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落王庭之后》
1. 青龙惊变人难觅
中原青龙国公主失踪的消息传开。
坊间形形色色的传闻都有,像是与人私奔,被人暗杀,或是惹怒当今皇帝被除名,虽是她的父亲,但是民众早有耳闻,这皇上许是早就对这个公主不满,分明是个女子,却非要习武,与其他皇帝的女儿格格不入。
酒楼大门,雪片一刻不停地肆散着,此时,走进一位容貌极其蛊惑人心的贵公子,然而他的步伐很快,后面的人环顾了一会儿四周,这才跟上。
“这兰公主啊,怕是回不来了,我看啊定是与皇上意见不合,被暗地处理了!”
“毕竟是亲生女儿,怎会如此残忍,这兰公主自小便丧母,现下生死不明,是个苦命人。”
“……”
公子一面听着,一面喝酒。
忽然,一袭雪白外袍被扔在原地,高瘦公子倏地从软垫上站起来。
手中握着瓷杯,余下的酒水与杯子霍然被一齐仍至窗棂边,他募地冷笑,语气中有了杀气:“我的妹妹哪容得你们来置喙。”
“公子,不能暴露身份。”灰衣侍卫在一旁低声提醒。
“怕什么!“辛时玹呼了口冷气,指着适才讨论公主去向的那人,开口命令道,“把这个胡乱说话的人抓回去,我的妹妹要是没有找到,他就一直在地牢里待着到死!”
侍卫听命,快步上前一手擒住那人,没等他求饶,便将其打晕过去,顺即将窗边布帘一把扯下,几下子把他绑了起来。
旁边的人脸色惊变,霎时开始纷纷逃窜,然而从酒楼最高处的台上,一位身着水绿色氅衣的公子款款倚在木质栏杆上。
随即他在高台上扬声笑了起来,拿出一颗葡萄慢悠悠地拨开了皮:“诶呀,时玹,你倒是狠啊,可你这兰妹妹不也没有被找到吗?”
“一个婢女所出的庶子也敢插嘴。”
话音刚落,时风脸色微微一变,只见辛时玹转身欲离开,他放声又道:
“你走了,就再也没你妹妹的消息了。”
时玹猛然一震,时风见状,开始啧啧拍手:“呃……你这是,想从我这个庶子嘴里打听到消息?”
刹时的寂静,时玹桃花般的眉眼冷冷地望着他,竟如刀锋般锐利。
他竭力抑制怒气,沉闷地说道:“子耀,走。”
子耀一手扛起昏迷的人,低声在时玹的耳边低语:“殿下他说有消息,你不是找了许久都没有线索吗,万一呢?”
“……”
辛时玹一阵恍惚,方才他竟然不愿低下气去询问辛时风,可兰朵失踪月余,不知生死,无论有何线索他都不能放过。
他吁了口气,朝着楼梯上迈去,子耀放下肩上的人,跟在后面。
辛时风每天在酒楼醉生梦死,这里人来人往,也有不少外来人,难道他听到了什么。
“这堂堂太子腆着脸过来了。”一旁的长相异域的曼妙女子走了出来,脸上带着一丝讥诮,辛时风却微微诧异,低声沉吟道,“没想到这兰公主居然能撼动到他,早知道这样就不——”
“不要后悔,迟早他会有下一个弱点出现。”
绝色女子表情严肃起来,却听边上的人再度轻声感叹,“我没有心软,只怕那贵妃做事不够狠绝,让她回到中原。”
“不会的,前不久那消失已久的使者回来了,辛兰朵在那万登达手里还能有活路吗?”
“但可汗死了,也不知……”
“可汗再不济也是个身强力壮的男人,岂会被区区女子所杀,万登达是被使者杀死的,余下女子早已死去,大月无一人生还。”
说道这里,辛时玹已经来到了二楼看台,边上的女子战战兢兢地低头远离,辛时风笑了,忽地开口:“想知道?”
“说,有什么想要的,我都满足你。”
“什么都?”时风笑吟吟地问,“让你那未来的太子妃嫁与我可否?”
看台上的光线不算亮,时玹没有上来过,竟不知这里还有一张大桌,有酒有菜,还有几张椅子,他拿起一颗葡萄,问道:“现在是冬季,你从哪里弄来的?”
时风心中骤然一惊,后面的异域女子手中短刀已经现出光华,突然时玹叹息一声,缓缓道:“只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你倒是当个宝贝,想要便给你。”
听到此话,时风脸色突变,攥紧了拳头,不料脖颈间霍然一凉,背后的女子低低啊了一声,他斜眼一看,曼莎的双手被子耀死死钳制住,全然无反抗之力,短刀噔的一声落到木板上。
“我问你,这葡萄是从哪里来的!西域对不对!中原已经翻了个底朝天,连她穿得衣衫都没有寻得,辛兰朵的失踪是不是与你有关,她是一国公主,怎么会一声不吭的就失踪!”
时玹冷笑几声,剑刃间一转,长剑已经将时风脖颈处的皮肤划出一个血口。
戌时太阳落山,二楼杳无光亮,黑暗中,时风大气不敢喘,子耀突然开口:“殿下。”
话音刚落,剑刃从脖子上移开,下一秒已收入鞘中,时玹应道:“我知道。”
时风仍虚握成拳,猛然拉开半尺远,低低笑了一声,伸了个懒腰:“这我怎知,她毕竟是我们血、浓、于、水的妹妹,我怎会这样做,这岂不是有违人、伦。”
顷刻间,空气凝固了起来,时玹的身形一晃,“殿下!”子耀立马放下手中女子,一个健步上去将时玹与对面作死的皇子拉开极大的距离,一时竟哑了嗓子,“不能杀!”
只差半个拇指的距离,时玹的剑刃就刺入作死皇子的心脏。
*
月亮快落下了,即将迎来晨曦,一人目不斜视地站着,另一个人倚在软垫上思绪不知飘到何处?
“一提到兰朵,我就完全失了分寸,一个玩物丧志的庶子怎么会有她的消息。”时玹转动酒杯,又喝下一口,“可子耀,万一兰朵永远都回不来,该怎么办,我想见到她,可却不想见到她的尸体。可若是她还活着,又该遭受怎样的苦楚。”
时玹再也不能忍受手中的捏着的瓷杯,悲悲悲,刹那间瓷杯被极重地甩在地上。
子耀一惊,站在后面,喃喃道:“公主吉人自有天相,会回来的。”
时玹望着窗外的明月,此刻她也在看吗?那个对自己傲慢无礼的女人,总是鼻子瞪得比眼睛还高。
她目中无人,对自己态度还恶劣。
可辛兰朵怎么能就这么失踪了。
彼时,他与父皇对于攻打大月而意见不合,没人敢顶撞父皇,可她却敢为时玹据理力争。
“现在大月覆灭了,你也不见了。”好像一切的算计,筹谋都逃不过天意,泱泱大月国,在几夜之间被外族人全数歼灭,这就是命。
他身为太子,不也是投了个好胎,早早出生,其他的人求之不得的位置,他出生了就能拥有。
那些庶子居然还不认命,想要这太子之位。
在酒楼里,辛时风含沙射影,那一刻,所有的不快与煎熬都涌了上来,好像杀了眼前的人就能立刻疏解。
“我死了,他们就如愿以偿了。”
子耀静静地盯着殿下,从公主失踪后,他日渐消瘦,现下已经说出这种阴郁的话语。
如果这兰公主死了,时玹殿下也不能撑住活下去。
“时玹殿下,既然中原找不到,我便去西域外寻找,你照顾好自己。”子耀俯身行礼,没等殿下发话,他已迈出步子离开殿内。
时玹看了一眼子耀的背影,渐渐醉意袭来,昏睡了过去。
*
一月前的大月草原,极目望去,正有一群衣衫褴褛的中原女子在游牧士兵的厉斥下艰难前行。
即便阳光温暖,这群从中原进贡过来的女子仍瑟瑟发抖,因为无论是中途被拐卖,还是被那怯懦的朝廷不幸选中的——
都难逃一死!
烈日之下,长路慢慢,叶片伴着劲风霍然划破辛兰朵的侧脸,这短暂的刺痛反倒让她清醒。
她对大月国了如指掌,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攻入大月,灭了这延续几代的恶习,可如今却沦为阶下囚,陷于此地!
纵使自己从小习武,可单凭一己之力如何能逃出这大月!
“嗖”地一声,飞箭迅疾划破空气,正中靶心!辛兰朵在队列中猛然抬起头,阳光下,男人微卷的短发泛着轻金色的光泽,一双蓝色的眼睛正专注盯着靶子。
金发?这难道是万登达唯一的拥有金发的孩子?
传言中,他自小丧母,童年缺失母爱,却性格单纯良善。
而在四个兄弟中,可汗对这个孩子极好,只要万瑞提出要求,鲜少会拒绝。
或许……
士兵似是察觉到了辛兰朵掉队,便快步跑到队伍的后段,粗鲁地一把就将辛兰朵揪出,随即一甩,让她重重地摔在草地上——
长子巴图朝那边看了一眼,一面鼓掌,一面笑着说:“好啊万瑞!好箭!别被那群贱奴影响!”
万瑞碧蓝的眸光一转,眉毛微蹙,低声道:“大哥不是在跟父汗吵架,现下来这儿作甚?”
巴图哈哈直笑,粗犷的声音响彻训练营,笑声刚落,一掌便沉重如山地落在万瑞肩上。
“走,去看那边进贡过来的中原人。”细长的眼睛饶有趣味地打量着那群女子,大声嚷道:“那个不错,呃……太脏了,等一会儿带到了父汗那儿,将她们丢到水中洗洗罢了。”
万瑞募地一惊,右手轻轻将他的手移开,茫然喃喃道:“今年又进贡了。”
巴图挑眉道:“万瑞老弟说得没错,此等美事虽是年年挑选,但你从未来过,甚是遗憾啊。”
万瑞嗤笑一声,突然抱拳辞道:“既是年年选,又有何趣味?而且大哥你年年想同父汗抢人,也不怪他厌恶你。”
巴图霎时愣住了,很快便怒火中烧,吼道:“你!有本事再说一遍!”
万瑞见状闪电般拔腿就跑……
到了日落,云层渐厚,巨大的阴影让这片国度黯然失色。
万瑞身着浅白长袍独自在草原上踱步,布靴上沾了些泥土,烈风带动尘土与杂草,而这种混合的气味让他骤然回忆起母亲失踪时的滋味儿。
时过境迁,当时全族人搜寻母亲的场景仍旧历历在目,那些中原女子何尝不是流离失所,与家人分别。
万瑞不止一次想救她们,却从未道出口过,今日撞见族人的凶残与暴躁,他再也不想容忍。
忽的,他睁开双眼,一个人向灯火通明的殿落走去。
他没有来迟,大哥二哥都在这里,父汗正笑眯眯地注视着地上臣服的奴隶。
这是从中原进贡来的,大月国的历代可汗骁勇善战,战术奇特而凶残,为游牧民族带来了几个世纪的富足美满。
众人听到了脚步声后,齐刷刷望向金门,只见万瑞孤零零的站在门口,而他正打量着富丽堂皇又宽敞的宫殿。
他已经很久没有来过这里。
军事贵族们没有想到万瑞会出现在这里,纷纷开始星星点点的讨论了起来。
“不会吧,万瑞王子从不来这里,今天是按耐不住寂寞了吧哈哈。”
“今年送来的这批可真所谓是上乘!”
“……”
敞亮的大殿中,一名中原女子愕然抬起头,默默地凝视着万瑞。
她乌黑的头发乱糟糟还有些打结,手指里嵌入了些黑漆漆的泥土。
脸上布满灰尘与杂草,但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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掩盖不住她精致的五官,清澈幽深的眼眸与这喧嚣吵闹的殿堂完全不同。
“哈哈,迭兀啊,看来还是扛不住美人的诱惑啊!”巴图转动眼珠子,注意到了万瑞正在打量这批奴隶,“既然来了,便选一名吧。”
万瑞故作冷淡地望着那群跪在地上的女子,显然这里没人敢与他对视。
他一个健步走近她们,灰头土脸的女子纷纷开始激烈地战栗。
那名从万瑞进来便一直悄然观察着他的女子,突然狼狈地爬了过来。
五根颤抖的手指紧紧抓住他裤脚,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般,眼神雪亮而激动。
他往后退了一小步,却没有推搡那名女子,在众人的注视下,她仍没有放手。
“大胆!万瑞,你还不把这个胆大包天的贱奴杀了!”万登达愤怒地大吼,声音极大,像是要将宫殿里闪烁的烛火尽数震灭。
万瑞淡然地看了女子一眼,不顾殿内贵族投来的目光,很快便蹲下来对着她低语:“你想跟我走吗?”
“……”
没人听见他们说了些什么,只见女子放开了他的裤脚。
随之万瑞向坐在宫殿最高位置上的可汗,抚胸鞠躬后平静道:“我今天要带两名女子回……”
“回……我……那里。”
后面那句话他说得支支吾吾的,刚刚的镇定都是他装的。
事实上听到可汗大怒,他甚至有些语无伦次。
不对,刚刚那名中原女子哀求自己救她和她的两个姐妹。
是三个人!他一时情急居然记错了人数!
其实他并不清楚这名中原女子为什么会向自己求救,换句话说,他们素未谋面,为何她如此笃定自己能救她出去,而且还是带三个人。
万瑞胸膛不停的起伏,额头冒出细细的冷汗,低下头愣怔地望着地面。
二哥苏赫傲然站在宫殿中一直默不作声,看见三弟这副样子,忍俊不禁道:“万瑞迭兀长大了,是要有些女人陪着,既是要两个,那便满足你罢。”
一个有威望的贵族道:“我还没选!早就看中那个贱奴了,现在竟被万瑞王子截胡了。”
其余几个人见状,也开始异口同声:“是啊!”
苏赫狠厉地扫视了他们一眼,霎时鸦雀无声,仿佛空气都被冻结。
这是可汗的孩子中最有威望的一个,也是最歹毒的,没人敢惹怒他。
万瑞咬紧下唇,走到那群女子面前,而刚刚抓着他裤脚的女子蹙起了眉头,正以一种锋利的眼神仰视着他。
他猛然一震,这样的神色并不像委曲求全那般,反而似是野兽锁定了猎物时残酷的危险。
万瑞理清了思绪,镇定后蹲了下来,轻声道:“一时情急我说错了,现在你只能和一个女子走。”
女子静静地看向了左边,指了指旁边身材瘦小的女孩,随后对着另外一个年龄稍大的女子低声说了几句话。
万瑞没有听清那名女子说了些什么,沉默片刻后小心翼翼地措辞:“父汗,我可以带这两位女子走吗?”
万登达面色略显疲惫,轻轻按了按太阳穴。
想起这个孩子从小无论是武力还是骑射都强于他的兄弟,但唯一的弱点便是心软,单纯。
反正这两个中原来的女子也掀不起什么大浪,万登达嘱咐似的说道:“记住了不要放她们自由,她们从来到这里的那一刻就注定要死在这片草原上。”
万瑞忽地抬头,茫然地看着可汗,只是短短一瞬,那些灰暗的回忆足以令他战栗,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我……”
“哦?什么?”万登达的声音霎时低沉了下来,眸光中尽是失望。
“请父汗放心,”万瑞俯身郑重地鞠躬,“我定不会放走她们。”
中原女子愕然抬头,拳头狠狠地攥紧,却不敢发出任何声音。
长夜降临,阴云密布。
两名女子跟着万瑞回到营帐内。
他倏地坐在垫子上,方才途中忐忑不安,他下意识提起水壶喝了一大口水。
沉默中与那名无畏的女子四目相对。
本来他是想劝父汗放走这些中原来的女子,但每每看到父汗那威严的样子,他就会心惊胆战,只能退而求其次先救两个女子。
然而她正凝视着万瑞,像是在质疑自己。
他绕过对面的两个脏兮兮的女子,向营帐外望去,确定了外面没人才放心,郑重地看着她们俩,他低声道:“喂,方才我说的只不过是在骗父汗,你们可以走了。”
女子冷笑一声:“外面都是精锐的士兵,你要我们如何出去。”
万瑞忽地转开视线,他苦笑几声,这个女子说得对,是自己过于草率,漫不经心地问:“你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
一旁瘦弱的女孩想要解释,但被她拦住了,女子脸色变得苍白,此时又陷入了沉默。
万瑞思忖片刻,笑问:“你们俩叫什么名字?这你们总能告诉我吧。”
女子道:“辛兰朵。”
“好,说实话辛兰朵你求对人了,可又求错人了,”万瑞起身,继续道,“我确实是打算求父汗放你们自由的,但你也看到了吧,我确实没什么能耐,你应该求我二哥。”
辛兰朵忽然笑了,很冷的笑容:“可他提议要将我们全部处死。”
万瑞蹙眉望着他们,不可置信:“为何?我二哥平时也——”
突然,营帐外隐隐约约传来“沙沙”的声响。
“青诺?”
万瑞突然想起昨天晚上,自己曾答应过幼弟陪他骑马,可今天完全忘记了。
“好啊,你要放着两个女子逃跑,我要告诉父汗!”
2. 山雨欲来国将灭
青诺头戴一顶小帽,帽檐微微翘起,身穿蓝色锦袍,腰间系着深蓝腰带。
万瑞的软靴踩在地上发出细微的声响,压低声音:“不要……青诺,父汗这么多年延续这恶习,本就不该,算我求你了,青诺!”
青诺哈哈直笑,片刻后大声嚷道:“我就要告诉父汗,我才不管贱奴的死活!”
他当即大摇大摆跑了出去,万瑞朝她们礼貌眨了眨眼:“我去收拾他,你们一定不要轻举妄动。”
脚步声远去后,万瑞王子的营帐内陷入一片死寂。
辛兰朵目光锐利地扫视帐内陈设,最终落在角落木箱上叠放的几套侍女服饰上。
“沫沫,换上。”她声音低沉,且不容置疑,“我们走,去救白锦。”
沫沫颤抖着拿起衣服,压低声音问道:“不行啊,公主你刚刚自己也说了外面都是精锐的士兵!”
“可以,你等死。”辛兰朵打断她,手中动作不停,迅速解开脏污的外袍,盘起头发后带上帽子。
看见沫沫愣在原地,她这才冷声道:“扮成侍女啊,你没看见桌上的衣服吗?是那个白痴给我们准备的。”
沫沫方才换上侍女的浅灰长裙,又将头发束起,用盆中的清水洗净脸上的尘土。
他们穿戴整齐后,辛兰朵一手搭在她的肩上,目光锐利:“我们现在是万瑞王子帐中的侍女,低头,少说话,跟我走。”
夜空中月亮现出晕眩的光圈,草原刮起强风,篝火在风中摇曳,映出巡逻士兵长长的影子。暗处里,外族人悄然混入——
辛兰朵深吸一口气,拉起沫沫,低头快步走向营帐区的边缘。
她们混入一队正搬运酒食的侍女中,无人察觉异常,辛兰朵下意识捕捉士兵的交谈:
“那些中原女子太少了,根本没我们的份!”
“是啊,还被万瑞那小子要去了两个!”
“还剩几个?”
“剩下的几个陪着可汗,诶呀那风花雪月,真真叫个欢啊,你就别想了!”
“咱们还是回地牢吧,青龙国的使者还可怜巴巴的等着我们送饭呢。”
三名士兵面容略带倦色走入阴暗潮湿的地牢。
沉重坚硬的铁锁被打开,不料,那间关押着使节的牢房却早已人去楼空。
他们顿时相顾失色,暗处骇然闪着寒光,黑影将打磨多年的短刀,狠狠地朝其中一人脖颈刺入,还没等剩余两人反应过来,他们的脖子被迅疾的两刀划破。
“果真是酒囊饭袋。”
使者看着地上的鲜血,历经多年,终于等来了这一刻!山雨欲来,这个大月终于要亡了!
辛兰朵眼神一凛,示意沫沫躲入阴影,低声道:“你在这里等着,我去找白锦。”
她觉得不对劲,为什么她来时守卫的人很多,可是今晚却鲜少有人,这是个圈套。
但就算死了,也要那可汗的半条命!
可汗的宫廷外竟然一个人都没有,里面歌舞盛宴孜孜不倦。
辛兰朵更觉自己是将死之人。
-
“别出声,跟我走。”辛兰朵迅速割断绳索,将神志不清的白锦拉起。
两人刚出可汗的宫殿,却迎面撞上一名醉醺醺的贵族。
“站住!你们是哪帐的侍女?”他眯眼打量。
辛兰朵袖中的手骤然握紧,表面低头恭顺道:“我们是万瑞王子帐中的人,奉命送衣物去洗衣房。”
贵族凑近一步,酒气扑面:“万瑞王子?他何时用上中原侍女了……”
辛兰朵心沉下来,手中暗藏的短刀已悄然出鞘半寸。
冷不防,远处传来万瑞响亮的呼喊:“青诺!你给我站住!”
所有人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辛兰朵趁机拉上白锦逃走。
三人借着夜色,一路竟异常顺利地潜行,最终藏到营地外围的草料堆里,这几堆似是早就有人藏匿过——
远处马蹄声、犬吠声、巡逻的火光渐近,狂风恶浪将要席卷。
“杀!”众多士兵齐声道。
“取到大月国可汗的头颅,重重有赏!”
这片草原经历几天几夜的厮杀,已然血流成河,了无生气。
他所有的儿子不见踪迹,辛兰朵一行人躲在草堆中得以逃过一劫。
这是草原上其他的部落共同谋划,他们早已厌恶万登达的统治,趁着夜色入侵这大月国,一切都陷入混乱。
-
辰时过二刻,在一望无际的大草原上。
辛兰朵低声道:“我们要穿过这片草原,往南走。”
沫沫颤声问:“公主,我们能活着回到中原吗?”
辛兰朵冷冰冰地扫了沫沫一眼,声音更加阴森:“少废话。”
“那个叫万瑞的王子估计也死了。”沫沫暗自感叹,没想到她们竟然能活着走出大月国,“话说他还是个善良的人,你们说是不是?”
辛兰朵讥笑几声:“这里没有好人,不必可怜万瑞。”
白锦用鼻子嗅到了血腥味,察觉到了异常,回头一看,浑身是血的高大男子竟从远处追了过来。
辛兰朵手中仍握着短刀,定睛看了看,那男子居然是金发的万瑞王子。
他一个蠢货是如何逃出生天的?
万瑞看见她们连连招手,脸庞上沾了些许血,他大喊道:“带上我!”
她们急急往前跑,生怕他追上。
可他跑得越来越快,步伐迅速赶追了上来。
辛兰朵这会是知道他是如何逃脱的……
跑得快。
万瑞竟一口气都没喘,气息依旧沉稳:“你们要去哪儿?”
辛兰朵冷哼一声,有些恼火地对上他的视线,问道:“你的父汗、兄弟都死了?万瑞王子你一人怎么活下来的?”
万瑞低声道:“我从小习武,武力高超,是兄弟中最好的。可能是因为外族人有所耳闻,见着我,他们没打几下就跑了。”
辛兰朵沉默片刻,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
忽然,她唇角一扬,露出一丝自己认为还算客气的笑容,说道:“行,我家在中原,且势力极高,我们是被人陷害到这里,你可以和我们一同回去,如果你想报仇的话。”
万瑞顿时吃了一惊,一把拽住她的袖子,激动地说道:“那请问你地位具体多高?”
沫沫笑着抢答:“皇亲国戚,她是当今中原青龙国皇帝的女儿。”
辛兰朵狠厉地看了沫沫一眼,她这么口无遮拦,迟早会闯祸。
她怒意将暗藏,语气没有显露,依旧礼貌:“万瑞王子,请你先放手。”
“父汗居然敢……但他已经不在了。”他重重叹了口气,放下手,“只是我的兄弟也不知去向。”
“我幼时曾过大月汗国的地图,前往中原最近的路线,就是通过山岚国对吗?”辛兰朵问。
万瑞点了点头,叹道:“是,但山岚国我从未去过,父汗活着的时候……”
讲到这里,他竟然开始哽咽,那蠢货的脸上隐隐出现泪水!
辛兰朵暗自白了他一眼,奈何她们三个女子势单力薄,这个人高树大的男子,怎么就爱哭呢?
“好了,好了。”她撕下衣衫的一小块布料,咬咬牙为了她们的安全,递给万瑞并说道,“你刚刚也听到了,你如果能一路跟着我们,到了中原,我立刻告诉父亲借兵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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复仇。”
万瑞接过布料,声音含糊:“真的吗?”
辛兰朵笑眯眯地点头,心里暗自想,借兵?就万瑞这头脑,如此明显的骗术他是真相信,还是装的?
还有这人可能除了武功还行,性格简直像孩子。
白锦走到辛兰朵身旁,声音疲惫:“当真要带上这个人?”
“废话。”她抬眼看向白锦,早就发现了侍女的异常,从自己去救侍女的时候,便发现白锦似乎有一丝歉意,辛兰朵再度幽幽开口,“山岚国大部分的人都居住在森林里,你们做好遇见女巫的心理准备。”
“女巫?”
三个人异口同声。
沫沫问道:“难道传说是真的?山岚国一直攻打不进去的原因,是女巫在作祟?”
辛兰朵望向远处,轻柔的音色里带着森然的语气:“我们先走,这是最近的路线。”
“走吧,白锦。”
“郡主你怎么不叫我?”沫沫问。
“……”
晚霞万里,他们一行四人抵达森林时,光线骤然变得黯淡,且迷雾笼罩,湿气很重。
万瑞肚子饿了一路,便接着自己高大的身形从树上摘下几颗果实,分给了余下三个女子。
辛兰朵抬头望了他一眼,可真高。
万瑞嘴唇边上沾了些浅橙色汁水,粗鲁的吃相与他这金发碧眼的俊秀长相完全不搭边。
吃完后,他用方才那块布料擦了擦唇角,紧接着再摘了五个准备带着路上吃。
却瞥见白锦正在与辛兰朵窃窃私语不知在说些什么。
后来她似是看到万瑞,随即右手一抬,招手示意沫沫过来,悄声吩咐。
沫沫这才恭敬地笑道:“看来长得高还是有点作用,公主特别感谢你。”
辛兰朵气极反笑,自己何时要求她说后面这句。
冷不防,饿狼的叫声由远及近,她陡然攥紧了拳头,紧跟着沫沫和白锦发出低低而又颤抖的声音:“怎么办啊?!”
辛兰朵缓了缓,只紧紧盯着万瑞,可他皱眉道:“快跑,听这声音,狼群的数量不少。”
可没等她们找到逃跑的方向,狼群已经悄然而至,将他们包围,还带着低而沉重的呜咽声。
白锦的脸上露出恐惧地神情,一头狼率先直直的扑上来,咬住了她:“啊!”
辛兰朵的视线冷漠地落在,她那只鲜血模糊的手臂,心中一动,唇角不受控制地上扬。
一会儿,她才抽出拴在腰上锋锐的短刀,牢固地握在掌心,利落粗暴地刺向那头饿狼的腹部。
那头狼却不争气地迅速松口,取而代之的是虎视眈眈地盯着他们。
辛兰朵一面淡然地查看白锦的伤势,一面将另一把短刀拿出抛向万瑞:“你愣着做什么?杀了这些狼,你不是说自己武力高强吗?”
危机下,万瑞只得扬手一握,动作快绝,几道寒光乍现,正欲撕咬辛兰朵的狼,已经落地,浑身颤抖得厉害。
辛兰朵蹲下来,重重刺入补了最后一刀。
狼群仍旧不死心,一只眼冒绿光的饿狼急速朝她扑了过来——
顷刻间,万瑞手肘横着撞向它的脑袋,“咚”的一声闷响,辛兰朵这才回过神,这头饿狼被极大的力气一推,僵直地倒在树桩下,看样子是撞死了。
辛兰朵愕然,不由得心生恐惧之意,他竟真是个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人。
远方女人的声音与微风一起传入他们的耳畔。
“哈哈哈,你们一行四人居然如此狠毒!没几下……便将我宝贝的狼杀死几条。”红玫俯身查看地上的狼,恨意滋生,却竭力压制住怒火,沉声道,“围上去!”
3. 明月难逃国已灭
浓密幽深地森林里居然走出大批女子全全将她们包围,且恶狠狠地盯着这四人。
“怎么办,郡主,我们死定了!”沫沫惊慌大喊,刚才狼群她都没有害怕,因为公主从小习武,解决几头狼肯定没问题,但现下被近乎二十人围攻,这可如何是好!
辛兰朵忍不住厉声道:“住嘴,别说话。”
万瑞默默望着她们,竟有与她们拼死一搏的势头,辛兰朵提醒道:“别上,她们不会随意杀人……”
辛兰朵眉头微微皱了一下,阵阵奇异的香气进入鼻腔,果然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眼前阵阵发黑——
四人全部晕倒在地上。
红玫命令道:“将她们四人绑走。”
“是。”
片刻后,余下女子麻利将她们绑好,然后缓缓抬走。
雾气缭绕藏于原时森林中的宫殿,这方天地浑然地隐匿在此,没有丝毫违和。
听风殿。
“这大月国竟在一夜之间覆灭了!”令狐亿身着一袭绛紫袍,坐在殿内最高的宝座上,眉头皱得极紧,下一刻便从喉咙里挤出几个生硬的字,“那可汗的后代可还活着?”
“全死了。”
正沉吟时,忽闻侍女来报,说是抓住拐卖中原女子的嫌疑人,一行人有三女一男。
“主上,那男子武功极高,力气惊人,我们一时招架不住。”侍女急急说着。
令狐亿突然问:“确定他们就是倒卖中原人的贼人吗?”
侍女说:“不能确定,但她们竟杀了好几头我们圈养的狼,特别是那名金发蓝眼睛的男子,简直恶毒!”
“金发?”令狐亿缓过来,一时如坠梦境,“我亲自去看。”
山岚国的地宫湿冷,只有微弱灯火闪烁。
“白锦伤口已经腐烂,她现在还发着烧陷入昏迷,如果不处理伤口,不上药,恐怕时日无多。”
辛兰朵看到沫沫正在泪流满面,冷哼一声,了然道,“别哭了,你吵得很,人不还没死吗?”
沫沫尽力抑制住哭泣,小声在她的耳畔说道:“就快死了啊,公主,她血流不止,我们如今在这地宫,又潮湿又阴冷,我们求求外面的女子吧,她们同是女人,不会见死不救的。”
辛兰朵狠厉地瞪了她一眼,什么也没说。
沫沫知道公主是不打算救白锦,可是为什么呢?
她们一起服侍陪伴公主至今,自己和白锦一直忠心耿耿,她怎么能如此冷漠无情。
辛兰朵察觉沫沫的失望,只得维持住淡定且正常的语气:“你在想什么?我们都是阶下囚,她们怎么可能怜悯我们?你看万瑞被五花大绑着,你觉得我们还能活着走出这里?”
“可……”
她的声音被辛兰朵倏地掐断:“沫沫,我最信任的就是你和白锦了,我这会是当真没有办法,昨天白锦被狼咬住,不是我第一个救她的吗?”
过了许久,辛兰朵缓慢背过身去,眼神陡然变得阴森。
-
“主上,千万要小心那个男子。”一名侍女在后面提醒道。
门锁随之被解开,一个身材瘦高,相貌清冷的女子走进来,丝毫没有害怕她们。
“你们是倒卖中原女子的贼人?”
听到此话,辛兰朵一愣,然后静静摇头道:“我们才是被拐卖的。”
令狐亿凝视着地上金发的男孩。
他像是睡着了,良久才道:“那这个男子是怎么回事?听说这买贼都是用几个女子利用自己的薄弱博取信任,一旦成功,便让藏在暗处的男子将可怜的女子制服。”
辛兰朵想了想,沉声道:“我们是从中原被迷晕,被人诱拐到大月国,这个人是死去可汗的儿子。”
“哦?”令狐亿走到万瑞身边蹲下来,抬手放在他的脖颈探了探,眼神透露出一丝柔软,“他怎么逃脱的?”
辛兰朵顿了顿,轻声道:“他是个善良的人,从他父汗手里救出我们二人,后来大批外族人闯进来厮杀一整夜,我们一起配合得以逃脱。”
沫沫正欲说话,被她紧急给拦了下来。
令狐亿一边细致地解着万瑞身上盘根交错的绳子,一边抬高声音命令道:“来人,把她们的绳子解开,不许伤害她们,这一行人是受害者。”
辛兰朵暗自舒了口气,沫沫也止住了泪水。
一名侍女去查看白锦,突然一惊,镇定后才道:“这人快没气了。”
“叫巫医过来。”令狐亿低声道。
-
巫医低着头说道:“殿下,我现下只能尽力一试。”
令狐亿静默地望着他,点了点头。
白锦唇色、脸色全部惨白,躺在床榻上,伤口已经止住了血,刚才的剧痛让她再度陷入昏迷。
辛兰朵默不作声,攥紧了拳头,她抬眼看了看万瑞,他似是饿得不行,一直在狼吞虎咽地吃着食物。
她深深吸了口气,走到矮桌边,慢悠悠地坐下来。
他口中塞满食物,咽下去后,说道:“兰朵,快吃啊,现在不享用,不知道以后能不能这么幸运。”
辛兰朵微微一笑,道:“万瑞王子,你看到没?她们换做殿下的那个女子,似乎很关注你,她的眼神很不对劲。”
万瑞没吭声,撕下一块鸡翅递给她,唇角轻扬,低声道:“我外貌自小便是兄弟里最出众的那个。”
辛兰朵低低哼了一声,蠢货,果真是傻人有傻福,她心底不由得生出一股恨意。
她是你的母亲!这山岚国的领导人令狐亿,她曾在画像中见过,年轻时与万瑞长相颇为相似,也听说过宫女中对令狐亿的闲言碎语,一切都说得通了。
如果万瑞和她的母亲相认,那这个意志不坚定的男人,还会跟着护送她们回中原吗?
万瑞的手仍在半空中,她只得先接过鸡翅,吃了一口。
过了一会儿,她才压低声说道:“告诉你一件事情,你的父汗其实并不是外族人杀死的。”
此刻,窗外似明似暗的橙色烛光将辛兰朵的半边脸颊照亮,令她的话听起来半真半假。
万瑞的情绪急速低沉下来,微微蹙了下眉,半晌挤不出一个字。
辛兰朵一愣,杀千刀的,这货又哭了。
万瑞强忍着鼻子地酸涩,声音低低的响起:“你肯定是看到了什么,心生愧疚才会愿意带上我的吧,你说,到底是谁刺杀了我的父汗。”
辛兰朵垂眸思索了须臾,抬头神色真挚道:
“那晚我想进去救我的侍女白锦,成群的女子围在你父汗周围,但却不像是在风花雪月。你之前曾说过让我带一人走,我没有带走白锦是因为她从小就与我一起习武,武功在我们三人之上。”
万瑞眼角泪水落下,语气却非常坚定:“我的父汗绝不可能被女子轻易的杀死,即便她的……武艺高超。”
辛兰朵笑了,道:“要是你的父汗那时已经中了毒,又该如何?”
她继续说:“彼时白锦手上正拿着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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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的短刀,正是你手上的这把。”
万瑞一惊,快速抽出短刀丢在地上,瞪着她问道:“白锦她是你的侍女,为什么要告诉我?”
辛兰朵只得说:“因为……我会被迷晕,还被卖到大月国,全都是拜她所赐!
她被我的后母收买,本以为会得到荣华富贵,没想到她也被后母戏耍,要不是我救她出来,白锦心生感激,我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知道我的身边会有这么恶毒的人。”
她紧咬下唇,后来似是如释重负,声音竟微微发颤,不像是假话。
万瑞定定地望着床榻上脸色苍白的白锦,刚才她血流不止,就快要死去,可不久前自己却心生怜悯。
他始终没想过,竟和杀父仇人同路。
以前母亲无故失踪,他只有八岁,什么事都帮不上,只能每天跟在哥哥后面刨根问底,一年一年过去,没有任何消息。
现在万瑞生命中所有重要的人都死去,独留他一人,如果现在不报仇,他断然不配做父汗如此宠爱的儿子!
万瑞一把抓起地上的短刀,冲向白锦床榻,眼中杀意汹涌:“我这就杀了她!”
辛兰朵迅速拦在他面前,双手紧紧抓住他握刀的手臂:“等等。”
“让开!”万瑞说。
“现在不行。”辛兰朵目光灼灼,声音低沉,“留着她,她是唯一的人证,说不定你大月国举国全灭也与我后母有关!我们带着她一起返回中原,揭发后母,为你的国家报仇。”
万瑞胸膛剧烈起伏,眼中的杀意与理智激烈交错。他低头看着辛兰朵,一时间竟不知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为何将真相告诉他,却又不让报仇!
辛兰朵打断万瑞后面的话,正色道:“万瑞王子你太冲动了,现在返回中原向我父亲借兵,为你复国才是最重要的!”
万瑞缓缓放下短刀,搁在桌上,冷笑一声,却没有说一句话。
辛兰朵对着侍女低声道:“把短刀收好。”
沫沫接过刀,在一旁看得心惊胆战,直到此刻才悄悄抹去额间的冷汗。
“沫沫,别害怕。”辛兰朵在她耳边低语,“白锦的事情你听清楚了吗?”
她低声奇道:“郡主,可白锦她从未习武过啊,不然她也不会被狼群伤成那样,你骗了万瑞王子,他人高马大的,知道了真相会杀了你的。”
“不许出声。”紧接着,辛兰朵一把抓住沫沫的小臂,手掌猛地收紧,指甲嵌入她的皮肤,感到湿润的鲜血渗出那刻,声音很细微,确保只有她们二人能听见,
“怎么,你有疑问吗?她背叛了我,死只是早晚的事,你切记她会武功。至于万瑞那个蠢货,你以后不准随意跟他交谈。”
沫沫点了点头,抱怨道:“郡主你别捏我,疼啊。”
辛兰朵这才松开手。
半夜,子时三刻。
雾影宫的烛光依旧,重重的纱帐内令狐亿难以入眠。
她索性拨开纱幔,从床榻上坐起身,忽闻见侍女红玫缓缓的叩门声。
令狐亿唤道:“进来说话。”
红玫缓慢推门而入,行礼后才道:“主上,那名受伤的侍女已无性命之忧,只是……”
“只是什么?”
“只是那金发男子似乎对她抱有极大的敌意,我担心他随时会动手。”
她继续道:“大月国已经覆灭,他们可能在自相残杀,所谓的说辞通通不可信。”
令狐亿眸子阴沉下来,空气似是凝固了一瞬。
4. 与儿相遇难相认
片刻后,她踌躇道:“不对,那个金发的孩子不可能。”
红玫反问:“主上,是觉得他可能是您的孩子?那可汗名正言顺的子嗣就有四个,您就这么确信?”
令狐亿沉默了,这一切恍若只是一场梦,她可以确信万瑞就是自己的孩子,即使改了名字。
万瑞出生的时候是金发,当时可引起了不小的波动呢……红玫没见过万登达,他们的血脉之中并没有金发血统。
那时令狐亿说过,自己的家族有金色头发的,
没想到万登达到死都对此事不明不白!万瑞根本不是他的孩子!
“你先下去吧,我乏了。”令狐亿低声道,“不要轻举妄动,尤其是万瑞。”
“是。”
微风吹动白色纱帘,令狐亿望着镜中灯火的反光,纱幔带着反光如同江水那般波光粼粼,一时间她恍惚地以为自己仍在木船上恍然地漂泊着,晕眩不已,然而再度看那铜镜,反光已然被晨间微弱的阳光所替代。
原来令狐亿已经一晚无眠。
沫沫脱口惊呼:“公主,没想到有朝一日,我们也能来山岚国,这里竟是母系社会。”
“都说是女巫,我看不然,他们根本不会术法,却散播谣言让其他国度不敢攻打这里。”辛兰朵望着模糊地翠绿山峦,百米开外就难以清晰地望见景致,也难怪各国都对这个神秘的母系国度惶恐。
深入山岚森林,首先就被浓密的雾气所胆寒,但想到这白雾,辛兰朵却不禁回忆起流浪的途中,似乎也闻过这相似的气味。
风吹过来,拂过她的面颊,霎时间她想起,在她们被众多山岚人围住时,她虽然知道反抗也无用,但却是在闻到一股迷离的香气以后才彻底失去神志。
这不就是那时所闻的香气吗?这令狐亿嘴上说着寻找贩卖人口的贼人,可自己国家的子民却在眼皮子底下犯事。
“公主你在想什么?”沫沫问道。
辛兰朵狠狠瞪了她一眼:“别吵!”
白雾中,沫沫一时有些汗颜,公主的喜怒无常虽然她早有准备,但仍有些难已接受,毕竟现在她们在异国相依为命,每天过得胆战心惊,一点点不顺都会让她泪流满面。
“哭什么。”一滴雨水落在她的鼻尖上,辛兰朵心中烦闷,“下雨了,你去亭子里躲雨,我有点事要去办。”
“公主,不要丢下我。”沫沫失声道。
“在亭里待着!不要跟着我!我在日落之前,”辛兰朵看着阴沉到极致的天空,“不对,这里连太阳都不见,雨停了你就去找万瑞,他应该在白锦的屋里。你盯着那不安分的蠢货,不要让他把白锦杀了。”
沫沫不在公主身边连哭都不敢,现在雨水停息,公主没有回来,可她完全不知公主在想什么?
她颓然跌倒在泥地中,可是想到白锦还被万瑞王子虎视眈眈,沫沫只得一骨碌爬起来,抖了抖身上的泥土,离开了亭子。
森林暗淡得很快,耳边呼啸起了如哭泣般的风声,辛兰朵恨死山岚国的人,到底是谁在用香料迷晕她们?
那领头人吗?
辛兰朵身上早已淋湿,悄然躲在隐蔽处,这里便是山岚地宫,没想到真的没有大门。
儿时从辛时玹的画作中所见之景不假,暗不见底的地宫霍然映入眼中。
那是唯一进入过山岚森林的使者所画,诡异的是那使者在回归青龙国后,两月不到,便吐血身亡。
地宫墙壁爬满墨绿滕蔓,在绿色之后隐约可见斑斓壁画,比彩虹的颜色还要丰富?她们哪来的颜料?
从头顶上传来苦涩低柔的质问:“什么?你竟然用那香料毒害我儿?!”
听起来像是令狐亿的声音,过了片刻,那下毒之人回话道:“我不知金发男子是你的孩子,让万瑞留在这里就不会死,况且你不也还有解药吗?”
“你……我的解药并无多少,我自己都舍不得用,除了给我儿,其余三人要么她们永远待在山岚森林,要么便毒发身亡。”
辛兰朵愣了许久,直到上面二人脚步声远去。
奇怪的是,从辛兰朵身后再度传来簌簌的声响,她回过神,茫然四顾,下意识躲在一个石像后隐蔽着身形。
是令狐亿?
辛兰朵眼眸深沉地望着她,只见令狐亿抬手拨开壁画的滕蔓,咯吱咯吱几声,她用长而尖的指甲扣下壁画上的颜料,她悠悠地从袖中掏出一个黑色小瓶子,将干粉状的颜料放入黑瓶内。
她一时屏住呼吸,维持不动的姿势,不忍心中暗喜。
回到偏殿内,看到沫沫呆滞地与万瑞对望,辛兰朵舒了口气,还算听话。
“公主,你放心吧,我没让万瑞蠢……王子动手!”沫沫听见熟悉的步伐,这陡然让辛兰朵哭笑不得,问道:“方才有人来过吗?”
“她们的主上亲自前来,说是给我们做了些糕点,你看万瑞都被吃光了。”
辛兰朵奇道:“你为何不吃?”
沫沫说道:“我吃了一点,想留给公主,还有等白锦醒了以后可以尝尝。”
她迈步上前,将桌上剩下的糕点不慌不忙地吃完,一点没有留给白锦,万瑞不忍笑道:“看来你饿的不轻啊。”
“等白锦醒后,我们便走,不用多待了。”辛兰朵定定地注视着床上的病人,紧紧握住的拳头忽地放开,手心粉末也随之悄然落在地上。
待到万瑞与沫沫睡去,她款款走去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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榻边,看着木盆中的水,现在已不似之前混着大量血液。
看来恢复的不错。
次日,白锦醒了过来,他们便向令狐亿辞行。
辛兰朵从地宫回来时,一路都在想,或许令狐亿会将解药混在食物里只让万瑞单独服下,没成想回来以后,她也并未阻止沫沫吃下糕点。
现在只剩白锦了,本来就是将死之人,活到了现在。
不用思索如何杀掉她,两月以后在中原,白锦这个叛徒自会吐血身亡。
“万瑞王子,你当真不留在这里?”令狐亿眼神温柔,含着泪光,这母爱的神情让辛兰朵心中又泛起一阵无名的恨意。
“不留了。”他行了礼,是独属于山岚之礼,这么些天他早已学会这里的礼仪,万瑞眼看着她眉眼之间,不是那种喜爱,反而是一种和父汗像极了的疼惜之意,是长辈目视着即将远行的晚辈的不舍,他心头一震,“多谢主上的款待,大月覆灭,我侥幸存活,我的手足都已死去,我要为他们复仇。”
“可仅凭你们几人,如何去讨伐其余游牧部落呢?”令狐亿空荡荡的手心下意识递过去,摸了摸万瑞柔软的金色发丝,刚出生时他的头发也是如此,即使带着羊水,也掩盖不了那抹金色。
她一阵喜,一阵愁……
万瑞看了一眼辛兰朵严肃的眼神,没有说话。
辛兰朵低声道:“这您不用费心,我们自有办法,山岚远离尘世纷扰与战争,是少见的安宁地带,这样美好的地方,我们不愿染指。”
沫沫瞪大了眼睛,公主之前在宫中不是一直都说着,有朝一日一定要踏平这个森林吗?看来公主也会吹牛。
说罢,辛兰朵看了眼三人,对着令狐亿恭敬行了一礼,诚挚地说道:“多谢您的救命之恩……暂留我们。”
他们走后令狐亿如同从天堂跌入了地狱。
万瑞,她唯一的孩子。
她讨厌万登达,那粗犷的模样,不修边幅,贪恋美色,自己怎么可能看得上这人?
有一次令狐亿心中郁结,独自在草原上骑马,想用这极快的速度消解内心的不甘,最后她到了边境地带。
令狐亿屹然在原地注视着自由流淌的江水,她也想如此的自由,碰巧岸边有一只木船。
她乘坐着木船漫无目的在水面上漂泊,从黑夜到了白昼,一批白到有些病态的男子,他们是金发蓝眼,且有着深邃眉骨。
他们孤傲凛然地在领地巡视,令狐亿的心中一动,多么美丽的相貌!
看到这俊美高大的男子,那健硕的肌肉,浑身似乎有着无穷的精力,
有一位容貌相当出众的男子,不经意间注意到了在河岸边停泊的清丽女子。
5. 临逢险境陡生变
雨水终于停了下来,沫沫拨了拨湿漉漉的头发,微微偏头看了眼公主,问道:“马上就要走出林子,之后我们该往哪儿走?”
“你猜?”辛兰朵冷笑一声,倏地转身,缓慢地说道,“后面有狼群追来了。”
“啊”万瑞不由得惊呼,慌不择乱地在身上寻找短刀,这时辛兰朵对着万瑞笑吟吟地说着:“不用担心,你看之前还眼冒绿光的狼群,现在完全变了个模样,看来是吃饱了。”
“兰朵,你不懂,这狼吃饱了还是会攻击……”万瑞的话语突然被打断。
“前面的四人请留步。”红玫有力的声音在茂密的林中回荡,“我奉主上之命,安全将你们送至平原。”
紧跟着的狼群再无凶恶之意,如同普通的狗一般温顺地靠了上来,准确来说是在万瑞的裤脚边蹭来蹭去。
说罢,嫩黄色的衫裙从后面现出,轻快地走过来,向一行四人招了招手。
“看来兰朵姑娘很是聪慧,它们……确实是吃饱了,这几头狼不计前嫌,愿意前来保护你们。”
红玫颔首,一面示意她们往前走,一面说道:“兰朵姑娘可否让我同万瑞王子单独说几句话。”
她面不改色:“随意,沫沫,白锦我们去前面等一等。”
她们三人在大树下停住,这才瞧见红玫与万瑞离得很近,辛兰朵微微眯着眼,笑容却停住了,不知是怎么的心情。
后来她都在想,自己为什么会烦躁不已,直到万瑞他朝她们这边走来时,她的心放下去。
原来是脱离了掌控的感觉。
一路上,辛兰朵没有多问,她们究竟说了些什么?
但在心中,她却在揣测,应该不是告诉万瑞她的母亲是谁?不然这没用的男人定会折返去与令狐亿相认一番。
说不定还要留在山岚。
那又会是什么呢?
万瑞此刻没轻没重地拍了拍辛兰朵的手臂,冲他眨了眨眼睛,偷偷说道:“诶,兰朵,你们都不问我,红玫与我说了些什么吗?”
她微微挑眉,奇道:“不在意,为什么要好奇!”
白锦满脸冷汗地提醒道:“已经快出林子了,我瞧见阳光了!”
他们一行人不约而同转身望向红玫远去的身影,嫩黄的衣衫慢慢消失在森林的雾气中。
沫沫暗暗叫绝,她在偌大的林中独来独往,这勇气可嘉。
东佳湖畔雨后的晚霞绚烂了片刻,不久后,天暗了下来,沫沫与白锦背靠着背浅浅地睡下。
就快到中原了,现在那边是冬季吧,平时每每到了冬天她都会手脚冰凉,这种感觉实在不好,所以冬天时漫天飞雪的场景,她根本喜欢不起来。
可时过境迁她却开始思念起白茫茫一片的宫殿,她无数次抑制不住哭泣,最终都没有流下眼泪,风声渐渐大了起来,带着夜晚独有的寒冷,这次她鼻子突然酸涩起来。
万瑞睁开眼睛,忽地看见对面的兰朵公主,她这脾气异常火爆的人居然在哭?
他从手中取出一张薄薄的布料,还是她递给自己擦眼泪的,视线下移到那块缺了一角的衣服,这么久都不把衣服换下来?
印象里她好像换过衣服,不然这气味肯定难闻,他伸出手,开口说道:“擦擦吧,别哭了。”
辛兰朵听到此话,身体一震,气呼呼地跑过来,一把扯过万瑞手中的布料,失声道:“你看我像是在哭,我才不会跟你一样,就算是……我的父亲死了,我也不会哭。”
万瑞眼瞧着这柔韧的布料被她撕开,而他心中柔软的地方不由得被触动,眼前的人眼眶红着,鼻尖也是,脸颊两侧也有泪痕,乌黑的发丝黏在粉红的耳垂边,倔强地掩饰着她的脆弱。
为什么要硬撑了?哭出来不好吗?
他叹了口气,将自己的衣服一角撕了下来,稳稳地递出,辛兰朵咬着下唇,后来她如同梦呓般,饱满樱红的嘴唇翕动着不知说了些什么。
她还是颤抖着接过半空中飘扬的碎布。
猛然一个锐利反光,辛兰朵发觉万瑞身侧别着一个类似于圆形装饰品,奇怪的是这金属凸出的部分是十字形状,但背景却是一朵花,像是莲花。
红玫送的?定情信物?
注意到她的视线,万瑞急忙把它给遮住
为了转移注意力,他用感慨的语气说道:“我父汗在世时,曾路过一处大江,比这湖畔更大更广阔,而且气温极低,他那时站在大江边上说‘将来我死了,我的坟墓便建在这滚滚江水的附近,不用修建陵墓。’”
“你那时多大,记得这么清楚?”她问。
“兄长经常同我讲,自然印象深刻。”
辛兰朵讥笑道:“原来不是亲眼所见,你的父汗享用着先前游牧民族留下的残忍光辉,极度奢华,铺张浪费,花天酒地,以至于其余部落早已不满,才有得今天这个下场。他说出这种话只有两种可能,第一是捏造的,第二,是怕冤魂前来……”
“住嘴!”万瑞呵斥道,“你不要这么说我父汗!”
“那是你的父汗,不是我的,我想怎么说都行。”辛兰朵笑了笑,寒冷刺骨的神色,“我是不是得感谢他,有你这么一个善良的孩子,救下了我。”
“不,不用谢我。”万瑞倏地平静下来,低着头,“有什么样的父亲,就有什么样的儿子,这样的恶习我从为阻止过,那时我只不过是脑子一热,才救下的你们。”
“你能有这样的觉悟也算不错,”辛兰朵话锋一转,眉眼放松下来,眼神变得柔和,
“不论你是不是一时冲动,总归是你救下了三条人命,我很敬佩你在众目睽睽之下,
能伸出援手,我猜其实你之前也想过要救哪些可怜的女孩吧,只是那时你也只是个孩子。”
“啊……”万瑞茫然地抬起头,眼中有了泪光,嘴上也含糊起来:“我……兰朵,还好有你懂我。”
忽地,他站起身,一把粗鲁地搂住辛兰朵,只听她低缓“嗯”了一声,他的手臂收得更紧。
万瑞却不知,怀里的人眼中闪烁出奇异的光华,那神色他一辈子都不会见到,也读不懂——
嫌恶与鄙夷。
湛蓝的天空中,一只乌鸦在半空盘旋着,后来似乎找到了着陆点,乌鸦落在高丽国的一个身材消瘦男子的手上。
他眼眶微微发黑,收到消息的那一刻,灰黑的下眼皮不受控制地一颤,愤然得一时欲将送信的乌鸦掐死,最终还是作罢,只是拔了一片羽毛下来,没了它还怎么传送讯息。
“来人!”云墨抬高音量唤道,然而适才提起嗓子喊着,让他着实有些吃不消,连连咳嗽几声。
等人的间隙,云墨极目远望,这片国度的土地并不如青龙国那般肥沃,适合种地灌溉。
常遇旱灾,导致民众的田地寸草不生,难以果腹。
十年前遭大月入侵险些举国全灭,那时青龙国愿意借兵,借粮援助。
原因是,青龙看中了高丽的一大片土地,那时高丽人都不明白为何看中那块干涸的土地,没有犹豫便给了。
现在明白了又能如何,那里隐藏千年的前朝古墓,有着大量金银财宝,竟还有丰富的盐产。
而他唯一的姐姐也作为条件嫁给了青龙皇帝,最近说是终于得到了些许的尊重,当上了贵妃。
即使皇后之位空着,青龙国的皇帝也不愿将这个位置给他的姐姐,一国公主,云轻尘。
侍女来了,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虑。
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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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不自禁咳嗽:“我姐姐何时回来?”
侍女战战兢兢:“公主被青龙太子关了起来。”
云墨咬紧牙关,奇道:“辛时玹知道了?”
侍女平复心情后,方道:“不,他一旦听闻有人传辛兰朵的谣言,无论真假,他二话不说便将传言者关起来,还放话除非兰公主能回来,不然他全杀了。”
云墨挑眉:“哦,那皇帝允许?”
“皇帝没管也没问。”
“哈哈那允城皇帝一贯不在意他的子嗣,”他冷笑几声,声音低了下去,“姐姐如今被关在哪里?”
“地窖。”
云墨愣住了,顷刻间,忍不住咳嗽了起来,断断续续地说:“什……么?她可是贵妃,怎么能?”
“马上启程!带上几个侍卫,去青龙。”侍女见状欲开口阻止,云墨却摆手道,“有些事不能在信中说,要当面告诉贵妃。”
许久许久,只听见马车轮在地面震荡的声响,无风也无雨,云墨沉寂了一路,更多的是忐忑。
“救命啊,救命啊。”道路前方传来几声女子的惨叫,云墨眉头皱得极深,向马车外的侍卫命令道,“何人吵吵闹闹,杀了。”
“主上,已经快到了青龙地界了。”
“我说杀了,万一她是……”
没错,一路上,云墨担惊受怕,这高丽距离草原较近,兰公主有可能会选择踏上高丽国土,所以他选择野路,遇上的一切落难女子,格杀勿论。
剑器出鞘的声音响起,落难激烈地女子“啊”了几声,紧接着一声倒地闷响,没了喊叫。
“启程吧,不用收拾。”
侍卫紧闭着嘴巴,鞭策了几下马匹,离开了满地鲜血,落雪的泥地。
云墨心中担忧的兰公主,仍安静地在一间木屋里休息,一行四人皆在。
这是一对夫妇所建的木屋,离高丽还有一段距离,这片位置被四处环湖,茂密的矮灌木,水土富饶。
鼻血从白锦的鼻腔中幽慢地流出,滴在了桌上,沫沫见状,赶忙起身去外面拿了一块干净的抹布递给她。
“这是怎么了?”沫沫温言道。
万瑞呵呵几声,愤然地开口:“作孽多了,要死了!”
突然砰的一声,原是沫沫一掌拍在桌上,眼睛瞪得浑圆,吼道:“你给我注意点!你们游牧民族才是造孽多了,这不,举国全灭!”
“你说什么?你……我们才没有造孽,额……我们。”万瑞不知说什么,好像确实是这样,但被这样说出来,听着总归不舒服。
“好了,别吵,”辛兰朵抬眸,注视着耳朵气得发红的男人,语气不阴不阳,“你是个温顺的人。”
万瑞挠了挠头,抿唇默然。
“哈哈哈,”沫沫心里暗自想,这不就是狗吗,这万瑞王子难道听不出来?温柔才是形容人,“郡主我呢?”
“你是个可怜人。”
“什么?”沫沫有些低落。
辛兰朵说:“白锦,你受伤了身子虚,来到这里水土不服,但我们耽误已久,那对夫妇的善心是有限的,我们只能启程了。”
白锦点了点头,正色道:“我明白,我的身体恢复地很好,如果不是您及时阻止那头狼,我恐怕伤得更重,公主我真是对不住你。”
“哦?”辛兰朵憋住笑,哑声道,“早已是过去的事情了,不必挂怀。”
“什么?”万瑞诧异地脱口惊呼,“你心真软!”
次日,与夫妇道谢后,他们朝高丽的方向离开。
夫妇这几日见到了不寻常的事情,这片湿地,除了有豹猫,以及一些食草动物,怎么还会出现狼群?
湿地上的狼脚印,很明显狼在这周围待过。
6. 临逢险境陡生变
湿地湖畔,幽深的墨绿灌木从中,高硕的黑衣男子隐匿其中,手心下意识握紧了剑柄,公主最后一日穿着的衣物竟然在这个妇人的身上。
错不了,那天公主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被人掳走的,他跟了那行人一路,最后的方向是大月草原,那片无边无际的洲际,自己出生的地方。
他有些干裂的唇角动了动,早知殿下会发了疯地寻找,就应该阻拦。
跟着两个侍女,应该不会出什么事吧,彼时子耀是如此想的。
不久后,刀光闪烁,子耀持刀拦住素衣妇人的去路,她手上的洗衣盆咣当掉落,颤抖地问道:“小……哥有……何贵干?”
子耀直说:“衣服哪来的?”
“曾,有一行人借宿咱家,她换下,的衣物,我看着料子不错,便留下来自己穿。”说完,妇人连气都不敢喘。
“几人?”他追问。
妇人语无伦次,脖子上冰凉的刀刃让她寒毛耸起:“一二三四五人”
刹时的寂静,子耀正欲收剑,粗犷的男声莫名喊道:“我杀了你!老伴啊……快……跑。”
漆黑的夜色中,他条件反射,手臂一转杀气疾射,半空刀光乍现,
子耀蹙眉转身去看,后面的人头颅已滚落至湖水里,血液飞溅,看着远去的妇人,他收起剑。
何苦呢。
看来公主已经回了中原,难道他们错过了?
他走近屋子,草药味扑面而来,整齐干净,地上的棕色瓦罐里盛的汤药还在咕噜咕噜得冒泡,他们还吃着药材。
生亦何难,看来夫妇其中一人身体并不康健,死了便罢。
子耀走出屋子,仰头望着天空,每到十五月亮都会变得圆圆的,如今那个抛弃了自己的大月已经亡国,所有可汗的孩子都死了,除了自己。
他忍不住仰面大笑,自己的母亲在临死前做了一件对的事,趁着大月大部分兵力侵略高丽时,悄悄逃走,可那一小部分呢?
还是将他们抓住,可笑的是他们身为游牧民族,只有万登达名正言顺的孩子才有资格受到训练,在马上骑射这种训练,子耀从未学过。
他依稀记得当时有一对兄妹正在吵得不可开交,那女孩虽然没有男孩子高,但是却垫着脚掌掴气红了脸的男孩子。
他们手上都有剑,可笑的是他们打架却是近身搏斗,将剑放在一边,他们打架有来有回,嘴上还不停地争辩。
后来,应该是女孩子听到了剑器被人触碰了的响动,发现了奄奄一息的子耀。
他难以忘记女孩与男孩不同的眼神,前者没有怜悯之意,更多的是嫌弃,厌恶他沾了血的手指触碰了她的宝剑。
后者则吓了一跳,惊慌之余把自己的水壶拿出来,他的头顶被阴影遮盖,但他有种不一样的感觉,直觉告诉他,这个男孩子应该善良一点。
“喂,拿你的水壶,别用我的。”女孩说。
“是我自己的。”男孩颤抖地说着,蹲下身喂了一口水给他,后来男孩说服了女孩,他们一起把受伤的子耀搬到了医馆。
子耀醒后,隐隐约约听见了男女孩的对话,大概猜出了他们的身份,是青龙国的太子和公主。
公主先走了,太子看不过去他一人,便拨开床帘,询问起了子耀:“你从何而来?这里是西域,莫非你是游牧民族?”
“是,我从大月来。”子耀一开始是不想告诉任何人自己的身份的,但是他们救了自己。
“你会骑马?在马背上战斗吗?你们怎么作战的?或者你们都吃的什么?会喝马奶?”太子摇了摇头,仔细打量了他一眼,“看你这瘦弱苍白的样子,估计不是大月的贵族吧。”
“你们会牧羊吗?”太子后面提出一长串问题,子耀听着却不知道怎么回答,因为他从出生起就没有出过地牢。
太子话锋一转:“出了西域就到了大月草原的国界,从西域往东走便是中原国度,我们明日启程。你是想回到草原,还是去中原?”
是询问的语气。
“什么?你要带这个豆芽回青龙!”公主的声音愕然尖锐地响起,太子忽地一颤,“我告诉你,救他我也有份,他的去留不是你一人做主!”
他立马起身跑了过去,不知他们两人在商讨什么,后来公主点了点头。
子耀咬着牙,满面冷汗,自己的死活就在公主的一念之间,那时他并不感谢公主,甚至很厌恶她。
到了中原也一直如此,公主高高在上,太子也不服输,隔山岔五就吵架。
太子吵输了,也被打了,总是一个人独自坐着上完药后,开始擦拭自己的刀,特别是在刀尖处,不停地擦。
子耀很会察言观色,不敢贸然询问太子的情况,只觉太子总有一天会杀了她。
明明高了公主那么多,却总是输,这样憋屈的日子,也不知是过了多久,他们长大后,打架渐渐减少,更多的是拌嘴。
其他的兄弟姐妹都彬彬有礼,尊重这个长子,只有兰公主,全然不顾太子的脸面,总是在众目睽睽之下,掐他手背的肉。
其余人都不知道,只有子耀在后面看得清清楚楚,那一刻对太子烂泥扶不上墙的糟糕心情更盛。
然而他预料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太子没有杀了公主,倒是皇帝赐婚以后,他们的来往终于变少。
不过未婚妻还未入门,兰公主却离奇消失,他不清楚到底是谁把辛兰朵迷晕以后送走的,大概是宫里的贵人。
不过也好,太子遭受了多年的欺压到了尽头,这兰公主到了西域外,定是活不久。
-
“怎么死了这么多人?”沫沫失声惊呼,这荒郊野外,一路上横七竖八不断地有女子的尸体。
辛兰朵俯下身去查看她们的伤势,刀法快而狠绝,没有钱财丢失,也无凌辱之态,不是劫财劫色,为什么要杀死毫无还手之力的女子?!
白锦忍不住在树下呕吐起来,沫沫见着也开始干呕。
万瑞哼了一声,走到兰朵旁问:“你发现了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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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吗?”
“没有。”辛兰朵冷冷道,“赶紧走吧。”
沫沫咳嗽着,泪水险些流出来,白锦突然拍了拍她的背部,提醒道:“前面有人,我看见了。”
“什么?”万瑞眉头蓦然一蹙,环顾四周,静得出奇,一小块黑褐色布料悄然隐入灌木里,他蹲下身,左手一把拾起十几颗石头。
两根手指夹住体量中大的石头,屏息半秒,小臂陡然间朝着黑布即将移到的方位一挥,石子如闪电般疾,树叶被划破,顷刻间汁液飞溅,蹦地一声几群黑影从后面蹦出。
万瑞瞳孔骤缩,这么多人?
辛兰朵抛出一柄短刀,余光瞥见,他用右手顺即接住,一把长剑破风而来,石子直直地被抛出,迎面而来的剑气被打断。
他们趁此间隙,躲过剑光。
“沫沫,你们躲好。”
话音未落,刹那间辛兰朵侧开身形,避开一刀,风中的发丝倏地被削断,杀手横劈过来,突然手肘一痛,长剑落地,杀手轻敌,回望宝剑。
那一瞬,她猛地踢开长剑,刺入杀手心脏,不料后面又来黑衣,只得当即抽出短刀,秀丽身形一晃,黑衣刺入同伴的腹部。
他们陡然失色,辛兰朵捡起长剑,正好躲过侧面一只弓箭。
人越来越多,万瑞的石子也耗尽,短刀早已占满杀手血液,但杀手不顾生死般,再次爬起——
他从怀中拿出十字红莲,对着空隙处吹气,尖锐地笛声发出不过四声,猛然间狼声四起,呼啸在林间。
狼来了。
辛兰朵猛然瞥见,一只体格庞大的草原狼目光如钢铁般顽固,他的嘴里隐隐有热气喷出,赤金色泽的瞳孔凛然而又警惕靠近。
这次的狼群与初见时完全不一样,那种属于猛兽的姿态在这群草原狼中毕现,让她下意识胆寒。
狼王伸长了脖子骇然地嗷叫,群狼长耳耸起,杀手仍在呆滞一瞬,听见凶恶的狼声,霎时间灵魂出窍,辨认不清方位。
这不是一只,而是有着首领的大月草原狼。
怎么出现在这里?
他们早有耳闻,大月草原狼体格巨大且凶残,然而远远不至于此,凭借独它们智慧与无畏,有时可以与狮子匹敌。
“快走,撤退!狼来了她们也跑不掉,这是大月草原狼,不知为何迁徙,定然饥肠辘辘,兄弟们快跑!”
然而已经来不及,狼群猛扑而上,又厚又密毛发划过下臂,精准咬住脖颈皮肤,狼头晃动,连皮带肉一起撕下。
四下杀手惨叫连连,远处狼群居然寻味找到了弓箭手,一盏茶的功夫,他们的双手鲜血淋漓,再也握不住弓箭。
草原狼们狡猾而又快捷,处事毫不犹豫且残虐。
在弥留时,一位杀手想天空放出讯号,它们居然不攻击那该死的四人……
千钧一发之际,辛兰朵跑上前,掐住他的脖子,止住血问道:“谁派来的?”
“太子哈哈哈!皇帝!”语毕,杀手自尽。
7. 半边明镜映故人
几日前,一个欲雨的夜晚。
东宫夜色深沉。
“过来,我冷,这里好冷。”时玹一手摸着心房,一手轻抚女子细腻的身体,女子慢慢靠近他。
他身体其实并不冷,反而体温要比女子燥热不少。
时玹温声道:“找了你许久,怎么就不见你呢?”
女子在时玹的臂弯间,抬眼:“奴婢这不是来了吗?”
“来了?”他冷哼一声,但粗糙的指腹摩挲着她的脸蛋,似是情不自禁地落下一吻。
年轻女子只觉那吻很轻,极眷恋,后来时玹伸手,轻触她被汗水黏在腮边发丝时,那邪魅的男人微微蹙眉,却更加迷人。
眼瞅着其他的人都被关了起来,为何自己却逃过一劫?
神思变换,回忆起惊险一幕,她入宫不久,她们那些小宫女什么贵人都没见过,道听途说,在午休时聊着聊着,就讲到了兰公主身上,聊完以后,也没觉得有多大点事,毕竟公主消失快两月了,皇帝也没发话,底下的人也敢肆无忌惮地讨论贵人的去向。
这事却不知是被何人透露给了太子,来了一群壮硕的士兵将她们几个女子绑着,她以为死到临头,没了活路,于是为自己争辩了几句,询问究竟是何人告密,她做鬼也不放过。
后来她们被一起扔进了地窖,她第一次看见了贵妃,那种眼神她不会忘记,一个贵妃怎么会露出惧怕的神色,何况自己只是一个苦命人。
贵妃沉默着,诡异地盯着她许久,后来有人来把自己带走,贵妃却开始全然不顾仪态得哈哈大笑。
授羽的心不在焉反倒让高高在上的太子弯起了唇角,魅惑如花的眼睛,迷离地望着自己。
没想到他在人前如此狠绝,可初经人事的授羽,却只觉他的动作温柔至极。
*
丝缎帐忽然被他拉开一半,时玹看了眼殿内,冷风与晨曦灌进来,而她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
再一抬眸,眼前又是一黑,原来他再次俯身,这次是激烈地吻她,授羽紧紧闭上眼,疲倦不已。
后来身上的重量变轻,他们的距离拉开,时玹问道:“怎么不反抗?”
她默然。
侍女的眼皮瑟瑟发抖,晶莹的汗水从额间细密地冒出,使得她的肌肤更加透白,阵阵莫名的烦闷袭来,时玹突然从床榻上起来。
睡一个不与他作对的女子,真无趣。
他不打算继续,穿好官服后很快离去。
虚无的殿内,过了不久后,茶香氤氲。
辛时玹喝了几盏茶,唇角微扬地听着下人给自己汇报。
“哦?贵妃的家人来探望她。”时玹笑道,突然想起了什么,方问道,“侍女走了吗?”
“走了,不过被殿下的未婚妻瞧见。”下人道,“但没说什么。”
时玹哦了一声:“那丫头的性格一向好拿捏,受了气也不说,不过……”
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下去,一个乳臭未干的侍女能翻出什么天?
云墨正襟危坐在大殿的席位上,侍女上了酒后,他正欲询问贵妃的下落,忽然间太子走了进来,一边的侍女慌乱起来,端着的酒水洒了一地
“这是在吃酒?”太子对着台上的皇帝说道,突然回头,直直地盯着云墨笑道,“你可是来找贵妃的?”
云墨看着他漫不经心地模样,心沉下了谷底,两指暗自掐住衣袖,抬眼说:“没错,就是你将我高丽公主关入地牢的?”
“不,是森冷的地窖。”接着他又冷冷道,“我不知你的好姐姐做了什么手脚,传我妹妹的谣言,杀了她都不足以我泄愤!”
高台上的皇帝呵斥道:“闭嘴!”
便是他,辛允城暗中阻止他寻找兰朵,这么些天,竟然一丝线索也无!
时玹忍不住,不避不退得问道:“父皇,兰朵可是你的孩子,您为何不闻不问!反而阻止孩儿去寻找!是不是贵妃蛊惑了你!”
“你!竖子!”皇帝愤怒地吼着,“把贵妃放了!”
“呵,看来是被狐狸精鬼迷心窍了。”时玹长长叹息一声,眼神溢满了杀气,“那就别怪孩儿带着她的头颅来见您!”
皇帝见他转身快步远离,低声道:“你啊!不成器!”
云墨坐不住了,在席上听得惊心胆战,倏地站起来,绕过桌角欲拦住太子去路,不料却被猛然一推,屁股落地。
“拦住他!”吃席的几位官员这才放下酒杯,失声叫道,“这是要毁了他们两国之间的和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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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青龙国二公主悠然地喝了盏茶水,讥诮地说道:“呃……原先贵妃的孩子也不见了几个,那时可没见时玹大哥在大殿发疯。”
贴身侍女低低说道:“贵妃的孩子?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了,时玹才多大。”
“没想到啊他们两人时常剑拔弩张,”二公主继续道,“这太子反倒念起了手足之情,彼时贵妃的孩子失踪之时,要是太子懂事了,估计也会去找。”
“呵呵。”时风笑道,望着殿门口,“怎么不见有人阻拦?”
二公主抬眉:“不然,你去?”
时风摆了摆手,喃喃道:“不了,人已走远,云墨的人就在外面。”
后面那句他音量极低。
果然殿外剑声激荡开来,皇帝眼皮陡然一跳,低声向身边的侍卫命令:“快,快,去帮着太子,但不要让他杀了贵妃。”
皇帝似在犹豫,终于他又低声下达了一个指令:“告诉太子,晚上来见我,他所有的疑问都会得到解答。”
时玹抬起头,地上的人纷纷露出苦痛之色,他捂住伤处,不由想到,父皇只在意他吗?为何不在意其他子嗣?就因为他是太子?是皇位的继承者,所以才派人帮他。
那若是他不是长子呢?
时玹管不了太多,一心想杀了那狐狸精,这时卫凑上来低语。
他身子一震,点头答应。
次日,雨落后。
辛时玹又喝醉了,无人知道他们父子说了些什么,但他在酒醉之际,把所有的被抓入地窖的人放了出来。
一连几天没有说话,直到那位名唤授羽的侍女,被召入东宫。
烛火摇曳,映出一双缠绵的人影,勾勒出授羽的身型,恍惚间,一只手搭在上面。
眼前的侍女多了几分桀骜,时玹注视着,心头一软,下意识收紧双臂,声音低沉:“我娶了太子妃,就把你收入东宫。”
“啊……”怀中的人动了一下,时玹奇道:“你不答应?”
“没……我,”授羽听着他的声音好似在威胁,不忍又颤抖起来,本以为他又会离去,没想到他却说,“封你为侧妃。”
语毕,沉重的身体又压了下来,授羽的双唇被堵住,久久难以呼吸。
8. 篝火雀跃何人知?
辛兰朵哈哈冷笑:“废物太子?无用之人,连我的踪迹都找不到,何谈派人来杀我!”
她直起腰环视一圈,还有一人未死,那黑衣人捂着伤处,然而何止一处被撕咬。
很快辛兰朵缓缓过去,重重踩在血口,阻止了杀手起身,冷笑道:“你还不想死对吧,那就回去告诉你的主人,别嫁祸给那废物太子,把罪名加在皇帝头上我还勉强能信。”
沫沫轻声提醒:“公主你再踩下去,他就死了。”
“万瑞呢?”辛兰朵注视着杀手仓惶离去,猛然间一只狼贴了过来,她下意识后退,可狼已经饱腹,它们的瞳孔光华变得柔和,如今竟温顺如犬。
她默默叹了口气,弯下腰,摸了摸那草原狼浓密的毛,这狼是谁呼唤过来的?
是万瑞吗?他何时学会训狼?
没想到会被草原狼所救,带上万瑞回中原,看来是件正确的事,只不过,适才他有发现白锦不会武功吗?
正想着这件事,熟悉的声音竟低沉地从头顶响起:“辛兰朵,你在骗我,她根本不会武功。”
这语气不像是询问,反倒是肯定而压迫的姿态,她转过身,先看了看白锦,才抬头望着他。
“没错,我骗了你。”他明显愣了一下,辛兰朵心脏快从嗓子里蹦了出来,她不敢多停,紧接着继续说,“但不是这件事。”
“还记得令狐亿送过来的糕点吗?”
“记得。”万瑞哼了一声。
“那你还记得有谁没有吃吗?”
“不要绕开话题!”万瑞冷冷地说道,辛兰朵身体震了一下,声若蚊呐,“听我说,你先冷静。”
“山岚国之所以云雾缭绕,是因为那是一种毒气,会让人武功尽失。我发现了此事便去询问令狐亿,她如实说出,放出这种毒气,是为了防止外部人强势进攻,但……”
“你是意思是那时白锦病了,没吃解药,所以武力尽失。”万瑞声音变缓继续道,有些沙哑,似是压抑到了极点,“我何时能报仇?”
还好,糊弄了过去,辛兰朵犹豫了一下,忽然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万瑞没有防备,只觉一个纤瘦的身体贴了上去,越来越用力,堵住了让他接下来想说的话。
“你呢?是不是也瞒了我,红玫给你的东西,是不是定情信物?那时你们靠得那样近。”她轻柔的声音中带着一丝疲惫,万瑞准备解释,又被她阴柔似是撒娇般的语气给打住,莫名他身体热了起来,“你真以为我带上你,只是因为你高超的武技?”
他的眼皮一跳,辛兰朵这个暴躁的女人竟然这样温柔的说话?还是对着自己?
腰上的力道松了些,倏忽间,娇小的身形变高了,发丝紧挨着脸侧,有什么温热的气息喷在耳边的软肉上面!
辛兰朵不会是想亲他的耳朵吧!
细密无遗的吐息在万瑞耳畔回荡:“你怎么不说话?”
还好还好,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亲吻他。
沫沫和白锦刚刚一直在与狼群玩闹,只听见万瑞大声地说了一句:不要转开话题。
随即,她们愕然抬起头,于是便瞧见公主奋力踮起脚,脑袋贴着万瑞王子的胸膛极近!然后她的头又动了动,在黑暗中,似是在吮吸那,那万瑞的耳垂。
她们找了一处位置坐了下来,狼群默默退到隐蔽处。
“要不要打断?”沫沫轻声问白锦,“他们?公主怎么能喜欢哪个蠢货,啥时候他们暗度成仓的?”
“而且好像还是兰公主在主动,万瑞王子还没动。”
“估计他已经蠢到不知道喜欢是什么了。”沫沫眯起眼仔细看,“诶呦你看底下。”
白锦眼睛视力很好,看到万瑞的手在掐他腿上的肉。
“不行,万瑞压根配不上公主的喜欢。”沫沫说。
“那你觉得谁配得上?”白锦一面反问,一面钻着木头。
沫沫仔细一想:“谢家长子,谢乘风。”
白锦专注手里的事,无意识喃喃道:“他会寻找公主吗?”
沫沫低声说着,望着方才紧密贴合的两人,此刻才分开:“公主同太子打架,每次都是谢公子说了才有用,从小到大只要有他在,公主都会很乖巧。”
白锦手里钻的木头终于生出火苗:“是啊,公主对谢公子挺好的,至少能和平交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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沫沫喊着:“公主,有火了。”
辛兰朵闻声,漠然地朝侍女那边走去,原来红玫给他的是呼唤草原狼群的哨子,那为何狼群会甘愿跟着万瑞?
他,还真是傻人有傻福。
*
火光在跳动,火星子借着微风恣意飘扬,卷到了辛兰朵的粗布衣衫上,烧出了零星几个小洞。
隔着舞动的绯红,万瑞第二回注意到了她的脸颊,细细一算,应该是四次。
为什么这个公主明明脸上脏兮兮的,说话也不饶人,可是高贵脱俗的气质却总能显露无疑。
她居然会以为那个十字红莲是定情信物?
一颗闪耀的小火光从她的唇边飘过,她漆黑的瞳孔映出了圆圆,跳跃的,可爱的小火苗。
眼前一只手晃过来,打断他的思绪,定睛一看是沫沫。
“狼呢?你竟然能唤来狼,本来以为我们就死定了。”沫沫抱胸道,“还有,你这盯着兰公主看这么久,她脸上有什么吗?”
“兰公主?”万瑞不忍惊奇,“之前没听你这么叫过她?”
“呵……”沫沫做了个鬼脸,后唏嘘道,“在青龙,其他人都是这么叫的,兰公主,好久没有听到一群人这么叫公主了。”
万瑞笑了笑:“我也能这么叫她?”
沫沫漫不经心的看了他一眼,正色道:“你又不是青龙国的子民,或者是公主身边的人,哪有资格叫?”
“啊……”万瑞下意识说,“都一路同行月余,还不算并肩作战的同伴吗?呃,也算是身边的人吧。”
“不行不行,我不同意。”沫沫摆手拒绝。
万瑞轻轻切了一声,说道:“要你管。”
白锦不知何时移到公主的旁边,他不忍紧张起来,公主说白锦这个人心机深沉,最好不要与她讲话。
至于何时能够报仇,她说回到中原揭露继母的诡计之后。
带着一个危险人物同行,真的无碍吗?
辛兰朵有些急躁了,对面的那个男的一直盯着这边,她们还怎么说话?!
她瞪了万瑞一眼,但语气仍是缓和的:“别看了……我没事。”
9.时光倒流覆月前
冬意从中原过来,沿途无数的狼脚印和大小不一的鞋印,凌乱无序地印在泥土上的还有暗红的血,刀剑,死尸。
边上的火堆熄灭已久,暗灰余烬与风一块扬起,子耀站在这里时,草上轻缓的落下雪片。
地上的活动轨迹证明,这里曾有一场厮杀,似乎还有狼的参与。
他余光看见草丛中还有几撮狼毛,端详一番后,这毛发,白色灰色都有,分辨不出是什么品种的狼。
究竟是什么品种的狼可以匹敌这些杀手,按理说普通的狼群,只要是训练有素的杀手都不会惧怕。
莫非是大月草原狼?大月还有幸存者?
*
大月的幸存者当然远远不止一人,还有万瑞他的大哥,最小的弟弟青诺。
而他的大哥会成为万瑞的敌人。
历代可汗骁勇善战,战术极其残忍凶恶,诚然无一任大月可汗死在沙场上,但也并没有寿终正寝。
可是,像万登达那样,被多国密谋杀死的可汗,只有他。
可汗身死的前一夜。
“大哥!不可!”巴图听到此话,骤然愣怔在原地,他们敬仰的大哥竟早已勾结其他部落,对父汗下毒!
“呵……”大哥苏赫充耳不闻,阴森地笑道,“不要试图阻止我!”
“为什么!?你是父汗最有威望的孩子,我们几个谁能与你争,父汗寿终正寝后,你便可以继承这可汗之位,”巴图脸色惊慌,急急继续说道,“大哥我知道,父汗确实玩世不恭了点,但是你想有所作为,可以等到你继位以后。”
苏赫神情没有变化,依旧狠厉严肃,眉头深深地皱着,低喝道:“这不是你能管的!如果你想知道原因,你今晚就不能活着走出这个营帐!”
“大哥,我……”
“那就是不想啊,看来血浓于水的亲情也不过如此。”乍然他抽出挂在营帐上那把锋利的大刀,没有丝毫拖泥带水,刀光与血色一同落下。
营帐外,万瑞与青诺追逐嬉戏的动静将头颅落地的哐当声掩盖,外族首领一把掀开帐帘,骇然看见地上的场景,不由得低呼。
“走,去杀了可汗。”苏赫抬高音量,淡定的模样让人胆寒,似乎刚刚杀了自己亲兄弟的人,并不是他。
他步入金门前,曾仰头看着深夜的繁星,黯然神伤。
身侧恍若有风流过,苏赫定了定神,毅然踏入宫殿。
眼前的景象却让人呆滞,可汗的尸体已经凉了!?余下俘虏也全部身亡。
苏赫不敢相信自己亲眼所见的,怎么可能,手刃可汗的人竟然不是自己?!他管不了那么多,万瑞和青诺还活着。
他割下头颅,跑出殿外示众,草原满是斑驳的火光,外族人烧杀抢掠,半空中还扬起了大空旗帜,错不了就是那抹难以忘记的旗帜。
“万瑞呢?青诺呢?跑哪里去了?杀了他们,不能……”苏赫不想留下一个活口,不料,迎面走来一个壮硕的身影,是一位深邃眼眶且高鼻梁的男子,他白到病态,身体却异常高大强壮,奇怪的是他的那头金发。
男子漠无表情地一把抓住苏赫头发,小臂抬起,猛然将他扔到三米之外,声音清朗却极其有力:“叽叽喳喳的,我看谁敢伤害我的儿子!”
什么?儿子?青诺还是万瑞?
苏赫平复一下心情,定是万瑞,他竟然真的不是可汗的儿子,可……可汗,竟然被这么多女人背叛过。
他们是?
难道是驻守边境的士兵?
“我的儿子,没有人敢伤害。”男子迈上台阶,漠然瞧了眼可汗脑袋,冷笑几声后道,“哈哈怪不得令狐亿要同我日日缠绵,与这样丑陋的男子睡上一觉,岂不是要吓死。”
过了半晌,他继续说:“能如此迅速攻入大月,多亏了苏赫你的帮助,说吧,你想要什么奖赏。”
“我不求奖赏,只想找到我母亲的埋骨之地。”苏赫颤抖地说着,仍旧恭敬地行了一礼。
博修疑惑的哦了一声,笑道:“茫茫草原,你要怎么找?”
“我的母亲为了让我过上锦衣玉食的日子,在暗无天日的地牢里生活了近十年。”苏赫眼角有泪光,“最后是死在我的剑下。”
“哈哈可真有意思,不仅弑父还杀母,不可饶恕!”博修戏谑地说道,话锋一转,“你便安葬好你的母亲,再回来向我汇报。”
苏赫正色道:“请给我一马匹。”
博修摆手:“不行,弑父杀母的人,我岂能信任,过几日再放你出去。”
苏赫抱胸鞠躬,没有再出声。
后面几日,大月草原的所有旗帜被销毁,现在是大空草原。
士兵们夜夜笙歌,举国同欢。
苏赫坐在草垫上,默然失语,诚然他并不愿做可汗,但当他看见最高的位置上坐着的是外人,心中难免泛起愁罔。
筹谋几年,没想到竟然最后获利的是万瑞,原来从未在密谋中露脸的人,竟是博修。
这样的场景当真是自己想要的吗?
当年被可汗逼迫杀害了母亲,那个本来应该享受荣华富贵的男孩,现在还活着吗?
苏赫代替了他。
*
一缕光线久违地照了进来,年幼的子耀见状凑过去,墙缝里的那束阳光时暗时亮,应是有人在地牢外行走。
他不知道为什么从有记忆起,自己就在这个暗无天日的地牢中度过,里面关了很多犯人,战俘。
那他与母亲犯了何罪呢?
今年,他听母亲说,自己十五岁了。
哐当哐当的声响从背后传来,牢房太暗,以至于看不到来者何人,门锁开了,他的母亲紧张地蜷缩起来。
“咦,大哥让我来送饭,你躲起来作甚?”是一个小男孩的声音,不过个子很高,他的母亲愕然抬起头,问道:“是你大哥叫你来的?”
小男孩语气天真:“对呀,大哥说现在大月全部兵力都在进攻高丽国,士兵们太忙,没时间来送饭。”
“大哥难道不会告诉你,送饭是不需要把锁打开的?”母亲突然一声呵斥,吓了小男孩一跳,爬了起来以后,立刻一掌推开黑暗中的小男孩,这间牢房之外的犯人听见异常的动静纷纷沸腾起来。
她顺即转身抱起那个瘦弱苍白的孩子,拼了命地往朝牢门之外跑。
“妇人,你们都还没吃呢,饿着肚子怎么逃?”
牢房中,剩下小男孩的余音袅袅,还有犯人的叫喊。
母亲一路跑,全世界似乎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声与呼啸的风声。
没成想那个小男孩追了上来,子耀在母亲怀中终于看清了,男孩的脸一看年岁就不大,但奔跑起来时,飘逸顺滑的金发在阳光下熠熠生辉。
“等等我,你们这样会被抓住的!”
母亲没有理会,然而在牢里待了近二十年,所有的身体机能早已退化,那小男孩不到一会儿就追赶了上来。
子耀陡然一震,不知小男孩会怎么对付她们母子二人。
母亲再也没了力气,一头栽到了草地上,她不停吸气呼气。
子耀从母亲的臂弯里爬了出来,然后将她扶起来,小男孩清朗的声线传入耳畔:“我带你们从沿河的偏僻路走。”
母亲募地冷笑,瞪了男孩一眼:“万登达的孩子,怎会做出善举,你们凶残不已,子耀我们别跟他走!”
子耀望了一眼从未见过的茫茫大草原,牛羊马匹,星星点点地在翠绿的草浪上悠然地吃着,风一阵一阵的吹,草浪像是在呼吸,一呼一吸间,起起伏伏,他吸了吸鼻尖,沁香的青草味将他环绕。
他复抬头仰望,碧蓝如洗的天际,朵朵白云浮泛,这,这多么的美妙啊!
时间流逝地很快,像地牢里时隐时现的阳光,转瞬即逝。
士兵追来了!
“你这个臭小子,是不是你引来了骑兵!”
然而,母亲朝着那骑兵望去,脸上泛起了复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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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他从未见过那样慌乱的表情,但远远不止这么简单,来不及思考,只听她战战兢兢地说着:“快走,我去拦住他们。”
小男孩一把抓住自己母亲的袖口,失声道:“快走,是父汗,他们不会放过你们的,跟我走。”
母亲此刻毅然决然,极其烦躁地甩开他,吼道:“你一个小孩子,能救一个就不错了!只带他走就行。”
“不行,你们一起走,我有一个躲藏的地方,父汗不知道。”万瑞急急说道。
“滚!”母亲的反应很奇怪,子耀不忍哭了起来,“母亲快走吧,他都说了可汗不会发现的。”
万瑞见他们快追上来,冷汗落下,只得先救一个是一个:“走,我带你去地洞。”
他们到了地洞,上面传来母亲无助的惨叫,小男孩捂住子耀的嘴巴,让他说不出话。
“不是还有一个孩子吗?”可汗问。
大哥声音沉闷:“……是,我这就去找。”
万瑞二话不说,从地洞里艰难地钻了出去,哈哈笑道:“大哥!你终于找到这个秘密基地!”
“怎么是万瑞!那个贱人,趁我儿送饭竟然掳走他!”可汗眼神温柔起来,“万瑞快过来,你以后个子高了,身体壮实了,就别再钻这个地洞。”
万瑞乖巧地走过去,可汗捏了捏他的手,再度发怒起来:“我儿的手怎么出了好些冷汗!”
他猛地一惊,只觉额头落下一掌,很轻,父汗吐了口气,缓缓道:“还好没发烧。”
“嘻嘻,没想到父汗能发现我。”万瑞抿唇不语,过了一会儿,父汗拦腰把他抱起,放在马背上,这才下令道:“撤退!”
一路上,父汗问东问西,万瑞答复得满头冷汗,父汗叹息一声:“跟你母亲一样,身子弱,回去好好补补。”
万登达停顿一会儿,向大哥命令道:“以后不准让万瑞去地牢,我儿怎能踏足那肮脏之地。”
万瑞眼珠子紧张地转来转去,不敢吭声,只得连连傻笑,后来苏赫点头答应。
父汗粗犷的笑声复传来:“我儿万瑞真是这一众孩子里,相貌最出众的那个!”
万瑞掐着马儿的毛发,呵呵笑了几声。
地洞里的子耀哭晕了过去,后来他从地洞爬了出来,一个人行走了不知多少步,最终脚上没力,霍然一脑袋栽倒在泥地里。
再次醒来时,他伸手去摸隐隐约约有一丝光线的东西。
然后便被青龙国的太子带到了中原。
太子听到他已有十五岁时,猛然吃了一惊,他由此爽快地下令,于是往后的日子里络绎不绝的补品,美食都送到他的屋子。
子耀如今人长树大,多亏了太子送得那些补品。
他发誓今生要守护两人,一位是辛时玹;一位是万瑞。
如今大月覆灭,万瑞的恩情他无以为报,在前往中原外寻找兰公主的途中,子耀树下休息了许久,梦醒时分,他回想起金发飘逸的男孩,
于是他为这个死去的救命恩人,立下一块儿墓碑,上面写着大月王子万瑞。
*
"哈哈哈。"沫沫笑弯了腰,“没想到中原也会有人,惦记着万瑞王子!”
万瑞仔细端详着这块墓碑,半晌说不出话。
“字迹铿锵有力,用刀剑所刻。”辛兰朵笑了笑,“看来你在中原有熟人。”
万瑞奇道:“不可能?我根本没来过中原。”
“上面不仅写着你的名字,还写了大月。”辛兰朵顿了顿,“大月灭国的消息,青龙国已经知晓。”
万瑞眼皮一跳,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这……兰朵,中原士兵不认识你,将我们一起赶走,你还怎么回到家?”
“把你丢下,我们就能回去了。”辛兰朵正色道,“他们一看就知你并非中原人,而我们一道前行,自然不会放我们进去。”
万瑞低低“啊”了一声,她这个心狠的女人,真的要把自己丢在城门外吗?!
10.卷土重来证人死
“万瑞,你在这里等着,”辛兰朵叹了口气,轻声抚慰,“等我回到了宫殿,就会折返找你。”
适才看见他自己的坟头都没有如此难受,更多的是惊异与不敢置信,可现在万瑞觉得她真有可能会丢下自己,这种不可名状的沮丧,让他忍不住泪光闪闪:“你真的会回来吗?”
“你不相信我吗?”她问得很真诚,眼角有一滴泪,“这里很安全,只不过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先去做。”
太阳将快要沉下,橙黄色辉光洒落大地,她的泪珠折射出微茫的光,就好像是真的,是吧?
万瑞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
他看着一行三人远去,步入城门,士兵果真没有犹豫便将她们放进去,是梦吗,所有的人都要离他而去?
*
青龙国大街小巷依旧繁华,即使已经日落,依旧人来人往,络绎不绝。
她们步入熟悉的土地,忽觉寒意更盛,但这并不能影响几人激动的心情。
“公主你当真要折返去找万瑞?”白锦问道,不料鼻血又流了出来,她赶紧用袖子拭去。
“怎么可能?”辛兰朵蹙眉,抹去假泪珠,过了一会儿,突然冷笑起来,“把他带到青龙,还要借兵给他复国,实在麻烦。”
沫沫说道:“万瑞王子还想叫你‘兰公主’,怕是没机会了。”
听到此话,她沉吟许久,终究没有说一句话。
“我们先回哪里?”沫沫问。
“我先去找父皇,你们去谢家待着,告诉谢乘风我回来了。”
话音刚落,辛兰朵已经消失在人群之中。
*
夜色渐浓,一弯冷冷的月亮悬在上空,东宫这几日迎接了太子妃和侧妃,此时归于静谧。
砰的一声!
东宫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踢开,震耳欲聋的声响吵醒了值班的侍卫,当他们定睛一看,霎时吓得魂飞魄散!
“公主,兰公主回魂了!”侍卫指着女子失声惊呼,连连后退,
另一个侍卫也跟着尖叫几声,“快跑,别管了。”
辛兰朵厉声呵斥道:“废物!你看清楚点,我是人是鬼!”
侍卫颤抖着,眼前绯红衣裳的女子越走越近,不禁再次吓破声:“啊!太子!你的仇人回来找你了啊,救命啊。”
侍卫的声音响彻东宫前门,辛兰朵注意到四周挂满了喜庆的红色,刚才就听父皇说过了,太子已经迎娶了妃子。
极目望去,一片刺眼夺目的鲜红。
她往太子寝殿不徐不疾地迈去,推门而入前,辛兰朵犹豫了一会儿,当真要打扰他们缠绵?
可令她猝不及防的却是,宽大红门从里面被打开,她低头望见那块熟悉的料子,白色,浅黄,乳白色。
辛兰朵僵硬地抬起头,四目愕然相对,时玹忍不住开口:“兰朵,你的鬼魂回来了!”
呵,他在笑?
她没出声,想看看他能怎么做?
眼前渐渐变得昏暗,光线慢慢被高物阻挡,他正在逼近,辛兰朵下意识往后退,然而时玹却加快了步伐——
辛兰朵变了神色,最终微微一笑:“我是来贺喜的,不是鬼魂,你看清楚。”
时玹忽地回过神,上前握着她的手,手指来回试探,有温度?父皇不是说兰朵已死吗?
死在了大月,死在了草原。
再次抬起头时,只能听见她的余音袅袅:“我还要去接一个人,过几日再来道喜,大哥。”
*
梦不知做了多久,仍在继续,清新的绿浪在余光中急速掠过,万瑞在草原上奔跑,与马儿追逐,欢乐自由。
他跑过一个又一个的森林,河流,就是没有中原,他猛然从梦里惊醒,才看过一次的地方,怎么会梦见呢?
迷糊间,万瑞猛地揉了揉眼,惊异地发现,她回来了,那抹陌生的绯红,虽然从未见过她穿过,但清冷的夜光朦胧地映衬着公主,高贵气息似乎与生俱来。
“我来了。”辛兰朵叹了口气,倏地坐下来,摸了摸他的脑袋,不阴不阳地说,“这么冷的天,睡着了会冻感冒的。”
那只手正欲放下,却被万瑞五根手指紧紧握住,隔着布料也能感受到她的体温,真好,他不想放下,于是使了极大的力气。
“啊”与她低柔的声音一起到来的是,酒香四溢的气息,她的手也从掌中抽出,万瑞情不自禁地问:“为什么喝了酒?回到家乡,开心才喝的吧?”
“我就是小酌了一口,”辛兰朵抬头望月,以为他觉得自己喝酒耽误了时间,“就想马不停蹄地来接你,只不过被一些事情搁置了一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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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
“这可不是你的家乡。”她缓缓道,本来她不打算接万瑞,可是,可是,她忽地烦躁起来,“不过,你先暂住一段时间,你知道其实,我——”
万瑞侧过头,五根手指突然搭在了她的脸侧,指腹粗糙,微微有些凉意,下一刻他的薄唇就轻轻覆盖了她的。
辛兰朵眼睛撑得很圆,一掌猛地推开他,在唇上拭来拭去。
“你有病吧!”她愤然地说,“睡蒙了?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馆!”
万瑞看着她,眼神是犹未尽的意思。
辛兰朵陡然起身,一袭鲜艳的红,让他的心竟变得如此的热忱,万瑞刚刚心不由主回忆起第一次见她哭泣时,早已忘记她说了些什么,只记得她晶莹红润的唇瓣,在一合一张的动。
“我有点激动,兰……朵。”万瑞跟着起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犹豫了一会儿,才凑到她的身旁,她也不走,不知在想什么?
她一回头,瞳孔骤缩,真是杀千刀的,靠自己那么近做什么!
“离我远点!”辛兰朵怒道,却听万瑞低声问,“这是你的初吻吗?”
辛兰朵呵呵冷笑:“我看是你的初吻吧。”
他了然地“啊”了一声,脸一红就说不出话了。
“好了好了,成天跟个老妇人一样磨磨唧唧的,”辛兰朵一阵烦躁,往前迈去,“亲一下就脸红,你还能做成什么事!”
万瑞跟了上来,问道:“我住哪儿?”
辛兰朵看了他一眼,定了定神,方道:“谢家府邸,别住皇宫。”
他眼中有疑惑,辛兰朵看出来,于是瞪了他一眼,蹙眉道:“别问原因!”
可怜兮兮,这男人此刻就是这种表情,她一时间都想骂人,辛兰朵不清楚自己为什么要和他耗时间。
过了一会儿,就到了谢家,她叹了口气,道:“你自然是从小得父汗照顾关爱,所以单纯得不像话,但皇宫人心凶险。”
万瑞其实根本不是在想这个问题,只是觉得她既然是被后母骗到大月草原,那这后母肯定是一个内心深沉,难以捉摸的人。
所以担心的是兰朵能不能应付凶恶的人心。
阵阵倦意传来,他还没有睡够,辛兰朵已经推门而入,她的身体突然一震,万瑞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居然是白锦的尸体。
11.卷土重来证人死
沫沫在小声啜泣,辛兰朵心下一沉,她死了?这么快?
“哭什么哭!”她走上去,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光刺到了沫沫的眼睛,眼前哭泣的人拦腰抱住她,边哭边说:“不知是被何人杀死的。”
万瑞大仇得报,心中暗喜,可没一会儿,愁绪涌了上来,没了白锦,何人能证明是继母计划拐走的公主?
“公主,不要鞭尸了。”
“你放屁!”沫沫愣住,难道不是吗?
沫沫松开,辛兰朵才怒道:“我是想把白布全部挑开,不想脏了手!”
“你当真没看见凶手吗?”她问,盯着沫沫继续道,“杀人可是要偿命的。”
沫沫慌不择乱地摆手,一下子站了起来,手舞足蹈地解释:“那个……我一直在洗澡,都没出来,后来听见谢家的人尖叫起来,我才出来的。”
“谢家的人呢?”辛兰朵问。
“去报官了。”沫沫颤声道。
“谢乘风呢?”她继续问。
“他在主屋等你。”
万瑞怔了很久,有些茫然,愁喜交加之时,她已经走远。
*
然而,今晚睡不着,不知所措的人,远远不止他们,还有深在东宫的太子,辛时玹。
“出去,都给我滚出去。”他仰望着殿内的最顶端,忽然发出惊人的痛哭,“父皇,你为什么要骗孩儿!为什么!”
他连连说了十几遍“为什么?”
要是,要是,授羽她不在了,会不会还有转机!辛时玹颤抖地拿起剑,险些握不住,授羽的眼底的恨意远远比害怕更深。
“可没了授羽,还有沧岑!太子妃。”他倏地跑到殿外,先杀了太子妃——
哐当一声,剑掉在了坚硬的地板上,他喃喃,“没了太子妃,还有……还有……”
授羽攥紧了被褥,知道太子心绪阴晴不定,但却不知他今天为什么会起了杀意。
“父皇!你为什么要骗我!”
他对着战战兢兢的下人,怒吼着。
下人面面相觑,饶是他翻脸比翻书还快,但太子成天说要杀这个人,杀那个人,这么多年来,就连动物都没伤害过。
就是不知道子耀何时归来,他们已经心疲力竭,自从兰公主失踪,三天一小闹,半月一大闹,每天东宫鸡犬不宁。
后来娶了妃子,好了几日,没成想公主回来了?!
就这样,他闹了一晚上……
黎明升起时,子耀才回来,不知与太子说了些什么,时玹立马换套衣物,冲到了谢家。
东宫的下人们这才舒了口气。
*
时玹款款迈入主屋,眼前泪痕依旧,但整体来说还算气定神闲。
辛兰朵见状,怔了许久,最后还是走上来环住了他的胳膊,安慰道:“都成婚了,别再像我们孩童时那般打闹了,你不累,我也累了,等这个事情处理完后,哥哥,我……”
“你要说什么,直说!”时玹道。
辛兰朵不是那种爱吐苦水的人,那些心酸的经历,多一个人知道又有何用呢?
她蹙眉,苦笑道:“要是我没有经过这么一遭,我兴许依旧不可理喻,总是欺负你,但现在我知道了,在我消失的日子里,只有你,哥哥,是在为我担心。”
沫沫在一旁泣不成声,磕磕巴巴地说:“谢公子说了好些关于殿下的事,我就知道他们毕竟是兄妹,还是会牵挂着对方……”
听到这话,时玹突然烦闷,对着沫沫吼道:“闭嘴。”
辛兰朵转身面向谢公子:“既然你答应可以留下沫沫和万瑞,那就保护好他们,我现在要回皇宫。”
万瑞眉头一紧,轻声道:“我和你一起。”
她直接拒绝:“安稳地待着。”
*
“白锦给你的茶水里下药,所以你就被马车送到了大月?这么些天你在草原?”
在摇晃的马车里,辛兰朵点了点头,反问:“你觉得白锦是谁派人杀的?”
她犹豫了一下,最终没有说他们遭遇刺客的那次,时玹说:“定是贵妃,她知道你回来了,就杀了人证,还敢这么明目张胆!”
辛兰朵没有说话,抬手慢慢整理了一下外衣。
“怎么不说话,你难道不是怎么认为的?”他问,突然想到了适才在主屋的那个金发男子,问道,“那金发的人是谁?”
“草原的厮杀中幸存的骑兵。”她面不改色地说着,说到大月覆灭之事,时玹微微点头,感慨着说:“你知道吗?现在已经变成大空草原,被常年驻守边境的大空部落取代了。”
“游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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部落政权更迭在过去发生频繁,大多昙花一现,并不惊奇。”她笑了笑,“倒是大月统治对峙了这么些年,让人惊掉下巴。”
“说道对峙,高丽的人来了。”时玹说。
她觉得好笑:“贵妃的弟弟,还是兄长?我倒记不清了。”
继续道:“来做什么?”
时玹冷冷地说道:“接贵妃回高丽。”
“什么?”辛兰朵突然一惊,思绪游离,过了许久才说,“她回高丽国,我怎么手刃仇人?”
马车已至,她走下来,却不是皇宫殿,是东宫!
她漠然回头望着时玹,半晌说不出话,低声道:“你想带我来做什么?”
见他冷冷的,也不说话,辛兰朵迅疾抽出时玹的宝剑,劈向马匹连着车身的牵引处,连续咔哒几声,横木断开。
她纵然跃上马,头也不回的离开。
剪不断,理还乱。
*
二公主辛清妍微微笑了起来:“姐姐,你回来了!”
紧接着,她欲挽着兰朵,只听冷冷一声:“别碰我。”
辛兰朵看着贵妃和清妍方才在一起,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胸中一阵无名火,她以一种冷然的姿态打量着翊坤宫。
几月不见,都住得这么好了?
有供暖的炉火,侍卫在外,宫殿华丽而宽敞,辛兰朵在外面受罪,这个罪魁祸首在富丽堂皇的宫中享福?
只见她的眼神忽然冷冽,杀气乍现,贵妃悠然走下,丝毫不惧:“听说,你带回了一个男人?”
“诶呀!姐姐,你怎么能如此。”辛清妍笑道,“快快把那男人甩掉,草原上的男的不都丑陋不堪呀,你和他睡觉时,下得去嘴吗?”
辛兰朵想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饶是这里有两个女人,外面也还有一堆侍卫,宫女。
她杀了这两人,还逃得出去?
于是辛兰朵竭力抑制心中沸腾的杀意,突然她冷笑:“你要回高丽了?云贵妃。”
“谁告诉你的?”她问。
过了一会儿,心中猜想之人,果然从后边走出——辛时玹。
“你永远回不去,你的弟弟云墨也跑不掉,犯下滔天大罪,还妄想逃走?”
贵妃仍旧气定神闲:“呵,你觉得是大罪,皇上可不觉得呀。”
12.情随事牵不由主
她一步跨过台阶,一言不发地走在前面,回来时,她没有好好观察东宫的变化,现在太阳还未落下,夕阳橙红余晖笼罩,东宫拱桥下水流浮光跃金。
红色的装饰品一夜之间便撤下?
辛兰朵以为后面两位新婚夫妇在腻腻歪歪,便快步走向膳厅。
不是说娶了两位妃子,怎么不见侧妃?她下意识朝偏殿那边望去,没有人吗?
隐隐约约有个娇柔的身影好似望着这边。
辛兰朵恍若未见,一个跨步,走进膳厅,找了一个高椅坐了下来,自顾自得吃起来。
沧岑在她身边一坐,一面笑吟吟地说着,一面握着她的手:“太子一直没放弃找你,着急的要命,兰公主,你回来就好,不然他可能真的——”
时玹冷道:“不必说这些,沧岑。”
“诶呀,兰朵,你的手怎么黑得跟烤猪手一样了。”沧岑面上难掩担忧,“在东宫多住几天,养白点。”
辛兰朵干笑几声:“大月阳光烈。”
时玹蹙眉,抓过她的手,仔细一瞧:“黑是黑了点,也不至于是猪爪吧!你啊……多看点书,说这话多伤她的心。”
“兰公主在笑呢。”沧岑微微一笑,“我是在逗她开心,你懂什么。。。”
“哥,不是说还有一位妃子吗?”她捧起汤碗,喝了口汤,继续平静地望着他问,“怎么不见侧妃?”
时玹摆手,微不可察的冷意掠过他的眼底:“兰朵,好喝吗?”
“有点烫。”她淡道,放下碗,转头问沧岑,“当初皇帝赐婚,不是只有姐姐你吗?怎么现下多了个侧妃?”
仍旧看不出喜怒,时玹的眉头皱得更深,沉默着将她刚刚放下的汤碗移到身前,犹豫了一下,伸手将汤碗端起。
热气和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不知为何他突然抬头,看了眼兰朵,她脸色很难看,可是时玹好似没有看见,低头喝了一口。
太子妃眼睛眯起,轻声道:“时玹,人家兰妹妹的汤,是她觉得烫才放下的,你抢过去,让她还怎么喝?”
话音一落,他没理沧岑。
又喝了一口,后来汤被他全部喝光了,时玹定了定神,见辛兰朵的漆黑的眼珠子似有凛冽地寒意,如同幽深不见底的深渊,时玹拿起帕子擦了擦唇角。
再望一眼,他好像就要……掉下去。
她倏地起身,沉声说:“不吃了,把我汤都喝完,吃什么吃!”
他心不在焉地说道:“也罢,我与你一同去皇宫。”
“诶……怎么都不吃,我方才说错什么了吗?”沧岑欲留住兰公主,“不吃完再走吗?吩咐厨房做了好些菜,我一个人怎么吃得完呢?”
“不是还有侧妃吗,我和兰公主走了,你叫她来吃。”
说罢,他跟着公主一起离开东宫。
*
万瑞猛地从惊梦中醒来,急急下床,穿好靴子,一把抓住挂在床边的披风,冲出了屋子。
屋中一小团炭火燃烧,房门紧闭,如果不是他被噩梦吓醒,恐怕将要昏死过去。
刚才他做了一个悠长的梦。
在沿途跋涉期间,睡眠时间少之又少,这会的梦真实的可怕。
身处异乡,他此时此刻,终于体会到了那些被杀害的俘虏的恐惧,他们的眼中的泪珠发颤,一刻不停地滴落。
面对即将到来的死亡,有的则是愣怔发呆,茫然不知所思,那时他们在想家乡对吗?
他是从母亲消失后,开始面对这些恐惧的,难以忘怀的杀戮。
父汗怒吼:“万瑞,还不过来!放下她。”
可过了一会儿,他温声道:“可怜我儿,是不是想母亲了?”
万瑞怯懦地松开手,女子早已中箭,她爬了又爬,血液一直沿着她的轨迹流淌,“不是,父汗,我不是,我记得母亲的样子。”
父汗抑制不住呵斥:“那是因为什么!说!我怎么会生出你这样胆小的孩子。”
他忍不住全身一震,又听父汗暴躁的吼声,眼睛一闭,喃喃说着:“我只是不想跟着你们一起去屠村。”
似乎……眼睛合上就不会见到鲜血簌簌流经原野,听不见父汗的声音。
“迷罗村一个不留!岂是你能改变的!”
“他娘的,唯唯诺诺如同女子!看你的大哥二哥怎么做的?”父汗一刀劈在土地之上。
她没有停止动弹!没有与地面摩擦的声音!她……
万瑞不忍得睁开眼,女子没气了,抬头仰望马上之人,再看看老弱妇孺,多么可怕的力量悬殊。
他哑然,衣袍别劲风卷起,石粒沙子呼入眼眶,自己就是优柔寡断又如何!
她的母亲真的快乐吗?
父汗难道不清楚,母亲常常哭泣吗?万瑞总会发现她独自一人掩面,泪洒枕上。
他时而希望母亲回来,却有另外一种自己都不敢置信的想法。
母亲别归来、别心软……
离他远点。
*
他惊醒之时,她却傲然出现在眼前。辛兰朵究竟是如何被诱拐到大月,又历经什么可怕的事。
现在回到皇宫,她的后母心机深沉,辛兰朵性格直爽,怎么抵得过弯弯绕绕的人心!
万瑞急切地敲着沫沫的房门,房中有异动!
他只得踢门而入,沫沫似是全身衰弱无力,刚刚的响动是沫沫摔在了床下,面朝地面爬不起来。
熟悉的烟味,他犹豫不得,万瑞旋即把她扛了出去。
“这……咳咳咳,是谁点得劣质炭火!”沫沫艰难地站定。
他摇了摇沫沫,问道:“带我去皇宫,我总觉得公主一个人招架不住她。”
“别摇了,晕!”沫沫奇道,“太子在,应该不会有什么事。”
“带我去皇宫!”
万瑞声音忽地低沉下来,不容质疑。
沫沫吸了吸口冷气,切了一声,悠然说道:“你就是一日不见公主,如隔三秋!”
“求你,”万瑞声音更低了,“算我求你,求你带路吧。”
她眉心紧蹙,他在担心公主?
还未黄昏就到了皇宫,沫沫带着他走了近路,特别隐蔽的道路……万瑞差点挤不进去。
“哪边?”他问。
沫沫想了想,答道:“贵妃是在……翊坤宫。”
*
二公主辛清妍微微笑了起来:“姐姐,你回来了!”
紧接着,她欲挽着兰朵,只听冷冷一声:“别碰我。”
辛兰朵看着贵妃和清妍方才在一起,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胸中一阵无名火,她以一种冷然的姿态打量着翊坤宫。
几月不见,都住得这么好了?
有供暖的炉火,侍卫在外,宫殿华丽而宽敞,辛兰朵在外面受罪,这个罪魁祸首在富丽堂皇的宫中享福?
只见她的眼神忽然冷冽,杀气乍现,贵妃悠然走下,丝毫不惧:“听说,你带回了一个男人?”
“诶呀!姐姐,你怎么能如此。”辛清妍笑道,“快快把那男人甩掉,草原上的男的不都丑陋不堪呀,你和他睡觉时,下的去嘴吗?”
辛兰朵想把眼前的人千刀万剐,急步走上前一巴掌重重地扇在二公主脸上——
右脸痛到发麻,清妍捂着火辣辣的脸蛋,往后退了几步,险些摔在地,泪水在眼眶打转,急急说道:“我去告诉父皇,让他来收拾你。”
她没理,侧身忽然笑了,问道:“你要回高丽了?云贵妃。”
“谁告诉你的?”她问,这冷漠的笑容让贵妃毛骨悚然,过了一会儿,心中猜想之人,果然从后边走出——辛时玹。
辛兰朵身后居然每时每刻都有那个皇子!可笑至极!
“你永远回不去,你的弟弟云墨也跑不掉,犯下滔天大罪,还妄想逃走?”
贵妃仍旧气定神闲:“呵,你觉得是大罪,皇上可不觉得呀。”
子耀一路提着云墨半死不活的身子跟在后面,适才顺捷解决了殿外几个酒囊饭袋,太子所带的远远不止这些,精锐士兵已经将翊坤宫团团围住。
“你们两个……” 时玹余光瞥见子耀在身侧,他上前,一把抓住云墨的头发,重重地朝远处扔过去,“打算,谁先死?”
眼见着云墨狼狈地滚了几圈,贵妃终于忍不住“啊”了一声:“你……”
清妍嚷道:“大哥,你……做什么?”
“你过来,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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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贵妃心怀叵测,”时玹讥诮一笑,勾起了唇角,戏谑地说,“还同她来往密切,找死!我这么些年没处罚死过一人,你们就开始放肆了吗!”
四下凛然的杀气,这会儿真实的从太子的语气中……骇然出现!
清妍呆滞地听完,战栗起来,哇的一声,倒在地上大哭求饶。
殿内二公主的求饶之声荡来荡去,贵妃却倏地哈哈大笑起来——
辛兰朵见着贵妃不合时宜的笑声,神色变了变,视线仍凝聚在她那边。
见她长长叹了口气,对着太子公主说道:“我好羡慕你们,手足之情哈哈!可怜……”
太子走到窗边,从案上提起一只紫毫,写了几个字,分别是:辛时治,辛清蜜,随即递给贵妃,说道:“那两个走失的孩子对吗?”
“没想到你竟还记得。”贵妃转身去看镜中自己的容颜,她已经人老珠黄,若是孩子们还在膝下,兴许不会老得这么快。
时玹看了眼子耀,于是他当即上前双手擒住贵妃,毫无怜香惜玉。
他继而缓缓道:“云墨来此是得知兰公主并没有死,你们的计划败露,以她的性格一旦回来,必会杀了你。”
时玹突然想到了什么,轻声问妹妹:“你们途中可遭遇了伏击?”
贵妃动弹不得,笑叹:“是我让白锦在公主饭菜之中下了药,将她放入马车藏着,那又如何?我无非是想看看皇帝的反应。”
云墨惴惴不安地直起腰,上次被太子一推,屁股摔在地上的伤未好,如今又添新伤。
他看向外面,埋伏着士兵,姐姐拒绝回高丽,他百般劝说也无用,今日本准备先班师回朝,没成想迎面撞上时玹,被他逮了个正着。
一路走来杀了十几名女子,无一人是辛兰朵,难道这就是命硬吗,到了大月没死,派了两拨杀手阻挡去路,竟无功而返。
一名侥幸回来的杀手死前告诉自己:一魁梧的金发男子跟随着他们,男子用石子打中远处好几个伏击的弓箭手,本来一名杀手就快一剑斩杀公主,不料又被石子重重击中手肘处,幸存杀手的一处伤,便是那时来的。
他们人数占了上风,还有两个手无寸铁的侍女可以绑走。
可……上天都帮着她,大月草原狼无故迁徙至平原,致使他们心中畏惧,被狼群撕咬了个措不及手。
那个男子看样子并不是中原人呢,草原余孽吗?
姐姐的声音再度响起:“将兰公主扔到大月的人,不是我。”
子耀适才走神,听见此话愕然抬起头,与太子相视一望。
兰朵冷笑几声,看了眼外面的隐匿身影,心底杀意升腾,手掌好似空荡荡的,但有剑——
“不是你,是谁?”她笑问,眼瞅着贵妃欲开口,下一刻,抬手一挥,剑锋平直刺入贵妃心脏,刹那间,几滴血顺着锐亮的剑尖凝聚后,兰朵又是暗笑,在众人惊慌之中,全身之力集聚右手,剑光穿破至另一侧,贵妃骇然咳出血,半句话都讲不出来。
她拔出剑,血色晕染剑身,走到满目悲凉凄清的云墨面前,一刀割破他的颈脉,目光再次望向那抹身影一刻,很快便听见贵妃的遗言:“为什么……你不相信我?连我……弟弟都,咳咳……咳,不放过……”
“兰朵!”时玹陡然后退几步,惊呼道,“你杀了他们作甚,这,你太冲动!杀了他们还怎么知道谁把你扔到大月!”
“不过是临死之人的狡辩罢了,他们想把罪孽推至别人身上,我不能容忍。”
“啊!”辛清妍被骇人一幕给吓惨,惊恐得爬不起来,手软脚软,捂住嘴脸痛哭起来。
“哎呀……”又来一人,语气倒是不慌不忙,“放我进去,我是公主的侍女,沫沫,你不认识了?”
辛兰朵放声命令道:“放人进来。”
沫沫愣了一会儿,后小心翼翼地绕过地上身死的人,跑到公主身边,连连抱怨道:“诶,万瑞王子偏偏要来,我只能带他了。”
她叹了口气,要是第一次见这种场景,自己也会同二公主一样站不起来,但时过境迁,现已波澜不惊。
“王子?”时玹奇道,这才注意到远处金发男子,子耀大叫一声,放下没气的贵妃,冲到王子那里——
13.流水落花仍有盼
二公主辛清妍,听见了素来平静如水的子耀,忽地传来的奇异呼声,缓了缓,不忍有些好奇。
她目光跟随过去,一时间失了神!
清妍看着那个俊美的男子,难以自禁,强迫让自己移开眼后,却又情不自禁地再次望过去……
他的皮肤白却不是苍白,有阳刚的血色,
男人的五官第一眼望过去,神色英气,但仔细观察却又有着柔和之处,他的唇瓣看起来温软,无一丝距离感。
最让她惊异的是,他那清亮澄澈的眉眼,原以为大哥不谈那臭脾气,就是世界上最魅惑的男子,
没成想这个男人的一举一动,会让辛清妍怦然心动,难以抑制。
“你是万瑞王子?”子耀激动道,地上的辛清妍也目光灼灼,双眼全然移不开,“救命恩人!你没死!好人有好报,居然是真的!”
那子耀口中的“万瑞王子”似是心不在焉,只是干笑几声,然而他说出口的第一个词,是:“兰朵,你还好吗?”
辛兰朵静静的,没看他,只低缓地应了声“嗯”。
万瑞听闻,却笑不出来,但挤出一丝干笑:“你大仇得报了?”
“是的。”她平静地说着,走了出去,绕过人群,眼神没有与一人交汇。
说不上是低着头,却也没有仰头,目光有些空洞。
二公主微微吃惊,这……他难道就是辛兰朵带回来的男人?!转念一想,她的脸蛋挨得不冤呢……
万瑞王子堪称绝色。
“兰姐姐的脾气一向不好,”辛清妍擦干眼泪,笑眯眯地迎了上去,语气很是正经,“王子不必理会。现下也无事,王子可愿来我的公主府做客。”
万瑞不由得往后退了几步,奇道:“每个公主都有府邸吗?”
“受宠的公主才有。”辛清妍忽地眨了眨眼,轻浮地说,“怎么样,王子来嘛?”
他不明所以,开口问:“公主府建在皇宫吗?”
“我哪儿的位置极好,坐北朝南,阳光极好,”辛清妍清淡的声音缓慢说着,凑过去戳了戳他的胳膊,她立马心中一喜,“自然不在皇宫。”
“……”万瑞眼皮一跳,默然,转了转眼珠,有些为难,谁知时玹突然下令道:“来人,替这姐弟挖个坑,埋进去吧,看着骇人。”
一行几人目视着,下人搬走他们的尸体。
万瑞想离开,却被时玹一把拉住,转身便对上他冷厉漠然的眼神——
*
辛兰朵心底悄然升起浓厚的恨意,事已至此,她对着那个身影低声说:“我替你隐瞒了,从此以后,我不会杀任何一个人。”
“哦?”黑影说,“这杀意起了,可是无人能够拦住的。”
过了许久,寂静之中,她望向周围,无一人……士兵都走了啊,云墨,云轻尘已死,高丽国会替他们姐弟报仇吗?
“还剩一人,难道不是吗?”黑影缓缓道。
“我对你说出口的话,不会反悔。”她说。
“什么?”
“不会杀任何一人。”她神色坚定。
“好啊,好啊,把你从河畔边救下,让你当我的大女儿,享受荣华富贵,”皇帝走出暗处,冷然地笑了笑。
他望向兰朵,“就做这么点事吗?”
辛兰朵问道:“可,大月已经覆灭了,不是吗?”
“但大空已经建立,你的任务做得并不好,让你诱惑可汗,结果听使者说,你成了战俘?”
“中途出了岔子,被山岚国的……巫女迷晕,这才成了阶下囚。”她陈述道,眼皮动了动。
皇帝忽地严肃,低声道:“使者走之前告诉我,万瑞的父汗是你杀的?”
辛兰朵唇角动了动,没有说话,他说道:“我帮你把见证人白锦解决,心腹大患啊,开心不起来?”
皇帝见她仍不动声色,冷笑道:“罢了,对万瑞那孩子好一点,过几日咱们尽尽地主之谊,正式接他来皇宫做客,大月与青龙关系到了要开诚布公的时候。”
她平静地颔首,皇帝遂离开。
剑呢?辛兰朵决意以后不再拿起,现在又开始找?反反复复的!
眼前从刚才起就阵阵发黑,她强撑着晕眩,扶着红墙往桥上走。
云贵妃,云墨,白锦,她们自以为设了局,殊不晓得皇帝早知他们的计划,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替罪羊,于是将计就计。
使者还在吗?
那天,大月可汗死去的那晚,只剩他们知道发生了何事。
兴许已经……那就只有自己一人。
一刻都不想停下来,继续前行,她告诉自己一直行动就会忘记痛苦的岁月。
现在又要讨好万瑞?否则皇帝就告诉他,是她杀的父汗?
呵,告诉又有何妨!
可辛兰朵一阵战栗,最终体力不支倒在地上,心力耗尽,看不清周遭环境。
光是……万瑞察觉白锦有可能不会武功的时候,他那凌然冷锐的神色,与狼无疑。
为什么,为什么,万瑞个子高到惊人,她清楚的知道男女力量的悬殊,撑着地面,狼狈地爬起来。
手掌已经破皮出血,看着些许血液,她早已麻木,为什么她不能是身强力壮的男子。
她有心无力。
哥哥让着自己,万瑞会让着她!?
想到这里身心俱疲,皇帝的指令,威胁,她是在害怕对吗?还是感激他的栽培,富裕温暖的寝宫,不然彼时弱小的她,能活到如今?
一想至此,她再一次绝望地跪在冰冷,有些刺骨的地面,忽地听到后方辇道传来刺耳惊呼,不知过了几刻。
一双细软的手扶住了辛兰朵,是沫沫的声音,她借着力站起来。
辛兰朵定了定神,眼前逐渐清晰,是这皇宫啊,一花一木由人精心打理,井然有序。再看看月光之下,微风之中,那……
轻飘飘,白恍恍的水波,锦鲤在悠游,一条泛着轻金色华光的鱼儿,游水至此——
多少人想进来,多好……对吗?
她在心中默念着,不知不觉就喊出了声:“我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眼前一黑,倒在沫沫手边,而她险些没接住,而在迷离之际,兰朵听见很多,它们是杂乱无序的。
*
辛兰朵终于可以好好地休息一下,在她身后喊叫的两位男子,谁能想到最后都会与她分道扬镳。
一位是真的再也不见;一位是见与不见都无甚关系。
*
辛兰朵只觉脑壳那里有人在抚摸,于是慢慢睁开眼,想看看是谁这么大胆。
对上了时玹怜爱的表情,她动了动手脚,是在提醒太子,自己已经醒过来。
他仍然没有停止,手指捏起几缕青丝,时玹的眼睛好像微微眯了起来,兰朵心底泛起丝丝缕缕的痒意,冷道:“还不放手。”
时玹没有止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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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上的动作,将她的发丝理顺,过了一刻,他在踌躇,那张脸在眼前不断地放大。
“起开!”兰朵一面推开他,一面瞪着时玹,终于她看见了周遭环境。
时玹竟把她带到了太子寝殿,难道没人阻拦吗?
“我已经试了试水温,”太子倏地起身,走到梨木矮桌边坐下,“体力恢复以后,便去洗澡吧。”
“你带我来你寝宫作甚?”兰朵无力地躺了下去,质疑道,“我不应该住在宫中吗?”
淡淡的茶香入鼻,辛兰朵蹙眉,侧头望过去,茶气濛濛地腾起,时玹问:“你要开窗透气吗?”
“你如今还会在意我的感受吗?”辛兰朵冷冷地笑了,他已经将窗子半敞开,凉风吹漾着朦胧白气,她叹息一声,“你出去吧,我要沐浴。”
倏忽间,一片杏黄叶子伴风而来,吹拂过她的侧脸,她伸手去抓,目光跟随。
时玹正目不斜视地望着她,
没由来的一阵痛楚,与一丝痒意,辛兰朵只觉嗓子突然沙哑:“你走罢。”
“……”
他走了。
窗户紧闭,兰朵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水珠,身子一动,忽地滴到眼内,她本能地眨了眨眼,过了一会儿,兰朵定定地望着桌上的宝剑,时玹把她的剑也带回了东宫。
没有静谧几刻,外侧狂风四起。
她心中猛然一震,面上却无异色,平静地擦干,随即转过神,拿起挂在架子上的衣物,穿戴整齐。
她沉静地走了出去。
没有人。
兰朵松了口气,门外隐隐有响动,是有人在踱步。
她犹豫了一会儿,缓慢走过去,猛地将门推开,竟是身着水绿外衣的辛时风,他搂着一位美人的腰,见到是兰朵,微微哑然。
“本是来找大哥商讨点事,不想,”时风放下美人,理了理长发,讥诮地说道:“原来是授羽啊。”
兰朵撇开他,沉默片刻,最终忍不住开口:“睁大你的眼睛看清楚,我是辛兰朵。”
“哦……”时风邪恶地语调拉长,拍手笑了起来,“兰妹妹啊,让我一顿好找。”
“……”
她懒得搭理此人,便直接离去,后面男人的声音悠然响起:“你的哥哥娶了一位貌美的侧妃,要不要去看看。”
“不了。”她声音很重,快步远离,作死皇子的声音再度传来,“有机会,哥哥我带你去看。”
*
异域美人曼莎笑叹:“使者骗了我们,她活着出了草原,连大月的王子也来了中原。”
“我素来讨厌时玹与兰朵,”时风笑了笑,那趾高气扬的样子,让人生厌,“一想到以后还要看他们俩人暗度陈仓,心中立马嫌恶难忍!”
“没想到贵妃死得这么干脆,高丽那边得知消息,皇帝勃然大怒,却也无用,高丽国小且贫困,根本不能匹敌青龙。”曼莎道。
“那可是皇子啊,却悄悄来,无声走,掀不起任何波澜。”时风不禁失神,他以后若是消失了,能有那贱女人一般命大吗?
即使皇帝不找,她也能活着回来。
时风突然问道:“使者还活着吗?”
她说:“已被处理”
他忽地笑了:“万瑞的父汗怎么死的?哈哈哈!又可以看好戏了。”
曼莎轻笑,没有说话。
时风想着这个炸药该何时放出呢?何时才能造就不可挽回的局面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