着急是真的，关心也是真的，过了两三秒，她抬头看了眼盛漾。 盛漾实在没出息，被她这一眼看得没脾气，但心里还是过不去，最后没招儿地嘟囔了句，“好学死了。” 后面路嘉茉吃得多了点，虽然还是食欲不好，但也没一开始那么费劲了，那碗汤也没拒绝。 十五分钟后，他们四个吃完饭，盛漾收拾了下餐盒，将装到一起，拎起这几个外卖袋，走出去扔。 汪鸣飞快步跟在他身边，等走出教室门了，汪鸣飞往后看了眼教室里的路嘉茉，又回过头看向盛漾。他本来想和盛漾说他觉得刚刚他那样有点明显，喜欢路嘉茉表现的太明显了，稍微有点眼力劲的人就看出来了，但话到嘴边他又没说。 教室里，路嘉茉正在用餐巾纸擦桌子，邱果站起来，去前桌搬她们的那摞书。 路嘉茉还没擦好，邱果就将书半搭在桌子边缘，边等她擦干净边说：“盛漾对你真的挺好的，我也想要个这种哥哥，可惜我只有个怨种弟弟。” 说到一半，邱果看到水杯旁边还有手机，“诶？那是盛漾的手机吗？” 路嘉茉手将水杯拿开，想看看手机是谁的，手机屏幕可能感应到什么，亮了起来。 邱果在搬书没看见，她看见了亮起的屏幕上出现了几张系统自己跳出现的那种缩略照片。其中有一张是她背着大提琴的背影，不知道是他什么时候拍的。 “是盛漾的吗？”邱果放好书了，勾过头问。 路嘉茉怔了下，连忙将手机屏幕按黑，“是的。” 因为是系统随机跳出来的照片，每次也都不一样，盛漾扔完外卖回来找手机也没发现哪里不对。 这天晚上，路嘉茉第三节 晚自习没上，被盛芮接去医院继续挂水了。 她今晚特意左手吊着水，右手拿着笔，卷子铺在盛芮刷脸借来的椅子上。 这会儿的输液室比凌晨时候人多多了，盛芮本来坐在路嘉茉旁边的，后面将位置让给需要的人，她站着陪路嘉茉，但没一会儿又被手里攥着白大褂，刚下班的老同事叫去聊天了。 路嘉茉旁边坐了个头发花白的大爷，大爷估计也觉得干挂水没劲，刷了会儿视频后，就伸长脖子看着路嘉茉写题，还感慨万千地跟路嘉茉聊了会儿自己几十年前的学习经历，刻苦困难得简直堪比现代版《送东阳马生序》。 路嘉茉本来脑子就不大清楚，被环境影响得脑子更乱了点。 她眼睛定定地看着题目，强迫自己专心写题，后面写着写着，还真的把自己写进去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写得太专心了，她感觉晚上水挂得时间都比之前要快。 这晚十二点没过，盛芮在楼下停好车，和路嘉茉一起走上楼，回到了502。 盛芮放下包和两串钥匙和路嘉茉说:“快去洗澡吧，不早了。” 路嘉茉“嗯”了声，回房间放下书包，拿起睡衣，去卫生间快速洗个澡，就又钻回房间。 那会儿客厅里盛芮和盛漾在客厅说话，盛芮说盛漾他爸周末回来，让他记得回东城一趟。盛漾说他爷爷说晚上也跟他说了，盛芮又叮嘱他别吵起来。 路嘉茉的房间里很静，窗户严密的关着，还落下了锁，窗帘也严丝合缝地拉好了，没有一丝光会跑进来。 外头的脚步声，说话声，在这种年代久远的老房子里其实很清晰。 但他们在说什么路嘉茉根本没没听清，好像自动屏蔽了。 她直直平躺在床上，手有点刻板地放在身体两侧，眼睛迷茫地看着天花板，她一团乱地在想盛漾是喜欢她吗？又是什么时候喜欢她的啊？ 脑海里许多许多的画面突然一下子蜂拥而至—— 家属楼老旧路灯下他低着头不自在地问她有没有交到朋友，竞赛大巴车上他从后座将耳机扔给她放儿歌，运动会3000米后他耐着性子拉着她慢走，深秋冷风里的公交站台他安静的陪着，还有他风尘仆仆赶回来地第一个生日快乐，北京的初雪…… 那些能解释的，不能解释的，现在都有了答案。 路嘉茉忽然发现，在这座陌生的城市里，一直以来缺失的亲情，突然改变不熟悉的课本，全新的社交环境，都是他在用最自然的方式陪她适应，小心翼翼地帮她填补空缺。 是喜欢吧？ 应该是喜欢吧？ 肯定是喜欢我吧？ 路嘉茉突然翻了个身，她用力将自己整个脸埋进枕头里。 胸口被挤压着，嘴巴和鼻子也被压着，时间一秒一秒的过，呼吸感觉越来越闷，直到难受得受不了的时候，她才从枕头里抬起来。 她下巴抵在枕头上，双手抱着枕头，脑子还是乱的，她是真的，真的完全不知道要怎么办。 第35章 第二天周五是英语早读, 汤淑慈一进来教室，就用书敲了下靠近门口的第一排桌子一下，“起来, 背单词，后面的按座位顺序, 一个一个轮着。其他没轮到的人自己背书，背单词。” 教室里一下子气氛变了, 都压低声音在抱怨—— “我靠one by one啊。” “还不如默写呢。” “我情愿挂黑板……” 敲的就是路嘉茉这列, 前面已经有同学没背出来站在那儿, 速度很快就轮到了路嘉茉。 路嘉茉站起来，顺利有惊无险地背完坐下, 她后面的同学太紧张了卡壳了下, 她下意识小声提醒, 吃了汤淑慈一个眼刀。 但好在没跟他们两计较。 恐怖的英语早读结束, 下面连着的也是英语课, 等到汤淑慈出教室，他们才算缓了口气。 这时教室前门口出现了个带着黑框眼镜的男生, 他对前面的同学说了什么, 然后那同学冲着班级里说：“施语心，有人找你。” 班级里听到这句话，立刻躁动了下，起哄了好几声。 施语心红着脸站起来，还打了下隔壁桌一个男生下，才走了出去。 “外面的是何青峰，高三（1）的。”邱果跟路嘉茉分享信息, “上周表白墙你看见没？就是连着刷了三天表白施语心那个，据说就是他给施语心发的, 没想到今儿都找来了，进度好快。” 路嘉茉看到施语心走到何青峰身边，脸比在教室里更红了，眼睛一闪一闪的，仰头看向何青峰时亮得过分。他们两说了两句话，何青峰揉了下施语心头发，然后笑着将手里拿盒巧克力递给她。 施语心接过，两人又说了几句话，施语心背过身跑回教室。 “真够甜的。”邱果看完全程，忍不住感叹。 路嘉茉平时不大关注这些事，但今天她不太一样，目光一直追着施语心回到座位，看到她弯着嘴角将巧克力分给前后座的几个女生。 她才慢慢收回视线。 “怎么了？”邱果注意到了，问她。 路嘉茉垂下睫毛，有点蔫地说：“不知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 邱果没当回事，话题还在这对小情侣身上，“不过何青峰这么做风险挺大的，要是施语心不喜欢他的话，那不是收不了场，弄得两个人都尴尬。” “是的。”路嘉茉回。 这晚她还得去挂水，盛芮来的比昨晚早，第一节 晚自习刚到一半就给路嘉茉发了微信。 路嘉茉收拾好，背着书包，往外走。周五晚自习管得松，每个班都有不少人不在。路嘉茉低头边给盛芮回消息，边在走廊走着，走到楼梯口时，她回完消息，刚准备收起手机下楼。 楼梯口旁边监控死角的阳台那儿传来一声轻微的“吧唧”，路嘉茉下意识侧头看过去，但这边只可以看到右边角，看不见左边角，所以在路嘉茉视野里什么都没看见。 她没多好奇，继续准备往下走。 这时阳台上传来几声脚步声，施语心和何青峰也没想到，晚自习上一半有人在楼梯口。 三张脸都愣了下，施语心涨红了脸，嘴巴张了张，准备说什么，又不好意思地用牙齿咬了下唇。 路嘉茉看到她嘴巴很红，急忙先收回视线，脚步加快地往下走，但她脑子里没停下来，忍不住在想他们刚刚在监控死角的阳台在做什么。 牵手么？接吻吗？情侣间都会这样吗？那在一起多久会接吻啊？牵手和接吻又是什么感觉啊？ “嘉茉，脸怎么这么红？是又发烧了吗？”校门口盛芮接到路嘉茉，一手拿过她书包，一手连忙摸了下她额头。 路嘉茉摇摇头，摇完，又摇了几下头，她不敢信自己居然在想这些。 ** 这周末盛漾都不在家，路嘉茉周六晚饭时候听盛芮说他去他爷爷家了，才想起昨晚隐约好像听见他爸爸回来的事情。 路诚和在饭桌上和盛芮闲聊了几句，路诚和说：“我生日过几天到了，到时候我们一家人出去吃顿饭吧。” 盛芮没意见，拿出手机翻出备忘录，看了看自己班表和安排，“没意外的话，应该行。” 路嘉茉咬着筷子也点了点头，她看着餐桌上空出来的那个位置，不知出于逃避还是什么原因，感觉自己松了口气。 这两天路嘉茉都在拼命备考，让自己脑子不许胡思乱想。 周一期中考正式开始，这次题可能为了六月底的会考准备，各科都考得特广，题难度也不小。 最后一门考完，整栋教学楼各个班教室里学生们都在恢复座椅。许辛夷抱着双臂站在讲台旁边监工，几个男生为了放松，约了打球，为了不耽误时间，动作快到飞起来，还主动帮忙女生。 汪鸣飞忙完自己的，特主动热心地帮着邱果和路嘉茉把走廊里的桌子搬进来，排整理后说：“妹妹，你要去看我们打篮球吗？有盛漾。” 不知为什么，听到盛漾的名字，路嘉茉立刻摇了摇头，她怕自己太明显，又补充道：“我和邱果有事，就不去了。” “什么事啊？”汪鸣飞想让路嘉茉多关注点盛漾，特别在盛漾优势上，你想啊，男生，篮球场，那玩意打得又好，很容易被秀到装到，所以他没什么数地继续说，“今儿老邓还有几个体育生在，球赛肯定很精彩的。” 路嘉茉低下目光，还没松口，但也没说具体有什么事，就只说有事。 “好吧，”汪鸣飞见好就收，见盛漾从他们班出来了，语速很快地连忙又扔下一句，“那你忙完可以来看看，我们打满四节的。” 路嘉茉也看到盛漾了，她看了一眼就匆匆移开，说：“好。” 这天汪鸣飞和盛漾他们打完球，还出去逛了圈，买回来一堆吃的。 汪鸣飞冒冒失失地将几个袋子放路嘉茉和邱果桌上，什么手打柠檬茶，酸奶碗，芋泥卷，奶酪包，寿司…… “你发财啦？”邱果被这一大堆惊呆了，抬头问他。 “啧，”汪鸣飞目光看了看路嘉茉的脸，直接帮邱果把吸管戳进柠檬茶杯子里，“吃你的就是，话这么多。” “啊啊，”邱果嫌弃地抽了两张餐巾纸，捂到杯上的塑封上，“你动作慢点，水都露出来了。” 路嘉茉看着这些东西，安静了几秒，问汪鸣飞，“这些多少钱啊？” “你跟我这么客气干嘛？”汪鸣飞将吸管上的纸包装，在手心揉成团，扔到旁边袋子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这些盛漾出的钱，不用管他。” 路嘉茉右手手指，捏了捏左手食指的指腹，张了张嘴巴，发现自己又找不到话说。 这种平常到不能再平常的小事太多了，全都都无声无息地参杂在日常生活的细节里。 之前好像都习惯了，但现在知道了他心意，这些事情，连带着盛漾，路嘉茉一下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了。 等汪鸣飞走回位置了，她才感觉自己状态稍稍自然了些。 ** 次日中午，盛漾和汪鸣飞程睿他们几个在三食堂排队。 程睿真的是无聊，不知道从哪里捣鼓出来一个老人机在玩贪吃蛇。这人还特菜，盛漾看着都觉得累，懒洋洋地接过他那老人机，帮他把这关给过了。 程睿傻乐了两声，拍了拍盛漾的肩膀，“牛逼啊。” 然后他拿过手机，跟着队伍往前一步，兴致勃勃继续玩下一关。 盛漾也跟着往前走了一步，他更无聊，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 汪鸣飞看了会儿贪吃蛇，脑子灵光一闪想起什么，回头胳膊碰了下盛漾胳膊，“你最近是不是和妹妹吵架了？还是闹什么别扭了？怎么感觉她这几天对都我冷淡客气了不少，昨天给她带的那些吃的，她还要跟我算钱来着。” “什么？”盛漾转着手机地动作一顿。 “就嘉茉啊，”汪鸣飞话音停了下，“仔细想想，好像这几天我和她说话都少了不少。” 盛漾当然也发现了路嘉茉这几天和自己说话好像变得很少，上学放学虽然还一起走，但好像也都很安静。他本来以为是期中考试的原因，但现在连汪鸣飞都察觉到了。 前面打菜的窗口轮到他们了，汪鸣飞勾头跟里面打饭阿姨说了要哪几个菜后，又和盛漾说：“你们吵归吵，闹归闹，别波及我啊，我多无辜啊。” 盛漾没说话，嘴唇抿成一条直线，眉头紧皱着，心里也烦，他上前伸手拿过餐盘，没心情地随便拿了几个菜。 程睿最先拿好菜刷完饭卡，就近找了张桌子坐了下来，汪鸣飞坐到程睿旁边，面对档口窗口。 盛漾在他们对面坐下。 程睿这关又遇到问题，汪鸣飞凑头过去跟他研究，研究了一会儿，汪鸣飞不耐烦地“啧”了声，“不行就别玩了，没这技能别强求。” “滚滚滚，你又强在哪里。” 盛漾没参与他们，拿着筷子半天没动一下，眼神没聚点地看着餐盘里的菜，心里在想路嘉茉忽然冷淡这事儿。没惹她生气啊，怎么就这样了，还是他哪儿做错了？ 他还在复盘自己这几天一举一动，扔在餐桌上的手机震了下，是田振阳发来的几条微信，说关于后面国集集训时间。盛漾拿起手机解锁，刚打了两个字，还没发出去，他忽然想到什么，手指猛地一停。 路嘉茉好像是从三院挂水那天回来后不对劲的，那天六点多的那一幕从他脑海里跳出来，盛漾突然有了个猜测，心立刻就慌了起来。 手机“啪”一声摔落在餐桌上—— “怎么了？怎么了？” “发生什么事了？” 汪鸣飞和程睿被吓一跳，一起抬头看向盛漾，发现他下颌紧紧绷着，脸色很白，半天不说一个字。 第36章 过了两三秒, 对面的汪鸣飞突然高举胳膊招手。 “嘉茉，这边。” 乍然听到这个名字，那一瞬间盛漾脑袋空一下, 表情怔住，眼皮重重地抬起, 眼眸漆黑得过分。 “这里还有位置。”汪鸣飞没看见他表情，还在热情地说。 盛漾没回头去看, 他低头缓了两秒, 勉强收拾了下表情。 他背后端着餐盘正在找位置的路嘉茉也怔了下, 她今天中午是和毛绘雯一起来食堂吃饭的，食堂里都是人, 空着的位置的确实不好找。 毛绘雯垫脚伸脖子看了眼汪鸣飞那边, 以为路嘉茉没听见, 胳膊轻轻碰了下她, “走吧, 汪鸣飞在那边叫呢。” 路嘉茉“嗯”了声。 她们快走到汪鸣飞这桌的时候，路嘉茉的脚步顿了下。 盛漾那边只有他一个人坐, 理所应当的, 也是顺其自然的，她们两应该坐在盛漾这边，不然去汪鸣飞程睿那边还得绕一下。 路嘉茉本来走在内侧的，就是左边，因为停顿的这一下，落后了毛绘雯一步，她不着痕迹地走到了右边。 毛绘雯端着餐盘走到桌边了, 在要坐下来时候犹豫了下，她显然和盛漾很不熟, 根本就没怎么接触过，而且她面对盛漾这种名号很大的人有些不自在的拘谨。 她准备隔一个位置，将盛漾身边的座位，让路嘉茉坐。但没想到路嘉茉先放下餐盘，在原来她想坐的位置上，坐了下来。 毛绘雯愣了下，但也没想太多的，就这么在盛漾左手边坐了下来。 程睿和汪鸣飞似乎也没发现有哪里不对，还觉得她们两过来后，缓解了下刚刚的气氛。 程睿眼睛从手机屏幕抬起，看了毛绘雯几秒，还挺会攀关系地聊天：“你和颜瑜灵一个社团的对吧？之前见过你们一起玩。” “对，”毛绘雯点点头，她跟程睿也没怎么说过话，有点僵硬地一字一句回道：“一起打模联的。” 路嘉茉在一旁听着，她觉得自己应该说点让毛绘雯自然点，但她刚侧头，视线就这么刚好跟盛漾的撞上。 他坐在那儿，手里握着筷子，筷子半悬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目光直白，青涩，安静。 那些热烈真挚的少年心意藏无可藏的，就这么在乱糟糟的食堂里一览无遗。 路嘉茉快速掠过他的脸，轻眨了下眼睛，急忙将视线收回。 她有一点慌。 她感觉到她刚刚没坐他旁边这个很细微不起眼的行为，让盛漾知道了什么，可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这个行为到底代表着什么。 盛漾闷头盯着餐盘中间那格那几块西兰花几秒，下颌角的骨头动了动，夹了一块，强迫一样囫囵吞咽下去，喉结用力地滚动了两下。 然后又过了几秒，“哐当”一声轻响，筷子被放下，他实在吃不下去了。 毕竟是少年人，太年轻，再聪明，再优秀，再意气风发，心气也还没有被过多打磨，那些莽撞的，生涩的情绪，没办法克制住。 盛漾拿过桌上放着的可乐，发白的食指骨节折起将拉环拉开。可乐已经不冰了，易拉罐上全是水珠，他力道收着，但是大了，有几颗水珠和里面的冒出来的褐色碳酸气泡，滴到他手上，还顺着皮肤一直往下，往手腕处流。 “我靠，都放有一会儿了，气还这么足？”汪鸣飞看见了，问桌上其他人要，“你们谁带餐巾纸了？” 程睿指着桌上空掉的拿包纸巾说：“就两剩下两张，刚刚用完了。” 毛绘雯摇了摇头，“我没带。” 路嘉茉没出声，从校服口袋里翻出包纸巾递过去，目光看着他被可乐溅到的校服袖口，松紧束口那里已经全湿了，下面袖子那儿也湿了一片，粗糙的布料吸了水，颜色变深，质地变重。 因为隔了个人，有点距离，毛绘雯帮忙从路嘉茉手里接过餐巾纸递给盛漾。 盛漾接过，骨节分明的手指撕开包装，随便扯出两张，潦草地擦了几下手，眼睛垂着，始终没抬起。 这天是路诚和生日，之前就说好的，晚上要一家人一起出去吃饭。 考虑到他们所有人时间，这顿饭只算是夜宵了。 晚自习放学，路嘉茉因为中午在食堂的事情，表现的和平时没什么区别，甚至话还多了一点。 他们两走在春夜的校园里，晚风很舒服，树叶细微地发着声响，长长的柳条随风轻轻摇摆。 就是柳絮乱飞，弄得路嘉茉鼻子痒痒酸酸的，手揉了下鼻尖又挠了下脖子，然后垂下在身侧虚晃了两下，往后抓到书包带子。 她手指扯着带子抓来抓去的，语气却很如常地问他，“晚上你在四楼办公室是不是帮忙登分啊？现在有哪几科成绩已经出来了？” “嗯，”盛漾手抄在兜里，头微低着，他知道路嘉茉在装没事，“除了理综都出来了。” “那你看到我语文成绩了吗？”路嘉茉弯着眼睛，尽量自然地笑了下，“这次感觉挺好的，如果语文不太拖后腿的话，你位置真的要危险了。” 盛漾偏过头，眼神很静地朝她侧脸看了几秒，他心里并没有因为她装没事而轻松好受一点，“上110了。” “哇，比上次高，那你呢？”路嘉茉问。 盛漾想了想，“131。” “你不如去读文科吧。” 盛漾稍稍垂下眸，嘴角扯着，算是笑了笑。 他们两走到校门口，路诚和的车已经在路边。 路嘉茉在副驾驶和后排之间犹豫了下，还是和盛漾一起坐到了后排。 他们先开车去医院接盛芮，然后去路诚和精挑细选的一家深夜日料店。 一路上氛围还挺好的，这顿饭吃得也算合家欢乐。 路诚和特别高兴，感觉自己事业爱妻家庭三丰收了，清酒喝了不少，结束的时候，人大概有五六分醉。 盛芮和盛漾先出包厢去买单了，路嘉茉抱着路诚和的外套，看着路诚和，想要去扶他的，接过被他挥开，“我不用。” “哦。”路嘉茉没强求，她拉开推拉门，先从榻榻米上下来将鞋子穿好，站在包厢外面等路诚和。 他们两从二楼走到一楼，刚下楼梯，盛芮结完账，看到他们两说：“你们两过来等他们把发票开好，我去把车开到门口。” 路嘉茉点点头，她四处看了看一楼大厅，没发现盛漾的身影。 他人去哪儿？先去停车场了吗？ 算了，不在也好。 开发票需要一些时间，服务员抄完抬头，人就不知道去哪里了。前台吧台这边就剩下路嘉茉和路诚和，路嘉茉有件事想了几天了。 这会儿说时机差不多。 “爸。”路嘉茉看了片刻吧台上放着的代驾app广告，终于牙齿用力咬了下唇，开口说：“学校那边你能帮我问问现在能不能住宿吗？” “啊？”路诚和很意外，没想到路嘉茉会这么说，眼睛立刻看向路嘉茉，语气很关怀，“怎么了？怎么突然想住宿了？家里不是住得好好的吗？” 路嘉茉摇了摇头，手快把路诚和外套上的扣子扯下来，“没有，就是感觉学习太紧张，六月底还有十科会考，我其他几门都得学，内容和之前挺多不一样的，压力真的很大，感觉时间都不够用。而且在学校里，住宿舍的话，学习氛围也好，晚自习还能多上一节。” 她知道自己说的这些很站不住脚，家属楼就在附中对面，不少家里陪读的同学都是在这里租房子，但她又找不到别的理由。 路诚和沉默了会儿，眼神很探究地看着路嘉茉，他想到之前盛芮和他说的话，斟酌了下开口，“是不是我和你盛阿姨，让你哪里不舒服了？我知道爸爸有几次都逼你比较紧，我那时候也是着急，后来想了想确实是我不好，平时还说别人太中国式家长，只看重成绩，没想到我自己也这样。” 路嘉茉又摇了摇头，她摇头的幅度很大，频率也有点快，发尾打到脸上，有些刺刺的，“没有，都没有，我自己也着急。” 路诚和抿着唇，沉思了会儿，“我帮你问问，你也再想想，爸爸不想你去住宿，我们其实这么多年，算起来相处时间，还没你来北京后的多。” 路嘉茉点着头“嗯”了一声。 路诚和笑着，拍了拍她肩膀，“没事，主要看你意思。” 这时刚刚消失的服务员，拿着刚刚那张纸走回来了，好像有什么问题，路诚和过去和她交流，好像是识别号抄错了一位数。路诚和拿出手机，重新翻看开票资料。 路嘉茉手指松开那颗扣子，微微侧身靠在吧台上，拿出手机想看下现在时间，一抬眼就看见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门口的盛漾。 他情绪比在中午在食堂还在要明显，完全没办法遮掩，表情像是遭受到了什么酷刑。 没有人能被这种眼神和目光看着不动容，路嘉茉的心一下子揪了起来，眼睛慌张地看着他，张了张嘴巴，但在目光看到他手里拿着盒氯雷他定时，又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所以他刚刚不在，是去药店买过敏药了吗？ 路嘉茉抿着嘴巴，脸颊不自觉憋着，眼睛定在那儿。 路诚和这会儿后知后觉地也发现盛漾了，他笑了笑，叫他，“小漾，刚刚去哪儿了？” 说完他又发现，盛漾手里拿着的氯雷他定，疑惑地问：“谁过敏了？你吗？” 路诚和侧过头看了眼路嘉茉，本来眼神是问询的，但这才看见她下巴和脖子连接的淋巴那片，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红疹，语气很惊讶，“嘉茉过敏啊？服务员，麻烦倒杯温水，我们这边吃药。” 盛漾没说话，很平静地往他们这边走了几步，将药盒拆开，把里面的一版药递给路嘉茉。 路嘉茉都不知自己是怎么接过药，又怎么拿起水杯吞下药片的。 后来很快发票开好了，他们三个一起走出去，坐上车，他们两还都坐在后排。 到了家属区，盛芮停好车，回头和他们两说：“你们两先去吧，我们两去遛弯消消食。” 路嘉茉点点头，从车上下来，盛漾接过盛芮扔过来的车钥匙，从另一侧门下来。 两个大人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路嘉茉脚步在原地停了停，听见身后传来“滴”一声锁车声，才抬脚往单元门走。 夜真的挺深的了，他们晚自习放学就九点半，一来一回吃饭又花了两个多小时。 现在都快凌晨一点了，但这会儿路嘉茉没注意到时间，她不知道是不是药的副作用，感觉全身都有点麻，脸颊皮肤、指尖都麻麻的， 但所有的反应被放大无数倍，又放慢无数倍。 她进单元门时候，腿不小心碰到了旁边停放着的电瓶车，下一秒立刻“呜啦呜啦”刺耳的警报起来。 还好，还好，这辆电瓶车的警报声虽然大，但叫的时间没那么长，不至于太扰民。 路嘉茉僵硬地上着台阶，一步，两步……很慢，她身后跟着的那个脚步也很慢。 楼道里感应灯亮着，墙皮脱裂贴满小广告的墙上，印着他们两的影子。 一层、两层，走到三层的时候。 “路嘉茉。”安静了一路的盛漾，突然叫了她一声。 路嘉茉停下脚步，她目光垂着看着全是灰的楼梯扶手，心悬着绷着，不知道在难受什么，不知滋味什么。 静了好一会儿，静到楼道里感应灯都到时间，都灭了。 黑茫茫的一片里，她终于听见身后的盛漾声音很低地问：“我是不是有哪里做的不对？” 深夜黑漆漆楼道里的传播介质，不知和平时是不是不一样，他声音听着太…… 路嘉茉不知道怎么形容，她感觉身体哪里好像错跳了下，反正心口和脑袋都嗡了一下，她手扶上楼梯扶手转过身，立刻回，“没有。” 音刚落，楼道里的感应灯应声在这秒亮起，重新恢复了光明。 她看见，盛漾低头站在低她两节的台阶上。 他过了几秒，才慢慢抬头看向她。 狭窄地楼梯道，逼仄的环境，空气里能看到颗粒状的灰尘。 可他眼神好认真，路嘉茉没由来的，就想起第一次见他的场景。 那天是2017年8月7日，天气晴，有风，蝉鸣很吵。 盛漾看了片刻，又低了低头，用和平时差不多的声音和语气和她说：“你不用搬去宿舍，附中的宿舍环境很差，非常差，我物竞集训最快下周，最晚月度就走了，后面一直到六月底都不会回来。如果…如果你这几天……” 盛漾微微呼出口气，艰难地继续说：“如果你这几天也不想看我的话，我可以……” 路嘉茉咬了下唇，打断他，“我没有不想……” 尾音断了一瞬，她声音更轻点了点说：“你不用。” 盛漾沉默了很久低低“嗯”了声。 他们两在原地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和距离，互相沉默着，又站了很久，直到感应灯又灭了，才想起来继续往上走。 走到502门口时，路嘉茉低头往书包里找钥匙。 这一幕好像和之前每日的场景没什么不同。 钥匙插进锁孔里，锁芯转动，路嘉茉手搭在门把手上，刚准备往下压时。 头顶忽然传来盛漾的声音，很低很轻—— “对不起。”他说。 第37章 这一整晚路嘉茉都没有睡好, 她有意无意地总想起那句对不起。 第二天早上五点五十，路嘉茉睁开眼睛将手机闹铃关了，她拿着手机坐起来, 指腹无意识摩擦着手机边缘，过了好一会儿, 才穿上拖鞋，往外走。 盛芮站在玄关刚套上外套, 脚上半踩着鞋, 一手拿着两根油条, 一手抓过钥匙，见路嘉茉出来, 盛芮下巴指了指餐桌上放着的早餐, “早上你爸出去买的, 快去吃, 我先上班去了。” 路嘉茉点点头, 先进卫生间，牙膏刚挤到牙刷上, 她听见书房那边传来动静。 是盛漾吗？路嘉茉刷完牙洗完脸出去, 果然看见盛漾坐在餐桌旁，将豆浆倒进碗里，手正在漫不经心撕油条，往豆浆里扔。 她还以为……路嘉茉不知道为何松了口气，她坐到盛漾对面，将吸管插进豆浆杯里，拿过盒豆腐脑, 然后也拿起根油条。刚咬进嘴巴里，她看见盛漾放在桌上的手机, “嗡嗡嗡——”连续震动了好几下，手机屏幕上一条接着一条的消息提示跳出来。 是那群人到点打卡了，盛漾没回，抽了两张餐巾纸，垫着手，直接将手机屏幕翻了个面，反扣到桌面上。 路嘉茉眼珠动了动，多看了下那反过来的手机，才收回视线。 盛漾比她先吃完，腿往后撑，椅子往后移了些，站起身去卫生间洗手。 路嘉茉听着卫生间里的水流声，捏着汤勺，捣了捣碗里的豆腐脑。没多久，水流声没了，盛漾回到餐桌边，他又抽了两张纸巾，将手上的水汽擦干，然后才捞起手机。 路嘉茉注意到他手心和指腹都有薄薄的茧子，她又想起那天在输液室，感觉手心忽然有那种粗糙温热的触感。 她更捏紧了点勺子，低头挖了一口已经被捣碎成渣的豆腐脑，塞进嘴巴里。 盛漾按亮手机屏幕扫了眼时间，对路嘉茉说：“6点40了，今天法海在校门口执勤，得走了。” 路嘉茉愣了愣，脸上表情透着一丝迷茫，过了片刻，她反应过来，到嘴边那句“你要跟我一起走吗”刚要问出口，又连忙咽回去，“哦，哦好。” 路嘉茉站起来将豆腐脑一口气喝完，去卫生间把拿过油条的手洗干净，从房间里将书包拉上背起，路过餐桌顺便将没喝完的豆浆带上。 盛漾已经换好鞋子，他打开防盗门，站在楼梯口等她，手里还帮她拿着那杯豆浆。 路嘉茉蹲着穿好鞋站起来，从他手里拿回豆浆，走在后面，一起下楼。 到学校的时候，正好卡点进校园，期中考的成绩，很神奇的一夜之间全部出来了，四楼办公室前那面墙的百名榜已经更新，围了一大圈人。 路嘉茉站在后面，仰头看了看自己排名和各科的成绩，又看了眼盛漾的。她回到班级，将各科作业都交上去，坐回到椅子上。 英语课结束物理课，物理课上完语文课，第四节 化学课和第七节数学课换了一下，其他都和平时一样，没什么变化。 对吧，没什么变化，路嘉茉和自己说。 中午没去食堂，她和邱果一起去拿外卖，在校门口还遇到了同样出来拿外卖的程睿。 他们三人在桌子上找到各自的外卖，往回走时，邱果问他：“你们集训还没走吗？” “快了，月底吧，物理可能更早点，他们比赛早。”程睿看了眼路嘉茉，“是吧？盛漾是要早点走吧？” 路嘉茉抬了下眼，和程睿对视上，神色含糊地“嗯”了一声。 走到教室门口，他们各回各班，在教室吃外卖的同学不少，有分秒必争边吃边看书做题的，也有借机放松拿着手机玩游戏，看视频的。 今天天气很诡异，外头天色灰蒙蒙的，没一会儿突然起了很大西北风。在窗边的同学，急忙将开着的窗户关严，没几秒，外面就变成了黄色，空气能见度变得特别低。 邱果见怪不怪，低头继续吃饭，“扬沙，每年三四月份都要刮几次。” 路嘉茉看着窗外黄沙漫天，不远处的实验楼和体院馆已经不看见了，窗户被风打得发出“叮铃咣当”和“沙沙”的声音，“是沙尘暴吗？” “对，”邱果见路嘉茉这么好奇，“之前没见过吗？” 路嘉茉摇摇头，她收回视线，看着碗里的拌面在想苏州这个时间是什么样的天气。 下雨吧？一场接着一场，大雨小雨无缝连接着来，一个月都没几天好天，衣服晾不干，墙壁地板渗水。想到这儿，路嘉茉忽然发现这个月北京好像还没下过雨，都17号了，还不下雨吗？ 下午连着两节生物，接着就是数学课。 鲁通海在讲台上说这次数学最高分有三个人，“盛漾、沈子钧还有我们班的路嘉茉。” 路嘉茉被点名后，抬头看向鲁通海，鲁通海冲她微微颔首，鼓励地说：“继续努力。” 后面开始讲卷子，讲到最后一题时，鲁通海说：“这题仔细听，做出来的人没几个，但这题其实有两种不同思路，对了，” 他看向路嘉茉说：“路嘉茉你和盛漾，你们两解题思路一样的。” 路嘉茉低头看了看自己这题的解题步骤，哦，这个题型啊，她之前跟盛漾在他房间的书桌前讨论过，两种方法都讨论过。 这么想完，路嘉茉垂了垂睫毛，莫名的有点低落，今天干嘛这么在意他啊。 和之前一样不好吗？ ** “你今天心情不好啊？”沈子钧做完一面，扫了眼旁边一天下来都没说几个字的盛漾。 盛漾没接话，继续整理卷子夹，他把每张卷子都一一对齐，又强迫症一样，检查起来每张卷子每个角，有没有翘起不平的。 “因为什么？总不能是出成绩才这么丧的吧？” “星座运势说我今天该丧。”盛漾翻到一个不平的，手指把那个折起来的一个小三角捋平，然后将卷子夹塞进桌肚里，翻出本题集开始做。 沈子钧挑眉，冲他夸张地笑了下，“你什么时候还信这个了？那你帮我看看我今天该干嘛？” 盛漾不跟他鬼扯，拿起笔在指尖转了几圈，把注意力强制放到题目上。 他们1班学习方式和进度和别的不太一样，很多时候需要会自己安排。一般的好学生能靠老师和家长逼出来，但特别优秀的学生，一定会自己规划。 所以有时候会发现，他们班快速讲完一些重点后，学生就开始自习。现在更是，都高二下了，该上的都上完了，开始第一轮复习了。 沈子钧跟盛漾坐了一年同桌了，早就习惯了这人的学习习惯和刷题速度，但今天他还是觉得盛漾反常。 “这本你不是前两天刚刷过一轮吗？这么快就又刷有效果吗？” 盛漾怔了下，翻回书面看了眼，确实刚做过，合上扔回去，又拿了另一本出来。 沈子钧撇了嘴，暗自摇了摇头，心里说这货今儿肯定中邪了。 过了十分钟，做做得脑子发困的沈子钧突然冒出来个想法，他侧头看向盛漾，“你不会是失恋了吧？失魂落魄的。但你中午不是还…… ” 他对上盛漾看过来的眼神，自动闭嘴，心里补上后半句，还研究人姑娘每科卷子失分在吗？ 下课铃响，前桌的程睿转身敲了敲盛漾的桌子，催他和沈子钧：“走走走，前面上节课下课时候沙子还没停，肯定有很多人没叫外卖，晚上食堂肯定人多，我们得快点去。” 盛漾站起来，被程睿勾着脖子往外走，走到教室门口的时候，盛漾脚步顿了下，在往左往右的问题上第一次犹豫了下来。 往左得路过路嘉茉他们班，往右不用。 他今天已经做过很多次这种选择题了，要不要提前走？要不要叫她？要不要拿豆浆杯？ 他想把自己控制在一个合理的范围内，不让路嘉茉觉得他冷淡，也不让路嘉茉觉得他在刻意避开她，就是最好自然到像游戏里那种一个常见的、不远不近的、不需要过多关心的生活npc。 程睿和沈子钧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习惯性地往左，往要路过路嘉茉他们班那条走。 路过就路过吧，路过也正常。 盛漾和平常一样走过他们班，程睿和沈子钧在聊刚出的一个游戏，他还侧头笑着参与了他们的话，但路过最后一扇窗户时，他没控制住往里面看了一眼。 路嘉茉还在教室里，坐在位置上，没写题也没跟人说话，单手撑着脸，垂着眼眸在发呆，一眼就知道情绪很低。 怎么这么难受啊，因为他的心思么？ 她后两排有个人叫路嘉茉的名字，她闻声动了下，盛漾怕自己视线太明显，连忙别过脸，继续大步往前。 楼道上往上往下走的人很多，抱着作业本的，拎着饭的，有人不小心撞到盛漾的肩膀，他侧身让了下。沈子钧和程睿还在聊，他没再接话，紧抿着唇，闷着劲儿一直在转手机。 走到一楼，盛漾迈下台阶，将一圈转回来的手机握住，忽然说：“我是不是真有这么差？” 他真的在想，真就这么差吗？不喜欢他就不喜欢，又没有强买强卖。他也真的在烦，为什么不藏好点，会被发现，就这么忍不住吗？ “啊？”沈子钧上秒还在评价人美工，说这游戏画面视觉效果做得不错，这秒根本跟不上盛漾的节奏，“干嘛突然用这么正经语气说这种话。” “就是啊？”程睿说，“怎么了？” 盛漾半眯起眼，看向远处被沙子盖着的花坛瓷砖，安静了几秒，才回过神一样，轻晃了下脑袋。 第38章 万韦航放学刚进伴你学自习室, 前台的梁遥冲他指了指里面一个双人间。 他不明所以地走过去，打开门一看，发现盛漾正窝在里面睡觉。 他关上门, 将书包扔到旁边椅子上，压低声音说：“不回家在这睡觉干嘛？” 说完万韦航想起什么, “今天下午你们不是家长会吗？你不会一直都呆在这儿吧？” 盛漾扯开盖在脑袋上的外套，手捞过桌上放着的矿泉水, 背往后靠到椅背上, 脖子动来动去, 找到个舒服的姿势后，才懒洋洋地开口, “在这儿不挺好的, 隔壁在上雅思一对一提分, 我免费听了两小时, 赚大了。” “嫌隔音差就直说, ”万韦航拉开椅子坐下来，跟他有几天没见了, 随意闲聊, “汪狗说你准备退队了？真想清楚了啊？当时也是辛苦打比赛攒积分进去的，后来在队里站稳也花了不少劲儿呢。” 盛漾拧开盖子，仰头灌了几口水，手指又把瓶盖旋上，塑料瓶子发出轻微地声响，“退了，和后面集训时间全撞了, 实在折腾不开。队里训练去不了，比赛也打不了, 去年这段时间就因为缺勤多就闹得不愉快，本来也打得没多好，真能成多厉害的职业运动员啊？当当业余爱好得了。” 他说得挺轻描淡写的，但万韦航知道他做出这决定肯定不容易，安慰劝道：“退就退了，履历够拿来申学校就行了。” 说到这事儿，盛漾也烦，他手绕到颈脖后，懒散地捏了两下后，就搭在那儿，维持这姿势一动不动。 盛芮跟他爸离婚就是两人都处于事业上升期意见不合散了的，当时两人一个调去上海一个跳槽去阜外，闹得是老死不相往来。弄得两家老的，也都没什么来往了。 但这两头却抓盛漾都抓得紧，得亏盛漾心大，不然换别人被两头鸡，早崩溃了。 所以他从小就很会自我调节，能做到别人都满意的同时，还能让自己活得自在。 学校出去读还是在国内读都行，他信自己能努力得到自己想要的，但……到底该怎么办啊。 盛漾心烦意乱地抓了抓头发，上身坐直些，右手拇指和食指稍稍抬了下放桌上的手机，扫了眼时间，18:32。 “你不上晚自习啊？”他问万韦航。 “你看看今儿周几？”万韦航无语，接着，他不以为耻地说：“我确实不怎么上。” 盛漾抓起外套站起身，不让他拒绝地说：“走，打球去。” “篮球足球啊？” 附近老小区里的室外篮球场，网外摆着几个居民健身器材和滑滑梯。 盛漾和万韦航绕过推着婴儿车遛娃的家长和散步遛弯的老人，走进场内跟人聊了两句，混进去组了野队。 “唰——” 一个漂亮的三分球投进，场边围着看热闹的人立刻叫好起来。 篮框下一男的跳起抱过球，挥手示意，“不打了不打了，累死了跑不动了。” 盛漾站在三分线外，低头扯起衣服下摆，擦了下汗，往场边走。这哥们跑过来，主动跟盛漾搭话，“哥们你叫什么？我也附近学校的，加个联系方式呗，以后一起打球。” 万韦航先一步到场边，拿起一瓶水扔给盛漾，盛漾接过水，弯腰捞起手机，打开微信点开二维码，将屏幕转向他。 “我叫唐嘉诚，申请发过去了，你备注下，”唐嘉诚看到他微信名，立刻提高音调，“我靠，你是WJTMSH啊？我之前看过你高一打oi比赛，后来没想到你没继续打。哇塞，没想到打个野球还能遇到你，今天太值了。” 盛漾跟他乱扯两句，拎着瓶子，曲着两条长腿，坐到没人问津的滑滑梯下面。 有个几个刚刚看球的初中女生，一路盯着他看走过来，路过他时笑嘻嘻地起哄地叫他：“帅哥帅哥。” 万韦航坐在他旁边喝水，胳膊肘抵了抵他，笑得不行，“可以啊，魅力全方位无死角覆盖。” 盛漾表情坦然地晃着还有小半瓶水的瓶子，校服外套和书包挂在旁边滑滑梯楼梯上。 “一会儿去哪儿啊？要叫汪汪程睿他们吗？”万韦航问。 “我回家。” “啊？”万韦航纳闷了，“你不是不想回家吗？” 盛漾拿起旁边的手机，上面显示时间7点21，不想再磨蹭下去了，他抻了下肩膀，手掌撑着膝盖站起身，拿过挂着的外套书包，冲万韦航挥了挥手，走了。 ** 盛漾拧开门锁，推开防盗门进来，将校服外套放鞋柜上，刚弯腰准备换鞋。 盛芮听到动静，抱着脏衣筐从阳台走过来，见是他连忙说：“别换了，刚刚有两个快递到了，你去拿一下，正好嘉茉去小超市买东西了，你也帮忙一起拎回来。” 盛漾鞋带都松一半了，抬眸看着盛芮愣了愣，莫名其妙地说：“我刚打完球，还没洗澡。” “你去拿个快递要洗什么澡？”盛芮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快点去，不然嘉茉都要回来了，食堂下面负一那个，取件码我发你微信上了。” 盛漾没吭声，又将鞋带系好，快速往楼下走，边下楼边扯起衣领，低头闻了下。 他快步跑到超市的时候，路嘉茉正站在柜台结账，她应该时很临时被叫出来买东西的，身上还穿着睡裙，睡裙外套了件长度到大腿的针织开衫。而且她应该刚洗过澡，头发还半干着。 盛漾推开透明的门帘，走进来，扫了眼柜台上放着的东西，一大提卷纸一大提抽纸，还有生抽、豆瓣酱和瓶洗洁精。 他走过去，担心自己身上有汗，站在距离她两步的地方，“你等我拿下快递。” 路嘉茉有点意外他会过来，连忙点了下头。 距离那天已经又过去四天了，这四天他们两好像还是和之前一样，一起上学，同一张餐桌吃饭，甚至回家后偶尔还能讨论下题目。 路嘉茉有时候甚至会恍惚那天是不是真的发生了那一幕。 而那个失落感，可能真的只是偶然事件。 “要袋子吗？”这时在扫东西的收银员问路嘉茉。 路嘉茉顿了顿，回神，“要。” 收银员柜台边扯了个购物袋递给她，她接过打开袋子将几个零碎的东西装进去，打开付款码递给将屏幕转向给收银员。 然后她拎着购物袋，和两提纸巾，往旁边移了移，站到柜台拐角的空地上，不妨碍后面的学生结账。 小超市里因为还有着菜鸟驿站，再加上快到8点关门时间了，人特别多。 路嘉茉侧头往里面的货架看了看，盛漾刚排到队，拿着手机，看了眼手屏幕，又抬头去看货架，找上面的对应数字和取件号。 他身上穿着附中长袖的春夏校服，今天领口的拉链只拉了一半，找到一个快递后，侧过头去旁边那个货架拿另一个，脖子和下颌产生一个弧度，喉结格外明显，脖颈线特别好看。 三个快递都找到了，盛漾抱在怀里，往她这边走。 盛漾见路嘉茉抱着一堆东西傻站在这儿等他，心里真服了，也不知道该不该夸她老实，就不能先放在旁边空着的柜台上，或者就放地上吗？ 重不重啊？ 盛漾半弓着身，先将她手里的购物袋拿过来，又拿过来提纸巾，才将快递放到旁边的机器上扫描出库。 路嘉茉一手抱着卷纸，一手帮忙将快递放上那个机器，最后一个的时候，她说：“这个我拿。” 盛漾垂眸看了眼拿快递盒，是件衣服，不重。 不知道是不是人多，他总觉得自己身上发黏，担心身上汗被路嘉茉闻到，就先一步往小超市门口走。 他透明门帘的缝隙侧身出去，路嘉茉在他后面没抬头也跟着走，忽然脑袋被前后晃动的透明门帘打了下。 很轻，只感觉脑门凉了下。 但路嘉茉抱着卷纸和快递盒，脚步无意识停下来，在原地愣住了。 她脑海里那一瞬间忽然就出现之前来这个超市的场景，好像每次都是盛漾在前或者在后帮她把透明门帘拉开。到底是什么时候养成的习惯，居然忘记这里还需要打开帘子。 “怎么了？”盛漾站在门外台阶上，回头问她。 路嘉茉怔怔地摇了摇头，脑子有点懵地侧身用手肘撇开帘子，走出去。 一路安静地回到家，路嘉茉将购物袋里的东西拿进厨房，递给正在做菜的路诚和，又将卷纸放进卫生间柜子里，然后什么都没做，坐在餐桌旁等开饭。 她看见盛漾走进房间拿了衣服后，出来反手将房间门关上，进卫生间洗澡。 她看着那扇关着的书房门，脑子里模模糊糊的，一直在想着什么。 二十分钟后，盛漾洗完澡出来，路诚和正好菜都做好了，正在从厨房往外端菜，盛芮在房间里试新到的衣服还没出来。 盛漾脖子上挂着浴巾，边擦着头发，边走到冰箱前，从里面拿出罐冰可乐。 路嘉茉说：“我也要。” 盛漾朝她看了眼，又从里面拿了一罐。他手大，单手拿着两罐可乐，趿着拖鞋，晃悠悠走过来，将了可乐放到路嘉茉面前。 他脚步没停，转身先往右，打开卫生间门的，弯腰将浴巾扔进脏衣筐里，然后拉开路嘉茉对面的椅子坐了下来。 路嘉茉看着没开可乐罐，心里恍然怔忪了下，忽然发现其实有变化的，他现在递东西给她时距离会变得更远了点，他再也没有进过她房间，不会再问那么多中午吃的什么晚上吃的什么…… 还有好多，每个动作每个细节其实都有细微不一样，只是她之前没发现。 “嘉茉吃饭啊，发什么呆？”路诚和放下最后一个菜，在路嘉茉旁边坐下来。 路嘉茉拿起筷子，夹了块青椒到碗里，她突然觉得心口有些发酸和难受，她感觉好像模糊地知道是为什么。 第39章 那周六, 他们2班组织了个小型聚会，他们班级群因为这个聚会，从前一天晚上开始就一直显示999+, 随时打开都能发现里面在刷屏。 那天是个接力活动，从中午就开始, 在火锅店聚完餐后去打剧本杀，路嘉茉上完补习班过去时候, 他们已经到第三场地点换到家潮玩馆了, 参与的人因为各自不同的时间点要去这个补习班那个提高班, 来来往往都换了几波。 邱果和毛绘雯从潮玩馆出来拿外卖，顺便接路嘉茉。 拿到外卖, 毛绘雯站在店门口的台阶上问邱果, “嘉茉人到哪里了？” 邱果低头看了眼手机, 路嘉茉两分钟前刚回过她消息, “说还有一站, 快了。” 她刚说完，手里手机震了下, 是路嘉茉发来的, 邱果又说：“到站了，在过来了。” “我本来以为她不会来了，那几个男生要高兴死了。”毛绘雯有一搭没一搭和邱果闲聊，她抬头打量了下头顶上的牌子问，“这地儿是不是新开的？我记得以前不叫这个名字。” 邱果点头，她跟着玩了两个地儿，“就是刚开的, 这几天开业大酬宾，所以选这儿的。对了, ”正好有几个穿得挺潮的男生从她们身边路过，往二楼走，她下巴抬了抬，“二楼还有个台球厅，一会儿也能去玩玩。” “行。”毛绘雯视线看见不远处刚从地铁站出来的路嘉茉，立刻对她挥了挥手。 路嘉茉也看见她们两了，加快脚步走了过来。 她今天穿了个很松垮的黑色工装裤，上面套件了同样松垮的白T，今天天气热，黑色卫衣被她抱在手里，除了卫衣外，她肩上还背着一个看起来装了很多东西的帆布包。 “路嘉茉居然是这种风格？”毛绘雯还第一次在私下遇到没穿校服的路嘉茉，有点惊讶，“我以为会是那种软妹风。” “谁规定长得软就得风格软的。”邱果笑着说。 路嘉茉走到她们两面前了，邱果边带着她往里面走，边看了眼她肩上包，“补完课过来的？” 路嘉茉点点头。 毛绘雯看见她包里露出来的教材，上面写了个那个机构的名字，“你也在那上的啊？我们班好像好几个人都在哪边。” “嗯，有遇到过，但不是一个课程上。”路嘉茉回。 进到里面，灯光变得暗了许多，邱果和毛绘雯给路嘉茉介绍了哪几个比较好玩，哪些没意思。 正好那会儿真人CS轮到他们了，姚羡和几个男生站在入口那边叫她们过去，路嘉茉把包放下后，跟着她们换衣服进去。 一个小时后，他们摘下身上的设备，从里面走出来。 姚羡他们准备去旁边开什么赛车，问她们去不去，毛绘雯想去，转头问邱果，“你去不去？” 邱果快累死了，冲着毛绘雯摆摆手，“我不行了。” 毛绘雯又看向路嘉茉，路嘉茉手抓着头发，白皙的脖颈露出来，也冲她摇了摇头，她刚刚跑得有点体力不支，又被馆内的空调吹得头昏脑胀，“我也不去了，你们去吧。” 毛绘雯：“那好吧。” 毛绘雯和另外两个女生，跟着姚羡他们去玩了，路嘉茉和邱果走到沙发那边，坐下来休息。 路嘉茉侧身从包里拿手机时，手里没力气没拿稳，一不小心“噗咚”一声，摔滑到了邱果脚边。 邱果弯腰帮她捡起来，翻过一看，语气有点惋惜，“啊，手机膜摔碎了。” 路嘉茉接过来看了看，确实摔碎了，还好屏幕没事。 邱果看着她手机屏幕，想起来什么，和她说：“隔壁好像就有贴膜的摊位，要出去贴吗？这里面闷死了，正好出去透透气。” 路嘉茉点了点头，两人一拍即合，立刻站起来往外面走。 周末的傍晚街道很热闹，对面是家网红烤鸭店门口排了很长的队，隔壁奶茶店正在用大喇叭播放今日9.9特价，斜对门的肯德基甜品站打擂台一样，也在喊买一送一。 她们两找到手机贴膜的店铺，路嘉茉将手机递给老板，老板拿出几张膜给她介绍。 路嘉茉没什么特别的需求，随便选了一个。等贴膜的时候，邱果被那家9.9特价的奶茶店喊得好奇，正在看他们门前放着的广告立牌。 路嘉茉在看这老板贴膜，她感觉这人好像不是很熟练，屏幕擦了擦又擦，手机膜放上去还是都是气泡。 正好，有三个女生过来修手机，她没忍住对老板说：“我自己贴吧。” “你自己贴也这个价格。”老板说。 路嘉茉点头，老板见状，立刻将手机、手机膜、和工具都移向路嘉茉。 那三个人女生应该和他们差不多大，其中一个在和老板说手机哪里问出题了。另外两个在聊自己的，忽然其中一个短发的女生，用力扯了下旁边扎马尾语气激动地说：“快看对面那个，棕色格子衬衫那个，好帅。” 店里的几个人都看了过去，等人高的霓虹广告灯牌旁站这个很年轻的男生，他格子衬衫敞着里面内搭了件黑T，微低着头，单手插着兜，很漫不经心地斜靠身后墙上。他另一只手拿着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打字，模样像是在等人。 虽然现在天色已经暗下来了，灯光也不明显，但这种周身调调和感觉，一看就是很帅的级别。 所有人目光都在他身上时，邱果回头看向了路嘉茉，她低声在路嘉茉耳边说：“盛漾。” 路嘉茉拿着酒精湿巾擦手机屏幕的手一顿，侧头看过去。 他旁边楼梯上走下来两男一女生，男生是汪鸣飞和万韦航，女生没见过。她越过汪鸣飞，先一步走到盛漾身边，仰着头笑着不知道在跟他说什么。 盛漾冷淡地侧了下头，拉开距离，低头更冷淡地将帽子带上，他没说话，手指将帽檐压得低了些，只露出一截侧脸，每个动作都透着难以接近的距离感。 万韦航笑着伸手搂过那女生肩膀，不知说什么，女生气鼓鼓又不服输地看向盛漾。 万韦航看向盛漾不知道又说了什么，盛漾随意扯了下嘴角，懒懒直起身，将手机锁屏在手心转了一圈，汪鸣飞从后面推着他肩膀，往前走。 “一看就难追。”这时那个短发女生开口，“搭句话都难。” “真的太冷淡了，不知哪家店玩，一会儿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遇到。” “新开那家。”扎马尾的那个女生视线收回来，“我看见他们走进去了。” 路嘉茉转回头，垂下视线，继续擦手机屏幕，膜严丝合缝地贴好后，她扫码付款。 回去路上，邱果回想着刚刚那一幕说：“最近跟盛漾他们混熟了，都快忘了之前什么冷淡样儿了。我跟你说，你哥之前著名难搞，除了他们班女生，好像都没见过他跟谁多说过几句话，不过也有他名气原因，太招风了，本来就拦了一圈人。要不是跟你熟了后，认识他，我都不知道他性格原来还挺随意的。” “他人缘不挺好的吗？”路嘉茉问。 “那是跟男生吧，跟女生这样，绯闻对象还不一天换一个。”邱果说。 这天回到那个潮玩馆，他们班那些人已经和盛漾万韦航他们还有那个女生玩到一起。 汪鸣飞看到路嘉茉回来，刚要叫她，被盛漾看了一眼，汪鸣飞敏锐发现了什么，立刻止住话音。 这天晚上，他们俩像没事人一样，正常玩了回到家。 和前几天不一样，今晚盛芮和路诚和没在家。 说来，这还是那之后，第一个只有他们两个人在家的晚上。 开门进门开灯，空气里都有种别扭和一点若有似无的像是暧昧又像是尴尬。 “你先洗澡还是我先啊？”路嘉茉低头换鞋，小声问旁边也在换鞋的他。 盛漾动作顿了下，本来准备摘帽子的，忽然变成，不自然地抓了下后脖颈，“你先。” 路嘉茉也不自然，她忘了拿放在鞋柜上的手机，转身愣了愣，才又伸手去拿，“哦。” 半小时后，路嘉茉洗完澡从卫生间出来，看见盛漾从阳台储物柜里拎了个行李箱出来。 他是要整理行李？是要去集训了吗？ 他们两个人都没说话，各回了各自房间。 路嘉茉抱着膝盖坐在椅子里，脑袋垂着，她不自觉地留心对面的动静。 她放在桌上的手机屏幕还亮着，里面是她刚刚搜索盛漾的证据和痕迹，她其实昨晚，前晚都搜过了，刚刚忍不住又搜了下他要去的那个集训和七月份的那个比赛。 路嘉茉鼓起脸颊，将左脸颊压在膝盖上，过两三秒，又换了个姿势，将下巴放在膝盖上，然后脑袋垂得更低了点，额头靠在桌子边缘。 这时她听见阳台上洗衣机发出“滴滴”烘干工作完成的声音，她准备穿上拖鞋，准备去拿自己的毯子，但刚站起来，就“啊”一声又坐回到椅子里。 隔了一秒都没，对面的门打开了，他脚步很快地走过来，敲了下她房间门，声音没来得及遮掩的着急，“怎么了？摔倒了？还是磕到了？” “腿麻了。” 门口的盛漾看着门松了口气，过了两秒，他声音平稳了点问：“现在好点了吗？” “好点了。”路嘉茉说。 盛漾手指松开门把手，忍不住多说一句，“起来慢一点啊你。” 路嘉茉“嗯”了一声，隔了几秒后，她听见盛漾回房间的脚步声和关门声音，房间里又恢复了安静。 腿上的酸麻劲儿还没过去，她后知后觉地感觉到自己心好像更酸更麻。 第40章 后面的那一段时间真的很忙, 紧凑得好像每分钟都得掰开来用。 路嘉茉每天除了刷题好像没有别的精力关心别的事情，五月会考报名，到六月底开考, 时间好像眨眼就过了。 天气又变得很热很热了，蝉开始叫, 夏天又来了。 是2018年的夏天。 这年世界杯的比赛已经在俄罗斯开始，大街小巷都在播放足球比赛, 商场里站台上只要是能看得见的广告牌, 各种营销方案也全都绕着世界杯转。连平时不关心不看球赛的女生, 都会讨论哪个球队球员帅，哪个比赛精彩, 还有哪个球队是全员兼职。 路嘉茉没时间看, 但偶尔从房间里出来时, 也瞥两眼客厅里电视机里正在放的比赛。 六月三十那天, 路嘉茉拿着装着准考证和文具的透明文件袋, 走进考场。她考点就在附中，连续考了三天。 第三天考完, 她从逸夫楼下来, 完全没想到的，在进出校园主干道上看到的盛漾。 那会儿盛漾正在和另一个穿别的学校校服的男生在国槐树下聊天，他看到她后，跟那个男生说了两句，对方手轻捣了下他肩，他扬唇笑了下，然后朝路嘉茉走过来。 “考得怎么样？”盛漾站到她右侧, 低头跟她说。 路嘉茉好长一段时间没看见他，突然看见他, 其实有点晃神。下午四点的太阳还很热烈，阳光很好，国槐花也正是花期开得正好，他好像比之前瘦了点，乍看有点感觉不出来，细看会发现校服都靠骨架撑着，其实骨头特别明显。 她眼睛盯着盛漾，好一会儿，“还可以，你呢？” “差不多吧。”盛漾回。 路嘉茉点了点头，大概真的距离上次见面隔得太久了，两人之间的话题和熟悉感都少了好多。路嘉茉一时不知道要说什么，过了好几秒，才有点生硬地开口，“这一阵你都在封闭集训吗？听汪鸣飞说是在南开。” “嗯，带队主教练是南开的教授。” 路嘉茉想了想，又继续说：“你发我邮箱的那个笔记，我收到了，谢谢啊，整理很详细也很有针对性，对我帮助挺大的。” “没什么，我也要复习，整理完顺手发你的。”他说。 “哦。” 路嘉茉低下头，不知道聊什么了，时间又停了几秒，她莫名地问：“你回家吗？” 盛漾抬眸看了她一眼，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摇了摇头，“不回，得直接回去。” 路嘉茉“哦”了声，然后笑了下，对他说：“那再见，我回去了。” ** 汪鸣飞直接找到盛漾家另一处房子，这地儿是之前他们家住的，后来觉得离学校有点距离再加上盛芮离婚了，就带着盛漾住进家属楼了。 汪鸣飞在门口“砰砰砰”敲了几下门，见没人应，立刻拿起手机给盛漾打电话。 一个没接，他刚要打第二个，门从里面打开了。 盛漾头面无表情地看了他一眼，回身往沙发走。 “我他妈就知道你在这儿，再不开门我就打开锁公司电话了。”汪鸣飞跟着进门，看了看房间里情况，见这房间里什么都没，干净得跟样板房一样，要不是地上躺了个行李箱，和茶几上扔了两瓶矿泉水、一罐开了的啤酒，都看不出这里有住人痕迹。 啤酒？开了的？ “你喝酒了？你还喝酒了？”汪鸣飞拔高嗓门，看向盛漾，见他皱着短袖倒在沙发里，要活不活要死不死的，他真的是恨铁不成钢，“他妈的不就失个恋吗？不对，你这压根就没恋最多算暗恋失败。有必要吗？真他妈服了。” 盛漾没什么反应，人一动都没动，随他怎么说。 汪鸣飞长长地叹了口气，暴躁地抓了抓头发，从口袋里摸出盒烟，他他妈愁得都想抽烟了。 这地方盛漾之前没地住都不想回来，情愿来跟他们挤，现在居然在这边住了三天。 汪鸣飞一根烟点着，没找到烟灰缸，从旁边他行李箱里翻出来个本子，撕了两张纸铺在茶几上，他抽了两口，忍不住侧头看向盛漾问，“就这么喜欢啊？” 就这两个多月，他都快被盛漾烦死了。 盛漾让他把路嘉茉每次大考小测卷子都拍给他，这就算了，下雨天阴天降温升温，他都要来发下，发个天气截图又什么都不说，还得靠他自己悟。 连集训跟盛漾一个房间的李思昕，都发现他不对劲，都打听到他这里来了，问盛漾到底出什么事受什么刺激了？ 说他太恐怖了，整晚整晚不睡觉，不是死刷题就在实验室耗着，卷得整个队现在神经紧绷。 他回想回来，见盛漾没反应，他踢了下盛漾脚，“问你呢，不行就算了，有什么大不了的？我他妈从小学暗恋到现在女生一个手都数不下了。” “本来就算了，”盛漾伸手拿过茶几上的啤酒，他没喝，手指摩擦着罐身，垂眸盯着上面的配料和厂家，过了半晌，终于说话了，“她不喜欢就不喜欢，没什么大不了的，我又不是恋爱脑，天天就琢磨着谈恋爱。” 而且谁规定第一次心动，第一次喜欢人，就得有好结果的。 第一次心动又不是一辈子只心动这一次，我他妈以后说不定天天心动。 “所以说你现在你现在闷个什么劲儿啊？” 盛漾没出声，他这一阵拼命给自己这些心理暗示，刻意地去少想这些，让自己忙一点再忙一点。他也想让自己好受点。 汪鸣飞等半天没等他这人说话，又踢了他一脚，他还不说话，这晚怎么都不想再聊了。 ** 第二天早上七点，盛漾回南开集训。 那会儿天刚亮，他跟李思昕一起动车走的，两人背着包检完票坐下来。 李思昕挺会苦中作乐的，“羡慕他们要放暑假了，不过我们也还行，少考一场期末考。” 盛漾塞着耳机窝在椅子里，他没什么意思地在刷朋友圈。 后面过了几天南开也放暑假了，学生宿舍楼都空了，只剩下他们集训这层了。 “今晚就这样吧，明天就出发了，卷也没用了。”李思昕关了实验室灯，他们几个人一起往宿舍走。 盛漾拿着外套，走在他们后面。 晚上有点风，校园里路灯不知道是不是放暑假了，开得很少。 树枝下草丛边“嗡嗡”有虫子在飞。 他们这行人边走边聊，有几个急着要回宿舍看球赛的，说时间快到了。 有要去出去看看，还有没有什么吃的，说快饿死了。 盛漾没说话，他漫不经心地转着手机，其实也没在听他们说话，就脑子空着。 快走到宿舍楼的时候，他手机响了，是盛芮的电话。 他接通将手机放到耳边，盛主任的声音传过来，“你明天飞里斯本是吗？” “是，”盛漾听出盛主任这会儿在家里，背景音里还有球赛解说员的声音和路诚和的声音，“明儿中午飞，这都记得，亲妈没跑了。” “行，别压力太大了，尽力就行。”盛芮对盛漾其实很放养，自己的事自己心里有数才有用，不然家长在那急得满头大汗也起不了效果，她看了眼电视屏幕，“不过，我也没见过你紧张，一直心态好到爆炸。” “遗传呗。”盛漾没什么情绪的，语调慢悠悠的跟她瞎贫。 这时，盛芮在那头不知道在干什么，她突然叫了声路嘉茉地名字，“嘉茉，蛋糕在冰箱里，你记得吃。” 盛漾脚步一顿，抓手里的外套，外套帽子拉绳的金属口撞到楼梯扶手栏杆，发出清脆的响声。 李思昕他们听到声响回头，目光看到那袖子，李思昕跟他说：“袖子口碰到地上了。” 盛漾看了李思昕一眼，才垂眸看向落到地上已经碰到灰的袖子口，他手往上将外套拎了拎，用肩膀和耳朵夹着手机，空出另一只手，拍了下袖子口的灰，然后耳边听见电话里传来路嘉茉的声音，声音不大，夹在一乱背景音里——“知道了，谢谢盛阿姨。” 盛芮和她说了句，“瞎客气。” 然后回头也觉得对儿子的关心也差不多了，“行了，挂了吧，球赛开始了。” 盛漾从耳边拿回手机，脑子里过了下，刚刚那两句话，八个字，可不瞎客气么。 过完，他又烦自己，管她那么多干嘛，说好算了的。 到了宿舍，李思昕直接瘫到床上，举着手机开始每日发疯报复刷短视频。 盛漾放下外套和包，将手机门径卡耳机钥匙扔桌上，打开衣柜，从里面捞了两件衣服往卫生间走。 他今天在里面冲澡的时间长了点，出来后嫌浴室里太热太闷，直接穿着运动短裤，半裸着上身，走出来。 他浴巾潦草地擦了擦头发，见桌上手机屏幕亮了下，他低头解锁下了下，先把浴巾搭椅子上，套上T，然后才去看消息。 【熠熠生辉：哥，你在北京吗？我准备去投奔你了，期末考成绩出来了，我想离家出走，这个家实在没我呆的地儿了！是我想考倒数吗！我的心难道不痛吗！】 【熠熠生辉：哥，你知道这个手表定位怎么关吗？我不想没有隐私带着定位的离家出走。】 【橘生淮南：（图片）哥们这题咋做？】 【你滴野爹：王者吗？】 …… 盛漾扫了眼那题，把答案给方淮发过去。 对面立刻—— 【橘生淮南：（强）（强）（强）】 他又给他那堂弟支招。 【WJTMSH：关机】 他侧头抓过刚放下的浴巾，刚准备锁屏，继续擦几下头发。 他手机又震了下。 他看过去，发现置顶的那人，发来了四个字—— 【1903:比赛加油】 盛漾松开浴巾，低着脖颈，他衣服刚刚穿得太潦草了，衣领卷起来一角，后颈有两节明显骨节暴露外面，宿舍里被灯光照着，是真清瘦了不少。 他盯着看了两秒，手指按黑屏幕，将手机扔到桌上。 他就是懒得回太快，搞得他像随时待命一样。过了两秒，他才拿起手机解锁，回了这条消息。 40-50 第41章 一周后他们拿了团体和个人第一, 从里斯本回国。 盛漾中途转机没飞北京，改飞了上海。他昨天从戴妤那刷到，路嘉茉这几天在上海参加夏令营。 飞机落地, 他赶到学校的时候，夏令营的笔试面试都结束了, 正在小礼堂里开闭营仪式。 盛漾背着包，从礼堂门走进来, 压低帽子, 猫着腰在没人的最后一排的坐下来。他视线往前面看过去, 找到了路嘉茉。她穿着夏令营统一的文化衫，头发绑在脑后, 双手放在膝盖上, 坐得像小学生一样。旁边的戴妤和凑过在她耳边说什么, 她笑了下, 点了点头, 又跟另一边的女生说话。 盛漾将包放到旁边，借着场地大和人多, 不怕被发现的, 在后排明目张胆地看她。 他也挺烦自己这样没皮没脸的，但反正都这样了，脸早丢了，索性不要脸了。他就恋爱脑，所以喜欢路嘉茉不行啊。 这时台上先一个环节结束了，下面要宣布名次了。主持人说了几句万年不变宣传校方的话，然后旁边的老师开始读名字, 第一个就是路嘉茉。读完名字后，那位老师说她是这次第一名。 路嘉茉在一片掌声里站起来, 往台上走，从老师手里拿过结营证书。 盛漾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路嘉茉，灯光其实就几个正常的耳光面光，但她真的特别闪闪发光。 他喜欢的女孩，他喜欢的女孩在闪闪发光。 路嘉茉接过证书后，想原路返回下台，被主持人叫住，“同学等一下，先不要下台，等都发完，大家要一起拍个合影。” 路嘉茉往旁边走了几步，站到侧舞台边。 他们昨天其实就大概知道名次了，确定签的人没几个，大家还想在刷刷别的营看看。 路嘉茉也没确定，昨天参观了校园，确实还挺好看的。 她在台上干站着没事干，眼睛看着台下发呆，视线没什么焦距的呆着呆着，忽然在下面一堆人里，看到个身影。 路嘉茉怔了下，目光抬起看过去。 黑T黑运动裤，还将帽檐压得很低的那个人，就是盛漾。 他怎么在这儿？他比赛结束了吗？ 台上的学生越来越多，没一会儿就都齐了。路嘉茉跟着主持人的指示，和大部队，走回台中央。摄像师已经在台下站好，又指挥了下他们的站位。 在摄影师开始拍的时候，路嘉茉看见最后一排的盛漾站起来，拿过旁边的包和外套，往出口走了。 “来，再拍一张，这张可以不用这么严肃，搞怪一点或者笑得夸张点。”摄影师举着相机看了看画面，又把相机放下，点名，”中间这个同学，放得开一点。” 旁边的戴妤推了她下，路嘉茉回过神，戴妤提醒她，“傻笑。” “哦。”路嘉茉连忙傻笑。 合照完，后面还有两个环节，路嘉茉集中不了精神地听着，她好不容易熬完，快速往礼堂外走。 ** 盛漾推着行李箱和包往这学校里的招待所走，他们夏令营的学生也被学校安排在这里面住。 他刚进大厅，在前台办理入住，就被两个笔试结果不怎么样，索性就没去闭营仪式的两个男生认出来了。 “盛漾？”叫盛漾名字的是章铭钰，他刚出去玩回来，看到盛漾快惊讶死了，“真你啊？你来这儿干嘛？昨天还刷到李思昕发你们在葡萄牙。” 章铭钰看了眼他身旁的行李箱，“这是……刚下飞机啊？” “刚下。”盛漾接过前台递回来身份证，他看向章铭钰旁边的男生，他觉得面熟，但对不上名字，对他也打了个招呼，“闭营仪式结束了吗？” “没去，考砸了，没指望。”章铭钰说，他给盛漾介绍了下旁边这人，“张翼然，华二的，之前在冬令营应该见过。” 盛漾点点头，也跟他说下自己名字和学校。 张翼然笑起来，“你就不用自报家门了，如雷贯耳。” 盛漾表情坦然地也露出个笑，章铭钰还奇怪他怎么在这儿，“总不可能也开自主招生的吧？前几天笔试面试你也不在啊。” “有点事。”盛漾问了个有兴趣的话题，“题难吗？” “说难也还好，主要恶心，恶心得我心态炸了。”章铭钰难受两天，现在释然了，“下礼拜去浙大的营看看，好学校还是很多的。” 说到这儿，他抬了下下巴，“房卡好了。” 盛漾回头接过房卡，和他们两一起往电梯那走。 张翼然按的电梯键，他看了眼盛漾房卡上的房间号，“406在我们楼下，晚上上来一起看球吗？今晚可是冠军夺冠夜，法国对乌拉圭。” 章铭钰接话，“对啊对啊，不少熟人都在，一起看多有气氛。” 电梯门开了，盛漾推着行李箱出电梯，“到时候看看。” ** 路嘉茉从礼堂出来后，刚准备给盛漾打电话，就看到他们这次夏令营群里有人说看到盛漾了，怀疑是不是看错了。 【Moonlight：不可能吧？他来这干嘛？】 【躲进云朵里：他们不是在葡萄牙比赛吗？】 【温：结束了，又他妈第一】 【林儿叮当响：物理都连着几年第一了，不是第一才奇怪。】 【Moonlight：盛漾真的在啊？我靠真在的话，我去拜拜，迷信他比迷信考神管用】 这时张翼然出来说话—— 【zyr：真的在，我刚和老章回来在招待所看到他了】 【Winnie：我就说我不会看错，WJTMSH那么帅，一身黑是吧？】 【zyr：是】 …… 路嘉茉点开这个[zyr]主动加了他微信，她在想要是他不通过的话，她就直接在群里问他知不知道盛漾住哪个房间。 还没等几秒，张翼然就通过了她的好友申请。 【zyr：路嘉茉？】 【酸碱盐：嗯嗯】 【酸碱盐：你知道盛漾住哪个房间吗？】 那头张翼然刚到房间里，看到路嘉茉加他好友还惊喜了下，没想到她上来就是问盛漾。 他对在玩游戏的章铭钰说：“你知道吗？路嘉茉刚刚加我问盛漾房间号。” 章铭钰从游戏里抬了下脸，“什么？真假的？” “我就在群里说在楼下看到盛漾，她就来这么问我，绝了。” “那你告诉她没？” 张翼然长吁短叹地“哎”了声，手指在屏幕上敲了三个数字，“妹子忙还是得帮的。” 【zyr：406】 路嘉茉看到这三个字，立刻回。 【酸碱盐：谢谢】 她一路往招待所跑去，她心跳很快，脑子其实还是懵的，没想到盛漾会出现在这里。 她还没弄清楚，这些那些的情绪和感觉，但她现在特别想看到盛漾。 她跑进大厅，拐进电梯里，快速按了下4，乘坐电梯的这段时间，她看见电梯门上的自己，但看了两秒，就不看了，她感觉自己好急。 盛漾听到门铃响的时候，刚进卫生间准备洗澡，他做得十几个小时飞机，虽然没觉得哪儿脏，但他感觉难受。 他T桖都脱了，听见门铃，猜是章铭钰他们，又将脱掉的T桖套回来。 他走出卫生间，打开门，毫无预设地看到路嘉茉站在门口。 他看着她，路嘉茉也看着他，过了好几秒，是路嘉茉先开口说：“我能进去吗？” 盛漾垂下眼眸，身体往旁边侧了侧，等她进来，他还傻在门口。 路嘉茉看了看房间里，背包半开的扔在床上，行李箱摊开放在地上，刚进来没多久的样子。 她转身看向盛漾，“门关上，过来。” 盛漾沉默地将门关上，慢步走过去。路嘉茉见卫生间门开着，洗手台上洗漱包开着，“你是打算洗澡吗？” 半晌，盛漾低低“嗯”了声。 路嘉茉点点头，语气竟然还挺随意，“那你先去洗，我等你。” 盛漾抬眸，眼眸黑漆漆的，看了路嘉茉一眼，路嘉茉也看他，盛漾始终没说什么，转身进卫生间。 路嘉茉见卫生间门关上，水流声响起，她看了看身旁，在桌子旁的椅子上坐下来。 她呼出口气，拿出手机，找事干地刷了刷朋友圈。 一分钟前戴妤发了证书，十分钟前路诚和转发了他们公司硬广，半小时前汪鸣飞晒了新到的公仔的…… 她朋友圈真的很无聊，一共也没多少人。 突然本来扔在床上的盛漾的背包往地下的角度倒了下来，路嘉茉连忙站起来准备扶住，但还慢了一步，他背包倒在地上，“哗啦”一下里面一堆东西倒了出来。 文件夹、iPad、笔袋、有线耳机、无线耳机、充电宝、充电线……路嘉茉蹲着一个一个捡起来，放进他背包里，然后将背包放回到床上，又去捡那两个翻开交错卡在一起的两个本子。 一个是笔记本，里面写错题的，一个是……日记？ 路嘉茉看到上面的内容，愣住了。 …… 浴室里水声停了，盛漾在里面把头发擦得不滴水了，走出来。 他刚打开浴室的门，视线就看见路嘉茉膝盖上放着的那个本子。他脸色猛地一变，刚刚准备的话一下全忘了，“啪”一声猛地关上浴室地门，快步走过去，伸手飞快将这个日记本拿了过去。 盛漾惨淡着张脸，紧抿着唇，背脊僵硬，下颌绷着，脖颈上青筋脉络特别明显，捏着本子的手因为太用力，都有点颤抖。 这里面写了什么，他心里最清楚，是他乱七八糟的心事，可他从没打算让路嘉茉看见，他喉结艰难地滚了下，视线不看她，最后破罐破摔地问：“看了没？” 问完，路嘉茉还没回答，他绷着的手臂和背脊又松了，一下子颓然下来。 “算了，”他说，“看不看你也都知道。” 第42章 人怎么这么呆。08.13 （潦草画了个圆, 里面又画了两个小圆，代表睁得圆滚滚的眼睛） 更呆了。08.14 （圆圈里两个圆眼睛更大了，还画了个马尾） 烦, 新换的沐浴露太甜了。 柔顺剂也甜。08.16 起大早。08.17 （圆圈里两个Z） 持续大早。08.18 （圆圈里ZZZZZZ） 得，成生物钟了。08.24 …… 黑板报小能手。09.01 （大长方形前面涂了个火柴人, 火柴人下面还踩了个小长方形） 画完笔点了两下，又写了一句……这人是不是没交到朋友啊？ 确实没。09.05 今日收账66.66. 死认生, 还挺叛逆。09.08 （圆圈里先画了个笑脸^^ , 然后笔涂了两下, 变成哭脸T T） 路大提琴家。9.10 （画了小脑袋大衣服背着大提琴） 气得嘞。09.11 （小人这里画得具体里点，眼睛里变成冒火的形状, 嘴巴鼓着, 画完小人头上还写了os：好气） 路茉莉吵架输了。 肯定哭了。09.15 烦。09.27 从天而降一堆女朋友。09.29 这人今碗吃了一整碗饭, 我厨艺可以啊。10.01 就说不清呗。10.02 （瞎画了个五角星） 作文真的写得离奇, 怎么想的啊。 说不定能成科幻大作家。10.09 （画了个脑袋很大的螺丝卷发小人） 路茉莉（WJTMSX外套限定皮肤版。 可爱。10.10 （画了个校服外穿黑色大外套的扎马尾女孩） 路茉莉（不想看书困惨版。 气得好明显啊。可爱。10.14 （画了个双手抱胸生气的小人） 提分好快, 真厉害。作文还没偏题。10.25 （画了五朵小红花） 四天没见着了。 这人都不发朋友圈的吗？10.31 确实不发，懒死了。11.02 （画了个趴桌上懒着睡觉的小人） A girl——The girl 11.17 16岁了路茉莉。11.27 （在路茉莉三字上面画了个公主皇冠） 闹心。12.11 …… 162次/分钟。这表坏了吧？还警报心律失常。12.24 路嘉茉。01.01 都进前三十了, 语文再提点, 路茉莉真要厉害死了。01.12 （画了个脑门上绑着奋斗头巾，右手握拳的小人） 乐不思蜀了路茉莉。01.14 （画了个在吃东西的小人） 一条消息都没啊？我又不占内存，有空稍微想想呢。01.15 （画了个在吃草莓的女孩） 除夕。01.17 （简单画了个拿仙女棒的路茉莉） 说不爱哭。 真想见她。01.19 真的瘦好多。01.23 （简笔画了在餐桌前赶作业的齐刘海路嘉茉） 早上蛋黄不爱吃，中午芹菜不爱吃，晚上排骨都说嚼着累。 茉莉公主。 我什么地位啊？怎么混的。02.07 （穿公主裙路嘉茉） …… 情人节啊，茉莉公主心里只有学习，早上怒背两篇课文, 晚上还刷了两套卷子。 公主都这么努力了，希望月考卷子懂点事。02.14 （画了个卷子, 上面写了两行字，路嘉茉，750分） 公主今天睡懵了，突然凑这么近，吓我心一大跳。 怎么每周一，都容易睡懵。 太他妈可爱了。03.05 早上跑操公主又跑他们班最后一名，这样后面体测能及格么？上次三千米不跑还成吗？怎么一下退步这么多。 下午打球，公主路过球场，刚问她要水来着，怕太过分太明显了，又忍住了。 晚上公主穿错拖鞋，冒冒失失的，差点被绊摔倒，她头发什么时候这么长了，这人好懒的，不爱吹头发，也不怕以后头疼。03.07 （画了路嘉茉在篮球场边，手里拿着一瓶水） …… 险些说出口。03.16 （画了操场上高低杠旁，一人坐在低杠上晃腿，一人在下面靠着杆子站着） …… 她今儿发圈是蓝色的。买的那钥匙扣，她挂上了，我那要不要挂。04.01 （画了两个钥匙扣，上面数字使他们了生日，一个是1126，一个1127。 …… 生病可怜死了，不跟她计较说跟我不熟了。04.08 还不好，这烧反反复复的，三院什么水平啊，一感冒看到现在。04.10 可算好了，咳嗽什么时候能好啊，咳得嗓子都哑了。 什么都不愿意吃，这人是要做神仙啊。04.13 从这天开始断了大概半个月，再接着后面没有文字了。 后面断断续续多了几张画的详细点的素描，上面是不同状态的路嘉茉——穿校服在教室里上课的路嘉茉，穿裙子在台上拉琴的路嘉茉，一身睡裙在餐桌上喝牛奶的路嘉茉…… …… …… 406房间里安静得过分，深色厚重的窗帘聚拢的垂在窗户两侧，紫外线指数的阳光照进来时，感觉能看到那种颗粒的灰尘。年代久远的木质挂衣架立在角落，上面斑斑驳驳，早已经不平整了。 这里设施设备太老了，每次空调工作的时候，都会有很大的启动声，冷气呼呼的在房间里特别明显。 盛漾就站在出风口，还维持着那个动作在原地，别过脸不看路嘉茉。 路嘉茉目光低垂着看，他手里的本子，本子刚刚拿太急，都没合好，有一页夹到露出一点页角，页角被冷气吹得在空气里轻微晃动。 她也很紧张，睫毛眨了好几次，心跳更是快，脑子里都是本子里的内容，“你还会画画啊？” 盛漾抿着唇没说话，还不看路嘉茉，极力按耐住的情绪又绷起来，心勒着快要断了。 路嘉茉看到他拿着本子的手指骨节猛地又紧起来，手背和手臂上连接的青筋又特别明显的外显出来。她视线微微往上看到他手腕处那根绷起的青色血管。 一下、两下……好像能感受他脉搏似的。 路嘉茉感觉自己心跳更快了，像是要跟上他的节奏。 她感觉自己跳得太重太快有点疼了，还好，这时外面传来脚步声，应该是隔壁房间的，路嘉茉听见他刷卡开门的声音，注意力被轻微分散了下。 她牙齿咬了下唇，安静了一会儿，睫毛又轻轻眨了一下，仰头看向他，明知故问地开口：“你怎么在这儿啊？是因为刚好航班在上海转机顺路过来的吗？也是，营里好多都是你熟人确实……” “路嘉茉。”盛漾呼吸压抑着，抬过头来和对她对视，他脸色白到惨不忍睹，眼瞳一下黑到不见底。 真的太可怜了，就像是裸露着一颗真心，在随意你伤害他。 路嘉茉垂下眼睛，不忍心再看，她视线又回到他的手臂，她放在膝盖上的手指无意识蜷缩了下，收紧又松开。 然后，路嘉茉伸手，手指轻轻碰了下他手腕处像是脉搏的那根青色血管。 她指尖刚摸到的时候，他们两有明显的温差，他皮肤明显颤了下，脉搏那儿真的好像感觉跳了一下。 盛漾愣了愣，抬眸不知所措地看向她。 …… 阳光还在继续晒，夏天还要继续。 他们中间无形之中，好像变了种方式。 第43章 这年的八月天热到可怕, 夏风卷着无尽的暑气，将整个城市闷进玻璃罐里。 上午刚下了一场雨还没两小时地面已经被晒干，太阳大得出奇的在天上挂着, 空气里一点水汽没有，家属楼前的那棵国槐树上, 蝉窝在里面叫得撕心裂肺。 5楼502那家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玄关鞋柜下散放着七八双鞋, 客厅的餐桌上横七竖八铺了一堆卷子题集文具耳机笔记本和iPad, 茶几上放着几杯奶茶、两大盒pizza、还有一堆零食饮料, 沙发和椅子上七零八的地放着一些包和充电宝充电线…… “我靠，老邓你干嘛呢？”汪鸣飞看电视机屏幕上赛车不动, 一扭头看到梁遥坐在邓泽安腿上搂着他脖子, 两人不管不顾地已经亲上了, 游戏手柄被随意扔沙发上, 根本没在管游戏, “我服了，这局跑完你们两再亲不行啊。” “谁让你非往他们两那凑啊汪汪。”万韦航从厨房端着刚切好的西瓜出来, “你们两也是, 选了条最可怜的狗虐。” 汪鸣飞不计较这人嘴贱，举着游戏手柄立刻冲他鬼吼鬼叫：“快快快，韦子江湖救急。” 万韦航“啧”了一声，弯腰把西瓜放茶几上，一屁股在汪鸣飞身旁坐下，伸长胳膊捞过邓泽安那边的那个游戏手柄，秉承着爱狗护狗原则帮他开始跑。 餐桌这边, 万思思带着头戴式耳机，一手拖着下巴, 一手拿着怀里薯片，整个身体缩在椅子里，面前摆这个iPad，屏幕里分了两个页面，一个正在放《甄嬛传》滴血认亲那集，一个正在上网课，看得十分全神贯注。 “你没看到那边有人啊？正大光明过来啊？你故意的吧？”她旁边的程睿骂了一句季家乐，抬头快速地看了眼对面在认真写作业的路嘉茉，和手里那张在写的卷子，手上在屏幕上操作的动作没停，“嘉茉这张快写完了吧？” “没，后面作文还没写。”路嘉茉刚写完篇现代文，将卷子翻了个面。 程睿又抬头看了她卷子一眼，这才看清，“你写的语文啊到现在？” 路嘉茉点点头，没读懂他语气里含意，低头读那作文题。 “我要死了我要死了。”季家乐在旁边突然大叫，“程睿程睿。” “你先死，”程睿耳膜都快被他喊裂了，嫌弃得不想理他，连忙和路嘉茉说：“你先写英语呢，你写得快，别浪费优势。” 路嘉茉说行，伸手去翻旁边堆着的那叠卷子，刚翻到英语。 这是坐在路嘉茉左边，枕着胳膊趴桌上一直在睡觉的盛漾，醒了。 “别听他的。”他懒洋洋地直起上身，胳膊换了个姿势，手撑起下巴，人还在困劲儿上，眼睛半眯着，起床气很明显，语调懒声懒气的，“指挥谁呢啊你？” 程睿专注手机里游戏画面看都不看他，“指挥你也行啊，你老人家也得写啊，一下午了，光见你趴这儿睡觉了，我还做两套卷子了呢，喏，那个物理，我写的。” 两套卷子给他得瑟的，盛漾懒得理这人，他眼睛垂着，还不太聚焦地落在路嘉茉的卷子上。 路嘉茉墙头草一样，又继续写语文，主要是这作文写完，她语文就都写完了。 说到语文程睿想起来什么，转头扫了一圈客厅，没找着人才发现有人没来，问季家乐，“靓靓和对象不来啊？那妹子不是19班的吗？文科实验班呢，来写语文作业多好。” “人两人自己出去约会了，才不跟我们玩呢。”季家乐已经死了，手机放在桌子上，两眼无聊地去看沙发那边邓泽安万韦航他们，看了会儿觉得他们那破马里奥赛车也无聊。 他一点不嫌弃路嘉茉的语文卷子，先将她写好的那些拿过抄。 盛漾扫了眼季季乐动作，眼睛又回到路嘉茉的卷子，无意识地看着她写了三行字作文后，忽然回了点神，倾身低靠过去，一手扶着她椅背，一手搭在桌上，“红楼梦啊？这作文题出的。” “嗯。”路嘉茉点了点头。 “哦，”他还没醒透，但他看路嘉茉这乖样儿，挺有意思的，故意说：“他们都玩，就你写啊？” “你不也在睡觉吗？”路嘉茉的笔尖在停下，眼睛清亮地看着他。 盛漾一愣，过了两秒，眉梢微微抬了下，心想你这是撒娇还抱怨啊？ 他看了看路嘉茉，和她对视了两三秒，肩膀耸了下，将搭在她椅背上的手收回去，身体往后靠到他自己椅背，另一只手指腹蹭了蹭鼻侧，又抓了下脖子，最后伸长胳膊拿过她刚翻出来的英语卷子。 可他后来啊，还没写几题就被抓去打扑克，万韦航不知道从哪儿翻出来两盒扑克，游戏也不打了，生拉硬拽地凑了四个人打掼蛋。 结果这群人又打不过他，最后变成几家一起围攻他。 盛漾懒得跟他们计较，他撑着脸，眼神冷淡地看着他们几个闹，过了会儿，他忽然踢了旁边汪鸣飞一脚，“谁让你们不请自来的？” 还早上八点就来。 汪鸣飞拿着牌躲了下，欠嗖嗖看他，“这不每年传统吗？” 盛漾扫了眼桌上的牌，随手扔了个炸，“我怎么不知道这鬼传统？” “喂喂喂——别炸我别炸我。”汪鸣飞立刻大叫。 这天一直到天色黑下来，不请自来的这群人才恋恋不舍地走了。 盛漾“砰”一声防盗门关上，在玄关把那几双摆得乱七八糟的拖鞋踢正，拖着步子走回客厅到沙发前面来。 “终于走了，闹死了。”他抓过沙发上抱枕，在路嘉茉身边，没骨头地坐下，脸上没什么表情地低声抱怨， 路嘉茉正在和田知意打电话，闻言看了盛漾一眼。 盛漾没再说话，胳膊随意搭在抱枕上，安静地半靠在沙发扶手，他视线虚着没聚焦地放了一会儿，忽然看到茶几上那一堆扑克牌，心里强迫症发作，又直起身，伸手将牌揽到面前点，慢条斯理地开始整理。 “几号啊？”路嘉茉看着盛漾理扑克牌的动作，视线落在他骨节分明的手上。 这些牌很乱，两副掺合在一起，盛漾耐着性子将它们一一按照数字字母分好，再一盒一盒装好。 理好后，他随意将两盒叠着扔到茶几上的收纳盒里，又没正形地靠回沙发里，安静的抱着抱枕百无聊赖地呆着。 “好啊，那到时候你和我说。”两分钟后，路嘉茉打完电话了，她目光看着斜前方椅子上堆着的作业，准备站起身拿回房间。 但就在她刚站起来要离开的时候—— “就走了啊你？”一直安静的那人抬头漫不经心地问。 “那我留在这儿干嘛？”路嘉茉看向他问。 盛漾眼神懒洋洋地跟她对视一眼，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伸手一把将她拽回沙发，“你就跟我装吧。” 被他一拽，路嘉茉没站稳，坐回去时，肩膀撞到点他肩膀，手也下意识撑在他腿上，大腿。她没注意这些，直接问：“我怎么装了啊？” 盛漾心说你先别摸我腿，他视线瞥了瞥大腿上的手，又瞥向她，“田知意他们要来北京啊？” “嗯，说是游学，就是参观几个高校，学校针对准高三组织的，三天两夜。”但路嘉茉重点不是这个，她看着盛漾，“你先说我怎么装了？” 盛漾手里抛着刚不知道谁落下的打火机，抬了抬下巴，“谁在上海就把我扔房间里的，自己一走了之去聚餐的？” 路嘉茉回想了下那天，明明营里那群人一直在让他去，“章铭钰不是给你打电话了吗？你自己非不去。” “我去什么去？我被你吊死吊活的，哪有心思吃饭。”盛漾说完，抓住刚从半空落下的打火机，心里觉得腿实在是痒，不是皮肤痒，是心里痒，不上不下地跳着，她手心还是热的。 她就放得这么顺手啊？ 盛漾眼眸抬起朝路嘉茉看去，她表情因为他刚刚的话有点怔，睫毛好一会儿才眨。 “哪有吊你，”路嘉茉想起什么，放他腿上的手，手指点了点他，“倒是你，汪鸣飞说你特别会钓人。” 盛漾想那玩意嘴上没个把门的，他视线低下又看了眼她不老实手，见她自然地搭着，像是无意识，抬眸又观察起她表情，像是真没发觉，“哪种钓？他怎么说我的？” “说追你人多，还说你这种类型追是追不到的除非你自己想谈，但就会钓人。”路嘉茉为了追加可信度还补充道，“邱果也说过类似的。” “说我又渣又海啊这意思？”盛漾歪过头，脑袋靠在沙发椅背上懒散地笑。 路嘉茉跟着他角度，身体也侧了侧，肩膀更往沙发背上靠。她抬头看向他脸，他头发上个月没剪，现在有点挡眼睛。路嘉茉盯着看了两秒，她手从他腿上拿起，食指拨了下他额前的碎发。 盛漾脸没动，眼睛安静地看着她，让她弄自己头发。 路嘉茉弄完，手没放回他腿上，随意搭在旁边的抱枕上。盛漾视线没怎么聚焦地飘了飘，心不在焉的，又去看她手。 “难道你不是啊？”路嘉茉问。 盛漾抬眸，看着她，眼睛像深夜里波光粼粼的湖水，故意把问题推给她，“你自己说啊？” 现在只有他们两的房子里，外面的天很黑，客厅里椅子还横七竖八放着，灯有点亮其实，但空气里暗暗缠缠的意味很强。 路嘉茉被他看得心跳有点快，张了张嘴巴刚要说什么，忽然这时门然传来一串钥匙“丁零当啷”的声音，不知道是路诚和还是盛芮回来了。 路嘉茉立刻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椅子那儿把之前随手堆的作业抱起来。 同一时间，盛芮开门从门外走进来，她手里拿着手机，另一只手里还拿着个泡沫箱，她泡沫箱扔地下后，把和电话那边说：“这方案不行，他基础病太多了后面不好恢复，而且花费上患者那边也要考虑下，那个机器太贵了。” 盛漾视线跟着路嘉茉背影，慢两步从沙发里站起来，他回想了下路嘉茉刚刚的表情，晃悠步子，捞起旁边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在手里转着，往房间走。 “盛漾，”走半路，被盛芮叫住，指挥他干活，“你把这海鲜拆了放冰箱。” “得，”盛漾表情无奈地回身弯腰，将那箱子搬起来拿去厨房，“我亲妈。” 第44章 这天晚上, 路嘉茉洗完澡回房间，她拿着充电线，刚将手机充上电, 准备继续擦头发。 但浴巾刚碰到头发，桌上的手机忽然震起来。 她低头手指将屏幕上刚刚发丝滴下来的水珠擦掉, 看清上面的名字——WJTMSH？ 盛漾？路嘉茉动作停下来，回头看向房间门口, 虽然门是关着的, 但她还是下意识地看了眼。 他不是就在对面书房里吗？一个屋檐下, 打什么视频啊？ 路嘉茉盯着手机看了几秒，手从桌上几本书下找到耳机, 塞到耳朵里后, 接通了视频。 视频里那人今天比自己先洗澡, 上身穿了件软趴趴没筋骨的黑T, 两腿自然随意支着, 领口荡着，懒散地坐在床沿。怎么感觉他洗了个澡变得更帅了点, 是他房间灯光照得的吗？感觉他身上的蓬勃的少年气的也都更外显了些。 “刚没聊完。”盛漾在视频那头语气懒洋洋的, 胸前悬着耳机线，耳朵里耳机就带了一只，另一只被拿在手里无所事事地晃着玩。 路嘉茉看了看他，将手机放到桌上的手机支架上，拿着浴巾擦头发，“你还要聊什么？” 一门之隔的客厅里盛芮在和刚到家的路诚和在说话，耳机里盛漾的声音低低懒懒的, 很靠近。 路嘉茉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有一种藏着秘密的感觉。 被当作秘密的盛漾垂着眼皮, 他心不在焉地转了圈耳机线，将线绷紧又松开，然后才状似随意地问：“明天你什么课？” “我看看啊，”路嘉茉将手机拿起距离近了点，手指翻了翻备忘录上课程表，“下午有两节理综的课。” “还是十一楼那个机构？”盛漾在那边歪着脑袋回想，“这课变时间了？” “嗯，”他知道之前的理综课时间啊？路嘉茉低着眼睛，将浴巾放到椅子上，“暑假的时间和之前不一样。” “具体时间呢？”盛漾问。 “一点半开始，一节两小时，中间休息十五分钟。”路嘉茉说完，眼睛看向屏幕里的盛漾，“你要约我啊？” 盛漾一怔，他笑了下，眼眸黑亮，“太直接了吧你？” 然后，那晚就聊到这儿。 ** 第二天盛漾先去了趟他爷爷家，中午留在那儿吃了顿饭，下午两点才慢悠悠回去。 他不想搞得自己太急，也不想在对路嘉茉正式表白前表现像催人女孩一样，还想把主动权和节奏这东西拿回来。 他甚至有闲心地先跟汪鸣飞他们打了场篮球（打得很迷），按照汪鸣飞话说这货心不在焉地都不知道自家篮框在哪边。 打完四点不到，他回去洗了个澡，顺手搭了套衣服，更顺手地发照片给汪鸣飞问意见（虽然没采取），五点才去找路嘉茉（十分钟路程提前45分钟出门）。 结果，刚出门没十分钟就收到这人发来微信。 【Road Road:我们提前放了，我和舒沁去买奶茶，你喝吗？】 什么破机构，还能提前放学的。 路嘉茉又给他分享了一个点单小程序，让他看菜单。 盛漾看了下店名和地址，地铁站旁新开的一家店，生意火爆一直排队。他握着手机，抬头望了眼下面负一那层，找到那家店位置。 店里站着一堆等单的人，盛漾单手插着兜，转着手机，绕过几个人，漫不经心走到路嘉茉旁边，伸手轻拍了下她肩膀。 路嘉茉低着脑袋，在和旁边一男一女，凑在一起看着手机屏幕，正研究点什么奶茶。她感觉肩膀被拍了下，抬头见是他，表情惊讶，“这么快？你已经到啦？” 盛漾随意地点了点头，眼神淡淡扫过她旁边的两人。 路嘉茉注意到，跟他介绍这两个补习班的同学，“庄健，舒沁。” 盛漾对舒沁这人有印象，不知道名字，见过她和路嘉茉有时补完课手挽手从电梯里出来，他跟他们简单打招呼，“盛漾。” 路嘉茉睁大眼睛往盛漾的头发看了看，看出他抓了头发，又看向他脖子上的项链，之前没见他带过这条，是新买的吗？ 在店里等了十五分钟，拿到奶茶。 他们两和庄健舒沁分开，在路上慢悠悠走着，目的地有点像要去地铁安检口。 路嘉茉看着旁边‘小心地滑’的黄色警示牌，喝了口奶茶，偏头朝盛漾看去，“你怎么计划的啊？” 盛漾计划不少，他低头边走路边手指把手机里备忘录点开来翻了翻，“这个点先吃饭吧，然后去看电影怎么样？” “土。” “喂——”他拖着尾音，手指按了下锁屏键，手机屏幕黑了，抬眸有点无语和无奈地看她，但嘴角还是扬着一丝笑意的，语气有点无可奈何，“第一次约女孩，给点我面子啊你。” “实话实说也不行啊？”路嘉茉觉得他其实还挺会的，不管是看她眼神还是专门收拾过的样子，他都这么钓人吗？ “那你说干嘛去？”盛漾扫了眼她身后往上的扶梯，伸手拉她避开旁边刚出站的人流，同时垂眸盯她，“说个不土的。” “好吧，”路嘉茉眨了眨眼睛，她也土，“那就按照你说的。” 他们两进了地铁，暑假又是这个时间点，别想有位置。 还好，他们两就几站路，为了方便，就在门口站着。 盛漾拿着手机在看电影场次，心里算了算他们吃完饭时间，忽然想起刚刚在奶茶店，临走前庄健和舒沁他们三说了嘻嘻笑笑小话那幕，拉起眼尾，状似不经意地问：“他们两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哦——”路嘉茉咬着吸管恍然了下，眼睛弯着笑起来，仰头问盛漾，“你看见啦？” 废话嘛，三个人六只眼睛一直盯着我看，还在那笑。 盛漾垂眸和她对视，脸上表情写着“我又不瞎”四个大字。 “夸你帅。”路嘉茉觉得他这样还挺有劲的说。 这话盛漾听多都习惯了，能表现的很坦然，但现在……盛漾眼神有点深意地问她，“夸我跟你说干嘛？” 路嘉茉有点了解他那个意思，但说的话还是很坦诚，“说我有面子。” 盛漾目光一停，视线和她撞到，这人表情坦坦荡荡，眼睛干干净净，突然意识到地铁不能吃东西，她将奶茶拿开，又抬眸看他，瞳仁亮亮的。 又来这套，盛漾垂眸嘴角扬着，哼声笑了下，继续看电影场次。 晚上吃的什么和盛漾的计划的完全不一样，路嘉茉突然说夏天了她还没吃过一次小龙虾，然后他们两就去吃了小龙虾，99块四斤那种。 一直到吃完盛漾自己都纳闷，完全没想到第一次请女孩出来约会吃饭，怎么吃成这样的。 他靠在椅背上，目光无聊地从玻璃窗外大红盆里‘咕噜咕噜’还在吐泡泡的活蹦乱跳的小龙虾上收回，手撕着手里的湿纸巾包装，望了眼桌上堆着的红色虾壳，视线抬了点看向正在脱一次性手套的路嘉茉，还是觉得有点寒酸，提议道：“要不再叫个99的？” “打包带走吗？”路嘉茉吃不下了，见他没也再吃，还认真问了，“电影院可以外带小龙虾吗？” 当然不能，我这也是张嘴瞎说的，你理我干嘛，盛漾捞起手机站起身，将湿纸巾递过去，懒洋洋地抬了抬下巴，“那走吧。” 看的电影勉强在盛漾计划内，一个刚上映的口碑很好的喜剧片，看完只记得笑那种，十分适合放松解压。 爆米花可乐必要配件，不一个不差。 但他压根没看进去。 电影结束，盛漾拿着爆米花桶和可乐杯，扔进门口大垃圾桶里。 路嘉茉在这旁边电子宣传屏前面，拿着手机在和路诚和打电话，“嗯，下课了，和同学在看电影。” 盛漾走到她身边听到她这么说，低头按亮手机，扫了眼屏幕刚过九点半，还行，不算晚。他没带女孩玩到半夜，不至于让人家爸来找人。 盛漾往后退一步，背往后靠到后面墙上，手机屏幕里一条条跳出很多消息，都是那群玩意在群里无聊乱聊的，他粗略地扫了几眼，觉得没意思，手指按了按锁屏键，目光看向电影院外的商场，这层商场已经没什么人了，店铺里员工在做下班准备。 他百无聊赖地晃了圈回来，侧头看路嘉茉，眼神有点懒也有点笑，觉得她说瞎话样儿可爱。 路嘉茉也无聊，路诚和在那头说得停不下来，她目光看着他左手手腕上的手表，表带也新换了吗？“你过两天去西安出差吗？我6号开学，嗯，你7号那天才回来啊？没事，开学不需要家长出席。” 盛漾又按亮了下手机屏幕，低垂下眼眸，哦，今天2号。路嘉茉昨晚好像说，她今天是她后面没几节课了。 路嘉茉忽然抬眸看了眼盛漾，盛漾感觉到了视线抬起目光看她，神色挺自若的，眼神询问她：怎么了？你爸提我了啊？ “不知道盛漾，”路嘉茉眨了眨眼睛，“他也不在家啊？” 看来真问他了，盛漾歪头将脑袋也靠到墙上，眼神从上往下看她，很事不关己做派地笑起来。 隔岸观火看好戏地意味太强了。 路嘉茉瞪了他下，下秒他眼睛更明亮了点。 这家商场关门早，音响里都已经开始放萨克斯的《回家》了。 他们隔壁的一个放映厅，放另外一场电影的也结束了，又一大波人出来。 盛漾在想今儿自己表现怎么样，琢磨了会儿勉强先给自己打了个及格分。 路嘉茉打完电话了，看了看又空了的走廊，楼下的商场大门和几个电梯可能已经停止运行了，有电影院的工作人员，在影院出口那边做指引。 路嘉茉抬头问他，“回家吗？” 等了会儿没听见他说话，以为他还有别的计划，又问：“不回吗？” 盛漾靠那儿没动，淡了身上原本的懒散劲，偏头看过来，“看得出来吧今天约你是什么意思？挺明显了吧？” 路嘉茉刚下意识要问他要是看不太出来呢？但接触到他漆黑的眼神又点点头。 “行，”他这下直起身，表情和语气都挺满意她反应的，“你看得出就行。” 第45章 这晚真挺燥热的, 汪鸣飞跟几个哥们也坐路边摊撸串呢。 他跟万思思吹完他下午和盛漾打的那场球多牛逼，全靠他力挽狂澜，仰头干了杯啤酒, 拿起手机刷新了下朋友圈。暑假嘛，看电影, 去旅游，晒美食都是常规操作。 他连刷了三四条类似的, 刚要刷过第五条出去看电影晒票根加影院环境图的, 觉得哪里有点不对劲, 手指又把那条拉了回来。 他感觉自己眼花了，仔细看了眼那人头像和名字, “我靠！？” “怎么了怎么了？”好几个头同时凑过来。 WJTMSH这照片拍得蛮逼的, 放映厅里灯光暗着, 爆米花桶和冰可乐距离镜头有点远, 下面隐约压着两张半叠票根, 只露他一点随意搭在扶手上的冷白腕骨和座椅下的球鞋边。整个照片暗暗戳戳的感觉是两个人去看的，但对方是谁, 看的是什么电影, 又完全看不到。 “这他妈才哪到哪？就开始秀起来了啊？” “也可能只是为了装，这手装得才五分钟都多少个赞了。” …… 被说装得成功的盛漾，那会儿和路嘉茉正站在商场前面几米远处的公交站台上，等公交车。 可能都嫌热，站台上根本没几个人。 盛漾分组发完朋友圈，就将手机锁屏了，肩膀斜靠在站牌广告牌旁, 单手插着兜，偏过头看向前面开过来的公交车, 不是他们要坐的那辆，他收回视线，有劲没劲地又歪过头，看向一直拿着手机聊天的路嘉茉。 他有点后悔，感觉刚刚问的还是有点急，真脑子一热什么都说。 邱果刚知道一新八卦，正迫不及待在和路嘉茉分享。 其中一个主角是1班的，路嘉茉问旁边漫不经心转着手机，表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什么的盛漾，“姚羡在追你们班纪思雯吗？” “谁？”盛漾在想自己有什么优势，正分析呢，这两名字扔过来，都没反应过来，他对女生那边事真不熟，脑子里还搜了下，“没听说，你们听姚羡自己说的？” “邱果分析的。”路嘉茉把邱果分析地话，说给盛漾听，但这人重点有点偏。 盛漾转手机的动作停了下来，用请教的语气问：“约密室就不土了么？” 路嘉茉想了想，她在这事上没什么见解，但邱果有段时间沉迷密室和打本，有短暂上头过一两个，客观道：“玩得好的话，会感觉他挺厉害的吧。” 路嘉茉说完，意识到什么，在盛漾专注视线里，眨了下眼睛，“我不喜欢密室。” “哦。”那没问题了，盛漾低头继续想——他长得还行吧？算符合大众审美吧？成绩也数的上吧？算脑子还成。他还会做饭，这是上得厅堂。运动也行，爱好也挺广泛，她喜欢什么想做什么他都能陪。 盛漾抬眸望向握着手机在打字的路嘉茉，有一搭没一搭地想，怎么才能自然地跟她推销一下。 ** 十点左右回到的家，路诚和可能因为明天要出差，也可能喝了点酒，父爱感性上头，非拉着路嘉茉谈心。 谈了快两小时心，路嘉茉被他谈得都困了，回到房间看到邱果又给她发了一堆消息。 【果果不吃果：？】 【果果不吃果：今晚怎么这么热闹】 【果果不吃果：盛漾那朋友圈什么意思啊？你有没有一手消息】 【果果不吃果：他是和谁一起去看电影的啊？】 【果果不吃果：这是说不是单身了的意思吗？】 【果果不吃果：还是说别的意思啊啊】 【果果不吃果：啊啊啊啊人呢】 路嘉茉慢慢躺到床上，看完邱果的微信，先回到列表，点开盛漾的头像进入他朋友圈看了下，他到底发了什么朋友圈。 就一张照片，配的文案是今天的日期，08.02。 这条下面的评论也一长串的翻不到底，几乎都是和邱果差不多的反应。 路嘉茉捏着手机，抬眸看了几秒对面，先回了邱果的消息，然后给对面也发了条微信。 【酸碱盐：邱果问我你跟谁看电影的】 对面的完全秒回。 【WJMSH：你跟她怎么说的？】 【酸碱盐：说跟我看的】 【WJMSH：大实话】 【酸碱盐：她很失望】 【WJMSH：。】 【WJMSH：……】 路嘉茉想了想他会是什么无语表情，牙齿咬着唇轻轻笑了下。 但没想到，下两秒，对面传来开门的声音。 他出来干嘛啊？ 路嘉茉听见几声脚步声，然后又是开门声，再然后厨房热水器工作的声音。 哦，洗澡。 他怎么这么晚洗澡？ 路嘉茉背靠在枕头上，怀里抱着点被子，手里拿着本书在看。 她看着看着看进去了，觉得议论文也没那么没劲。 十五分钟后，热水器的工作声音停了，又过了三分钟，卫生间的门打开。 浴室里都是水汽，盛漾嫌热，随便潦草地拿浴巾擦了几下头发就出来了。 防盗门没关严，路诚和站在门外，低头一手拿着手机在看工作邮件，一手夹着烟，烟灰缸放在楼梯扶手上。他听见声音往房子里看了眼，看见盛漾冲抬了抬下巴。 盛漾微微点了下头，视线扫了下路嘉茉房间，见门底下缝隙里有光露出来，应该是房间里的大灯还开着，他去冰箱拿了瓶冰水出来。 路诚和手里那根烟抽完了，拿着烟灰缸进来，对在喝水的盛漾说：“小漾早点睡，暑假稍微放松点可以的。” 盛漾点点头，他不紧不慢地拧紧手里的瓶盖，见路诚和回房间了，又扫了眼路嘉茉的房间。 客厅里没开主灯，她门缝里漫出来的光线挺明显的。 他把刚拧紧的瓶盖又拧开，仰头喝了一口，喉结慢慢滚着。 他脑子里想起路嘉茉今天看他的表情，又想起她在上海看自己的表情，她从来都不会藏，他好像是明白了又怕猜错了，但不管她怎么想的，想干什么都随便了，他陪着就是了，他又不是输不起。 盛漾放下水，直起身，慢慢走到路嘉茉门前，抬手轻敲了两下门。 房间里路嘉茉听到敲门声，想了两秒猜到门外会是谁，她将手里的书放下，掀开被子，走到门口。 打开门真是盛漾，他懒懒地靠在门框上，发尾还滴着水。 路嘉茉目光顺着水珠，看向他锁骨和干净流畅的脖颈线，声音轻轻地问：“有事啊？” “还不睡？”盛漾脑袋也靠到门框上，视线斜着看向她，他眼神懒洋洋的带了点笑，声音带着刚洗过澡的潮湿气。 路嘉茉觉得他这个时候有种带着居家烟火气的好看。 她还没回话。 忽然他视线漫不经心地低了点，说：“脱线了。” “什么？”路嘉茉跟着他视线往下看，发现是她睡裙领口边缘脱了根白色的线。 她手指拽了下，将那根线拽了下来。 盛漾看着她动作，自然地向她伸出手。 路嘉茉低眼看向他手心，又抬眼看向他，不明所以地伸手将这根白线放到他手心，指尖有碰到他温热的手心。 路嘉茉眨了下眼睛，又仰头问：“你有事情找我吗？” 盛漾低头看着手里那根线头，手指无所事事地玩了几下，听到她这么问，眼神往上，不快不慢地看向路嘉茉，见她眼睛干干净净地看自己，低声笑起来，“傻不傻啊你？” “什么啊？”路嘉茉不明白怎么扯到她傻上去。 盛漾说：“我就是想跟你说话。” “……” 路嘉茉的视线一下子停了两秒，她感觉心跳怦怦的，张了张口刚要说什么。 忽然客厅另一端传来说话声音，路诚和像在打电话说了什么，然后那头传来开门的声音。 路嘉茉怔了下，抬眸看向盛漾，她身体反应比脑子反应的快，下意识往后退后了两步，手将房间门开得更大了点。 盛漾看着她干净的眼神，顿了秒，站直身，跟着走了进来。 那会儿窗外本来睡着的蝉，突然有一两只鸣叫了一声。国槐树的树叶，自然脱落，慢悠悠地落到地上。 盛漾手很轻地关上路嘉茉房间的门，差了两三秒，另一边的路诚和从房间出来，他路过客厅走去了阳台，声音压低打着工作电话。 这一边的房间里，路嘉茉眼睛不动地看着背靠在门上的盛漾，她声音悄悄地问：“你还说么？” 盛漾眼神低着，安静站了会儿，抬起看了她一眼，眼眸漆黑，“说。” 路嘉茉：“哦。” 她房间里这会儿台灯和天花板上的主灯都开着，显得挺坦荡的，但这个房间里只有一个椅子，路嘉茉先往里面走了几步，走到坐到床沿，在床边坐了下来，然后抬眼看他，这就没法坦荡了。 盛漾盯了她几秒，觉得过了，又欲盖弥彰地在房间里虚着晃了圈，才抬脚走到椅子边坐下。 书桌挨着床放的，椅子和床的距离也很近，他们面对面坐在差不多一条线上。 盛漾将椅子转向床的方向，胳膊自然地搭在椅子扶手上，两条腿随意微微敞着，这样的话，路嘉茉的腿像是在他两腿中间，裙摆和他运动裤有点碰到，膝盖也有点碰到他腿。 “说什么呀？”路嘉茉两只手放在腿上，睫毛轻轻抬起问他。 盛漾伸手拿过她桌上放着的黑色水笔，放在手里有搭没搭地玩，目光在她枕头旁的手机屏幕上停了几秒，低声说：“对我你有什么想知道的么？” 他问的有点突然，路嘉茉想了想，眼睛看向他眼睛，“今天真你第一次约女孩啊？” “不像啊？”盛漾胳膊抬了下，单手撑着脸，脑袋侧了点，让自己眼睛和她平视着。 路嘉茉感觉房间里好像太亮了，不然他眸光怎么这么亮。 窗帘没拉严，窗户上有月亮的倒影，她看了两秒盛漾的眼睛，又收回视线，隔了秒又看过去，说得有点老实，“有点，感觉你很会玩。” “那得看我想不想玩。”他说。 “哦，”路嘉茉问：“想玩的话你怎么玩啊？” 盛漾喉结滚了下，随后懒懒低笑了声，他没接这话，眼皮垂着，放在腿上的手心不在焉地转了几圈笔，反问她：“你跟我玩啊？” 路嘉茉发现他挺会问的，几个字就好几个意思，她可能不是他对手，她目光落在他转着的笔上，凭什么她这么紧张，他还心不在焉啊，她伸手将那只笔拿过来，没收了。 盛漾手指一动，抬眸看向她，眼神有点可爱的莫名。 “不跟你玩。”她没看他说。 “哦——”他轻飘飘地拖着尾音。 这是什么语气啊，路嘉茉莫名觉得心跳有点响，她将笔捏在手心，手指按了下笔尾，眼睛看着出来的笔尖问：“那根线头呢？” “早不见了。”他哪有心思管那个。 路嘉茉又：“哦。” 然后突然就这么安静下来。 外面路诚和打完电话了，能听见他从阳台回去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然后又远了点。 客厅里静得可怕，房间里也是，他们两忽轻忽重的呼吸都能听见。 路嘉茉低头又按了下笔尾，视线看着他们两裙摆和运动裤，先开口问盛漾：“不睡觉么？都要一点了。” 赶人啊？盛漾视线抬起，侧头看向她桌上的电子钟——00：57，确实要一点了，太晚了，他在人女孩房间里也不是个事儿，“睡。” 盛漾觉得继续呆着脸皮太厚了，他站起身，看向她耳边落下的头发，低声说：“那我走了啊。” 路嘉茉点点头。 盛漾打开门趿着拖鞋走出去，手轻轻将门轻带上，走了两步又打开对面书房的门，接着又关上门。 路嘉茉还坐在床沿，一只手拿着笔，一只手撑在床上，呆呆的过了四五秒，她像在想什么，其实脑子里什么都没在想。 她只是在缓还在悸动没停止的心脏。 突然对面的门又打开了，紧接着她房间的门又被轻敲了下。 路嘉茉愣愣地看着棕色的实木门，他不是说去睡觉的吗？ 她将手里的笔放回到桌子上，将拖鞋穿穿好，起身去开门，脖子仰起，眼睛看着他。 这下客厅里没开灯了，只有他们两房间门开着的光。 “还要说什么么？”她问。 盛漾含糊“嗯”了声。 “说什么呀？” 刚刚还有什么没聊的么？不对，刚刚也没聊什么。 “晚安。” 啊？ 他用那种说不上来的眼神和语气，挺真地说：“想当面说。” 第46章 后来路嘉茉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盛漾这句“晚安”影响了。 她躺在床上突然有点不太能睡得着, 她拿着手机，又点开了盛漾的朋友圈。 他没设置什么三天可见，半年可见, 但发得也不多，随手扔个球场照片约人, 偶尔晒刚买到限量和游戏战绩，吐槽下哪个题出的真有想法和哪部电影…… 她没一会儿就翻完了, 但还没有睡意, 她想了想, 又点开汪鸣飞的朋友圈。 汪鸣飞发的可就太多了，一天最多的话能发十几条。路嘉茉翻了翻着, 翻到了7月2号那条：草啊, 我真他妈服了盛漾了。 她点开这条, 看到有个共同好友问他：？我漾哥又怎么牛逼了 他回：滚滚滚别什么都瞎打听 7月2号那是……会考考完那天晚上？ 路嘉茉指尖一顿, 想起那天她也见过他。她继续往前翻。一直翻到了17年的9月份, 那天他们好像在外面打夜球，汪鸣飞发了个十几秒随手瞎拍的视频, 拍的是球场环境, 盛漾是顺便被拍到的，他胳膊搭在膝盖上，懒散坐在台阶上，侧头笑着和旁边万韦航说话。 视频放完了，路嘉茉手指无意识点了下屏幕，又放了一遍。她看着盛漾的这个笑，忽然就感觉她心, 就像这个夏夜的空气一样。 ** 第二天是盛漾先起的，他起床冲了把脸, 站在卫生间里眼睁不开地刮胡子，没一会儿听见客厅里动静，晃悠出来一看，发现是他妈，而且他妈也从房间里推了个行李箱出来。 他其实人很困但脑子醒了，有些没正形靠门框上，电动剃须刀“嗡嗡嗡”声里，懒着声问：“妈，你干嘛去啊？” “有个交流会要飞广州。”盛芮将他赶出卫生间，洗漱完出来，见他还跟门神一样杵在墙边，她看了眼墙上钟，8点，眼睛在房子里四处看了看，问他：“嘉茉呢？” “睡呢呗，她今天又没课，起那么早干嘛？”盛漾走进卫生间将剃须刀放下，又拧开水潦草地冲脸，出来后又晃去冰箱拿了瓶冰水，哈欠连天地喝了几口。 “那你起这么早干嘛？”盛芮一大早被他晃得没好气，“我交流会得三天，你安生点。” 盛漾不大高兴，他胳膊往后搭到旁边椅背上，“我多乖一人啊，你说得我好像天天打架进局子一样。” “行，别跟我讲话，听你说话我头疼。”盛芮赶航班，不跟他多废话，没几分钟就出门了。 盛漾眼神散散地看着被关上的防盗门，手里松松拎着矿泉水瓶，人从起床气里又醒了点，他突然发现件事儿啊，这个暑假剩下的三天，家里只有他和路嘉茉了。 这事以前也不是没有过，这两人忙起来，一周不着家都有过。 但盛漾显然忘记了之前他们还得早六晚九的上学，只有早晚能见到，更显然低估了现在的变化。 ** 路嘉茉醒的时候都快十点多了，她睡得有点懵，伸手抓了抓刘海，撑着脸坐在床沿发了好一会儿呆，才清醒点。 她出来后没在客厅看到人，但餐桌上有附近超市的两三个购物袋，上面订着很长的购物清单，应该是外卖送来的。 “醒了？”盛漾从厨房里出来，扫了她一眼，“你饿没？” 路嘉茉点了点头，她人迷迷糊糊地坐在椅子上，下巴枕着胳膊趴在餐桌上，睡裙领口折着，手指拉着长长的清单，眼睛看了几秒后，从下往上去看他，“你做饭啊？” 厨房油烟机已经在工作了，购物清单一长列食材，多明显啊。 盛漾觉得这人明知故问，他站在餐桌前，低头看购物袋里的东西，抬手轻敲了下她脑门，语气半真半假地威胁，“你要敢说想叫外卖，我打你啊。” “凶。” 她刚说完，盛漾骨节又轻弹了下她脑门，“刷牙洗脸去。” “好吧。”路嘉茉不情不愿，趿着拖鞋，往卫生间走。 三分钟后，她出来，和三分钟前，一个姿势趴餐桌上。 “懒吧你就。”盛漾懒得管这人，他把餐桌收了下，回厨房看了眼，侧身靠在厨房门口，双手抱着胸，偏过头漫不经心地随口问她，“过来试下味道么？” “你好烦。”路嘉茉虽然这么说，但决定还是给他点面子的，她又站起来，慢吞吞地往厨房走。 她走到厨房门口，停下脚步，仰头眼睛直白地打量起他。 “看什么？”盛漾指腹蹭了蹭下巴，头微低下，眼神有点上挑，语气吊儿郎当的有点得瑟。 一大早得瑟什么呢？路嘉茉目光落在他脖子那儿，故意问：“今天怎么没带项链啊？” 这下这人不得瑟了，眼神散漫，看着她还挺坦荡，“别明知故问啊你。” 他们两吃完午饭，路嘉茉才知道家里两个家长都出差了。 路嘉茉靠在厨房墙上，看着盛漾洗碗，盛漾洗碗前先洗了个苹果给她，路嘉茉说吃不下，但还是手拿着在旁边啃。 她啃得“咔嚓咔嚓”的。 “这样才像监工。”盛漾侧头看了看她，很满意地点了点头评价。 路嘉茉不理他，又啃了口苹果，视线看着水龙头的水流几秒，移到他侧脸，口齿不清地问：“晚饭你也做么？” 盛漾将洗干净的碗竖放到旁边滤水筐上滤水，哼笑了声，挺欠地说：“看我心情。” “切。” 你心情还不好啊？ 盛漾侧身抬手从路嘉茉身旁墙上抽了两张厨房用纸，他低头将手上水珠擦掉，随手扔到左边的垃圾桶里。 他偏过头看向路嘉茉，“行了，刷题去吧茉监工。” 路嘉茉咬着苹果，回头问他：“在哪儿写啊？” “餐桌吧，桌子大。”盛漾说。 “行。”路嘉茉点点头，回房间把作业和计时器拿出来。 他们两坐在桌子的同一边，拿出卷子，定好时间按下开始写。 两个都是专注力很集中的人，刷题就十分认真的刷题。 那会儿正是中午太阳最烈的时候，外头国槐树上的蝉鸣聒噪又大声。 热烈的阳光将整个客厅都布满，光斑打在墙上，慢慢变化着方向，时间在这会儿过得又快又慢。 一套卷子写完，路嘉茉停下笔，看向计时器上的时间，还有十几分钟，比预计的时间的快。她重新定时了时间，换了第二套卷子。 她微微侧了下脸，看向盛漾，他笔尖没停，偶尔指间转下笔，也是第二套了，已经写了一半了。和卷王一起刷题还是有点好处的，不自觉地就会被卷。 这天写到晚上八点多，晚饭叫的外卖，盛少爷说三餐都做太容易吃腻了。 路嘉茉怀疑他会做的没多少，所以故意摆谱。 餐桌上的作业没收，外卖是放在茶几上的，电视机投屏了部去年上的某个超英系列电影第三部 。 路嘉茉双腿盘在沙发上，咬着薯条，眼睛十分投入的在看电影，盛漾坐在她旁边，一条腿折也沙发上，另一条随意放着，身体懒洋洋地窝在沙发里，手里拿着switch，在玩游戏。 “他最后死了没有啊？”看到一半，路嘉茉侧头问他。 盛漾从游戏里抬眸扫了眼电视机屏幕，他懒不啦唧的，头发没轻没重蹭到沙发，现在有点乱，“你自己看。” “天啊英雄迟暮，浑身伤痛，真的好残忍啊。”路嘉茉胳膊撑着膝盖，手拖着脸，语气感叹。 刚通关一局，盛漾将switch放在腿上，视线偏过去看她。她今天一天都在家，都穿着睡裙，刚刚一小时前洗过澡了换了件很大很宽松的T和一件很宽松长度到膝盖的格子睡裤。 她头发没扎，细细软软的有几根还落在他肩膀上。腿和他腿挨着，胳膊压倒他身上T的边缘。 太自然亲密了，盛漾的视线有点出神，忽然出声叫她：“路嘉茉。” “嗯？”路嘉茉眼睛从电视机上移开，看向他。 盛漾继续看了她会儿，突然扔下switch站起来，“我去洗澡。” “哦。”这也需要跟她说吗？路嘉茉点点头，“去吧。” 路嘉茉继续看电影，十五分钟后，盛漾从卫生间里出来，他换了件黑色的T和同色运动裤，头发半干。 他走到沙发前面，先弯腰将之前随手扔的switch捞起来。 路嘉茉本来在看电影的，不知道怎么视线就看见他弯腰时黑T的领子掉下来，然后视线通过领口，从脖颈、喉结、锁骨、一路往下到腰腹隐隐绰绰，看了个大概。 路嘉茉收回视线，她看着电视机屏幕，牙齿咬着吸管，含了口可乐在嘴巴里，慢慢地咽。 脑子里忽然闪过个想法，盛漾他有腹肌吗？之前好像模糊看到过，但那次真的没看清。 正乱想着，她身边一陷，盛漾已经没骨头似的又窝进沙发里。 路嘉茉牙齿又轻轻咬了咬吸管，换沐浴露了吗？怎么感觉和她味道不大一样，还有他潮湿气好重。 路嘉茉目光移了点，发现他后颈还有水珠，T桖领口有几处被水打湿，纯棉质地的布料颜色变深，他后颈边缘处的头茬看起来好像比她硬。 所以他到底有没有腹肌啊？ 路嘉茉觉得自己有点太好奇了，索性目光直接看向盛漾，她说：“盛漾，你有腹肌吗？” 说话的同时，她手已经伸了过去，手指碰到他腰腹上。 几乎是碰到的同一瞬间，盛漾抬眸看向路嘉茉，手里刚打开的游戏里面人没动，他人也没动。 路嘉茉没注意他反应，她垂着眸，手指在他黑T上，划了划。 盛漾眼睛只看着她脸，他心脏和皮肤都在发热，眼神静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所有表情，他想知道，她是什么意思。 他人散漫坐着，那截T桖下面还有裤子，运动裤的抽绳松紧处又特别厚。 路嘉茉并没摸出来，手有点想掀开他T，或者直接从衣摆下伸进去。 她刚动，手只换了个方向，一直安静老实的盛漾突然直接抓住了她手，“好了啊你。” 他没什么情绪地垂下眼皮，声音变得有点哑，“动手动脚的。” 路嘉茉“哦”了声注意力重新回到电视机上。 盛漾视线没聚焦的散了一会儿，刚要去看游戏里他死了没，余光忽然看见他还抓着路嘉茉的手。 而且他抓着她手就放在他腿上。 他视线停了下，看了几秒，抬起眼皮朝路嘉茉看过去。 电影进度到查尔斯死了，客厅里只开了个落地台灯，电视机屏幕上画面很暗，她看得眼尾有点红，没关心手被谁抓着，盛漾的视线又低下，回到他抓着的手上。 过了半晌，他垂着眸慢悠悠笑了下，不着痕迹松开手，让她手就这么在他腿上放着。 电影在十点半结束，其实挺晚的了，他们两应该各回各房间了。 但他们两谁都没要走的那个打算，路嘉茉摁着遥控器，又换了一部电影。 然后一直到这部电影结束，他们才各自回房间。 ** 第二天家里依旧只有他们两，这天从早上开始空气里就有点淡淡尴尬和挥之不去的暧昧。 早上吃饭、刷题，午饭。 下午的时候路嘉茉有课先出去了，她今天上的语文讲的是作文如何突破，两个小时的课，四十分钟练了一篇作文，剩下的时间点评和赏析。 下了课，路嘉茉从教室里出来，边往电梯那边走，边从包里摸耳机，摸着摸着，居然发现她好像没带钥匙。 盛芮和路诚和在不在家，那盛漾现在在不在家啊？ 她握着手机给盛漾发了个微信，他直接甩过来一个定位，是一个社区篮球场，距离这儿700米。 路嘉茉直接往那边走。 刚绕进小路里就听见那边“扑咚扑咚”篮球拍打声，里面有两个篮球场，球场外聚了不少人在围观，路嘉茉一眼就看到了盛漾。 他其实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松垮宽大的白T和运动裤，但在篮球场，他投完一个球后，往回跑，衣服被夜风灌满，头发被吹得往后扬，肆意鲜活又热烈。 他好像也是一直都是很受欢迎的人，球场附近有不少女生目光都在他身上。 是本来就真的很帅吧？ 盛漾侧过头本来要跟队友说什么，眼睛看到了她，随便抓了抓头发跑过来，身上带着运动的热气，“你怎么来了？” 路嘉茉看着他微微湿掉的碎发，和脖子上的汗，“我钥匙忘带了，你的呢？” 见他过来，旁边球场上立刻起哄声一片—— “喂盛漾，这谁啊？” “别太见色忘友啊盛漾。” “这球打不打啊？” “等打完再跟妹子聊呢。” …… 然后又一阵起哄笑声。 他没管半低着头看着路嘉茉，“还要打十分钟，你等吗？” “好啊，”路嘉茉被闹得没多不自在，但被他看得却脸不自觉烫，点了点头，“你快回去打啊。” 盛漾笑了下，手指了下前面那棵国槐树，那边放了很多饮料瓶和外套还有包，应该都他们打球人的东西，“我外套在那儿，你拿垫着坐。” 说完，他跑回场上。 路嘉茉往国槐树那边走，弯腰拿起他外套，等他打球。 说起来，这算是她第一次看盛漾打篮球，她虽然看不太懂，但根据反应，也知道他打得确实不错。 十分钟后，他们结束了，球场里男生们三三两两从场上往外走。 万韦航满脸揶揄地推了他一把，“最后打那么卖力故意的吧？” 盛漾接过另一个人扔过来的水，没搭理他，胳膊抱着球往路嘉茉那走。 路嘉茉见他过来，从包里将湿纸巾和纸巾都递给他。 他接过来，回头看了一眼球场问路嘉茉，“要玩吗？我带你玩。” “我打得不好。”路嘉茉说。 “我又不笑你。”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路嘉茉跟他去了球场。 刚刚一起打球的人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球场上就他们两个。 路嘉茉本来散着的头发，被她绑了起来，她手抛着球，几次距离篮筐都有一定距离。 那个说不笑的人，说话不算话的，一直在笑。 什么啊，路嘉茉有点恼地将篮球扔向他，他抬手接过，笑着走到她旁边，在她旁边随意一抛，进了。 路嘉茉瞪了眼球，这人现在是在炫耀啊？还是在嘲笑她啊？ “你怎么这样？” 盛漾跑到篮框下将球捡起，下巴抬了抬问她，“我哪样啊？” 语气还好漫不经心的欠样儿。 路嘉茉仰头看又走回来，离她越来近的盛漾，控诉他：“你说你带我玩，你还不让我。” “我为什么要让你啊？” “因为你……”路嘉茉不说了。 “哦，”盛漾心知肚明那后面的话，笑得更张扬，将球传给她，“你说的对，那这次让你。” 第47章 这天后来他们在篮球场玩了大概二十分钟, 路嘉茉本来不热，也变得全身都粘着汗。她发圈刚刚打球时候还断了，现在热得一手抓着头发, 一手在扇风。 盛漾捞起自己和她的外套，撕开湿纸巾包装, 抬手帮她松松抓着头发，她抽出里面的纸巾, 将脖子耳后都擦了擦。 她皮肤薄, 运动这一会儿, 就全红了。 外面这个时候居然还有蚊子，在耳朵边“嗡嗡”的叫。 盛漾在看她脖子, 上面还有两根发丝粘着, 眼神犹豫, 指腹发痒地想帮她拉起来。 忽然, 他脖子那儿, 特别靠近喉结，被她轻轻碰了下, 指尖上还有湿巾的薄荷凉意。 他歪了下脑袋, 眼神莫名看着她，脸微红，“占我便宜啊你？” “蚊子啊。”路嘉茉连忙松开手。 他不管，又强调，“现在不行啊。” “都说是蚊子了。” “哦——” 然后这晚也挺正常的，回到家路嘉茉先钻进卫生间洗澡，等她出来盛漾叫的外卖已经到了, 他们堆在餐桌上吃。 他才到了个新乐高，吃完饭洗完澡就盘腿坐在沙发旁地毯上拼。 路嘉茉抱着西瓜, 电视机放着，但没人看。她膝盖上还放这个iPad，她看会儿上面的网课，又看会儿满地的零件，他怎么好像小孩玩的东西，都爱玩。 盛漾拼起乐高来，比昨晚玩游戏认真点，人都没那么散漫了，没多久这个21323就大概有雏型了，好像是个钢琴。 过了会儿，他像是拼好了，站起来去房间找了6节七号电池出来，挨个给这琴装上。 然后在手机上下了个app，又过了会儿，他回头看向路嘉茉，“你看。” 路嘉茉看过去，钢琴的琴键自己动了起来，从面在放一首《降E大调夜曲》。 琴声很温柔，把西瓜味的夜晚都变得温柔起来。电视机里的电视剧结束了，变成了晚间新闻，音量开得很小。 她膝盖上的iPad这节课也上完了，她手指点了下下节课。 钢琴曲很快结束了，盛漾觉得挺有意思的，又放了另外一曲。 路嘉茉又挖了一勺西瓜塞进嘴吧里，她有点喜欢这样的夜晚，他们两干自己的事，然后都觉得很舒服自在。 然后问题出现在了，开学当天的早上。 ** 那天早上，家里的空调好像出了点问题。 外头天幕上太阳刚出个白色的影子，路嘉茉就被热醒了。 她手从枕头下找到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居然五点还不到。她摸了摸脸上，感觉粘粘乎乎的，掀开被子坐在床边迷迷糊糊地想了好一会儿，还是决定去洗个脸。 这个点客厅里静悄悄的，光线是那种朦胧胧的。她人压根就没醒，困得眼睛都睁不开，走到卫生间门口，见里面灯没开，直接就按了下门把手推开了门。 谁想到，她开门的那瞬间里面灯亮了—— 盛漾也是被热醒的，他刚把上衣脱了丢进脏衣筐里，现在是捞出来穿也不是，不穿也不是。更要命的是，他运动裤带子没系，长绳和松紧一样松松垮垮挂着晃着。 而且这卫生间的灯不知道装这么亮的干嘛，他都能感觉到路嘉茉目光在他身上移动的轨迹。他管不了她，只能自己强装自然，“要用卫生间啊？” 路嘉茉懵着点点头，她视线停留在盛漾腰腹那儿，那天没摸到，今天看到了，确实是有。 她听见他声音，才抬眸去看他，看了两秒，又去看他腰腹那儿，然后才想起来说：“……对，你要洗澡啊？” 盛漾“嗯”了声，他尽量自然地从洗衣篮里把那T捞出来，再继续自然地边往外走，边抬手将T套上。 等卫生间的门关上，路嘉茉看着镜子里自己，慢慢呼出口气。 路嘉茉低着头打开水龙头，双手捧着水泼了下脸，冲了好几下，才感觉发烫的脸颊温度降下来了点。 她转身去拿墙上挂着的毛巾，刚准备擦脸，听到了“嗡嗡嗡”的震动声。 什么声音啊？路嘉茉半睁开眼睛，视线找了找，在牙刷杯子看到个手机，屏幕上面正闪闪着个‘盛冉’两个字。 盛冉？ 这是盛漾的手机啊？ 路嘉茉连忙关掉水龙头，潦草地擦了擦脸，拿着手机出去找盛漾。 盛漾已经回房间了，他房间门没关，开着大概二三十公分的缝隙，路嘉茉没多想就直接推开了他房间的门。 盛漾坐在转椅上，见她进来一怔，微微抬起下颌看向她，眼神问她：干嘛。 路嘉茉将手机递给他，口型跟他说：“电话。” 盛漾视线往手机屏幕扫了眼，他脑子空的，压根没听见震动声，伸手接了过来，接通，“姐，什么事？” 路嘉茉见他手机也拿走了，电话也接通了，她转身准备出去，这时听到外面出现了声音——是满腔父爱特意昨晚赶回来的路诚和起来了。 他特意早起做早饭来着。 但房间里的路嘉茉脚步一顿，她看着门愣了愣，这个点从盛漾出房间出去好像不大对，她这会儿居然想的是，还好她出来时顺手把房间门关上了。 盛漾这边，手机那头的盛冉一大早，哦，她那头应该是大下午，跟他扯什么牌子的限定，说只在北京发售，让他帮忙去买。他心不在焉地听着，眼睛不动声色地看着路嘉茉。 路嘉茉乱想完，伸手将盛漾房间的门关上，关好后她转身，视线不偏不倚和盛漾撞上。 她没看懂他眼神里含义，视线在房间里四处找了找能坐的地方。 唯一的椅子被盛漾坐了，那能坐的地方只有床了。她没怎么想就走过去，在他床沿坐下。 盛漾视线跟着她，见她坐下，眼眸顿了下，随后视线抬了抬，看向她表情。 客厅里路诚和先去了卫生间洗漱，然后又去客厅冰箱里看食材，盛芮也起来了，在客厅煮咖啡，两个人偶尔压低声音在说话。 路嘉茉没带手机出来，她无聊地将两手撑在床边，两眼垂着，看着脚上的拖鞋。她左脚往左边动一下，右脚往右边动一下，脑袋还一点点，她是真的困，这会儿功夫都有点打瞌睡。 什么可爱样儿啊，盛漾腿撑了下，将椅子滑得离床边和路嘉茉近了点。 路嘉茉听见椅子滑动的声音，反应慢半拍地抬起头，真近，不过他腿真长，怎么一下就伸到床边了。 路嘉茉脑袋歪了歪，她无聊的目光落到了盛漾身上。 她先看他腰腹那儿，刚刚卫生间的那一幕出现在她脑海里，几块来着？6块？还8块？ 她视线往上移了移，到他脖子那儿，他喉结真的好明显，男生都这样吗？她想了下认识的几个男生，好像别人不都是这样。视线继续往上，到他下巴，他皮肤上有一点点青色胡茬，不是很明显。 路嘉茉的视线停留在这边，晃着腿的动作停下来，脑子里在回忆，昨晚盛漾有胡茬吗？没有吧，好像仔细没注意，难道现在这些是一夜过来新冒出来的吗？ 想到这儿路嘉茉脊椎坐直了点，身体前倾，手指突然去碰他下巴。 几乎是碰到的同一瞬间，盛漾抬眸看向路嘉茉。 路嘉茉没注意到他视线，注意力都在他下巴胡茬这儿，男生的皮肤好像和女生有一点点不一样，具体哪里不一样呢，她手指碰着盛漾的下巴，微微用力，将他脸稍微往她这边别了下。 盛漾眼眸更黑了点，他人没动，任她动作，眼神静着，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盛冉还在说什么，他一个字没听进去。 好像是有点扎，路嘉茉指腹轻轻在他胡茬那儿摩擦了下，她困得眼眸都蒙了层水意，但眼神很认真。 盛漾视线碰到她认真的眼神，皮肤和心脏都在发烫，电话那边说完自己挂了，他胳膊随意垂在扶手上，将手机放到腿上，心不在焉地转了两圈。 她动作没停，在他唇边下颌，轻轻的摩擦。她指尖刚刚碰了水，有点凉，但他的肌肤是热的。 “路嘉茉。”盛漾受不了的先开口。 “嗯？”路嘉茉眼睛动了下，鼻音轻轻糯糯的，有没睡醒特有的撒娇感，“这是昨晚新长的吗？” 说着她指腹又蹭了蹭，声音很软，“男生一晚上就会有胡茬啊？” 盛漾的声音一下就哑了，“摸够没啊？” 他手心很烫，感觉出汗了，但他只是低下头，黑眸晃动，并没阻止她动作。 他低低沙沙的声音，在这个房间这个点意味特别明显。 路嘉茉感觉到他的纵容，心乍然跳了下，她指尖发瑟，“我就好奇。” 盛漾当然知道她就好奇，但好奇是她无赖的理由吗？他玩具啊？ 他眼皮没什么情绪的垂着，手心又转了圈手机，想等心跳好了点再去看她，但等了几秒一直控不住，索性直接看她，“还好奇什么啊你？对我还有什么想玩的？” 路嘉茉心跳轰然更快了点，她眨眨眼睛刚要说话。 忽然这时门外，路诚和在她房间门口敲了下她房间的门，“叩——叩——” 路嘉茉一怔，她好像触电一样收回手，眼睛却一眨不眨地看着盛漾。 盛漾靠在椅背上，两腿敞开支在她腿外，眼睛也漆黑看着她。 他房间里很暗，只开了盏暖黄色的夜灯，窗帘也拉着，外面的光进不来。真的这会儿昏昏暗暗的，空气里的暧昧好像到达了一定程度。 而本来就暧昧的氛围，因为他们不说话的四目相对，变得已经浓到不再浓。 好像轻轻碰一碰都能炸。 房间外路诚和又敲了两下，路嘉茉感觉能听到自己心跳到快耳鸣了，一秒，两秒…… “你这么早找嘉茉干嘛？”突然盛芮问。 路诚和：“不是开学吗今天？” 盛芮：“才五点，高三开学时间没变。” “哦，我给忘了，以为早读也提前了呢。” 脚步声走远，又回去了厨房。 房间里的路嘉茉缓缓松了口气，她视线又回到拖鞋上，手回到床上，脑袋低着，呼吸一下，接着一下，让自己心跳恢复正常。 第48章 那天早上是盛漾先出去的, 这人需要赶在上学之前洗澡。 他出去后，过了两分钟，又来敲了下书房门。路嘉茉听到这跟暗号一样的敲门声, 立刻从床边站起来，走出去钻进自己房间。 路嘉茉在自己房间呆了半小时, 才又出去，她把书包随手放在沙发上, 迈两步去准备开前面卫生间的门。 盛漾刚洗完澡, 先从卫生间里打开门, 垂眸看了一眼眼睛路嘉茉，弯腰将沙发边她拖在地上的胸卡, 捡起来放到她书包上。 过了二十分钟, 防盗门打开, 路嘉茉系好鞋带, 直起身往门外走, 盛漾站在门口手扶着门把手关上门，另一只手顺势将她胸卡挂进她脖子里。 “噔噔噔”脚步一前一后下楼, 到单元楼下, 融入进附中的校服大军。 这年的暑假满打满算也不过两周，好像还没开始玩，就结束了。 今天附中校园里很热闹，这届的高一新生来报道，上届的高三生来听志向会。 他们教室，从逸夫楼搬到了专属于高三的崇德楼。陈辛夷还带他们班，新学期新气象的, 顶着新剪的发型，在讲台上训话—— “高三了, 记得都上点心拿出点学习劲头来就这么一年了现在不拼什么时候拼。拼搏一天，充实一天，快乐一天！要知道每个不满意的现在，都有一个不努力的曾经……” “今年还我们两坐吧？”邱果看了眼讲台上的陈辛夷，悄悄跟路嘉茉说小话。 路嘉茉点点头，她看了圈教室里的人，发现有几个老面孔不见了，来了几个新面孔。虽然习惯了这个规则，每次人员变动的时候，还是会有些感叹。 “赵赞去（7）班了，朱晋奕去（4）班，姚羡也差一点掉平行班，他吓死了。”邱果笔尾抵了抵路嘉茉的手腕，眼睛冲她眨了眨，目光促狭，“不过，茉总现在是我们班前三。” 路嘉茉眼睛弯了弯，表情一点没被调侃的害羞，转着水笔，口气挺大的，“茉总要做第一。” “好了，”陈辛夷训完话了，开始分配工作，“先都到外面走廊站着先排位置，然后大扫除。” 教室一下乱糟糟起来，学生们抱起书和书包往走廊走。 这样看来好像和往年又没什么区别，开学第一天都是调位大扫除和摸底考。 但早上的闹铃虽然还是五点五十，可晚自习多了一节变成十点半放学，周六也多上了半天。生活一下有了倒计时，无论你做什么所有人都会告诉你以高考为重，也无论你做了什么所有人都会说没事高考重要。 ** 晚上十点三十。 高三第一天晚自习，放学。 “不如住学校算了，回家后还得刷题，刷完几点了？刚上床就得起床来学校了。” “你懂不懂什么叫星光不负赶路人，走吧。” “我再检查下，妈的卷子太多了万一漏了几张，明天我吃不了兜着走。” “快快快！不然你的人生又少了两分钟！” “……” 前面几排的人背起书包走了，邱果收完桌上的东西，拿起水杯，看向路嘉茉，边往教室外走边拉书包拉链，“我先走了啊，我妈在门口等我。” 路嘉茉冲她挥了挥手，她把桌上几支笔和修正带装进笔袋里，将笔袋拉链拉上放进腿上的书包里，又将几个文件袋和文件夹塞进书包里，然后拉上拉链起身，背上书包和还在教室里的毛绘雯告别，“走啦，明天见。” “明天见。”毛绘雯从桌肚里抬头笑着冲她回。 打铃那一瞬间走得人最多，剩下的各个教室里都只剩下几个人。 路嘉茉走过一个教室的时候，这一层有两间的教室的灯依次关了，走廊的灯光立刻暗了不少。她低头拿着手机，在看信消息，身后有人背着书包路过她，脚步匆忙地往楼梯口走。 她没在意，本来一只手拿手机的，变成两只手拿着，在回消息。 【果果不吃果：啊啊啊刚刚走太急了，物理卷子忘记拿了】 【果果不吃过：完蛋了】 【酸碱盐：明天第三节 才物理，来得及做】 【果果不吃果：那就好那就好，吓死我了，田振阳可会折磨人了】 路嘉茉回了个表情过去，手指将屏幕往右划，回到消息列表，另一只右手自然垂到身侧，目光在盛漾头像上看了下，上面有红色数字3。 她想起早上那一幕，感觉指尖又有点发烫了。没摸到不知道害羞，敢大胆乱来，但真的摸到真的还是有点害羞的。 她牙齿微微咬着嘴唇，手指刚要点开。 右手腕忽然被握住。 路嘉茉猝不及防地抬头，见盛漾靠在楼梯道旁的墙边站着，他先看了她一眼，听见后面走廊上有脚步声，直接将她拉进旁边的小阳台。 他在想什么啊？直接松开她不就好了吗？ 这个小阳台因为没有监控，已经成了学生小情侣专用的地点了，他拉她来这儿干嘛？ 这里面没有灯，只有走廊的光会从右边照进来点，但还是很暗。 空气燥燥的，他手还没松开，带着薄茧子的指腹轻压在她手腕内侧。 路嘉茉的手心变得有点发软，他似乎也意识到了有点冒犯她，手松开，小动作变成抓她垂下的书包带子，有一搭没一搭，有点心不在焉地用手指绕着玩着。 “消息也不回啊？”他说。 “刚准备回啊。”路嘉茉反驳。 “哦，”盛漾抬眸视线在她脸上扫了圈，声音压得很低，“那是我刚刚看错了。” 为了不被看到，他们两都站在左边这侧，互相的体温都挨着，更何况说话时的温热气息，落在脖子皮肤上像羽毛划过一样，密密麻麻轻微的痒。 路嘉茉本来和他在一起不会紧张的，现在居然有点紧绷，听不进去他在说什么。 她书包带子被他拉得微微震动，他歪过脑袋，对着她笑了下，昏暗下，他睫毛很长，脸颊上有一颗痣，“怎么是你先欺负我的，又变成你不理我了？” 哪有不理他啊。 那个脚步声已经从走廊走到楼梯口开始下楼了。 路嘉茉觉得不能在这里呆了，将自己的书包带从他手中扯回来，“回不回家了啊？” 她绕开他，欲盖弥彰地直直看着前面，先往阳台外的楼梯口走。 走了几步，三步吧，或者四步，路嘉茉停了下来往后看过去，就这样和刚走出阳台正在看她的盛漾对视上。 那一瞬间，空气仿佛流淌着一种心照不宣的微妙氛围，心跳声仿佛都浮在里面，两个人莫名其妙都一动不动。 又有几个同学从教室里出来，往楼梯口的方向走，看到他们两在这儿奇怪地看了看他们，其中有认识他们两的，疑惑地开口，“盛漾、嘉茉你们站这儿干嘛呢？” 路嘉茉一怔，快速眨了眨眼睛，侧头看了下那几个同学，张了张嘴巴，还不知道说什么，盛漾挺自然地和对方说：“没事，说几句话。” “哦哦，那我们先走了。”那几个往楼下走了几个楼梯，还好奇地又回头往他们看。 等他们没了影子，盛漾走过来，略略跟她隔了一步的距离，低下眼看她，“走了，回家。” 路嘉茉“哦”了一声，慢慢往楼下走。 她悄悄抬头看了盛漾一眼，头发比前两天短了点，脖颈微低着，附中的校服拉链在锁骨那儿因为下楼动作在一晃一晃，个子很高，是没法否认的帅，长得帅不是他身上最吸引人的，他身上那种干净的特质才是最招眼的。 路嘉茉其实好奇过他喜欢她什么，他日记上也没写，路嘉茉鼓了鼓脸颊，直接开口问他：“你是不是没跟女孩一个屋檐下生活过？” “除了你，没。” 路嘉茉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下了几节楼梯，他们转弯走到下一层楼梯。 盛漾想明白什么，双手插着兜，侧过头看她，“你是想说我是日久生情啊？” “我想说你可能见的人或者说是相处的女生比较少，所以……” “喂，”盛漾嘴巴薄薄地抿着，眉头皱着，“你别这么想好不好啊？我自己心意我自己知道。” 他低头又补充了句，“又不是谁都是你。” 哦，就随便想下，你委屈什么啊。 路嘉茉看着一阶一阶的楼梯没说话，他们又下完一层，走出教学楼。 燥热的晚风扑面而来，路嘉茉校服上贴了防蚊贴，盛漾校服上也有，很细微的一个同款。 穿过热火朝天的路边摊，四周环境从闹变静，盛漾心不在焉一路转着的手机停了下来，他手机壳手机绳已经换了好几个，这次没挂绳，手机壳是黑色纯色的，他手指上下滑动了手机，忽然问她，“今天感觉盛漾怎么样？” 路嘉茉不明所以地看向他，他肯定很紧张，本来随意懒散走着的，现在脊椎骨都有点绷直，“有点喜欢没？没的话，我再想想办法。” ** 这年的夏天过得非常快，好像昨天蝉鸣还在耳边嘶叫，今天茂盛得绿到发油的叶子就已经有发黄的迹象了。 八月结束了，九月一号正式开学，路嘉茉作为学生代表发完言，下台回到他们班级队伍里。 “中午吃什么？”邱果从后面将下巴放到她肩膀上没精打采地问。 距离吃饭还有两节课呢，路嘉茉摇了摇头，“这么早就开始想吗？” “是啊，”邱果十分苦大仇深，“我人生就只有这点指望。” 路嘉茉被她语气逗得弯了弯唇，邱果下巴侧了下眼睛看向新生那边，语气更幽怨，“真羡慕他们啊，朝气蓬勃的，像早上八点钟的太阳。” “这词也太老套了。”路嘉茉说。 “哎呀，合适就行，管它老套不老套。” 陈辛夷看见她们两小动作了，手指了指邱果，邱果又叹了口气，推后一步归回原位。 这年的校运动会，他们高三还是照常报项目，但显然参加的热情没有高二那么高了。方正还在走，但大家也就敷衍得练了两次，下来操场时，手里还都拿着书或者单词本。 国庆假期变成了只有三天，还有成堆的作业。 路嘉茉的数竞比赛还在参加，她不甘心就止步在那里。 十一月中她飞去成都，去参加这一年的冬令营。 11月17号那天，她从成都飞北京，那天因为天气原因他们晚点了三个多小时，后来到了后，行李出了点问题，在行李提取处那里面等了好长时间。 路嘉茉手机连着刚刚借来的充电宝，和两个女生凑在一起聊天。 忽然手机震动了下—— 【WJTMSH：斜后方指示牌】 路嘉茉看到消息一顿，有点不敢相信地回头往斜后面看，他们还没出到达口，他怎么会在机场里面？ 目光从推运行李的人，穿着工作服的工作人员，然后果然在一个指示牌旁看到了盛漾。他灰色帽衫外套了件黑色夹克，身后背了个很大双肩包，肩膀斜靠在指示牌上。 他早就在看她，感应到她目光，冲她懒散歪了下脑袋。 “嘉茉。”旁边女生刚刚说了什么话题，没等到路嘉茉回应叫了下她名字。 “啊？”路嘉茉迟钝地收回视线，她心脏怦怦跳和她说：“我去下卫生间。” 她说完就往斜后面跑。 这个点机场里人不算多，她穿过刚刚下机的一队乘客，走到盛漾面前，仰起头就问他：“你怎么在这儿啊？” “我姥姥摔倒了，得过去看一下，离登机时间还有会儿就过来了试试。”盛漾的话说得很普通，低着头眼底一直有笑意，“没想到还真看到你了。” 路嘉茉看着他，心里却有点不自觉的发酸，他难道三个小时前就在这儿么？ 她和盛漾快一周没见了，为了不影响考试，他们两其实都没怎么联系过。路嘉茉看了看他，他在注意行李提取处那边的行李出来情况，似乎见一时半会儿不会有动静，目光又回到了她脸上。 他们就这样你看我，我看你，好一会儿没说话。 样子其实有点神奇，都背着包，也都套着卫衣，在人来人往的机场。 过了五分钟，盛漾笑了下，低声叫她，“第一名。” “啊？你看啦？”路嘉茉的声音里多了一点喜悦。 盛漾笑着“嗯”了声，他从包里拿出个本子递给她，下巴抬了抬，“里面我写的解题过程，路老师拿去批一下。” 路嘉茉拿过抱在怀里，眼底亮亮的问他，“要是你分还没我高怎么办？” “输给路老师又不丢人。”他说得坦荡。 行李提取处那边，行李已经从托运带上一个个转出来了，路嘉茉回头看了眼，又看向盛漾，她有点纠结他们是团队一起走的，但盛漾……她想陪他登机了再走。 盛漾的目光也跟她看过去，“你过去吧，我还有半小时就登机了，从这边走到登机口再排排队差不多了。” “真的吗？”路嘉茉有点不信。 盛漾好笑地抬手点了下她脑袋，“骗你干嘛啊。” 其实你也没少骗我，路嘉茉心里说，但她抿着唇点点头。 手机里已经在震了，肯定是在找她。她和他说了再见，就走回大部队那边，再回头看过去时，盛漾已经背着包融入人群走了。 是真的要登机了啊？ “拿行李呀，发什么呆。”旁边的女生拍了下她。 路嘉茉愣愣地点了下头回神，走上前将行李拿过来和队友和教练一起走出机场，坐上队里统一安排的大巴车。 车行驶的时候，路嘉茉抱着背包，脑袋靠在车窗上，拿出手机打开购票软件，翻了下今天北京飞纽瓦克的航班，下午四点二十有一班，然后就是晚上七点十五分。 现在不过是下午五点多。 路嘉茉忽然有点不知道，他是本来买的哪班机票了，但现在他肯定坐的是七点十五这班的。如果她没晚点话，四点二十那班时间差不多是合算的，但不管他是本来就买七点十五的，还是改签的，都要再在机场多等两个小时，就为见这五分钟吗？ “嘉茉。”刚刚让拿行李的女生叫她。 路嘉茉从思绪里抽回，她有点迟钝地问：“怎么了？” “刚刚是盛漾吗？” 路嘉茉愣了下，然后点了点头。 “哇，他这个点飞哪儿啊？”女生又想起来什么问：“对了，他学校定了吗？” “飞他外婆家。” 路嘉茉说完，她忽然发现，他们两好像从来都没提过互相想去什么学校。 那天从机场回到家，路诚和很高兴的跟她聊了很久，从高考到大学再到专业。 路嘉茉懂他在说什么，只是她还没想好。她按部就班的上学，和别人一样各种班补课，但她最喜欢的是什么，梦想是什么，真的有一点点迷茫。 她洗完澡，坐在床上，用被子把自己每一处都裹好。 墙上暖气管道边有一点点脱皮，她目光盯着脱皮那处，脑袋放空地看着。 她放在书桌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下，上面显示时间——23:17。 盛漾刚起来五小时，等落地还得十几个小时呢吧？他的梦想会是什么呢？ 路嘉茉的视线又看去那个玻璃展示架，盯着上面那架飞机模型——C919。 他梦想是想造飞机吗？ ** 次日晚上七点。 路嘉茉吃晚饭吃到一半的时候，手机震了起来。 她看了眼打来视频的人，又看了看餐桌对面的路诚和和盛芮，她快速把碗里的吃完，拿着手机跑回房间里。 路诚和和盛芮对视了一眼，路诚和看了一眼关上的房门，又看向盛芮，“你说谁啊？” “绝对男生。”盛芮肯定。 路诚和立刻就要放下筷子去找路嘉茉，盛芮连忙拉了下他，“你干嘛啊？” “男生啊，我不得去管管。” “你闲的啊，”盛芮笑着地反问他，“你高中不谈啊？嘉茉这样的没人追才奇怪吧。” “……”路诚和没想到被突然翻情史，讪讪地又把筷子拿起来，憋屈地吃饭。 房间里路嘉茉将耳机带好后，接通了视频。 视频那头盛漾还是昨天见时那身衣服，他刚从医院出来，随便找了家汉堡店进去。 “你外婆怎么样了啊？”路嘉茉把手机放在支架上，她抱着膝盖，窝在椅子里问。 盛漾拿着手机，在前台点了个套餐，将卡递给收银员后，回路嘉茉：“挺严重的，膝盖那边骨折，脚踝那儿又粉碎性骨折，得养挺久。” “啊。”路嘉茉脸上立刻出现担忧的神色，“从哪里摔下来的啊？” “梯子上，老太太自己要强非要修灯呢，然后摔下来了。”盛漾收起卡，端着餐盘，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他把手机放正了点，把他这个上半身露出来，“怎么啦？怎么都第一名了，还蔫蔫的。” 路嘉茉不知道他怎么看出来的，“你怎么发现自己喜欢什么的呀？” “是学校和专业的事儿吗？”盛漾喝了口可乐，撕开汉堡包装纸，他没急着吃，眼神淡淡地看着她。 但就是这个眼神，让路嘉茉很信任和依赖他，她点了点头，“嗯。” 盛漾笑了下，他低头咬了口汉堡，慢条斯理地和她说：“你急什么啊？你才多大，哪能就这个清楚那个也知道啊。” “要一直不知道呢？” “那就不知道呗，等知道了又不是来不及。” 路嘉茉轻轻抬起眼睛去看盛漾，她焦急迷茫地心态好像一下子缓解了好多。 盛漾又笑了下，“别怕了，茉总这么强，有足够的底气和选择余地，你的人生才刚刚拉开盛大帷幕 。” 第49章 这一年的寒假, 从2月2日开始放假到2月11开学，满打满算也只有十天。 路嘉茉在2号下午就回了苏州，她这次没有回她妈严怡那边住, 直接去了外婆家。她在外婆念叨里好吃懒做了两天，虽然说好吃懒做但被拖着该逛的庙会没少去, 该买的年货没少搬。 一直到大年三十，她还在人挤人的超市里排队。 路嘉茉推着购物车, 挤在称秤的伍里, 看着旁边的外婆, 语气有气无力的，“再买家里真的放不下了啊。” 外婆才不管她, 拿着袋子, 还站在旁边摊位上挑挑选选。路嘉茉叹了口气, 拿着这老太太没办法, 只能自己趴在购物车上, 拿出手机解闷。 朋友圈里全在叫苦连天，基本都在晒自己的寒假作业有多厚, 路嘉茉连续刷到四五条, 刚刷到初中同学的还没仔细看，外婆挑好姜了，放进推车里，催路嘉茉，“快快，跟上脚步，别被插队了。” 等结完账从超市出来了, 路嘉茉将购物袋放进车后备箱后，坐进副驾驶。 过年期间连停车场都特别拥挤, 从B2上去，很长一排车都堵在上去的通道上。路嘉茉拿着手机，扫了下墙上的付款码，等付完款了，才发现屏幕界面还停留在朋友圈。 前面的车还没动，路嘉茉点开这个初中同学发的这张照片，她应该在哪里玩的才回苏州，拍的是苏州火车站还带了定位。 路嘉茉一眼就看到了照片里的那个侧影，虽然只是个侧影连侧脸都看不清。 但她心跳一下子就快了，难道他昨天说出发，是出发来苏州啊？ 路嘉茉看了眼旁边正在开车的外婆，又看向微信列表，她手指在手机屏幕敲了敲，给盛漾发了条消息。 【酸碱盐：你现在哪里呀？】 盛漾没有立刻回，路嘉茉等了一会儿，等到开出停车场，盛漾还没回消息，路嘉茉直接打了电话过去。 那头提示音响了好几声，电话才被接通。 刚接通盛漾在手机那端说：“刚手机没电，才找到借充电宝地儿。” “哦，”路嘉茉手指捏着卫衣的带子，“今天除夕诶，你在哪里过啊？” 盛漾那边有点吵，他像是走到什么地方，像……路嘉茉听到那边传来的机械的女声报站声和安检须知，他在地铁站啊？ 果然下一秒，他笑了下，声音低低的，像是有点不好意思，“我刚下高铁，在苏州火车站。” 然后停了下，问她，“我交通卡要买到哪站啊？” 路嘉茉捏着带子那个金属扣更紧了，“烟雨桥。” 路嘉茉将电话挂了，她手紧紧握着手机，眼睛又看向旁边的外婆。 外婆打着方向盘，看了眼路况问：“谁啊？” “盛漾，”路嘉茉咬了下唇补充，“就是我爸那边的儿子。” “他寒假来苏州玩啊？”外婆问。 “算是吧。” 外婆点了点头，她考虑的角度很长辈，“今天除夕，总不能让他一个人在外面，你问问他愿不愿意来我们家吃饭。” 路嘉茉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的时间，“那我问问他。” 从火车站过来到烟雨桥要四十分钟吧？她心里不知道为什么从现在就开始着急。 路嘉茉回到家，将东西放下，她洗了个脸，将头发重新扎了下，然后看了看时间，下楼往地铁站去。 今天的温度很低，外面还下着雨路嘉茉撑着伞，将下巴埋在围巾里。 小区到地铁口的距离不远，路上的人不多，路嘉茉的伞不小心碰到了一个从便利店出来带孩子妈妈的伞，她十分歉意地说了声不好意思，继续往前走。 她好像能感受到盛漾的心情，感受他哪怕那么折腾也要见五分钟的心情。 脚步越来越快，踩过水塘，从路口右转就看见了站在地铁站站口的盛漾。 他一身黑，黑色羽绒服外背着个黑色背包，看到她自然地笑了下，低头接过她的伞，走到她伞下，和她并肩。 路嘉茉轻声问他：“你酒店定了吗？” 盛漾“嗯”了声，拿着手机翻了翻，“就在这附近，1.7公里。” “你不是不知道我家在哪里吗？怎么会订到附近的呀？” 盛漾笑起来，这会儿没嘴欠自夸自己，反而老实地说：“选你初中附近的，之前不是说过你小学初中一个学校吗？学区的话，应该住的离学校不远。” “哦。”路嘉茉低头看鞋尖被雨打湿的那一小片，她忽然想到什么，他们一直在没有目的地乱走着。 温度这么低的天……还下着雨，怎么会没感觉冷啊。 她停下脚步，“盛漾。” 盛漾也停下脚步低眸看着她。 “我外婆说想你去我们家吃年夜饭，你去吗？”说完她犹豫了下，“亲戚可能会有点多，会有点烦。” “去。”盛漾说。他来这儿本来就是为了和她一起过年的，在哪儿都行。 “好，那我跟外婆说。”路嘉茉嘴角弯了下，又仰头问他，“现在去哪儿啊？酒店放行李吗？我们吃饭比较早，得早点回去。” “好。” ** 这天傍晚五点，路嘉茉就带着盛漾回到外婆家。 家里那会儿已经有很多亲戚了，长辈孩子都一堆。路嘉茉将拖鞋拿给盛漾，带着他叫完亲戚后，回到她小时候的房间里。 盛漾坐在椅子上看她小时候的相册，舅舅家的小孩从门外探着脑袋进来，找他们玩。 于是他们三就一起玩最幼稚的那种连连看，盛漾没一会儿，就让这混世小魔王对他崇拜不已。 “茉茉，”过了几分钟房间门从外面被打开，外婆站在门口说：“你妈和思瞳他们来了。” 路嘉茉顿了下，她回来这几天还没跟严怡见过，严怡给她发过几次短信和打过一次电话，但都不尴不尬的聊了几句而已。 路嘉茉看着外婆的表情，不忍心让老人家操心，她点点头说：“好，我知道了，我出来。” 外婆点点头，在外面把门关上了。 盛漾眼神担忧地看向路嘉茉，路嘉茉心情坏十次有八次能因为这两人。路嘉抿着唇对他摇了摇头，“我先出去下。” 她看到盛漾眼底的担忧太明显了，忍不住笑了下，“我妈又不会吃了我，没事的。” 路嘉茉出来时候，严怡正在脱外套，看到她问：“听说你爸那边那儿子来了？” 路嘉茉点点头，她想了想又去房间里把盛漾叫出来，让他和严怡打个招呼。她在旁边很明显的看到严怡和林思瞳还有林思瞳他爸在打量盛漾，打量到有点冒犯了。 盛漾肯定也发现了，但他跟没事人一样，礼貌地笑着打完招呼寒暄完，又回去跟那小弟弟玩了。 路嘉茉和她妈在阳台，严怡皱着眉不是很高兴，她不太高兴路嘉茉的态度导向，怎么就和路诚和住一年，搞得比她这边都亲了，所以张口语气不大好听，“你和他关系倒是好，没见你跟思瞳那么要好。” 路嘉茉不可思议地看了严怡一眼，好多话在心里，到嘴边反而说出来了，“妈，我不知道要跟你说什么。” 那天的年夜饭吃的如往年一样，电视机里放着春晚，吃完后家长们聊天喝茶打麻将。 外婆见时间不早了，让路嘉茉去送盛漾回酒店，盛漾拒绝了好几次都没用。 晚上的雨还没停，他们两带着垃圾下楼的，先去扔了垃圾才往小区门口走。 “你今天没生气吧？”路嘉茉问盛漾。 盛漾好笑地看着她，“我哪这么容易气。” 确实，是很少看他真生气。 雨势渐大，盛漾将伞偏了点，低头看她，“你呢？” “我有点。”路嘉茉很坦诚，“我不喜欢他们那么看你，问你那么多问题，但你又是我带回去的，罪魁祸首还是我。” 盛漾听着一愣，随而低笑起来，“你也太可爱了。” 笑完，他正经点了，眼神在深夜里很温柔，是那种少年人青涩的温柔，“我以为你是在阳台那儿不高兴了。” 路嘉茉摇摇头，知道他在说什么，“那些不重要了。” 到小区门口，路嘉茉手指按了下出入的门禁按钮。 盛漾将伞塞到她手里，“别送了，我叫了车，已经到了，雨大超冷的。” 他说着下巴抬了抬，指向路边打着双闪的那辆黑色车。 路嘉茉看着那辆车，手里握着伞柄，重重抿着唇，认真地看了盛漾好一会儿，她像下什么决心一样，“你明天早点起。” “干嘛啊？”他回过头看她。 “最好三点就起来。” 盛漾眼眸漆黑地静着，路嘉茉继续说：“我带你去烧头香，诚心拜一拜，让我们都考上想去的学校。” 第50章 这这年开学后还没有过多久时间就到了一模, 那会儿北京的供暖也停了，光秃秃的枝桠上长出新芽。田知意听到他们的日期后十分无语，一直在和路嘉茉吐槽说苏州二模都考完了, 怎么北京才开始一模。 路嘉茉跟她聊了几句，交换了下互相的卷子, 再吐槽了下出题人，就来不及多说些什么。 这个时候是时间推着人在走, 黑板上的倒计时越来越临近, 从三百多天变成两百多天, 后来又变成一百多天。她还没反应过来，已经站在操场上举着手, 和全校所有的高三生一起, 参加百日誓师大会了。 “我以青春的名义宣誓, 不负父母的期盼, 不负恩师的厚望, 不负天赐的智慧，不负青春的理想, 不做怯懦退缩, 不做无意的彷徨……” …… “叮铃铃——”高考最后一门科目铃声响起。 这一切终于结束了。 “你觉得卷子难吗？我怎么感觉今年题整体都比去年难啊，是不是看我们是新高考前最后一届特意为难一下啊？” “肯定的，我也感觉难，那选词填空什么东西，A篇B篇是人做的吗，还有完形，对就是完形, 也太恶心了吧……” 附中高三这栋楼没做考场，很多书和卷子还都堆在教室和走廊里。老师们这会儿在开会还没结束, 刚刚考完心飞了的学生们快把这栋楼吵炸了。 路嘉茉坐在位置上，毛绘雯他们在和她对答案，毛绘雯问她，“你完形最后一段那几题选什么？” “CABAC。”路嘉茉回忆了下，“你呢？” “啊啊我好像和你一样的，但又好像记不清了。”毛绘雯栽到桌子上，有气无力的，“麻了，今年真的感觉难了，也不知道分数线会怎么样。” 旁边另一个女生也一脸愁容，“是难，我也麻了。” “我才要麻了，”邱果是个不对答案党，在旁边听得快疯了，“别对了别对了，估分时候还得再对一次呢。” “就是就是，越对我心越凉。”姚羡在旁边帮腔，“聊点开心的，一会儿咱散伙饭是在西园吗？” “对啊，七点，我选的地儿。”邱果说。 十分钟后，陈辛夷开完会来教室时，连黑板上都已经被乱写乱画满了。她知道这群小兔崽子早关不住了，站在讲台旁，敲了两下桌面，“行了行了，我就两句话，说了就让你们走。” “下周五14号来学校估分，然后28号来学校填志愿，记得这两个时间点啊，别都把心玩野了。”陈辛夷又敲了两下桌子，把嗓门放大，“还有啊，老生常谈，放假了不管出去玩还是在家都要注意安全。” 话音刚落，教室里一片欢呼起哄声，还有几个调皮男生的假哭声。 “辛总，真的舍不得你啊。” “呜呜呜辛总以后不会见不到了吧。” 陈辛夷被他们逗笑了，看这群学生，不跟他们矫情，“都得了吧，赶紧走，把桌椅板凳放好再走。” 结束这会儿，还不到六点，盛夏天的太阳还挂在天上。 校园广播里应景的在放那几组毕业专用歌曲，各班基本都放了，楼梯里走廊上，学生们勾肩搭背的，嘻嘻笑笑的，有抱着书的，有拿着饮料的。 路嘉茉先回了一趟家，她本来只想将校服换了，但刚从房间里出来，就又被盛芮推回去。 在盛芮坚持下，换了好几套衣服，最后换上件裙子，才满意的放她出来。 她到西园的时候班里的人已经有不少人在了，一共四桌，零零散散坐了大半。 邱果在位置上冲路嘉茉招了招手，她十分钟前就到了，路嘉茉一坐下，就跟她说打探到的消息，“隔壁一班也定在这边，五班也在。” 邱果里面一个位置上的黄伊灵倒了杯玉米汁递给路嘉茉，见怪不怪，“这里距离学校近，都选这儿都不奇怪。” 路嘉茉喝了一口玉米汁，看了看四周的人，“绘雯呢？还没来吗？” “啧，所以和你说五班在这儿的呢啊。”邱果挑起眉，一脸揶揄，“咱雯姐暗恋对象就是五班的，去五班那包厢玩了。” “哦。”路嘉茉眼睛睁大恍然明白了，原来经常和毛绘雯一起的男生是五班的啊。 旁边黄伊灵不知道这事，好奇地问：“谁啊？什么时候的事啊？” 邱果仔细想了想，“丁延，小半年了吧，这不高三太紧张了，所以藏得比较深。” 说话间毛绘雯回来了，果然脸红红，眼睛亮亮的。 她坐下来后，陈辛夷和几个任课老师也到了。 散伙饭正式开席了。 老师在的时候，这群人还装着乖宝宝。等老师一走，酒也上了，胆子也大了，平时不敢玩不敢说的全都拿上台面了。 “坦白局，”姚羡拎着一提啤酒放到桌上，站在桌边一脸得瑟地叫嚣，“都敢不敢来。” “靠，给你装上了，谁给不敢来谁孙子。” “就是，来来来” …… “那你们不要玩不起啊，说了是坦白局，就必须都是真心话啊，不然就现在退出。”姚羡跟这群玩意约法三章。 “那必须啊，看不起谁呢，快点开始。”邱果跟他叫。 也不知道谁为了烘托气氛，将包厢里的灯都关了一半。 餐桌上撤掉了一半的菜，酒瓶在中间转，速度由快到慢，谁都不知道停在那儿，想想就刺激。 路嘉茉心里也有点好奇，盯着酒瓶看，看到底能停在谁那里。 “我靠哈哈哈哈姚羡是你自己。”一个男生立刻大笑叫唤。 然后一桌人集思广益了个问题，“我们班有没有你喜欢的女生。” 姚羡的脸立刻憋红，眼神瞟了半天，磕磕巴巴地憋了个字，“有。” “我日真的有啊。” “谁啊谁啊。” 起哄声更大，姚羡的脸红到不能再红，耍赖犯怂道：“一次只能问一个问题。” 众人“切”声中，又开始了下一轮。 路嘉茉不是很害怕这个游戏，她身边邱果也很兴奋，没一会儿酒瓶停了，停在了一个女生面前。 那女生脸一红，但胆子很大，表情跃跃欲试地等着问题。 “你有你喜欢的男生微信么？”女生的朋们达成共识后问。 女生脸更红，“没有。” “那你敢去要吗？” 很明显就是借着散伙饭和游戏在达成目的，女生纠结了会儿，小幅度地点了点头。 路嘉茉看见她走到同班一个叫顾星哲的男生面前，顾星哲很大方地直接拿出手机递给她扫。这一下子，将包厢里的气氛推到最高潮。 路嘉茉被他们起哄声叫得都快耳鸣了，她看见放在桌子上的手机屏幕亮了起来，握着手机站起身往外走。 他们班对面的包厢就是一班的，他们门没关严，吵吵闹闹的和他们二班不分伯仲。路嘉茉一直走到餐厅中间的小花园才安静些。 “盛阿姨。”路嘉茉接通电话，乖巧地叫人。 盛芮知道他们今晚肯定要玩到很晚，“晚上结束晚的话，和盛漾一起回来，别管他们班什么时候，直接叫他走就行。” “嗯，知道了。” “那你玩吧，玩开心点。”盛芮说完就把电话挂了。 路嘉茉没直接回去，她坐到挨着墙放着的长椅上。看见前面大厅里又来了一波人，有几个还穿着附中的校服，应该是又来了个班，黄伊灵没说错，太近了确实都把地点放这儿。 她手机里消息很多，各个群都在闹，疯狂刷屏欢庆高考结束。亲戚朋友也有几个来庆祝她，让她好好放松下。 她简单回完后，看着一个头像，有点发呆，忽然—— “怎么坐这儿？”头像主人在她身旁坐下，盛漾刚要说什么，耳边突然传来几声脚步声。 他话打算继续说，被一个男声抢了先。 “你知道的吧？”那男生站在小花园的桂花树前，他前面还站了个长头发的女生。他说完这五个字，抬眸看了眼女生，“知道我喜欢你的吧。” 女生点了点头，男生直接拉住女主的手，“那你做不做我女朋友啊？” 女生又点了点头，男生笑起来，这下更直接地低头亲了女生下。 路嘉茉看着他们两亲了五分钟才走，他们两是走了，但空气里的黏糊没有带走。 她手指捏紧了下手机，目光还盯着那颗桂花树看。 盛漾见她视线一直留那儿，开口：“人都走了，还看啊你？” “第四个了。”路嘉茉说。 盛漾愣了下，他像是没听懂，侧过头朝她看过来，“什么？” “不对，好像第五个，”路嘉茉没看盛漾，她视线回到自己手上，“就今天晚上这样类似告白的，第五个了。” 盛漾还没懂她什么意思，心跳莫名快起来，眼睛在阴影里也特别亮，低声问：“怎么了啊？” 这下路嘉茉抬头看他了，“所以，你到底要磨蹭到什么时候啊？” ** “靠，你出去一趟怎么魂都没了。”程睿见盛漾一回来就坐在椅子上，旁边谁跟他说话都搭不上频道，跟他妈魂被人卖了一样。 盛漾没搭理他，或者说他说什么，他压根就没听进去，他被路嘉茉给问懵了。 程睿见有个女生走过来，含含蓄蓄地一直盯着盛漾看，他心里又骂了一句，直接推了下盛漾。 盛漾这次被推清醒了点，他眼神有点莫名地看向程睿，程睿给他使了个眼色，指了指旁边的女生。他看了一眼，眼神更莫名了。 另一边，二班包厢里，邱果看着脸红透了回来的路嘉茉也很神奇，“接了什么电话啊？脸红成这样。” 路嘉茉连忙摇摇头，她拿起面前的杯子，将里面的玉米汁一口气喝完了。 天呐，她怎么会直接问盛漾那样的话，搞得她好着急一样，虽然她确实有点着急。 这天晚上散伙饭这边不到九点就结束了，后面他们还约了去唱歌，看起来准备通宵。 路嘉茉没去，她觉得时间还早，而且对面一班特别热闹完全没结束的迹象，主要是刚刚那话问得她有点害羞。 她从巷子里走出来，路过附中大门的时候，忽然有人从里面骑车出来。 “路嘉茉。”盛漾从车上下来，推车跟上路嘉茉，他紧张又认真地问，“路嘉茉，要不要和我谈恋爱？ 她还没回答，他抬眸，朗月繁星下，笑着又继续说：“试试也行啊，七天无理由退换。” 路嘉茉没说话，盯着他看了好几秒，“你都不问我喜不喜欢你啊？” 盛漾心里烧的慌，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了，但他笑得很十分晴朗，没人比他更少年，“路嘉茉就是喜欢上盛漾了。” 路嘉茉看着他，弯了下嘴角，眼睛也亮亮的，“那我答应你。” 50-60 第51章 家属楼下车棚里塞着各种各样的电瓶车自行车, 充电设备简陋，充电器排插电线到处纠缠放着。 路嘉茉站在车棚里那盏老旧发黑的灯泡下，在等正在停车的盛漾。 盛漾钥匙对了三次, 才把破车锁好，他心里暗骂了句自己没出息, 直起身看向旁边的路嘉茉，他忍住去挠脖子的小动作, 故作自然地开口：“走啦。” 之前还能自然相处的, 怎么一下子变了身份, 就不自然起来了。 盛漾还是没忍住，用指腹蹭了蹭脖子, 见路嘉茉站着像个木头人, 他走过去, 轻咳了一声, “害羞啊你。” 路嘉茉视线从地上抬起, 仰头看了看他，诚实地点了点头, “嗯。” “你呢？”她问。 盛漾眼眸盯了她两秒, 也跟着诚实，“我也有点。” 他们两一前一后往楼上走，家里盛芮和路诚和都在家。 盛芮抱着笔记本在餐桌上办公，路诚和在客厅拿这个iPad也在接工作电话。 路嘉茉看了他们两两三秒，重新低头换鞋，她心跳怦怦的，换到一半, 又回头去看盛漾。 盛漾感觉到她目光，抬头看她, 他像是没察觉到她在想什么，眼睛就盯着她看。 看什么啊。路嘉茉眨了下眼睛连忙收回视线，她穿好拖鞋，先一步往里面走。 “这么早就回来啦？”盛芮看到他们问。 路嘉茉从冰箱里拿过瓶水，点了点头，“结束了就回来了。” 她注意力不集中，多数还都分散在盛漾那边，盛漾换好拖鞋，直接在沙发上坐了下来，他随手拿起遥控器打开了个台。 正在写材料的盛芮：“……” 她莫名其妙地看向盛漾，“我和你路叔你看什么电视？” 盛漾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他看了一眼路嘉茉，又把电视机给关了，但人坐那儿没走。 盛芮觉得他更莫名其妙了，“你没事干就去洗澡，坐客厅干嘛呢，这么大人杵在这儿，也不觉得碍事。” “哦。”盛漾站起身，目光又掠过眼路嘉茉，才拖着步子回房间。 路嘉茉看到了他看自己的那几眼，紧张地又喝了一口水，也回自己房间了。 这晚注定睡不着。 路嘉茉洗完澡后都没上床，就窝在椅子里，她双手抱着腿，下巴放在膝盖上。 邱果五分钟前给她发了好多消息，说她不去唱歌错过好多，说谁谁和谁谁今晚成了，又说谁谁谁和谁谁没成，然后那个谁谁喝多了狂唱失恋神曲。 她看了会儿，直接告诉邱果。 【酸碱盐：我和盛漾在一起了】 【果果不吃果：？】 【果果不吃果：？？？】 【果果不吃果：？？？？？？】 【果果不吃果：我靠！！！！】 【果果不吃果：我就知道！！！】 【果果不吃果：什么时候的事啊？是上学期还是下学期啊？是不是寒假后？我之前都不敢猜，但你们他妈的太明显了啊啊啊啊】 【酸碱盐：就刚刚，一小时前】 【果果不吃果：啊？我天啊居然是刚刚吗】 路嘉茉牙齿轻轻咬着唇，她自己其实也有一点意外，虽然上学期忙竞赛，下学期三月后又去集训。但还是盛漾太磨蹭了。 放在桌子上的手机这时又震了下—— 【果果不吃果：那你们两到哪一步了啊？亲了没？】 亲什么啊。 【酸碱盐：手都没签】 【果果不吃果：啊？？？？】 【果果不吃果：真的假的？】 【酸碱盐：真的】 她想起晚上吃饭时候目睹的人家告白确定关系后，还亲了五分钟呢。而他们两……好像就推着车，谁都不说话，一路安静地回家了。 路嘉茉歪了下脑袋，柔软的脸颊压倒膝盖上，目光没焦距地放着，手指在屏幕上点啊点。 所以，他到底怎么想的啊。 ** 盛漾什么都没想，也在椅子上窝着，数着心跳玩。 他手机比路嘉茉热闹多了，一晚上都在震个不停，他索性接了个电话，然后扔桌上，也不开扩音，大概能听见个声，让那群玩意尽情讲。 电话那头汪鸣飞讲20分钟了才发现哪里有点不对劲，大嗓门叫起来，“靠盛漾你人呢？我说半天你一声不吱是吧？” “嗯。”盛漾按大了点音量键，直接坦荡承认，他晃悠手里长绳，垂着头在想他妈和路诚和怎么还不回房间。 “听程睿说你散伙饭没结束就直接走了，后面活动也都没去，你干嘛去了？” “告白去了。”盛漾说。 “我靠啊，”汪鸣飞声音立刻更大起来，他简直快兴奋死了，“你他妈这是终于出手了啊。” “别说这么难听。” 汪鸣飞不管他，语气兴致勃勃的，又欠又贱，“那你现在干嘛呢？在家啊。” “在家，”盛漾又转了圈这手机挂绳，“我能干嘛？我妈和她爸都在呢。” 可能是听到了盛漾的心声，客厅里的盛芮仰头扭了扭酸疼的脖子，将电脑一合，站起来回房间了。路诚和那个电话会议也快结束了，二十分钟后也回房间了。 这下客厅里静悄悄的，也黑漆漆的，空无一人。 而502左边朝南的房间和对面的书房，灯光亮着，里面的两个人还各自在自己房间里。 路嘉茉还在和邱果有一搭没一搭聊着，话题已经不在她和盛漾身上了，邱果继续在直播她那边的事情。 盛漾已经把汪鸣飞的电话给挂了，他把那破绳绕了一圈又一圈，又晃了一圈又一圈，好在绳子质量不错，没被折腾散了。转椅也在房间里转悠了好几个回合，终于椅背卡到旁边柜子，不得不停了下来。 盛漾呆滞了几秒，忽然手心撑了下把手，一下从椅子里站起来。 他趿着拖鞋走了几步，到门口时脚步顿了下，眼睛盯着看着门看，过了两秒，手压了下门把手，把门打开了。他拖着步子，走了两步，手指轻轻在路嘉茉的门上敲了一下。 就一下。 很快，门打开。 路嘉茉穿着浅黄色的睡裙，细细软软的头发披在箭头，手握着门把手仰头看着他，她牙齿轻轻咬着嘴巴里面的肉，眼睛因为紧张睁得也有点圆。 路嘉茉呼吸了一下，牙齿又咬了下唇，“要进来么？” 盛漾愣了下，他目光看着她唇上刚刚被牙齿咬过留下的印子，微微摇了摇头，“今天不进去了。” 啊？没想到他这么说，路嘉茉也愣了下，她目光看了下他房间，声音小小地问：“那是去你房间吗？” 他还是摇头，额前碎发有些晃动，“也不去。” 路嘉茉有点迷茫了，“就站在门口么？” 可是盛芮和路诚和随时都可能会出来，随时都有可能被看到啊。 盛漾目光低着，先没说话，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又抬眸看向路嘉茉。他眼神和表情，认真的好像要说什么特别大的事儿。 干嘛啊，他到底要说什么啊？路嘉茉手指下意识捏在一起，心也悬起来了。 过了两三秒，也可能四五秒，盛漾问：“能牵手么？” 什么？路嘉茉脑袋有点反应过不来，过了好半晌，才明白他说什么，她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 只是……就一个牵手而已……有必要这么慎重么？搞得她紧张到背都麻了。 盛漾微微弯了下腰，将她手从她身侧抓了过来。他们两现在站在门口，他们两的房间门都半开着，她能感觉到他房间里的冷气开得比她低。 她看着盛漾将她的手放在左手手心，他低着头睫毛垂着，右手指腹，一点一点捏她的手心，从她手心捏到指关节再到指尖 他手比起她来大好多，而且指腹和掌心都有薄薄的茧子，还有他手的温度要比她低点。 所以开这么低的冷气干嘛啊。 路嘉茉被他捏得不自觉发痒，指尖下意识蜷缩了点，指尖又和他指尖碰到，然后指尖就被他抓了过去。 她心跳一下跳得更猛。 茶几上路诚和的iPad还仍在那儿，甚至能看到盛芮和路诚和房间从门缝透出来的光，他们都还没睡。 这么大地风险，他们两就站在这儿牵手啊？ 路嘉茉忍不住抬起睫毛看向他，她牙齿咬着唇的力度微微加大，舌尖紧张地舔了下嘴唇，本来想说什么的，看到他垂眸认真的表情又将话吞了回去。 他这么认真专注干嘛啊？怎么感觉就一个牵手，就变成两这么大的事啊。 大概过了十分钟，可能也没十分钟，毕竟他俩谁都没戴表都手机。 “好了，”盛漾眼眸动了下，他声音有点低，是好低，“今晚就先到这儿。” 他话虽这么说，但他手没松开。 路嘉茉感觉指尖都麻死了，她呼吸紧了点，抿着唇又轻轻去看盛漾。 站在阴影里的盛漾也在看她，他眼眸定了几秒，好像克制着什么，接着好像忍不住地脑袋低下来。 路嘉茉呼吸一滞，然后下一秒，她感受到额头被很轻很轻地亲了下。 他温热的呼吸打过来，还没再感觉到什么，她就被推着进了自己的房间门，耳边听见他说：“真的，今天就到这儿了。” 也不知道他在和她说还是和自己说。 第52章 第二天路嘉茉意料之外的起得很早, 高考虽然结束了，但严格遵守了三年的生物钟还没结束。 她摸到手机按了下屏幕，看了看上面的时间, 慢半拍地把闹铃取消了，还好没下意识就放英语听力。 她迷迷糊糊地起来, 推开门。 这会儿家属楼客厅里就呆了三个人，盛芮穿着睡衣正在阳台拿着水壶浇花, 她觉得太阳太晒了, 一直在说花都被晒蔫了。 路诚和在吧台那边煮咖啡, 煮好后走过去递给她一杯咖啡，看了看那花, 语气没当回事, “不行就扔了。” 盛芮觉得他有病, 抬头横了他一眼, “你怎么不把自己扔了？” 路诚和笑起来, 脾气还挺好的，看了看阳台的地儿, 给她想招, “要不搬到那边，那边没太阳。” “嗯，”盛芮点头，“然后下午那边就有太阳了……” 路嘉茉在原地站了会儿，看见盛漾咬着土司片从厨房晃出来，他手里还端着杯牛奶，路过她时眼睛直直地看了看她, 才坐到沙发上。 她也下意识看了他两秒，等反应过来, 抬手无意识摸了摸刘海，摸完又觉得自己不自然，鼓了鼓脸颊，飞快转身进了卫生间。 她水龙头水打开，洗面奶挤到手心，在脸颊上揉啊揉搓啊搓，心里想他怎么七点不到也起来了啊？ 她将脸上的泡沫冲掉，拿过毛巾将脸上的水汽擦干，打开卫生间的门，看见坐在沙发上的盛漾忽然移了下位置。他本来坐在沙发最右边的，没正形地倒在沙发扶手上，现在把这个位置让出来了。 路嘉茉的脚步一顿，她低头抿了抿嘴巴，坐到了他让出的这个位置上来。 盛漾自然地将那包吐司递给她，路嘉茉伸手接过，从袋子里拿了一片，乖乖的也开始啃。 这时，盛芮从阳台回到客厅，她看到路嘉茉新奇道：“茉茉也起来啦？怎么都这么早，不适应啊？” 路嘉茉点了点脑袋，她是真的不适应，身体习惯跟条件反射一样。 “你们两不出去玩啊？不会放假第一天就宅在家里吧？”盛芮问。 也不知道哪个字戳到路嘉茉了，她被吐司一噎，旁边盛漾玩消消乐的动作一停，将刚刚那杯牛奶递给她。 等路嘉茉接过牛奶，盛漾和他妈说：“晚点看看，白天太阳太大了。” 语气还挺自然的。 盛芮看了看外头的太阳，理解地点点头，“确实，天气真的太热了。” 路嘉茉低头抿了口牛奶，吞完后没把嘴巴移开，就贴在杯子边缘。她目光轻轻抬起，看了看盛芮，又看了看刚搬完花从阳台出来的路诚和，最后看了一眼盛漾。 看完后，她又低头抿了口牛奶，在抬头时，盛漾朝她看了一眼。 路嘉茉牙齿咬了下玻璃杯边，垂下眼睛，悄悄笑了下。 ** 这天盛芮和路诚和八点多出门上班去了，路嘉茉吃完中饭没多久又困了，爬回床上又睡了个回笼觉，睡醒的时候，听到外面有猫的叫声。 她好奇地打开门，看见盛漾刚关上防盗门，手里拿了只很小很瘦弱的橘白色小猫。 “哪里来的猫呀？”路嘉茉惊讶地问。 盛漾手指轻轻地捏着小猫下巴，仔细看了看它眼睛鼻子和耳朵，“刚刚听见在门口叫，不知道是爬上来的，还是别人放的。” 路嘉茉走到他身边，低着脑袋凑过去看，小猫太小了，细细弱弱地在盛漾手心叫，她想碰它都有点不敢，“它好小啊，连你手掌大都没有。” “嗯，感觉半个月大都没有。”盛漾检查完小猫外部能看到的，看向路嘉茉，见她眼睛睁得大大的样子，也跟猫似的，他多了两秒，才把视线放回到小猫身上，“它看起来还挺健康的，没有猫藓，耳朵里也没有耳螨，但还是得去医院检查一下才行。” “那现在我们去宠物医院吗？”路嘉茉被这小猫叫得心都软了，眼睛睁得更大了，直直看着他。 盛漾对上她眼睛，被她看得也心软，他点了点头找出个纸箱，又找了个摸起来很软得毯子在纸箱里铺好，然后将小猫放进去，约了车去最近的宠物医院。 从下楼到车上再到医院，路嘉茉全程紧盯着小猫，紧张得不得了。 “很健康，等再大一点，可以过来打疫苗。”医生检查完和他们两说。 “得多大才可以打疫苗啊？”路嘉茉问。 “最起码再过两周吧，”医生手摸了摸在乱动的小猫头，“现在太小了，回去喂些羊奶和一些奶糕罐头。” 路嘉茉点点头，她偏头看了一眼旁边的盛漾，他低头拿着手机，开着备忘录正在敲字。 他听完医生说的，还详细地问了医生一些喂养和其他的注意事项，走之前还加了医院的微信。 他们两出了医院，又在附近的宠物店将猫咪的用品全买了，等买完路嘉茉意识到一个问题，“我们养它吗？” 盛漾捧着猫砂盆和猫砂，回头看她，“都行，但现在得养它一段时间，太小了。” 路嘉茉低头在刚买猫包里的小猫，语气有点担忧，“我没养过小动物。” 但她自己纠结了两秒又说：“没事，可以学。” 等忙完他们小猫的事情，到家已经下午六点多了，傍晚的夕阳染红了大半个天空。 路诚和和盛芮对小猫的接受度很高，还主动找地方给小猫放窝和猫砂盆。 他们吃完晚饭后，路嘉茉主动下楼去扔垃圾，但她刚到楼下，盛漾就跟了上来。 他们两扔完垃圾没直接回去，慢悠悠地走在校园里，大学还没放假，天色暗下来后，操场上人挺多的。 路嘉茉坐在操场边看台的最后两排上，目光专心在看那几个在夜跑的人。她前后都没人，只有前几排有几个女生在笑嘻嘻地聊天，偶尔有几个声音传过来。 几分钟后，盛漾拎着两杯奶茶和一个纸盒包装袋，从操场边往看台上走，路过那几个女生时，他突然被叫住。 “帅哥。”几个女生里扎马尾的那个站了起来，捏着手机走到他身边，女生说一句话坐着的那几个女生就在笑。 “别笑了，”女生被笑得不自然，仰头看向盛漾，“能加下你微信吗？” 她说完，那个女生又起哄，“太直接啦。” “真的，委婉一点。” 盛漾没被这场面闹住，他视线往后朝路嘉茉这边看了一眼，“我来找女朋友的，微信就不给了，她看着呢。” 那女生一愣，回头也往路嘉茉这边看来，她也挺洒脱的，“那行。” 还对路嘉茉说：“不好意思啊，不知道他有女朋友。” 路嘉茉没想到会提到她，表情有些懵地不知道回什么，好在她们也只是闹一下。 盛漾走到路嘉茉身边坐下，他将奶茶递给她，她接过牙齿咬着吸管喝了一口，心里慢慢又读了下那三个字——‘女朋友’。 所以他们现在就是在谈恋爱了吗？ 路嘉茉刚想完看到盛漾拆开那个纸盒的包装，又递给她一个叉子。 她这才看清这是家蛋糕店的包装袋，他买了个很小但很精致的小蛋糕，但……今天有不谁生日买蛋糕干嘛啊？ 路嘉茉接过叉子，抬眸去看盛漾，他眼睛黑漆漆的也在看她。 不会吧……这也要专门买蛋糕庆祝吗？ 像是印证她的猜想，盛漾看了她几秒就收回了视线，他垂着眼睛，看着手里的蛋糕，“今天是第一天。” “第一天不是昨天吗？”路嘉茉说完咬了下叉子，隔了两三秒，她视线往包装袋里看了看，“你不会还买蜡烛吧？” 被她说中了，盛漾索性将蜡烛拿了出来。 “买都买了，点了吧。”路嘉茉说。 他买的是那种点了像仙女棒那种会闪火花的蜡烛，打火机点上火，火花闪了好一会儿才结束。 然后路嘉茉就拿着叉子，一小口一小口挖着蛋糕，安静地吃。 盛漾一手搭载膝盖上，一手拿着蛋糕，就垂着眸看她吃。 前面几排的那几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看台上只有第一排最左边还有几个人，操场上的人也少了很多。 蛋糕吃了小半块了，路嘉茉视线从水果上面，慢慢抬起去看旁边的盛漾。 他们这儿太暗了，不远处是有一盏路灯，但是被一棵树将光档去了大半，脚下的地面和前面的椅背上其实能看到风吹过树梢，微微晃动的树影。 路嘉茉看他好安静的侧脸和眼神，不自觉地抿了抿嘴巴。 盛漾注意到她动作，眼眸动了下，眼皮微微抬起，然后也不知道谁先开始的，慢慢靠近…… 唇刚碰到的第一秒，盛漾身体忽然往后退了下，将他们两距离拉开，他胸口起伏很大地呼吸了下，眼睛看着路嘉茉，过了两三秒，像是克制强忍了自己的急切，这才不怕冒犯到她，下巴往上抬了下，唇重新贴上她唇角，亲了她一下。 这下亲完，他闭上眼睛，很低地垂下脑袋，“完了。” 他说：“心跳这下是真炸了。” 第53章 安静了五分钟, 路嘉茉还是有点晃神，她手指握紧了点奶茶，从椅子上站起来, 低着头小声地和他说：“走啦，小猫还在家里。” “哦。”盛漾头还垂着, 他低声拖着语调，慢悠悠地搭着膝盖站起来。他站起来后, 脚步没动, 低眸看了她一眼, 然后朝她慢慢摊开了手心。 路嘉茉视线本来分散在别处的，余光注意到他动作, 睫毛在半空停了下, 视线还停留在别的地方, 但她将没拿奶茶的那只手放到了他手心。 盛漾将她的小动作收进眼底, 抿唇笑了下, 他将她的手牵住，自然垂下, 往下面走去。 台阶一步一步往下, 出操场还得走一段塑胶跑道，他们两的脚步不快不慢，晚风挺燥的，但感觉没有他们两手热。 是不是该说点什么？她其实昨晚有想过情侣该怎么相处，但她没怎么想出来。 路嘉茉低头不自觉地抿了抿唇，刚自己的唇和唇碰到，就想起刚刚那一幕, 刚刚他亲那两下太轻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那种触感还在, 鼻息间现在还都是他身上的青草味道。 “盛漾。”路嘉茉下意识叫他一声。 盛漾将手里的奶茶和蛋糕的包装袋扔进路旁的垃圾桶，回头眼神自然地看她，“怎么了？” 路嘉茉本来想问他什么，但看见他耳尖还是红的，她脑子一空，一下将问题忘了，只能换了个话题，“是不是要给小猫起个名字呀？” “嗯，”盛漾视线低着，将她手牵紧了点，从简单牵着变成十指紧扣后，他抬眸问她，“想好叫什么没？” 路嘉茉看着十指紧扣的手，思绪不集中地想了想，“酸酸？” “酸酸？”盛漾点了点头，“那就酸酸。” 这天晚上他们两在外面呆了不到一个小时就回到了家，路嘉茉洗完澡把小猫带进她房间一起睡。小猫有点认生，一晚上都在叫，她紧张得几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着，就趴在旁边看着它。 她忽然想到第一次在这个房间睡觉的自己，但她现在好像没那么孤单了。 第二天下午邱果找她出门摆摊卖复习笔记，她看着小猫有点舍不得出门。 路诚和今天在家休息，看她这样子，让她放心走，还让她给小猫点私人空间。 路嘉茉赶到夜市的时候，邱果正在和旁边打气球的小孩聊天，看到她立刻兴奋地招了招手。 “我技术也不行啊，你想要那奥特曼我也没办法，要不你问问别人，看谁厉害问谁。” 路嘉茉走近听到邱果正在和小孩说这话，她往气球摊位上看了看，放下包问：“需要打中多少啊？” “喏，”邱果给她指，“那几个指定区域，主要是角落的不好打。” “我试试。路嘉茉说。 邱果惊了，她惊讶地看向路嘉茉，“真假的，你会啊？” “应该还行，试试再说。”她扫码付了一次钱，拿起放在桌子上的抢，那架势动作一看就是玩过的，果然全中了。 “我去，牛逼了。”邱果激动地拉了拉路嘉茉胳膊，“什么时候练的啊？” “以前解压爱玩这个。”路嘉茉将老板递过来的奥特曼给那个小孩，然后和邱果回到自己的摊位上，她从包里将那一堆堆教材和复习资料笔记摆好。 等了半小时，旁边画素描的摊位都开张了，她们这儿也就两个人停下来看了看。 路嘉茉撑着下巴，看着他们招牌上写着的字，越看越觉得这生意得凉，“你说，准高三生是不是不会来逛夜市？” 邱果拍了下腿边的蚊子，表情立刻恍然大悟，“有道理啊，现在还没放假呢。” “而且我们这个标题写的——附中学神高分秘籍，感觉没什么吸引力。” “那咋办？”邱果问：“还没出分，我也不能说高考700+，而且我也考不到700啊。” 路嘉茉想了想也没想出来好主意，但她心大，“没事，我来的时候看到马路对面就是收废品的，一会儿卖不掉，我们就当废品卖了，坚决不能再带回去。” “行。”邱果看着路嘉茉，无比赞同地点了点头。 没了业绩的顾虑，她们两坐在摊位前，更开始摆烂了。 邱果闲不住去把这个夜市从头到尾都逛了遍，回来时拎了一堆吃的喝的。她们两看着路上来来往往的人，自己吃自己的。邱果回完两条消息后看向路嘉茉，“你暑假打算做什么呀？我看好多人报了驾校，还有不少人出去旅游了。” “我还学不了，”路嘉茉戳着狼牙土豆，她吃得嘴巴里辣辣的，说话声音都有点哑哑的，“还有几天得回校，去旅游也去不了远的地方。” “哎，我不想暑假学肯定得晒黑。”邱果无聊地吃了几口酸奶捞后，她忽然冲路嘉茉眨眨眼，“和盛漾怎么样啦？” 路嘉茉嚼土豆的动作一顿，“挺好的。” “那都过了两天了，亲了吗？”邱果眼睛眨得更厉害了。 她问完看着路嘉茉的表情，一下“哈哈哈哈”笑开，“你不用说了，我知道了，我都知道了。” 路嘉茉抿着唇巴不说话，邱果见她稍微能吃点辣了，把什么豆腐塞给她，“你试试这个，说是魔鬼辣，我尝了下也还好，你尝尝。” 路嘉茉看着豆腐上面都没什么辣椒，被说得有点跃跃欲试。 这时，盛漾和汪鸣飞还有个没见过的男生在附近冰场打完球背着设备包，从夜市入口那边过来。 “卖出去几本了啊？”汪鸣飞站在摊位前看了看，见桌子上满满当当的，问她们两，“咱们漾哥睿子这种学神笔记可都拿过来了啊。” 邱果本来想瞪他的，后来想到路嘉茉的话，她指了指路嘉茉，“咱茉总说了卖不去的话，就拿对面卖给卖废品的。” 汪鸣飞一听笑死了，勾过头看向盛漾，“阿漾你听见了吧。” 盛漾没搭理他，他将叠在一起的塑料凳子拆开，随手拿了一个放到路嘉茉身边刚准备坐下。他拿着设备包左右看了看，应该是在找地方放下来。 路嘉茉站起来带着他往摊位后面走他，每个摊位都有个类似隔断的布，摊后面留了点地方就是给每个商家放东西的。 只是前面有灯光，还有每个摊位自己布置的那种挂灯，后面就是完全没有照明的，都靠前面的光找过来。 路嘉茉刚刚塞了块豆腐在嘴巴里还没吞下，她被辣得已经说不出话来了，手指了指墙边角落的位置，盛漾了解她意思将设备包和球杆放过去。 他刚放完抬起身，见路嘉茉站在那儿眼睛湿湿的，“怎么了？” 路嘉茉摇了摇头，只是看他的眼睛更湿了。 盛漾身体一顿，他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了会儿，又扫了下四周，确定没什么人。 他弯下腰低头，动作很快地在她唇上亲了一下。 一道布帘之外。 汪鸣飞声音很欠地还在和邱果说：“那你们不会一本都没卖出去吧？” “就是一本都没。”邱果回。 “摊位费赚得回来吗？”汪鸣飞问，“三百还五百来着？” “三百，五百那个太贵了没去。”邱果叹了口气，也为这萧瑟的生意发愁，“哎，希望卖废品的价格高点吧。” 汪鸣飞放下刚拿起来的笔记本，“我说这儿人流量怎么这么少，还是不能贪便宜吧。” 邱果懒得跟他说，她下巴抬了抬指向旁边一直没说话的男生，“你不介绍下这哥们谁啊？” “哦哦，”汪鸣飞立刻介绍，“实验的，宋子颐。” 他刚介绍完，邱果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路嘉茉从布帘子后面走了回来，她“斯哈斯哈”的连忙拿起刚刚买的现榨果汁喝了一大口。 邱果见她这样，立刻明白，“哈哈哈哈那个魔鬼辣吗？这么辣吗？” 她刚说完，盛漾也从后面走了进来，他明显也被辣到了。 路嘉茉连忙把手里的果汁递给他，盛漾看了她一眼，接过果汁。 路嘉茉看他先喉结快速滚了下，然后才灌了口果汁。她舌尖麻麻的，还是觉得被辣得疼，在桌子上眼睛扫了扫，拿起酸奶捞塞了一大口，没吞就含在嘴巴里。 邱果看着盛漾，“你也吃那个魔鬼辣豆腐吗？哈哈哈天呐，不会这里我最能吃辣吧？” “什么豆腐？”汪鸣飞刚刚看过盛漾，完全没看到他什么时候吃的啊。 邱果把拿盒豆腐递给汪鸣飞，“就这个，好多人排队，我买了份，感觉不是很辣，但路嘉茉和盛漾现在被辣的完全说出不了话了哈哈哈哈。” “我来试试。”汪鸣飞和那个叫宋子颐拿着新竹签，都试了试。 路嘉茉没关心他们被辣得怎么样，她又看了眼盛漾，他拿着她果汁还在喝，完全还没缓过来。他刚刚是先把豆腐吞下去了才喝果汁的吗？ 盛漾像是察觉到她目光，垂眸朝她看过来。 他被辣得真的嘴唇好红啊，做了坏事的路嘉茉先收回视线，她慢吞吞把嘴巴里的酸奶吞下去。 真的不能怪她啊，真的太辣了，所以她就咬了他一下，然后舌头…… 可他也没推开她啊。 第54章 这天九点以后这个市集就没什么人了, 他们生意还可以最起码开张了，卖了两本。他们把这堆书和笔记搬到废品站，一共卖了98块。 然后他们傻乐了一路, 随便找了家还没关门的烤鱼店坐了下来。 点单点完，汪鸣飞就这刚刚没聊完的话题继续聊, “远的去玩的不尽兴，那近的三天两夜那种。” “附近哪有好玩的, ”邱果提不起什么劲儿, “都去腻了。” 刚刚认识的那哥们宋子颐提议说：“那不然去露营吧, 在山里过一夜那种，还可以烧烤做饭。” “这个好啊, ”邱果眼睛一亮, 看向路嘉茉, “你觉得呢？” 路嘉茉正在拆一次性筷子, 她手里捏着塑料包装纸, 眼睛在找可以扔的地方。 盛漾在旁边本来拿着手机在回消息，余光看到自然接过来, 顺手帮她扔进桌边的垃圾桶里。 “可以啊。”路嘉茉没什么意见。 “好, ”邱果开心得跟有新目标一样，“那我们来研究看看到底去哪里。” 他们这一桌点得不少，路嘉茉刚刚在摊位上吃了好多，现在一点都不饿。她嘴里咬着颗店里免费提供的薄荷糖，手里拿着勺子，就对桌上这碗冰粉感点兴趣。 吃到一半的时候，盛漾的手机震了起来, 他扫了眼是他爷爷的电话，他走出去接完电话顺路在柜台结了账, 然后又从小竹筐里捞了几颗糖带回去给路嘉茉。 “聊到哪儿了？”他坐下来问。 “拉了个群，”汪鸣飞抬头看他，“还没定下地方。” 盛漾点点头，他见路嘉茉剥开两颗糖的糖纸，把两颗糖都塞进了嘴巴里，左边脸颊完全鼓起来了，心里觉得好笑，低声和她说：“还辣啊？吃这么多，不怕牙疼啊。” 路嘉茉眼睛呆呆地看着他，睫毛眨了眨，没回他话。 一直到吃到快结束的时候，邱果和宋子颐去卫生间了，汪鸣飞出去接他妈电话。 桌子边坐着的只剩下他们两。 这时吃完两颗糖的路嘉茉，手拉了下盛漾垂放在膝盖上的手。 盛漾微怔，另一只握着手机回消息的手指停在屏幕上方，他抬起视线看向路嘉茉，刚要说话。 但路嘉茉抢先她一步，她看着他眼睛说：“现在不辣了。” 然后还没等盛漾反应过来她说的是什么意思，飞快凑过来在他嘴角亲了下。 温软的触感碰上来，盛漾下意识将将手机扔桌上，他本能地要按住她后颈亲回来，但汪鸣飞人还没回来，大嗓门的声音已经从不远处传回来了。 路嘉茉松开了他的手，立刻坐回成和原来一模一样的姿势，表情跟没事人一样，手指又去折腾那几颗糖。 盛漾身体还微侧着，看着装着若无其事的好几秒，才收回视线。 她什么时候这么大胆了啊？还有这汪鸣飞什么时候回来不好，非这会儿回来。 “漾哥你什么时候买的单？做好事不留名啊。”什么都不知道的汪鸣飞刚说完，就收到了盛漾一个很冷淡的眼刀，他莫名其妙，“这可是哥们你自己请客的啊，别甩到我身上啊。” 盛漾完全没心情应付他，他拿起刚刚乱扔的手机，重新解锁，将打了一半字的消息回完，口气不怎么耐烦地和他说：“闭嘴吧你。” ** 这晚回到家，路嘉茉先去看了会儿猫，盛漾先去洗的澡。 他洗完出来后，脑袋顶着个浴巾，也坐在沙发边看猫。 盛芮下班回来后，一进门就看到他们两都盯着那小猫看觉得好笑，她换完拖鞋，见路嘉茉还是穿着外出的衣服，“嘉茉，你不洗我先洗了啊？” 路嘉茉点了点头，“阿姨你先洗吧，我不着急。” 盛芮回房间拿了衣服后，走进卫生间。 路嘉茉看了一眼在用手指逗小猫玩的盛漾，他眼睛垂着，一手还随意搭在膝盖上，嘴角微微翘着，眉眼看起来有点温柔。 盛漾发现路嘉茉在看他，抬起眼也看了看她，过了四五秒，他抿了下唇，视线看向在厨房在做夜宵的路诚和，又垂下视线，看专心吃饭的猫。 晚上快十一点的时候，路嘉茉回房间拿了睡裙去卫生间洗澡。 她今晚不知道磨蹭什么，呆了半个多小时才出来。 她关上卫生间的门，往自己房间走去，刚走了两步，书房的门一下打开了。 盛漾直接拉住她手腕，用力将她拉了进来，她都还没反应过来，就被他单手抱坐到了他书桌上。 他动作有点急，路嘉茉感觉她背好像撞到了下他台灯和电子钟。 盛漾也意识到了他刚刚太急切了，他连忙上前一步，一手搂着她腰，一手将桌上的东西往后推了推。 然后等这些都做完了，他站在她两腿之间垂着眸，低头直直地看她。 路嘉茉被他看得心跳都快跳出来了，她垂着视线，手指轻轻推了他一下，“你先关门呀。” 盛漾恍然了下，他才想起他刚刚一手开门一手捞人，把人放桌上了，但门还没关。他侧了下身，将门推着关上，确认关好后，视线又回到路嘉茉身上。 路嘉茉浴巾还攥在手里，她头发只擦到半干就出来了，现在发尾还滴着水。 他房间很安静，只偶然会有几声窗外的蝉鸣出现。他还不说话，但他目光比夏日炎炎的温度还要烫，路嘉茉感觉她一边被空调的冷气吹着，一边被他视线躺着，脊椎骨都要麻了。 她无意识地手里的浴巾越攥越紧，好在浴巾的材质看不出会发皱，她目光看见她发尾的一滴水，落到了他手臂上。 “嘀嗒——” 那滴水珠顺着他手臂皮肤下青色的血管滑落下去，然后接着，又一滴水珠滴了下来，照着刚刚的水痕轨迹又滑落一次。 路嘉茉看着心里不知道哪里痒，捏着浴巾刚要帮他擦一下，但浴巾刚碰到他肌肤。 这个一直安静不动的人，忽然动了下，路嘉茉心一空。 盛漾拿过浴巾，将浴巾盖到她脑袋上，手指将她头发细心都包进浴巾里，他刚耐心地擦了两下，这份耐心就没了。 他手心压着她后脑，低头亲了下来—— 他也不会亲，完全没有经验，生涩的磨蹭了几下她嘴唇，在她唇角轻轻地吮了吮，过了几秒胆子大了起来，舌头就莽撞地闯进来，没有章法地纠缠起来。 他呼吸很急促，体温很烫，路嘉茉的也是，两个人的心跳声重叠着，一声比一声大，根本分不清是谁的。 他半弓着身体，头越来越低，路嘉茉被迫上半身往后，背越来越靠近桌面，她重心不稳没有安全感地搂住盛漾的脖子，没想到他完全没支撑，被她搂这一下上半身也低了下来，她背完全贴在了他书桌上。 盛漾低着头吮了她舌尖和她亲了一会儿，才手臂了下桌面，嘴巴和她松开，脑袋微微抬起来点，黑眸带着湿气看着她。 “疼不疼？背下面有东西垫到？”他哑着嗓子问，问完还没等她回答，手指指腹轻轻擦了下她嘴角的水意。他擦完抬起眸，朝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下。 “没有，不疼。”路嘉茉呼吸还没喘匀，她躺在桌子上看着前面的盛漾，忽然眼睛不知到往哪里放，手有点无助地搂紧了点盛漾的脖子。 盛漾有点不放心的她回答，他搂着她腰，将她稍微抱起点，让她脑袋靠到自己肩膀上后，往后仔细看了看。桌上确实没有笔啊耳机这类东西，都被他刚刚一股脑儿推走了，就是浴巾有点不平整估计会难受。 他又低头看向路嘉茉，呼吸还是热的，全在路嘉茉脸上。 路嘉茉抬眸看了看他，他呼吸着，唇在她额头亲了亲，又在她眼睛亲了下，接着到鼻尖，他亲完鼻尖后，手指将她发丝别到耳后，眼睛看着她眼睛。 路嘉茉的睫毛不受控地眨了下，她手指下意识地抓了下他脖子后的皮肤，刚想说点什么，他侧过脸又吻了过来。 路嘉茉过热的呼吸还没降温下来，又被他带了上去。 刚刚克制冷静了没两分钟的心动又聚集起来了，那些情难自禁都发生在这一瞬间。 十分钟后。 盛漾坐到转椅上，路嘉茉坐在他左边大腿上，她两腿放在他腿间。他一手扶着她腰，另一只手在玩她手指，一会儿捏捏她手心，一会儿又用指腹摩擦着她虎口，一会儿再划着她手心的几条手纹。 路嘉茉没被捏在手心的那只手，手指从他眼睛摸到鼻子，碰了碰他脸颊，又继续往下到他脖颈和喉结。 他让她不老实地乱碰，只是碰到喉结的时候，他眼眸晃了晃，低着视线抬起来点，从她手到她唇，然后脑袋凑过去，在她红得过分的唇上亲了下，“今天为什么主动亲我啊？” 路嘉茉咬着唇，唇角有点点翘起，笑笑的，“喜欢你啊。” 他将她搂紧了点，又低头亲了下她，“我没名字啊？” “哦，”她声音软软的，完全听话，“你叫“盛漾。” 他也低低轻轻笑起来，在她唇上亲了一下又一下，“所以呢？” 路嘉茉乖乖的，“所以喜欢盛漾。” “路嘉茉喜欢盛漾。” 然后他们又在转椅上接起吻来。 转椅被动往后一路滑动，一直到椅背卡到墙上才停下。 但接吻的人没停下来。 第55章 路嘉茉被亲得有点发懵, 坐在他腿上，还没反应过来，她下巴放在他肩窝里, 目光呆呆地看着书桌上的浴巾。 盛漾看到她留在书桌上的手机震了下，他抱着她往前滑了下椅子, 手臂捞了下将她手机捞给她。 路嘉茉脑子转不动，看着他递过来的手机, 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接过来。 她低头将手机解锁, 看刚刚收到的消息。 盛漾扫了眼电子钟上的时间, 打开桌上的电脑屏幕，点开刚刚开始的NBA球赛。 他把画面放到全屏, 音量放得比正常要稍微轻一点, 球赛还没正式开始, 大屏幕上正在放这场的球员介绍, 解说分析之前的大比分情况, 还说之前因伤缺席的杜兰特将在这场复出。 路嘉茉回完消息，视线也看向电脑屏幕。 “要喝饮料吗？”盛漾手指拢了下她头发, 低声问她。 路嘉茉摇摇头, 但她就靠在他脖子这儿，微微一动，柔软细腻的脸颊就在他脖子的肌肤上蹭，“不喝，刷过牙了。” “那水呢？” 路嘉茉想了想，“要冰的。” 盛漾笑了声，他抱着她起来, 将她放到转椅上，才开门出去。 他走到客厅, 打开冰箱，刚从里面拿出瓶水。路诚和从另一边的房间里开门出来，他也是出来倒水的，杯子放到饮水机上，听到盛漾房间里传出来的声音，随口一问：“在看球赛啊？” 盛漾点点头，他表情如常地将冰箱门关上，手里只拎了一瓶水。 “谁对谁啊？”水还没倒好，路诚和挺有闲心地多问了一句。 “勇士对猛龙，猛龙主场。” 路诚和很多年没怎么追过球赛了，了解的都是之前的，现在也就能跟盛漾能聊到这儿了，“滴——”一声水停了，他拿起倒了八分满水的杯子，路过盛漾时，拍了下他肩膀，“行，那你看吧。” 盛漾见路诚和回房间关上门了，他又打开冰箱，拿出串葡萄拿去厨房洗好后，才回到房间。他进来后将水和葡萄放桌上，又将路嘉茉抱起，自己坐下后，让她又坐回到自己腿上。 “都说我刷牙了。”路嘉茉看到葡萄，皱了皱鼻子。 “那你不吃，”盛漾闷着声笑，将矿泉水的瓶盖拧开，“现在喝吗？” 路嘉茉点点头，他没将矿泉水递给她，直接这样稍微抬了抬手，垂着眸认真细心地喂她喝了一口，见她吞咽了下，“还喝吗？” 路嘉茉摇摇头，盛漾指腹将她唇边的水珠擦掉，又将矿泉水的瓶盖拧紧放回到桌上。 这晚这场球赛上半场还没打完，路嘉茉就已经有点迷迷糊糊了。 盛漾右手垫了张纸巾，他将手放到路嘉茉嘴边，路嘉茉把嘴巴里葡萄皮吐出来。他见她眼皮有点发黏了，“是不是困了？” “没，”她其实有点困了，但又不想睡，所以嘴硬，“没困。” “要不要先去把牙重新刷一遍？”盛漾问。 她完全不想动，还是摇头。 然后第三节 打完的时候，路嘉茉已经睡着了。 盛漾其实不太知道她具体什么时候睡着的，她靠在他怀里，睡得太乖了。睫毛安静地垂着，脸颊贴着他，长发不知不觉已经干了。 盛漾脑袋低了点，耳朵认真听了会儿她呼吸，才站起来将她抱回对面她房间。 ** “看群看群，”第二天一早还没八点，邱果的语音申请就将她震醒，“快，我们选了三个地方，你选一个。” “好，我看看啊。”路嘉茉含糊地应了声，费力地睁开眼睛，点开那个已经被刷了999+消息的群。她手指往前翻了翻，翻了好一会儿才翻到。 她们语音通话没挂，路嘉茉把三个地点都看完，“我都行。” “我想去那个有星空台的，晚上可以观星。”邱果说，“他们有泳池又有天幕，还能唱K烧烤。” “那就去哪儿。” 邱果笑嘻嘻地说出打来语音的目的，“那你在群里投它一票，死汪鸣飞非要去密云那边一个村里。” “好，没问题的。”路嘉茉回。 邱果的电话挂了后，路嘉茉靠在床头，发了好一会儿呆，脑子里朦朦胧胧地在想，她昨晚是什么时候回房间的啊？ 这天下午，他们先去超市买了一堆东西后，出发去了露营的地方。 群里人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越拉越多，最后一起出发的居然有十二个人，他们里面万韦航比较大一点，寒假时候就去靠了驾照。他开了一辆车，剩下的两辆车，一辆是汪鸣飞的堂哥汪梏开，另一辆是刚回国的方淮开的，他刚到年龄刚换到国内驾照。 汪鸣飞本来坐他哥汪梏车的，刚出超市地下停车场，就从车上下来，挤来方淮这辆。 方淮把车锁打开，斜了一眼正在和宋子颐换座位的汪鸣飞，“你不是说我技术不行，死活不肯坐我车吗？” 汪鸣飞刚跟汪梏吵完架，他把宋子颐求走了，往副驾驶一座，从后视镜看了眼后排的盛漾，“我想了想就算你不行，还有阿漾在，应该死不了。” “你有驾照吗？”路嘉茉问盛漾。 “他有，”汪鸣飞帮他回，“就是还不能换国内的。” 盛漾点头，“去姥姥那儿过年也很无聊的。” 原来是这样。 开了一个多小时到达露营的地方，男生们去搭帐篷了，几个女生将水果放到河里冰镇着。 河水很清很清，下面的石头都能看得清清楚楚。附近还有采摘园，路嘉茉和邱果还有颜瑜灵跑过去，摘了好多葡萄和水蜜桃，还附带了不少蔬菜。 回来的时候，河边的帐篷已经搭好了，烧烤架和卡司炉也架好了。 路嘉茉没什么做饭的天赋，她帮忙把菜认真洗干净，抱了个南瓜和几颗西红柿到案板上，拿着刀盯着它们，思考着要怎么切。 汪梏女朋友程程看她这样实在好玩，站旁边瞎教她，“你随便切切，反正都能熟。” “行。”路嘉茉就按照自己思路来切了。 汪鸣飞拎着大瓶的矿泉水路过，伸头一看，立刻叫盛漾，“盛漾，你自己过来看看路嘉茉切的什么东西。” 盛漾正在点烧烤架里的炭火，他把打火机递给万韦航，真走了过来。 他看了一眼就笑起来，但这人很没底线地和汪鸣飞说：“这不挺好的吗？” 汪鸣飞：“……” 本来白天还很热的，太阳一下山，温度就降下来了些，风也大了点。 邱果刚刚喝了杯冰的，现在被一吹，抱着胳膊说冷。她没带外套，路嘉茉去帐篷里把自己的外套找出来给她，结果刚坐下来，脑袋就被套进件连帽卫衣。 他奇奇怪怪的明明卫衣又拉链，非不拉开，直接从她头套进来。等她将卫衣的衣摆拉好，那人已经去男生烧烤架那边继续烧东西了，邱果和颜瑜灵在旁边笑得八卦兮兮的，连眼睛都看不见了。 “他谈恋爱什么样啊？是不是还挺冷淡的？”颜瑜灵好奇地问，她和盛漾一个班的，又是程睿女朋友，但跟盛漾还是不怎么熟悉。 邱果昨天看过他们两相处，有点发言权，“我感觉有点，昨天我都没看见他们两牵手。” “啊？”颜瑜灵睁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看向路嘉茉，“真的假的？” 路嘉茉：“……” 光吃烧烤也没什么劲，邱果这会儿又不怕冷了，非要去泳池玩。 路嘉茉不会游泳坐在泳池边，看着她和颜瑜灵玩。 “水不冷吗？”她问。 “温的，毕竟被晒了一天了。”邱果站在水里，抬头看她，“不深，你要不要下来试试？” 路嘉茉想了想，有点心动，她把身上外套脱了，放在泳池边。 水确实是温的，她被邱果和颜瑜灵泼了好几下水，刚准备反击，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水里。她呛了一大口水，手乱抓了几下，想摸到泳池边的墙壁，能站起来。但手还没到墙壁，腰被人从上面捞了下，接着一股力将她直接捞了上去。 她扶着他胳膊呛了几声水，盛漾将她湿掉的头发往后捋，边拍了拍她后背，边拿起扔在岸边的外套将她包住。 “好点没，”他见她不咳了，又说，“真行啊你，什么都敢玩。” 他说完也不跟她废话，直接将她抱起来往浴室那边走。 和盛漾一起过来的程睿和汪鸣飞，看了看邱果和颜瑜灵，汪鸣飞说：“别管他，咱们玩自己的，那人就爱大惊小怪。” “盛漾是生气了吧？”颜瑜灵问程睿。 程睿点点头，但没当回事，“他就这样儿，遇到路嘉茉的事儿就反应特大。” 另一边。 盛漾已经抱着路嘉茉快到营地的浴室了，他想先让她进去洗澡，然后他再去帮她拿衣服。 但路嘉茉这人心里没点数，她搂着他脖子，下巴往路边的长椅子上指了指“你累不累啊？先坐会儿吧。” “就这点路，我累什么累？”他不太想坐下来，晚上起的风挺凉的，这会儿温度估计20都没，她全身都湿了，风一吹更冷，“你先去洗澡。” “可我想先跟你呆会儿。”路嘉茉说。 好吧，他没法拒绝这话，他看了她一眼，朝长椅那儿走去，坐下后又将外套把她裹紧了点。 路嘉茉坐在他腿上，胳膊搂着他脖子，瞳仁干干净净的，将他表情仔仔细细看了一遍。 她声音轻轻的，比这晚的风还轻，“你是不是在生气啊？” “没有。”他别过脸说。 “可你就在生气。”路嘉茉一个手松开他脖子，将他下巴移了移和自己对着，“你不要气性这么大。” “我气性大还是你胆子大啊？”盛漾被人胡搅蛮缠住，还没发讲理。 “哦，”路嘉茉垂下眸，睫毛倒下，一副认错的样子，“是胆子大。” 她说完又抬起睫毛，像印证她胆子大一样，手指捏着他下颌，唇亲了下他，舌尖还舔了舔他。 疯了，他还哪顾得上生气啊，将她更往怀里带，手将她湿透了还在滴水的长发微微拢起，唇贴着她唇，蹭了蹭，低声问：“嘴巴还疼吗？” 路嘉茉心跳一下快了起来，她小声说：“昨晚是你说我咬你舌头咬得疼。” 第56章 她说完, 盛漾呼吸了下，声音窝在嗓子里，低低沙沙的, 还闷着点笑意，“我没说。” “赖账, ”路嘉茉回，然后她不赖账地说, “我不疼。” 盛漾将她那只在他下颌的手, 放回到他脖子后, 他手指带着微微凉意碰过她指尖。路嘉茉还在想，他手怎么这么凉, 看他低下来就不由自主和他亲起来。 营地里来玩的除了他们, 还有别的人家, 不远处偶尔会传来别人的脚步声和说话声。 虽然他们在树下不太引人注意, 但盛漾不喜欢在外面被人看到亲密。 他微微别开头, 唇和她的唇分开，视线从对面的地灯看到树上挂着的彩旗再看到后头的河。 路嘉茉微微低下头, 胳膊从他脖子上松开, 自然垂下手指抓住他T，她靠在他肩头，频率不稳地喘息着，真的只是呼吸那声音，一声两声，断断续续。 盛漾听着觉得这圈东西全白看了，半点注意力没分散, 心里和皮肤跟烧起来似的，躁动得他自己都心惊, 他算是知道谈了后独处多难了。 但路嘉茉不知道，她不知道是真的胆子大，还是无意识的，抓着他衣摆的手，忽然就蹭到他衣服里的肌肤，她指甲轻轻扫过，指腹还带着点的未干湿意，就这样轻轻的一下—— 盛漾身体立刻僵硬了下，他条件反射地低头看她，声音很哑，语气有点急，“干嘛啊你？” 他边说边动作很急地抓住她的手，另一只手抱着她腰，让她往后坐了点。 “啊？”路嘉茉根本不知道自己干嘛了，她手被他手完全包住，他手早就没有刚刚的凉意，现在热得要命。 她抬头看向盛漾，他眼睛的湿意比任何时候都重，眸光比任何时候都要亮，因为眼皮太薄了皮肤太白了，还有点轻微泛红，他表情很紧绷，呼吸比刚刚重，还有他在她腰间的手，按她很用力，手臂青筋都用力绷紧了，外露得特别明显—— 怎么了啊？路嘉茉忽然脑子里闪过什么，她睫毛一停，下意识低头看。 盛漾反应飞快，立刻捂住她眼睛，将她从他腿上抱下来，腿不让她坐了，但他手还不松开，滚烫的手心就这么捂在她眼睛上。 路嘉茉这下是真的知道为什么了，她也第一次碰到这种事，也知道正常，但她也紧张，太紧张了，张嘴的前几个字说得结结巴巴，“我…你…我没看见……” 她是真的没看见，天都暗了又什么没灯光，他穿的又是运动裤，而且捂眼睛的动作超快。 “你别说话。”盛漾打断她。 他语气还没恢复平常，路嘉茉听着，紧张的睫毛快速眨着。 “也别眨眼啊你。”他手心往她眼睛更近了点，完全压在她眼皮和睫毛上，让她没办法眨眼睛。 过了一会儿，盛漾也从长椅上站起来路嘉茉听到和感觉到了，她小声问：“你好了吗？” 盛漾不理她这个问题，捂着她眼睛手也不松开，他不想她知道这些，他觉得太早了，实在太早了，“你先把外套穿好，拉链拉好。” 这有什么联系啊？ “可我看不见。” 盛漾不管，“你自己找，反而这会儿没法重见光明。” “哦。” 路嘉茉胳膊伸进衣袖里，然后手往下摸了摸外套的拉链。 等拉好了，盛漾就这样捂着她眼睛，带着她走了几步，一直走到浴室门口才松开她，但还不看她，“你先洗澡，衣服我找人帮忙送进来。” 路嘉茉点了点头，她抬起眼皮，悄悄看了眼盛漾。 盛漾本来看在别处的，这一秒也朝她看过来，他们两视线一撞，盛漾又不自然地揉了下耳朵，催她：“快进去啊。” “哦。”路嘉茉轻声应了下，抬起脚步推开门走了进去。 盛漾站在浴室门外，吹了好一会儿夜风，等身体凉了点，才往帐篷那边走。 他在帐篷附近看到玩完披着外套准备去洗澡的邱果，叫住她，“邱果你等一下。” 他们帐篷还没分，包都先放在一起的，盛漾进帐篷先找到自己包拿出洗漱包，又找到路嘉茉的包，拿到另一个没人的帐篷里，然后对外面的邱果说：“你能帮忙嘉茉拿下衣服和洗漱包吗？她在浴室。” 邱果愣了三四秒，才反应过来，她走进去后，盛漾出来等她，等她拿好衣服后出来，盛漾才又进去，帮她把包放回原位。 邱果抱着路嘉茉的衣服，回头奇怪地看了盛漾一眼，她一开始没想通，等进了浴室，才想明白点，盛漾是不想直接拿路嘉茉内衣吗？那他是不好意思还是怕冒犯到路嘉茉啊？ “嘉茉，你在第几个？”邱果问。 “左边第三个。” 邱果走到第三个，轻轻敲了下门，把洗漱包递进去，和她说：“你衣服我放在8号那个柜子里。” 路嘉茉接过洗漱包，应了一声，“好。” 邱果递完站在原地又问路嘉茉，“这里难道不提供洗漱用品吗？” 路嘉茉将淋雨的雨水调了小了点，“提供的，还挺好的。” “我就说，我明明看了评价说这里条件不错。”邱果走回柜子那边脱衣服，刚将外套脱了，又想起来，那洗漱包样式看起来像是男生用的。她一下明白过来，那应该是盛漾的，她突然又明白了点，平时汪鸣飞吐槽盛漾事儿是因为什么了。 他这人好像是在乎一些很细节的东西。 这天洗完澡，路嘉茉一边吹头发，一边等邱果一起回去。 天彻底黑下来后，山下河边的温度更低，那个所谓的观星台就是个露台，上面架了两台天文望远镜，旁边还有五六个半圆形的玻璃房，美名其曰是观星房。 她们两将换下的衣服放回去，颜瑜灵进来和她们两说：“刚刚定了两间那个观星房，现在是三个帐篷，两个房间，你们两怎么想的？” 本来三个帐篷，两大一小，是4个女生睡大的一个，剩下的两个随便他们男生怎么挤。 “汪梏哥和他女朋友想住星空房。”颜瑜灵说。 邱果看了路嘉茉一眼，路嘉茉没什么意见，她没怎么多想和颜瑜灵说：“我都可以，你呢？” 颜瑜灵脸一红，支支吾吾地说：“我…我不跟你们住了。” 啊，这话说得算意思很明白了，路嘉茉胳膊被邱果用力一掐，她快速眨了下眼睛，“那我和邱果住帐篷就好，我们来就是体验帐篷的。” 邱果连忙接过话，“对对对，我们就爱帐篷。” 颜瑜灵红着脸快速走了出去，帐篷里只剩下邱果和路嘉茉，邱果盯着她，“你不会让我一个人住吧？” 路嘉茉刚要瞪她，邱果自己就先把这答案给否决了，“不可能的，盛漾刚刚连你内衣都让我去拿。” “他让你拿的啊？”路嘉茉问。 “对啊。” 大概晚上九点多的时候，天幕开始放电影了，他们对看电影的热情度都不高。 汪鸣飞拿了七八罐冰啤酒出来，随手扔了瓶给万韦航问，“那个天琴座还英仙座的流星雨具体是什么时候啊？” “早呢，”万韦航下午刚查的，“说是凌晨2点30分最适合观测。” “那还有四五个小时呢啊。”汪鸣飞开始无聊了，“带牌没，或者桌游，总不能干看电影看到凌晨两点啊。” 汪梏听到这话说：“我车里有牌。” 这晚路嘉茉和邱果刚过十一点就回帐篷睡觉了，路嘉茉临睡前给设置了两个闹铃。 邱果看见她设置闹铃了，含着漱口水说：“我要是没被闹醒的话，就不用叫我了，我看不看无所谓。” “好，”路嘉茉将手机锁屏，放回到毯子上，“那我尽量起来拍照给你看。” 可能都是第一次在户外睡，看完电影的困得要命，这会儿听着风声和蝉鸣虫叫反而又没那么想睡了，她们两没什么话题目的地随意聊了会儿。 但刚聊了没几句，邱果就睡着了。 凌晨两点二十的时候，路嘉茉的闹铃响了，她睁开眼很快摸到手机，将闹铃关了。 她看了看旁边的邱果，一点醒来的迹象都没有，她轻手轻脚地站起来，拿起外套和手机，拉开帐篷的拉链往外走。 她刚出来看到旁边帐篷里也出来一个人，她惊讶地看着盛漾，用气音问他：“你也是定这个点闹铃吗？” “不是，我听到你闹铃了。”盛漾觉得带的外套厚度在山下可能不够，手里还拿这个毯子，“走吧。” 离帐篷这边稍微远点了，路嘉茉才用稍微正常点的音量说话，“他们都不来吗？” “我这边这两反正睡死了，别人不知道。”盛漾这会儿看起来比之前那会儿自然多了，说话也随意，但他手插兜里，没来牵路嘉茉。 路嘉茉没发现他这点别扭和害羞，小声问他，“真能看到流星雨吗？” “碰碰运气吧。” 从帐篷那儿到观星台也就十几米路，绕过几棵树拐个弯就倒了。 但他妈问题就出在拐弯这儿，观星台旁那一排玻璃房，应该住满了今天，倒数第二个开着灯，也不知道两层窗帘都不遮光还是只拉了一层窗帘，里面在做什么什么姿势，一清二楚。 路嘉茉脚步猛地一顿，盛漾也一惊，反应慢了半拍，急忙将她身体转背过来过来。 这到底什么破店到底啊？盛漾这会儿居然心里还想还好这店隔音不错，不然他妈的真的…… 他还没想完，发现路嘉茉人虽然背过来了，但目光—— “你看哪儿呢你？”盛漾身体猛地往阴影里退了一步，声音有点恼火。 “啊？”路嘉茉仰头无辜看着他，“我没看哪儿啊？” 他们距离玻璃房也就一米多距离，路嘉茉整个人都快熟了，更怕别人发现他们两，“你声音轻点啊。” 盛漾紧抿着唇完全不知道要说些什么，他快烦死了，都他妈说今晚有流星雨了，前台牌子上都特意标注了，什么破事比看流星雨还重要啊？ 他妈的还是今年最值得一看的流星雨好吗？ 第57章 “就一颗都没看到啊？”第二天回去的车上, 邱果看向脑袋倒在车窗上困得眼睛睁不开的路嘉茉，“那预测也不太靠谱了吧。” 路嘉茉脑袋点了点，她闭着眼睛打了个哈欠, 声音黏黏糊糊的，“好像说是天气原因云层太厚了, 所以看不见。” 坐在副驾驶位置上正在看导航的盛漾，听到路嘉茉的声音, 视线从手机里抬起, 从后视镜看了一眼她。 后座的两个人没发现他视线。 “太可惜了, 还好我没起来。”邱果看了看车窗外下得稀里哗啦的雨，又看了着路嘉茉, “你怎么这么困啊？不会一直等到天亮吧？” 路嘉茉动作一顿, 她摇了摇头, 视线不由自主地抬起看了下她前面的座位。 “没, ”路嘉茉说, “感觉到下雨就回来了。” 事实上是昨晚他们两在原地站了会儿，越站气氛越奇怪, 接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 她脑子空白地被盛漾拉走，随便找了个能坐下来的地方等流星雨。 那会儿四周特静，天空感觉比城市里要黑，盛漾双手往后撑在椅子上，他仰头看了会儿天空，侧过头朝她看过来，见她还是一直傻掉的表情, 轻笑了声，“假把式。” 路嘉茉瞪了他一眼, 有点不甘示弱，“你是真把式啊？” 盛漾这会儿自然起来了，他笑得很放松，语气也欠，“总比你强点。” “那你给我看看。”路嘉茉说。 “什么？”盛漾以为自己听错了，他不敢相信地看向路嘉茉，这人怎么回事，顶着一张纯得要死的脸，说出这种耍流氓话的，而且她怎么还能用这么干净的眼神和乖的语气说？ 路嘉茉手指攥着披在肩上毯子，眼睛直直地看着他，刚准备比刚刚的话重新说一遍。 “想都别想啊。”盛漾抢先她开口，“哪里来那么多好奇啊你。” 路嘉茉低下脑袋，她目光顶着看着鞋子边的一只蚂蚁，等它慢吞吞钻进石头缝里不见了，“就真的挺好奇的。” 这种青春期朦朦胧胧的启蒙，她意识到了，其实有点难以抑制住的内心好奇，她在难以启口和这没什么之间徘徊着，最后觉得这确实没什么，而且…… 路嘉茉歪了下脑袋，看向盛漾，“你不是我男朋友吗 ？” 靠，这话问的，盛漾被她看得难以拒绝，他避开她视线，守住底线说：“不行。” 但没两秒他又没底线地妥协了，“在这儿不行。” 他看向路嘉茉，“你给我点心理准备，行吗？” ** “哦哦，那还好，那会儿几点啊？”邱果问。 路嘉茉耳边好像还有他说那几个字的回音，她收回看副驾驶的视线，重新闭上眼睛，“四点吧好像。” 盛漾将导航调好后，整个人倒到座椅里，他昨晚压根一夜没睡，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东西多得要死，生怕一睡着思想就变得不可控起来。 更别说那人昨晚进帐篷之前还问他，他都不好奇吗？ 说实话，他一直在刻意避免那方面想法，主动的确实是没有过，但这事儿吧，被动的没法避免。而且自己喜欢的女孩，说被动的没想过，也太骗人了。 盛漾有点心烦地抓了两下头发，他不知道烦自己，还是烦自己那些不是人的想法，抬眸又从后视镜看了一眼路嘉茉，她像是已经睡着了。 算了，盛漾抬手将车里空调温度调高了一度，调完后，又转身看了下她面前的风向，确定没对着她吹后才转回去。 这天十点多从营地走的，到市区后一起吃了顿中饭，到家属楼是下午两点。 盛漾从车里下来后，背着包跟在路嘉茉后面，他脚步比起往常稍微慢了点，进门的动作也磨蹭了点。 他他妈心理准备还没做好呢。 路嘉茉不知道他在做什么艰难的心理活动，她开完门将钥匙放到鞋柜上，将鞋子换了，走到客厅弯腰拿起空调遥控器将冷气打开。 等做完这些，空调启动了，发现盛漾还在玄关。 她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盛漾紧抿着唇也看了她一眼。 今儿是工作日家里没人，而且今天盛主任值班，晚上都不回来，路诚和没九点不可能下班，所以最起码七小时里，家里只有他们两。 就他妈说不好独处吧。 盛漾磨磨蹭蹭地将球鞋脱了换成拖鞋，从她身边路过，扔下四个字，“我先洗澡。” 然后也不管她反应地回房间扔包抓衣服，飞速钻进卫生间。 路嘉茉看着被关得很粗鲁的卫生间门，眼眸动了动，她将遥控器放下，有点不知道要干什么，于是就在沙发上坐下了。 盛漾在卫生间内同样不知道要干嘛，他这把澡洗得相当磨蹭和仔细，洗完后站在镜子前，也是相当的磨蹭和犹豫。 磨蹭到路嘉茉觉得他在里面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 路嘉茉轻轻敲了下卫生间的门，“你都快洗一小时了，你是不是洗中暑啦？” “没，快了。”盛漾看着镜子里自己深吸了口，他脚往卫生间门口转了下方向，但刚要走，动作又停下，他胳膊撑在盥洗台上，脑袋低下，又磨蹭了十分钟才打开门。 他一开门见路嘉茉就站在卫生间门口，脚步一顿，他看了看她，反手关上卫生间的门，然后又去看她，重重抿了下唇说：“别在客厅吧。” 路嘉茉“哦”了声，她其实有点摸不透现在的气氛，有点懵地问：“那我要洗澡吗？” “你洗什么澡？”盛漾紧皱了下眉，语气下意识就冲了点，说完缓了两秒后，他手抓紧了点浴巾，趿着拖鞋往书房那边走了两步，手放到门把手上，回头和她说：“你别洗了。” 路嘉茉又“哦”了声，她跟着他，走进他房间。 他房间里空调还没打开，房间里自带着被太阳晒过的温度和味道。 路嘉茉不知道怎么想的直接走到他床边，在他床上坐了下来。盛漾脚步和动作又一顿，他在床头找半天，才找到空调遥控，将冷气打开。 打开后，他又去窗边把窗帘拉上，拉完后又把桌上台灯开了，然后他手里拿着空调遥控器不知道要干什么。 路嘉茉坐在床边，抬着头看着他。盛漾将浴巾扔到转椅上，又把遥控随手扔到书桌上，最后真的没事干了，他靠在书桌边，抬起眸看她。 转椅因为刚刚扔浴巾的动作太过粗糙，现在还在微微晃动，他人一动不动的，目光也一动不动的。 “路嘉茉。”他盯了她好久后，低声叫她。 路嘉茉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他和她对视了几秒，眼眸垂下，最后没办法的，拖鞋往后退了一步，退到书桌桌脚边，他微微直起身，抬手将身上的黑T脱了。 他把黑色T桖攥在手里，手臂不知是不是因为紧张，线条紧绷着。 盛漾其实不怕看，他常年打球，身体线条要比普通人好看很多，而且又在生长发育的高峰期，他有种猛地抽条后带来略微单薄感，这种单薄感让他肌肉显得并不夸张，薄薄的覆在身体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鲜活。 但他被路嘉茉看就不自在，而且是特不自在。 他脑袋微低着，额前的黑发遮住他大半的眼睛。 路嘉茉看着他，手指无意识地抓着他被子，“你非要站那么远吗？” 盛漾抬起头，眼眸很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拖着步子往前，往她这儿走了几步，在距离她两步的时候，停了下来。 路嘉茉伸手拉了下他垂在身侧的手，盛漾又看了她一眼，他又往前了下，在她身旁坐下。 他T桖还攥在手里，两个胳膊都搭在腿上，脑袋低着。 “别的不能看了吗？”路嘉茉小声问。 盛漾没抬头，视线盯着转椅的轮子，过了四五秒回她，“关灯行么？” “可是关灯就看不见了啊。”路嘉茉声音更小地回。 盛漾人没动，还那个姿势，也不出声。 路嘉茉微微侧过头，看向他，他肩膀很宽，上半身现在裸着，后脖颈到脊椎骨，整个线条特别流畅。他坐姿起来放松，其实实际上整个人特别特别紧绷。 因为紧绷，背肌就显得更好看起来。 又过了好一会儿，他脑袋忽然埋更低了点，没攥着T的那只手，往前胡乱捋了几下头发，真的无可奈何了地说：“得先关灯，路嘉茉。” “哦，”路嘉茉说，“行吧。” 听到她这么说，他人也没放松，低着头站起身走到桌边那儿，伸手把台灯给按灭了。 然后又根据习惯走回来，坐回到她身边。 黑掉的环境，放大了听觉，四周一切细小的声响都能听得清清楚楚。 但路嘉茉一点都没听到动静，连他呼吸声都好像被压得不见了，她牙齿咬了咬唇，大着胆子又催他，“你别说话不算话。” 她说完，过了半晌，感觉到旁边的盛漾僵硬地动了下，下一秒，耳边能听见他运动裤的绳子打到床边发出的声响。 路嘉茉的心跳乍然猛跳了起来—— 第58章 但就动了这一下, 他就又不动了。 “我真不行，”盛漾的声音特别低，“我没办法, 别的都行，这个不行。” 黑暗里, 路嘉茉摸到他的手臂，他顿了下, 手主动抓过她的手, 将她手握在手心。过一会儿, 她开口声音跟着他也变得低了点，“那你抱抱我。” 盛漾侧了下身, 伸手捞到她腰, 将她一下抱到他腿上, 准备将她抱进怀里的时候, 他忽然意识到上身没穿衣服, 刚要将攥得发皱的T展开套上，路嘉茉已经抱住他腰。 虽然看不见, 盛漾还是下意识低头看她, 下巴没想到会碰到她脑袋，他也是下意识地用下巴轻轻摩擦了几下她发丝和额头，轻声说：“我先穿上衣服。” 路嘉茉摇了摇头，她头抬起了点，找到他呼吸，然后下巴又抬起来了点，在他唇角亲了下。盛漾在她亲过来碰过来的第一下, 就不由自主地跟着她亲。 他扶着她后颈，他手很大, 指腹从她后颈肌肤摩擦到她耳后的肌肤。 吻着没多久，他呼吸就热了，扶着她后颈的手指微微用力收紧，本来按着她腰控制着身体接触的手，变成了搂抱着她腰，在克制不住要肌肤贴近时，他额头靠着她额头，鼻尖靠着她鼻尖，唇微微分开，想压住这种渴望。 他喘息着呼出口气，其实唇也没分开，他呼吸时唇瓣还能互相碰到。 碰到后又黏糊亲到一起。 不知过了多久，他抓住在他腰后骨节上不老实的手，他把她手按回到安全点的她自己腿上，唇没松开，还扶着她在吻，舌尖被咬着。 但没几分钟，盛漾开始后悔刚刚捞回她手的举动，她手扶到了他大腿。夏天的衣裤布料薄，她手心热，本来还没碰到就已经要疯了。 她上身软，手胡乱地往前按扶着。 “别——”盛漾急着放开她。 路嘉茉眼底一片水意地睁开眼，她脸颊微微潮红，唇瓣上都是齿痕，就这样迷茫地看着他。 黑暗里，盛漾模糊地紧盯着她两秒，突然发狠，紧握着她腰，一股力将她压倒床上，他手撑在床上低头重重咬了她一下。路嘉茉被他咬得发疼，手抱着他，喉咙软软发出小动物一样的哼叫。 盛漾那股狠劲一下又消失了，他安抚地亲了亲她，下巴埋在她颈窝里，感觉她脸朝他侧了过来，唇又贴了贴她脸颊，“知不知道怕了？” 他声音哑哑的，刚刚完全就是在吓唬她，她胆子真的太大了。 “不怕。”她最后个字尾音还没说完，脸颊又被他亲了下。 亲完她，盛漾闷声笑了下，在她身旁躺下。她平躺着，他朝着她侧躺着，没几秒，路嘉茉朝他侧身翻过来，她胳膊去抱他，他伸手将她抱进怀里。 他们身体都还是热的，刚刚那么猛烈的亲过，气氛还都是粘的。 但现在这样抱着，过了一会儿，不仅没把粘粘的气氛减退，反而更亲密起来。 盛漾一根一根将她黏在脖子上的发丝勾过来，头发理完，手指又碰到她耳垂，似乎是摸到了她耳垂上的耳洞，新奇地用指腹揉了揉。 路嘉茉觉得痒，脸颊在他胸膛里左右蹭了蹭。 这下蹭得他也痒，他胳膊抱紧她，让她更贴紧点自己，可能是刚刚更大胆过线的事都发生了，心里的底线退了一步，肌肤相贴就不再控制了。 房间里还是黑的，冷气呼呼的吹着。 路嘉茉感觉到什么，她脑袋稍微抬起来点，抱着盛漾的腰，下巴在他胸膛上像是借着力气一样，蹭了下，然后借着力，把下巴放到他肩膀上，嘴巴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了三个字。 盛漾别过脸直接亲住她嘴，她还有话要说，声音就在唇舌间，黏糊糊的，“不管吗？” “不用管。”他说。 路嘉茉牙齿微微咬了下他，抱着他的手松开了。 过了四五秒，本来温温柔柔的互相亲昵舔吻，变得又急切热烈起来。 她太认真求知了，每处都摸过。 但给她求知的时间没几秒，没一会儿他们两的手，就十指紧扣住。 这样的时间毫无察觉地过得飞快，书桌上的电子钟在整点的时候，屏幕上的数字亮了下。 “六点了，”盛漾视线从电子钟上收回，低头亲了下抱着他，窝在他怀里的路嘉茉，“饿不饿？” 路嘉茉呼吸不稳地呼了口气，亲得大脑有点缺氧，“不知道。” 她说完，感觉盛漾抱着她起来点，像是感受重量一下，她还没反应过来到底是不是在感受重量，就听见他说：“感觉轻了，肯定饿了。” 路嘉茉脸蹭一下红了，她害羞地直接咬了他一口。 他“嘶”了声，开始闷声着笑，笑得胸膛都在轻颤，恼得路嘉茉牙齿在他脖子上咬得更用力。 等她咬够了，盛漾抬手按了下将床边灯的开关。 他这才看清晰她现在什么样，他手指将她凌乱衣服领口拉正，然后又将她头发耐心地理顺，最后指腹蹭了蹭她唇，低着声问：“吃什么？煮面？” “想吃米线。” 盛漾想了想，冰箱里好像有鸡汤，“鸡汤米线？” 他发现她唇上的齿痕擦不掉，反而唇色被他摩擦得更红了，手指从她唇上收回，变成轻轻捏着她下巴和脸颊。 路嘉茉这会儿又变了，她靠在他脖颈，“鸡汤泡饭。” 怎么越变越好养了，盛漾又笑了声，他将她抱起来放到旁边，自己从床上起来。 他弯腰捞过之前随手乱扔到床尾，被攥皱得不得了黑T，抬手套上，走到从书桌，将上面iPad拿过递给她解闷。 接着开门出去，在客厅沙发上找到她手机，也递进来给她，然后去厨房先把饭煮上，又去翻了翻冰箱，翻出包菜心回厨房折腾了。 路嘉茉趴在他床上，打开iPad随便放了个电视剧当背景音，拿起手机看了看消息。 那个为了露营拉的群刷的消息最多，汪鸣飞那天带了相机，现在在发他拍的照片。其他有几个人在围绕他发的照片，说他拍的好或者烂。 路嘉茉看了看照片，就切了出去，戴妤找她，问她暑假愿不愿做线上家教。 她不怎么了解这个回她问—— 【酸碱盐：教多大的孩子啊？是一对一还是什么？用什么软件啊】 戴妤见她这么多问题，直接打了语音过来。 “就是一对一，教小学五六年级这样，用腾讯会议上，主要就是暑假带小孩先把下学期的知识点上了，然后陪着写暑假作业，就是费用比线下那种要低一点。”戴妤在那头说。 路嘉茉将iPad音量调小了点，她想了想，“行啊，反正我暑假没事。” “那太好了，我一会儿把那家资料发你看看，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戴妤主要是想有人陪，也是奇怪，虽然是线上的，但也想有个陪自己一起做，感觉这样就更安心一点，“我对比了好几个，这个挺靠谱，而且工资也还可以，可以利用暑假赚到钱。” 路嘉茉跟她说完后，挂了通话，点开她发来的资料看起来。 她看到一半的时候，盛漾走了进来，他手里拿了杯牛奶，视线扫到她手机屏幕上放大的图片，“家教？” 路嘉茉点点头，“刚刚戴妤和我说的。” 盛漾又点了下头，他把牛奶递给她，“饭还得一会儿，先喝点牛奶。” 路嘉茉接过牛奶，喝了一口，盛漾还看着她手机屏幕，似乎在看这玩意靠不靠谱。 她慢吞吞地将牛奶吞下，目光抬起又看了他一眼，他头毛还乱糟糟着，衣服肩线都歪着，似乎出去后也没抓没打理，心思好像完全没放到自己身上。 盛漾察觉到她看他的视线，目光朝她移了过来，他先看了她一眼，下午那一幕幕在脑海里翻腾，然后唇抿了下。 路嘉茉唇也跟着他抿了下，她睫毛眨了下，把牛奶递回给他问，“你喝吗？” 盛漾又看了她一眼，低头就着她手喝了一口，手抓了抓脖子，“你喝吧，我出去看看饭好了没。” 路嘉茉看着他背影，心想他这会儿突然又害什么羞啊？ 二十分钟后，他们两在客厅吃了今天的晚饭。 吃完饭还没七点，盛漾把碗刷完，又把垃圾扔了，回来后他发现路嘉茉在洗澡，他和酸酸玩了会儿，等路嘉茉洗完后，他又钻卫生间洗了次澡。 出来后，他顶着浴巾去冰箱拿了瓶冰可乐，回客厅边喝可乐，边看路嘉茉逗小猫玩。过了会儿等头发干差不多了，他去卫生间将洗衣筐拿出来，走到阳台，将衣服扔进洗衣机里。 放洗衣凝珠的时候，路嘉茉放开酸酸走过来，才买了个新柔顺剂，她想知道味道是什么样的。 “你等下。”她说。 盛漾动作停了下来，他看着路嘉茉翻着旁边水池台子下面的柜子找东西，“找什么啊？” “新的那个柔顺洗没拆过的放哪里啦？”她问。 盛漾伸手打开烘干机上面的柜子，把新的柔顺洗拿下来。 路嘉茉看了一眼，嘟囔：“放那么高干嘛？” 盛漾听着笑，将这个柔顺剂拆了倒里面，按了下启动键，滚筒立刻开始工作起来，发出衣服拉链刮到玻璃的声音。 这时外面的天还没彻底按下来，最后的晚霞念念不舍的留在天边。 他们两不知道怎么搞的，盛漾抱着路嘉茉坐到洗衣机旁边的台子上，路嘉茉搂着他脖子，他挤在路嘉茉两腿之间，两个人又接起吻来。 旁边的洗衣机滚筒工作声停了下来，开始放水，然后过了几秒又开始工作，有节奏的轰隆轰隆—— 他们两黏糊的亲了会儿，路嘉茉下午黑暗中求知后还带着疑问没解答，她搂紧他脖子，小声问：“为什么会有筋啊？” “什么？”盛漾没听明白她什么意思。 “就是摸到了筋好像。” 第59章 第二天温度一下高了起来, 直逼四十度，外头晒得马路上都看不见几个人。 附中今天很热闹，冷清了一周的高三楼, 又闹哄哄起来。 “你估算下来多少分啊？”前排的女生回头邱果。 “680应该稳的。”邱果看了看还在算分路嘉茉，“嘉茉你呢？” 路嘉茉拿着笔在纸上加加减减, 加完她看着分数，有点一点点意外, “我应该也稳的。” 邱果凑过来看了眼她纸上的分数, “哇塞, 牛逼了，我们班肯定你最高, 一会儿打听打听一班看看。” “别打听了, ”汪鸣飞头从后面伸过来看了眼, 他刚串班回来, 拉开椅子坐下, “最高的那几个都和嘉茉差不多，但现在都是估算, 具体谁最高还真说不准。” “盛漾多少啊？”邱果一听立刻转身兴奋地问。 汪鸣飞扫了眼路嘉茉, 突然笑起来，像是幸灾乐祸，“反正我刚刚看到是比嘉茉低。” “哇，”邱果更兴奋了，她拉了拉路嘉茉胳膊，“赢了赢了。” 这天除了估分，还要开毕业典礼和拍毕业照。 他们依次按照班级顺序坐在礼堂里, 放完附中自己剪的毕业MV后，主持人上场。他们高三年级组的老师, 还排了几个节目，上台表演给学生们看。 路嘉茉后一排的男生从鲁通海出来就开始窃窃私语—— “我真的服了，没想到有一天能看到鲁通海给我唱周杰伦。” “这rap念的，我此身无憾了。” “天呐，怎么他独唱的part这么多，我服了。” “废话，他是年级组长啊。” “……” “……” 邱果也快笑死了，旁边的路嘉茉还好，这个节目结束后，校长就上台演讲了。 邱果看见盛漾站在侧舞台上，不由自主地感叹，“我们附中真是长情啊，我高一入学作为新生代表发言的盛漾，没想到毕业了毕业生代表发言还是盛漾，果然是大场面专用门面。” 路嘉茉也抬头看了看侧舞台，今天他们都穿着那套正式的校服，盛漾也是，他穿得很规整，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就扣好，就是手里还拿着稿子，在临时抱佛脚地看。 她看到有几个女生拿着手机在偷偷拍他。 这时校长的发言结束了，主持人介绍了盛漾的名字和履历。 他将稿子收起来，随手压了下身前的领带，在掌声中走上台，这下台下拍他的人更多了。 “这人还真的是帅啊。”邱果胳膊抵了抵路嘉茉，忍不住感叹。 路嘉茉点了点头，眼睛看着盛漾，“确实。” 邱果听到她这么说忽然想到什么，笑嘻嘻地凑过来和她咬耳朵，“你还记得你之前说过他也就那么回事吗？你现在是对他有滤镜了，还是变得客观了啊？”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没回避她这问题，“应该都有。” “啊啊啊，”邱果看着她表情，压着声音叫了叫，“我感觉我别虐了。” 毕业典礼结束，整个年级一起拍了张大合照，每个班也拍自己的合照。 结果刚拍好照，就突然来了一场暴雨，学生们四散逃跑回教室。这会儿事情都已经结束了，可以走了。 路嘉茉出门时候带伞了，从教室出来下楼到教学楼下，刚将伞撑起，伞下跑进一个人，他自然地拿过她的伞，伞的弧度往她这边倾斜，和她一起往校门口走。 路嘉茉仰头看向盛漾，他样子和之前在台上还没变，看着她笑得有点张扬。 “干嘛啊？”路嘉茉轻声问他。 他说：“毕业快乐啊，路嘉茉。” ** 这场雨太大了，他们这把伞基本没什么用，走到家时候两个人都湿了大半。 路嘉茉进了门，拖鞋都不穿了，急急忙忙跑进卫生间，她自己拿着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又拿了条浴巾扔给盛漾。 盛漾一手拿着伞，另一只手抓着她，浴巾随意搭在身上，让她把拖鞋穿好，然后催她，“快去冲一下，再出来吹冷气。” “可是你比我湿啊。”路嘉茉说着，手指拉了拉他领带。 盛漾觉得好笑，低头手指点了点她脸颊，“你看看是你手凉还是我手凉。” 路嘉茉眨了下眼睛，手指真碰了下他手指，“也没热多少啊。” “好了啊，”盛漾将伞放下，推着她肩膀，往卫生间走，“快去。” 这雨大归大，但来得急走得也急，下了没二十分钟就停了。 盛芮回来的时候正好避开了，她一进门就问正在擦头发的路嘉茉，“今天估分怎么样啊？” 路嘉茉说：“感觉挺好的。” “那就好。”盛芮今天心情不错，准备大展身手，打开冰箱门问，“想吃什么，今晚我做饭。” 路嘉茉也走到冰箱那儿，和她一起看里面有什么，“要不就煮火锅吧。” “也行。” 她们两说话间，盛漾也简单冲完从卫生间出来了，见她们两都站在冰箱前，随口问：“聊什么呢？” 盛芮笑着回头刚要说什么，目光在他脖子那儿一愣，她不可思议地看向盛漾，“你交女朋友了？” 她话刚说完，就站在她旁边的路嘉茉一愣。 盛漾也一愣，他忽然想到什么，低眸看了眼自己领口，原来是他领口没拉好，布料拢在一起，往下掉了点，一个咬痕露了出来。 咬痕的这个位置在脖颈和锁骨的连接处那儿，位置有点往下，穿衣服稍微注意点的话完全看不见。 也就是说，这个位置，穿着衣服的话，也很难弄出这种痕迹。 盛漾意识到了这点，他抬手拉了拉衣领，看似自然随意地点了下头，“交了。” 语气也挺平常的。 盛芮也意识到了，她视线还盯着盛漾脖子那边，她了解盛漾，但这事儿出得实在是出乎她意料，虽然她天天骂他沾花惹草招惹是非的，其实她心底知道盛漾底线高，“什么时候的事儿啊？你们学校的？” “高考后，”盛漾看了一眼盛芮，又看了眼呆了的路嘉茉，“您要问先把这冰箱关了，没听到警报都响了啊。” 是真响了“滴滴滴”叫个不停，路嘉茉将冰箱门关了下，又重新打开，她视线回到冰箱里，但一个菜没看进去，眼前还是盛漾脖子下的咬痕，她感觉脸颊烫烫的，又麻麻的，到底什么时候咬的啊？她怎么一点都不记得了啊。 盛芮不是那种不开明的家长，哪怕高考前谈，她也不会说什么，更何况现在高考都考完了，更没什么好说的了，就是有点意外盛漾这谈恋爱的进度。 她没再抓着盛漾问，倒是和路嘉茉八卦了下，“你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吗？” 路嘉茉一怔，下意识摇了摇头，她紧抿了下唇，悄悄抬起眼睛去看盛芮。 盛芮没什么反应，就嘀咕了句，“还藏挺严的。” 然后这事儿，就这样轻描淡写的揭过去了。 晚上路诚和回来的时候，盛芮跟他提了一句。 路诚和第一反应也问：“谁啊？他们学校的吗？” “应该是吧，他没说。”盛芮躺在床上，被子上放这个电脑，她滑了两下触摸板，“就说是高考后谈的。” 路诚和没操心盛漾交女朋友这事儿，他将手机充上电，在床边坐下，表情挺严肃地问盛芮，“你说嘉茉交男朋友没？” “之前感觉有点像有，我看她晚上几次都在打电话和视频，反而高考后又感觉没了。”盛芮说完看向路诚和表情，觉得好笑，“担心啊？” “肯定啊。”路诚和想了想，但想了会儿觉得这事不能想，“算了，等她真有了，再说。” 另一边，路嘉茉在房间里还没睡，她今天第一次意识到她和盛漾的关系有些复杂。 可能是之前从来都没将他当过是哥哥，也可能是盛芮和路诚和太忙了，给她感觉没那么……怎么说呢，她说不清楚，但她现在有一点点迷茫。 正发呆着，她捏在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了下—— 【WJTMSH：睡没】 路嘉茉看着手机屏幕，慢慢打了个字。 【酸碱盐：没】 她消息刚发过去，手机又震了起来，是他打了语音过来了。 路嘉茉将语音接通，把手机夹在耳朵边，脑袋歪着，胳膊连着被子抱着自己膝盖。 他们先两聊了会儿别的，他说他找人问了戴妤那线上家教的事儿应该是靠谱，又说下他们班估分的结果，还漫不经心笑着说他算下来真比她低，然后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静了大概四五秒。 “想什么呢？”盛漾在电话那边问。 “你说我们以后会分手吗？”路嘉茉小声问。 她刚刚问完，电话那边本来还懒洋洋笑着的人，一下沉默下来。路嘉茉视线四处动了动，最后眼皮抬起看向对面房间的方向。 她又等了几秒，盛漾还没说话，路嘉茉觉得时间变得有点慢了。 “盛漾。”她轻声叫他。 “你别想这事儿行么？”他终于开口，声音和刚刚有些变化，又低又闷，“我不会跟你分。” 听得路嘉茉的心一下就涩了，她眼睛一眨不眨盯着门，牙齿咬了下唇，又叫了他一声，“盛漾。” 她说：“你不会哭了吧？” 第60章 第二天一早。 路嘉茉一打开房间门就看见盛漾正在卫生间内刷牙, 她眼睛往盛漾脸上仔细的看了看。 但他和平时没什么两样，根本看不出痕迹，而且他注意到她目光, 还自然朝她看过来，接着更自然地从杯子里拿起她牙刷帮她挤好牙膏。 路嘉茉接过他递过来的牙刷, 拿着水杯低头含了一口水，又从镜子里看了他一眼。 所以昨晚他到底哭了没啊？ 盛漾刷完牙, 将牙刷冲干净, 放进杯子里。 他低头用水冲了冲脸, 抬手将挂在墙上的毛巾抽下来，把水汽擦干就走了出去。 路嘉茉咬着牙刷, 视线看着他出去后, 又回到镜子里的自己。 “嘉茉, 你豆浆要不要加糖？”路诚和在客厅大声问她。 路嘉茉从卫生间里伸出个毛茸茸的脑袋, “要。” 等路嘉茉洗漱完出来, 餐桌上已经放了一堆早餐，路诚和盛芮和盛漾也已经坐下来了。 今天的位置是盛芮和路诚和坐在一边, 路嘉茉和盛漾坐在另一边。路嘉茉坐下来的时候, 盛漾正在剥茶叶蛋，他剥完第一个放到路嘉茉的盘子里，又开始剥第二个。 盛芮回完消息见盛漾还在剥茶叶蛋，目光扫了眼路嘉茉的盘子，觉得这俩孩子现在相处的还真不错。他给路嘉茉剥的，比给自己剥的表面还平整了点。 她放下手机，自己也拿了个茶叶蛋剥起来, 剥到一半，她想起来什么, “对了，嘉茉，你今天有活动吗？” 路嘉茉摇摇头，盛芮笑了下，“行，那你今天陪我去逛街吧，难得今天休息。” “好啊。” 她们两就这样说好了，但出门的时候，莫名其妙多了个人。 盛芮正在换鞋，看见盛漾从房间里出来，背着个包，也一副也要出门的样子。 “你出门啊？”她随口一问。 盛漾点了点头，盛芮见他还拿了把遮阳伞和一瓶防晒喷雾放包里，以为他去找女朋友没说什么。 但五分钟后，她莫名其妙地转头看向打开门坐进后座的盛漾，“你跟我们一起去逛街啊？” 盛漾没正形地靠在椅背上，手机横过来开了局游戏，抬头扫了眼他妈，还挺理直气壮的，“您别搞偏心那套啊，怎么我就不能跟你们一起逛街啊？” “……”盛芮被他说得无语以对，她转过头来，发动车。 路嘉茉坐在副驾驶，从后视镜悄悄看了他一眼。 这天到商场后，盛芮先和路嘉茉去了一家专门养护头发的店，做了一小时头发护理。她们两坐护理的时候，盛漾坐在店里的沙发里，虽然坐没坐相地在玩游戏，但很有耐心地等。 做完后，差不多是中午饭点了，盛芮放着人不用白不用的思想，让盛漾去餐厅先去订座了，她和路嘉茉逛了会儿香水店。 吃饭的时候，盛芮坐在餐厅里还在纳闷，她看盛漾可懒散地坐着，随手夹着个雪顶雄峰，吃了一口后，侧头自然地和路嘉茉说：“这还行。” 路嘉茉听他这么说也夹了一个，虽然他这儿是也没那么碍事，但，盛芮计划里就没打算带他，她语气有点赶人，“你不是有女朋友么？闲得没事，不陪女朋友，跟我们凑一块干嘛？” 盛漾余光看见路嘉茉咬酥皮的动作一顿，他抬头挺自然地回他妈，“她忙。” “儿子，”盛芮这会儿看盛漾的目光有点调侃了，“你不会在人家那边没啥地位吧？” 路嘉茉感觉自己被噎到了，她拿起杯子喝了口水，目光朝盛漾看了一眼。 盛漾拿起水壶边给她空掉的杯子倒水，边回盛芮，“是一般。” 哪有啊，路嘉茉看他。 盛漾收到她视线，放下水壶，垂眸笑了下。 这顿饭吃完，买单的时候，盛芮遇到个熟人，她们两就站在餐厅门口随便聊了几句。 路嘉茉和盛漾在旁边等她，那会儿门口零零散散走出来几个人，有一桌好像之前就坐在他们附近。 两男一女从门口出来，看到他们两，交头接耳说了什么—— “确定是哥哥不是男朋友啊？” “明显的啊，那不是他们妈吗？” …… 交流完，其中一个男生朝路嘉茉走了过来。 盛漾当时正靠在墙边，低头正在问路嘉茉要不要防晒喷雾，然后就看到这哥们走到他们面前。 “那个，你好。”男生对路嘉茉笑了下，他手里握着手机，“能要下你微信吗？” 路嘉茉一愣，她仰头看向面前这个男生。 盛漾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他无语地盯着这男的看，他是太没存感了还是怎么说？他在路嘉茉身边都能被要联系方式。 这哥们感受到了盛漾的目光，还朝他笑了笑，还他妈还挺和善的。 跟谁笑呢？跟谁和善呢？ “不行。”盛漾很冷淡地开口。 盛芮就在一米多外和朋友说话，也注意到了他们两这边，视线往这儿看过来。 这个男生还要说什么，路嘉茉先盛漾一步说：“不好意思，不行，我有男朋友。” 男生表情诧异了下，没再坚持，就和同伴走了。 盛芮和朋友聊完走过来，她没怎么听到他们刚刚聊什么，但大概猜到是在干嘛，好笑地问路嘉茉，“跟你搭讪啊？” 路嘉茉还能感受到旁边某人的低气压，轻声说：“就是要联系方式，我没给。” “这就是搭讪啊。”盛芮转头去看了眼那男生，“眼光还挺好。” 这天下午，盛芮兴致很好的带着路嘉茉一家家店逛着试衣服，而拎包的盛小工，话少了不少，游戏都没什么劲儿玩了。 又走进一家店，他手里拿杯冰美，肩膀斜靠在试衣间旁边的墙上，低着头握着手机，不知道在瞎刷什么。 盛芮拿了两件裙子走进试衣间，先试了一件走出来，她照了照镜子，觉得哪里不太对。 旁边店员和她说：“要不拿小一号的试试？更贴身一点。” 盛芮左右侧了侧身，觉得店员说的有道理，“那你拿给我试试。” 然后她又进试衣间去换下一套裙子了。 店里的客人除了他们三，还有一个正在最外面一排逛的女士。两个店员一个那个女士旁边介绍衣服，另一个在货架上没找到尺寸进库房找了。 路嘉茉从试衣间里出来就看到这个空荡荡的场景，她刚刚在的这个试衣间是在最外面一个，盛漾靠着的墙，也就是这个试衣间的侧面墙。 路嘉茉看了眼她，稍微将试衣间的帘子朝盛漾这边拉了下，借着帘子的遮挡，踮起脚飞快地亲了下他。 盛漾眼眸一抬，还没反应过来，唇又被她亲了下。 然后路嘉茉松开帘子，离他远了一步，离镜子近了一步。 再接着下一秒，盛芮换好下一套裙子从试衣间里出来了，那个去拿别的尺码的店员也从库房里走出来了。 盛芮先还没看自己的裙子效果怎么样，看到路嘉茉身上这一身十分满意，“这件可以，买。” 路嘉茉看着镜子里，目光和镜子里盛漾的目光一撞，她感觉耳朵有点烫，抿了抿唇回盛芮说：“好，我也感觉挺好看的。” 在这家店收获了两件裙子，马上要去下一家时，盛芮的手机突然响了。 她听了两句眉头就皱起来，“行，我马上过去。” 她电话都没挂就和盛漾路嘉茉说：“我回医院了，车我开走了，你们自己想办法回去。” 说完就直接走了，盛漾看着盛芮一路疾走的背影，见她走进电梯后，看向路嘉茉，“再玩会儿还是直接回家？” “这里有什么玩的？”路嘉茉问他。 盛漾对这块不太熟，翻了翻手机，“有个蹦床，卡丁车，还有个私人影院，玩么？” “私人影院是什么？”路嘉茉脑袋凑去他手机屏幕那儿。 “就那种看电影。”盛漾翻了几下下面的评论，都是情侣来的，写得测评还挺专业的。 路嘉茉也看到了这些评论和配图，她咬了咬冰美式的吸管，问他，“去么？” 五分钟后，他们两电梯到五楼。 盛漾在前台登记好，接过前台给他的一堆一次性用品，他扫了眼东西还挺全的，从拖鞋到沙发套甚至还有薄荷糖。 “走吧，602。”他说完心里骂了句，怎么跟开房似的，再配上他手里拿着的这堆东西，就他妈更像了。 他抬眸看了眼路嘉茉，路嘉茉垂眸咬着还咬着吸管，没看他。 就是那根吸管最上面都快被她咬烂了，紧张样儿。 刷卡进房间，不，进包间。 盛漾按亮墙上的灯，扫了眼包厢里环境，真他妈暗啊，也是，看电影也不能亮。 他把一次性沙发套和沙发垫都套上铺上了，又拿酒精湿巾纸擦了擦桌子和遥控，然后才让路嘉茉坐下。 他们两心思完全就不在看电影上，囫囵乱放了片就没管了。 盛漾背倚靠在沙发里，视线直晃晃地盯着路嘉茉看，路嘉茉盯着投影幕看，等电影片头过了才看他。 “还不坐过来啊你？”他没骨头窝那儿，声音闷着明显还没气完呢。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放下手里的冰美，坐到他大腿上。 她胳膊环到他脖子后面，用脸颊先贴了下他脸颊，然后脑袋和他脑袋靠着，“你吃醋也不能给我脸色看啊。” “我没。”他不认。 “是没吃醋还是没给我脸色啊？”路嘉茉问。 “没给你脸色。”他说完，垂下眸，表情认真了点，“我真给了啊？” 当然没，但路嘉茉没回他这个，她问了上一个，“所以你真吃醋啊？你这种事更多好吗？” 盛漾抬起眸，目光说不意味的朝她看了眼，突然轻咬了下她鼻尖，咬完又觉得还气，又轻咬了下她脸颊，然后搂着她腰的手紧了点，将她紧紧抱在怀里，下巴抵在她肩膀上，“我都快酸死了。” 60-70 第61章 电梯以为没人进来, 等了一会儿，自动关上。 但隔了几秒，又重新打开。 路嘉茉站在电梯里, 眼睛看着不断上升的数字，好像没过多久, 电梯就停了下来。 她和盛漾走出电梯，走到房间前。 盛漾拿着房卡, 刷卡将房间门打开, 但他开完门后没直接进去, 手握着门把手，眼神很黑地朝路嘉茉看了一眼。 路嘉茉被他看得呼吸紧了些, 过了半晌, 才见他手指很深地收了下房卡, 推门走了进去。 进了房间后, 房卡插进卡槽里, 灯光自动开启，但气氛变得……要做什么, 坐哪里, 好像都不知道了。 两个人站在房间里都愣了下，身体的四肢都仿佛新安装的，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陌生的环境，他们两都有点沉默。 盛漾忍着挠耳朵的冲动，他站在柜子边，低头看着拖鞋，低声问：“换鞋么？” 路嘉茉眼睛眨了眨, 视线从房间的床上收回来，看了眼印着酒店logo的拖鞋说：“换。” 盛漾弯腰将拖鞋拿出来放到她脚边, 然后自己先把拖鞋换了，他真没想过和路嘉茉来开房。等路嘉茉进浴室后，他坐在椅子上，脑袋垂着，全身还都是麻的。 浴室里淋雨的水流声响起，他胳膊搭在膝盖上，目光微微抬起看着对面窗帘还没拉起的落地窗。他呆了两秒，起身走过去，伸手用力将窗帘拉起来。 拉到一半时才发现这个窗帘是电动的，还好没被他拉坏。 拉完后，他脚步在窗边踌躇了几步，最后抓了抓脖子又坐回椅子上。 要不，他再去开一间房吧？不然她洗好出来后，还得等他洗澡。但这想法刚冒出来，又立刻被他掐灭，不是，他急什么啊，替她又急什么啊。 盛漾拎着手机在手心里转了几圈后，手指用力回握了手机。 这破房间真的太不隔音了，浴室里的水声真的一清二楚，他都知道她什么时候洗头发什么时候用沐浴露。 还是去再开间房吧。 他拿着手机刚要起身，浴室里的水流声停下来了。 他动作一顿。 路嘉茉在浴室里拿着浴巾擦了擦身上的水汽，将自己裹进浴袍里。 她进浴室的时候，什么都没带进来，所以……现在她浴袍内什么都没，她睫毛抬起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镜子上面有一层薄薄的水汽，朦朦胧胧的，只能模糊地看见她浴袍外，脸颊和脖子都被水蒸得很粉。 她咬了咬唇，深吸了口气，推开了浴室的门。 她刚走出来和就盛漾视线碰到，盛漾眼神很深地看了她一眼，他手指无意识地在裤子上蹭了两下，站起来有点不自然地说：“头发怎么不吹？” 路嘉茉手指捏紧浴巾，眼睛睁得大大的看着他，她身上水汽都没干，眼睛里水汽更重，没回他这个问题，直接问：“你去洗吗？” 盛漾抿了下唇，眼眸看着她，停顿了两秒，“洗。” 他走进浴室，先把吹风机拿出来给她，然后才又进去洗澡。 路嘉茉抱着吹风机没吹头发，等水声响起，她从桌上拿起手机，就在桌子旁的墙边蹲下，她深深呼出口气，手指解锁屏幕，从列表里找到邱果。 【酸碱盐：你有那种片吗？】 邱果隔了两分钟才回—— 【果果不吃果：？？？】 【果果不吃果：？？？？？？？？？】 【果果不吃果：是我想的那种片吗？】 路嘉茉看着手机屏幕，牙齿将嘴唇咬得更深。 【酸碱盐：嗯嗯】 【果果不吃果：我给你发几个链接，你看看哪个能看】 没一会儿邱果发来好几个链接，她手指依次点开这些链接。 第一个点不开，第二个跳转了好久，就在路嘉茉以为也点不开的时候，网站的页面加载出来了——上面各种各样的封面图，有动图还有不动的，还有那种特别特别直白的标题。 她牙齿换了嘴唇的另一个地方开始咬，手指在屏幕往下滑动，找了个封面比较正常的点开。点开后，也不知道网不好，还是网站的问题，又开始缓慢的加载。 她大脑很紧张地盯着，连浴室里水声停了都没发现。 终于等了好多秒，画面加载出来了，片子只有十九分钟，一开头就在一个场景里，没几秒就开始进入正题。 只是先进行的是女生那边，过了一会儿，上面的男的才开始脱衣服。 就在脱到最后的时候，她眼睛毫无防备从上边被捂住。 捂着她眼睛的人，伸手一边将她捞起来，一边按了下她手机的锁屏键，直接将她手机扔到桌上。 路嘉茉的心跳陡然剧烈跳起来，她下意识轻声叫他，“盛漾。” 盛漾含糊的应了声，他将她单手抱起来，另一只手还不放开她眼睛，等他走了几步，将房间里的灯全都关了，才将手松开。 等他的时间，她本来半干的头发已经干到七八成了，但他的头发好湿，一滴接着一滴的水打在她眼睛上，脸颊上，锁骨上…… 她怕掉下去，胳膊用力搂紧他脖子，腿也紧紧夹着他腰。 “你怎么也不吹头发啊？”她被这些水珠，滴得心悸。 盛漾没回，低头寻着她声音，唇亲了亲她，他呼吸也都是水汽，潮潮热热的，“刚刚看见了吗？” “还没，他还没脱完，你就出来了。”路嘉茉柔声说。 “不许看。”他说。 路嘉茉感觉他们已经走到了床边，果然下一秒，他脚步停了下来，要将她放下来。 可能是黑暗里看不见，也可能是往下降，她有点心慌地更紧地抱住他。 他身上也是酒店的浴袍，他其实不爱穿这种提供的衣服浴巾，但在这儿没办法。 路嘉茉发现他里面和她一样，什么都没有。他头发上水珠还在滴，但感觉水珠的温度，没有他身上肌肤上的温度烫。 “听见没？”他说完没听到她回答，又说了三个字。 “什么？”路嘉茉脑子已经懵了，躺到床上了，还紧搂着他脖子。 “不许看别人的。”他语气难得强硬，但唇却在她唇上，亲得很轻。 “那只看你的。”路嘉茉被他亲得呼吸热热的，追着他主动要亲得深一点重一点，可舌尖刚探进他嘴巴里，她不满地抱怨道：“你都不给我看。” 盛漾咬住她要收住的舌尖，他哪还有什么底线，身上的浴袍散了，“给你看，只能你看。” 他抓过她放在他脖子后的手，随意放在他身上，“也只能你摸。” 可房间里还是黑的，根本看不见，空调温度打在24度，有一点凉又有一点热。 热是因为他手心太热了，从她腰上系着的腰带松了后，就开始热，她开始热。 他手掌碰了下她皮肤，感觉到她身体微微在颤抖，低头重重地亲了她一下，“难受和我说，怕也和我说。” 路嘉茉没出声，慌得下意识想咬唇，他感觉到她这个小习惯，在她要咬的时候，在她牙齿上舔了舔，“别咬自己。” 路嘉茉手抓着他腰，声音紧紧地说：“你会吗？” 她说每个字唇都会和他碰到。 盛漾亲着她，呼吸停了下，接着鼻尖和她蹭了蹭，哑着声说：“刚刚查了点。” 然后二十分钟后，路嘉茉才知道他到底查了什么。 他们身上盖着被子，路嘉茉手胡乱抓了下他头发，声音已经在哭了。 他是从上往下亲的，被子里本来就热，呼吸打在里面更让里面烧起来了。 不止是这样，他头发蹭得肌肤好痒好痒。 “ 这样舒服吗？”他声音闷在里面又低又哑地问。 问的时候，亲吻没停，不放过任何一处的仔细在亲。 路嘉茉不想面对这个，脸想埋进枕头里，但腰被按着，根本不好动。 “能不能直接做？”她鼻音太重了，每个字的音节咬得都快连不起来，她真的觉得不太磨人了，抓他头发得力气大了几分。 “不行，”他回得很认真，“会难受，那种对于女生没那么舒服。” 他说完，感觉她身体颤抖的更厉害了，全身上下都在抖，然后路嘉茉哭了出来。 他察觉到她是真的哭了，从被子里出来，胳膊搂着她，将她抱进怀里，不停亲着她脸颊耳后低声哄：“别哭了，是不舒服吗？还是就之前那样舒服？” 路嘉茉像被从水里捞出来一样，眼泪还没停，她不知道是不是不舒服，但刺激太大了，声音可怜地问他：“你到底继续不继续啊？” 她问完，感觉到他手指，身体一颤更往他怀里躲，一边躲又一边可怜兮兮地问他：“你为什么不亲我？” 盛漾唇在她耳朵亲了下，“怕你介意。” “介意什么？”她刚说完就意识到什么，手指和身体都快软化了，他都不介意，她介意什么啊。 她主动去亲他，他感受到她唇，更主动地去亲她，黏黏糊糊亲得哪儿都粘粘的后。 路嘉茉软软搂住他脖子，嘴巴凑到他耳边，声音特别细特别小地问：“你觉得有味道吗？” “嗯，”盛漾将她脸颊的发丝别到耳后，偏过头吮了下她舌尖，“甜的。” 第62章 “盛漾？” 凌晨一点半, 盛漾穿着刚干洗好的衣服，在酒店大厅接过外卖小哥手里的几个袋子。 他刚转身还没走两步，就听到旁边有人叫他, 侧过头去看，见是他表姐盛冉。 盛冉整个人都在震惊, 也不管旁边朋友了，满脸不可思议地看着盛漾, “我天, 真你啊？怎么这个点在酒店, 你……” 她上下打量了下盛漾，他衣服虽然穿得和平时差不多, 样子也差不多, 但怎么看都不像是和朋友过来玩的, 而且他身上沐浴露的味道明显是酒店提供的。她了解她这个弟弟, 他只要出去什么东西不用自己的, 细节的要死。 但现在…… 盛冉还没找到要说的话，盛漾抬手揉了两下脖子, 倒是语气自然地开口了, 他没说自己怎么这时候在酒店的，只是问：“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就刚刚啊，我刚办理完入住上去放完行李，现在准备和……”盛芮拉了下旁边女生的胳膊，“我朋友一起出去吃宵夜。” 她说着目光又盯着盛漾，挺热情地问他：“你去吗？” 盛漾摇了下头，他是视线指了眼后面的电梯, “我得上去了，你有事微信找我。” 盛冉觉得他这话说得也奇怪, 但没琢磨出具体哪里奇怪，就冲他点了点头，等看着他身影走进电梯后。 一直在旁边安静的朋友突然轻轻撞了下肩膀，迫不及待地问：“他就你说的那个弟弟啊？” 盛冉点头，语气挺得瑟的，“帅吧？不是跟你瞎吹的吧。” “帅啊，不过你不是说他单身吗？” “对啊，”盛冉一愣，脑子里忽然闪过刚刚盛漾的画面，还没反应过来，“怎么了？” “绝对有女朋友了，”朋友的声音压低了点，“他脖子上有吻痕。” “靠。”她说他刚刚怎么抬手捂了下脖子，欲盖祢彰呢啊。 “而且这个点了，在酒店，还急着要回房间，”朋友头头是道地分析，“你看他手里拎的袋子没，都是女生爱吃的。” 盛冉这下全反应过来了，她比旁边朋友看到的更多，盛漾这种死性格，居然能带女生出来开房，这他妈比地球爆炸了还稀奇。他那女朋友到底什么样人啊？ “好了，走啦。”朋友拉着她胳膊往外走，边走边说：“今天宵夜你请客。” “凭什么？”盛冉从震惊里回过神，不满地反问。 朋友理直气壮地说：“我本来对你弟没什么期待的，刚刚看了一眼，实在是心动，结果他有女朋友了，你不得安慰下我受伤的心。” 盛冉：“……” ** 盛漾刷卡进房间时，路嘉茉还没醒。 他定的是套间，开门第一眼看不到里面情况，动作很轻地放下东西走进去后，见她睡得整张脸都埋进被子里了。 盛漾去卫生间洗了下手，用纸巾将手上水擦干净，才坐到床边，轻轻拉下被子，将她脸露出来。 她呼吸被闷得有点重，脸都闷红了。盛漾侧脸低下身听了听她呼吸，手指没忍住又轻轻碰了下她脸颊。路嘉茉睡得也没有很熟，他碰一下，脸颊往枕头里蹭一下。 盛漾看到她这样，本来想将手收回来，但又有点坏心，手指又碰了一下。 路嘉茉脸颊又蹭了下，蹙了蹙眉心，迷迷糊糊地睁开了眼睛。她没睡饱，看向盛漾眼睛懵生生里带着点委屈。 盛漾有点愧疚，但她太可爱了，他手指还舍不得收回，轻轻摸了摸她耳朵，“好了，不闹你了，继续睡吧。” “我已经醒了。”她睫毛又闭上，瓮声瓮气的。 盛漾低低笑起来，看着她，“那还睡不睡啊？” 路嘉茉用鼻音哼了声，脸颊又要往被子里藏。 盛漾胳膊压住被子，笑着低头亲住她，另一手隔着被子抱住她，亲了亲，唇蹭了蹭她脸颊，脑袋埋进她颈窝，“生气了啊？” “嗯，”她脑袋一下一下地点着，“生气了。” 盛漾笑得更厉害了，手别了下她下巴，又亲了她一下，将她抱得更紧了点，“那怎么办啊？” 路嘉茉又哼了声，“你有大麻烦了。” “哦，”盛漾下巴在她颈窝蹭了蹭，“那trouble要不要先吃点东西，有力气了再气。” 路嘉茉睁开了眼睛，瞳仁亮亮地盯着他看，看了好几秒，她咬了口他下巴，“你才trouble。” 盛漾见她没那么困了，将她抱起来点，他也坐起来点靠到床头。 她身上衣服已经被他给穿上了，但给她穿的不是她穿来那套，是下午刚买的一件布料很柔软的裙子。她人还在被子里，但肩膀和脖子稍稍露出了点，裙子肩带细细地挂在肩膀上，就这样分着腿坐在他身上。 盛漾目光看着她肩带，想起帮她穿衣服的情景，低头靠过去鼻尖蹭了蹭她鼻尖，手从被子里找到她的手指，捏了捏她指腹，“蛋糕只剩下冰淇淋的了，少吃点好不好？还有粥和虾饺，甜牛奶和些零食，看看想吃什么。” “好。”路嘉茉被他语气弄得什么都答应。 “在这儿吃，还是去外面吃？” “出去吃。”她记得盛漾洁癖，在床上吃，他今晚估计都没法睡。 盛漾听她这么说，将她抱到外面沙发上。 路嘉茉刚刚根本没注意听他说什么，但她现在看到蛋糕都不奇怪了，就是这个要纪念的日子会不会有点太多啊？记得住嘛。 这晚简单的吃完东西后，路嘉茉被他拉着去卫生间刷牙。 刷完牙就又回到床上，路嘉茉睡了几个小时，这会儿不怎么困了，不刷手机也不看电影，有点闹盛漾。 她枕着盛漾胳膊，手指一直不老实地在玩他喉结，指腹摸到他喉结上面点靠近下颌那儿，“你这里怎么有个疤啊？” “打架。”盛漾另一个胳膊捞着她腰，将她彻底完整陷入进他怀里。 “你还会打架啊？”路嘉茉新奇地问。 他被她摸得很痒，但是不阻止她，胸腔轻颤，有点笑意，“现在知道我什么人了吧。” “知道又怎么样，都已经过七天了。” 盛漾捏了下她腰，“还真想着退换货啊你？” 路嘉茉怕痒，左右躲着，没躲几下，又被他强制按住腰。 她感觉到什么，呼吸轻轻的，乖了几秒钟，也就几秒钟，“它比我想象容易……” “嗯，”盛漾打断她的话，他呼吸低下来，亲了亲她耳朵，“你想吗？” “你不是不……” “不做，我给你……”最后一个字是贴在她耳边说的。 路嘉茉连忙摇头，脸颊贴进他怀里，“睡觉睡觉。” 路嘉茉说睡觉，真的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盛漾鼻尖全是她的味道，耳边是她平稳的呼吸声。他还一点睡意没有，低着眸她，这次不敢随意闹她，等她睡得更熟，天色渐渐亮的时候，才在她微张的唇上轻轻亲了下。 第二天路嘉茉醒来的时候，一睁眼就看见盛漾从浴室里出来。 他像是又洗了个澡，头发是半湿着的，她都习惯他一天能洗三次澡了，坐在床上问他，“几点啦？” 盛漾搓了两下头发，回身把浴巾扔进浴室，拿起放在床头的手机看了眼，“十点五十了。” “这么晚？” 盛漾抬眸看了她一眼，“是睡挺久。” 路嘉茉想起今天下午一点有线上家教那个家长面试，连忙起来去洗漱。 她洗漱的时候，盛漾在房间里收东西，等她洗漱完，他收的差不多了。出房间门的时候，斜对面房间也打开了门，对方也是对情侣，看到他们两，不知道是因为他们看上去年轻还是别的，多看了他们几眼。 昨晚吃夜宵吃到三点才回酒店的盛冉也是差不多这个点出房间的，她打着哈欠从电梯里出来，旁边那朋友老留子了，在跟她说今天要吃什么店什么店，给她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说那家牛肉面超绝，而且一定要去总店不吃，不然……” “不然什么？”盛冉听到一半，等半天没等到后半句。 朋友没说后半句，她视线盯着酒店前台那边，扯了下盛冉胳膊，“你弟。” 盛冉哈欠打一半硬生生卡住了，她转头看过去——前台那儿和昨晚一样黑T运动裤球鞋的，不是盛漾是谁？ 他站在前台应该在办理退房，旁边站了个穿着同样黑色松垮T的女生，女生高度到他肩膀那儿，头发很长没扎，脑袋上卡着个她见盛漾带过的棒球帽，只能看见点侧脸，皮肤很白。 女生好像没怎么睡醒，没什么力气地靠着柜台站着，脑袋一点一点会点到他。 盛漾本来在听前台的服务人员说话，注意她这样，将她拉近点，手搂着她腰，给她力气。 他们两看到她，退完房直接往酒店门口走，应该是约的车还没到。 盛漾牵着女孩站在大厅不起眼角落站在，他人懒散靠着墙，女孩靠着他，他低着头看着手机屏幕，敲了几个字，像在回谁消息，然后笑着不知道和女孩说了什么，女生仰起头看他，他脑袋更低了点，唇在女孩唇上亲了下。 天啊，盛冉真没想到盛漾谈恋爱是这样。 第63章 路嘉茉被他亲了下, 眼睛睁得大了点，这才看到盛漾脖子的吻痕。 就在脖子侧面，她伸手用指腹摸了下, 嘴巴微微抿着，表情有点苦恼, “有点明显，要不要贴个创口贴？” 盛漾垂着眸正在看车到哪儿了, 闻言抬起眼看她, “那样更明显。” 也是, 路嘉茉嘴巴抿更紧了点，她目光低着乱晃, 发现他T也皱得厉害, 简直到处都是纰漏, 所以他昨晚为什么要穿着睡啊？ 好在回到家的时候, 家里没有人。路嘉茉不管会不会更明显, 一定要他贴个创口贴。 到了晚上吃饭时，她有点关注地看着路诚和和盛芮的反应, 发现他们两只是看了一眼盛漾, 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路嘉茉一睡醒看到他，就垫着脚尖撕开他脖子上的创口贴。 “怎么颜色好像更明显了。”她小声嘟囔，把手里之前旧的扔了，又跑回客厅柜子里拿了个新回到卫生间，给他贴上去。 盛漾将脸上水珠擦掉，一手将毛巾挂好，一手搂过她腰, 头低下想亲她。 路嘉茉还没刷牙，不给他亲, 视线还盯着那个刚刚贴好的创口贴，语气闷闷的，“你应该别让我咬的。” 盛漾被拒绝也没事，退而求其次的，在她脖子上亲了下，他唇凉刚刚刷完牙洗过脸，薄荷味很重，声音含糊，还带着没睡醒得困劲儿，不大在乎地说：“咬呗。” 路嘉茉见他亲完脖子又要亲过来，手推了他一下，态度好坚决，“没刷牙啊！” 他再次退而求其次地亲了下她嘴角才走。 ** 盛冉这次回来，计划呆一周，第三天的时候，她去家属楼去见小姑。 她去之前特意和盛芮打了个电话，确定这大忙人在家才去的。 “盛漾呢？”盛冉进门换好拖鞋，往房子里看了看，发现家里就盛芮一个人。 盛芮也前脚刚下班到家，她去冰箱给盛冉给罐冰可乐，“在哪儿打闲工呢吧，前儿他爷爷抓他去做什么苦工，这两天忙得都见不到人，别管他。” 盛冉点点头，她四处打量了这个房子，喝了口可乐后问：“不是说还有女孩吗？她人呢？” “你说嘉茉啊？”盛芮洗好葡萄从厨房端出来，在盛冉身边坐下，先冲抬了抬下巴，“吃很甜的。” 然后才说：“她很乖的，好像和同学去书店了。” 她说完主动问盛冉，他们姥姥姥爷的情况，还有盛冉他爸的近况，她们两关系不错，一聊聊了两个小时。 后面聊开了，盛冉突然说：“我那天看到盛漾和他女朋友了。” 她说归说了，但没说具体在哪看到的。 盛芮很感兴趣，立刻问：“什么样的啊？我还没见过，他神秘死了。” 盛冉视线看着葡萄，仔细回想了下，“很白头发很长，我离得远，五官没看清，但给我感觉很乖很好看。” “他居然喜欢这类型啊？”盛芮笑着说。 盛冉点头，特别赞同，“我是没想到，反正他不仅神秘死了，还宝贝死了。” 这天盛冉是傍晚六点走的，她和自家小姑说了约了人吃饭，走的时候，她换好鞋一抬头，突然看到阳台上晒着的衣服。她看着其中一件，莫名觉得眼熟。 等出门了，走到楼下，脚步忽然一顿，那件衣服不就是那天盛漾他女朋友穿的那件吗？ 盛冉怔住了。 “这家店这么难吃啊？”汪梏今儿做东请客，他看着盛冉从坐下来开始筷子就没动两下，真的纳了闷了，“你打小不就最爱这口吗？” 盛冉看着卤煮，一点食欲都没有，她目光往上抬了抬，看向汪梏，“你女朋友会穿你衣服吗？” “废话嘛，”汪梏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当然会穿。” 对吧，那种T宽松得要死本来就都是男女款混穿的。 “那你家会洗你女朋友衣服吗？还挂自家阳台晒。”盛冉又问。 汪梏觉得这人在美国呆的脑子坏了，“都我女朋友了，怎么不会啊？” “真的啊？”盛冉瞪大眼睛再次确认。 “真的，”汪梏满脸担忧地说：“你不行毕业回国吧，再呆下去我怕你傻了。” 得到汪梏再三保证，盛冉一颗心稍微放了下来，她刚刚怎么会想，盛漾女朋友是在他住的那个女孩呢。那女孩怎么说也算是盛漾他妹，他干不出这种事。 想明白了，她这下有心思吃饭了，夹了一筷子，眉头又皱起来，“这他妈就是你夸的全北京最好吃卤煮？你什么品味？” 这汪梏就不高兴了，立刻和她理论起来，“是你味觉坏了吧……” ** 盛漾这两天确实被他爷爷折腾够呛，这一阵他们在做基础科学会议，盛漾全程跟着打杂。 刚结束了一场物理专场沙龙，盛漾从学堂走出来，他压了下脖子里挂着的工作证，侧身避开两个人，拎着手机准备找了个安静的地儿给路嘉茉打电话。 但刚走没几步，还没出这楼呢，就被个认识的长辈叫住，“盛漾你过来。” 盛漾心里叹了口气，脸上没半点不耐烦地走过去，特礼貌自然地问：“边叔叔，有事啊？” 被叫边叔叔的人，看上去五十左右，他对面前另一个差不多年纪的人介绍，“这是老陈孙子盛漾，今年刚刚高考完，也不知道去哪个学校呢。” 说完他又对盛漾说，“叫人啊，叫陆叔，是你爷爷之前学生，现在是力学方向的。” 盛漾立刻冲对方叫了声，“陆叔好。” 对方看了他几秒，特和蔼笑了声，“我知道你，之前钱班都不肯签，我还找你爷爷抱怨过。” 盛漾也自然笑了下，倒是旁边这个边叔叔第一次听这个，“还有这事啊？” “可不。” 盛漾陪着他们聊了会儿，他对待长辈有一套，等他们走了，才往楼梯口走了。 结果刚走到个没人地儿，电话还没打出去，程睿又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搭上他肩膀。 “你怎么在这儿？”盛漾侧头瞥了他一眼随口问。 程睿丝毫不懂谦虚，指了指不远处的立牌，“看看上面写了什么字，你懂什么叫科学家面对面，我这种优秀高中生代表当然要来参加了。” 盛漾受教地点点头，他拍掉程睿的手，有点嫌弃地看了一眼已经拿出烟盒的他，“去别地儿抽，我有事儿。” “不就是打电话吗？我在这儿不能打啊？”程睿才不管他，咬着烟低头点火，等烟点燃了，偏过头瞧了瞧盛漾低头回消息的神色，倒是又好奇了些，“你都和路嘉茉天天住一起了，有必要这样找着空打电话发消息啊？也不嫌腻得慌。” 盛漾懒得跟他扯，又踢了他一脚，“别站在风口抽，到处是烟味。” “你他妈的，”他骂归骂，还真移动了下位置，离少爷远了一米，“行了吧，您打电话吧。” 盛漾电话打过去时，路嘉茉要睡了，声音困困粘粘的，他没说几句话，瞎编了睡前故事，把人彻底哄睡着了就挂了。 见他打完，程睿“啧啧”不停地又凑了过来，两人就坐在楼梯上，瞎闲聊。 “刚刚给你专门介绍认识的啊？”程睿说的是刚刚他被边叔叫住，特意向那个陆叔介绍的事儿。 盛漾手里慢悠悠转着手机，他心里门清儿，但话说得留三分，“差不多吧。” “你和路嘉茉说好报哪个学校没？”程睿问。 “没。”盛漾摇了摇头，他歪了下脖子，今儿差不多站一天了，脖子被冷气吹得发酸。 他说完想起来看程睿一眼，“你跟颜瑜灵说好了？” 程睿笑起来，“早说好了啊，人第一志愿就是北医，我就这儿了。” 盛漾点点头，他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过了会儿，语气平常地：“反正都这一圈，说不说都一样。” “也是。” 这晚盛漾回到家已经快凌晨一点了，他刚把钥匙从防盗门上拔下，就见客厅的灯亮了。 路嘉茉从房间里出来，手还在墙上的开关上，她反应慢半拍地看着他，“你回来啦？” 盛漾点点头，他换好拖鞋，看了一眼他妈房间，见房间门没关，里面是黑的，“我妈呢？ “被医院的电话叫走了。”路嘉茉放下手，她有点忘记自己出来干嘛的了，看着他又补充了句，“我爸也不在。” 盛漾没说话，他放下钥匙，趿着拖鞋走到她身边。 他俯身将她抱起来，右转踢开他房间门，将她放到书桌上，侧身将他肩上的包扔到转椅上，一边低头解手上的手表带一边问她：“不是九点就喊困睡了吗？怎么又醒了？” 路嘉茉看着他，表情十分无辜的，恶人先告状，“你吵醒我的。” 盛漾低声笑起来，明知道她说瞎话，还是觉得她可爱，他把手表扔到她身后，脖子低下靠近她点，“我怎么吵醒你的？” “开门声、脚步声……啊……”路嘉茉还没说完，她一下又被盛漾抱起来。 他手里抓了两件衣服，将她抱到浴室，先将衣服扔到放置衣服的架子上，接着拽过他浴巾，将浴巾铺在洗手台上，让她坐在洗手台上。 他把门关上，抬手打开灯和排风，接着扯过衣摆将身上T脱了。 脱完扔进脏衣篮里回身见路嘉茉脸颊红红的，他低头亲了她一下，“一整天都没看到你，陪我会儿，行么？” 第64章 路嘉茉太喜欢和他亲了, 迷迷糊糊的就点了头。 等淋浴间里“哗啦啦”的水流声才响起，才明白自己在哪儿。 淋蓬头的水压很大，水流冲过头发到肩线, 男生洗澡很快，头发冲干净后, 沐浴露冲刷掉就行。他没多久就结束，扯过另一条浴巾潦草擦掉皮肤上水珠后, 把衣服套上。 他走到路嘉茉前面, 路嘉茉抬头伸手抓着他顶在头顶的浴巾, “你低一点啊。” 盛漾听话地将脖子低了点，又往她走近了点, 最后两手撑在台子上, 脑袋抵在她肩上。他发尾和身上没擦掉的水珠就往路嘉茉身上落, 路嘉茉手上帮他擦头发的动作没停, 声音有点不满的, “水。” 他含糊“嗯”了声，沿着有水珠的地方亲过去。 从脖子侧面到脖子正面, 轻咬她吞咽的咽喉处, 再到锁骨…… 路嘉茉顾不上给他擦头发了，搂住他脖子，去咬他唇，他顺势将她抱起来，抱回到他房间。 门“哐当”一声被关上，盛漾抱着路嘉茉和她一起摔进床上，他一手护着她后脑勺, 另一只手扯过身下被子把他们两盖上。 唇还没分开，路嘉茉含着他舌头, 手在他T里，贴着他腰腹的肌肤。 盛漾被她碰得全身滚烫，他刚穿上没几分钟的T，从脑袋上胡乱拽下，被随手扔到被子外。 他低眸看着她湿红的脸颊，手收不住力握了下她腿，一路往上，带着薄茧的手心和指腹摩擦过她肌肤，过了几分钟，她身上的睡裙也被扔了出来。 他床单昨天刚换的是深蓝色，她躺在上面简直白到晃眼，看得他眼眸亮得惊人。 路嘉茉不敢睁眼睛，她感觉到盛漾贴在她身上，指腹在她背后磨蹭。 他太生疏了，折腾了好一会儿才松了，然后内衣也没了，他手心搂紧她的腰，他们更紧密的贴在一起。 “热不热？”他湿热的声音贴着她耳朵，“要不要把冷气调低点。” 路嘉茉晕晕乎乎地点头，耳边听到几声空调“滴滴”调节的声音。被子外的风力和温度好像是更低更大了，但被子里密不透风还都是热气，好像要把他们两黏在一起。 “盛漾。”他手还在磨蹭，盛漾不知道哪里来的规则，一定要等到她先，才肯下一步。 路嘉茉哪里受得了这个，埋在他怀里快哭了，声音湿答答的，不停叫他催他。 他被叫得眼尾耳尖后脖颈都红透了，将她腿分开抱在他腰上，抽出手指，摸出上次买的套。第一下还是疼的，盛漾不停亲着她睫毛上的眼泪。 没一会儿就变成另一种哭了，软绵绵的像要人疼爱的猫，她叫不出别的字，只能叫出他名字。 “怎么了？宝宝。”盛漾护着在后脑勺的手，往上抬了抬，她下巴被迫跟着抬起，他唇在她脖颈间来回磨蹭。 “我怕。”路嘉茉清亮的眼睛蒙上了层水汽，手抓着他寻求安全感。 “怕什么？”盛漾搂住她背，吻上她唇。 路嘉茉摇头本能地回吻他，她也不知道怕什么，只知道他们耻骨在互相摩擦，亲密到不能再亲密。 盛漾垂着眸，把她唇亲得通红，抱起她换了个位置，低声问她：“那你骑我好不好？” 这天凌晨四点十五的时候，被子已经滑落到腰间，路嘉茉胳膊攀着他肩膀，脸颊埋在他颈窝，连脚趾都在发抖。 盛漾吻着她发烫的后颈，长发被他撩到一边，亲吻多温柔，动作就有多强硬。 路嘉茉胳膊已经没力气去抱他了，只有小肚子在不自觉下意识的收紧，但这样也不愿意分开。 “路嘉茉。”他一说话，她就跟着颤。 盛漾的手指停留在她腰窝那儿，他指腹上茧子在那儿来回摩擦，“这儿有颗痣。” 路嘉茉管不了什么痣，颤抖得厉害呜呜哭起来，他知道她在经历什么，连忙扶着她后颈深吻她。 凌晨的寂静，让房间里的声音更加暧昧。 亲密的余韵里，亲吻还在继续，路嘉茉软软地靠在他光裸的胸膛，她感觉眼皮被亲了，眼皮被亲了后，脸颊和耳朵也被亲了，接着耳边听见他低声说：“我爱你。” 路嘉茉一怔，费力地睁开眼，盛漾接触到她目光，嘴角弯了弯，全心全意地，又亲了下她眼皮，郑重的再说了次，“我爱你。” 少年人的感情在这会儿没法遮掩，情难自禁地将满腔爱意一遍又一遍的真心表达。 路嘉茉听着他心跳声，过了一分钟，侧过脸亲了下他心脏那块一下。 盛漾摸着她湿掉的发根，将被子拿过来将她盖起来点，抬手拿过旁边空调遥控器，将温度调高了两度。 路嘉茉的视线跟着他动作，看到了床头扔着的避孕套盒子，三个一盒装，上次用掉了一个，这次已经空了。她看着害羞，脸一转埋到他脖子里。 “怎么了？”盛漾轻声问。 路嘉茉摇摇头，“没。” 盛漾听到她声音，眉头动了下，垂眸手指摸了摸她脖子中间那块，“有点哑，要不要喝水？” 路嘉茉还是摇头，抱着他不让他动。 这样没过一会儿，她就要睡不睡的打瞌睡了。盛漾抱着她去浴室，简单冲了下，又将她抱回她自己房间床上。 她这种身体困脑子不想睡的时候最磨人，盛漾从冰箱里拿出冰袋，用毛巾包着，回到房间，坐在她床边，帮她捂眼睛消肿。她一开始觉得冰，脸皱皱的，过一会儿又觉得不够冰，不要毛巾要直接捂着。 盛漾随着她哼唧，等她睡着了，才重新回卫生间冲了个澡。冲洗完，他回他房间，将床单换了，换下来的扔进洗衣机里，又将房间里的东西收拾了，窗户打开。 等忙完了，又悄悄打开路嘉茉房间的门，坐到她椅子上，看了她会儿。 那个什么会议还没结束，他一会儿八点就得走，今明儿是什么高中生学术成果展。 盛漾按亮手机屏幕，扫了一眼时间，给自己定了震动的闹铃，就在她椅子上睡了会儿中途还将洗衣机里床单放到烘干机里。 等出门之前，他还记得将烘干机里烘干的床单拿回房间才走。 ** 路嘉茉睡醒的时候已经下午两点多了，她一打开门看到路诚和在客厅，愣了一下。 路诚和见她刚睡醒也意外，他昨晚没回来，刚刚到家没多久，“你要不要去哪里旅游去，或者回苏州玩几天。” 路嘉茉抓了抓头发，觉得饿，先没回他，先去翻冰箱。 路诚和见她翻冰箱，指着餐桌上的外卖说：“这是不是你叫的？” “啊？”路嘉茉慢半拍地转身往餐桌上看去。 “我看放门口的，上面还备注不要敲门，放门口就行。”路诚和说完觉得哪儿奇怪，家里就路嘉茉一人，干嘛还不要敲门。 路嘉茉看了下外卖袋上面订着的单子，订单是一点十分下的，送过来大概45分钟，那差不多是20分钟前送到的。 路嘉茉拆开包装袋看了看，里面是日料，生食下面还有冰袋，怪不得不怕坏。 保温袋加干冰，确实能维持一会儿。 路嘉茉全都拿出来，东西还不少，她抬头问她爸，“你一起吃吗？” 路诚和确实也饿，“那一起吃。” 路嘉茉没坐下来直接吃，先回房间拿手机，微信里盛漾发来几条消息。 先是十一点的时候问她醒没，十二点多的时候又问了遍，第三条就是让她去门口拿外卖。 她脚步慢吞吞的，手指在屏幕上敲着字—— 【酸碱盐：拿到了，和我爸在吃】 对面应该在忙，过了十分钟才回。 【WJTMSH：还好点的多】 路嘉茉抬眸看了眼路诚和，又敲字。 【酸碱盐：少就不给他吃了】 路诚和刚吞下一个牡丹虾寿司，见路嘉茉在看他，莫名地问：“怎么了？” 路嘉茉摇摇头，放下手机，拿着筷子也夹了个寿司。 “这是什么店？还挺好吃。”路诚和又尝了口西京烧问。 路嘉茉筷子指了指外卖袋上的店名，“你不会看啊。” 路诚和：“……” 这晚盛漾回来的比昨晚早，才刚刚过九点。 那会儿路嘉茉正在研究小学课本，在房间里听到他和盛芮说话，声音不大听得有些含糊—— 盛芮问他：“要吃东西吗？” 他说：“不了。” 然后盛芮说：“那你帮忙喊下嘉茉出来吃，有她喜欢的汤包。” 接着没隔几秒，路嘉茉听见她门口传来敲门声。 路嘉茉放下手里的笔，走过去开门。盛漾站在门口，下巴往餐桌那儿抬了抬，“汤包，趁热吃。” 路嘉茉顺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放下门把手上的手，往餐桌那儿走去。 盛漾真没吃，他不知道忙什么，接着电话，直接就回房间了。 盛芮见怪不怪他这样，一个劲儿的让路嘉茉再吃点。 深夜十二点半。 两边的门都锁了。 盛漾靠在床头腿上放这个笔记本电脑，他不停敲着键盘，在写什么像是方案。 笔记本屏幕上分了个屏，在放个电影视频，路嘉茉窝在他怀里，咬着牛奶吸管在看电影。 他写完一段，胳膊捞了下路嘉茉腰，让她坐上面点，别滑下去。 然后就把下巴放在她肩膀上，中途有人打电话来，他带着一只耳机，边听边写，状态挺轻松地和对方聊着，专业话里偶尔加几句随意瞎聊。 二十分钟后，他把文档保存关了，和对面冷淡说了句挂了，手按了下屏幕把通话一断，耳机也随手扔一边。 他下巴蹭了蹭路嘉茉脖颈，有点黏人了说：“亲我。” 第65章 次日晚上七点。 雨下得不大不小, 将这几天的连续高温降低了不少。 一个分享会刚结束，参会人员在附近的一个餐厅包厢里就餐。一共就两桌教授长辈们一桌，学生们一桌。 这群小孩平时嘻嘻笑笑的特能闹, 但面对这些长辈的时候一下乖巧起来。 盛漾他爷爷他爸之前都是这学校老师，而且今天又是相关专业的, 在场的长辈们基本上能认识大半。 后面没什么活动也没什么事了，桌上摆了酒, 没一会儿气氛就喝开了。 盛漾拿了个杯果汁, 菜还没上全就被强制的换成了啤酒, 他刚推拖了两句，旁边一哥们说：“我酒精过敏都喝, 就一啤酒而已, 能怎么样？” 盛漾看着他已经有点上脸的脸色, 没再多说什么, 他拎着罐啤酒跟那哥们喝了一口。 刚喝完, 长辈那桌又在叫他名字，盛漾没办法笑着走过去, 他礼貌地站在桌前, 跟着他们寒暄了几句话，又喝了几口啤酒。 忽然其中一个长辈笑着看着他，话题突然一转，“阿漾，听说你有女朋友了啊？” 盛漾一愣，随后点点头，坦诚道：“这您都知道了。” 对方笑起来, “我消息灵通着呢。” 他转头对着盛漾的爷爷老陈说：“您老的消息可能都没我这么灵通吧？” 老陈乐呵呵的，“确实, 我刚刚才知道。” “我那个孙女和阿漾一个学校的，之前和我说的，说你在你们学校可有名。” 盛漾听着随意笑笑，随着长辈调侃。 过八点半的时候，盛漾先将老陈从包厢里扶出来送上车，老陈喝了不少，一路上都在跟他念，念的最多是那个刚听说的盛漾女朋友。 “你那小女朋友也你们学校的啊？”老陈问。 盛漾扶着车门，弯腰接过前面任叔递过来的水，他拧开递给老陈，让他喝一口舒服点，“是，您还有什么想问的？” 老陈仰头看了他一眼，瞧了瞧他神色，“认真谈的啊？” 盛漾见他喝完，将他手里水拿过来，重新拧好，放回到他手边专门放杯子的地方，“您说呢？不认真我能谈么？” 也是。老陈点点头，“那就好好谈。” 盛漾送完老陈没回包厢，他看着还行，其实都是在强撑，人早就晕沉了。 他走到旁边便利店外，伞下的椅子上坐着，他背靠在椅背在上，胳膊支着脑袋，理智在想现在最好进去买杯冰水清醒一下，但人懒着不想动。 他低头解锁手机，手指在屏幕上滑了滑，又一下拉到最上面，给置顶那个人打了的语音。 语音很快被接通了，路嘉茉今晚在这个点没睡。 她刚洗好澡，坐在床上，握着手机仔细听着电话那头的声音，“盛漾。” 盛漾过了一会儿才回她，声音和平时很不一样，不是那种带着笑意的懒洋洋，而是含糊的困顿的鼻音有点重。 路嘉茉手指握紧了下手机，忽然想到什么，声音轻轻的，“你是不是喝酒了？” 盛漾“嗯”了一声，“喝了。” “喝了多少啊？”路嘉茉没见过盛漾喝酒，一直听说他一杯倒。 “一罐啤酒吧。”他声音更飘远含糊了。 “你现在身边有别人吗？”路嘉茉转头看了眼窗外，夜幕黑漆漆的，雨还没停，是淅淅沥沥的小雨。 “没。”他说。 路嘉茉听着他身边挺安静的，不像是在包厢里，“你知道你现在在哪里吗？” “外面。” “那你给我发个位置共享。”路嘉茉说。 他笑了声，松弛又懒散，“干嘛啊？” “去找你啊，”她说，“带你回家啊。” 路嘉茉收到他位置共享，拿着雨伞就出门了。 位置不远，路嘉茉打了车，20分钟就到了。她撑伞下车，在路边四处张望找了下，发现那个人已经趴在人家便利店桌子上睡着了。 她连忙走过去，到他身边时，却没叫醒他，轻轻拉开他身边的椅子，坐下来。 盛漾是真的喝多了，他脑子昏昏沉沉的，本来皮肤就薄容易红，现在脸颊压着胳膊，呼吸有些不顺畅，耳朵在头发里，只有一点耳廓露在外面，四周昏昏光线下，都能看见他耳廓发红血管清晰明显。 怎么睡在这儿啊？ 路嘉茉看了他会儿，发现他头发都被夜风吹乱了些。 还好这人穿了外套。 “盛漾。”路嘉茉牵住他没枕着的那只手，小声叫他。 盛漾眉心动了动，手指反过来，主动将她的手握紧，他费力地紧闭了下眼睛，才重新睁开眼睛，看到路嘉茉出现在自己眼前，慢慢起身，胳膊将她的椅子往自己跟前拉了拉，“真你啊？怎么过来了？” 这是都忘了给她发定位了啊？ 路嘉茉摸了摸他脸，感觉烫烫的，“现在有好点么？还难受吗？” 盛漾将脑袋靠到她肩膀上，还是觉得两个人的距离远，把她手握在手心，放在自己腿上，“难受。” 路嘉茉侧头去看他，见他眼睛又闭上了，头发毛茸茸的拱在她脸颊旁，“那我们现在回家好吗？” “东西还在包厢里。”他说。 路嘉茉刚要问他，他们吃饭的地方和包厢号，还没说出话，脖子又被他蹭了蹭，他好像真的很难受，声音像在撒娇，“真的好想亲你。” 但这里有人，路上是人，便利店也是人。 路嘉茉四处看了看，目光看到后面有个绿色的标志，是商场的安全通道侧门，那应该没人吧？ 她牙齿咬了下唇，视线又看向他，“你能走么？” 两分钟后，长柄的雨伞被随手靠在墙上，但因为放的人太急了，伞柄并没有靠稳，顺着右边“啪——”一声到在了楼梯台阶上。 声控灯随着声响应激亮了起来，墙边人没因为灯光亮起停止亲吻。 “宝宝。”盛漾胳膊环过她腰间，手心温热地贴到她后颈。 “你不要这么叫我。”路嘉茉小声喘着气。 他没听她的，手指捏着她牙关，咬着她舌尖，轻轻吮吸，和她粘粘缠缠的亲。 他嘴巴里还有酒精的味道，亲的感觉也和平时不一样，好像更用力，也更黏人些。 像是平时收着的话和坏心思，这会儿因为酒精收不住了。 他们本来站着的，他把她拎到他脚上站着，让她踩着他球鞋。后来又被抱起来，腿环在他腰上，背抵在墙面上。再后来坐到台阶上，她坐在他腿上，手也不安分起来。 “亲完没啊…”她胸腔都没空气了，急着呼吸了两下，话还没说完，又被含过去亲。 盛漾的呼吸热着，一下一下落在她脖颈上，他似乎也觉得不能亲了，手心压着她后颈，将她压到自己颈窝里。 他们两就这样，交颈着，安静地呆了好一会儿。 直到，盛漾手机震起来，那边包厢里结束了，找他人了，他们才出去。 其他人都散了，就剩下几个学生在餐厅门口站着闲聊。 盛漾一出现目光就齐刷刷盯了过来—— “我靠，我说你怎么一下子消失了，原来是女朋友来了。” “你这见色忘义的东西，招呼都不打一声啊。” “就是就是，快介绍一下。” “……” 盛漾从其中一个人手里接过他包，随意背到肩上，另一只手牵着路嘉茉，显然没想过多介绍。 倒是路嘉茉在旁边礼貌地打了招呼，但在她跟人说超过三句后，他牵着她往自己这边拉了一下，低声不满地说：“走了。” 路嘉茉：“……” 其他人：“……” 路嘉茉抿了下唇，她没看盛漾，和他们解释，“他喝醉了，平时不这样的。” 其他人自然是理解，纷纷让他们两先走。 但他们两走了没几步，其中一个人看着他们两背影说：“原来真有女朋友啊。” 另一个说：“他那样的，也不可能单身吧。” 然后这人笑着看向旁边一个短发女生，语气调侃，“这下看见了吧，信了吧，能死心了。” 短发女生瞪他一眼，“前天被拒绝加微信，心就死了好吗？我还以为这人多冷淡多难搞呢，原来……” “原来不过是看他喜不喜欢……” ** 盛冉今天晚上，在一家很火的地摊火锅店吃饭，她吃到一半太辣了，和汪梏还有另一女生出来抽烟，没想到这么巧的又遇到了盛漾和他女朋友。 她一开始注意到，是汪梏先看到的，他烟夹在指间，一抬头惊讶地说了句，“诶，盛漾欸。” 然后她顺着汪梏的目光往马路对面看过去，确实是盛漾，他神色比往日要散漫不少，本来是牵着女孩的，走了两步变成搂着女孩腰。 汪梏也在看着，吞吐出口烟雾，笑了声说：“我上次和他们出去玩，盛漾宝贝得要死，全程注意力都在这女孩身上。” 盛冉惊讶了下，看向汪梏，语气里有些不信，“真假的？” “真的。”汪梏看到什么，下巴抬了抬，又指向马路对面的人行道，“喏，事实比我说的还夸张。” 盛冉刚要转过去看，汪梏已经抬手叫他们了，“盛漾，路嘉茉。” “什么？”盛冉一愣，“嘉茉？” 第66章 路嘉茉听到声音向马路对面看去, 她不认识盛冉，对面的人里只认识汪梏。 盛漾慢了半拍才看过去，汪梏和盛冉见他们两走过来, 先把烟掐了，他们站在人店门口闲聊了几句。 盛冉一直盯着路嘉茉在看, 小姑娘里面穿的像是睡裙，外面套着盛漾的外套。确实很乖, 眼睛干净又澄澈, 刚刚跟着盛漾叫了声她姐姐后, 就一直安静地站在旁边，被盛漾牵着。 “ 你这是喝酒了啊？”汪梏看着盛漾的神色问。 “就一罐啤酒。”盛漾靠在身后电线杆上, 不怎么在意地开口。 汪梏听他这么说, 嗤笑了声, “说得你好像能喝多少一样。” 盛冉这会儿回过神来, 视线朝盛漾看过去, 她想说什么，冲旁边的路嘉茉看了看又把话吞了回去。 等过了一个小时, 她才给盛漾打了个电话。 盛漾那会儿刚洗完澡, 他坐在转椅上，路嘉茉坐在他腿上，他脑袋靠在她肩窝里，转椅有一下没一下慢悠悠晃着。 “后天就要出分了。”路嘉茉想起什么，小声说。 盛漾闭着眼睛，手里玩着她手指，含糊“嗯”了声。 “那可以看看我们两到底谁分高了。” 盛漾声音闷在她颈窝里笑起来, “那我要比你高怎么办？”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歪着脑袋想了会儿, “那我送你个礼物。” 盛漾脑袋抬起来点，往后靠到椅背上，眼底多了点期待，“真的啊？是什么啊？” “那等分出来再说啊。” 然后就是这时盛漾的手机震了起来，他手拿过桌上的手机，抬起屏幕扫了一眼来电显示，见是盛冉的名字，手指按了下静音键先没接，等路嘉茉回房间后，才又回了个电话过去。 盛冉接通电话后，憋了好几秒才说话，“你女朋友是那个……” 盛漾听到盛冉这语气就知道她要说什么，“嗯。” “那你们……”盛冉一下不知道要说什么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出声，“你怎么就喜欢上了啊。” “就喜欢了。”盛漾一手搭在腿上，低垂着脑袋，另一只手按了按脑袋，他酒已经醒得差不多了，但语气还低，“能怎么办。” 盛冉也不是什么思想很古板的人，她自己也没觉得盛漾和路嘉茉有什么亲缘关系，她叹了口气，“你们可真行，那你想过以后没？你妈现在不知道，以后总会知道的，只要你们在一起，总会有这么一天的。” “等出分吧。”盛漾原本计划是出分后，慢慢让他妈先知道，他先自己做他妈的工作。 盛冉一听又沉默了会儿，“其实你也不需要这么急……” 说到一半，她又叹了口气，知道盛漾在想什么，“算了，你有打算就行。” 这晚这个电话，像是冷却甜蜜热恋期的一个导火索。 第二天一早，盛漾睡醒后去跑了圈步，回来后正巧家里的几个人都醒了。 路嘉茉抱着猫，蹲在猫碗旁边，指着碗旁边掉了遍地的猫粮，在教育它：“粒粒皆辛苦，知道吗？” 盛芮在旁边看着，“是不是得用猫话跟它说，不然它也听不懂啊。” 路嘉茉觉得很有道理，拿起手机翻着找到个猫语翻译器，把粒粒皆辛苦输入进去，又给酸酸翻译了一遍。 路诚和从卫生间内出来，从她们两身边在路过，摇头感叹，“这年头猫也不容易啊，从小就得双语教育。” 小猫在路嘉茉怀里，睁着无辜的眼睛，很是迷茫的看着她。 看得出来，双语教育的成果十分失败。 盛漾笑了下低头换鞋，他跑得全身都是汗，路过教育现场时，和他们保持了些距离。 这天的早饭是四人一猫一起吃的，小猫好养，什么都吃。 挑食的是路嘉茉，路诚和再次在饭桌上批评她这个行为，路嘉茉左耳听右耳出，眼睛看向坐在对面的盛漾。 盛漾不动神色地将她不爱吃的吃了，路嘉茉发现了唇角悄悄弯了弯。 “我和你说的听见没？”路诚和都想用筷子敲路嘉茉脑袋了，“你还教小猫粒粒皆辛苦呢，自己做到没？” 路嘉茉鼓了鼓脸颊，“知道啦知道啦，下次一定吃，你不去上班吗？” 路诚和看了眼时间，他确实要走了，没好气地瞪了一眼路嘉茉，“你哪次不这么说。” “你快走吧。”盛芮听着路诚和唠叨也觉得烦，帮路嘉茉一起赶人。 路诚和无奈看向盛芮，“你们就帮她吧，合着就我一个坏人是吧。” 路诚和从椅子里站起来，抽了两张餐巾纸将手擦了擦，转身从沙发上拿起办公包，往玄关那里走。 他扶着鞋柜换鞋的时候，看到盛漾在吃路嘉茉不想吃的油条，心里想这家果然就他一个坏人。 ** 这天路诚和九点到公司，开完大会小会，本来五点可以准时下班的，结果又被一个会绊住，拖拖拉拉最后又到快十点。 办公室的灯关了，他夹着包，走到电梯口。 电梯这边站了几个人，也刚刚下班，正在讨论去哪儿吃夜宵，看到路诚和招呼道：“路总，您也一起呗，我知道一家铁板烧，口味很好。” 路诚和冲他摆了摆手，满脸疲惫，“不了，你们吃，我回家煮碗面就行。” “人路总有儿有女的，得回家，哪像你孤家寡人一个。” “就是说，路总听说你女儿今年高考啊，到时候记得请客啊。” 路诚和连说了几声好，出了电梯，走进入停车场，到自己车旁。他打开车门，瘫坐在驾驶位上好一会儿，才发动车。 这个点附近的几栋大厦上还有很多灯亮着，路上还有很多车。他等红绿灯的时候，严怡的电话打了过来。 他和这个前妻是和平分手，在一起的时候总是吵架，分开后还算能平和相处。 他大概知道这会儿，她打来这个电话做什么，果然对面的严怡也没跟他闲聊的心情，直接开门见山—— “明儿出分了，嘉茉学校你怎么想的？” “先等分出来再说，”路诚和打着方向盘，语气随意，“主要看嘉茉自己意思。” 严怡和他态度完全不一样，“学校和专业哪个不重要，路嘉茉才多大，她懂什么。” “现在小孩儿懂得可多。”他说完，明白严怡什么性格，“行了，我知道了，等分出来，我和你商量。” 他把电话挂了，继续开过几个红绿灯，将车开进家属区。 他将车挺好，领着包上楼去，进门的时候，家里的人还都没睡。 刚刚盛芮不小心打碎了杯子，盛漾正打着扫把在扫地上的玻璃渣。他一边扫，一边盯着路嘉茉和路嘉茉怀里的小猫，“别在这儿站着，带回房间里去，客厅也可能被有玻璃渣，等我扫完拖完再出来。” 路嘉茉点点头，抱着猫往房间里去。 路诚和看着盛漾把餐桌旁吧台边沙发这儿，整个客厅全都扫了一遍，扫完又用拖把拖了一遍，拖完不太放心又检查了一遍。 他看着对这个男孩，真的是满意，也不知道盛芮怎么教的，这小孩性格通透，人聪明，做事儿还很有耐心。 盛漾处理完了，敲了下路嘉茉房间，对里面说：“能出来了。” 路嘉茉抱着猫，眼睛弯弯的，又走出来。她将小猫放到地上，小猫重新获得自由，在地毯上不停地打滚。 路诚和放下包，趿着拖鞋去厨房给自己煮面，煮碗面端到餐桌上时，他看见路嘉茉拿着睡裙去卫生间洗澡，没多在意，握着手机查看了下邮件，又回了几条工作消息。 等他忙完，路嘉茉洗好出来了，她头发上裹着浴巾，不知道去阳台找什么，推来玻璃推拉门，先抬头去看晾衣架，又弯腰翻了翻洗衣机。 盛漾那会儿也在阳台，他正在握着手机正在电话，见路嘉茉翻完洗衣机，垫脚去翻烘干机，他低头单手扶了下，在摇晃随时打过来的烘干机门。 路诚和回完消息了，端着吃完面的碗，去厨房洗干净，放回碗柜里。 他推开房间的门，看向坐在床边拿着iPad正在看手术视频的盛芮，“你别说盛漾还真细心。” 盛芮眼睛还盯着iPad屏幕，眼皮都没抬，随口问：“怎么了？他做什么了？” “就感觉他真的是不错，”路诚和也坐到床边，仔细想了想，“他才多大，这点年纪拿这么多奖，长得还那么帅，这么受欢迎，还一点不飘，真挺难得的。我要他这么大，有这些，得得瑟死。” 盛芮闻言看向路诚和笑起来，“怎么了？今儿突然想起来夸他。” “不突然，我平时不也说他好么？”路诚和今晚突然有点感叹，可能是觉得路嘉茉一转眼都高考结束了，那接下来谈恋爱结婚，肯定也是一转眼的事情。他感觉自己都还没准备好，结果时间却已经过得这么快。 盛芮听到他叹气声，抬眸又看了他一眼，“又怎么了？” 路诚和沉思了一会儿说：“我就在想以后嘉茉要是找男朋友，如果男朋友是盛漾这样，我肯定不会反对。” 第67章 23号上午十点。 路嘉茉刚睡醒就接到了严怡的电话, 说来说去都是老生常谈的话，让出分了第一时间告诉她。路嘉茉“嗯嗯”了几声，连声答应。 她把电话挂了, 眼睛看了一眼手机屏幕，发现学校的几个群都在刷屏, 聊天的内容都是在紧张十二点出分的。 今天还是邱果生日，她本来打算叫人出来庆生的, 但她爸不让, 要她必须在家守着出分, 可在家太焦虑了，还是一家人都在家整整齐齐都在焦虑。 她受不了的一直在给路嘉茉发消息—— 【果果不吃果：这分又不会跑, 我爸非说人不在家万一出分出了意外呢】 【果果不吃果：我也不知道出分能出啥意外】 路嘉茉同样不理解能什么意外, 她咬着牙刷, 把嘴巴里泡沫吐掉后, 给邱果回消息。 【酸碱盐：忍忍还有几个小时】 【酸碱盐：我家家长也都在家守着的】 她将牙刷放水龙头冲干净, 放进杯子里，把手机放在旁边台子上, 洗完脸后, 重新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家长们已经在厨房做菜，她没事情做，坐在沙发上看着暑期档的电视剧。 盛漾从房间里出来出来后，随手拿过抱个枕，抱在怀里坐在她旁边，没跟她一起看，没骨头一样, 倒在旁边拿着手机在宾果消消乐。 过了十分钟，他大概听无语了, 语气挺纳闷的，“这男的左右养鱼，女主看上他什么了？” 路嘉茉随便乱放的剧，也没跟上前面的剧情，“大概帅吧。” 这下盛漾来了点精神，视线从手机里抬起，上心了点认真打量了一眼电视机屏幕里的男主，又看向路嘉茉，“他帅？” 路嘉茉不理他话茬，视线还盯着电视机，“你别谁路过都要比一下行吗？” 盛漾抖着肩笑起来，他算是发现了，他现在的路数被路嘉茉摸得透透的。 他刚要说什么，路嘉茉视线往厨房那儿看了一眼，见两位家长正在专心做菜，没关注客厅的情况，她侧头往盛漾侧脸上亲了下，“你最帅。” 盛漾手上动作一顿，这关直接没过，他没在意，视线看着路嘉茉脖子，不以为意地说：“你就哄我吧。” “那你别笑。” 这天早早吃完中饭，等真到了十二点的时候。 路嘉茉和盛漾还没开始查分，两个家长的手机先响了起来，他们两本来在书房一起等成绩的，现在因为要接电话都走了出去。 路嘉茉看着手机屏幕的时间，靠在书桌旁，自己忽然有点不想查。 盛漾坐在转椅上，打开电脑，他点开网站，输入路嘉茉的信息后，抬眸看了她一眼，“紧张么？” “有点。”路嘉茉实话实话，她目光看向电脑屏幕，“你查吧，早死早超生。” 盛漾笑了声，他目光看回电脑屏幕，加载的网页的时间里他也很紧张，他知道这两年路嘉茉多努力，一秒、两秒、三秒……网页终于加载了出来—— 路嘉茉视线没看电脑屏幕，等了会儿没听到盛漾的声音，忍不住问：“多少啊？” 盛漾盯着屏幕，表情有点愣，“没说。” “啊？”路嘉茉心口悬着，脑子有点短路，“什么叫没说。” 盛漾没说话，伸手拉过路嘉茉，让她自己来看。 路嘉茉犹豫了下看向电脑，网页上确实除了考生信息其他都是屏蔽的。她一愣，反应过来什么，看向盛漾，“前多少屏蔽来着？” “前二十，”盛漾看着她，真心地笑起来，“路嘉茉，真厉害死了，前二十啊。” 他真的是真心的，也是真的觉得她厉害，排名这种事和卷子难卷子简单不一样，你说卷子简单分容易考得高，但金字塔最顶尖的尖尖那层，是需要付出别人想象不要的努力的。 如果他自己去考别省的卷子，重新适应完全不同的课本，能考到这么前面吗？平心而论，他没这个把握。 “你快查查你的啊。”路嘉茉眼睛亮晶晶地催他。 盛漾视线从她脸上收回，手指在键盘上打入他的信息，这会儿等跳转的时间里，反而没刚刚那么紧张了。 路嘉茉比他紧张，她屏住呼吸，眼睛紧盯着屏幕。 现在网站还是很慢，她睫毛都不敢动，直到白色的页面跳转出来了，看到上面的内容，她表情才出现变化，惊喜地看向他，“盛漾，你也是。” 盛漾其实对高考成绩的热情度很一般，可能是早就有了心理预期，也可能是参加过太多重要的比赛，考过太多重要的试了，高考对他来说不是能上学校的必要途径，这个成绩对于这么多年用最好资源砸下来的他来说，没她的来的宝贵。 客厅里盛芮和路诚和的电话还没打完，好像接完一个又接了下一个。 他大概知道电话里的内容是什么，盛漾看了一眼还开着的房间门，视线又回到路嘉茉脸上，忍不住的抬起下巴克制地亲了她唇角。 路嘉茉一怔，耳根通红地看着他，和他对视，刚要说什么，听见门外盛芮叫她的声音。 她眼神虚晃了好几下，最后眼神很亮的看了他一下，才走出去。 她走到客厅，盛芮和路诚和表情里都藏不住喜悦地看着她，盛芮问：“盛漾呢？怎么不出来？” 路嘉茉抿着唇指了指书房的方向，“他还在里面。” “知道是前二十了吧？”盛芮问。 路嘉茉点点头，还没点完，那边路诚和拿着手机叫她，“嘉茉过来，和你妈说几句话。” 路嘉茉又趿着拖鞋往阳台那边走。 盛芮见他们父女两在阳台交流，自己往书房走去。 她看了一眼她儿子，他还挺平常的，懒洋洋靠在椅子里，胳膊搭在扶手上，手拖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盛芮敲了下桌子，将他敲回神，“一会儿可三个电话了，都等你拿出主意呢。” 这话题其实说过不少次了，每次都被盛漾晃走，但这次他挺直接的，“我想在国内读。” 盛芮大概知道他怎么想，对这回答没怎么意外，但对他这态度觉得挺有意思的，“之前每次谈这事儿你都跟我打太极？这次倒是挺直接的。” “我本来就不想出去。”盛漾说。 他说的实话，他要想出去，高中就直接出去了。 盛芮点点头，“你自己为自己负责就行。” 她想起什么，“对了，我能问下你女朋友考怎么样吗？” 盛漾闻言笑起来，先怔了两秒，而后表情和语气都挺得瑟的，“比我强。” 这天后来，路嘉茉和严怡打完电话，盛芮和路诚和自己商量了一圈说出门去买菜，晚上做顿大餐用来庆祝。 “你们想起要吃什么就发微信给我，知道吗？”盛芮换好鞋子，拿起鞋柜上钥匙，把钥匙递给门外的路诚和。 她走出门，脚都跨出去一只了，想到什么，脑袋又钻回来，看了一眼阳台的洗衣机，“还有半小时，你们两谁记得啊，把衣服抱到烘干机里啊。” 路嘉茉乖巧地点了点头，三秒后，防盗门终于关上了，房间里只剩下他们两。 楼道里的盛芮和路诚和脚步声说话声还清晰可见—— 还没间隔一秒，她腰被握了下，整个人一轻，就被抱了起来。 再接着，她就坐到他腿上，盛漾身抱枕随手扔到另一边单人沙发上，自己往后仰，手掌贴着她后腰，让她和自己贴近。 路嘉茉搂着他脖子，闭着眼睛，身体趴在他身上，和他亲得难舍难分。 从家里到超市，逛超市，再从超市回来，他们最起码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 五分钟后。 盛芮车都开到校门口了，发现手机没带，又让路诚和掉头回去。 到了家属楼下，路诚和在车里等她，她拿着钥匙一个人上楼拿手机。 阳台上的洗衣机到了甩干的环节，机身“轰隆——轰隆隆——”震动大声响个不停，里面拉链扣金属声“哐哐当当”也在响着。 完全掩盖住了门口钥匙的开锁声，还有防盗门的开门声。 盛芮在客厅没看到人，没当回事，直接先回自己房间找手机，在房间找了一圈没找到，她仔细回想手机到底放哪里了。 好像出门前去了一趟卫生间，难道在卫生间里？ 她这么想着往卫生间走去，刚走几步，发现盛漾的书房门没关严，只是虚掩着。 书房里。 路嘉茉还坐在盛漾腿上，声音软软的，贴在他颈窝，“这样是不是就不知道谁分高了啊？” 盛漾手挽着她长发，垂着眸正看着他刚刚给她带上的项链，项链的挂坠是个戒指。这是那晚后他挑了好久，昨天刚到的，她戴上确实好看。 他低头亲了亲挂坠的位置，唇一半在戒指上，一半在她锁骨肌肤上。 路嘉茉被他亲得痒痒的，抓了抓他头发，“和你说话呢。” 他心不在焉的，“你赢。” “不要你让。”她手抬了下他下巴，让他专心看自己。 盛漾低着声笑了笑，他很心动她这样，骄傲不服输眼里都是生命力，下巴就随她捏着，唇贴近她亲了亲，“可就是你赢啊，宝宝。” “真的啊？”她嗲嗲的。 “真的。”他搂着她腰，伸手将桌上另一条项链捞过来递给她，“帮我戴上。” 洗衣机的工作声太吵了，书房里的对话，盛芮并没有怎么听清。 等走到卫生间门口，可能是一个工作程序结束了，洗衣机正好停顿了几秒—— 她恰巧听见盛漾说了那句“宝宝”，盛芮以为是他在和女朋友打电话，她摇摇头心想盛漾还挺肉麻的，手推开卫生间的门，果然看到她手机就放在洗手台上。 她拿起手机转身，刚准备走出卫生间，一抬头从书房虚掩的门缝里看到盛漾坐在书桌前的转椅里，而他怀里还抱着个女生—— 女生的裙子她特别眼熟…… 盛芮整个人猛地一怔，刚刚拿到手的手机，一下跌落到地上。 第68章 这一瞬间盛芮想起很多, 想起路嘉茉来到这个家之后发生的点点滴滴，想起盛漾从一开始到现在和路嘉茉的变化，她本以为是他们两性格合得来, 所以…… 她怎么忘了盛漾什么性格的人，不是他从心里想的他怎么会去这么体贴照顾一个人, 而且之前他从没跟哪个女生关系亲昵到这地步。 她脑子里像放电影一样画面在快速闪过，盛漾笑着说他女朋友时的神态, 说比他强时的语气, 莫名其妙跟着她们……盛芮现在全明白了, 原来盛漾长那么大第一次喜欢的女孩，认真谈的对象就是路嘉茉啊。 书房里盛漾听到外面“砰——”一声巨响, 就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他拉着已经懵了的路嘉茉站起来, 打开房间门他看向站在卫生间门口的盛芮, 他态度坦诚直接开口：“就您想的那样, 我先喜欢她的, 暗恋她好久追了好久才在一起的。” 盛芮震惊地说不出话来，她深深看了一眼盛漾, 她信盛漾说的是真的。 她重重抿了下唇, 给楼下路诚和打了个电话，“车停了，上来吧。” 路诚和在那头说什么，她语气绷着，“你先上来，不去超市了，有事跟你说。” ** 路诚和挂了电话, 心里纳闷盛芮怎么突然不去了，而且她说话语气和态度也不大对。 他没多想将车停到停车位上, 下车顺着楼梯走上去，一进门就看见客厅里笔直地站了三个人，而且这三个人气氛还有点不对劲。 路诚和带上门，奇怪地看向他们，“怎么了？怎么突然又不去了？是直接出去吃吗？” 盛芮脸色不善地还瞪着盛漾，没人理路诚和。 路嘉茉看着眼前这情景，指尖紧紧捏了下手心，她做了什么决定，看向路诚和，张口刚要说什么时，她手忽然被旁边的盛漾握住，她一怔下意识抬头看向盛漾。 盛漾已经看向路诚和，他态度和动作是在告诉她，他来说。 路诚和当然看到了盛漾握住路嘉茉的手这个举动，他还看到了两个孩子脖子里挂着的同款链子。 牵手……同款项链…… 盛漾有女朋友…… 路诚和脑子突然嗡了下，他看着面前这场景，忽然意识到是什么，思想还没全部反应过来，耳边就听盛漾说：“路叔，嘉茉就是我女朋……” 这还哪里不知道他要说什么。 “盛漾！”路诚和语气很差地大声打断盛漾的话，他眉头一下死紧死紧地皱起来，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最后不敢置信地看向盛芮，“你早就知道了？” “我也刚知道。”盛芮脸色也没多好地说。 路诚和盯着他们两交握的手，心口像被什么堵着，又像是有火在烧，他鞋子都没换，直接走过去，一把将路嘉茉扯过来。 路嘉茉被扯得身体一晃，盛漾本能地要扶她，路诚和看到他这动作脸色更差。 这他妈是细心啊，是贴心啊，他他妈怎么早没想到啊。 “爸，”路嘉茉叫了一声路诚和，她神情很紧张，“我……” “你别说话。”路诚和听到她声音更是烦躁，他目光严厉地扫向路嘉茉，满腔地火气没出发，“我带你来这儿是让你谈恋爱的？路嘉茉你才多大啊？你……” 他说到一半深呼吸了一口气，把怒气对准盛漾，“我不管你谈恋爱，也不管你跟谁谈，但你是不是太过分了？路嘉茉她和你什么关系你不知道吗？一个屋檐下是让你做这种事的吗？你……” 话越说越难听了，路嘉茉听着心直跳，“爸！盛漾他……” 路诚和根本不想听她说话，一股脑儿地推着路嘉茉回她房间，又从他房间里拎了个行李箱给她，语气不容拒绝，“你给我收拾东西，明天我送你回苏州。” 路嘉茉扶了下迎面撞过来的行李箱，手抓着门把手，想要把门拉开。 但路诚和已经门强硬的关上，他转身和盛芮说：“今晚我和路嘉茉住酒店。” “我不走。”路嘉茉在房间里大声说。 路诚和完全不理她，也不给盛漾插话的空间，只看着盛芮，“我觉得我们先都各自冷静下，再处理这个事情比较好，你也不想听我说更难听的话吧？” 他和盛芮说完，深深看了一眼盛漾，“晚点我们聊聊。” 这天后来，路嘉茉被路诚和强拽着去了一家挺远的酒店。 车上路诚和沉默了半路后问她，“你和他什么时候谈的？” “高考完，”路嘉茉两只手攥在一起，她和路诚和相处的时间不多，还第一次见他这么生气，“爸，是我……” 路诚和冷笑了声打断他，用力转着方向盘，转了个弯，“还知道等到高考后。” “爸。”路嘉茉不懂他生气的原因，想多说点什么，缓解一下。 但路诚和似乎并不想和路嘉茉多谈什么，看着她进房间后，打了几个电话就走了。 显然他要谈话的人不是她。 这个下午，路嘉茉在房间里捏着手机，非常坐立不安。 一直到晚上十一点半，捏在手里心的手机终于震动了下，路嘉茉看了一眼微信消息，立刻打开房间门，往酒店大厅走去。 深夜的酒店大厅很安静，前台的工作人员好像在交班，低声交谈着什么。 路嘉茉脚步匆忙地从电梯里出来，视线在大厅里四处找了下，可到处都空荡荡的，根本没看见盛漾的身影。 人呢？她着急地捏着手机，低头刚要给他打电话，视线看到酒店门外，有个身影侧靠在柱子上。她眼睛一亮，什么都顾不上，快步推着旋转门，朝他跑过去。 盛漾身上还穿着白天在家里的那一套，简单的黑T黑裤，繁复的酒店建筑外，漆黑夜幕下，他这种简单被夏风吹得就有点孤单落寞了。 路嘉茉看不得他这种孤单，她跑过去一把抱住了他腰，“你怎么找到这儿的？” “偷偷跟着你爸过来的，他上去了，才给你发的消息。”盛漾搂过她腰，垂眸借着大厅里漫出来的光，在她脸上认真看了下，发现她眼睛红红的，指腹揉了揉她睫毛，声音比刚刚轻了点，“哭过啦？” 路嘉茉摇了摇头，仰着头仔细地看着盛漾，从他眼睛到鼻子到嘴巴，看完也不确定，“他打你没啊？” “没，”盛漾低声安抚她，手从腰后抓过她一只手，放到鼻子下闻了下，没闻到烟味，稍微放心了点，想她心情还没那么差，可又一想她没抽烟但哭了，心又紧起来，“打我也是应该的。” “他凭什么打你。”路嘉茉很不满，她脑子里都是下午路诚和说他的话，真的难听死了，“他还那么说你。” 说到这儿，路嘉茉连忙问：“你们谈了什么啊？” “让我识相点，离你远点。” 路嘉茉怔怔地看着他，刚刚红着的眼眶，现在更红了，“那你……” 她语气不确定。 “他是你爸我也不能都听他的。”盛漾将她搂近了点，摸了摸她头发，“是不是吓到了今天？” 路嘉茉点点头又摇摇头，她不怕路诚和生气，她只是担心盛漾，担心他会顾忌盛芮和路诚和，“那我们……我们……” 这次盛漾没立刻说话，漆黑的眼眸，一瞬不瞬地看着她。 这会儿一阵穿堂风过，夜晚燥热的空气里忽然又多了点潮湿的雨丝，是天又下雨了。 一米外的路灯下，雨丝在昏黄的灯光里特别明显，旁边的一排金桂树，在风雨里发出沙沙的声响。不远处有车开着近光灯开过来，准确的在酒店门口停下，后座下来两个人，一个人冒着雨走到后备箱，见后备箱门没开，又急切地出声提醒前面的司机。 司机快速按了下键，这两个人拖着行李箱，穿过旋转门走进大厅，到前台办理入住。 路嘉茉的视线从橘色的车尾灯上收回，耳边还能听见旋转门慢悠悠的转动声，而眼前的盛漾还在看着她，安静认真又直白耐心。 这一秒不知是深夜在街道上疾驰而过的车，还是突然而至的细雨，她忽然明白他此刻眼神的含义。 一直以来都是他在朝自己在走来，也是他一遍又一遍的告诉她，他有多喜欢自己。他丝毫没想过先说喜欢的人会是输家，甚至也没要求过我喜欢你多少，你就得喜欢我多少。他好像并不计较这些，但…… 他在这个时候也会很没安全感吧？家长的反对，复杂的关系交杂，还有说永远和誓言都不被信任的年纪。 不，他应该是一直都没安全感吧，所以听都听不得分手两个字。 他哪是会哭的人啊，都是因为太在乎太在意了。 “盛漾，”路嘉茉轻轻叫了下他名字，她感觉自己的心都揪了起来，目光重新看向盛漾，“我不会跟你分手的。” 她说完这些，似乎怕他不放心，还加了一句，“我说到做到。” 盛漾眼眸慢慢抬起，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行。” 接着，他扬唇笑起来，不肯退让一步，“但口说无凭，你给我写个保证书。” 第69章 那天后来小雨变成了大雨, 橙色预警发布没多久就升级到了红色暴雨预警，强风将路边的树木折断，整个城市的排水系统失效。 谁都没想到这个人生最长的暑假, 会在一场暴雨里结束。 …… 一个多月后，8月14号, 烈日刺眼，T大新生报道日。 这天校园主干道两侧都是迎风飘扬的彩旗, 广场上到处是气球和横幅, 学生区那边还有巨型的红色迎新拱门。 路嘉茉提着行李箱从学校统一的迎新班车上下来, 她站在车下等了下刚刚认识的李日曦。她们两一班高铁到北京南的，一起到的迎新生那儿, 结果一聊发现还是一个班的, 都是今年新开的人工智能班。 她是信息竞赛自主招生进来的, 性格很开朗, 没一会儿就跟路嘉茉混熟了, “我们班就三个女生，我们肯定一个宿舍。” 路嘉茉点点头, 她从学姐手里接过院里的迎新材料, 和李日曦继续往综合体育馆走。 等办完手续后，她们两受不了晒，也不逛迎新展棚了，直接回了宿舍。 宿舍是四人一间，除了他们班的三个，另一个是隔壁一母同胞姚1的女生叫谢钟钟。 他们这个班不是保送就是自主招生，统招进来的只有四个人, 所以大多数就算不认识，也听过名字。 他们宿舍另一个女生叫甄蔚, 和李日曦就是老相识，他们两都是打信息的。 李日曦一边铺床一边跟他们介绍，“老甄可牛逼了，保送进来的。” 甄蔚拿着洗好的抹布从卫生间出来，瞪了李日曦一眼，“你快别吹我了，这里几个不是国集的，咱钟钟姐可是IPhO金牌。” “钟钟，你是打物理竞赛的啊？”李西耳惊讶地问。 谢钟钟点点头，李日曦好奇地问道：“物理进来的是不是选计算机的比较少？” “肯定没数学和信息的多，但也不少，李思昕跟我一个班。”谢钟钟说完转头看向旁边整理行李箱的路嘉茉，“嘉茉，你是打数竞的吧？” 路嘉茉“嗯”了声，疑惑看向她，“你怎么知道的啊？” 谢钟钟笑了下，语气意味深长的，“我知道你。” 但她卖关子的没说怎么知道路嘉茉的。 他们四个在宿舍收拾好，一起去食堂吃饭，一路上互相交流下，两个班互相的情况和开学这几天的安排。 “明天开学典礼？大后天军训吗？”甄蔚问。 李日曦拿着手机翻着新生群里消息，点点头，“对，所以一会儿我们吃完饭就去多买点防晒霜，三周呢，我都不敢想象三周后我会黑成什么样。” “行，”甄蔚说，“正好都要买生活用品。” 于是他们吃完饭，顺路在负一楼的超市买了很多生活用品，除了路嘉茉的另外三个人还新办了电话卡。 “嘉茉你是北京人啊？”李日曦拿着针在戳手机侧边的卡槽，准备装SIM卡，但她戳了几次都没弹出来。 路嘉茉看她着急，拿过来帮她装，“户口是，我高二才在北京读书。” “怪不得你说话口音完全不像这边人。”李日曦说完，见路嘉茉已经帮她装好了，她接过手机，“你也太温柔了。” 旁边的甄蔚点头赞同，“确实，感觉像文科生或者艺术生。” “你这就是刻板印象。”李日曦不同意道。 谢钟钟靠在柜台上看了一会儿路嘉茉，想说什么，最后又什么都没说。 这天路嘉茉合群的跟着他们聊着，又从超市回到了宿舍。 报道的第一天没什么事，流程其实和高中初中感觉区别不大，都是在认识新的人。 区别唯一大的是，这算是路嘉茉上学以来第一住校。 宿舍里的四个人已经交换了各自的城市高中以及有没有男朋友，甄蔚是万年单身，谢钟钟刚分了一个，李日曦最秀，说她男朋友就是同班的顾柯霖，引来一阵调侃。 晚上九点多的时候，路嘉茉洗完澡从浴室出来，看到手机屏幕上有个来自路诚和的未接来电。路嘉茉唇抿得很紧，想了想还是拿着手机，走到宿舍外走廊上给他回了个电话。 床位下正在敷着面膜和她们聊天的谢钟钟，看到她这个举动，话音突然停了下来，朝她关门背影看去。 李日曦注意到了，她感觉谢钟钟有点关注路嘉茉，觉得奇怪地问：“怎么了？对了，你之前说知道嘉茉，是怎么知道的啊？” 谢钟钟收回视线，朝李日曦看了几秒，最后摇摇头，语焉不详地说：“她名次很高，很有名。” “原来是这样，”李日曦恍然大悟地点了下头，“也是，嘉茉长得还好看，名气大应该的。” 谢钟钟没再说什么，她看了眼手机上的时间，走去卫生间，把脸上的面膜扔了，又打开水龙头冲了个冲脸。 她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想起自己第一天到路嘉茉的名字是在一八年四月份。 那是他们在南开集训的第一周，那天从实验室结束后，她没直接回宿舍，去校门口拿外卖，回来时很偶然的听到了盛漾在打电话。 那会儿他站在宿舍楼外没光的那面墙边，肩膀斜倒在墙上，单手插着兜，低着脑袋，语气很低，“她跑操跌到了？破皮没？你不知道不会问啊，问她同桌啊。” 说到这儿，他突然停顿了下，“你找别人问邱果，最好和我不熟的，不然路嘉茉她……” 说完这个名字，他语气变得更低，低到几不可闻。 谢钟钟这才想起来，他好像从前两天开始就感冒了，她那会儿没怎么多想，直接拎着外卖回自己宿舍了。 等到了宿舍，拉开椅子坐下来，拆开外卖，她才后知后觉的想，盛漾那个语气到底是因为感冒了，还是因为别的。 第二天到实验室，她特意多看了一眼盛漾，他样子和往日没什么区别，干净清澈身上有比任何人都生动的少年感，但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好像比昨天脸色差了点，心情也更差。 后来过了三天，她又一次撞到了他在打电话。 那天是中午的午休时间，他站在楼梯道两层楼梯中间连接的那个窗户边，胳膊随意搭在窗户上，手臂一半在内一半在外，那天刮得是西北风，风很大，把他头发吹得乱七八糟的。 但他没在意，眉心微皱着，听完那头的话，语气很冷淡地说：“没什么事挂了，我忙。” 电话那头嗓门好像很大，她站在一米外都听见点声音，接着她见盛漾眉头皱得更深，很无奈地说：“别老拿她说事儿，她对我没他妈那么重要。” 这还是她第一次听他说脏话，她知道男生都有点包括她自己也说，但盛漾好像在女生面前挺注意这些的。 那会儿其实她没太注意路嘉茉这个名字，也没猜出他们的关系。 那天晚上和她一个宿舍的女生还问她，“你说盛漾有没有女朋友啊？” 她还说：“应该没吧，他这种要是有女朋友早就传出来了，不可能一点传闻消息都没有的。” 室友端着刚加好热水的泡面，坐下来点了点头，“有道理，不过，只是不是听说他们学校有人追他追很凶吗？” 谢钟钟没当回事，“他在哪儿都被追很凶，一个高中的，一个班的又怎么了？还能近水楼台啊？他一学期最起码有半学期都不在学校。” “也是，”室友掰正叉子，看向谢钟钟，“你说我去和盛漾告白能有几成把握啊？” 谢钟钟一愣，她认真看了看室友，物理女生少，室友是集训队算是数一数二好看的女生了，“我不知道，但你要没有的话，别人就更没有了。” 可能是这句话激励了舍友，“那明天结束后，你陪我一起去和他说吧。” 谢钟钟点点头，“行。” 可能也因为这个事，第二天一整天，谢钟钟和室友都很关注盛漾。 他人其实很随性，不是那种端着冷到不可接近那种，也不是自以为是逼到不行那种，他跟谁都能聊两句，高兴就笑，不高兴就冷脸。但他这种冷脸只是表达下他情绪，和脾气差又不同，熟一点的都知道他脾气好，开得起玩笑，很难真生气。 她们几个女生评价过他这种性格，有说他通透的，有说他坦荡的，但一致都认为他是那种精神和物质都富足的人，所以他才能很包容，有坦荡和通透的底气。 也是因为这天的格外关注—— “我刚刚看到他手机壁纸好像是个女生背影。”吃晚饭的时候室友说。 “啊？”谢钟钟不大信，“真假的？” “真的，”室友看了眼斜后方和李思昕坐在一起的盛漾，“我才发现他钥匙扣和手机绳好像都是情侣款。” “怎么可能，”谢钟钟不可思议，“李思昕说他单身啊。” “啊，”室友轻叫了声，“反正晚上结束后问问，早死早超生。” 然后那天晚上十点，实验室的灯关了。 盛漾拖着最后一个才出来，他T被夜风吹得灌满风，外套塔在肩上也懒得穿，半低着头，握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什么。 谢钟钟和室友站在楼梯口，在等他走过来。 他显然不知道她们在等他，手机屏幕上的界面像是微信，他像是往回翻了记录，然后点开其中一个语音，一开始像是点成直接播放了，第二下才反应过来点成听筒播放。 那会儿走廊上很安静，谢钟钟很清楚的听到那是个女生的声音，特别软。 她不知道室友有没有听见，但盛漾已经走了过来，她们下意识叫住了他，“盛漾。” 盛漾脚步一顿，眼神莫名地朝她们看过来。 室友紧张地整个已经说不出话了，谢钟钟觉得这事情真难办啊，她硬着头皮说：“那个……江姜有话跟你说。” 室友这会儿好点了，但依旧很紧张，紧紧攥着手，“我就问一句，你现在单身吗？你单身的话，我追你。” 盛漾怔了下，他拒绝地很直白果断，“对不起，我有喜欢的人。” “哦哦，没事儿。”室友很快释怀，“我也就试试。” 但这个释怀也就是在盛漾面前，等盛漾走了，室友挽着她胳膊有气无力的往楼下走，“我就知道，我其实早就感觉他有喜欢人了。” “哎，”室友又叹了口气，“真想知道他喜欢的女生是什么样的。” 再后来，大概过了半个月，天气慢慢热了，她每天被盛漾为首的几个卷得要生要死，快要忘了这事儿了，忽然又听到了路嘉茉这个名字。 那天队里放了半天假，晚上李思昕和他坐在篮球场边的地上，李思昕点了根烟，坐在他旁边抽，絮絮叨叨地不知在说些什么。 他听了会儿，脖子往后仰了仰，目光不怎么专心地看着场上在打的人。但看着看着，不知怎么的，他突然脱力地垂下脑袋，埋进搭在膝上的胳膊里。 “我靠，”李思昕差点被烟呛着，苦口婆心地劝他，“你他妈的到底出什么事了，你和我说说，别在心里憋着。” 他闷着，始终一句话不说。 但那天过了两个小时，她在南区小超市又遇到了他，他跟店员要了包茉莉味的烟和一个打火机走了。 她当时在买水果，比他晚几分钟才走，等她走到到宿舍楼时，发现他又靠在那面没光的墙上，点了根烟，被烟雾被呛到，狼狈地咳了两声。 他不会抽吧？谢钟钟想，之前从没见他抽过。他到底遇到什么事儿了啊？不过，他能有什么事这么难受啊。他成绩好人聪明家世也好，走哪儿不都人捧着吗？ 谢钟钟和他只有普通同学的交流，没打算多问，准备走了。但脚步刚动了一步，听到他手机震动起来，他过了四五秒才接起。 晚上的宿舍楼这边真的太静了，他电话那头的声音这次能听个六七分，对面好像再说他们学校什么考试成绩出了，卷子已经都发给他了。 他听完又过了四五秒才说话，说的内容却和考试卷子完全无关，“明儿北京下雨。” 电话那头的男声沉默了半晌，暴躁道：“我他妈知道了，我淋死，路嘉茉他妈的都淋不着行了吧。” 这下所有的信息串了起来，原来…… 原来他喜欢的女生叫路嘉茉啊，原来让他这么难受的源头也是路嘉茉啊。 第70章 路嘉茉贴着墙站在宿舍走廊里, 听着电话那边路诚和的话，“今天报道感觉怎么样啊？” “还行。” “新同学怎么样啊？还有舍友们合得来吗？” “都还行。” 那头的路诚和听她这么说，沉默了几秒, 声音透着点小心翼翼，“你和盛漾见面了吗？” 路嘉茉没回这个, 反问路诚和，“你和盛阿姨和好没？” 路嘉茉也是那天才知道路诚和和盛芮就没领证, 还因为这事被分手了, 他这一个多月过得糟心透了。 路诚和被路嘉茉问得一堵, “你别管大人的事。” “我也是大人了。”路嘉茉说。 路诚和又一堵，他说不过路嘉茉索性将电话给挂了。 路嘉茉看了几秒黑掉的手机屏幕, 推门重新走进宿舍。她将刚刚随手扔在桌子上的浴巾, 拿去阳台挂着。 夜晚的宿舍楼下还挺热闹的, 时间不算晚, 进进出出不少人。 路嘉茉拿着衣架站在阳台边, 往下看了眼，见他们有人手里抱着盆, 有人手里拎着外卖, 刚准备收回视线，忽然余光看到两辆自行车旁的台阶上站了个人。 路嘉茉一怔，立刻放下衣架，又往宿舍走去。 李日曦看着她刚进来又出去，喊了她一声，“嘉茉，你又去哪儿啊？” 她一点没听见, 闷着头快步往下走。 她走出学生公寓的大门，站在屋檐下四处看了看, 那两辆自行车还在，但刚刚站在这儿的人不见了。 门口又有学生三三两两进进出出，路嘉茉紧抿着唇，她不找了，直接对着前面说：“出来。” 她话音一落，本来在说话的两个女生停下来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前面正在腻腻歪歪的情侣也好奇地看了她一眼。 路嘉茉没管他们的目光，又说了一句，“出来。” 旁边的两个女生互相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个刚要问路嘉茉到底让谁出来，但她话还没说出口，看到一个很高的男生从旁边安静地树后走了出来。 天啊，她们两表情吃惊地又交换下眼神，最后决定不看八卦地快速走了。 盛漾脚步很慢地走到路嘉茉旁边，他抿着唇，抬起眸眼神很黑地看向她。 他不说话，路嘉茉也不说话，最后是路嘉茉没什么情绪地看了他一眼，先一步往台阶下走。盛漾眼神紧盯着她，过了两秒，抬脚脚步在她身后跟着。 气温很热，路嘉茉对校园不熟，东绕绕西走走，在一个没什么人的小道上停下来了脚步。 她转身看向盛漾，她和他一个多月快两个月没见了。那晚后的第二天，她被强制压回苏州，他去了他姥姥家，但一周后盛阿姨就给她打了个电话，说她觉得没什么说很开心盛漾的女朋友是她，还安慰她路诚和的态度只是一时的，他现在就是别扭。 但盛漾—— “什么时候开始跟着我的？”路嘉茉问。 她问完盯着他，又补充道：“你最好老实说。” “高铁站。”盛漾低垂着眼，站得很乖。 “哪儿的高铁站？” 盛漾抿了下唇，抬眸又看了她一眼，他们在一栋楼的侧面，这条走廊旁边就是学校的围墙，这边连一棵树都没有，只围墙上有一盏冷白的照明灯。 盛漾就站在这盏灯下，背着光，脑袋又低下，声音很闷，“苏州火车站。” 路嘉茉听完一言不发地看了他几秒，转身就往回走。 盛漾立刻伸手拉住她，身体飞快挡到她面前，“路嘉茉。”他低声着急地叫她。 叫完等了好一会儿，见她还不说话，甚至别过头看都不看他，盛漾低着声更着急了点，“嘉茉。” 他手拉了拉她手指，曜黑的眼眸也低着，“宝宝。” 这是他在求和也是在服软。 路嘉茉知道，也知道他怎么想的，“我爸让我们冷静一段时间，你就听他冷静啊？你就这么想他同意支持啊？” 盛漾唇抿得死紧，他不说话，就眼睛紧紧看着她。 路嘉茉被他看得心又一下软了，她知道这事儿最难办的是他，她能不管路诚和，但他不行，他又是那种在意细节一堆底线的人，但是…… “我本来应该和你生气的。”路嘉茉自顾自说，“我很想见你，凭什么你偷偷跟着我，先见到我。你要听路诚和话就全听了，别来看我。” “你很想我吗？”盛漾轻声问。 他真的会挑重点的听，路嘉茉下意识抬起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想到正好撞到他期待的眼神。 真太亮了，路嘉茉心口一跳，睫毛眨了眨，先移开了视线，也不回他，继续往下说：“他要一辈子都不同意，你一辈子都跟我冷静吗？” 盛漾听着她的话，又恢复沉默。 “说话。” “不会。”他说。 “那我爸怎么办？”路嘉茉问，她问完也不等盛漾回答，索性将话说开，“盛漾，我知道你怎么想的，但我爸就那样，要不你就别管他，如果你过不去心里那关，要不你就换个女朋友。” 路嘉茉立刻感觉到他抓自己手的力气大了很多，她心硬的忽视他的难受和不安，继续逼他，“反正我保证书写给你了，你又没写，你随时都可以……” “你别拿这种话伤我。”盛漾抢过她话音，紧紧将她抱到怀里，脑袋埋进她颈窝，过了一会儿，他声音好低好轻地又说了一次。“你真的很会伤我。” “那你要怎么办啊？”路嘉茉脸颊压在他胸口，声音小小地问，“不要路嘉茉了吗？” 盛漾听不得她说这种话，手心捂住她唇，“下次不会了，也没有下次了。” ** 距离刚刚那盏灯，五米之外。 盛漾坐在这栋楼另一面没人的台阶上，他肩上背着的包被随意扔在旁边，路嘉茉坐在他右边腿上。 他低着头，一手搂着她腰，一手捏着她下巴在亲。 应该是刚刚被伤到了，他亲得很急。 过了十分多钟，路嘉茉趴在他肩头喘气，“什…什么叫没有下次了？” “他们都知道了。”盛漾手指捏着她指腹，他重点还在十分钟前她说的那句想他上，目光轻轻地看着她侧脸，声音也轻轻的，“真的很想我啊？” “他们是谁啊？”路嘉茉被亲懵得脑袋清醒了点，看着他问：“你爷爷你爸还有你姥姥姥爷他们吗？” “差不多。”其实不止这些人，他家两边全部都知道了，这些没必要告诉她。 他又说，“回我啊，很想我啊？” 路嘉茉发现他又难骗又执着，她抵不过他，含糊地“嗯”了声。 他眸光很亮地笑了下，刚刚摩擦到发红的唇，贴过来又亲了亲她，“多想啊？” 路嘉茉不肯说了，她心里有很多不安和想念，“你填志愿那天没去学校吗？都没看到你。” “所以你朋友圈就把我屏蔽了？”盛漾睫毛刮过她脸颊，心里闷闷的，有点想咬她。 她知道不知道，他看到他被她屏蔽了是什么心情啊？ “嗯，”路嘉茉承认，“这样才公平。” “手机给我。”盛漾将她抱得正了点，让她背靠着自己，手拿过她递过来的手机，解锁后又递给她，下巴抵了抵她肩膀，“自己放我出来。” 路嘉茉眼睛弯弯的，听他话的，将他放出来，操作完后，还将手机屏幕举到他面前，给他检查。 盛漾真检查了下，返回时看到微信列表上，有多条没读的消息，新生群、班级群、宿舍群……他没看她消息，将手机还给她。 路嘉茉看了看，只回了宿舍群里问她什么时候回去的消息，她想起什么，脑袋微微歪了下，靠了下还在颈窝上的盛漾脑袋，把班级列表给他看了看，“你是不是都认识几乎？” 盛漾手指在屏幕上滑着，上下大概翻了翻，“一大半吧，我之前也打过OI。” “你们圈子真的好集中。”路嘉茉感叹。 “什么叫你们？”盛漾语气很不满。 “我们，我们好了吧。” 夏夜里蚊子太多，刚解决完矛盾的小情侣再腻歪也怕虫子咬。 盛漾看着她手腕上套着的驱蚊手环，弯腰手拍了下她小腿上刚刚凑过来的蚊子，“一点没用啊这个，那个驱蚊贴有用吗？” “也没有。”路嘉茉跺了跺脚。 “走，”他牵起她的手，“送你回去。” 但等走到宿舍楼下了，他牵着手不太肯放了，他抬头看了看公寓楼，又往他宿舍楼的方向看了看，低声说：“不习惯。” “什么？”路嘉茉没太听懂。 “分开来住，”盛漾说，“之前我们都住在一起，房间和房间距离都不超过一米。” 他每天回去一打开门就能看见她，睡醒一睁眼也能看见她，在学校是隔壁班，在家里是一个屋檐下，现在距离一下子拉远了。 “我们一个院的，你宿舍楼就在旁……”路嘉茉说到一半，看到他看过来的眼神，她抿了下唇，“你和我说也没用啊。” “你快进去吧。”盛漾又拍了下超她飞过来的小虫子，出声催她。 “那你也回宿舍吗？”路嘉茉问。 盛漾点头，胳膊直接推着她进去。 路嘉茉走了几步，都进公寓楼大门了，又跑回去踮起脚亲了下他一下，见他傻了下，才又跑回公寓楼里面。 70-80 第71章 三周的军训对路嘉茉这种体力渣来说实在是太痛苦, 最后一天汇演结束，她感觉全身都要散了。 “要死，我感觉黑了不止一个度。”李日曦站在卫生间镜子前仔细地对比了下自己胳膊和脸上的肤色差。 路嘉茉在旁边刚冲完脸, 她关掉水龙头，接过甄蔚递过来的纸巾, 展开盖到脸上。 甄蔚也刚冲脸，看了看路嘉茉的脖子和侧脸, “嘉茉好像没黑。” 李日曦闻言看过来, 语气有点羡慕, “好像是的，就是有点红, 是不是过敏了啊？” 路嘉茉往镜子前凑了凑, 她看到脖子上有几个红疹, 没怎么当回事, “没事, 一会儿就消了。” 傍晚操场上的还有个不太正式的联欢晚会，每个班都出了节目。路嘉茉他们刚回来, 就听见隔壁在起哄, “盛漾，快点唱首歌。” “快快快，别矜持了。” “就是就是，风头不能都让别人出了，让人知道我们也是有帅哥的。” “……” 李思昕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个吉他，直接塞到他怀里，不管不顾地把推他到前面去。 盛漾身上也穿着军训统一的迷彩服, 帽子没带，脖子下扣子松了两颗, 露出里面还是统一发的暗绿色的T领。他手里拿着吉他，语气有点无奈，“唱什么啊？” “你看着办，把那个大杀四方的劲儿给我拿出来！”李思昕说着，还扯了扯他衣领，满意地点了点头，“行了，够帅了，去吧漾哥。” 盛漾走到最前面，被这么多人看着没拘谨，自然地坐到椅子上。他抬头看了眼人群中的路嘉茉，低头笑了下，手先敲了下吉他琴板，接着开始拨琴弦。 前奏缓缓结束，少年低声温柔唱起来—— “古巴比伦王颁布了 汉摩拉比法典 刻在黑色的玄武岩 距今已经三千七百多年……” “靠，《爱在西元前》啊。” “真他妈帅啊，这他妈是真的帅啊。” “这歌居然可以唱的这么温柔吗？” “……” 草地上短暂的躁动后又安静下来，他身后是草地、塑胶跑道和教学楼，头顶是今天刚刚暗下来的夜幕。今天的天气很晴朗，月亮暂时没有出现，有几颗星星很闪的，偶尔亮一下。 晚上起了点风，他头发被吹乱些，他低着头神情专注地看着琴弦，偶尔抬头看过来—— “我给你的爱写在西元前 深埋在美索不达米亚平原 几十个世纪后出土发现 泥板上的字迹依然清晰可见……” 路嘉茉还是第一次看到他弹吉他唱歌，他咬字有他自己特有的味道，真的很温柔，也很意气风发。 一曲结束，台下再起哄，他也不唱了，人还懒散笑着，态度很坚决。路嘉茉见他和旁边几个男生说了几句话，把吉他还了，下个节目已经开始，大部分人注意力还在他身上。 他没在意，低头一边拿着手机发消息，一边往操场后面走。 下一秒路嘉茉手机震了下，她低头看了一眼，抓着手机站起来，也往后走。 盛漾刚刚洗过手，路嘉茉的脖子被他一只手扶着，另一只手正在帮她涂药膏。 “一会儿就消了，你不是知道吗？”路嘉茉不想涂，脖子又动不了，只能语气不满，“干嘛每天都涂，不管它就行。” “你现在不痒啊？”盛漾懒得跟她废话，这人就是懒。 路嘉茉抿了抿唇，没说痒就痒吧，她腰靠在后面栏杆上，视线在他身后的几个人影晃了晃，然后移到他脸上，一眨不眨盯着他看。 “看什么呢？”他问。 “看你帅啊。”路嘉茉说。 他嘴角翘了点，抬起点目光看向她，“才发现啊你。” 路嘉茉弯着眼睛笑起来，盛漾将最后一个红疹擦好药膏，手拧好盖子，低头碰了下她唇，“晚点带你去个地方。” ** “你不是说让我先看房子吗？”刚进门路嘉茉就被他捞过腰悬空抱起来，她惊得搂住他脖子。 盛漾背了下身撞开卧室房间门，将她放到床上，低头脱掉上身的T后，光裸着胸膛，弯腰重新将她捞进怀里，亲了亲她后脖颈，“嗯，我说话不算话。” 男生活得糙，他军训这段日子，自己并没有涂防晒霜。他比别人耐晒一点，但这么多天大太阳下，肤色还是有点轻微的分层。 他脖子上的戒指在上面晃，路嘉茉背被他手掌托着抬起来点，激烈纠缠的唇舌放被放开了一瞬，只那么一瞬，下一秒又被吻个彻底。 盛漾握着她手腕，将她胳膊从衣袖里拿出来，接着她衣服就被散落到床边。 等衣服都没了，肌肤滚烫地贴到一起，盛漾才想起来空调冷气没开，他重重吻了下她，艰难地离开她唇 ，手心按着她后颈，抬头四处找了下空调遥控。 路嘉茉不老实的一直在用牙齿细细咬他喉结，他“嘶”了声，她可能觉得他疼了，又用舌头舔舔。 他被舔咬得浑身都绷起来，实在受不了的，低头捏起她下巴，用力吻了吻她，才伸着胳膊捞过遥控器将冷气打开。 终于能专心了，路嘉茉的手指抓在他肤色分层边的手臂那儿，他想她多碰碰自己，抓着她手，放到他背上。他手顺着女生的脊椎骨一节一节下，指腹贴在她侧面的骨头那儿反复摩擦。 路嘉茉在他怀里微微颤抖着，他手继续在摸索。她躺着，他半坐着，他眼底有淡淡湿意，鬓角也有点湿了，路嘉茉眼神都散了，突然被他直视一下眼睛，整个人颤抖得更厉害了。 接着她很快被他很强硬地拽了一把，整个人被翻了下，跪倒下来。 她整个人被他滚烫的手心紧紧按着，可她还是觉得毫无重心，晃得厉害。 “盛漾……”路嘉茉音都是碎的，呼吸一下急过一下。 盛漾听到她到叫他，从后面低头靠过来，脸颊贴到她脸颊，“怎么了？” “太……太……”她声音呜咽着，随着动作，根本说不清。 盛漾手指勾过黏在她脸颊的发丝，抓过她的手，让她的手心贴到她自己身上，唇贴着她耳朵，喘息着低声问：“是不是能感觉到？你真的好瘦。” 路嘉茉快哭了，被他说得一下更不行了，回身咬住他唇，他不客气地回吻回去。 动作和声音越来越来大，在卧室里久久停不下来。 …… 床边柜的台灯光线很温暖，深灰色的被子和床单凌乱无序的散在床上。 路嘉茉身上只套了件他的黑T，靠在他裸着的肩膀上，胳膊抱着他腰，眼睛闭着，一动都不想动。她没睡着，安静地在听盛漾和她说这个荷清苑房子。 “开学前我爷爷把钥匙给我的，之前挺久没人住了，前阵找人深层清洁了一次，我也又到扫了下，家具装修前几年换过，本来想再全换的了，但想和你一起布置，就简单先把窗帘和床换了。”盛漾低垂着眸，手心捂在她膝盖上，那样也没多久就换了，但已经都跪红了，他动作轻柔的在揉她膝盖，“房子很老了，但方便，算我们暂时的小窝好不好？” 他说话声音有情事后淡淡的沙哑，特别好听。 路嘉茉脑袋在他怀里幅度小小地点了下，他感觉到她动作，胸膛微颤，低低笑了下，视线还看着她膝盖，感觉光揉不行，得拿热毛巾敷，“你想过来就过来，想住宿舍就住宿舍。” 路嘉茉又点了下头，脸颊在肩上蹭了蹭。 盛漾要说的说完了，唇在她额头上摩擦了几下，“饿不饿？先吃饭还先洗澡？” 路嘉茉鼻音软软的哼了一声，“都不想。” “我动作轻点，简单洗下好么？”盛漾轻声问，“不然睡着也不舒服。” 路嘉茉点点头。 这天晚上，路嘉茉刚洗完澡就睡着了。 盛漾耐心地用浴巾将她头发擦干，又拿着温热的毛巾，敷在膝盖上，反复了三四次，见路嘉茉眉心皱了皱，才结束。 他刚躺到床上，路嘉茉就一翻身自动窝进他怀里。 盛漾笑了笑，摸了摸头发，抱住她。 凌晨两点的时候，路嘉茉被饿醒了，她迷迷糊糊的一动，盛漾就跟着醒了。 他按亮灯坐起来，随手抓了个T套上，伸手揉了下路嘉茉头发，“我去煮面，好了叫你。” 路嘉茉拉住他胳膊，摇摇头，“我也要去。” 盛漾喜欢她粘着，站在床边，睡眼惺忪地弯腰将她从被子里抱起来。 路嘉茉身上穿的也是他T，他衣服很大，长度到大腿。 他将她放在厨房灶台对面的操作台上，打开旁边的冰箱，东西是之前外卖送来的，他拿杯子先倒了杯牛奶，放微波炉里叮了一分半给她。 然后烧水重新打开冰箱，路嘉茉捧着装着牛奶玻璃杯，牙齿半咬着杯子边缘，眼睛看着冰箱，“要溏心蛋。” 盛漾拿了两个鸡蛋出来，又找出个锅开始煎蛋，回头看向她，脸上表情和声音还困着，“喝不完我喝。” 路嘉茉看着他，听话地点点头。 溏心蛋煎好，旁边的面也煮五六分了，他扔了几颗洗好菜心进去。 都做好后，路嘉茉先没吃，她抓着盛漾衣摆，仰头先亲了下他，“辛苦啦。” 第72章 开学后的日子十分忙碌, 他们两专业都卷，还是互相比着卷 周三一大早上，路嘉茉气喘吁吁的刚跑完, 这周的阳光长跑。 旁边和她一起跑，比她还多跑一千米的盛漾, 状态和她完全不同，很轻松的气都不喘。他懒洋洋的, 胳膊一把圈过她脖子, 把她带到怀里, 把手里的水递给她，侧头问：“去食堂？” 这会儿操场不少跑步的人, 也有不少情侣, 但盛漾实在是招眼, 引来不少目光。 他被看惯了没怎么在意, 胳膊还往下自然地捞着她外套拉链扣, 就这这个姿势帮她拉上拉链。路嘉茉有点不习惯，但她乖乖被他圈着没反抗, 举着瓶子喝了口水, “嗯，你十点前不是没课吗？不回去睡会儿吗？” “不要。”他想都不想地一口回绝。 他们两走到食堂，一进门就遇到了李日曦、甄蔚他们。 她们开学第二天知道盛漾是她男朋友的，当时已经震惊过了，现在看到他们两已经能比较淡定了，李日曦冲他们招手，“嘉茉, 这里。” 路嘉茉和盛漾端着餐盘走过去，他们两坐在一排, 盛漾就这点好，特自在，女孩们聊女孩们的，他在旁边不插话也不尴尬，偶尔问到他才说一两句，语气也自然随意。 就像现在，他坐在旁边咬着豆浆吸管，漫不经心地刷着手机。 等女孩们聊完吃完去教室上课了，他也不打扰，自己该干嘛干嘛去。 他们两状态其实高中时候区别不大，各自在各自的世界里努力，互补打扰又互相帮助鼓励。 ** 那天是周六，刚熬了两个通宵写完作业的盛漾倒在床上正在睡，枕头边的闹铃响了起来。他眉头皱了皱，眼睛没睁开，倒是他怀里的路嘉茉被闹铃闹醒了。 她动了一下，从被子里伸出胳膊，去摸手机。盛漾感觉到她动了，下意识将她抱紧了点，唇贴在她后颈蹭了蹭。 路嘉茉睁开眼睛，先把手机上的闹铃关了，又看了看时间，七点四十，她也迷迷糊糊的，“盛漾，你上午有课吗？” “没，”盛漾闭着眼睛边说边将她翻了个身，正面抱着她，“睡觉。” 但没过半小时，盛漾的手机又震动起来，这次把他震醒了点，他一个手将路嘉茉搂怀里，一手困了吧唧地接通电话，他把手机放到耳朵边，听到几句，才听清楚对面是谁，“嗯……什么？知道了，十五分钟。” 他手指潦草地抓了抓头发，又抓了抓脖子，不情不愿地坐起来点。他手心捂了下路嘉茉眼睛，自己起来，“你睡。” “谁啊？”路嘉茉带着没睡醒的鼻音问。 “付骁，”盛漾趿着拖鞋，左右歪了歪酸痛的脖子，手随手扯过个灰色的T套上，语气不大好，“有病，说代码合并不起来。” 盛漾快速去卫生间洗漱了下，回来带着薄荷味坐在床边，他脑袋埋进她颈窝，自然地蹭了蹭，还带着起床气，“不想去。” “不是说十五分钟吗？”路嘉茉伸手回抱他。 他深吸了口她味道，歪头气闷地亲了亲她，“我倒要看看，什么破代码他合并不起来。” 十五分钟后，FIT楼某教室。 盛漾胳膊搭在桌子上，手撑着下颌，冷淡着张脸，不大好惹地看着旁边付骁的电脑屏幕。 他们这破小组作业，四个人，一个他一个付骁一个李思昕还有个谢钟钟，大家都熟人，按理说都很信任。 李思昕比盛漾来得早，在后头看好一会儿了，对付骁也无语，“哥们，咱们写之前不是沟通了吗？你也能写出这种东西来，现在合都合不上。” 付骁自知罪孽深重，一直闭嘴干活，但折腾了很久就是没法用，他两手一摊摆烂说：“明天要交了，骂我也没用，只能重写了。” 付骁侧过头看向盛漾，盛漾冷飕飕剐了他一眼，“你给我自己写。” “别啊，漾哥，我真的错了漾哥。”付骁没皮没脸地求饶。 盛漾话虽这么说，但还认命地也开了电脑。 中午的时候，他们几个就叫了外卖在教室里吃。 李思昕见盛漾一上午都顶着一张欠他几百万的脸，抵了抵他胳膊，撺掇他，“不行，作业交了后，你打一顿老付解气。” 付骁听见了，立刻不满，“喂，没必要吧你们，别太狠了。” “人阿漾，紧赶慢赶，就为了周末跟对象在一起，结果被你闹没了，他能不气啊。” 付骁当然知道他女朋友是谁，回头看了看盛漾脸色，想了想，诚心建议道：“让嘉茉也过来呢，正好函数给她做。” “滚。”盛漾没好气地说，心想他女朋友凭什么给他收拾这些破事，他算老几啊他。 这天盛漾下午三点走的人，他回到荷清苑的时候，路嘉茉抱着笔记本坐在客厅地毯上也在写作业。他们上周把小猫从家属楼接过来，酸酸就在她后面沙发上肚皮朝上的睡觉。 他换好鞋走到她旁边，在她旁边坐下，脑袋倒到她肩膀上，路嘉茉看了看他，“你困去床上睡呀。” 他闭着眼睛，抱着她腰，将她抱到两腿之间坐着，脑袋没有动，声音懒懒的，“不想。” “那你等会儿啊，我还得有一会儿。” “你忙你的。”他不在意地说。 那会儿阳台外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地板上沙发上茶几上有阳光的痕迹，客厅里很安静，只有路嘉茉敲键盘的声音。 路嘉茉写完保存完，将笔记本放到一边，转头发现盛漾已经睡着了。他怕脑袋压着她肩膀太久会酸，往左边倒在沙发上，和酸酸头和头靠在一起，但胳膊还搂着她腰。 “盛漾。”路嘉茉动作很轻靠近他，手指轻轻戳了下他脸颊。 盛漾缓慢地睁开眼睛，睫毛太长了，神色也不太清醒，手好一会儿才抓住路嘉茉的手指。 “你这样睡会落枕。”路嘉茉说。 盛漾含糊地“唔”了声，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她在说什么，他眼睛半睁半闭的，拉了下她胳膊，将她往自己这儿带了下，唇很自然地亲到她。 他亲得很温柔，很单纯地想和她亲昵。 “你怎么这么好看。”盛漾唇蹭了蹭她唇角，舍不得跟她分开。 路嘉茉脸有点红，她看着旁边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眼睛睁得大大的酸酸，“小猫在啊。” “小猫也觉得你好看。”他说。 路嘉茉脸更红了点，嘴巴贴到他耳边，声音也跟小猫似的，“那做吗？” 盛漾愣了下，这下彻底清醒了，整个人没骨头一样，笑倒在她身上，“节制点啊你。” 这话说了没五分钟—— 酸酸不知道跑到哪里，藏起来重新睡觉了，沙发这儿只剩下他们两。 盛漾的上衣脱落在沙发上，他两腿随意支着懒洋洋坐在地毯上，抬手抱了下路嘉茉。 路嘉茉身上的吊带裙还在，但内衣不见了，她视线看到地毯上刚拆开的盒子，脸烫得厉害，“你什么时候买的啊？和之前不一样包装好像不一样，之前的没了吗？” “嗯，周三晚上路过便利店顺手买的。”他将她头发撩到一边，认真地询问她，跟真的在问产品感受一样，“你觉得哪个好？” “这种事别问我啊。”路嘉茉咬上他肩头，觉得身体麻麻的。 盛漾喜欢她害羞也喜欢她大胆，摸着她后颈又开始笑。 路嘉茉牙齿咬紧他，锁骨肩头……露出肌肤都红了，“别笑啊。” “笑都不让啊？”他亲着她脖子不听她的。 路嘉茉声音带喘，腿本能地环紧他腰，“会震。” 他顿了下，转而笑得更凶，还坏心地按紧她腰，不让她躲。 这天从地毯上到沙发上，天色彻底暗下来的时候，他把路嘉茉抱起来卧室放到床上。 他们两身体紧紧贴着，一直没有分开，天气已经降温到不需要开冷气了。但床上的两个人，体温太高了暖黄色光下，还能看到肌肤上薄薄的湿意。 前面已经结束两次了，凶的急切的，这次缓慢的温柔的在享受着过程。 他湿着的唇一下一下的亲着她，从喉咙脸颊慢慢往上，“是不是很喜欢？” “嗯。”路嘉茉额前发丝都湿了，眼眸水濛濛的。 “喜欢和我……”他吻着她眼皮上浅色的痣，“还是喜欢我啊？” 路嘉茉脑子懵懵的，手心潮得不行抱着他背，他背上的肌肤和她手心温度一样，又潮又热，他背阔肌竖脊肌，每一块都刚好，而且他肌肤触感很好。 他确实很不错，身体素质好、充满力量，学什么都很快。最重要的是，他总是那样体贴温柔。 “问你话呢？”他又重复了一遍。 路嘉茉眼睛湿得更凶了，睫毛上好像都挂着泪珠了，她指甲陷进他肌肤里，脸色潮红的，喘着热气，“…喜欢……” “喜欢什么？”盛漾吻掉她泪珠，一直等不到答案，动作停了下来。 路嘉茉不可思议地瞪大眼睛，然后难耐地盯着他，她抱紧他，声音带着哭腔，“喜欢你。” 第73章 “还喝吗？”刚洗完澡, 盛漾头上顶着浴巾，手里拿着水杯，垂眸看着坐在床上的路嘉茉。 路嘉茉身上也还裹着浴巾, 嘴巴里含的满满的一大口水，冲他摇了摇头。 盛漾见她脸颊鼓鼓的, 低头从她嘴巴里抢过点水，吮着吞掉, 笑着说：“一下子喝这么多干嘛？” “渴。”她呆呆地说。 盛漾将水杯放到床头柜子上, 搓了几下头发, 随手将浴巾扔到椅子上。他们卧室里没有衣柜，有面墙和拐角是成品衣架和金属隔板, 衣服都挂在那儿。 他走过去扯了件他的黑色长T, 回身走回床边, 将T卷了卷, 从路嘉茉脑袋上套进去, “伸手。” 路嘉茉仰着头，先伸起了左手, 胳膊穿进衣袖后, 他又说：“另一个。” “哦。”她乖乖的。 等都穿好，盛漾附身将她身上的浴巾和刚刚他擦头发的浴巾，一起扔回浴室，回来后才自己随便套了件T，一腿曲着，一腿支着，懒洋洋地坐回来。 他随手乱拨了拨头发, 低眼看了下，路嘉茉手里拿着的iPad屏幕, 下巴放到她肩膀上，低声问：“寻梦环游记？” “嗯嗯。”她还不是想睡，找了个突然想看的电影出来重新看。 盛漾将电影投屏到墙上的投影幕上，和她一起看起来。 “我很喜欢这个电影。”路嘉茉靠在盛漾怀里，眼睛看着投影幕说。 “因为死亡教育？”盛漾轻声问。 路嘉茉点了点头，“我之前很黑怕鬼怕死，看完这个后突然不怕了。也不能说不怕了，就是好很多。” “高一暑假上的？”盛漾回想了下这个电影的上映时间，他有点忘了自己当时在哪儿看，跟谁看的了。大概万韦航？那一阵他们老呆一块儿。 “嗯，”路嘉茉说得很平静，“看完后哭得要死回到家，我妈跟我说让我跟我爸过，治愈完的心又碎了。” 盛漾听得心里难受，将她抱紧了点，“暑假呆着难受吗？有说什么吗？” 路嘉茉摇摇头，眼睛弯弯的，“我考太好，他们说我都找不到说的。” 这晚电影看到一半，他们就睡着了。电影自己放完，第二天盛漾早上醒了后，发现投影机还没关，在自动休眠。 他睡眼惺忪地看了眼还在睡的路嘉茉，胳膊动作幅度很小地找到遥控器，将机器关了。他又从枕头下摸到手机，按亮屏幕，费劲地看了一眼时间——09:42。 还行，盛漾扔开手机打算继续睡。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砰砰砰——”毫不客气地敲门声。 盛漾一怔，立刻睁眼看向路嘉茉，路嘉茉睡得好好的，现在明显也被吵到了，她脑袋往盛漾怀里蹭了蹭，盛漾摸了摸她脑袋，但门口的敲门声还没停。 谁啊？盛漾无语死了，他捂了下路嘉茉耳朵，动作很轻的将她脑袋下的胳膊拿过，起床趿着拖鞋，打开卧室门往门口走。 “当当当——惊喜吧？”付骁举着笔电站在门口，满脸兴奋地和他说：“今儿在你家干活，这样不影响你和嘉茉吧？” 李思昕在旁边看着盛漾脸色，立刻撇清关系，“不是我哦，他非要来，跟我没关系。” “你也没反对好吗？”付骁连忙将他拉下水，开玩笑，盛漾要真发火了，怎么能他一个人遭殃。 主要是他这地儿他们都没来过，快好奇死了，被盛漾骂一顿就骂一顿吧。 付骁说着脑袋就往里面凑，谢钟钟站在最边缘，背着包没说话。 她视线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下盛漾，他在家和平时在学校里见到有一点区别，人显然没睡醒，头毛蓬松又凌乱，毛茸茸的，衣服领口也歪歪斜斜的挂在锁骨上。他起床气都写在脸上，一副超不乐意他们上门来的表情。 可能是情绪太外露了，也可能是拖鞋和被压得褶皱的T，也可能是睡眼惺忪的神态，让他看起来特别居家和烟火气。 “等会儿你们。”盛漾反手先把门又关上，回身将卧室门关好，才又回来重新打开门。 他懒着骨头斜靠在门框上，扫了这几人一眼，冷淡地说：“我昨儿该干的活不是干了吗？” “但我们是小组作业啊。”付骁说，“哪有该干不该干的，我们是个团队啊。” 盛漾眉头皱了下，“你小点声。” 付骁眼睛一亮，目光往他身后房子里看了看，满眼揶揄，“嘉茉还在睡啊？” 盛漾没回付骁这话，他从鞋柜里翻出几个拖鞋扔给他们，自己去卫生间洗漱了。 李思昕见盛漾关上卫生间的门，松了一口气，“我还以为他直接把我们拒之门外呢。” 付骁先换好拖鞋，他走进去把东西放到餐桌上，四处打量了下房子里的装修，“不瞒你说我也是，还好还好。” 他看到猫爬架和猫抓板又看到了个猫玩的台球桌，“服了，比我玩具还多。” “这是软装几乎重新弄了啊。”李思昕参观完感叹，“我说那阵子天天逛装修。” 谢钟钟没付骁和李思昕跟盛漾熟，她坐在餐桌边，拿出笔记本，也不可避免地简单的看了看这个房子，可能因为刚住进来没多久，东西不算太多，但也不少……沙发上摞着的各种游戏手柄和游戏机，茶几旁箱子里全是游戏光盘，在里面还一墙的乐高，整体给人感觉很年轻很温馨，也很盛漾。 “怎么还有大提琴？”李思昕问。 盛漾刚洗漱完从卫生间出来，他走去冰箱拿了几瓶可乐出来，放到餐桌上，先回李思昕，“她的。” 然后歪头随意看向谢钟钟问：“你喝什么？有牛奶、橙汁，热的话有五红水和三白饮。” 谢钟钟还没说话，李思昕先开口，他不要脸地凑热闹，“靠，你们这么养生？这都管什么的啊？给我来一杯。” 盛漾懒得理他，只看向谢钟钟，谢钟钟抿了下唇，“我也喝可乐就行。” 盛漾听到答案后点了下头，没再说什么，像只是作为主人客气的问一下。 他们参观完闹完，就开始写作业了。 他们剩下的不多，来这儿就是周日闲的，想进盛漾家门。 谢钟钟见盛漾回卧室，过了五分钟，将笔记本拿出来放到桌上。他没坐下来，直接去厨房，他们厨房是半开放式，不用特意看，都能看到他打开了冰箱出袋可颂，拿出两个放烤箱里烤。 “漾哥漾哥，我也要。”付骁在座位上说。 盛漾没生气也没不耐烦，挺随意地还问她和李思昕，“你们两呢？” “你多烤几个吧，都没吃早饭。”李思昕说。 盛漾点点头，重新打开冰箱，多拿了几个食材出来。 李思昕想起来什么看向谢钟钟，“你和嘉茉一个宿舍的吧？” 谢钟钟点了点头，她没明白李思昕问这个干嘛，他们宿舍管得不严，路嘉茉基本一周一半时间在宿舍，一半时间在外面。 “你之前来过这儿没？”李思昕就想知道这货对女朋友姐妹和对自己兄弟有没有区别。 “没。” “哦哦，”李思昕满意了，他往厨房看了一眼，神神秘秘地说：“那今天来对了，这货厨艺超好，平时都懒得下厨的。” 谢钟钟点点头，心里想烤个面包而已，也不需要什么厨艺吧。 十五分钟后，她才大概知道李思昕说他厨艺好是什么意思。 他把烤好的可颂切开，里面还放了煎过的培根和班尼克蛋。他放了一盘在餐桌上，端着另一盘和杯牛奶进卧室了。 谢钟钟有点惊讶，她下意识看了李思昕和付骁一眼，见他们两吃的不亦乐乎，对盛漾这行为丝毫不意外。这是见怪不怪了？ ** 卧室里，两层窗帘都严严实实紧闭着，只开了盏光氲朦胧的夜灯。 路嘉茉整个人都闷在被子里，她在有点醒了，但又不想醒的那种状态里。 盛漾到床边的时候，她脑袋微微从被子里探出来点，她胳膊也从被子旁伸出去点，声音糯糯的，“要抱。” 盛漾看了她两秒，放下手里的盘子和牛奶，坐到床边，将她连人带着被子抱到腿上来。 “撒娇干嘛啊？”他轻声问。 路嘉茉胳膊在被子里不好动，下巴在他脖子里蹭了蹭，“就想抱你。” “乖死了，”盛漾胳膊将她搂近了点，贴了贴她脸颊，“吃点东西好不好？” 路嘉茉摇了摇头，黏着他说：“肚子疼，没胃口。” 盛漾一愣，分出一只手，按亮了下旁边的手机屏幕，扫了眼上面的日期，“提前了？” “好像是，还不知道。”路嘉茉说。 ** 过了几分钟，谢钟钟见盛漾把刚刚的东西原封不动的又端了出来，他去客厅抽屉里不知道在找什么。 这时，路嘉茉也从卧室里出来了，她身上穿着盛漾的衣服，裤子也是，裤脚卷起来了几折，头发披着，冲他们客气礼貌地打了个招呼就进卫生间了。 盛漾像是找到了盒药，回厨房倒了一杯水出来，重新回卧室。 这次他回来很快，路嘉茉回卧室后没两分钟就出来了。然后他一边敲键盘写代码，一边将刚刚端进去又端出来的可颂吃了。 中午的时候，有几个同学听说他们在盛漾这儿也叫唤着要过来凑个热闹。 盛漾没管他们，叫几个外卖后，就将客厅丢给他们，自己回卧室了。 程睿和颜瑜灵进门时见是李思昕开门还奇怪，“盛漾呢？” “房间里呢。”李思昕接过他们手里袋子，“你都买的什么啊？” “车厘子和榴莲啊。”程睿说。 “我不吃榴莲啊，我靠。” 程睿才不理他，拎回袋子，往厨房走，他看到类似是养生壶的容器里在煮东西，回头问李思昕，“这煮的什么啊？” 李思昕也不知道问旁边谢钟钟，“你知道这是什么吗？” 谢钟钟看了看，见里面都是红色的，“好像是五红水，好像煮好了，要叫盛漾吗？” “我去叫。”程睿走一半想起不了不知道卧室是哪个，又看向李思昕。 李思昕指了指右边，程睿敲了敲门，嗓门朝里面喊：“人都来了，你在里面干嘛呢？你那厨房里东西煮好了。” 颜瑜灵在水池边洗车厘子，看到旁边包装袋上里面的配方，“红糖、红枣、红豆、花生……” 她看向也还在厨房里的谢钟钟，“这是管例假痛啊？” 谢钟钟愣了愣，点点头，“应该是。” 说话间，盛漾走进了厨房，他边跟颜瑜灵打了个招呼，边抬手从柜子里拿了个马克杯，拿起养生壶，将杯子里倒至八分满后走了出去。 盛漾回到卧室，掀起被子，重新回到床上，从后面抱住路嘉茉。他手心在路嘉茉小腹上轻轻地揉，另一只手拿过布洛芬药盒，翻开里面的说明书仔细看了看，“还很疼吗？看时间可以再吃一颗。” 路嘉茉闭着眼睛，窝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盛漾掰开药，抬点身，拿过床头的水杯，抱起点路嘉茉，让她把这片药吃了。 她脸色太白了，全身疼得都有点在发抖。 盛漾抱着她，安静地听着她呼吸，耐心的一直用温热手心帮她揉肚子。过了十分钟，他脸颊贴着她脸颊，侧头唇碰了下她，低声问：“红糖水温了，要不要喝点？” “不喜欢那个味道。”路嘉茉皱着脸小声说。 盛漾没喝过这东西，也不知道什么味道，他拿过来自然地喝了一口，“还行，这个没有姜，要不要试试，不喜欢就不喝。” 说着，他脑袋低下来亲了下她，舌尖轻轻碰到，“怎么样？是不是还行？只有甜味。” 第74章 “叫他们吃饭吗？”颜瑜灵看着已经拿全了的外卖, 问程睿。 程睿看了桌上一眼，又走过去敲了下房间门，在门口说：“赶紧出来, 颜瑜灵和嘉茉很久没见了，你别一直藏着人。” 颜瑜灵知道路嘉茉在生理痛, 刚要说什么，卧室的门已经打开了。 盛漾冷淡地扫了一眼程睿, 先走了出来, 路嘉茉晚了他两步。 他们两没坐在一起, 路嘉茉坐在谢钟钟旁边，盛漾坐的和她隔了三个人, 和程睿李思昕坐在一起。 吃饭的过程中, 他们交流不多, 看起来并没有那种热恋情侣特别黏糊腻歪的氛围和感觉。 “你们这种情侣是不是都这样啊？”颜瑜灵侧过头小声问捧着热水正在对着水果发呆的路嘉茉。 “啊？”路嘉茉怔了下, 没太理解她意思地看向她。 颜瑜灵看了一眼在和程睿说话的盛漾, 他胳膊随意搭在椅背上，看起来干净又冷淡, 又看了看路嘉茉, 也是纯得不行，“就是特纯情，特纯爱，你们是不是就拉个手，都不接吻的啊？” 她上次就觉得了，但这次都过去了几个月，发现他们两还这样。 谢钟钟在旁边听着也看向路嘉茉, 她好像也没看过他们太亲密过，最多就远远看到过盛漾勾她脖子。 路嘉茉脸色本来很白的, 被这话问得耳根都红了，“也亲的。” 颜瑜灵见她这样，更觉得他们纯情了，点点头，没再多问。 一顿饭吃完，谢钟钟和他们一起收拾了下桌子。 她抽了几张纸巾，发现手上有油，擦了也觉得难受，起身往卫生间的方向走去。 走了几步，发现盛漾正站在卫生间门口，他肩膀斜靠在门框上，低着头在和里面人说话。刚低声说了句什么，他就走了进去。 卫生间的门没关，路嘉茉在洗手台边洗手。 盛漾很自然地走到路嘉茉身后，他从后面环抱过她，手抓着她手在水龙头下冲了冲，接着他按了几下旁边的洗手液，把泡沫将手指涂好，再认真的搓洗，最后把仔细用水将泡沫冲掉。 他神情专注得像男孩子在对待心爱的宝贝。 谢钟钟看到他这表情有点怔住，下意识想转身回客厅。 但她还没来得及转身，看到盛漾将擦手的纸巾扔掉，手心贴到了路嘉茉的小腹上，轻声问：“那药起药效了没？” 路嘉茉点了点头，“好多了。” “真好假好啊？”他不大满程睿，都是他硬叫还用颜瑜灵做借口，路嘉茉多有礼貌一人，怎么可能不出来，他将她转了身正面搂到怀里，低头看她表情。 “真好。”路嘉茉仰头看他。 盛漾手指指腹在她下颌处的肌肤摩擦着，好好地看了她好一会儿，看着看着，脑袋更低了点，咬了下她唇。 接着舌头伸了进去，他抱着她腰，一个用力，将她抱着坐到台子上，路嘉茉闭着眼睛楼主他脖子，下巴抬着，和他热烈地唇舌纠缠。他扶住她后颈，往前一步，往下吻得更深，忙里抽闲分出一只手将卫生间门关上。 听到关门声，谢钟钟才回过神来。 她缓了好几秒，才转很往回走，脑子里还全是盛漾低头追着吻路嘉茉那一幕。 天呐，他们两怎么可能纯情，只是不喜欢在外人面前表现出来。 ** 这天后没多久就是国庆假期，路嘉茉在假期的前一天接到了盛芮的电话。 那会儿她社团活动刚结束后，一路跑过去，推开咖啡厅门，大提琴都还没放下就叫人，“盛阿姨，怎么不提前说。” 盛芮看到路嘉茉很开心，“我从北医那边过来，就问问你，你有空就正好和你见见，有段日子没见面了。” “我有空的。”路嘉茉也跟着笑了笑，随便点了杯喝的。 “感觉怎么样？跟高中比。”盛芮跟她闲聊。 “人外有人的感觉。”路嘉茉实话实说，“大家都很厉害，但这种压力我觉得很好，推着人往前走。” “真的长大了。”盛芮很赞同路嘉茉说的，“所以要上好学校。” 他们两闲聊完学校，不可避免地聊到盛漾。 盛芮向来不太管他，她觉得做家长的最大程度保障孩子试错成本就行，别的只要违法乱纪都行，人生是他们自己的。 她倒是有点好奇别的，“盛漾怎么追你的啊？” “啊？”路嘉茉愣了下，没想到盛芮会问这个，手不自然地拿起刚刚端过来的咖啡，假装很忙地喝了一口，“他没追。” “不可能，”盛芮一口否定，她语气嫌弃，“不然他那狗见狗嫌的脾气，谁爱跟他在一起啊。” “差不多行了啊妈，”盛漾从门口进来，懒洋洋地往路嘉茉身边椅子里一坐，“不给我刷好感度就算了，还说我坏话。” 盛芮笑了声，看了看盛漾又看了看路嘉茉，越看越满意，越看越开心，别说少了路诚和多了路嘉茉真的挺好。 这时，她手机震了下，回完消息后，她看了看时间，人也见到了，也没什么要说的了，“那就差不多这样，我走了。” “我这才坐下来。”盛漾单还点呢。 “我又不是来看你的。”盛芮拿起包，想起来什么，回头跟他说：“你爷爷那边找你好像有什么事，放假你记得过去看一看。” 盛漾拿过路嘉茉那杯喝的，也不知道听没听，咬着吸管，漫不经心地点了点头。 路嘉茉看着盛芮，她本来想问她跟路诚和和好没，但想了想又算了，他们自己能处理好。 盛芮走了后，他们两没立刻走。 盛漾从球场过来的，刚洗完澡，头毛都还干透。他穿这个灰色卫衣黑色工装裤，懒了吧唧坐在那儿，跟个大爷似的。 “晚上吃什么？”大爷的球鞋碰了下她脚尖，欠了吧唧出声。 路嘉茉正握着手机，回群里消息，一门课在提醒交做作业的时间，她字打到一半，抬头看向盛漾，“你要个菜单这么横干嘛？” 盛漾笑到不行，脖子更往后倒了倒，“我做饭的，还不能横啊？” 路嘉茉懒得理他，她回完消息，翻了翻她作业进度，感觉来得及，又把视线移到盛漾身上，“今天我做吧。” “干嘛？”盛漾坐得很低，歪着脑袋，从下往上看她，“对做菜有兴趣了？” 路嘉茉叹了口气，“对你做的菜审美有点疲劳了。” 盛漾立刻从椅背上坐起来些，伸手捏住她后颈，“好啊你。” 他另一只手抓着她肩膀，把她拎着站起来，“走，现在就去超市买菜，你给我做。” 他们把大提琴放回家后就直接去了超市，没去远的，就进了最近的一家。 超市里这会儿人不多也不少，盛漾推着购物车，步子慢悠悠地跟着路嘉茉身后，路嘉茉拿过货架上的一个酱在看，他胳膊搭在购物车前面的栏杆上，单手支着下巴，看向路嘉茉，等她看差不多了，才告诉她，“芥末家里有。” 不早说，路嘉茉瞪了他一眼，将芥末放回原位。 盛漾没良心地抖着肩膀笑，跟着她又往前走了几步，往左转到另一个货架。 路嘉茉低头看着手机屏幕上刚刚查的菜谱，芥末、沙拉酱、柠檬汁……她肩膀忽然一重—— 盛漾下巴放到她肩上，手指在她手机屏幕上滑了滑，声音懒懒带着笑，“这些也都有，买虾就行。” 路嘉茉慢吞吞地“哦”了一声，心想就你知道，她皱了下鼻子，有脾气的轻轻撞了下他脑袋，人不等他，快步往生鲜区走。 他们家虾买好，又挑了些菜，在冷藏那边拿了两盒牛奶和一瓶橙汁，然后推着车去收银台结账。 这个超市规模只能算中等，这个点，只有一个收银员在结账，前面排了五六个人。 他们两不着急地等在人群后面，路嘉茉低头在看购物车里的东西，在检查有没有漏买的。盛漾一手搭着车，一手搭在她肩上，目光漫无目的地瞎晃悠。 门口左边放了个桌子，旁边有两个立牌，像是在做什么活动，站了个促销员，和几个围观的人。他歪过脑袋，视线飘过去，正打算看立牌上的字。 “家里沐浴露还有吗？”路嘉茉忽然胳膊抵了下他胸口问他。 “嗯？”盛漾视线收回来，迟钝地反应了两秒，目光低着往购物车里扫了扫，语气不大确定，“有吧，柜子里好像还有一瓶。” “你确定下啊。” “我怎么确定？”他低头笑起来，胳膊圈紧了点她脖子，语气没点正经跟她说：“我给酸酸打电话？让她开视频啊？” 路嘉茉听他这么说也笑，“你试试。” 前面结束了一个人，盛漾推着车往前走了一步，靠近收银台的架子上，放着一堆口香糖和薄荷糖，他挺有兴趣地看了看，挑了挑口味，伸手拿了两盒，一盒柠檬可乐味道，一盒清纯葡萄味的泡泡糖扔进购物车里。 “你幼稚死了。”路嘉茉看到后说。 盛漾懒散死了，十分不以为耻的，“路老师成熟就行。” 第75章 国庆假期结束后, 气温彻底冷了下来。 路嘉茉已经渐渐适应了这种气候，她将脸藏进卫衣领口里，从科技楼里走出来, 就接到李思昕电话。他们最近在组丘赛团体小组的人，凑了四个人还差两个, 她天天被问这个谁谁谁行不行，那个好不好。 “你先问问人家愿不愿意。”路嘉茉顶着风走了几步, 觉得风刮得脸疼, 又将卫衣的帽子带了起来, “也问问别的人意见。” “我们这么强，他们凭什么不愿意。”李思昕回。 真的是太自信了, 路嘉茉不评价他, 刚要问他还有别的事吗, 就听见他带着调侃声音说：“你家盛漾在9号楼呢, 你过来领走不？” “先放你们宿舍吧。”路嘉茉今天有事儿, 约了邱果吃饭。 李思昕将电话挂了，笑得不行地看向坐在椅子上的盛漾, 他脚踢了下椅子, “听见没？说把你先放这儿呢。” 盛漾嘴巴里咬着根棒棒糖，背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看着桌上的电脑屏幕，他椅子被踢得歪了点，现在也懒得弄正，就窝在椅子里懒了吧唧笑，“那你帮我问问, 她打算放到什么时候。” “靠，”李思昕被秀到, 又踢了下他椅子，“我才不给你们传话，把我当什么了。” 另一边，路嘉茉到了和邱果约定的地方。 她和邱果也快两个月没见了，她头发剪成到耳边的短发，妆容很精致，和高中时候有了很大变化。 “哇，你真的是老样子啊。”邱果脱掉外套后看着她感叹。 路嘉茉笑了笑，拿着水壶将她面前的杯子里倒满茶，“你说有事要告诉我，是什么事情啊？” “喏，”邱果将手机屏幕推到她面前，上面是一张照片，“怎么样？我男朋友。” “啊？”路嘉茉接过手机看了看，“感觉有点眼熟。” “对啊，我们附中的啊。”邱果说。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邱果看到她这表情，扑哧又笑了下，“他都出国了，我总不能还傻傻等他吧。” 说完这个，邱果盯着路嘉茉看了会儿，“你怎么发现我喜欢万韦航的啊？” “高二下学期，那天你陪我贴膜时候，你看到他搂那个……脸色很难过，然后强装不难过说了好多话。”路嘉茉那阵对这种事很敏感，所以…… 邱果点点头，“居然这么早。” 然后又问：“你和盛漾最近怎么样？” “还那样。” “也是，”邱果拖着下巴，看着正在点单的路嘉茉，过了几秒，忽然开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这晚这顿饭在九点十分的时候结束，她们一起坐了355路公交车。 路嘉茉后几站下车，她将外套裹紧，慢慢往学校走。晚上风更大了，路嘉茉看着地上的影子，脑子里都是刚刚吃饭时候邱果对她说的那个秘密。 “我之前撞见过有女生跟盛漾告白，我当时看到了，觉得尴尬想走的。结果他拒绝那个女生后叫住了我，你猜他说什么？让我别告诉你。我问他为什么，他说不想这种事让你烦，还说哪怕你不在意这种事，也不想你知道，他说你身边不确定的人和东西够多了，他不能让他都变成那样。” 邱果说到这儿停顿了下，她看向路嘉茉，“你知道他那会儿表情和神态吗？就是单手插兜站在楼梯栏杆那儿，语气认真又坦诚，我本来以为盛漾这种男生谈恋爱会特别没安全感，后来发现这种东西还是得靠他想不想给。” 路嘉茉从包里拿出卡，刷卡走进闸口，脑子里想象了下盛漾的表情和语气，她大概能拼的出来。 那会儿邱果说完这些，又说了一句，“那是我第一次觉得，还羡慕你的，最起码有个人全心全意十分肯定的喜欢你。” 她刚走出闸口，身后有人叫住她，“同学。” 路嘉茉停下脚步，回头看过去，见是完全不认识的女生。 “那个，你知道科技楼怎么走吗？”对方应该是外面进来找人的，叫住她是为了问路。 路嘉茉看着前面，“左边这个写着FIT的就是，门从后面绕过去。” 她说完见对方面露迷茫的神色，“我带你去吧。” “啊，那太好了，谢谢你。”女生立刻说。 那会儿科技楼还有不少灯亮着，她把女生带进去，站在楼下拿出手机，刚准备给盛漾打电话。 她手机屏幕就亮起来了，这个人先给她打来了电话。 路嘉茉笑了下接通电话，电话那头立刻传来那人特有那种语调，一字一顿叫她，“路嘉茉。” 路嘉茉心有点痒地用牙齿细细咬住唇，低头看着地下自己的影子，“干嘛啊？” “知不知寄存是收费的啊？”他声音懒洋洋地问。 “我付得起。” “那也是有时效性的，一般这种服务都是不过夜的。” 路嘉茉“哦”了声，“那你等等。” “等多久啊？”他讨价还价地问，“超时是要多收费用的，很贵的。” 路嘉茉忽然听到什么声音，视线抬起四处找了找，看到不远处盛漾肩膀靠在路灯杆上， 他握着手机，站得也不太直，脑袋有点歪着也抵在路灯的杆子上，像是一直在等她什么时候会发现他。 他身上这件黑色卫衣太松垮了，衣领垮垮搭着露出点里面的内搭T，袖子也垮垮的没筋骨一样没过他随意垂着的手，胸前帽子的长绳一长一短，和他头发一样，被风吹得到处乱晃。 路嘉茉看着他，喜欢他这样随心所欲漫不经心自由散漫的模样，好像他面前永远有广阔天和地，他也永远可以带着他的少年心气，游刃有余地勇敢前行。 “再不来停止营业了啊。”耳边盛漾的声音说。 路嘉茉收起思绪走过去，到他面前，瞪了他一眼，“看到我还打电话啊？” “喂——”他语气故作不满，拖着尾音，“你招可以啊，立于不败之地了可以说。” 他说完站直身体，眼睛很亮的笑着，胳膊勾住她脖子，跟她一起往家里走，边走边说：“一会儿回家给你发朵小红花，路老师今儿乐于助人了。” “你不欠会死啊？”路嘉茉胳膊抵了下他胸口。 “干嘛啊？我是真心的。”这会儿又来了一阵风，吹得人全身冰冷，盛漾推着她肩膀，往前跑，“快走快走，冻死了。” 原来你知道冷啊？那你就穿个卫衣耍什么帅啊？ 那一段可能是天气越来越冷的原因，早上他们两变得更赖床起来，路嘉茉还好，她从小就被管得严一点，有些习惯改不掉，但盛漾就粘人多了。 他们都有早课的日子就还好，如果是他有早课的日子，他就乖点，不吵醒的情况下路嘉茉亲她下，自己出门。 如果是只有路嘉茉要去上早课，他会从路嘉茉醒了就也睡眼惺忪地抱着被子盘腿坐起来，支着下巴看着她起来洗漱，如果不是被说，他能跟到教室。 如果是都没早课，比如今天—— 路嘉茉全身趴在盛漾身上，她眼睛还没睁开，脸颊贴在他胸口。 盛漾的手指在她嘴唇上一点一点的抚弄，力度很轻，就是用指腹轻轻的摩擦，“昨天半夜你是不是去厨房偷吃奶油号角了？” 路嘉茉不记得了，昨晚太困了，好像中间被饿醒过，“有吗？” “我跟着你去的，”他还没醒透，声音都窝在嗓子里，笑得特别懒，“你说呢。” 路嘉茉发现他特别会钓鱼执法，老故意逗她，她张嘴没轻没重的，咬了下他放在唇上的手指。 过了几秒，她闷闷地小声地问：“那我刷牙没啊？” 盛漾被她反应逗笑，先给她面子只笑了下，然后忍不住的笑得胸腔都在震，路嘉茉脸转了下，下巴用力撞了下他。 撞完才记起力是相互的，自己下巴也疼，“盛漾！” 盛漾笑意未止，搂着她腰翻身，他们位置交换。 他手指揉着她下巴，低头亲下来，然后起床时间被推迟两小时…… 到中午了，才有人半裸着上身，边套着衣服边走出来，打开门拿外卖。 盛漾的爱好很多，所以他消遣时间的方式也就特多。 那一阵晚上，投影幕里有时放球赛，有时放电影，新出的游戏乐高，他最近拿到国内驾照了，还在折腾改装车，男孩子的玩具总是很多。 一般这种时候都在路嘉茉忙得时候，就像现在—— 路嘉茉在写一个机器学习的作业，电脑挂着群语音，他本来安静坐一边自己拿着手柄看着屏幕玩游戏的，但听着听着，他好奇看过来，他们交叉科目不少，东西很多都差不多，扫了几眼，烦正在开麦的这个，“废话真多，各自交一份得了，看最后准确度。” 路嘉茉深感赞同，但手指指了指她电脑屏幕，提醒他她下面要开麦了，“小声点。” 他“哦”了声，又去玩游戏了。 等路嘉茉忙完，他们两会无聊但专心地看球赛或者电影，好像就这样无聊呆着就特别有意思。 第76章 那阵后没多久就靠近年底了。 “嘉茉, ”周五中午在食堂路嘉茉遇到一个学生会的学姐，对方刚买好饭，怕她忘了又提醒了一次, “今天下午那个活动记得啊，一点半在礼堂见。” 路嘉茉端着餐盘点点头, 旁边李日曦见那学姐走了，摇头感叹, “长得好看有时候也不轻松啊, 学生会又来抓你去做导服啊？什么活动啊？” “嗯, 好像是什么评选十佳人物。”路嘉茉按亮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十二点多了, 她身上穿的是早上随便套的厚毛衣, 还得回去换套正装和把头发盘起来, 算了算时间, 她看向李日曦, “我们一会儿快点吃。” 李日曦被她一本正经地语气逗笑，“行, 主要是你, 我一向都很快。” 她们花了二十分钟在食堂吃完饭，就回宿舍了。 路嘉茉在宿舍把自己折腾好，赶到礼堂时，比一点半早了十五分钟。学姐正在放席卡，看到她来把最后两张交给旁边的男生，走过来冲她打了个招呼，“来啦。” 路嘉茉点点头, 学姐看了下她脸挺满意的，指了下旁边的一个门, “你一会儿就站在那个门口，指引那些颁奖的领导们坐下就行，大概两个半小时就能结束了，这次也辛苦你啦。” “没事。”路嘉茉回头看了看刚刚学姐指的位置。 十五分钟后，路嘉茉站在门口，尽职地工作。 其实这活没什么技术含量，就是耗时间。等第一排领导都坐下来后，路嘉茉站在那儿有些放空地看着舞台后面的大屏幕，原来是给教授们评选的。 那第一排这些领导是什么人啊？ 她正想着听到主持人介绍一个老领导，什么第多少任，在什么领域有什么贡献是什么什么院士……接着台下响起掌声，一个七十岁左右的长得一看就是学术大佬的长辈站了起来，他先上去致辞了一段。 路嘉茉认真听着物理方面深的她听不明白，等他致辞完下台后，目光跟着他一起回座位，看到他席卡上第一个字写着陈，刚想继续看，忽然她视线和对方撞到了一起。 路嘉茉一愣，还没反应过来要做什么表情，对方朝她慈爱地笑了下，路嘉茉下意识也笑了下。 两个半小时活动结束，礼堂里的人散了一半，还有一部分都围在最前面，和这些学术巨佬们聊天。学姐从后台走过来，拍了下路嘉茉的肩膀，“一会儿晚上我们有聚餐你也一起去吧？” 路嘉茉刚要拒绝，她听到前面一个深厚陌生的男声在叫她名字，“嘉茉。” 啊？嘉茉？路嘉茉惊讶地抬头看过去，刚刚慈爱对她笑得那个长辈在叫她名字。是在叫她名字吧？ 学姐在旁边也很惊讶，表情管理都控制不了，“你认识啊？” 我不认识啊。 对方见她愣愣的，笑意更深了点，冲她招了下手，“嘉茉过来下。” 路嘉茉在学姐和对方周围人都惊讶的目光下走了过去。 “陈老这是？”他旁边刚刚获得十佳人物的一个教授问。 陈老很随意，笑得十分亲切，“盛漾女朋友。” 啊？路嘉茉看向这个叫陈老爷爷，又看向那个教授，对方显然认识盛漾，立刻笑开，打量了下路嘉茉，“早就听说他有女朋友，今儿还第一次见到，长得真乖。” 路嘉茉脑子已经懵了，完全不知道要干什么，只能乖巧地笑。 “对了，盛漾呢您难得回校，他没过来啊？” 他话音刚落，盛漾从侧门口进来，他下午有课，应该是刚刚赶过来的。他看到路嘉茉在这儿也愣了下，但接着下秒就笑起来，他把傻掉的路嘉茉往自己身边不着痕迹拉了拉，主动和周围的几个礼貌问好。 路嘉茉不记得他们聊天的，反应过来时，他们已经出了礼堂，就剩下他们三个了。 “叫爷爷。”盛漾牵着手她，在旁边说。 路嘉茉立刻乖乖地叫：“爷爷好。” 老陈点点头连回了几个好，然后期待地问他们：“晚上你们有课么？跟我回去吃饭。” “没空。”盛漾一口回绝，他不想来回折腾，主要是他看路嘉茉都被吓傻了，这老头也是，怎么搞突然袭击啊。 “怎么就没空了？”老陈不高兴，他今天出门过来也没想到这么巧能看见路嘉茉，连见面礼都没准备，回去吃个饭多好，他还能补上。 他不理盛漾，看向路嘉茉，“嘉茉你说有空吗？” 路嘉茉还在震惊这是盛漾爷爷，过了好几秒，才点点头，然后想起来下面的课又小幅度地摇了摇头，她是真有课，而且还有两节晚课。 “行吧。”老陈很惋惜，也不强求，“那你们有空回来玩。” 等盛漾爷爷的车走了，路嘉茉才跟盛漾抱怨，她觉得自己傻死了，“你怎么不早告诉我今天会有你爷爷啊。” “我也下课才看到他消息，”盛漾太无辜了，他低头看着路嘉茉，“没事，他们都知道你，也都喜欢你。” 他见路嘉茉不信他，继续说：“我们家就这样，自己对自己负责，别想那么多，他估计现在还在想你对他满不满意呢。” 路嘉茉被他说得笑起来，她忽然有点喜欢盛漾家这种氛围。 ** 元旦的前一天，路嘉茉盛漾和盛芮路诚和一起吃了顿饭。 那天路上巨堵，几乎每家店都在爆满等位。他们四个不是一起去的，盛芮从医院过来，路诚和从中关村科技园，盛漾和路嘉茉从学校。 路诚和停车的时候，在停车场还遇到了盛芮，他那会儿刚下车，一开车门就看到了盛芮。他本来想打个招呼的，但盛芮看都没看他，搞得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 而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了他们两走到餐厅，盛芮进入包厢，路嘉茉立刻和她打招呼，他们两感情好的，手拉着手坐下来，他站在一边尴尬地立了会儿，还是盛漾让他坐下。 谁要他叫了，还有他们两今天穿什么玩意？同款？ 盛漾不知道路诚和在想什么，但他和路嘉茉的衣服真不是同款，只是风格相似乍一看比较像，他叫了声，“路叔。” 要你叫叔，路诚和自己坐了下来，他拿过菜单看了看，又看了眼路嘉茉，两三个月没见，她气色还挺好。他不是滋味地收回视线，干咳了声说：“点菜吧。” 盛芮在和路嘉茉在聊自己的，路诚和拿着点单的机器抬眸看了一眼盛漾，“你先点吧。” 盛漾自然地接过来，滑动屏幕的时候，问他们这个吃不吃那个吃不吃，点完后又给递给路诚和，“路叔你再看看。” 我还看什么看？路诚和拎着刚脱下的外套又站起来，“我出去抽根烟。” 店里没有吸烟区，路诚和走到店门外旁边的通道里，他刚点上火，旁边的餐厅的门又被推开，盛漾跟了过来。 路诚和看了他一眼，抬起胳膊，将手里的烟往他递了下，“抽吗？” 盛漾摇了摇头，路诚和笑了声，“还真不抽烟，习惯挺好。” 说完又补充了句，“烟酒不沾，确实不错。” 他吞吐了口烟雾，侧过头又去打量盛漾，打量半天也没挑出刺来，他闲聊两句，“你们现在除了刷赛还做什么项目吗？我听说你们现在特卷，不过你们好点，总比那些炼丹瞎卷的好。” 盛漾跟他聊了点，路诚和跟面试官一样听完，又吸了口烟，过了几秒后重新开口，他语气变了点，“我想差不多了，我前面十六年都没管她，突然现在瞎管确实挺不是人的。” 他到这儿，忽然又抬了下手里的烟，看向盛漾，“你知道嘉茉抽烟吗？” “知道。”盛漾说。 “居然是真的啊？我没见过，还以为她妈乱说的。她那会儿转学过来，一个是户口学籍问题，一个就是她妈觉得她叛逆期到了她管不了了，让过来换个环境也算是提前适应这边教材。” “什么？”盛漾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居然转学的主要原因是因为这个。 路诚和看了他一眼，“是吧，我当时也不信，我回去看到嘉茉更不信，她长得乖，怎么可能跟她电话说的那样抽烟翘课还酗酒。后来住过来，我也没发现她这方面的事，你怎么知道的？” 盛漾不太想跟谈这个，含糊地说：“偶然看见过。” “她妈跟她关系不好你知道吧？我大概知道很大一部分是因为我原因，可以理解情绪转移……” 盛漾听到这儿有些听不下去了，他感觉路嘉茉现在还能这么自洽真的不容易，给承受能力稍微差的，心态就崩了。 “你们现在关系这样，有机会你和她说说，别闹那么僵。” “路叔，”盛漾打断了他的话，态度保持着对他的尊重和礼貌，但话说得没那么客气，“其实不是所有事情都需要和解的。” 路诚和一愣，十分意外盛漾会对他这么说，给他心里一下砸了块石头。 等烟灰烧到自己燃段，他看着盛漾都没找到话说。 这天这顿饭吃的还算愉快，路诚和抽完烟回来后，态度产生了变化。 买完单走出店门的时候，他看了好几次路嘉茉，最后叫了她一声，将她叫到挡风的广告牌后。 路嘉茉手缩在袖子里，仰头看着路诚和，等他说话。 “盛漾别的都挺好。”路诚和半天憋了半句。 路嘉茉被冷风吹得耳朵疼，没耐心地催他：“爸，下半句呢？” 路诚和回头看了一眼在屋檐下等路嘉茉的盛漾，死小子一身黑黑色羽绒服黑色运动裤，身高腿长皮肤冷白，在这种亮不亮暗不暗灯光里，那死调调给他帅的。 “爸。”路嘉茉叫他。 路诚和收回视线，心不甘情不愿的，终于又憋出下半句，“就是长太好了。” 路嘉茉：“……” 第77章 “怎么这么个表情？”路诚和走了后, 盛漾踱步到路嘉茉身边，将她手塞到他外套口袋里，见她一眨不眨盯着自己。 路嘉茉弯了弯唇, 跟着他往车的方向走，“路诚和夸你来着。” “真假？”盛漾在口袋里和她十指相扣, 侧头另一只手拉了下她头上帽子。 路嘉茉仰头看着他，“但也说了你坏话。” 盛漾帮她整理完帽子, 收回手, 目光和她对视, “哦，那你听好听坏的？” “当然坏的啊。”路嘉茉没心没肺地笑。 盛漾点了下她额头, 附近没什么人, 低头碰了下她唇, “就皮吧你。” 一个小时后, 盛漾单手抱着她, 另一只手开着房子门。 路嘉茉坐在他手臂上，胳膊紧紧搂着他脖子, 腿被他敞开的外套遮着, 环在他腰上。 钥匙“叮啷当啷“的响了几声，门被推开，盛漾反手关上门，压着路嘉茉在墙边就吻起来。 室内的温度很温暖，厚厚的外套套在身上没脱掉，没一会儿就热了。盛漾将她放在餐桌上，手抓着她手在帮她脱外套。 外套脱力落到地板上, 牛角扣和地板碰到发出声响，“咚——”的一声, 路嘉茉手指抓了下他头发，被吻得呼吸不过来，“……盛漾。” 盛漾抵着她额头稍稍放开她，低着眼睛，唇还贴着她唇，低着声问的不专心，“怎么了？” “今年过年我们也一起过好不好？农历年。”路嘉茉唇和脸都烫烫的，小声问。 “我们当然一起过，不然你还想跟谁过。”他说得理所当然。 路嘉茉喜欢他这种强势笃定的态度，她笑起来，眼睛弯弯的，抬了抬下巴主动去亲他。 她松开他脖子，手伸进他衣服里，手摩擦着他腰腹，他被她碰的脊椎发麻，呼吸一下急了点，用力吮了下她唇，“别弄我啊。” 才不听他的。路嘉茉手不老实地继续往下，他身体下意识弓起来，哑着嗓子“嘶”了下，咬了下她舌尖，接着下秒脑袋更低了些，舌头伸进去和她深吻。 深到喉咙口，唇被摩擦通红，路嘉茉喘息急了，手指抓他力气大了，又稍稍松开，安抚得一遍又一遍舔吻。 …… “你别啊——”路嘉茉腰被往下按了下，她手攀到他肩膀，腿又回到他腰上。 他这下用力比较大，她身体下意识紧绷得厉害，指甲都在无意识划着他皮肤。盛漾想说你才别，他手掌握着她腿，声音贴在她耳边叫她，“宝宝。” 路嘉茉脑子和身体都不能做主，完全不知道他在说什么，胡乱地“嗯”了声。 盛漾唇贴着她脖颈，一下一下往上亲，最后挺在她最敏感的耳后，呼吸好热，“我动不了。” 她想说那你就别动啊，被牙齿咬着的唇，话还没说出一个音。盛漾偏过头从她耳后往回吻，沿着下巴下面，一点一点吻到另一个耳后，他呼吸更热了，路嘉茉被热得全身都忍不住在颤，身体别说放松了，反而绷得更紧了。 盛漾在她耳边急促得呼吸着，他被她弄得也很隐忍，“宝宝。” “嗯？” “你这样我会很想——”最后的字消失在她耳边，路嘉茉不知道是他没说，还是她没听见。 很想什么啊。 但紧接着下一秒，她就知道了。 腿被握得更紧，唇被吻得更急，本来还挂在身上的衣服，被随手丢掉，接着人被就这么抱起，压回到了床上。 快接近零点了，窗外隔了一层窗帘的黑色天幕上，不知道谁违反常规在跨年夜放烟花。“砰砰砰”的烟花的图案被印到了窗户上。 路嘉茉被扶着坐到他身上，但她身体太软了，根本坐不住，又变成背躺在他身上。 “……这样会滑走。”她呜咽着声音不稳地说。 “不会，”盛漾手摸着，“都在。” 真的太超过了，好像亲密到没办法再亲密的地步，肌肤摩擦，脖颈想贴，唇舌还在深吻。 到后来她刺激得哭出来，他将她转一面正着抱着，将刚刚没吻够得继续吻回来。 “你……节制点啊。”路嘉茉抱着他，呼吸断断续续地说。 然后这天她皮的结果是，到天快亮了才结束。 浴室里热水淋下来时，她眼皮都睁不开，“他出去抽烟你跟着出去时候，你们是不是说了什么？” 盛漾洗她头发的动作一顿，垂眸看她，过了两秒，继续冲她头发上的泡沫，“嗯。” “怪不得他回来感觉怪怪的。”她下巴放在盛漾肩膀上，“你也怪怪的。” “我哪有。” “本来你对他话挺多的，回来后态度虽然没变什么，但话少了。”路嘉茉胳膊抱着他腰，下意识摸着他脊椎骨，“你不要老因为我生气了。” 她头发洗完了，他是最后一个步骤洗的头发，盛漾将水关了，拿过浴巾将她头发和人都包着，没顺着她还说，抱着她出去，反问道：“为什么是因为你啊？” “他要骂你，你肯定不会生气，只能因为我。”路嘉茉说得理所当然，她手还抱着他腰，有几根发丝没被浴巾包好，发尾的水滴一滴一滴落在盛漾肩膀和锁骨上，然后水滴和他肩膀上锁骨上本来就有的水珠连成一块。 他肤色白，很年轻，是那种健康的白，浴室这种灯下，隐隐有些光。 盛漾没在意，他潦草暴力擦了几下自己头发，低头专心地在擦路嘉茉头发，听到路嘉茉这话笑起来，挺开心的，“你知道就好。” “我本来就知道，”路嘉茉目光看着水蒸气还没散的玻璃门，接着视线又低下，看到那几滴水珠连城的大水珠，“所以你听到我说的没啊？我不会因为那些难过了，你也别难过了。” “我做不到……”盛漾话还没说完，尾音顿了下，拿着浴巾擦头发的动作也停了下来。 镜子里路嘉茉在舔他肩膀，准确来说是在舔他肩膀上的水珠，他根本受不了一点，刚刚还算放松的身体，皮肤下本就明显青色血管，更突出起来，线条也更明显起来。 “别啊，”他低头吓唬她，“不然你困我也不管了啊。” 第78章 下午的时候, 路嘉茉是在盛漾怀里醒的，新的一年第一天就睡到两点多，真的太消磨时间了。 盛漾还在睡, 他头发没什么形的压在枕头上，眼睛闭着, 脸颊也压在枕头上，身上沐浴露的味道很清晰。看他睡觉的样子, 会觉得他孩子气很重, 他似乎感觉到什么, 人没醒，脸颊贴着过来在她脖颈轻轻蹭了蹭。 这是什么品种的大型犬啊？路嘉茉本来以为他醒了, 等了一会儿, 才发现他是真的没醒, 这只是下意识的本能举动。 他早上睡的时候, 上身没套衣服, 现在人贴近了点，路嘉茉整个人都被圈进他光裸的胸膛。男孩子体温要高些, 在冬日里很舒服。 她安静地看着盛漾, 他蹭完又继续睡了，刚刚有点皱的脸也不皱了。 路嘉茉觉得他好玩，手指轻轻碰了下他睫毛，他睫毛和女孩子的不一样，又黑又直，没有什么弧度，像小树林一样。 他睡梦中感觉到了, 睫毛动了动没醒。 路嘉茉放开睫毛，往上指尖划了划他眉骨, 她觉得他眉眼生得最好，有种少年锐气在，很像那句歌词写的——我本桀骜少年臣，不信鬼神不信人。 “吵我？”盛漾眼睛没睁开，低声嘟囔了两个字。 路嘉茉声音细细的笑。 “还笑？”盛漾胳膊将她搂紧，嘴唇贴了下她脸颊，手往她肚子上摸，“饿没？想吃什么？” “还好。”路嘉茉还划着他眉骨，将他额前的碎发拨开，“你知道你刚刚做什么了吗？” 盛漾这才要睁不睁地将眼皮拉开条缝隙，“什么？” “真不知道啊？”路嘉茉好奇地问。 盛漾换了个姿势枕着枕头，抱着她，目光垂着，很松弛很懒地看着路嘉茉，“我干什么了？” “不告诉你。” 这天起床后，路嘉茉裙子外套随手套了件质地很柔软的长毛衣开衫，她把几个猫碗全部重新洗了一次，用纸巾擦干紧水汽后，换上新的水和猫粮。 她做这些的时候，酸酸全程跟着她。等她蹲下放猫碗的时候，酸酸更是前两只脚扒住了她的腿，着急的喵喵叫。 盛漾从厨房里端着牛奶出来，正好看着这一幕，他靠到门框上，拎着手机拍了张照片。 ** 大一的这一年过得充实又繁忙，大二下学期他们都交了交换项目的申请。 接着又一年冬天，盛漾刚下课，从教学楼出来回校外的公寓，还没进门，就接到汪鸣飞语音通话，他卫衣帽子卡着脑袋，戴着口罩，单肩背着包输入电子锁密码，边推门边嗓子发哑地调侃，“你那头凌晨五点，你就起来了？” “你汪爷我这是还没睡，我这八点有网课呢，我怕我睡了就直接过去了，这门课严得要死，我可不敢随便不在。”汪鸣飞通宵打了一晚上游戏，现在精神听起来还比盛漾强，他幸灾乐祸地笑个不停，“你这是还没好还是又一次了？” 盛漾没理他将包扔沙发上，这Palo Alto旁边的公寓，是他和一起来交换的同学一起租的。他们两虽然一个学校的，但专业完全不同，这会儿对方不在，他也不知他是有课还是玩去了。 他懒得管别人，打开冰箱拿了瓶冰水，灌了一大口，觉得嗓子舒服了点，才回汪鸣飞，“不知道，好没好的懒得测了，觉得热了吃两颗退烧的，就得了。” 汪鸣飞笑得更凶了，在电话那头快打鸣了，“嘉茉呢？她怎么样？” 说到路嘉茉，盛漾拧瓶盖的动作一顿，口气更有点怨了，“这人忙得很，36小时没回消息了都。” 汪鸣飞“啧啧”了两声，被他这语气酸得牙疼，特意往他心口戳，“你们两也是绝了，居然申请的不是一个学校，现在一个东海岸一个西海岸，还带着时差呢。不会她看你看腻了，所以特意的吧？” “滚，”盛漾拿着他包，拎着那瓶水，撞开他房间的门，不耐烦地问：“你到底什么事儿啊？没事我挂了。” “当然没事啊，”汪鸣飞理直气壮又超没良心，“哥们你觉得这个点除了你，我还能找到别人瞎扯么？” 盛漾听都不听完，毫无兄弟情谊的将通话给挂了。 他把手机扔桌上，从衣架上抓了两件衣服，准备去洗澡，但走到了门口，又想起来什么，踱步回到桌边，捞起手机解锁看了眼，微信那个唯一置顶的人。 半点动静没，真忙啊。 盛漾没意思地又将手机扔回去，心安分点去浴室洗澡了。 二十分钟后，他顶着浴巾出来，套衣服时候，又分心手指抬了下手机，解锁屏幕，扫了一眼微信界面。 还没动静，盛漾换了只手拿手机，将这只胳膊伸进袖子，他垂着眼，点开那人头像，手指敲字—— 【WJTMSH：我今儿结束，回公寓了，烧也退了】 【WJTMSH：路上遇到个流浪猫，跟酸长特像】 【WJTMSH：[照片]】 【WJTMSH：我看匹兹堡都下雪了，麻烦你多穿点】 【WJTMSH：你今儿吃的什么啊？我把自己喂很好】 一股脑儿发完这五条，他敲字手还没停下，这条敲完，要点发送的时候，看整个屏幕都是消息，又他妈的觉得自己废话真多。 盛漾盯着屏幕看了会儿，还是不甘心地把刚刚打好的发了出去。 【WJTMSH：我真的在想你】 折腾完，他打开笔记本电脑，从ddl最近的那个开始赶。 他电脑上挂着微信，小组群死了一样寂静，别的群刷的全是999+，他懒得扫他们聊什么，界面叉掉，耳机里音乐开到最大，还是学习快乐。 凌晨三点半，他把邮件发了，将笔记本一合。 刚打算栽到床上去，手机屏幕忽然亮了下，他精神一震，侧头看过去，原来是刚刚邮件的接收人这个点也还没睡，回了他一个Received。 第二天一早，七点。 盛漾人起了，魂还没醒，他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打开门就见他室友横躺在客厅地毯上，绝了，他拖鞋踢了踢这哥们脚，“喝多少啊你？回房间睡去。” 哥们叫路子颐学经济的，来这三月还没就跟女朋友分了，据说是他女朋友在对面看到个更顺眼的，然后看他怎么怎么都不顺眼，就直接踹了。 看在他姓路的份上，盛漾洗完澡，从冰箱拎了盒牛奶出来，算是关心了句，“半个月了，你还没醉够啊？” 哥们也醒了，爬起来点，背靠到沙发上，仰头看向站在餐桌边的盛漾，“才几点你就起？卷成这样。” 盛漾也不想起，他感觉自己夜里又有点烧，身上闷得全是汗，而且他那课表满得密密麻麻，不起也不行，他将牛奶倒进杯子里，随便拆了包小熊饼干，泡着牛奶，没什么兴趣地吃，见他踉踉跄跄走过来，出声说：“我还没好，你最好和我保持点距离。” “不在乎。”路子颐说。 盛漾不再说什么，他嫌一个个沾着吃，索性将一包都倒进去泡着，手里拿着个勺子在那戳，另一手打开解锁手机，先看了眼微信，才去看邮箱。 路子颐醉醺醺的也倒了杯牛奶喝，他这才想起来回之前盛漾问的，他解锁手机将屏幕移到盛漾面前，手指点了点一个头像，“这个是情侣头像吧？” 盛漾扫了眼，他其实不太知道这些的，但这头像也太明显了，明显就是一张图一半，“对啊。” “靠，”路子颐忿忿不平，越说越激动，“跟我在一起都没换情头，跟那货在一起才几天啊？就他妈换上了。” 盛漾有点纳闷，他拿着勺，戳了下饼干，不大确定地开口，“你前儿不是还跟那韩国人约的吗？” “我靠，我那是约她写作业。”路子颐激动地说。 盛漾“哦”了声，没多大反应，他手机这时震了下，他注意力被分散了过去，点开屏幕上的消息提示一下，不是路嘉茉，下一又觉得没意思。 路子颐这会儿看向他了，从他这么在意的消息的行为上，忽然品出点什么，“你跟你女朋友怎么样了？” “什么意思？”盛漾视线从手机屏幕抬起，冷淡地看向他。 “我跟你说你再帅也没用啊，异地恋这玩意儿，谁都扛不住，而且不说别的，她会放心你在这边真的会乖么？”路子颐一肚子经验终于有地方倒了，视线瞥了瞥他手机屏幕，“是不是现在回消息频率慢了？我和你说现在是回得慢，下面就是直接不回，再下面找你就是和你说分手了。” 盛漾：“……” 这玩意到底会不会聊天啊？ 他十分冷淡地扫了路子颐一眼，起身将晚放到水池里冲洗干净，背着包扯过卫衣后面的帽子抓着外套出门了。 这一天上午是NLP，刚坐下来后没多久，盛漾觉得早上那澡白洗了，烧得他简直头晕脑胀。结束后他只想赶紧回去睡觉，结果在一楼碰到个熟人，对方也不知道怎么认出他，帽子口罩都在，“盛漾？” 盛漾脚步一顿，回头看向对方。 对方激动地看向他，“真你啊？” 盛漾点点头，他扶着脖子，靠在墙上，撑着精神跟对他聊了几句，“助研还得办休学么？那你们这个挺折磨人的。” “是啊，压力大得要死，经济压力也大。”对方一肚子苦水，估计难得碰到个国内熟人，十分钟后终于抱怨完了，“对了，下个月圣诞节，你有活动么？可以来跟我们玩。” 盛漾谢了声，摇了摇头，“我有安排了。” 对方看到他手上的戒指，明了地笑起来，拍了拍他肩膀，“那后面有空约，我先走了。” 可终于走了，盛漾直起身，将酸痛的脖子和头疼要死的脑袋歪到另一边。 他回去先掰了几颗药，含着水胡乱吞了，又翻了翻微信列表，还看到没消息，他不想想了，将手机一扔，闷着被子睡觉了。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盛漾迷迷糊糊地摸到手机，睁开眼看了眼时间——02:47。 下午两点多？那他没睡多久啊。 屏幕上一堆各种消息提示，他嗓子干快冒火了，掀开被子边穿上拖鞋，边解锁往门外走。 解锁后习惯性的先点开微信，往置顶头像那儿扫了眼，这次上面有个红色的7。盛漾脚步一顿，他先看到了最后一条，【你睡着了么？】 然后才点进去，他刚看了两行，就立刻打了个语音过去。 盛漾站在房间门口，等着电话那头接通，他视线看着客厅窗户外的黑透了的天色，原来不是下午两点，是凌晨两点多。他这是睡了快十三个小时啊。 那头刚接通，路嘉茉的声音就传了过来，“你醒啦？” 盛漾“嗯”了声，他们有三小时时差，“你睡没？还是醒了。” 他刚说完，听到电话那头有汽车的声音，眉头立刻皱起来，“在外面啊？” 这个点在外面是要出门还是没回去啊？ 路嘉茉的声音和他同时响起，“你嗓子怎么哑成这样了啊？不是说好了吗？” 盛漾忽然想到什么，又翻了下聊天记录，“路嘉茉，你现在在哪儿？” 路嘉茉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会儿，小声说：“你能下来接我么？这个得刷卡才能上去。” 这时另个房间的路子颐打开门出来，见盛漾握着手机穿着拖鞋，外套都没拿出门去。 “诶，今天才8度，你这样打算什么时候好啊？” 他话说完，门已经被关上了。 路子颐：“……” 五分钟后，公寓的门又打开，他看见盛漾带了个女生进来。 他抬手和女生打了个招呼，刚要说什么见盛漾脸冷得不得了，奇怪地看了看盛漾，又看了看那个女生，女生冲她礼貌地笑了笑。 盛漾进房间后，路子颐踱步到路嘉茉身边，好奇问到：“你怎么他啦？我和他住了三个多月，还第一次见这个人这么生气。” 路嘉茉抿着唇，有点心虚地给了个能理解的回答，“前两天太忙没回他消息。” “就这，那他也太容易…… ” 他话还没说完，盛漾手里抓着他衣服和浴巾，站在房间门口叫她，“路嘉茉过来。” 路嘉茉又冲对方笑了笑，很乖地走到盛漾身边去，盛漾扫了路子颐一眼，路子颐耸了耸肩膀，十分有眼力劲儿的回自己房间了，怕他们不知道的，还故意将门关得大声了点。 “去洗澡，水温开热点，左边的东西都是我的。”盛漾脸色冷，声音也冷，但他嗓子太哑了，又有点模糊掉这个冷。 路嘉茉本来就不怕他，伸手先摸了摸他额头，还没摸到就被他别过头躲掉，“你到底退烧没啊？” “退了。”他说，这次是真退了，他感觉的到，他主要是没测不知道自己是单纯感冒发烧还是别的。 “那你给我摸一下，”路嘉茉盯着他，态度不肯退让，“你一直叫我全名，不给我碰，还冷着脸。” “因为我在跟你生气。”盛漾真的不知道这人脑子怎么长得，订机票飞过来不说就算了，下飞机自己过来不说也算了，但到楼下进不来给他打个电话会死啊，就发几个微信问他在哪儿，问他是睡了吗。睡了又怎么样啊？ 他说完这话又有点后悔，唇抿了抿，看向路嘉茉，把她往浴室推，“你先洗澡，在楼下等那么久，洗完澡我就不跟你生气了。” 第79章 路嘉茉有点执着地看着他, 结果发现他比自己还执着，他把自己拖鞋脱给她，路嘉茉最后没办法败给他了, 穿着他拖鞋，拿着衣服进了卫生间。 听见浴室里的水声响了, 盛漾先测了下自己，测了一次不太信, 又测了次, 发现真的是单纯发烧。他回房间, 先把被套床单全换了，又把全部消毒了一次。 等路嘉茉洗好出来, 他差不多折腾完了。 盛漾把床单被套扔进洗衣机, 回头看向路嘉茉, 路嘉茉抓着浴巾从卫生间里出来, 她从头到脚都是他的, 手指在袖子里，裤子太长了没过点拖鞋, 一双眼睛清澈又澄亮, 小心翼翼地看着他。 盛漾本来就没气她，见她这么看自己，更是一点脾气都没有了，他走过去蹲下来将她裤脚卷起来，“是不是前两天都没睡啊？” 路嘉茉没回他，低头用额头碰了碰他额头，感觉他温度和自己没什么区别, 才说话，“你骗我。” 说完眼睛盯着他又说：“你还不抱我？” 盛漾蹲着从下往上眼睛漆黑地看她, 他生着病脸色很白，衬着他眼眸更黑。 他担心自己传染她，盯着她纠结着，路嘉茉没管他想这么多，直接俯身抱住他脖子，整个窝到他怀里，“你说你不生气了的。” 盛漾哪还有办法，直接将她抱起来，往房间里走，边走边低声问她，“你刚刚还没说，是不是这两天没睡。” “飞机上睡了会儿。”路嘉茉小声说。 “那就是没睡。”他说。 路嘉茉将他脖子抱得紧紧的，“可是明天你生日。” 盛漾重重抿了下唇，将她放到床上，手没忍住摸了摸她脸颊，虽然之前每天视频也能见到，但现在真的在自己面前，还是觉得她瘦了点，“我去给你拿点吃的。” 路嘉茉仰着头看着他，乖乖地点点头。 他们两很少开火，公寓里除了麦片就是饼干，冰箱里只有喝的。 盛漾没想到她会来也没提前准备，他找了一圈后，只能先热了牛奶，又把饼干拿进去。 他有点不高兴，将泡着牛奶的饼干递给路嘉茉后，坐在她旁边拿着手机翻外卖软件。路嘉茉看着他翻来翻去，这个点根本就没几家店，他再怎么翻也变不出什么来。 “就这个好了，我本来就不饿。”路嘉茉咬着勺子，看着他说。 盛漾听到她这么说，将手机按黑了，扔到一旁，什么都不干的，就看着她。 被看了五分钟，路嘉茉被看得有点不自在了，她双腿盘在床上，腿上还放着牛奶碗，“干嘛啊？” “瘦好多。”他好不满，视线从她特别明显的锁骨上收回，手拉了下她没拿勺子的另一只手，手指圈了下她手腕，食指和大拇指中间有很多空间。 他视线重新看向了路嘉茉，眼神里的意思很明显。 “你自己每天都在吃什么？”路嘉茉勺子点了点碗，发出轻微金属碰击瓷器的声音。 盛漾撑着下巴的手，手指扣了扣脖子，不说话了，垂着眸，另一只手专心的摩擦着她手腕。 路嘉茉从旁边柜子上拿到手机，解锁屏幕，往回翻他们两的聊天记录，最近的就是那条，烧也退了，她抬眸看向盛漾，“烧退了？” “现在是退了。”他垂着眼说。 路嘉茉瞪了他一眼，继续往上翻，“饼干吃吐了再也不买了。” 她话音停顿了秒，又用勺子点了点碗，“这是什么？” 盛漾和她对视了两秒，没骨头的一样倒到床上笑开，肩膀一颤一颤的。 他气完，路嘉茉还没气完呢，她手指戳了戳他肩膀，“起来，我还没说完。” 盛漾把她腿上的碗放到柜子上，拦腰将她抱到怀里，他们两侧躺在被子上，盛漾胳膊环着她腰，脑袋抵在她背上。 凌晨的城市很安静，房间里也很安静，路嘉茉安静地听着盛漾的呼吸，慢慢感受到他的情绪。 这个姿势持续了好久好久，久到桌上的运动手表不知道什么原因亮了下。 路嘉茉看到上面的时间，眨了下眼睛，转身回抱住了他。他将手臂收紧，脑袋埋进她颈窝里，又过了好一会儿，他声音很低地说：“我本来打算醒了后订票的，都算过时间了，谁知道你先过来了，以后你得告诉我。” 路嘉茉乖乖地点头，声音轻轻的：“你乖没这几个月？” “我干嘛要乖。”他说话还别扭着。 “哦，”路嘉茉说，“那随便你。” 她话音刚落，肩膀就被盛漾隔着衣服咬了下，他力气不大，语气却更不满，“没良心啊你。” 路嘉茉被他咬得笑起来，过了一会儿，等房间又安静下来，她说：“我也很想你。” 盛漾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了，抬起头去亲她。他从在楼下见到的第一秒就想亲，抱紧她，他们不是一周一个月没见了，因为开学时间不一样，开学后又都忙得挤不出时间，除了刚过来那会儿他陪她在宾州呆了半个月，一直到现在都没见过了。 盛漾指腹摸了摸她眼下的黑眼圈，摸完后唇又贴过去，心疼地亲了亲，“闭眼睡觉。” 第二天路嘉茉黄昏的时候才睡醒，她醒的时候盛漾不在房间里。 她坐起来，这才有心思的打量了这个房间，这房间在视频里见过很多次，真实看到还是第一次，整体是他一贯的风格，只是东西少了很多，看起来更规整了。 她拿起床头的手机解锁低头看了一眼，见盛漾给她发他今天的安排，和大概几点回来。 路嘉茉看完后，穿上拖鞋，打开房间。 路子颐不知道是刚回来还是一直没走，正在餐厅看外卖，看到她抬头说：“盛漾估计还有半小时才能回来。” 路嘉茉点点头，路子颐这人特e，说完后也不管路嘉茉有没有聊天需求，就自顾自地说：“你们感情很好啊？” “啊？”路嘉茉正在拿水听都一愣，反应了两秒才点点头，“对。” “那你应该很有经验，你帮我看看，女生发这种朋友圈的心理活动是什么？”路子颐直接将手机屏幕推到路嘉茉面前。 路嘉茉没懂这两句话前后有什么逻辑，但她习惯性礼貌地看过去—— 导致十分钟后，盛漾一进门，就看见他女朋友和他室友坐在吧台旁，两个人一起低头在看同一个手机屏幕，心情十分神奇。 什么情况？这两人几小时熟成这样。 同样不知道什么情况的还有路嘉茉，路子颐指着一个歌曲分享问她，“有没有可能这条朋友圈是只对我发的？” 她哪知道啊，想了半天，也只能说：“我不清楚。” 路子颐似乎也没再管她意见，继续合理分析，“毕竟都没别的点赞评论，我和她共同好友很多的。” 路嘉茉：“……” 盛漾手里拎着一大堆东西走进来，看都没看路子颐一眼，直接将路嘉茉拎进厨房，“别搭理他。” “他怎么了啊？”路嘉茉伸头看了看购物袋里的东西，“他是要追那女生吗？” 盛漾拿了个牛油果切开又拿了个勺子给她，让她坐在旁边操作台上吃着玩，“那是他前女友，异地分了。” “啊，那他还在乎他前女友的。” 盛漾才懒得管路子颐和他前女友的事儿，他把东西都放进锅里后，晃着步子走到路嘉茉面前。盛少爷今儿没昨儿那么像病猫了，精气神也回来了点，眉眼笑得全是少年气盛，“等什么啊？抱我啊。” 路嘉茉立刻将牛油果和勺子放到一边，冲他伸出胳膊，两条胳膊都伸得直直的。 盛漾看着她，又往她走近了一步，路嘉茉立刻勾住他脖子，然后腿也环到他腰上去，像小动物一样，盛漾托了下她，将她抱到自己身上。 “你猜你室友还和我说什么了？”路嘉茉贴着他脖颈小声说。 “说什么了？”盛漾转了下身，靠到她刚刚坐着的操作台边。 “他问我不打招呼来，是不是来查你岗的，还问我是不是以为你在这儿有个旧金山女朋友。”路嘉茉现在脑海里还能浮现刚刚路子颐问她这些话，揶揄的表情。 “你怎么说的？”盛漾问。 “我问他真有吗？” 她刚说完，屁股被他拍了下，力道很轻，但拍得路嘉茉脖子都红了。 “喂！”路嘉茉不满地从他脖颈里抬起，跟他脸对脸四目相对，但她脸也是红的，特别没有气势，“你打我。” 盛漾看着她，眼神特别深，而且他眼睛乌黑乌黑的里面像是有海，好吧，路嘉茉又气虚下来，重新趴回到他颈窝里。 “他怎么回的？”盛漾问。 “你还关心他说什么啊？” 盛漾理所当然，“他要胡说八道我不得找他算账啊。” 路嘉茉又小声笑起来，“说你卷生卷死，不配拥有2个女朋友。” 这天吃饭的时候最震惊的人是路子颐，他和盛漾住了三个月了，居然才知道这人会做饭。 他外卖都叫了坚决不吃，过来蹭盛漾做的这顿。 吃完饭时间还早，路子颐不知道有什么活动，又是搭衣服又是抓头发，打扮的花枝招展出门了。 路嘉茉要刷碗的，盛漾将她赶到一边，她就在旁边看着他刷碗，等他刷完碗，这次不用他叫的，直接跳到他身上。 盛漾接住她，手上水汽还没来得及擦，低头和她接吻。 真的太久没有亲密了，刚亲身体就很快发热，从厨房路过客厅再打开卧室门，倒到床上，安静的房间里只有呼吸在缠绕。 他手指在她身上一寸一寸摩擦，从肩线脊柱到腰，摩擦完又亲，“骨头好明显，腰也瘦了，本来就薄。” 怎么都这时候了，还在想这个啊，路嘉茉被亲得脚趾都蜷缩了，她不甘心地咬了下他脖子侧边最明显的那道青色血管。 他立刻抬起头，眼底全湿气，他手指揉着她湿软的唇，一瞬不瞬的看着她好一会儿，他俯身过来，濡湿的舌头滑进来，热烈滚烫的气息纠缠，他吻得越来越急，忽然想到什么，“这里没套，路嘉茉。” 第80章 本来睡得很熟的路嘉茉, 睡梦中好像想起来了什么，睫毛挣扎着眼睛微微睁开，她懵懵困困的看着盛漾, 过了几秒，似乎想起来要去看时间。她找了下手机似乎自己也忘了自己放哪里了, 想起来桌上好像有电子钟，她侧头刚要看。 盛漾捏住了她后颈, 路嘉茉没反抗, 目光软软地看着他, 表情有一点点疑惑。 “还有两分钟。”盛漾抵垂着眼睛，看着她说。 路嘉茉一开始没听懂, 隔了好几秒, 余光看到他手里拿着她手机, 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她皱了下脸, 语气有点的苦恼，“你看到啦？” 盛漾一点不瞒地点了点头, 路嘉茉脸更皱了点, “这种时候你应该说没看到。” 盛漾没说话，就抱着她，黑漆漆的眼睛看着她。 时间不知道不知不觉又过一分钟，路嘉茉的手机又响了起来，还是那个提醒事项。 盛漾垂眸看着手机屏幕上跳出来的那行字，过了几秒，又抬眸安静地看向路嘉茉, 眼底有猜不透的意味。 “你先把铃声关了啊。”路嘉茉催他。 “哦。”他手指按了下手机侧身的键。 接下来的一分钟过得又快又慢，像是每一秒都走得很具体。 真的快到了零点的时候, 路嘉茉睫毛轻轻地抬起，看向盛漾，他还看着手机，屏幕暗了又把按亮，不知道在想什么。那几个字难道能看出花来么？一直看。 路嘉茉不管他在想什么，她在最后一个数字9跳成0之前两秒，抬起头亲了下盛漾脸颊，“生日快乐啊，大一岁的盛漾。” “过去的一年有没有好好长大呀？”她声音甜甜的问。 当然有，他们一起长大，一起学习，一起在向往未来。 ** 这一年十一月过完后没多久，好像很快就迎来了圣诞，也可能是作业考试太多让路嘉茉记忆产生了混乱。 这是路嘉茉第一年在这里过冬天，显然是低估了这里的风雪，有一天起床被外面白雪皑皑的雪量惊到了。 “过两天好像要降温到零下十五度，还有超大风雪。”晚上等escort的时候，旁边同为中国人的同学说。 路嘉茉穿着超大到脚的羽绒服，脑袋上带着两层帽子，一层卫衣帽子，一层羽绒服帽子，只露出一双眼睛，还是觉得被冻得发抖。她仰头看着天空在飘的已经够大的雪花，很想知道超大风雪是什么样。 “还好没几天就放假了。”对方又说。 路嘉茉还没说话，旁边另一个人叹了口气，语气极为苦逼，“啊啊啊还有两门操蛋的考试没结束，我真的是脑子坏了，这学期选5门。” “这说明your heart is in the work。”她说完，旁边几个人都笑了起来，路嘉茉也笑了起来。 校训到底是什么地狱笑话。 路嘉茉回到公寓，她进门后将背包放下，把羽绒服脱掉，先去浴室冲了个热水澡。 她刚洗好出来，就看到某人发来的视频申请，路嘉茉边将脖子上刚刚低下来的水擦了，边接通。 刚接通手机里传来盛漾带着笑意的声音，“我就知道你刚洗好。” “你怎么知道？”路嘉茉将手机放在床上，她将浴巾从头发上拿下来放先擦一边的发尾，看到屏幕那头盛漾好像还在机房里，画质像是电脑挂着视频。 他懒洋洋地靠在转椅里，一只胳膊撑在桌上拖着下巴，听到她这么问，眼底笑意更明显，语气有点得意，“你猜？” 她才不猜，左边的发尾擦完了，换到右边去擦，“还没结束啊今天？” “没——”他不安分地晃着椅子，好像发现了什么，眼睛一亮，忽然脸凑屏幕里近了点，“过来点你。” “怎么了？”路嘉茉头发还没擦完，脑袋微歪了点，看向他。 “过来啊。”他催。 路嘉茉弯腰将手机拿起来，距离屏幕和摄像头很近。路嘉茉的刘海差不多干七八分了，垂在额头上，皮肤被热水蒸得红红粉粉的，她见盛漾一个劲儿盯着她看，眼神直勾勾，“干嘛啊？” 盛漾突然笑开，眼睛和嘴角全弯起来了，手指像是在碰她一样，“这刘海哪儿剪的？我过两天帮你去找他去。” 路嘉茉这才知道他看什么，立刻将手机放回桌上，这人真的太欠了，一点都不想理他。等她把头发擦完，将浴巾放到一旁椅背上，然后才抬手摸了摸额头上的刘海，眼睛重新看向屏幕，轻声问：“真的很难看啊？” 盛漾忍着笑意，配合的又满脸认真地打量了她一下，“仔细看看还凑合。” 但说完身体又忍不住倒在椅子上笑，真欠死了。 “盛漾。”路嘉茉有点恼地叫了他一声。 “好啦，”盛漾笑笑的，尾音有点拖，低低的，带着男孩子特有的哄人感觉，“怎么可能难看……” 说到一半又不正经起来，“是刘海它自己不懂事儿，拖我们路老师后腿。” 路嘉茉刚要说什么，听到那头有人叫盛漾的名字，盛漾脑袋靠在椅背上回头看了眼，对路嘉茉说：“我过去下。” 路嘉茉点点头，她看见盛漾把椅子往后滑了点，懒懒起身，先弯腰脖子上链子和卫衣绳子一起垂下来，将耳机放到桌上，然后转身往叫他那边走。 路嘉茉在这头做自己的事情，她把浴巾放回到浴室，又把背包拿过来，将里面的笔电拿出来放到桌上，等她准备把手机拿到笔电旁时，发现屏幕那头多了两个人，但两个都不是盛漾。 路嘉茉一愣，有点懵地看着对面的两个人。 因为盛漾的电脑插着耳机，他们交头接耳说些什么，她根本听不清，只看见他们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又互相对视了一眼，开始交谈，然后笑起来。 路嘉茉没管他们，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五分钟之后，盛漾回来了，他没骨头地懒散坐下来，腿撑了下将距离拉近了些，手将桌上耳机塞回耳朵里，语调放松地跟她说刚刚别人叫他什么事儿。 说完后，他窝在椅子里，手里随意拿着张纸，低着眼漫不经心的，像是在折纸飞机，语气懒声懒气，“心全都已经在放假了，我的也是。” 路嘉茉弯着唇笑，没跟他说刚刚的事，只说：“不是明天的机票吗？” 他抬眸，理直气壮地看她，“我想早点不行啊？” 路嘉茉唇角更弯了，她手拖着脸颊看手机屏幕里的盛漾，知道他没办法，还问他，“那你想怎么办啊？” 盛漾那个纸飞机折好了，冲着镜头飞过来，他眉眼明朗，神采飞扬的，“等着吧你。” 他们聊了半个小时就挂了，盛漾赶着时间将手里的东西全交了，终于结束了final。他拔了笔记本的电源，将笔记本塞进背包里，将椅子推进桌子里，单肩背着包，边低头翻着手机算时间，边往外走。 走到一半，余光看到两个人，他脚步停下来，声音冷淡地叫住那两人，没多废话，直接扔下四个字，“没下次了。” “别那么紧张，我们只是好奇你女朋友什么样子，又没做什么。” “你女朋友很漂亮，别那么小气不给看。” 盛漾赶时间懒得听他们这些废话，而且他女朋友漂不漂亮，要他们说，“那是我女朋友，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看的，这种不尊重的行为，再有下次我不会客气。” 他说完也懒得他们反应，回公寓拿了行李，直接往机场赶。他拼拼算算，能赶上今晚最后一班直飞。 凌晨的机场很空，电梯上机场除了这班机下来的，看不到别的人。盛漾在接约车司机的电话，一抬头看到机场里有个很漂亮的圣诞树。他和司机沟通完，挂了电话拎着手机随手拍了张照，然后压了压帽子，出机场坐上车，一路进入往路嘉茉住的公寓去。 这个标准的北方城市，今天的降雪依旧十分夸张，在车里都能听到外面呼啸冷风，道路旁光秃秃的枝桠上全是积雪。 盛漾坐在车上扫了一眼车内显示的车外温度-22，视线又看着车窗外，觉得路嘉茉跟北方真的是有缘，不然怎么总来这种爱下雪的城市。 半小时后，车停下来，他背着包拎着行李，熟门熟路的走上去，轻手轻脚地输入密码打开门。 ** 第二天一早，路嘉茉照常被闹铃叫醒，她还没放假，眼睛睁不开，就闭着眼睛手去摸放手机的地方。结果手机没摸到，摸到了个温热的皮肤。 她一愣，瞌睡虫被惊走了一大半，立刻睁开眼睛—— 眼前盛漾距离她不到十公分，他穿着黑色的T，闭着眼睛睡相超乖的还在睡。 她不知什么时候，被他抱进怀里，而且还很自然的，好像本能的，胳膊已经抱住他了。路嘉茉安静的仔细的看了他一会儿，鼻子凑过去，又嗅了嗅他身上的味道，嗯，她刚换的沐浴露味道。 更乖了，这人还是静悄悄洗完澡上来的。 所以他到底什么时候，神不知鬼不觉来的啊？ 他说的等着吧，是这个啊？ 第81章【VIP】 第81章 盛漾也被闹铃叫醒了, 他眼睛闭着，胳膊动了动先摸到了手机，睡眼惺忪地扫了眼屏幕, 见是闹铃，把按掉了。 接着他下巴蹭了蹭她头发, 把还不清醒的目光看向她，声音低低, “要起了啊？” 路嘉茉在他怀里点了点头, 她必须得起了, 不然赶不上车了，她摸了摸他头发, “你继续睡。” 盛漾没听她的, 路嘉茉在卫生间刷牙的时候, 他也顶着乱蓬蓬的脑袋进来, 眼睛还睁不开, 困到不行从柜子里找出个新牙刷拆了。 拆完后，这人站在路嘉茉身后, 下巴放在路嘉茉肩膀上, 胳膊懒了吧唧地伸长拿过牙膏，两手环在她身前慢吞吞地把牙膏挤到牙刷上。 这是什么粘人的毛茸茸大型犬。 路嘉茉忍不住笑意，眼睛弯了起来，嘴巴里含着泡沫，脑袋碰了下肩膀上他的脑袋，“我今天考试。” “我也去。”他将牙刷塞进嘴里，口齿含糊, 语气懒散，“你们那儿到处都是机房, 我随便找个躺椅坐着就行。” 路嘉茉歪了下头，从镜子里看他，“那你不困啊？” 困肯定是困的，他凌晨五点才下的飞机，现在还不到八点，但盛漾皱了皱鼻子，满脸孩子气，“困死也去。” 十五分钟后，两个黑色的身影出现在车站。 “你眼睛睁得开么？”路嘉茉侧头看着靠在站牌上一点正形都没有的盛漾，他肩膀一高一低脑袋歪七倒八的，好像靠得不是站牌而是一张床。 盛漾手在她外套口袋里握着她手，闻言把另一只手也塞进她另外一个口袋里，就这样就着这个姿势将她直接拉到身前，接着身体别的地方不动，就把脑袋放到她肩膀上。 站上还有几个一起等车的人，目光有意无意都在看他们两。 路嘉茉胳膊轻轻抵了下他，他哼唧了声，下巴蹭了蹭还往前把她往他怀里又勾了一下，懒声懒气的，“睁不开了，你怎么办吧？” “把你扔这儿好了。”路嘉茉视线看着路上来往的车，没心没肺地说。 盛漾懒洋洋低着声笑，“这你就别想了，我可扔不掉。” 语气还挺得意。 这天他们两到学校，路嘉茉去考试，盛漾就窝在工程图书馆里睡觉，等路嘉茉结束了，他们又一起回公寓。 一直到平安夜，他们两都窝在公寓里没怎么出过门。 他们过得很无聊，一部电影都能反复看三次。公寓里暖气很足，外面风雪漫天，整个城市都没几个店开门，他们提早买了很多食材，囤在家里。 电视机屏幕上正连着游戏画面，盛漾操作的那个人物跳到对面后，充满乐趣地看着屏幕上路嘉茉操作那人跳跃。 又一次没跳过—— “哈哈哈哈哈哈可以，这个牛。”盛漾笑倒在沙发上，那个小人跳得越离谱，他笑得越开心，压根一点不着急这关什么时候会过。 路嘉茉手里拿着手柄，被他笑得想打他。她盯着屏幕一边操作，一边忙里抽闲地去瞪盛漾。 这人笑得更起劲了，老神在在地直起点腰，胳膊从茶几上捞过包薯片打开，漫不经心地吃了几片后，还开了罐可乐悠哉悠哉喝起来，视线看着游戏画面，“路老师别急啊，这种操作可以上精彩瞬间的，多跳几次，就多上几次。” 这语气和样子真的是又皮又坏，路嘉茉快被他气死，这破游戏也不跳了，直接把游戏手柄随手一扔，扑过去掐他脖子。 盛漾一点不收敛，笑得胸腔都在颤，他把可乐让到旁边桌上，又将腿上那包薯片拿开，然后躺在沙发上，一把将路嘉茉抱个满怀，笑眉笑眼的，“之前怎么说来着？保证打游戏不生气的，别说话不算话啊。” “我就说话不算话怎么了？”路嘉茉双手掐着他脖子的力气没减少，语气强装凶凶的，“你笑，你再笑，有你这种人吗？” “我这种人怎么了？”他可不以为耻，脑袋放松地往后靠了下，靠到沙发扶手上，眼尾抬了下，目光看着她，“说啊，我什么人啊？” 路嘉茉说不过他，手作势更用力地掐了掐他，掐完后低头一口咬了上去。 他脖子抬着，完全纵容的仍她咬着，然后咬着咬着，就变了意味，两个人在沙发上缠绵亲了起来。 直到“嗡嗡”在地毯上的手机震动起来—— 一开始的时候，他们两都没管，时间到了，震动结束。 但手机刚停下，没过几秒又震起来，第三次的时候。 盛漾终于分心就将手机捞了过来，他看都没看是谁，就接通了。 手机扔在沙发边，他闭着眼睛抬着下巴，一点一点的深入在亲路嘉茉。 “盛漾？”电话那头传来声音，“盛漾！” 盛漾理智终于清明了点，他睁开眼睛，看了眼手机屏幕，平复了下呼吸，拿起手机放到耳边，“姥姥。” 这下路嘉茉也清醒了些，微微别过头，唇和他分开。 盛漾拿着手机心不在焉听着对面说的话，鼻尖还在和路嘉茉亲昵的蹭着，蹭了一下，唇又来碰一下，“我不过去了，我问问她。” 问问谁？路嘉茉脑子还迷糊，下一秒就听见盛漾和她说：“姥姥跟你打个招呼，行么？” “啊？”路嘉茉很懵地看着他。 盛漾指腹揉了揉她唇，直接将电话放到她耳边，路嘉茉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叫了声，“姥姥好。” 老人家在对面也连声说好，听到声音，路嘉茉这下是彻底清醒了，一边乖巧答话，一边瞪盛漾。 盛漾觉得她这样可爱不行，一直在捣乱亲她，路嘉茉被他恼得没办法，用手捂住他嘴巴。 然后可能被他闹分心的，也不知道怎么的，稀里糊涂的，就答应了姥姥邀请，去她家过节。 …… 第二天下午，路嘉茉到盛漾姥姥家门口都还感觉稀里糊涂。 她没有什么见面对长辈的经验，进去前有点紧张，但还没等她这个紧张情绪蔓延，已经坐在了餐桌上。 家里人到的很齐，不知道是圣诞节的原因，还是因为她来。 路嘉茉晕晕乎乎地吃完饭，还没反应过来，又被按坐在来牌桌上。 “终于有四个人了，高兴了吧？”盛冉看向她姥姥。 老太太真的开心了，她想打麻将很久了，可这家里平时只有她和他们姥爷，盛冉都不经常在，更别提她那两个工作狂的父母。 今年倒是人多，盛漾没上桌，他拿着可乐坐在她旁边，侧头正在跟她讲了下这边规则，路嘉茉听完点了点头，“明白了。” 姥姥在旁边看着笑嘻嘻的，“小茉，没事，打两把就熟悉了，不要怕输。” 路嘉茉点点头，也乖巧地笑了笑，“好。” 三圈过后，姥姥和盛冉都有点纳闷，输纳闷了，老太太看向路嘉茉，“小茉，不是第一次打吗？” 路嘉茉摇摇头，她麻将挺小地时候就会，但打得少，而且每个地方规则不一样，所以刚刚盛漾才跟她讲。 盛漾在旁边快笑死了，看他姥姥和他堂姐这蔫蔫的样子，一点良心没有，反而还炫耀起来，“你也不看看人数学多好，这点东西能算不明白啊？” 然后路嘉茉这才知道，之所以盛漾没上桌，就是因为他太爱算牌了。 这天麻将到傍晚才结束，路嘉茉赢得十分壮观。 盛漾在一旁，主动收着钱，还追着他姐，让她赶紧的微信转账。 盛冉真的是无语，被他催得一边翻他白眼，一边打开微信，扫码付款。 “会不会不好啊？”路嘉茉看着面前的纸币，小声问盛漾。 盛漾压根没在意，还挺骄傲的，“凭本事赢的有什么不好的？” 但这个仇很快就被盛冉报了回来，晚上吃完晚饭，盛冉主动拉着路嘉茉一起睡。 她们两坐在床上，一起翻看着盛漾从小到大的照片，这些路嘉茉都是第一次看，很奇怪，家属楼里确实没有这种老照片。 “基本上都在这里了，他爷爷那边应该也有一些。”盛冉指着其中一张看起来大概盛漾四五岁的照片和她说：“像不像女孩？我和你说他幼儿园时候就很欠，人小男孩意味他是女孩暗恋他一学期，他明知道也不告诉人家真相。然后等后来人自己发现了，哭得啊，人家长找来，学校还把我姑叫过去。” “那是盛漾第一次被请家长啊？”路嘉茉盘腿坐在床上，拖着下巴看着照片笑着问。 “不能算吧？我想想啊。”盛冉仔细回想了下，“好像还有一次在学校踢球，几小孩踢着踢着急眼打起来了，然后问带头的谁，都指盛漾，听我姑说，那会儿她刚下手术就被老师一个电话叫过去，挨了顿训。他皮得很，后面初中了才安生点。” “喏，这个。”盛冉指了另一张看起来初中的盛漾照片，他穿着校服斜靠在教学楼走廊上，“就这死模样，感觉死沾花惹草，都怕他早恋呢，没想到他在这方面倒是乖。” 她刚说完这话，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下，盛冉看了一言就笑起来—— “你猜是谁？”她像拿捏到盛漾软肋一样，兴奋得不得了，“盛漾，你猜他发我什么？” 路嘉茉眨了眨眼睛，话还没跟着她话题问出口，盛芮就把手机屏幕转给她看。 手机屏幕上正是盛漾和盛冉的微信聊天界面—— 【WJTMSH：坏话环节差不多行了啊】《 》 第82章【正文完】 第82章 盛冉没回他消息, 看向路嘉茉说：“不管他，我们继续看。” 十分钟后，房间的门被敲了两下, 盛冉看了看门，又看了看路嘉茉, “你去。” 路嘉茉下床穿上拖鞋，跑到门口, 将房间门打开。 盛漾端着两杯热牛奶在门口, 他见开门的人是路嘉茉, 将手里的牛奶给她，“别聊太晚啊你。” 盛冉在床上听到他声音, 伸着脖子看向门口, “你来查岗啊？” 盛漾没理她, 低着头食指曲起来, 轻敲了下路嘉茉的额头, “适量听听得了啊，别太开心了。” 路嘉茉弯了弯唇, “我视情况而定。” 他们在姥姥家住了两天, 就回到了自己的小公寓。 两周后他们假期结束，各自回到自己的繁忙的学习生活里。他们学习的课程项目，和研究的方向不同，但一样的努力，一样在向着未来前进。 ** 漫长的冬季过去了，天气又热了。 这一年的时间过得更快，学习论文, 一眨眼就到了十一月本科生特奖答辩的那天。 这天的北京天高云淡，新的学期已经又开始了, 校园里到处都是充满生机的学生们。 路嘉茉今天一早起来，难得有些紧张，她刷牙时候都站在客厅餐桌旁，一手握着牙刷，一手滑着触摸板，看电脑上的PPT。 “这会儿你还抱佛脚啊？佛祖脚都要被你抱没了。”盛漾在电脑视频的另一头，看着她专心的神色，笑着调侃。 路嘉茉不理他，等把整个PPT过了一边后，才跟他说话，“这样佛祖才会被我的诚心感动到。” 她把PPT 页面关了，抬眸看了看屏幕那头的他，这一大早的，这人坐在机场候机厅，卡着个黑色帽子戴着口罩歪着脖子，胸前悬挂着耳机，全身上写都懒洋洋写着‘我没睡醒’四个大字，“几点的航班啊？” “七点四十五。”盛漾困了吧唧说。 路嘉茉看了眼右上角的时间，有点惊讶地问：“不是已经八点二十了吗？还没登机啊？” “暴雨中，管控着呢。”盛漾有气无力地看了眼窗外阴得要死得天和磅礴大雨，语气也被这雨浇得蔫了点，“你们答辩是下午两点吧？” 他本来昨天就能飞回北京的，结果他家教授和他师兄全在这破交流会后的聚餐上喝多了，他没办法必须留下来。本来想挺好，赶一早的飞机，结果这暴雨也来凑热闹。 路嘉茉看着他这样，笑了笑，声音软软地哄他，“是两点，肯定来得及。” “成，”盛漾拖着尾音，“我现在也去抱抱佛脚，让他老人家开恩，让这雨赶紧停了。” 路嘉茉没跟他聊多久，就合上电脑，换了身比较正式正装外面，再在外面套件外套出门了。她出门后才发现，今天虽然天气不错，但是风超级大，呼呼的北风将道路两边的树都压弯了腰。 这天路嘉茉今天上午有课，中午和李日曦甄蔚在食堂吃完饭，才不紧不慢地往主楼的后厅走。 那会儿大厅里已经不少人了，路嘉茉他们随便找了个位子坐下来。 “靠，居然这么多人来围观。”李日曦前后四处张望了下说。 甄蔚见怪不怪地说：“毕竟是来瞻仰顶级学神，人能不多吗？” 李日曦一圈看下来，又看了看手机上时间，问路嘉茉，“盛漾呢？这么重要场合他不会不来吧？” 路嘉茉低头解锁手机屏幕，看到微信上还是三小时前，盛漾发的登机了的消息，“深圳暴雨，不知道来不来得及。” “算了，没他也一样，反正都会全程录像。”李日曦不太在意地说。 路嘉茉点了点头。 很快主持人上台开场，特奖答辩正式开始。 特奖一共十五个候选人，路嘉茉排在第七个分享。 “这也太夸张了。”李日曦在旁边窃窃私语，“XX会长，XX主席，这个杯一等奖，那个赛特等奖，还全系绩点第一。” “这个更夸张，什么创始人，国奖、金奖、个人全能金奖，蝉联……”甄蔚看着舞台后的PPT，“真是神仙打架。” “每次这种时候，都让我觉得我很渺小，人外有人。”李日曦感叹。 “我们本来就很渺小。”路嘉茉小声说。 …… 讲到第五个的时候，有工作人员过来找路嘉茉，让她去侧舞台候场。 李日曦和甄蔚连忙看向路嘉茉，给她做了个加油的手势，“茉总，放宽心，你比他们都牛逼。” “就是就是，茉总天下第一。” 路嘉茉抿着唇笑了下，将包和外套递给甄蔚，跟着工作人员过去了。 她站到指定位置的时候，脑子有一瞬间其实有一点空白，台上是正在答辩的这个学校最优秀的学生，台下是教授和同学。 她脑子里忽然浮现第一次进入竞赛考场的场景，紧接是第一次进入冬令营……一幕接着一幕，像电影幻灯片一样。 那会儿有想过，她有想过自己的未来会什么样吗？好像没有，她只是想一个劲儿证明自己，证明自己也不比那些人差，更不比那些男生差。 她有过迷茫，有过不甘心，现在也还在未知的道路上摸索前行。 那个曾经只会和妈妈较劲的幼稚小女孩，已经长大到可以独当一面，马上站到最发光的舞台上. 舞台上的那个人讲完了，台下响起热烈的掌声，站在她前面的那人走上舞台。 下一个就是她。 会场里的暖风徐徐在吹，她垂在身侧的手指微微蜷缩，手心一点点潮湿。 时间一分一秒再过，她的心跳跟着时间，也一分一秒地快起来。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又响起来掌声，路嘉茉感觉耳鼓震了下，接着她听到台上的主持人在说她名字。 她深呼吸了口气，手指用力握紧了下又放开，紧接着，耳边再次传来掌声，这次是期待她的。 路嘉茉唇角弯起来，等介绍人发言完，她坚定地踏出第一步，自信地走上台。 她走到讲台后，将PPT打开，面对台下所有的老师同学们，开始自我介绍。 “大家好，我是叉院的路嘉茉，今天非常有幸作为T大万千学子的一员，来讲讲我自己的科研经历……” 她讲到一半的时候，失信忽然看到台下倒数二排有个熟悉的身影，盛漾不知什么时候坐在了那儿。 他坐得很端正，听得很认真，眼睛十分明亮，全心全意地在看着台上的她。 路嘉茉笑了下，收回视线，将目光重新放回到了笔记本屏幕上，继续演讲，“……最后，我希望自己成为一颗星星，永远有勇气用渺小的光芒，照亮广阔天际。” …… ** 第二年六月，又一年毕业季。 盛夏的天巨热巨热，早上八点，东操场就聚集了一大群人在开这一年的毕业典礼。 路嘉茉在操场参加完毕业典礼，又马不停蹄地去综合体育馆拨穗和拿学位证书。 今天他们一大家全来了，路诚和、盛芮、盛漾爷爷奶奶，甚至连严怡都专门过来了。 所有仪式结束后，体育馆乱作一团，路嘉茉跟认识不认识的拍了好多张照片后，好不容易出体育馆，准备找路诚和他们，结果刚出来，又被人拉着拍照。 她上次那个特奖答辩视频，莫名其妙在网上火了起来，弄得她那一阵在学校里很受关注，直到今天还有人看到她，就能叫出她名字。 “嘉茉嘉茉。”李日曦从后面出来，她家里人今天也都来了，直接将路嘉茉拉到他们一家人中间，“来来来一起拍照。” 一边拍她还一边和自己家人介绍路嘉茉，“这就是我们班那个特牛的，之前你们转发的那个视频里的人，就是她。” 一听这话李日曦的家人们目光齐刷刷朝她看过来，路嘉茉礼貌地笑了下，和他们都社交了几句。 “嘉茉你怎么在这儿？”正聊着同班一个男同学看到她惊讶地问，“盛漾在那比啊找你呢。” 在哪儿找我啊？路嘉茉抬起头刚要问他，目光就看到盛漾从不远处人群中朝她走了过来。 他身上穿着和她一样的学士服，学士帽上的流苏微微晃动，阳光太刺眼了，将他晒得简直太招眼。他和旁边一把拉着他要拍照的同学，侧头说了几句话，直接跑到了她身边。 路嘉茉仰头看着他刚要说什么，他自然地搂着她肩膀，开口叫住一个举着相机的同学说：“能麻烦帮忙拍个照吗？” 对方和他们认识，十分乐意地答应了。 盛漾低头认真地理了下她帽沿的流苏，在相机声音响起来的时候，他用他们两能听见的声音开心地说：“路嘉茉，我们一起毕业了。” 路嘉茉被他感染的在一秒侧过头，视线看见他生动又鲜活，眼睛亮亮的，一如既往的蓬勃少年感。 五分钟后，WJTMSH的朋友圈发了一张照片—— 就是抓拍的这张，盛漾搂着路嘉茉站在体育馆门前，怀里都抱着学位证，笑着面对镜头，后面是拥挤忙碌和他们身穿一样学士服的人群，头顶是盛夏最热烈的太阳。 而照片上少男少女的笑容，比盛夏的阳光还要热烈。 这张照片他写了两行文案—— 毕业快乐 2019-2023 （正文完）《 》 第83章【番外】 第83章 2021年暑假。 路嘉茉的驾照拖到这一年才学, 那会儿交换的事情已经定了，为了出行方便，一放假就去了驾校。 那天是路嘉茉练侧方位停车的第三天, 她在车里被太阳晒得快蔫了，结束后就快速回到荷清苑直接进浴室洗澡。 因为太热了, 今天的淋浴水温调低了些，快洗完的时候, 盛漾背着包打开门从门口进来, 他把头上帽子摘了, 随手抓了抓头发，一边接电话, 一边低头换鞋。 电话那头是他堂弟陈锦熠, 这玩意烦死了, 一到期末考结束就要离家出走, “别来啊, 自己找地儿去，我这没你呆的地方。” 路嘉茉从卫生间出来正好听到这句话, 她看了他一眼, 没太在意，顶着浴巾直接往冰箱那边走。 盛漾用肩膀夹着手机，就近在厨房洗了下手，拿过她脑袋上的浴巾，自然帮她擦头发。 陈锦熠在电话那头还在碎碎叨叨地抱怨，路嘉茉从冰箱里拿了个听可乐，回头小声问他, “你喝吗？” 盛漾歪着脑袋看了一眼冰箱里，点了点头。 路嘉茉转回头, 又多了一罐出来。 电话那头陈锦熠还在长一声短一声的抱怨，可怜兮兮得好像盛漾是他唯一救星。 但救星本人特冷漠无情地直接回他：“想都别想。” 就将通话更冷漠无情地挂了。 路嘉茉关上冰箱门，拿着可乐往客厅走，盛漾拿着浴巾跟着她边走边擦。 刚走到沙发坐下，路嘉茉的手机就震了起来，她弯腰从茶几上将手机拿起来，看见是陈锦熠给她打的语音。 她刚接通，陈锦熠就迫不及待地叫她，“嘉茉姐，你在家吗？” 他嗓门太大了，旁边正在擦头发的盛漾完全不费劲就听到了，他知道这小子打什么注意，肩膀直接往前了点朝着听筒说：“倒是挺会找人的啊你。” 陈锦熠在那头很大声地说了句“卧槽”，然后语气急急忙忙还有点不高兴地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啊？我在和我嫂子说话，你不要偷听和插话。” 路嘉茉听得笑起来，很有趣地侧头看向盛漾。 盛漾抬眸看了一眼路嘉茉，又垂眸将视线放到头发，他不知道在想什么，倒是真的不插话了。 陈锦熠在那头觉得已经控制住他哥了，开始放大招了，“嫂子，我已经在校门口了，现在进不去，你能让我哥来接我下吗？” 路嘉茉胳膊抵了抵盛漾，盛漾没动，路嘉茉又抵了他一下，眼睛直直地看着他。 盛漾无奈地叹了口气，将浴巾搭回到她脑袋上，他站起来认命地出门去接人。他换好鞋，边下楼边想他到底怎么混成这样的了。 ** “雪碧，我要冰雪碧。”陈锦熠一进门把书包一扔就瘫在椅子上，催他哥给他拿喝的。 盛漾踩着拖鞋，手没轻没重地推了下他脑袋，从冰箱里拿出听可乐放他面前，“只有可乐爱喝不喝。” 陈锦熠也不挑，可乐就可乐，他拿着可乐坐到沙发路嘉茉旁边去，可怜兮兮地去跟路嘉茉卖惨，“嘉茉姐，你不知道，我这学期考得明明之前好多了，结果那群人还不满意。说我光分提高有什么用，名次也要提高啊。” 路嘉茉听完挺惊讶的，不可思议地问：“你名次没提啊？” “还倒退了十名。”盛漾晃到路嘉茉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坐下，慢悠悠地补充。 路嘉茉：“……” 陈锦熠“……” 本来就因为路嘉茉表情受伤的陈锦熠，因为盛漾的话更破大防了，心态崩得也不怕盛漾了，捍卫自尊心，“你再说我走了啊！” 盛漾下巴慢悠悠地往门的方向抬了抬，脸上表情好像写着‘好走不送’。 “……” 离家出走且无处可去的陈锦熠十分识相，该怂就怂，被说两句，又不会掉块肉。 这天下午路嘉茉和陈锦熠在客厅打了好久的赛车游戏，关键是他打不行，一直一直在输。 这一关，陈锦熠依旧落后，他看了眼隔壁，心态立刻又不行了，“茉姐，嫂子，你怎么还能抄近路呢？” 盛漾懒洋洋地窝在单人沙发里，腿上睡了只猫，没跟他们两一起玩，手里拿着iPad在看一个网课视频，听到陈锦熠声音，嫌弃他大呼小叫，视线晃过来，“你茉姐最近在学车，手感牛，当然什么都可以。” 陈锦熠：“……啊？” 不是，现在学个C1驾照还可以牛到马里奥了吗？ 关键，路嘉茉还不否认这说法，游戏里也不让小孩就算了，现在甚至欺负小孩似的，笑嘻嘻地看着陈锦熠问道：“牛吧？” 陈锦熠：“……牛，牛逼死了。” 谁有你们这对情侣牛啊。 这晚快到十点的时候，陈锦熠被他妈强行带走了。 那对情侣也没在家呆着，盛漾一胳膊勾着路嘉茉脖子，一胳膊抱着篮球，他们两一边不紧不慢往篮球场走，一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中途路过一家小超市，盛漾进去打开冷柜拎了两瓶水，转身站到冰柜旁边等路嘉茉挑冰淇淋，他肩膀没骨头一样靠在旁边墙上，下巴懒懒指了指冰柜里，“我要可爱多。” 路嘉茉拿了两支可爱多，一支草莓的，一支巧克力的。 他们两瓶水和两支可爱多去前台结账，扫完码，出了超市，他们还刚刚那个姿势走着。不过就是一人手里都那支可爱多啃着，路嘉茉吃的巧克力的，盛漾吃的草莓的。 距离室外篮球场还有段路，晚上温度还是很高，但没有白天那种被炙烤的感觉。他们两走在树荫下，偶尔也有晚风躁躁热热地吹来，头顶全是此起彼伏的蝉鸣声。 盛漾咬了口可爱多，想起什么，郁闷地开口，“老陈今儿打电话来骂我说我那破车扰民，让我赶紧换一辆，还说是楼下的谁特意给他打电话的，我真的冤啊，那车扔那儿积灰半年都没开过了吧。” 他改得那车一共也没开过几次，主要是他住学校，在学校上课，出校的时候少之又少。他本来说让盛芮开着玩玩，结果盛芮嫌弃他手动挡，让他自己留着，等路嘉茉学车的时候练手。 路嘉茉弯着眼睛，笑起来：“那你跟他说啊。” “他要能信我啊。”他口气更无奈。 路嘉茉笑得更开心，好像他郁闷她就高兴一样，盛漾故意收紧了点胳膊，将她脖子卡紧了些。 路嘉茉立刻拍了下他胳膊，瞪圆眼睛不满地叫他：“喂喂——” “知道错了没？”盛漾低头眸光带笑地看她，胳膊没松开，“还笑不笑我？” 路嘉茉笑着看他，在他胳膊松了点后，脑袋从他胳膊里钻出来，“就笑就笑。” 说完她就大步往前跑，没跑两步，就被盛漾从身后追上，后颈重新被他手捏住，人带到他怀里，就这么打打闹闹，到了篮球场。 晚上篮球场里打夜球的人不少，几个场地都很热闹，路嘉茉没跟盛漾打，跑去主动和几个女生一起打着玩。 盛漾一开始没打，他两腿一曲胳膊搭载膝盖上随意坐在场边，仰着脑袋兴趣盎然地看着她打球。 结果还没十分钟，路嘉茉就跑不动地下场了。 盛漾拆了包湿纸巾贴在她脖子上，一边将她脸颊上粘着的头发别到耳后一边笑着说：“可以啊，有两次篮板呢。” 旁边的男生也不认识他们两，听盛漾这么说一个劲儿地笑，还竖起大拇指，“哥们你女朋友，确实可以啊。” 盛漾还挺骄傲的，回头跟那哥们说：“这哪到哪儿，还没发挥全部实力呢。” 路嘉茉手里拿着水，脸不知道是被运动热红的，还是被他闹红的，但想打他是真的。 一个小时后，他们从球场出来，到西门附近家烧烤店坐下。 路嘉茉出的汗早就被夜风吹散了，她拿着冰杯捂在脸颊上，看盛漾讲究地擦脸和脖子。等他折腾完一包湿纸巾，路嘉茉冲他招了招手，他不明所以地靠过来。 路嘉茉像小猫一样，鼻子在他脖子边嗅了嗅，然后肯定地点了点头，“我狗擦脸擦得不错，很干净，薄荷味的。” 盛漾一下子笑开，眉眼亮亮的，手伸过来，手指用了两分力，捏了下她脸颊，还坏心地将两边脸颊肉往中间挤了挤，“说谁狗啊你？” 路嘉茉打开他的手，把冰杯冰到他脖子上，她拿过服务员递过来的菜单，边看菜单边说：“你啊，不然还有谁。” 他把桌上纸巾扔到垃圾桶里，哼声哼气地没说话。 路嘉茉拿着笔，前后翻了翻菜贩，随便挑了几个勾上，将菜单和笔推给盛漾。她拿起屏幕亮起来地手机，看微信消息。 盛漾一手捂着脖子上冰杯，一手拿着笔，视线漫不经心地扫着菜单，见她在笑随口问：“怎么了？” “微积分群里，这会儿有人在讲题，然后李日曦截图给我说，本来那道题有点懂，现在被他等价等价等价的完全不懂了。” 盛漾笑了声，低头看着菜单，笔打着勾，添了几样菜。 他拿着菜单要叫服务员的时候，视线忽然看向路嘉茉，她垂着睫毛正在打字，应该是还在和李日曦聊天，眼睛弯弯嘴角翘翘的。 这人这么好看干嘛？ “路嘉茉。”他突然叫她。 “啊？”路嘉茉抬头看向他，这时他拿着菜单挡了下，隔开不远处喧嚣的人群，毛茸茸的脑袋凑过来，低声说：“你狗想亲你。” 什么？路嘉茉还没反应过来，唇就被他轻轻碰了下，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这人已经站起来，晃着步子拿着菜单漫不经心去前台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