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灰爆改爽文女主,我做对了什么》 并非绑架 【检测到玩家性格极其恶劣,适配度100%】 【已绑定玩家:苏柳】 苏柳一觉睡醒,睁眼发现换了个环境。 陌生的狭小房间,家具除了床和一个矮柜,就只剩下墙上一副没有走动的钟表。 “这给我干哪来了?” 【宿主您好,我是万人嫌快穿系统,诚挚邀请您加入 本系统。】 “哦,我知道这种,赛博人贩子,在哪里报警能抓你们?” 【宿主,系统来自高维世界,暂时无法为您提供投诉渠道。】 【请放下戒心,诚心合作,我们将为您提供丰厚的奖励。】 苏柳眼前一花,一个虚拟商城的界面浮现在眼前。 【金手指商场】 【养颜丹】【天灵根】【魔法天赋】【动物交谈】等等商品琳琅满目,但她精准地抓住了重点。 【可使用现金1000w*1】!使用0.1能量点兑换! 作为闯娱乐圈失败,现在老老实实上班一个月工资5000的可悲上班族,她顿时心动了。 【我们不会威胁宿主执行任务。】 【根据研究,宿主根据奖励主动去完成的任务,评级普遍比惩罚驱使要高。】 【利诱宿主这种人,是我们根据对人类研究成果做出的选择。】 “你们对人类的研究还挺完善。”苏柳不置可否,但她确实对金钱心动了。 “任务是什么,拿来看看。” 【任务背景:本世界的宿主,是家道中落的苏家大小姐,与你有原定婚约的练寒洲是本世界的位面之子之一。】 【任务要求:夺取练寒洲身上的位面能量。】 “完成形式呢?” 【不限,只要判定练寒州的位面之子气运已转移到宿主身上即可。】 抢别人的东西啊,苏柳摸了摸下巴,玩味一笑。 可以,她喜欢。 “我接受,开启任务。” 话音刚落,她顿时对眼前的世界有了实感,墙上停滞的钟表也开始滴答走动。 与此同时,系统的机械音也提示到,她这具身体到了该上学的时候,那个所谓的位面之子,目前也只是高中生而已。 【选择介入的时间点是家道刚中落的时候,如果我们不介入,练寒洲会认为这个本就不情不愿的婚约更加没有意义,单纯只是家里对他的枷锁,从而为了出气把宿主当宠物一样玩弄,还让他的跟班都霸凌宿主。】系统用平淡的声音述说着。 【宿主在还是大小姐的时候,喜欢指使身边的人,不会看眼色,得罪过很多人,人缘很差,没有人愿意帮忙。】 【宿主会因为家庭的要求忍受这一切,最后怀上他们当中不知道谁的孩子,向他们乞求堕胎费不得后,因为受不了分娩的痛苦跳楼。】 苏柳听得额角青筋直跳,“为什么一直宿主宿主的,不应该是原主吗?” 系统停顿了一下,明明是机械的电子音,苏柳却听出了一丝笑意。 【就是宿主哦。】 【每个世界,都是平行宇宙,每个宇宙里我们介入使用的躯体,都是平行世界的宿主本人。】 “......” 如果说刚才,苏柳只是被剧情恶心得难受。 现在,就是愤怒了。 但她的愤怒从来不外显,即使她在心里已经决定不给这个所谓的位面之子留活路,也只是捻了捻自己的头发,发出一声轻笑。 “嚯。” 系统看着面板上的宿主主动性顿时增加了30%,也十分满意,只是再次催促她去学校找到位面之子。 这个房间虽然狭小,但还是有独立卫生间的。 苏柳站在同样只有方寸之地的卫生间里简单地洗漱了一下,翻了翻放在床尾处的书包,从里面找到了一只名牌口红。 这估计是家道中落的“她”最后的一点倔强,明明什么都变卖了,还坚持留着自己最后能证明过去辉煌的一点化妆品。 很像是她会有的虚荣心。 苏柳对着镜子,仔细地抹上裸色的口红。 镜中的少女,面容精致得不可思议,只是脸色白得有些非人,没什么血色。 弥补上嘴唇的一点血色后,整个人顿时有了气色,从苍白的瓷偶恢复到了略带虚弱的少女,只是眼神还凉薄淡漠得不似人类。 苏柳低头轻笑一声,再抬眼,眼中只剩温婉如春。 既然是家道中落的可怜人,就要摆个可怜人的样子。 她满意地端详片刻,背上包出了门。 这帮权贵子弟上的学校都不在国内,对路不熟的苏柳辨认着街道上的外语字牌,一路找了过去,还是不免花费了一些时间。 结果在校门口就被堵了。 “哇,那不是苏柳吗?喂,你未婚妻啊!” “哦,久仰久仰,原来是嫂子啊,哈哈哈!” “闭嘴,别乱喊!” 一帮穿着制服的男生正从另一条街道走来,有人眼尖看见了她,便直接大咧咧地起哄。 被他们围在中间的人正是她的未婚夫,练寒州。 他的长相是那种带有攻击性的帅气,眉眼凌厉,嘴唇却看起来圆润而有色泽,第一眼会被他惊艳,第二眼他透露出的冷漠则看得人心惊。 苏柳转过头,视线跟他撞个正着,练寒州的脸上露出了难以言喻的厌恶表情。 苏柳平静地对他笑了笑,转身进了校门。 正在乱糟糟地起哄的一群人顿时一静,练寒州也颇感意外。 他原以为苏柳会像往常一样,被起哄后羞红着一张脸等他上前,然后对他进行那些像他父母一样烦人的嘘寒问暖。 以前都是她追着他,打个球要递水,课间要送零食,让她的小姐妹传他们俩之间编的浪漫流言,弄得他每次和她出现在同一场合就会被起哄,烦不胜烦。 “诶,寒州,人家今天不来找你了。” 离他最近的人肘了一下练寒州的胳膊,挑着眉坏笑:“你失宠了~” “别乱说!”练寒州扭头瞪了那人一眼,对方夸张地耸肩。 见到苏柳后内心里的一股无名火,并没有因为对方没打扰他而消失,反而因为对方那一笑越烧越旺。 少女勾起的唇角被他看得一清二楚,他总觉得其中含有一丝若有若无的嘲讽,激得他咬着牙,总想说点什么。 “可能是她家里破产了,不好意思再来。” 这一句出来,立刻炸开了锅,周围四五个人顿时全挤上来,练寒州一顿,这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啊?我去大八卦啊,苏小姐家里破产了?” “我的妈呀什么时候的事啊练大少爷,那是不是就得以后你来养苏小姐了?” “你别说我还奇怪没看见她家的法拉利呢,难怪啊!” 他们提到的法拉利在周末时已经卖出去了,而对这一切都毫不知情的苏柳才刚找到自己的班级,抬头去看班级的排行榜。 班级第一:HENGZHOU YU 余横舟 他们以前没什么交集,幸运的也是这点,因为她完全把他当空气,所以也没得罪过他。 根据座位表,她也找到了这人的座位。 他坐在第一排最中间,正专注于一本极厚的课本上,看不到他的表情。 似乎已经学习了好一会儿,不愧是学霸。 【他是完全靠成绩和个人的优秀入学的,学杂费全免,领奖学金。】 【宿主,有什么想法吗?】 系统的电子音带有隐晦的,莫名的笑意。 正如苏柳的表情。 学霸你好 “你好,我能问问,你在看什么吗?” 余横舟专注的思路被人打断,诧异地抬头看了她一眼。 少女笑得眼睛弯弯,小猫一样的嘴勾起来,直直地看着他。 犹豫了片刻,他还是回答了。 “.....微分几何与拓扑学简明教程。”顺带翻过封面展示给她看。 “好难,你居然看得懂?你真厉害。” 意味不明的恭维,余横舟疑惑地皱眉,不知道她的来意。 他跟这些有钱人从来都是两条平行线,他们虽然不会来找他的麻烦,但也向来把他当空气。 苏柳也没有向他说明什么,只是笑着俯下身,看了看书上的大段的公式。 在她直起身的瞬间,余横舟的身体有点僵硬。 她身上的香味飘了过来,不是那些昂贵的香水味道,是一种干净的,太阳晒过后棉布的气息。 其实只是没有香水和带自动烘衣功能的洗衣机用了而已。 “我以后有问题可以问你吗?我也想好好学习。”苏柳微微歪头,一缕头发从她的额侧柔软地垂下来。 “可以。”得到余横舟的礼貌回应,苏柳就笑着回到了自己的座位。 余横舟回过神,扶了一下自己的银框眼镜,低头又尝试看书,但刚才那些简单而有趣的公式此刻却让他看着看着就有些出神。 犹豫了一会,他还是回头看了一眼坐在第三排的苏柳。 苏柳此刻也埋头在一本书中,感受到他的视线,抬起头露出一个笑容。 余横舟带着一丝说不清的心情收回视线,他暂时没机会再沉浸在高等数学的世界里了——教室里走进来一位白人女教师,她拢了拢自己的卷发,笑着说:“好了,孩子们,都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这堂是历史课,苏柳却没有真的像她说的那样好好学习,而是在跟系统沟通。 “为什么我能看懂?即使我大学时学的是英语,肯定达不到这种母语级别的水平。” 【自动为宿主加的外语模块。】 “真方便。” 【过奖了,请问宿主,接近余横舟是有什么目标吗?】 “还能有什么?”苏柳托着腮帮,回了看过来的女教师一个微笑,做出一副我是认真听讲好学生的样子。 “这种纯粹的贵族学校,能有一个人才靠自己的努力拿到学杂费全免的待遇,就说明学校认为他能为学校带来的名誉超过了这些钱。” “一年的学费赶上一套房子了,对那群吝啬的教育家他都能得到如此投资,这样的人才,当然要套个近乎。” “如果能为我所用,就更好了。” 苏柳许久没回过校园课堂,带着一种熟悉又新鲜的感觉听了一上午的课后,到了午饭时间。 她到食堂看了一眼,不愧是这种权贵子弟的学校,只是课间午餐,居然会有大龙虾这种东西。 只是她现在钱包空空,卡里还只剩下了两三百美金,对二十美金一个的三明治实在是敬谢不敏。 此时食堂里对她侧目的已经不只是上午那群练寒州的朋友了,过半的人群在看见她之后都会露出一种微妙的表情,混杂着怜悯和高傲,以及一点点的嘲弄。 “消息这就传开了?”她坦然自若地走出食堂,但心里还是有点诧异。 【练寒州上午说的。】 【嗯......他们开了一些很过分的玩笑。】 “一点也不让人意外。”苏柳准备回教室,“一个曾经处于高位的女性失去了她能居于高位的依靠,我对于刚才食堂里没人直接上来嘲讽我都觉得奇怪。” 刚出食堂,走了一小段路,她就很巧地碰到了练寒州的小团队。 【不巧,位面之子刚才有想见见你的想法。】 至于为什么他想就能见到,那就要问这个偏爱他的世界了。 这条路也算宽敞,但是一个人和一群人正对着要走过去,这两批人还有点微妙,那就还是很尴尬了。 苏柳站在道路的一头,看着他们走过来,准备先等人家过去。 这边上没有能遮挡的地方,苏柳也不想跟丧家之犬一样躲着他们走。 尽管那里面的人已经压低了声音,她还是能听见他们说的话。 “人家在看你呢寒州,一定是在等你跟她说话。” 练寒州一脸一言难尽,苏柳觉得自己这样是有点奇怪,礼貌地把视线挪开。 “她一定是害羞了!” 苏柳:...... 那话你全说了呗! 一阵无语之下,她也直接往前走,不让了! 结果练寒州停了下来。 苏柳的脚步则没有停顿,快走到他们面前的时候,脚步一转绕了个弯,从这五六七八个占了路的男生身边走过去。 她很不喜欢刚才那群人看过来的目光,全是看好戏的,眼里简直是跃跃欲试地恨不得自己先开口拦住她。 苏柳的长相,苏柳的性格,很难不让人在她落难后想刁难她,但她偏偏就是不想给别人这个机会。 恶又怎么样?那些人在她得势的时候,同样没少拿她的好处,练寒州背地里就没有享受过她的追求吗? 管他有没有,反正他已经有了取死之道。 系统也很欣赏她的横行霸道。 他带了那么多宿主,很多都跟他合不来,这是第一个他遇见的跟他契合度百分百的人。 说他原先那些宿主的话来说,就是跟他一样坏吧。 “苏柳。”练寒州的声音从她身后传来,她平复了一下心情,挂上笑容转身看他。 “什么事?” “不用装得这么冷淡,不就是你家破产了。”练寒州天生凉薄的脸也有了一丝笑意,“你不必因为家道中落对我有什么自卑感,以前不都是你主动来找我的吗?” 前后两句话好割裂的态度。苏柳感叹,这种养尊处优的富家子弟,装都不会装。 “啊,我没有装冷淡。”苏柳微微低下头,嘴角的笑意恰到好处地收了一些。 “虽然很想见你,只是确实,最近家里变故很大,我心里很乱,也不知道见你要说什么。” “所以,我就想自己待一会。” 练寒州顿时要张口,去揭穿她的真面目:其实就想用另一种方式引起他的注意力而已。 但苏柳没有给他插话的机会。 “更何况,我也知道,其实你以前并不是很想见我,对吧?”苏柳往后拢了拢头发,露出一个失落又克制的表情。 “现在想想,以前出于我个人想亲近你的私欲,那么频繁地打扰你,还是太冒昧了。” “虽然有点奇怪,但我见到你就是会很开心,对不起呀,老是那么随意地踏入你的个人空间。” “我只是......觉得......没什么,算啦。” 说着,她看见练寒州的好感从37缓慢上升到了42,忍不住捂住嘴勾起了唇角。 在外人看来,就是少女克制不住自己的悲伤失落,不想失态所以遮住了表情。 “谢谢你呀。” 说完这句,她转身走向了教室。 虽然未来人均身价过亿,但现在还只是被家里作为继承人管住,没什么乱来机会的少爷们,见多了勾心斗角和投怀送抱,还没有经历过这种纯爱暴击。一群本来想看好戏的人愣在原地,脸上均是一副惊愕的神色。 等她的背影消失在拐角,就都看向了其中脸色一阵红一阵青的练寒州。 没去管身后的喧闹,苏柳埋着头往前走,捂着脸的手现在才放下来。 结果带着笑容抬起头的一瞬间,她就看见了神色复杂的余横舟。 显然,他全都听见了。 她的真面目 余横舟的神色相当复杂,显然看见了她一副深情表白的样子,转眼的时间就笑得一脸阳光明媚,根本不像大家想的那样忧郁。 “你......” “你怎么拿着个扫把?” 余横舟只是说了个你,就被少女截住了话头,她好奇地看着他手里的扫把,一脸不解。 在她刚看见余横舟的第二秒她就想好了借口,只是立刻就为自己澄清那就有点太假了。 余横舟沉默了片刻,还是先回答了她的问题。 “我在勤工俭学。” 虽然他是个人极其优秀才被录取的,但由于他平常就住在学校,颇受老师和职工的照顾,他也会做一些劳动来帮学校的忙。 这样也能领取一些微薄的工资,足够他买一些个人用品。 “需要帮忙吗?”少女伸出手。 “没事,不需要帮忙。”余横舟立刻就把手往后缩,远离她的触碰。 少女的手在半空停了一会,随后茫然地收了回去。 余横舟看不到她的表情了,他比苏柳高整整一个头,苏柳现在又盯着被他扫得干干净净的地面。 “我知道你都看到啦。” 很轻,很轻的声音从他看不见的苏柳的嘴里发出。 然后,苏柳就上前一步,拉住了他的手。 他又一次看见了苏柳的脸,莫名倔强的表情,微微泛红的眼角,抿成一条线的嘴唇。 “跟我去一下那边,好吗?” 余横舟皱着眉,上下扫视了她一眼,还是点了点头。 他不会拒绝这些权贵的要求。 苏柳拉着他,快步离开了这条走廊。 他们刚走,独自一人的练寒州就走了进来,凌厉的眉眼皱成一团,虽然冷着一张脸,嘴唇却带有一丝委屈意味地抿起。 他没看见苏柳,往她的教室找去了。 而这时候,苏柳带着余横舟,在学校的花园处停了下来。 “什么事?” 余横舟微微蹙眉,看着她。 “我知道你都看到啦。”苏柳早就放开了他的手,一脸认真地与他对视。 余横舟以为她要提起她和练寒州的事,心中已经有些烦躁了。 他和这些权贵子弟不一样,没空沉浸在这些情情爱爱的事里。 他有听说过,苏柳和练寒州还是家族定下的婚约。当时他面无表情地心想,真是富人的游戏。 苏柳之前那么高调地追着练寒州,他也目睹过几次。 苏柳真的喜欢练寒州,这是他最想笑的。 真是天真的大小姐。 “不过,你可能不知道,我家里已经破产了。” “我知......?” 余横舟未完的话语尾音有疑惑的上扬。 什么? 不是要说她喜欢练寒州的事吗?不应该是让他不要说出去吗? 更离奇的是少女的语气,她没有悲伤,没有自怜,也没有表现出慌乱或者不知所措。 她居然只是很简单地在“说”,在告知他。 苏柳冷静地观察余寒州错愕的表情。 余横舟的信息渠道绝对比不上他们,不说别的,苏家的苏盛集团宣告破产的事,都要后天才公布。 练家与苏家的生意有太多彼此涉及的领域,才会提前这么久知道。 这就是权贵与普通人的信息差。 “我不知道。”余横舟的声音重新恢复了冷静,“但是,为什么要告诉我这个?” 和他有什么关系? “我家的破产,和练寒州的家里有关系。”苏柳又甩出一条重磅消息。 余横舟不知所措地推了一下眼镜,似乎被这句话蕴含的信息震撼到了。 苏柳这是什么意思? 怨恨?难不成是想报复? 可是......到底为什么要告诉他? “我的学费是入学那年就提前缴够了的,”苏柳对他笑了笑,“我还能在这里待一年半。” “也就是说,我还有一年半的时间能有和练寒州接触的机会。” 如果是先前,余横舟还会笑她恋爱脑。 但加上那条重磅消息,他就会不由自主地审视她的目的。 “你的意思是?” 他很慎重,无他,这种顶级富豪之间的游戏都不可能多太平。 无论有没有必要,让他一个普通人卷入其中然后消失,都不算难事。 “我想从他那套出,吃掉我家的人都有哪些。”苏柳还是很平静,还又对他笑了笑,他甚至觉得那笑容里有安抚的意味。 “上面的交易无非就这样,我吃掉你的市场份额,你偷走我的运作流程。” 她说出那句话的信心也来源于此,苏家倒台,一定有人受益,在那之前合作紧密的练家没有给出一点消息,吃蛋糕的人没有他们?怎么可能? “他们也会有自己的商业秘密和见不得光的行业,我会把这些都抖出来。” 然后接手他们的企业。 以及权势。 “既然你也看见了,我都告诉你。”苏柳双手交握,认真地注视着他黑漆漆的瞳孔。 “如果成功,我会给你相应的报酬,如果失败,你就当什么都不知道。” 少女的声音依然平静,内容却逐渐变得像蛊惑人心的魔鬼,用利益煽动着余横舟的心。 “跟我成为暗地里的同盟怎么样?我家里虽然落魄了,但至少瘦死的骆驼比马大,想东山再起,也比真正白手起家的有经验。” “如果成功了,我会给你提供我能做到的一切资源,失败的话,你也不会有任何风险。” “目前我的手上,虽然几乎没有钱了,但是我还有最后的人脉......” “你知道西洲研究所的苏明辰博士吗?那是我的叔叔。” “我可以为你写一封信,请他带你学习。” 等余横舟恍惚地回到教室,打开自己带的简易三明治午饭时,他已经答应了少女的要求。 为她隐瞒真相,帮她打掩护,而她会给他一封推荐信,让他在这个圣诞节假期可以跟苏博士学习。 他回头,少女刚好也在盯着他看,扬起唇角给了他一个明媚的笑容。 余横舟回神,咬了一口自己的三明治,心中的激荡久久难以平复。 【宿主很快就会利用这边的人脉资源了,很不错。】 “也幸好这边的苏家不是蠢货,知道往科研界和政界发展人脉。” 苏柳笑眯眯地喝了一口从余横舟那边薅的酸奶,她手上目前唯一有用的,只剩这个一心科研的叔叔了。 虽然他帮不上家里的忙,但可以先帮帮她的忙。 而帮她的忙,就是帮家里的忙了。 如果真的用对连寒州一片痴心这种鬼话来搪塞余横舟,那才真是浪费了这个极好的接近他的机会。 有共同的秘密,跟余横舟的关系,也会更稳固一些。 而没有找到苏柳的练寒州此刻烦躁地挠了挠自己的卷发,拿出手机,在群聊里发出一条消息。 [苏柳人在哪] [没看到,寒州是要找她干嘛,哈哈哈] [你别管] [你不是一直嫌她烦?] [不就在她班里?] 最后一条信息发出,戴着一条奇形怪状的石头项链的金发绿眼男生笑出了声,抬头看向对面和他长得一模一样的人。 “西蒙,你干嘛告诉他,添乱么?” “好奇他找人家干嘛呗。” 漂亮到雌雄莫辨的混血亚裔露出和自己的双胞胎兄弟一般无二的恶劣笑容。 “你不想知道么?” 说罢,倚在走廊栏杆上的双胞胎,齐齐扭头,看向对面教学楼里隔壁的教室。 午餐时间还有十分钟结束,里面现在只有两名学生。 正是励志的余横舟同学和家道中落的苏家小姐。 麻烦与收入 练寒州第二次找去苏柳的教室,发现教室里不止她一个人。 前排那个大家都知道的励志学生余横舟,就坐在第一排,正在看他不知道哪本书。 连他开门也没有抬一下头,手上又翻了页书。 练寒州瞥了他一眼,实在是因为他就在第一排,开门的时候很难不注意到他。 随后他就收回了视线,看向了一进门就一直在惊讶地盯着他的苏柳。 “你跟我出来一下。” 练寒州下意识地不想让多余的人听见他要对苏柳说的话。 也因为这点,他自己都没察觉到,他对此刻恰巧出现在教室里的余横舟,有一丝怨气。 等苏柳站起身,跟他出门的时候,他又瞥了一眼余横舟,眉头微蹙。 “什么事呀,寒州。”苏柳的话让他莫名浮躁的心思回到眼前的事上,他抱起胳膊。居高临下地看着苏柳。 “你中午的话是什么意思?” “就是,我说的意思呀,寒州。”提到她说过的话,苏柳似乎有些低落,练寒州发现自己因为她低下了头而看不见她的表情了。 “觉得以前太打扰你了,考虑到之后家里的事情会比较乱,有可能被喊回家里帮忙,想先自己静一段时间......” “你回去能帮什么忙?你是会看账还是能填你家的窟窿?” 练寒州打断了她的话,少年英气的脸上浮出一丝不屑,又很快被他遮掩。 “我也不是非常讨厌你,只是家里实在太腐朽老套了,居然还定什么联姻婚约......” 少年不屑地撇嘴,然后又扫视了她一眼。 “你也是,居然就真的接受了那种老套的婚约。” 可能是看上你的脸了吧。苏柳无声地回答。 他确实长得非常好看,嘴唇甚至看上去有果冻的质感,让人好奇亲上去会是什么滋味。 “不过现在你家的情况我们都知道,婚约什么的,后续家里也应该会撤销。” 不会哦。 就是因为苏家不知道捏了练家的什么把柄,婚约没有撤销,你觉得苏家紧紧扒着你吸血,才会如原世界线那样整我呀。 “不过确实我们曾经有过婚姻关系,我也不会对你的情况坐视不管。” 练寒州觉得自己给出的条件对落魄的苏柳来说简直是太仁慈了,他紧紧盯着苏柳的脸,等着她的反应。 “我会给你每个月五千美金,你在学校读完书之后可以在我家旗下随便找个公司助理做,算是管你一生衣食无忧。” “你就......在学校里给我生活上帮帮忙得了。” 苏柳抬起头,脸上没有练寒州期待的感激涕零或者爱慕不已的表情,反而一脸空洞,莫名看得他心里一抽。 苏柳之前从来不会露出这种表情。 苏柳也是那种说一不二的大小姐,虽然不会多张扬,但也从来也是意气风发。 她不会......不会要学什么穷人的骨气之类的事来拒绝他吧? 练寒州心里一慌,竟然有些不知所措起来。 他已经很仁尽义至了,苏柳如果要拒绝他—— 简直是不知好歹。 练寒州的脸色即将变差的前一秒,苏柳出声了。 “......好。” “好,谢谢你寒州......不,练少爷。” 练寒州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步,也完全失去了自己的表情管理。 “没必要那样叫我,我,嗯,快上课了,我得走了。” “钱等下就打进你卡里。” 练寒州的语速加快了不少,说完就飞快地走了,简直称得上落荒而逃。 他身后的苏柳,也安静地推门回到了自己的教室。 【练寒州给出的条件比原世界线高了五倍。】 【宿主比原世界线早了一个月拿到钱,还不需要像原世界线那样需要为他处理所有的琐事。】 【做得不错,宿主。】 【不过,宿主似乎被别人盯上了。】 “谁?” 【往右边的窗户看,上方。】 苏柳依言抬头,对面的栏杆侧边有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在看她。 她抬起头的一瞬间,似乎还有相机的快闪灯。 “双胞胎西蒙和罗兰?” 【宿主,他们对你有异样的兴趣,原世界线中,他们疑似是因为你才加入了练寒州的团体。】 “我记得他们也是玩得最狠最惨的。” 苏柳对他们挥了挥手,看着对面两人隐约的躁动,露出一个微笑。 “他们也加入最好。” “水搅得越混,我就越有机会进入中心。” 而在对面,西蒙和罗兰肉眼可见显然变得更兴奋了。 “西蒙,她看见我们了,她对我们招手。” “我看见了。” “你能想象吗?她会对我们招手?也就是苏盛集团即将破产了。” “她知道自己不再是大小姐了。” “你觉得她会记得我们吗?西蒙?”罗兰发出咯咯的笑声,面色由于兴奋变得潮红。 “那可不好说。” “罗兰,苏小姐不一定会记得我们,但她也许会记得,因为任性毁掉了她的好心情的两个小鬼。” “我们可以重复这么做。”西蒙微笑着,绿水鬼一般的眼睛里闪烁出难以言喻的光芒,“直到苏小姐——” “想起我们。”两人异口同声。 “迫不及待。” 正巧,苏柳也有相同的心情。 快入局吧。 苏盛集团到底掌握了什么样的好东西,能让你们一个个都趋之若鹜,宁愿联合起来搞死苏家,也要得到它呢? 就连她都不知道呢。 但她知道一点,那一定蕴含着巨大的商业利益。 商人逐利,那她就吸引更多人入局,让原本想要秘密收割收益的人不得不分享。 人越多秘密越难保守,她会抓住机会,窥视这一角世界里,究竟都有谁。 上课的铃声响了,学生们懒洋洋地回到各自的教室,余横舟也收起了自己课外的兴趣书。 他刚才一直在通过刷数学题的方式维持内心的平静,但仍然难掩激动。 西洲研究所......是学术界非常权威的科研机构,原先是由苏盛集团提供资金投资的。 刚才苏柳告诉他,参加了这场分食苏家的人,不止练家的容鼎集团,还有好几个大名鼎鼎的商团,他们并不是单纯的需要苏家的产业,而是苏家有一个可以带来无数利益的新科研成果。 而西州研究所,很有可能就是这项科研成果诞生的地方。 他没有异想天开地觉得自己能接触到那项研究成果,他只是为自己有机会进入那里学习激动不已。 这写在他的履历里,会是相当浓墨重彩的一笔。 这甚至让他在课堂上出现了走神。 数学老师是一个地中海老头,他严厉地敲了敲余横舟的桌面,并没有因为对方是一直以来的第一名对他和颜悦色。 余横舟一惊,苏柳却在他身后露出了一个幽幽的笑容。 “以余横舟的天赋,也会有这种因为利益心神不宁的时刻啊。” 【再怎么说,他也是人类。】 “是啊......”苏柳笑得更加开心了。 她又想起了即将入账的五千美金。 练寒州居然是这群人里面最天真的那一个,随便说说好听的,就会被哄住。 真是难以想象,他将来会接容鼎集团这种级别的庞然大物的班啊。 这就是幸运至极的位面之子么?她很羡慕啊。 羡慕到......嫉妒的程度。 为什么原本世界的她就不能拥有和他同等的幸运呢?甚至都有了系统这样的外挂金手指,都只看得见一些小钱。 她待在这个世界越久,接收到的世界资料越多,就越觉得,他到底凭什么能获得这一切。 她也想要。 “系统,我完成任务后,还能在这个世界停留吗?” 【都是即时传送。】 【宿主,你无需被平行世界的物质触动,完成足够的任务后,你完全可以携带商场给予的金手指,回到属于你的那一个世界。】 “对啊。”苏柳这才如梦初醒。 她的眼界又小了。 苏柳露出了大大的笑容。 明明还有那么多好东西,她不能被眼前的一点最基础的财富迷惑啊。 天降与青梅与竹马 苏柳的五千美金到账了,当晚她就直接外出找了个餐厅吃晚饭。 亏待自己?笑话。 不对自己好点,她骗了练寒州来干嘛的? 想对自己坏一点,发现根本下不去手。 但是拿钱的事都是有代价的,第二天上学,练寒州就开始吩咐她一些鸡零狗碎的事情。 帮他写学堂作业,帮他在体育课上带运动饮料,帮他四处取东西,还有买食堂的三明治。 她吃过一次学校的三明治,夹了一堆小鱼,不小心掀开外面一层面包的时候起了浑身的鸡皮疙瘩,一群死鱼双目无神地看着她。 苏柳认为不如外面十八元美金的汉堡套餐好吃。 可能练寒州有异食癖。 从练寒州开始叫她来干杂活之后,他的小团体就再也没有起过哄喊她嫂子。 但这也不代表他们消停了。 苏柳给练寒州递水的时候,就会有人凑上来。人站在练寒州的身侧,眼睛却盯着她看,眼里明晃晃的意淫看了都让她想笑。 练寒州喝完水又去打他的球了,这人却没走。 她在脑子里搜索过这个人的名字,似乎叫什么何幸云。 名字听着都一副炮灰样。 “何同学。”苏柳声音温温柔柔地叫他的名字。 “你这样看着我,是有什么事吗?” 何幸云被点名,有些措不及防。 但是看着苏柳那张精致娃娃一般的脸,如今失去了往日眼底隐含的傲气,一脸温顺地给练寒州递水和毛巾的样子,他心底的邪念又开始探头。 世间人最喜欢的就是救风尘和逼良为娼,尤其这个良曾经还是高高在上的大小姐。 “没什么事呀,苏学姐。”他自以为阳光地扯出一个笑容,看着有些猥琐。 “只是你都来给练哥递水了,我也好渴,能不能给我也买一瓶?” 苏柳笑了,眉梢眼角都笑得弯弯的。 她本就长得精致,又因为眼角有微微下垂显得无辜,这一笑极有感染力,何幸云有一瞬间只是盯着她的脸,思考不了任何事。 “何幸云。” 练寒州的声音。 何幸云僵硬地转过头,对上一双冷冽的眸子。 练寒州垂眸看着他,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看得出来他明显心情不太好。 何幸云强撑着牵动嘴角,身形不由自主地矮了下去。 “寒州......哥。” “滚开。” 一句话也没有,何幸云灰溜溜地走了。 练寒州接过苏柳递过来的饮料,仰起头喝了个痛快,又由着苏柳拿湿毛巾简单擦去他脸上的热汗。 离得太近,苏柳能清晰地看见他帅到具有冲击力的五官,和宽敞的领口下结实的腹肌。 真美好啊,苏柳感叹。 在练寒州转账之后,苏柳就从以前的追着他跑,变成了被他带着跑。 干的活没变,起哄的人不见了,但窃窃私语的人变多了。 不过练寒州和苏柳都不在意背后的窃窃私语,练寒州不在意是因为背后没人会说他,都是在讨论苏柳。 苏柳不在意是因为脸皮厚。 她自己本来也是在装啊,既然知道自己是为了什么装,何必在意别人说什么呢? 练寒州玩得一身热汗,示意她拿毛巾过来,苏柳随手拿了一块篮子里备好的湿毛巾,轻柔地擦他的脸颊。 如果是以前的“她”,估计会很激动吧? 但现在的苏柳对自己的生态位判定是“随身保姆”,虽然动作也轻柔,但不带一丝温情。 擦得好好的,他突然一把夺过了她手里的毛巾。 苏柳:? 她询问式地看向他,但练寒州脸绷得紧紧的,直接摆出了一副完全无视她的姿态,自顾自地擦干净脖子上的薄汗,将毛巾往座椅上随手一甩,便转身回到球场中央。 事出反常必有妖,刚才还跟个乖儿子一样让她擦汗,突然不给擦了,可能是有心爱的小姑娘路过了,觉得妈妈帮忙擦汗丢脸。 苏柳一点也不觉得自己这个母子关系的比喻有什么问题,她觉得自己现在就是在哄熊孩子。 虽然让练寒州知道了他可能会气得跺脚。 她抬眼一扫,还真发现那个“心爱的小姑娘”。 一个留着披肩发的短裤女生,正靠在体育馆二楼的栏杆上往这边看。 钟书珩。 练寒州的青梅。 没错,联姻对象苏柳才是那个天降,和连寒州一起长大的人是钟书珩。 两个人一起长大的原因没什么特殊的,这帮家里有利益往来的权贵们上的学校无非就那几所,但他们俩从小能玩到大的原因真的只是投缘。 都喜欢电子游戏,都喜欢运动,都爱吃甜的。 玩得到一起去,吃得到一起去,可惜这个阶层的婚姻,从来看的都不是什么投缘不投缘。 据她所知,钟书珩几乎不在学校里上学,她喜欢各种各样的运动,经常在外训练,极少看见她在学校里出现。 曾经的“她”还因为钟书珩和练寒州一起长大吃过很多次醋,都是同等级的权贵奈何不了对方,背地里和小姐妹们不知道骂过多少次人家。 这里的谁不是富贵家庭长大的?谁也不是包子脾气,她和钟书珩的梁子就这样结下了。 如今钟书珩看着他们这边,脸上却没有见她落魄的快感,反而是满脸的无所谓,只是苏柳蹲下去捡落到地上的毛巾时,她皱了下眉。 这是什么意思呢? 苏柳站起身,把毛巾放回毛巾篮里。 再一抬眼,钟书珩已经下了一楼,正往练寒州那走。 两个人都没分她一个眼神,见了面笑着互相拍对方的肩膀,钟书珩拍完还嫌弃地甩了甩手,可能是沾到了汗珠。 “你怎么回学校了?” 练寒州的第一句话就问到了苏柳也好奇的点,场馆里还有其他人在打篮球,嘈杂的声音中想听清两人对话并不容易,苏柳竖起了耳朵,悄悄靠近。 “参加完一个国际比赛了,我二娘让我回学校上几天课,我妈也同意了。”钟书珩摊开手,一副拗不过家里长辈的无奈样子。 “拿奖没有?”练寒州更关注这点。 “银牌。”钟书珩得意地挑起一侧眉毛。 “又不是金牌,得意什么?”练寒州无情嘲笑。 “我比赛前就练了半年,闭嘴吧!银牌不错了。” 接下来两个人的对话就无缝转向了斗嘴,苏柳的注意力则在钟书珩的家庭情况上。 虽然这个世界的政治格局和国家分布与苏柳生活的世界明显不同,但至少也是发展到了现代的。 这个“二娘”听起来不像保姆,不像阿姨,不像亲戚,这是......? 苏柳掏出自己的手机,往家里发了一条信息。 等家里人的回复过来,苏柳也是被惊掉了下巴。 钟书珩的家庭已经不能说是比较特殊了,苏柳见了都得说一句有钱人真花。 她说的二娘,指的就是她父亲的第二个夫人,他们家一共四个夫人,刚好凑一桌麻将。 这四个夫人之间非常和谐,别说宅斗了,孩子都经常换着养,时不时还经常结伴旅游逛街。 能这么和谐,一是因为钟家主相当一视同仁,每个月有固定去陪伴她们每个人的时间,生活费也是平均发,养孩子的费用另外出,基本没有矛盾。 钟书珩的妈妈则是第三个夫人。 在苏柳看手机的时候,练寒州和钟书珩聊了半天。 钟书珩揶揄道:“你是马上就要解放了,练家跟苏家的联姻要解除了吧?” “是。”连寒州点头,“我问了家里,说今天就和苏家谈。” “那她?” 钟书珩眨了眨眼,眼珠往苏柳的方向移了过去又转回来。 “不会不管。”练寒州说得很随意,“给点钱养起来吧,毕竟跟我有过关系,太落魄丢我的脸。” 钟书珩嘁了一声,不置可否。 她了解练寒州这个人,对认定归属自己的人事物总想做到完全的掌控,即使没有感情也一样。 忽然,她又想起来什么,对练寒州上下扫视一眼,带了点不屑。 “我怎么了?”练寒州受不了她审视的目光,反问她。 “下次别把毛巾乱丢让人家捡。”站着没事干,钟书珩原地舒展了一下手臂,又伸了个懒腰。 “随便作践别人很没品,知道不。” 练寒州一时间没反应过来,茫然地看了半天钟书珩潇洒离去的背影,愣了半天才气得咬牙。 而此时的苏柳:? 他干嘛一脸受了委屈的样子瞪我? 我干什么了? 他?委屈? 苏柳提起精神,看着练寒州绷着一张脸地向她走来。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练寒州似乎有点难受,眉梢眼角都绷紧了,还死死地瞪着她。 练寒州走到离她很近的地方才停,苏柳的呼吸都放缓了,她静静地看着似乎压抑着什么的练寒州。 “我对你很差劲吗?” 憋了半天,练寒州憋出来一句话。 “?” 苏柳疑惑了一秒,然后恍然大悟,还有点想笑。 她还以为是什么练寒州为了青梅对她大发雷霆的剧本,结果是这? 但目前的情况由不得她笑,场馆里已经有部分人注意到这边了。 “寒州,为什么这么问?”苏柳温柔地反问,脸上没有一丝不悦。 练寒州很抗拒练少的称呼,坚持要她用名字称呼。 “......”练寒州没有回答,只是脸上渐渐放松下来,没了表情,苏柳却觉得怨气却越来越重。 “.....我哪里对你不好了。” 很轻的一句话从苏柳的耳边飘过,练寒州转身出了场馆,苏柳作为一个合格的贴身保姆急忙跟上。 练寒州大步流星,越走越快,苏柳几乎是跑的才追上他。 离开了大家的视线后,练寒州终于不需要再抑制自己的烦躁,他猛地停住脚步,侧过头看着气喘吁吁的苏柳,脸上只余冷漠。 “苏柳,我不欠你什么。” 苏柳还没喘匀气呢,但一听这句开场白,她现在是更想笑了。 这熊孩子在想什么,她觉得自己已经猜中了八九不离十。 练寒州可不知道低着头看不见表情的苏柳在憋笑,他攥紧了拳头,自顾自的发泄怒火。 “我八岁开始,家里人就说要联姻,把你找过来说以后我们要结婚。” “可是我真的不懂,生意上的往来为什么非要小辈把一生都押上去,没有姻亲关系难道做不了生意吗?” “说实话如果不是发现你居然是真的喜欢我,我一点好脸都不会给你,你知难而退最好。” “可是现在你家垮了,我们的婚约肯定也是会取消的,我还养着你,已经算是对你很不错了吧?” “凭什么所有人都说我薄情?说我作践人?说我不考虑你的真心?” “我的真心呢?又有谁在意吗?” 练寒州咬着牙不看她,说话又急又快,眉眼里的委屈愤怒都要溢出来了。 苏柳一声不出,静静地看了他半响,直到练寒州口头发泄完,冷静些许,她才不疾不徐地开口。 “寒州,辛苦你了。” “我知道这些年追着你造成了很大的心理压力,但我没想到,那个婚约居然压得你那么难受。” “我们都享受过家族带来的便利,也因此被家族束缚,需要的时候,也只不过是一个家族维持运转的螺丝罢了。” “我是因为喜欢过你,才不介意这个束缚了你我的婚约,我甚至还为此窃喜过。” “但如今,家族已经没有联姻的必要了,婚约迟早会解除,我也会和家里说。” 苏柳微笑着,有种说不出的安抚意味。 “你愿意在我们马上就要没有关系的情况下还照顾我,外人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寒州,你很好,你的真心也值得被人在意,我会祝福你以后能找到真心人。” 苏柳娓娓道来的时候,练寒州的神情就在一点一点的放松,等她说完。练寒州的怒气也已然平息,带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静静地注视着她。 在他眼里,苏柳满怀真诚的目光和体谅他的话语都如同惬意的春风,温柔的吹拂让人莫名舒畅。 练寒州又看了她一会儿,才说:“我不打球了,你下午先回去吧。” 两人分开后不久,苏柳的手机一震,短信显示她的银行卡上到账了十万美金。 苏柳那温柔完美的笑容里终于多了几分真心。 “这才像样子,五千美金一个月,他当养猫呢?” 【宿主,上辈子是一千美金一个月。】 系统及时提醒了她。 原世界线他一直觉得苏家倒了,苏柳和苏家不肯解除婚约,是为了能紧紧地扒着他吸血练家,练寒州对这种行为深恶痛绝,一千美金一个月的接济价格完全就是羞辱苏柳这种曾经的大小姐。 在他们眼中,一千美金能做什么啊?去餐厅消费一次都不够。 “我真讨厌吝啬的有钱人。”苏柳笑着摇了摇头,准备回家。 现在是下午五点,四点就已经放学了,她留下来完全只是为了陪着练寒州打球而已。 谁知道才走一小段路,又有人出来拦她。 “学姐,这就回家了?你没有什么社团活动要参加吗?” 其实是有的,只是破产之后就不去了。 苏柳被一对混血双胞胎拦下,边打量他们边在心里回答。 这对双胞胎也堪称明星长相了。不同于练寒州的冷漠锐利,余横舟的孤僻疏离,这两人的长相雌雄莫辨,天生带笑的桃花眼看人总会有一丝引诱的暗示感,身上的制服说明他们比苏柳低一级。 只是气质差别很大,左边的人优雅,右边的人纯良,相同之处是都笑吟吟地看着她,仿佛在看一份任人宰割的盘中餐。 “学姐,没有社团的话你的校园生活多无聊啊,你可以加入我们的社团,好不好?”表情纯良的人凑到她身边,笑嘻嘻地邀请他。 “你们是什么社团呢?”苏柳歪着头,状似好奇地询问。 “来了就知道了哦,学姐~”两人对视一眼,表情纯良的那个人答复道。 “我们的社团有盈利性质,会给每个成员发补贴耶?” “好啊。”苏柳把手背到背后,微笑。“你们不做自我介绍么?我还不知道你们叫什么名字。” “西蒙。”“罗兰。” 两人异口同声,西蒙伸出手,优雅地示意她跟他走。 另一边的余横舟远远地看着这一侧。 他为什么总看见她这种时候? 苏柳的手背过身后,从裙子里变魔术般掏出了一个电击器,他的眼神很好,看得一清二楚。 余横舟:...... 他认真地在思考,该不该跟校职工说一声。 ...... 远离了所有人的练寒州躺在床上,辗转反侧。 他原先对苏柳的厌恶,来自于那份被迫的婚约。 被大人推出去告知,自己将会和这个人结婚的时候,练寒州觉得自己就像一只用来联络感情的宠物。 “你就真的喜欢我?”练寒州自言自语。 房间里回复他的只有钟表转动的声音。 静得可怕,这种时候再微弱的声音,也只会成为惹人心烦的噪音。 练寒州把头埋进被子里。 苏柳喜不喜欢他都没用。 因为他不会喜欢苏柳,他也不喜欢苏家。 单单把女儿摘干净了有什么用?苏家永远不会干净。 苏柳也是搞笑,难道觉得喜欢他,就能把联姻演成两情相悦? 练寒州的思绪乱七八糟,他少有这么纠结的时候。 白天时苏柳安慰他时的笑容和先前苏柳听到他会资助他时一脸空洞的表情在他的脑海里来回交替,像一张细密的网罩向他,躲无可躲。 “我是喜欢过你,才不介意这个束缚了你我的婚约,我甚至还为此窃喜过。” 苏柳是这样说的,她喜欢过他。 过? 练寒州猛地睁开双眼。 社团活动 “学姐,你看,这就是我们的活动室哦。” 厚重古雅的木门打开,里面是现代化的室内摄影棚。 “请学姐来,是想学姐给我们当模特。”罗兰眼里含笑,亲亲热热地凑到苏柳身边,挨着她坐下。 像条小狗。 苏柳失笑,“怎么会请我当模特?” 【这是原世界线中,宿主被欺辱的开始。】 【双胞胎在这时候拍了宿主的不雅照片,胁迫宿主。】 【练寒州也因为听闻婚约无法解除,对宿主有怨气,放任别人欺负宿主。】 【双胞胎开了头,却没有任何后果。】 【大家都意识到宿主现在彻底没有靠山了,在练寒州的默许下纷纷对宿主下手。】 双胞胎浑然不知系统把他们的目的都抖了出来,西蒙放下倒了三杯水的托盘,也紧挨着她坐下。 一旁宽大舒适的沙发空置,双胞胎一人一边,挤占了她身旁的位置。 他们不嫌挤么? 大概是不嫌的,挤成这样还是没走,苏柳往哪边躲都会碰到其中一个人的身体。 苏柳直接站了起来,然后就被罗兰拉住了手臂。 “怎么啦学姐,坐啊,我们来谈谈当一小时摄影模特的酬劳吧?”罗兰笑得依然一脸纯良,苏柳低头看他,刚好捕捉到他眼底的不怀好意。 “有点挤。”苏柳就不像他那么假,苏柳很真诚。 “挤一挤培养感情嘛。”罗兰仍不放手,“学姐不想和我们好好相处吗?” 这时,西蒙咳了一声,罗兰不情不愿地松了手。 苏柳如愿以偿坐到了宽大的单人沙发上。 “我们觉得苏柳学姐很上镜,想跟学姐合作拍一组照片。”西蒙笑容亲和。 作为刚才他制止罗兰的回报,苏柳也回馈给他一个温柔的假笑。 罗兰突然不笑了。 “这具照片可能会用在我们的摄影集作品里,或者作为杂志的封面出版,因为是商用,我们愿意提供五百美金作为一小时的酬劳。”说完这段话,西蒙观察着苏柳的反应。 据他所知,在二手市场上出现了大量她曾经持有的各种限量版奢侈品,苏柳的经济情况已经陷入到了非常紧急的困境。 这个五百美金的兼职对她而言,无异于雪中送炭。 苏柳一定会答应的吧? 房间里静了下来,双胞胎都在看着苏柳,而苏柳扫视了一圈这个摄影棚,笑容淡淡。 “价格太低了,有点浪费我的时间。” 这个回答一出,双胞胎均露出了诧异的表情,和苏柳大眼瞪小眼。 “价格太低了,我还有其他事要做,不是很有空参加这种低收益的社团活动。”苏柳又重复了一编,礼貌性地笑笑,便起身准备离开。 罗兰想拉住她,刚伸出手,苏柳如同背后长了眼睛一般,同样反手递来了什么,两者一碰,罗兰触电般收回了手。 他还想起身去追,被西蒙按住肩膀,其中蕴含的警告意味让他冷静下来。 “一千。”她的手刚摸上大门,背后便传来轻描淡写的加价。 苏柳开门的动作停了下来。 “两千。” 苏柳侧过头,双胞胎看不见她的正脸,上半边的脸部被灯光的阴影笼罩,只能看见她唇角勾起了一个绝美的弧度。 这是双胞胎的主场,但苏柳的气场更强大,仿佛她才是压迫感极强的上位者,一对二仍不落下风。 “两千的话,我会考虑一下。” 说完这句话,门拉开一条缝,她消失在两人的视野中。 双胞胎保持着各自的姿势,没有追过去,也没有动。 “哇哦。” 不知道谁感叹了一声,罗兰又恢复了他满面的笑容,转过身面对他的哥哥。 “她太棒了。” “我好想要她。” 西蒙的表情平静,但眼里似乎有幽幽跳动的火焰,他随手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喝了一口,动作稳定,却没有他一贯的优雅风范。 “答应她。” “她为什么就能如此轻而易举地煽动我们的贪婪呢......?魔鬼一般的女人,真可怕。” 苏柳的脚步轻快,她问系统:“现在有了双胞胎的数据了么?” 【接触时间达标,已显示数据】 【西蒙·德拉文 好感67 占有欲89 真心2】 【罗兰·德拉文 好感65 占有欲84 真心5】 “好极端的数据。”苏柳忍不住调侃,语气轻松得像这些数据不是针对她的一样。 【他们的占有欲异常高,但是真心只有个位数。】 【宿主最好还是注意安全,电击器并不保险。】 “是啊......”苏柳叹气,“最保险的,果然还是掌握对方的把柄啊。” 一个转弯,她看见了余横舟。 “嗨?”苏柳率先打了个招呼。 余横舟走到她面前,上上下下地打量她,似乎在看她身上有没有异常。 “怎么了?”苏柳明知故问。 他肯定是看见她跟双胞胎走了。 “你看起来好像没事。”余横舟表情不变,但语气听起来松了一口气。 “我能有什么事。”苏柳将散落的发丝挽回耳后,“我的处境没有很多人想得那么困难,甚至宽裕得多。” “作为我的同盟,你要对我有信心啊。” 见余横舟沉默,苏柳起了玩心,见四下无人,故意靠近了些,从下往上笑吟吟看着他的脸。 “你......”余横舟快速后退了一步。 “紧张什么?我只是有话对你说。”苏柳好整以暇地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在他有生气前兆时抢先开口。 “我会把我的地址发给你。” “如果你有空的话,在周末的时候来一趟,有东西给你。” “什么?”余横舟蹙眉。 为什么要搞得这么神秘。 “和研究所有关。”苏柳给了他一个难以拒绝的答案。 “太大了,我没法拿过来,只能你来看。” “好啦,别绷着脸,我保证东西一定不会让你失望。”苏柳对他眨眨眼,绕过他离开。 余横舟看着她哼着歌离开的背影,思考着一件事。 刚才的双胞胎面对她的时候,会和他有一样的感觉吗? 无法拒绝,被牵着鼻子走,仿佛被她全盘掌握。 德拉文家的人出了名的难缠,她却似乎脱身得轻而易举。 余横舟的眼神闪烁了一下。 练寒州...... 作为她的前未婚夫,是否也会有这种感觉呢? 理工男,送你实验室 苏柳当晚重新租了一间公寓,就在她原先那间的隔壁。 拿到隔壁房间的钥匙后,苏柳打开门,看了看里面的环境。 比她那间拐角房要大,至少是一室一厅,家具也多了一些。 苏柳把自己的一点行李塞进包里,拎到新房间里,就算完成了搬家。 倒不是她有点钱就飘了,只是隔壁那间房间她现在另有安排。 新的环境不那么逼仄了,舒适的环境让人更放松,苏柳洗过澡,还能躺在小沙发上玩玩手机。 双胞胎已经找到了她的手机号,在短信中邀请她明日再去摄影活动室,苏柳不置可否,只回复了她会考虑。 在她研究各种近期科研发明的新闻时,系统突然出声:“练寒州的好感又涨了。” 苏柳放下手机,点开了练寒州的属性。 【练寒州 好感53 怒气12 真心1】 “我做什么了他就自我攻略?”苏柳疑惑,她离开体育馆后就没有联系过连寒州。 “而且这个真心值1......他对我还不如那对双胞胎呢。”苏柳摇了摇头。 话音未落,数据突然波动。 数字在零到九中间胡乱滚动,苏柳满脸的问号,不知道练寒州那边发生了什么,让这位少爷内心剧变。 等数字好不容易稳定下来,苏柳发现数据变成了: 【练寒州 好感60 怒气75 真心4】 苏柳:??? 这是什么意思?谁惹他了??? 苏柳立刻找出自己的小号,去看练寒州的社交账号上有没有更新。 结果令她傻眼的是,练寒州这人的内心经历了如此变化,居然一条动态都没有发。 有什么担心的?校园内网上现在全是她家破产的信息,不少学生实名在讨论这件事呢,练寒州发条“我的人生如履薄冰”之类的也不会怎么样啊? 苏柳顺藤摸瓜,把她找得到的练寒州账号全看了一遍,最新的动态依然停留在上个周末的露营照。 算了,说不定是别人惹了这位少爷呢......苏柳放弃了,选择在床上翻了个身。 明天还会见到的,到时候谁惹了他,她总能看出来的。 第二天的苏柳:...... 我什么时候惹他的? 苏柳递上一份练寒州要的饮料,被练寒州的眼神又扎了一下。 苏柳表情不变,将饮料放到他面前的桌上,又后退一步,站在他身侧。 昨天的时候她还在安慰自觉世界对不起他的练寒州,两人的相处融洽了许多,她还赚了十万。 今天练寒州的表现则让她琢磨不透,他到底在想什么。 “她”还在追着练寒州跑的时候,练寒州的表现就是明晃晃的厌烦。 但今天练寒州的表现堪称诡异了,她近也不是,退也不对。 练寒州每次吩咐她做什么事的时候,她一转身就觉得背后有眼刀对她飞过来,她找角度回头看能发现练寒州死死地盯着她。 但她完成他的要求之后,回到练寒州身侧,他连个正脸都不给她。 ......在傲娇什么呢? 还没想明白,两人的手机突然同时提示有消息。 苏柳拿出来看了一眼,是家里提示她婚约不会取消,让她和练寒州好好培养感情,并委婉地表示了“要点钱来”。 看数额,只是要了个生活费,而不是什么东山再起的基金。 她放下手机,练寒州也恰好看完,两人对视一眼,苏柳立刻看出了不对。 练寒州虽然紧皱眉头,一副烦躁困扰的样子,但他有一瞬间嘴角是上扬的,刚刚才收起来。 难道说? 苏柳不敢肯定,练寒州发现她的视线,立刻扭过头不让她看自己的表情。 “婚约没取消。”他的手一下下叩着扶手,“你们苏家居然还有手段扑腾。” 这说的话很严重,苏柳低下头,此刻不做回应才是最好的回应。 【练寒州 好感63 怒气50 真心4】 突然出现的提示让苏柳愣了一下,她立刻想到了一件事。 苏家和练家已经谈过了,婚约没有解除的消息同时告知给他们俩人,但看过消息之后,练寒州的怒气骤降。 还真是因为婚约没解除而高兴.....? 但看到那个4点的真心,她就无法相信练寒州是因为喜欢上了她而感到高兴,63的好感值更说明不了什么。 “苏柳,婚约还在,你是不是很高兴?”练寒州的声音无喜无怒。 “我不知道为什么没有取消。”苏柳说,“你知道我家本来也是想我毕业后再让我接手工作的,我对家里的情况不是很了解,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 “你没有求过你家里?” 即使没有抬头,苏柳也感受到了他探究的目光,轻轻摇了摇头。 “呵。” 练寒州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后,后仰靠在椅背上,玩味地看了她一会儿。 “你回去吧。” 苏柳走出门的时候,还是觉得这人实在莫名其妙。 “我觉得他似乎只是......”苏柳尝试组织语言。 “希望看见我不好受?” 原世界线里,苏柳听见婚约没有解除,非常高兴,所以练寒州就不高兴了。 现在,她听见婚约没解除,反应平平,甚至表现出了一点担忧,练寒州很高兴。 所以这人只是见不得她好? 苏柳抬头看了眼天色,决定直接回家。 她租住的地方离学校有一段距离,而且治安只能说一般,太晚回去会有隐患。 等她踩着自行车回到家,门口赫然站着一个瘦高的身影。 “余横舟?”苏柳诧异,“我还以为你不过来呢。” 她发给他的消息石沉大海,没得到一点回复。 余横舟没有理会她的询问,把手上的一本小书收进背包。“你要给我什么?” 苏柳扫了一眼他手上的书,不置可否,把他从门口挤开,拿出钥匙打开了她原先房间的门。 门一开,满地的纸箱,全都没有拆封。 “这是什么?”余横舟明显地表现出了嫌弃。 “拆吧,理工男。” 苏柳无视了他难看的脸色,笑眯眯地把房间钥匙塞到余横舟的手里。 “这都是实验设备。” 余横舟不可置信地转过头,一脸震惊地看着苏柳。 苏柳笑吟吟地对他眨了一下眼。 “送你一间实验室。” 他的天赋,她的投资 一个有天赋的人在庸才中比黑夜里的夜明珠还显眼。 余横舟第一次展现天赋是在数学老师面前。当时有一个教师竞赛,他去给老师送收上来的作业,看见秃头男人坐在桌前冥思苦想。 余横舟看了半响,忍不住出声提醒。 按照他的思路来,难题居然迎刃而解。 数学老师解题成功,转头看他的眼神复杂,当时的余横舟还不明白,接过了老师递来的试卷,快速写完。 晚上那个贫民窟里来了很多衣着华贵的大人,很吵,让小余横舟心烦,突然场面静了下来,大家让他上前自己选。 他最后跟着戴绿宝石项链的女人走了,不是因为她给他的奖学金比其他人都丰厚,也不是因为她口中的学校在顶级富人区,只是因为她对他说的一句话。 “跟我走,我会处理好你的父母。” 那对把他当摇钱树的歇斯底里的夫妻。 余横舟凭借数学天赋给自己创造了更好的环境,身上再也不会有拳头和指甲造成的伤痕。 他实际上是个全才,救了他一命的数学天赋,也不过是花园里的一朵花而已。 只是其他的天赋更需要条件才能施展,投资他的人看中他的天才,却不喜欢他的表现。 太孤僻,不会交际,不懂事,这些理由一项项封住了实验室对他开放的大门,这才是他只能在数学上下苦工的原因。 余横舟怔怔地走进了狭窄的房间,看着环绕他的满地纸箱。 苏柳递给他一把开封的小刀,倚在门框上看着他一个个开箱,整理器材。 【接触时间达标,余横舟面板已开启。】 【余横舟 好感85 防备40 真心15】 “我发现这些人的真心都很低。”苏柳往嘴里丢了一颗泡泡糖,边嚼边跟系统聊天。 【这种身份和环境的人本就没有多少真心。】 【而且,每个人真心值的上限都不同。】 【双胞胎的上限是50,余横舟的上限是45,练寒州的上限是30,这就是所能提高到的极限。】 “之前为什么不告诉我?”苏柳扬起眉毛,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点。 【不重要,这只是统一的数值模板。】 【如果宿主能成功夺取该位面气运,这些数值均为0亦可。】 苏柳和系统的简单闲聊间,余横舟清点完了他的实验器材,把那一大叠的纸箱挪到了门外,还问了苏柳有没有抹布和拖把,他想清理一下环境。 苏柳给他指了卫生间的方向,余横舟道谢过后没有立刻开始清扫,反而在苏柳面前站定。 她失笑:“不必。” 苏柳走进房间,关上门,从随身的口袋里拿出一包卫生巾。 余横舟困惑皱眉,他看不明白的事物很少,其中就包括百褶裙的隐形口袋到底缝在哪。 卫生巾的包装打开,从里面掉出来的是一块u盘,苏柳递到余横舟手中。 “如果你想感谢我的话,尽快把这里面的东西搞明白就好。” “只是一些生物数据,不是什么重要的玩意,不过我看不明白。”苏柳耸耸肩。 余横舟垂眸,看着手中那块u盘。 “......知道了。” 苏柳挥挥手,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余横舟坐到狭窄的单人床上,将u盘插入断了网的电脑,调出文件查看。 这是一份自体造血干细胞的报告,也就是使用患者自己体内的造血干细胞进行移植的治疗方法,报告详细地说明匿名患者移植后的反应,没有排异,没有并发症,患者的身体明显恢复活力。 余横舟没看出什么特殊的,这似乎只是一项成功治愈了的病例,他简单总结后写了一份文档,保存在电脑的桌面上。 随后,他起身,走向了那些还有待整理摆放的实验器材。 “余横舟应该开始做他的小实验了吧。”苏柳让系统直接调出他写出的文档,仔细看过一遍后,没有关掉文件,坐在沙发上沉默了片刻。 “所以,苏家的实验成功了。”苏柳突然说。 苏家已经公布了名下苏盛集团的破产,声称是因为经营不善,孤注一掷进行的新药实验失败,无法赔付对赌协议要求的巨额赔偿。 但这份资料就是从苏家内部流传出来的,实验已经成功,一旦上市面对市场,苏家就能获得大量资金,也就没有经营不善的情况了。 以她的身份不至于从家里拿还出现资料造假的情况,只是想了想提出索求资料时家里的奇怪态度,苏柳觉得这其中的内幕似乎比她想的还深。 她最开始是向母亲要的资料,母亲不仅拒绝了,还要求她不要管家里的事,好好培养跟练寒州的感情。 她表面答应,又问了父亲,父亲联系了曾经的研究所人员,给了她这么一份资料。 结合余横舟的省流版总结,她有了一个猜测。 苏柳拿出手机,给那位一向不允许家人打扰他研究的叔叔发了条消息。 答应余横舟圣诞节去西洲研究所的事也差不多得开始准备了,那个人向来不喜欢看消息,提前一个月发比较保险。 出人意料的是,苏明辰的回复很快就来了。 [可以,你跟他一起来。] 苏柳原本的打算也是如此,算得上不谋而合了,她猜这位叔叔手上也有什么数据可能要交给她。 繁忙的事业啊......苏柳把手机一丢,瘫在沙发上。 购置实验器材花了很大一部分经费,她买的时候有心理预期,知道不便宜,但没想到要买齐一套不是小孩过家家的设备这么贵。 她得赚点钱了,不然回头去西洲研究所的路费都不够。 不止自己,余横舟估计也出不起车票钱,她还得把他的那份买了。 唉,长线投资啊。 苏柳翻了个身,重新拿起手机。 有一条[今天没来呢,和练寒州在一起么?]的信息已经被她搁置了五个小时没有回复。 苏柳点开对话框,回复到:[明天可以。] 对方不到一分钟就给予了让人极为满意的回复。 一条银行卡到账两千美金的短信。 苏柳笑眯眯地关了手机。 这才叫真上道! 转行当模...训犬师? 苏柳再次走进摄影活动室的时候,双胞胎同时转过头看她。 她分不清他们谁是谁,只能看脖子上的项链,戴项链的是罗兰,不戴的是西蒙。 “你来得真早。”西蒙说,“今天不需要去陪你的前未婚夫么?” 苏柳只是笑了笑,没有回答,走到拿着摄像机的罗兰身边好奇地询问:“这是专业的摄像机么?” “当然啦~”罗兰的声音黏黏腻腻的,像刚被热焰融化的粘稠糖浆,“你想看看么?” 西蒙没有因为自己被无视了而生气,他去倒茶了,浓郁的茶香浸透了整间屋子,一闻就知道是好茶。 而且肯定很贵。 和罗兰聊着摄像机器的苏柳闻到之后也忍不住深深嗅了一口空气,罗兰笑了:“其实平常我们会更喜欢喝咖啡。” “不过听说你喜欢茶,临时买了些茶叶,要不要试一试?”西蒙接过话头,他在桌子上放了三杯茶,用了专门的茶杯。 三人坐下,依然是苏柳坐在单人沙发,双胞胎坐在一旁。 “茶不错。”苏柳尝过,笑着放下茶杯,“不过还是先聊工作的事吧,你们有什么拍摄的想法?” “新的一期是职业访谈,我们想做些小众的职业照。”罗兰说。 西蒙拿出了一叠照片,放在桌子上展示。 “这里已经有了调香师,乐器修复师,宠物殡葬......”罗兰一个个指过去,调香师的照片里气质高雅的女人面前摆着一排香料,乐器修复师正在查看一个破损了的小提琴,宠物殡葬中主人抱着一个小小的印了爪子的骨灰盒向殡葬师道谢,苏柳注意到似乎还有一张属于一个拿着塔罗牌的灵媒。 这些照片的摄影技巧很棒,看一眼就能感受到当时的气氛,让人觉得几乎身处其中。 “真的有这些职业,不过这些人都不是干这些的。”罗兰对她一笑,像条小狗一样卖乖。 “我们在找很符合职业气质和外形的人来拍摄照片,这样更好看,人们也更乐于接受。”西蒙摊手,“所以为此才邀请了苏学姐。” “拍的真好。”苏柳真心喜欢这些照片。“那请问两位对我的设定呢?是哪种职业?” “这是一个惊喜。”罗兰故作神秘地竖起一根手指,然后指向一旁的房间。 “我们已经准备好了所有的道具,学姐可以进去看看,你最喜欢什么,就把那套主题的衣服穿出来。” “如果你需要化妆师的话,我们现在就去联系一个。”罗兰补充道。 “没事,我可以自己来。”苏柳婉拒了化妆师的提议。 “那也不错,喝完这杯茶我们就开始吧,毕竟严格来说,我们现在是你的雇主呢。”罗兰眨眨眼,“是吧?” 等苏柳真的走进那间换衣间时她就发现,不出她意料,这俩人表现的文质彬彬,实际上还是没按好心。 换衣间里挂着三套衣服,一套极短的空姐裙装,一套女仆装,一套她看不出来职业,但那完全就是几片蕾丝。 她当场就想推门出去,结果发现门在她走进来的一瞬间就已经锁了。 内侧的门把手还贴了一张便签:[换好衣服后自然就能出门了哦,学姐~] 末尾还画了个爱心。 留在外面的罗兰在苏柳踏入门内的瞬间便不复刚才的平静,他满目笑意,脸上是兴奋的潮红。 “好期待啊——” 他拉长了声音。 “穿女仆装的苏柳。” 西蒙面无表情地喝着茶,攥着杯子的手捏得极紧,隐约可见青筋。 苏柳确实在穿那套女仆装,这三套衣服里只有这套算的上正常,长裙长袖,装饰有蕾丝边的白色长围裙,白色小腿袜和与之搭配的皮鞋,正常得不能更正常了。 她怀疑这对双胞胎其实就是想让她穿这套,另外两套不堪入目的衣服是为了让她更容易接受女仆装一点。 她换好衣服之后,房门果然打开了,简直让人怀疑这里有摄像头——至少她换衣服前没检查出来。 门一开,两人齐齐回头,穿戴了全套女仆装束的苏柳走出来,精致可爱得像专门设计过的娃娃。 “太棒了!”罗兰鼓起了掌,眼中欣赏不掺一丝邪念,苏柳也看见了两人持续上涨的好感度。 “学姐你知道吗,现在已经很少有女仆这种职业啦,我们也是出于复古心态才设定了这么一套主题。”罗兰笑嘻嘻地起身,想指引她去一旁搭建好的摄影场地。 “这套维多利亚时期的女仆装......”罗兰还在侃侃而谈,苏柳已经面带笑容走近,罗兰的眼神随着她的靠近集中在她身上,讲话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显然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 “罗兰?”苏柳带着笑挑起了他的下巴,“另外两套衣服是什么意思?” 罗兰张了张口,他说不出话了,眼里只有因为靠近而放大了的苏柳。 维多利亚时代的女仆将穿着时尚现代的富家少爷抵在椅背,强迫他抬高下巴,错乱又暧昧的氛围悄然出现。 “请原谅。”西蒙快速接过了话。“那只是一点恶趣味,我们的本意就是拍摄这套服装,门的自动锁只设置了一分钟。” 西蒙举起两只手,“只是想开个玩笑,请不要介意,我们道歉。” 他说话的过程中,苏柳的手指缓慢地摩挲着罗兰的下巴,罗兰的脸红得像快滴血,他在小声而急促的喘息。 西蒙说完之后,房间里陷入了一时的寂静。 她又摸了两把,手挪到罗兰的脸侧,力度不轻不重地拍了拍他的脸。 “看着态度诚恳的份上,我原谅你们。” 她越过兴奋到已经失态的罗兰,径直走向了布景,裙摆追逐着她的脚步。西蒙沉默地跟上,调试起各种打光设备。 【西蒙·德拉文 好感75 占有欲83 真心2】 【罗兰·德拉文 好感85 占有欲80 真心10】 【宿主,好感和真心上涨了,占有欲在下降,不错的趋势,请保持。】 【满足双胞胎任务前提条件:任意一人好感值达到80。】 【解锁任务:将双胞胎好感提升至满值,占有欲降到五十,真心提升至三十,可获得:德拉文家的帮助】 科学与科学家 拍摄很顺利,罗兰在开始一段时间后才加入了拍摄工作,用相机和湿漉漉的眼神追着她的身影。 苏柳没有再给他多余的关注,只是认真地按照要求摆好姿势,西蒙提出的动作设计都在正常范围以内。 作为在自己本世界上过荧幕的人,她并非完全的外行,拍出来的照片优美而极具观赏性,很少出现废片,让原本以为需要很多指导才能完成的两人惊讶了一把。 工作一结束,苏柳便立刻换回了自己的衣服,在两人共同的注视下面不改色地离开了活动室。 “我发现这种有钱的小少爷挺......不一样的。”苏柳考虑到个人素质,及时改口。 【宿主有什么见解吗?】 “如果你顺着他,他就觉得你和那些捧着他的人没什么两样。” “但你完全逆着他,他又会觉得你冒犯他了,勃然大怒,然后把你灭了。” “灭完还得觉得你不识好歹,明明他也没有给你多大的好处。” 苏柳背着手,脚步轻快地穿过种着名贵花卉的长走廊。 “但如果用适当的方式分别给巴掌和甜枣,他会比一般人还更快地抛弃道德束缚,跪下来求着当狗。” “可能是因为他们从来就不在意道德而习惯了顺从欲望,而人性本贱这种事无论贫富都互通。” 【宿主的确相当擅长驯养。】 “哪有那么厉害,只是你给我的面板不会撒谎。”苏柳笑了,“没有人能完全把握准确别人对自己的真实态度,更别说我面对的是这群擅长心口不一的权贵子弟。” 不知道对方对自己的想法,行动起来自然需要谨慎试探,但你明明白白的知道对面到底是喜欢你还是讨厌你,就不需要那么多步骤了。 【我明白了,看来属性面板也有它的作用。】 “只要是信息就都会有用,与人相关的格外有用。” 闲聊告一段落,苏柳急着去找余横舟汇合。 余横舟除了上课就是泡在那间小实验室,她早起时开门看过一次,高大的余横舟蜷缩在狭小的床上,睡得极沉,脸上还有泪痕的残余,房间里各处器材都摆放收拾得整整齐齐,电脑搁在矮柜上,屏幕里他列了个表格,用于记录他的实验数据。 苏柳轻手轻脚地给他披了件外套,关上门去了学校。 看余横舟的样子必然是熬夜了,就让他睡吧。 结果在第一节课响铃前,余横舟卡点出现在了教室,满脸疲惫。 苏柳都惊了,难怪人家能逆天改命当这学校的唯一一个特招生呢。 根据她的观察,余横舟上课时仍然投入在学习中,虽然他不一定在听老师的课(也可能是在看一些除了他其他人都看不懂的书),但他的脊背始终挺得笔直,只有在下课之后,才会趴在书桌上眯一会儿。 所以她找了个借口,说是和他一起回去,让余横舟在教室里等等她。 她回到课室时,少年又靠在桌上睡着了,课桌脚边放着收拾好了的制服包,毫无防备的睡颜让苏柳有些好奇。 她轻手轻脚地走近,伸手想试着戳戳余横舟的脸颊。 结果还没碰到,他就睁开眼睛,眼神迅速恢复清明。 苏柳装没发现,快速戳了戳他的脸。 “......嗯?” 余横舟缓慢的嗯声证明,他其实只有眼神恢复了清醒。 苏柳若无其事地收回手,说:“没事,该回去了,我来叫你。” 余横舟坐直,推了一把自己的眼镜,静坐半分钟后,缓慢地点了点头,起身拎上两人的包。 苏柳私底下的小动作没被发现,心情大好。 虽然即使刚才余横舟已经恢复了清醒,她也一样会戳完后假装若无其事...... 跟余横舟这种天才打交道,一方面会好奇他有哪里和普通人不一样,一方面会好奇他哪里和普通人一样。 在送了一间实验室的前提下,苏柳认为自己戳戳他的脸获取一点情绪价值,完全没有问题。 等到了地方,余横舟将苏柳的二手自行车搬进走廊,然后就站到了实验台面前。 “我认为你还是需要休息。”苏柳站在门口看他。“不说别的,我怕你操作失误炸掉整间公寓。” “不会的,没有爆炸风险。”余横舟抬头看她。 “那我就该担心你手抖摔掉试管割伤自己了。”苏柳开了个玩笑,把两手插进裙兜里,走到他身边。 余横舟停下手里的动作,拿着试管,没有说话。 如果让外人来看,此时的气氛显然相当严肃,但苏柳已经跟他相处了一段时间,她猜这时候余横舟是在等她说话。 “你知道历史上最常用的计谋是什么么?” “你那么聪明,应该是知道的。”苏柳抬头跟他对视了一眼,手从兜里抽出来拍了拍这个瘦高个的肩膀。 “无非就是请客吃饭然后乱刀砍死,假装投降然后乱刀砍死,骗你结婚然后乱刀砍死。” “共性其实就是消灭对方的肉体,因为这样就彻底灭绝了一切对方重新崛起的可能。” "无论将来有什么计划都得建立在身体健康有行动能力的基础上,不用急于一日。"苏柳结束自己的侃侃而谈,把手重新插回兜里。 “我要先回去休息啦,你也要注意,持续这样的话,不用几天人就垮了。” 余横舟“嗯”了一声,目送她出门,手上继续进行实验。 苏柳最开始的时候是会对他卖可怜的。 他们最开始打交道,就是苏柳担心自己将目睹的事说出去,所以拜托他去私聊。 在他以为要处理无聊的权贵爱恨情仇时,苏柳对他抛出了橄榄枝,虽然这根橄榄枝背后的树已经枯死,但那支嫩枝未尝没有发新芽的可能。 现在才过去几天?苏柳对他的笑里已经不再有迷惑性的柔弱,反而展示出越来越令他信任的,一切都胸有成竹的模样。 余横舟手上工作不停,心里却不断思考着。 一墙之隔,苏柳在沙发上躺得四仰八叉。 【余横舟 好感90 防备30 真心20】 【满足余横舟任务前提条件:防备值降至30。】 【解锁任务:将余横舟好感与真心提升至满值,防备降到十点,可获得:余横舟的追随。】 苏柳笑了。 科学无壁垒,科学家有倾向啊。 你是来帮我的吧 练寒州第二天就找上了门。 “什么意思?” 苏柳人还哈欠连天,趿拉着拖鞋一开门,面对的就是他淡漠的表情和质问。 “什么?”苏柳还有点懵。 “你带余横舟回你这做什么了。”练寒州的语气没有起伏,明显压抑着怒气。 他无视了苏柳,直接迈步往屋子里走,逛了这小小的一室一厅一圈,没看见人,又开始翻柜子掀窗帘。 “什么呀?”苏柳打了个哈欠,跟在他身后,见他动作粗暴的翻自己的东西也没有生气。 “人呢?” 练寒州把手里的几件衣服往地上一扔,双手握住苏柳的肩膀,苏柳顶不住肩膀上传来的压力,连连后退,被沙发绊倒跌在软垫上。 练寒州欺身而上,压着她逼问。 “说话,他人呢?余横舟载着你到这之后两个人就没出来过,你昨晚干什么了?我对你那么好你......” 练寒州越说越气,年轻人本就管不住自己的脾气,方才强行压抑只是为了显得不那么失态,如今没见到板上钉钉的定局,心里的一股火找不到发泄的理由,他干脆抓住苏柳想逼她说出实情。 “打游戏呢。” “知道那点不够用我还给你......什么?” 练寒州一愣。 苏柳的表情太冷静,太淡定,不像先前每次见到他时的温婉,甚至可以说有一些凉薄。 他照镜子的时候看着自己的脸才会有的感觉,在苏柳身上也出现了。 沙发上的两人一人强忍愤怒,抿着嘴角,一人面无表情,神色淡淡。 明明是完全不一样的五官,却因为先后的长相或后天的神态,硬是让人看出一种夫妻相来。 “我说,我昨晚打游戏呢。”苏柳轻声说,“你要不要看我手机的使用记录?” 这是解释吗?这算解释吗? 练寒州一时居然不知道怎么反应,偏偏这时,门口有人探出头:“怎么了,苏......” 那人在见到他们俩的姿势时就沉默了下来,睿智的大脑似乎一时都无法处理眼前的信息,被同时投射来的两道视线看得宕机了。 余横舟嘴唇动了动,神色茫然。 “你们?” 练寒州放开了苏柳,缓慢起身,冷着一张脸就要去找余横舟麻烦,刚起身就被苏柳拉住了胳膊。 “别拦我!”他动作粗暴地甩开苏柳的手,苏柳闷哼一声,瞥了他一眼,眼中的厌烦让他又不知所措。 他到底该干什么?他想找余横舟麻烦,可是苏柳刚才好像被他弄疼了,他想逼问苏柳实话,但她和余横舟的神色都太正常了,正常到就像两个真的没有瓜葛的人! “苏家对赌协议签的那场药物试验,是成功的。” 这时候,练寒州的大脑一片混乱,最重的情绪是委屈——委屈自己被戴了帽子,委屈自己被苏柳瞪了,委屈做错的人不是他,却只有他失态至此,还找不回一点面子! 苏柳说的东西与此时此刻无关,他不假思索地回嘴:“关我什么事!” 什么? 练寒州先愣了,余横舟立刻关上了门,几秒后,他白着一张脸走进来,再反手锁上了背后的门。 “我说,苏家的那场......”苏柳正待重复,练寒州一把将她拉到怀里,捂住了她的嘴。 “你先别说,等等,什么......”练寒州混乱地低声自语,“成功了?怎么会,不可能,但如果是......” 等苏柳挣扎着离开他的怀抱,他才对外界有了反应。 “你不能说。”练寒州对苏柳说,他的脸色变得一片煞白,现在三人中最镇定的是苏柳。 “就算成功了,你现在也不能说。”他又重复了一遍。“苏盛集团已经拆分完毕,你现在说出来会有很多人盯上你。” “联合持股的那些人已经把成果全部吃到肚子里了,苏柳,你说出来他们会要了你的命。” 苏家和某个庞然大物签了对赌协议,实验不成功的话苏家就是现在的下场,可是如果苏家成功了呢?为什么苏盛集团依然被拆分完毕? 除非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是奔着苏家来的,苏盛集团手里有什么东西被他们盯上了。 “我没准备说。”苏柳看着他,“是你以为我做了什么事,都追到我住处来了,我才告诉你。” “我跟余横舟之间没有什么,他来这里的实验室里自学,我住在这里,所以之前一起回来了。” “这里治安不好,”苏柳说,“结伴回来更安全。” 练寒州这时候想的根本就不是余横舟跟自己的未婚妻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了,联合持股中没少了他们练家的份,苏家的领域是细胞科技,练家的领域是基因技术,两家在生物技术与医疗这个领域互相渗透,几乎密不可分。 他担心的是,苏家已经没了,如今接手了大部分市场的就是练家,如果苏家能被这样密而分食,练家难道就没有风险了吗? “我在查操盘苏盛集团这件事背后的人是谁,寒州,你不应该拦着我。” 苏柳温柔地用衣袖帮他擦去额头上的冷汗。 “你也不蠢,应该想得明白,能不顾商业协议,悄悄分食我家的人,对任何一个集团应该都有类似的能力。” 苏柳踮起脚尖,凑到练寒州的耳畔说话,音量不大不小,刚好让余横舟也能听见。 应该庆幸她家这个小客厅实在不大,如果是学校里随便一个活动室的级别,她不知道得多大声才能让两个人都听见。 “何况,苏家本来就应该是我的,我只是在追查家事罢了。” 练寒州已经稍稍镇定了下来,他看着苏柳,此刻只觉得她浑身上下都在透露出一种不详的气场,像是疯狂与自我毁灭。 “你这是在找死。”他说。 “怎么会?我很惜命。”苏柳笑着回答。 练寒州甩手要走,苏柳的声音从背后传来,轻描淡写地又抛出一个钩子,要来钓他。 他根本不想再听她说的内容,但话语像束缚的绳索一样缠了上来,将他又捆在原地。 一刻钟过去,练寒州才离开这间屋子。 他的脑子里还是苏柳说的那些话,混乱得必须努力保持思考才能将她说的抽丝剥茧,找出他需要的重点。 他被说动了,他不想承认这一点,但苏柳用巨大的利益淹没了他理智的城墙,那样的利益连他这种权贵也心动。 背后那能随意肢解一个集团的人也让他感到不安,练家和苏家类似,只有一位继承人,苏柳说的确实没错,这种情况下整个集团的财产就等于他们的私产。 他决定回去用自己的力量去私下里查一查。 房间里的气氛和他那则不一样,苏柳表情轻松地吃着余横舟帮忙切的水果,还有闲心逗他。 “怎么了?” “......我看的那份报告,是篡改过的苏家真正实验的报告,对么?” “对,不愧是你,真聪明。”苏柳一点也不吝啬于夸奖,“要我也亲亲你作为奖励吗?” 她还有心情调戏他,余横舟被呛到,猛烈地咳起嗽来,苏柳伸手帮忙拍他的后背。 她的心情确实很好。 练寒州那张嘴,什么好听的都不会说,但和他那张脸配合起来,还真的让人想亲一口。 不错,真的有和果冻类似的质感,只是更软。 苏柳回想起方才练寒州仿佛见了鬼一般的神情,和她以安抚之名借口一亲芳泽后他满脸的错愕混乱,她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系统播报过后,苏柳的笑容越发明显。 【练寒州 好感80 怒气5 真心10】 【余横舟 好感95 防备15 真心30】 进度很好,她真是处理与异性之间关系的天才。 苏家的资料 余横舟还在因为自己卷入了一场显而易见的阴谋中而心神不定,手一抖,断了的苹果皮落到矮桌上。 “别削了,我真怕你削到自己。” 苏柳拿走他手里的刀,顺手也把苹果拿了,咔嚓一下啃了一大口。 没有了转移注意力的手段,余横舟不由自主地通过用力地抓握家具的方式缓解精神压力,苏柳瞧在眼里,但并没有出声阻止。 余横舟的压力全是她导致的,她就牺牲一下自己的沙发好了! “行程已经定下来了,圣诞节的前一天晚上我们坐车去研究所。”苏柳晃了晃手里的手机,给他看屏幕上买好的车票。 “......好。”余横舟苍白着脸,应了一声。 苏柳提起这件事只是为了换个话题打岔,不然余横舟老是在想苏盛集团背后的黑幕,容易自己吓自己。 “别怕。”苏柳想了想,对他稍作安抚。“你刚才也听见了,接下来练家都会当我们的保护伞。” “实验室会派人来升级,我们的研究费用也都包了,再不济,毕业后也能直接进容鼎集团。” “好了,你要不要也吃一个?”苏柳从桌上随便拿了一个水果塞到余横舟的手里,顺手摸了摸他的头。 要是两人都站着她是肯定摸不到的,乘着余横舟坐在沙发上她可要好好抓住机会。 余横舟此刻在她的插诨打科里已经平复了心境,此刻也知道自己这是被她坑了,一间实验室换了他直接入局,根本不是什么最开始承诺的松散合作。 但...... 余横舟抬眸看向苏柳,对方见他看来,脸上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容,略有抱歉,十分得意。 余横舟深吸一口气,他不知道为什么对苏柳怪不起来。 明明这个局跟他一点关系也没有,他是被硬拉进来的。 “我知道了,实验室的具体升级要求我会跟他们列个单子。” 苏柳给他争取的好处同样十分丰厚,高端的研究环境,不必被学校捆绑的自由。单有这些可能无法抵消他的抵触情绪,但是加上苏柳的安抚和她的亲身入局,就足够了。 这个局最中心的人物就是苏柳,如果失败,也是她最先万劫不复。 挡人财路犹如杀人父母,商业斗争失败的下场最好也就是家财散尽,身负巨债。仇人一朝落魄,怎么可能让人好过?还不赶紧上前踩两脚。 “等会去不去学校?”苏柳随口一说,在她眼里其实早上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已经足以请假放松一天了,但她不觉得余横舟这种自带天赋的疯狂卷王会放弃。 “不去。” “可以,那你......嗯?” 余横舟的脸上露出了今天的第一个非负面情绪的表情,他似笑非笑地看着苏柳。 “今天周末。” 如果不是苏柳今天坑了他一把,她是肯定要回击的,但现在的情况完全是她欠了余横舟的,所以苏柳讪讪地笑了一下,决定不跟他计较。 她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才发现练寒州早上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她都没接,所以人家查了她在哪,随手一查发现她跟余横舟在一起,才气势汹汹地上门。 结果被她顺手拉来当保护伞。 话说她昨天也是因为今天周末不用去学校才玩游戏到那么晚的,结果早上被男人这么一闹忘了,害得她在别人面前丢脸。 苏柳面不改色,已经把这笔账记到了练寒州身上。 全然不顾人家同样被她坑了一把。 “那周末你有什么事要做吗?”苏柳把手机打开,点开昨天玩的游戏继续清日常。 “继续做实验吧。”余横舟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先回去了。” 他会过来只是因为听见了苏柳这边的嘈杂声音,不然这会他早该开始试验了。 “可以。”苏柳已经认为这是她的核心员工了,她很满意手下的人这么积极地压榨自己,笑眯眯地给他送到门口,顺便还又塞了点水果给他,还不忘叮嘱。 “这里的隔音不好,以后要是我这边出现了其他的声音,你记得想办法赶快跑。” 一墙之隔,他跑得掉吗? “嗯。”余横舟不置可否。 但又悄悄上涨了的好感骗不了人,苏柳愉悦地目送他进了隔壁门,准备关上门继续自己愉快的学习之旅。 游戏?昨晚已经打过了,现在她也要卷起来了。 背地里偷偷学习惊艳你们所有人。 人前游戏人后学习的苏柳,在家里钻研了半个上午的苏盛集团相关技术,然后被隔壁的声音吵到。 余横舟来敲门,告诉她练寒州派来升级实验室的人和东西都到了,会有点吵。 提醒完后,他的目光落到苏柳桌上的一叠厚资料和旁边的专业书籍,“你在研究什么?我可以帮你。” “苏盛集团以前的资料。”苏柳打开门放他进来。 以前的苏家只教过管理方面的经验,没有教过她公司领域相关的知识,她对生物科技的认识基本为0,对生物这个领域更是只知道初高中教过的基础知识。 先不说她的计划主要得靠科研重新起家,她还得调查苏家那个带来了灭顶之灾的实验到底做的是什么内容呢,可她对这些资料完全是识字的文盲,看得懂字也真的只看得懂字了,这样肯定是不行的。 而且,“她”的父母,现在的人影都不见一个,虽然联系得上,但苏柳怀疑他们此刻其实没有人身自由。 “她”明显是被偏疼的唯一的女儿,但这段时间从来不见父母给她主动发信息,更别说上门探望了,以前可以说是工作忙,现在都失业了哪还会那么忙? 或许他们还剩下能够给她传递消息的渠道,但已经无法自由行动了。 两人再次在沙发上坐下,一人一叠资料,先快速筛选出相对重要的资料,再对这些着重挑出的进行认真研究,尝试将其还原出那场实验的真正过程。 “你有什么猜测吗?”筛选开始后十分钟,余横舟询问苏柳。 “当然有。”苏柳说。 “我怀疑上面有人在尝试长生不老。” 余横舟的效忠 从古至今,掌握了权利与财富的人,没有不追寻长生不老的,已经老的追求永生不死,即将没的还会尝试死而复生。 如果说在这个世界的至高阶级最想要的是什么,苏柳相信就是延长生命。 她注意到一件事,这个世界的科技似乎稍微落后于她的世界,但生物科技这点却似乎远远超越他们,至少在能公开的民用领域是这样的。 这个世界最常用的医疗方式就是干细胞治疗,致瘤率大大降低,治愈成功率也极高,大家习惯在成年的那天抽取自体的干细胞储存,以备日后的不时之需。 在她的宇宙里一些还很难治疗只能控制的疾病,在这边已经用干细胞疗法能得到很好的治愈了。 余横舟略一沉吟,就赞同了她的看法。 “你说的很有可能,只有这点才能让黑幕里的人出手。”余横舟说。 两人同时想到了什么,即刻对视了一眼,眼中都是不可置信。 如果苏家的实验真的是长生不老甚至长生不死..... 那份篡改了大量细节的报告,结果显示的是“相当成功”?! 两人一时都感到口干舌燥,即使是苏柳也无法抵抗这猜测带来的震撼和冲击。 如果是真的,她需要对抗的就是一群有着顶级资源的人类对不老乃至永生的疯狂设想,可想而知这基本就没有和谈的可能了。 只有两种结局,她揭发出这一切的黑幕并将其斩草除根,或者她的窥探被发现,悄无声息地消失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俩都不蠢,能很清楚地想到这点。余横舟显而易见地再一次表现出了紧张,苏柳度过了最初的震惊则很快恢复了镇定自若。 “......你不害怕么?”余横舟动了动嘴唇,挤出来一句话。 他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厉害。 “我们会成功的。”苏柳的声音平静,他能听出来其中的信心和决心。 但是为什么? 他不能理解,却莫名被苏柳折服。 余横舟几乎是下意识萌生出了一种对苏柳下意识的依赖感。 好像在这恐怖的,深不可测的黑幕中,苏柳是唯一能保护他的人。 在他注视苏柳时,苏柳又一次精准感知到他的视线,给予他回视,并露出了安抚意味的微笑。 余横舟的心一颤。 他立刻掩饰性地低下头去,翻着手上的资料,等他反应过来,又不理解自己为什么要这样仓促地逃避苏柳的目光。 【余横舟 好感100 防备5 真心50】 【宿主已完成任务条件,奖励已发放。】 【余横舟的真心值已突破上限,奖励将进行升级。】 【宿主已获得:余横舟的效忠】 苏柳听播报时视线始终集中在资料上,等全部播报完毕,她才勾起嘴角。 她的信心可不是莫名其妙毫无根据的。 她没忘记过自己的任务,也没忘记练寒州在这个世界的真正的位置。 气运之子,现在可是在她的阵营啊。 而且这点只有天知地知她知,练寒州本人都不知道他其实是这个世界的真正宠儿。 苏柳又一次酸了,但这次只是微酸,因为她才是真正开了挂的那一个。 有人际交往数值面板,能直接地判断一个人是真心还是假意,拐了气运之子进自己的阵营,还有系统,甚至再不行,她还能离开这个世界。 “能吗系统?” 【......可以,但这样宿主的这个世界就失败了,没有能量点入账,下个世界的能量点也只能获得四分之一。】 有退路就行。 苏柳对自己能成功这点顿时更有信心了。 接下来她会借他的势,用他的资源,提高自己的声望,培养自己的势力,直到能够真正夺他气运的一天。 大不了失败了就润,下个世界当黑奴给系统打工~ 余横舟偷眼看她,苏柳低眉浅笑,神态自若,没有丝毫的不安。 不知道为什么,他又感到一股强烈的心安感,甚至想更靠近苏柳一点,似乎只要离她更近的位置,他的不安,犹豫和踌躇也都会烟消云散。 只剩下同样的坚定和自信。 两人合力很快整理完了资料,余横舟还顺便教了苏柳里面的一些数据具体指的是什么,又该怎么判断它代表什么。 学到新知识的苏柳把余横舟送回升级完的实验室,练寒州的人打了个招呼,说等他们上学了人不在这里的时候还会进一步改建。 苏柳又收到了新的短信,双胞胎的和练寒州的都有,前者问她周末愿不愿意再出来当一次模特,练寒州则是要求她明天跟他一起去看一个竞赛。 面对两千美金和长期金主,苏柳毫不犹豫地选择了金主。 双胞胎的属性可以慢慢提,跟练寒州的感情一定要保持好! 她分别回复后,开始查练寒州所说的那个竞赛。 大概率来说练寒州估计不是想跟她培养感情,但是他们得展示感情,练寒州在未婚妻家道中落后出于感情依然坚持跟她在一起是可以宣传的佳话,对他们的名声也有正面作用,最重要的一点是可以解释为什么练寒州会给她那么多钱,而且接下来还要给更多。 当然是出于爱啦~ 结果看完那场竞赛的公开信息,苏柳一言难尽地抬头看向窗外的街景,不知道该说什么。 竞赛项目是竞技射箭,似乎是一个专业性还蛮强的比赛,评委们也都很有水平。 但问题不是这个,问题是参赛选手里有钟书珩,练寒州的青梅。 这对吗? 苏柳顿时怀疑起了自己的判断,练寒州这是要宣扬她跟他之间的感情好,还是准备让狗仔拍一场豪门狗血爱恨情仇? 吐槽归吐槽,去她还是一样得去,练寒州又打了十万过来,让她买件好一点的衣服,不要因为穷了就穿得跟真穷鬼一样。 苏柳:......唉,少爷! 不过既然是对方出钱,她也没什么好说的! 苏柳高高兴兴地联系上以前“她”加的柜姐,要求对方发新款的图过来,并挑了自己满意的一身,从头到脚都置办好了。 等她选完衣服,又发现双胞胎那边来了新的信息。 “是觉得时薪少吗?” “可以提价。” “时间也可以按你方便的时候来,学姐~” 最后一条一看就是罗兰抢手机了。 又一条一万美金入账的提示。 苏柳叹了口气。 怎么一个个都在给她打钱。 真~没~办~法~ 钟书珩的比赛 既然是竞赛,当然不会穿什么华丽浮夸的礼服。 不过苏柳也是好好挑了一套套装,不至于华丽过头,也符合体育赛场的主题。 练寒州派来接她的车早早就停在楼下了,苏柳简单打扮好下楼,就看见司机站在一辆布加迪边上。 这车牌她上辈子只有看小说时见过,似乎一台两千多万起步。 苏柳不急不慢地走过去,司机先是点头致意,然后为她打开车门。 车上有练家的标志,车牌号也和练寒州发来的消息一致,苏柳扫了一眼,坐上了后排座。 车发动得很平稳,苏柳便闭上眼睛想养养精力。 司机见她在休息,开车更小心了几分。 贵车加好司机确实不一样,平稳得几乎让她感觉不到自己在坐车,原先只是想闭目养神,居然渐渐真的困了。 苏柳在享受了一会困意后睁开眼睛,她不准备真的睡着,这会影响她的状态。 “睡醒了?” 一旁的车门恰好打开,练寒州的一条长腿迈进车内,然后整个人坐进来,一张帅气而冷漠的脸朝她的方向转过来,上下打量了她几眼。 “打扮的还行。”练寒州给出了评价,这对比他一贯的态度已经是非常不错了。 “谢谢,你也不错。”苏柳礼貌回夸。 两人不约而同穿了蓝色系的运动套装,练寒州露出的胳膊上居然还有薄肌。 苏柳克制了一下自己,不去盯着看。 “你今天是不是喷了香水?”沉默了几分钟后,练寒州突然发问。 “没有啊。” 她的预算里没有为香水预留的份,她还有很多项目要花钱。 “你身上有股香味。”练寒州肯定地说。 ......说得像“你身上有味”。 苏柳伸手撩了一下头发,“可能是洗发水?” 她昨天晚上当然洗头了,不然顶着一头头油去吗。 练寒州做了一个令她意想不到的举动,他靠过来,挑了一缕她的发梢闻了闻。 “对,是头发。”练寒州肯定后还又深嗅了一回。“真好闻。” 苏柳:...... “我随便买的。” 她一边回答,一边奇怪。 练寒州和她有这么亲近吗? 不否认他们现在是合作关系,但是按他们俩以前的相处,就算不是对她熟视无睹,应该也是冷冷淡淡的吧? 不过她现在应该是不需要再给他端茶倒水了。 摆脱了仆人地位的苏柳想了两圈,刚有点猜测。 “难道说......?” “到了。” 练寒州打断了她的猜测,并自己先下了车。 苏柳那侧的车门被司机打开,她刚放下一条腿到地面。练寒州居然绕了过来,伸出一只手要扶她下车。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苏柳伸手按上练寒州的手,借力下车,看见场馆门口站着的钟书珩是,她顿时更疑惑了。 她可没忘记上次,练寒州当着她的面和钟书珩表现得有多亲密。 练寒州示意苏柳挽住他的胳膊,两人一起走到了钟书珩面前。 分别打过招呼,钟书珩的目光在他们相挽的手臂上转了两圈,挑高了一边的眉毛,神色莫测。 苏柳泰然自若地挽着,没有因为对方的态度表现出动摇。 反正发神经的是练寒州,不是她。 练寒州无视了钟书珩投来的疑惑目光,没有要向任何人解释的意思。 “你们的位置在第一排。”钟书珩见状也放弃了询问,“我特意留的,过去之后会有工作人员带你们坐,先进去吧。” “比赛加油。”练寒州点点头。 苏柳被练寒州牵着走之前,她也对钟书珩做了个加油的手势。 只见钟书珩的表情变得更微妙了,不过她也挥了挥手作为对苏柳手势的回应。 到位置一坐下,立刻有人送了水来,低声询问他们要不要吃些小吃或者喝什么饮料。 练寒州点了一个运动饮料的名字,苏柳要了一杯咖啡。 比赛的场馆里已经坐了几十人,还有人在陆陆续续的入场就坐。 苏柳没见过射箭比赛,对这里感到很新奇,小幅度地转动着头四下看看。 练寒州注意到了她的态度,嗤笑一声,张嘴像是想说些什么,苏柳就看着他充满优越感地先一张嘴,然后面色突然变得犹豫,把嘴闭上了。 片刻后又问她:“......没看过射箭比赛吗?我可以给你讲。” 苏柳:...... 太阳一定是从西边出来的。 “系统,他到底怎么了?抽风?被人穿了?” 【宿主,我想面对那样的黑幕即使是练寒州这种家族少爷也是会紧张的。】 【倒不如说只有宿主因为还能甩手走人所以没多少感觉。】 苏柳没有在意系统的奚落,只是关心练寒州:“你确定他不是被人穿了?” 【......当然不是,我们正在介入这个宇宙呢,不可能有其他系统来的。】 “不是就行。”苏柳松了口气。 她就怕练寒州也多个什么系统出来,那她的任务怎么办? 系统:......所以你只是怕练寒州也有挂,对吧。 它本来想跟苏柳分享一点自己的观察,它觉得自从昨天苏柳诱惑练寒州入局给她当金主和保护伞之后,练寒州原本就对她有的占有欲就变得更加理所当然了。 他原本就对打上了自己标识的事物极有主人意识,更何况现在苏柳展示了她的胆识和能力,直接带他瞄上了连顶级权贵们都无法看透的黑幕,还准备从里面谋取利益。 敢布这种局的苏柳没有人能轻视,练寒州同样在不自觉中信服于她,对于自己多加了一层合伙人关系的未婚妻终于有了真正的重视和尊重。 换句话说,他已经认可了苏柳,如果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同意入局。 结果苏柳确定练寒州没有被人穿就直接不理它了,真开始问起了射箭比赛的规则。 系统便没有说话。 反正宿主的计划正在顺利进行...... 系统看着苏柳真的在很认真地在向练寒州请教射箭比赛和射箭这项运动。 系统:....... 大概,在顺利进行。 你干嘛那么在意这个比赛啊。 比赛的是人家钟书珩,又不是你! 话题已经进展到了什么样的弓箭最好用,系统看着兴致勃勃地准备自己也买一副弓箭的苏柳,陷入了沉思。 难道说宿主真的这么喜欢射箭? 苏柳和练寒州讨论了十来分钟,裁判吹了个哨,比赛选手们入场。 原本正在低语的人们都停了下来,两人的注意力也转移到了赛场。 钟书珩在大家的注视和摄像机的特写中入场。 比赛要开始了。 刺杀与弓与箭 选手们交替射箭,钟书珩连续中了三次靶心,第四次的时候她稍微偏差了些许,与靶心失之交臂。 苏柳觉得已经很棒了,而且她听练寒州的说法,射箭并不是钟书珩最专心的运动项目。 但无论什么时候,有绝对天赋的人才是第一。 苏柳原先的目光也是看着钟书珩的,但随着身旁的人发出兴奋的惊呼,她的目光也移到了赛场一侧。 那里有个扎高马尾的女生,百发百中,目前没有一次脱离靶心。 她的累计环数在钟书珩偏离靶心后,已经与场上的所有人拉开了差距。 越来越多的人在为她惊呼,就连选手们都忍不住看向她的方向。 有一两个选手甚至心态都被她影响了,接下来几箭已经出现了明显失误,就连钟书珩都为之侧目。 那个女生则完全目不斜视。 “天才选手姬英。”练寒州小声给钟书珩做着解说员,“书珩跟她竞争很多年了。” 从练寒州的口中,她了解到这位选手也是从小展现出了出类拔萃的天赋,但家境没有那么优渥,能尝试的运动不多。 而她和钟书珩与赛场上认识后,钟书珩就开始了对她的资助,起初姬英是不同意的,但后续似乎出现了家境下滑以及体育黑幕,实在热爱体育的姬英才同意了钟书珩的援手。 苏柳:......体育黑幕吗,那确实只有同样有背景的人才护得住她了。 想来也知道,钟家的钟书珩就绝对不会遇到这种事。 比赛结束,姬英的比分自从钟书珩失误后稳居第一,冠军落到她手中时没人有异议。 苏柳看得眼睛发光,射箭真是一项很帅气的运动。 练寒州看了她一眼,说:“这么喜欢的话以后你也可以去训练。” “真的?”苏柳一听就高兴了,转过头惊喜地再次确认。 “嗯。”练寒州点头,却别扭地别过脸去不看她。 “寒州你真好!”苏柳抱住他,极快地亲了他的侧脸。 上次还可以说练寒州被苏柳扔出来的消息炸懵过去了,这次他可是清醒的很! 于是苏柳就看见练寒州转过头不可置信地看着她,苏柳坦荡得像什么正人君子一样回看。 练寒州的脸唰地一下红透了,嘴角不知道该抬起还是装生气,最后变成一个四不像表情,扭过头去。 “就算你是我未婚妻,也不能乱亲......”他的尾音在发抖耶。 结束比赛在台下收拾自己装备的钟书珩:...... 难不成他们俩其实关系很好,她只是play的一环? 那她上次帮苏柳讲话......? 这两公婆不会在背地里笑她吧。 钟书珩的表情更微妙了。 姬英收拾完自己的东西,走过来问她:“钟姐姐,我们,呃,回去吗?” 钟书珩赶紧把自己脸上微妙的表情收了,笑着说:“你今天先回去也行,我有两个朋友来看了,等下人走了之后还要跟他们聊聊天,我派车送你。” 姬英“嗯”了一声,说:“没事的,我可以等你,你随便聊。” “可能会很晚哦小英。”钟书珩说着去捏姬英的脸。 “没事唔呃想跟紫啧走”姬英口齿不清地坚持发言。 钟书珩笑得一脸阳光灿烂的:“可以啊,那你先自己玩会。” 姬英的自己玩会就是自己练会弓箭。 人流此刻也走得差不多了,钟书珩走到第一排,也没坐下,就站着和他们说话。 “你今天表现可以了。”练寒州说,“最近你要上学,都练得少了。” “唉,天赋怪物啊。”钟书珩故作遗憾,只是眼里的笑意出卖了她。 “那孩子真的好厉害,好帅。”苏柳加入谈话。 “很有眼光啊,姬英这块的天赋真的很顶尖了。”钟书珩这下根本藏不住了,眼角眉梢都是高兴。 她听见别人夸姬英比夸自己还高兴,只有她知道姬英走到现在有多辛苦。 “她有希望打破人类记录的,唉我看这几年奖牌都是她的了,她才十五岁你知道吗...” 谈话被瞬间熄灭的灯光打断,所有人出现了半刻的静默,苏柳第一时间拉着练寒州就要趴下。 但是第一声打破寂静的却不是最有可能的枪响,而是势如破竹的破空声,是一根箭! 片刻后,传来倒地声,大家却不敢松懈,纷纷找了掩体。 不知道还有没有杀手,钟书珩此刻心急如焚。 姬英还在场地中间,那里没有掩体,最容易被当成目标! 他们听见了细碎的脚步,似乎在他们头顶,随后是枪响和姬英倒地的痛呼。 几乎是同时,一声极近的开火声几乎在苏柳耳畔响起,炸得人心惊。 片刻后,钟书珩的声音说:“没事了,寒州去开灯,姬英你在哪?怎么样?” 苏柳起身先用了手机灯光照明,两个人磕磕绊绊地找到了场地电闸重新打开。 光明重现的一瞬间,她看见姬英腿部有血,还在淳淳流出,她的身边是一副复合弓。钟书珩撕了自己的外套给她绑住血管止血,大喊:“叫医生过来!” 苏柳要打120,练寒州制止了她。 “我家医生来得更快。” 他一边掏出手机一边赶往场地中央,钟书珩包扎好伤口,抬头看他们,一头的冷汗。 “五分钟。”练寒州说,这似乎安了她的心。 钟书珩起身,气势汹汹地走向观众席,苏柳意识到了什么,在她背后喊:“小心!” 闪电般的,钟书珩拔出了枪对某个地方点射四下,痛苦的哀嚎声从两排座椅中间传来,苏柳仔细一看,那人的胸腹处插了一支箭。 应该就是姬英射中的那个人,钟书珩打断了他的四肢,留他一命是为了审讯。 她寒着一张脸走回来,将枪丢给练寒州,苏柳才发现练寒州居然带了枪,刚才应该是黑灯的瞬间,钟书珩从他的怀里拔走了。 她应该是练过射击,用的非常熟练。 场上四人都没有说话,姬英不时地痛吟两声,钟书珩抱着她,从身上找了止痛药喂到她嘴里。 直到医生到来,姬英接受了急救后送上了练家的医护专车,空气都仿佛凝结的气氛才终于有所缓和。 还没等苏柳松口气。钟书珩就一拳打到了练寒州的脸上,打得他侧过头去。 “你知道?”钟书珩问,“你在试探什么,对吧?你带着苏柳出席就是为了这个。” “我不介意给你当当保镖,可是姬英她没有这个责任!” 练寒州缓缓转回脸,他白皙的皮肤上红了一块。 “抱歉书珩。”他低下头道歉。 “我会补偿......” “补偿?”钟书珩气笑了。 “她是我们钟家养着的,缺你一点补偿?” “你现在还有补偿的机会,万一呢?万一没有呢?” 练寒州歉意地看着她,钟书珩气得骂了个脏字,大步流星地去找医疗车里的姬英了。 见她走了,练寒州委屈的目光移向了苏柳。 苏柳叹了口气,走上去抱住他,拍抚着他的背。 “好了好了,知道你不是故意的,不是你的错。” 苏柳感受到了他反抱的力度,继续安抚着他。 严格要论,这场刺杀很有可能针对的是她,锅是练寒州替她背了,人的安抚还得她来。 苏柳一边给练寒州拍背,一边看着钟书珩的背影。 这个回头安抚完了,那个也得哄啊。 可恶!该死的有钱人 安抚过练寒州,苏柳靠近医疗车,想看看车上的姬英如何了。 她刚走近,钟书珩就面色不善地闪出来挡住她的路。 苏柳举起双手:“我想看看姬英小姐怎么样了,很担心她。” 钟书珩上上下下打量了她好几眼,态度稍缓:“医生说不是严重的伤,精养一段时间就能恢复。” 虽然这么说,但能看出她依然很担心。 “姬英之后是不是还有比赛?”苏柳问。“万一不能参加了,她会很难过吧?” 钟书珩一愣,她没想到苏柳会问这个。 正常寒暄的话,此时的流程应该是虚伪地表达遗憾和同情。 那恰好也是钟书珩最不耐烦的交流。 “......是会有。”钟书珩犹豫着回答了,“两个月后还有一场国内大赛,关系到一年后国际赛的名额。” “......小英她肯定会很难过......”钟书珩说着,眼神暗淡了不少。 “你们关系真好,你肯定也不好受。”苏柳伸手轻拍她的肩膀,“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连累到你们。” “没事。”钟书珩偏头,不想让苏柳看到她难过的表情。“小英应该是看见有人拿着枪拉了电闸,担心会伤害到我才射了那个人一箭。” 跟苏柳说上几句,她的话匣子打开了一点,“姬英为了这个奖已经努力很久了,她说想堂堂正正的拿到参赛名额,不能让别人说她是靠我进比赛的。” 钟书珩叹了口气,“我很尊重她,从来都是顺着她的想法来,可现在......” 她们都是搞竞技的,姬英因为不公平吃了不少苦,钟书珩则是因为家境要拼命拒绝可能强加在对手身上的不公平。 “我不知道我家哪位夫人什么时候想起我在比赛就会这么做。”她苦笑一声,“她们是出于疼我,想让我赢得轻松,觉得自己有天赋。” “可是我跟其他人不一样的,我从头到尾都不需要靠体育谋生,但我遇见的很多人是靠这个吃饭的,她们这样干我会在比赛上抬不起头。” “而且天赋这种东西,人家在训练场比我厉害那么多,一到比赛就输给我?我又不是傻子,后面我真的生气了,发了一顿脾气她们才消停。”她往旁边的墙上一靠,插兜盯着地面,更像是自言自语。 “后面姬英就入队了,她年纪小,没经历过那个阶段。” “她是唯一会没大没小喊我书珩姐的,唯一敢跟我开玩笑的,唯一敢跟我争第一的,其他人都被我家搞怕了。” 钟书珩疲倦地揉了揉自己的眉心。 “我也不介意帮寒州处理一些他的事,但是姬英凭什么要帮他?” “不过她也不是为了帮他,她以为是在帮我,我知道。” 钟家做的都是黑产,每个钟家人面对动刀动枪都轻车熟路,练寒州好几次遇到过袭击也都是钟书珩挡下的。 两个人感情不错,她从不计较这些,可是今天见到姬英卷入风波,她大脑嗡的一声几乎无法思考,依据本能处理完事件,无法控制的情绪都迁怒到了练寒州身上。 如今冷静一点后,她心里生出隐隐约约的后悔。 钟书珩自顾自说了许久,才反应过来自己与苏柳的关系并没有亲近至此,刚要随便讲两句话打发人走,抬眼的时候却看见了苏柳认真倾听的模样。 她微微皱着眉,表情专注地听着,眼里全是担忧和一丝丝的同情——钟书珩突然发现她的同情好像是对自己的。 她扯了扯嘴角,一瞬间感觉有点荒诞:从小到大她被谁可怜过? 明明她跟苏柳的关系原本也不算好,她干嘛要跟人家说这么多。 可是看着她真切地为自己同样重视的人而担忧的模样,钟书珩还没发出的火气似乎都散了不少。 原本要说的客气话,突然就说不出口了。 “回头要看姬英的话,等她情况稳定了再说吧。”她干脆道,“现在聚在这里也没用,医生在负责呢。” “记得补偿人家。”她站直了丢下一句话,就绕到了医护车的车门处上了车。 苏柳看她最后那句话不像是对自己说的,往后一转,先看到的是一套男式运动上衣。 练寒州站在她身后,不知道听了多久,面色依然有点委屈。 见她转过来,练寒州没头没尾地来了一句:“你真会哄人。” 你是小孩子吗?吃幼儿园老师哄其他小朋友的醋? 苏柳心里一阵好笑,上前主动牵住他的手,“现在是什么情况了?要不要先回去?” 练寒州闷闷地“嗯”了一声,指了指场馆大门:“有人在审那个活下来的了。” “钟家的人,专业的,问出东西前绝对不会让他死。” 苏柳见他还是没什么精神,一路上又是哄又是逗的,最后说书珩应该只是担心姬英着急上火了,练寒州才显得精神好一点。 哄练寒州占了她大部分的注意力,直到停车,苏柳才发现车停下的地方是练家的庄园。 “怎么来你家了?” 苏柳有点疑惑。 以前“她”去练寒州的家基本都是长辈之间的来往应酬,顺便把他们俩都带上培养感情,练寒州总是当着大人面冷脸不理她,背地里就总想欺负她好让她离自己远一些。 结果是练寒州在十岁那年被“苏柳”揍了一顿,他原本是想把人家骗到没什么人的地方用虫子吓“她”,结果当时人家只是瞥了一眼虫就上来一下给他推倒了。 告状还没成功,因为大人不乐意见到他们之间感情不好,反而练寒州被训斥了一通不要玩虫子。 苏柳:.....想起这件事想笑怎么办。 “你有什么急事吗?”练寒州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见苏柳摇头,他还哼了一声。 “没什么重要的事就在这边待一天吧,这里什么都有。” “你还记不记得名义上你是谁的未婚妻?天天和那个余横舟住一层楼。” 莫名其妙的,一层楼里住隔壁而已,又不是睡同一张床上去了。 苏柳看着生闷气的练寒州,叹了口气,决定顺着毛摸。 “好好,知道啦。” 练寒州的表情这才缓和了一些,自顾自地下车后转到她这一侧,他随意一抬手,正准备帮苏柳开车门的司机顿时安静退到一旁。 练寒州按照礼仪帮苏柳打开车门,又一次绅士地伸手,让苏柳借力下了车。 站稳后苏柳环顾一圈练氏庄园,一眼望不到边的草场,身旁那大得令人惊叹的别墅,她还看见了草场后隐隐约约的一片森林和别墅旁的一个大温室。 不用说,都是私人的。 苏柳:......我跟你们有钱人拼了。 少爷已经很久没这么高兴过了 “进去吧。”练寒州甚至走在前面,先帮她开了门。 他把她当未婚妻尊重的时候还是很像一回事的。 苏柳进门,就听见阿姨热情的招呼:“寒州回来了,要不要喝汤?” 刘姨说着话迎出来,看见苏柳时愣了片刻。“啊哟,苏小姐来玩了?煲了老鸭子汤,给你们都盛一碗好嘛?” “好哇,谢谢刘姨。”苏柳欣然答应,她有段时间没吃过中餐了,住的地方附近没有中餐厅,学校里卖的中餐又贵得离谱。 “我......”练寒州看起来原本是想拒绝的,但在苏柳表示想喝之后,他不情愿地看了几眼刘姨,改口说:“我也喝一碗。” 于是两个人在餐厅喝上了非常鲜美的老鸭汤,能在这种级别的人家里服务的专业厨师真不是盖的,汤入口顺滑,口感醇厚,五味调和,苏柳喝得整个人都美了,甚至都不在意练寒州把她拉到他家里去的事了。 喝完汤,两人暂时陷入了静默,苏柳还在回味鸭汤,练寒州则手里拿着勺子,不时瞥她一眼。 刘姨早就识趣地离开了,偌大的餐厅只有他们两人,终于,练寒州没忍住,清清嗓子,先开了口。 “你随意吧,我还有事要处理。” 这话刚出口,他就后悔了。 他想说的不是这个! 他想说的是,苏柳能不能跟他一起去他的书房?他书房里有台很大的游戏机,他们可以一起玩一会。如果苏柳不喜欢玩游戏,也可以一起看看电影啊,或者是出去骑马甚至读书都可以的。 至于他手上确实要做的事,手下人又不是废物,他早就把任务分发下去了。 练寒州心下紧张,面上却没什么变化,还因为他的长相显得颇为淡漠。 苏柳信以为真,毕竟她也不是练寒州肚子里的蛔虫,没办法事事都猜中,不久前才发生过枪击事件,练寒州要处理事件听起来也很合理。 她站起身,准备向练寒州告辞,去看看那个大温室,结果刚起身,系统的提示就立刻响起。 【练寒州 好感100 怒气40 真心20】 苏柳正欲迈步,闻声动作一滞。 上次练寒州“捉奸”失败反被她套中后,他的好感就满了,真心也提到了15,怒气下降到了10。 现在这个怒气值的骤然上升,让她又有了一种预感。 苏柳仔细地看了看练寒州的脸,发现他看似面无表情,实际其实抿着嘴角。 苏柳:......孩子又不高兴了。 “好久没来了。” 转眼间苏柳找了个折中的办法,她笑着对练寒州眨了眨眼睛:“你带我重新逛逛吧,我都不太认识这里了。” 这是真的,自从之前的扔虫事件后,苏柳就不来练家了。 不负责的大人们连应酬的时间都是挤出来的,懒得处理小孩之间的鸡飞狗跳,只是训了几句要他们在学校里好好相处,反正他们上的都是同一所学校,总有见面的机会。 结果就是被娇养大的两个孩子都不乐意,“苏柳”坚持认为自己想要什么就该得到什么,也不知道从哪学了套追人方法,尝试什么撒娇拿下男人,但是这种大小姐撒娇只能说是更温和的在撒泼。 练寒州更不乐意了,什么意思啊?闹得那么不愉快了,还让我哄她高兴?大少爷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啊?遂对她更加厌恶,态度越发恶劣。 “嗯......好吧。”练寒州别扭的应声打断了她飞散太过的思绪,他矜持地手指点着桌面起身,准备降尊纡贵亲自带她四处走走。 最初看的厨房和客厅还有点尴尬,两人简单地逛了一圈都找不到什么话说,直到进了一间会客室。 一开门苏柳就笑了,练寒州不自在地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这就是那次扔虫事件的地点,就在大客厅的楼上,从这里开出去能从二楼的走廊看见大客厅全貌,这也是为什么那次他们被抓包得格外快,小寒州坐地上一嗷大人就满头黑线地出现了。 两人对视了一眼,联姻?黑幕?什么乱七八糟的权贵豪门都在这个瞬间都被他们忘到脑后,就像两个只是曾经有过一段恩怨的少年,多年后重遇想起过往,于是会心一笑。 “你当年怎么那么凶!”练寒州嘴犟,明明是自己挑的事还是要先埋怨苏柳一句。 “也不知道是谁先拿虫子的。”苏柳冲他做了个鬼脸,练寒州理亏词穷,只得沉默,苏柳笑出了声。 练寒州跟着她笑了,二人间的气氛骤然轻松。 人一轻松,无论做什么事都感觉有趣,一个下午两人似乎只是在大宅子里四处散步,闲聊构成了主要活动,就这样消磨时间至太阳落山,整个下午练寒州都觉得自己精神上无比轻松。 直到林夫人出现,练寒州仍意犹未尽。 “妈?你今天怎么回来了。” 像每个权贵子弟那样,练家的家主和夫人都几乎不怎么住家里。 “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回来休息。”林夫人语气淡淡,但下一句就问得练寒州收起了笑容。 “苏柳小姑娘怎么在这儿?” “阿姨好。”苏柳礼貌地打招呼。 “我......带她来坐一坐。”练寒州语气变得有些生硬,面色也冷了下来,下午抛弃的那些架子在此刻又被他重新捡起。 “别贪玩,差不多该送人家回去了。”林夫人对苏柳只是简单点点头,然后就叫了刘姨带苏柳去车库。 “让司机送你回去,晚上不太安全。” 练寒州的脸有些挂不住了:“妈。” “我也是为了人家安全考虑,哪里能像你这样,只想得到玩。”林夫人冷冰冰地说。 苏柳被刘姨带着走过一个拐角,背后的争吵就爆发了。 “妈,什么意思啊?” “我倒是想问你,你在想什么?” “以前跟苏家联姻你不情愿,怎么都不肯和人家一起玩,现在苏家出事了,你对人家有感情了?”林夫人的语气带上了一丝嘲讽,“你在想什么当别人看不出来?少惹麻烦。” “......婚约又没有解除。” “之前不见你拿婚约当借口。”苏柳听见林夫人冷笑了一声,随后就是砸东西的声音传来,有什么碎了一地。 刘姨却一副熟视无睹的模样,笑呵呵地牵着她的胳膊往前走。 “少爷很久没这么开心了,像小孩子一样,苏小姐以后想喝汤的话常来啊,刘姨给你煲。”她笑容亲和,仿佛真的十分欢迎苏柳。 苏柳:...... 她是该从哪开始吐槽呢? “谢谢刘姨。”苏柳也回她一个浅笑。 两人维持着虚伪的体面,送苏柳上了车。 直到车上,苏柳才吐出一口沉甸甸的气。 今天哄小少爷实在花了她许多精力,练寒州会觉得放松是她努力的结果,每时每刻精心思考下一句对白该说什么的即兴演出实在有点耗费心神。 如今终于结束,苏柳什么也不想说,只想闭目养神。 原本想播报数据的系统将自己静音,看了一遍新的数据。 【练寒州 好感100 怒气0 真心25】 非常不错的数据了,这如果是纯攻略任务,简直算得上速通,系统很欣慰。 就让宿主再睡一会吧。 这才是真正的炮灰! 苏柳周一去学校时没像往常一样被练寒州叫去使唤。 也就半天时间,周边的窃窃私语再起,什么落魄大小姐好不容易博得少爷欢心又被抛弃,什么练家斥责少爷不准他们继续之类的虐心桥段都有了。 苏柳:......感觉这群富家子弟会喜欢看虐文。 周一只是个开始,接下来连续两周苏柳都几乎没在学校里见到过练寒州,流言越演越烈。 她根本不在意这些流言,以她目前对练寒州的了解,他是觉得自己在她面前丢脸了,所以现在不乐意见她。 但一直在等这个机会的部分人,终于找到时机把她给堵了。 体育馆仓库,何幸云将大门钥匙放进自己的口袋,眼神追着苏柳在羽毛球框里翻翻捡捡的背影。 “苏学姐,好巧哦,我们也是体育课。”他凑上来。 正在拿羽毛球准备打球的苏柳:? “你是?” 最近她要忙的事有点多,苏柳有点想不起来他是谁了。 何幸云的表情僵了一下,“你不记得我了?” 他最讨厌的就是这种语气了。 何家本身并不是什么豪富,而是一家权贵的附属,主要是帮人家办事的。 像这样的家境在学校里还是比较稀少的,这个生态位的家常便饭就是被真正的权贵子弟们轻描淡写的使唤。 他们很会使唤何幸云这种人,但除了主家的人以外,没人会专门记住他们的名字。 “好像是.....何同学?”苏柳拿着羽毛球,一脸茫然:“有什么事吗?” “你还记得啊。”何幸云被这么一吊又一松,莫名就没了几分脾气。 “也没什么事,只是看学姐这几天好像没什么人陪,来跟学姐打个招呼。”何幸云自以为体贴,还附赠了一个暖心的笑容。 苏柳怀疑对方是专门的谐星。 这些天练寒州不喊她,她也乐得清闲,放学后做个兼职,回家后等着余横舟汇报今日成果,再吃点好的犒劳自己,每天过得无比充实。 结果突然跳出来一个人说你没人陪好可怜,我来大发慈悲理理你好了! “嗯......啊,谢谢。”苏柳露出了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 何幸云凹了个暖男人设,只得到了对方这点回应,一下子又有股邪火,干脆不演了:“学姐,听说你最近很落魄啊,家里破产,有钱的未婚夫又不理你了,是不是很煎熬啊?” 原来是找事的,她就说哪里会有人这么莫名其妙。 苏柳环顾了一圈,发现体育仓库里确实只有他们两个人。 那事情就好办了呀! 何幸云还在喋喋不休:“没事的,我理解你,你要是实在缺钱完全可以找我,我很乐意给你一点帮助。” 说着他就要拿手往苏柳的腰上伸,苏柳后退一步拉开距离,已经懒得跟他保持表面上的和谐,一张脸冷下来:“滚蛋。” 这种人偶娃娃一般的长相,一旦冷脸总是有股非人感,何幸云一时间被她的气场吓住了,因为她刚才的样子莫名其妙地让他想起...... 练寒州,他也用这种甚至懒得蔑视的冷淡态度让他滚过。 何幸云心里的那股火一下就升腾起来,一张饼脸拉了老长,“你少给脸不要脸,现在谁还理你?老子是好心想帮你!” 他边说边扯了外套,就要往苏柳的身上扑,一双浑浊的眼睛盯紧了苏柳,满怀欲念。 他们家管得松,他反而比那些真正的公子哥玩得花多了,此刻他已经在幻想,等下要在苏柳身上实验哪些变态的想法。 一边幻想,他一边露出五官有些扭曲的笑容,仿佛要把平日学校里低人一等的憋屈都发泄出来。 少装一副瞧不起人的样子!少爷我在外面ktv,哪个不是主动逢迎我?有两个臭钱就了不起的—— “啊啊啊啊啊啊!!!”何幸云来不及继续他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的幻想,就惨呼倒在地上抽搐。 苏柳举着最大功率的电击器,又往他手臂上摁了一下,何幸云再次发出一阵惨呼。 “觉得我家里没钱了,我也没有靠山了就想来欺负人?”他听见苏柳的声音带着笑意响起,但他的视线里只有歪斜的体育仓库,何幸云挣扎着要抬头,被苏柳一脚踩在后脑,鞋底不轻不重的碾压,痛得他又想喊。 “你怎么能这么蠢?”苏柳的声音还在继续,奚落的语气,内容全是对他的贬低。“我要真是那么落魄了,我能这么淡定过日子?我是傻子么不会紧紧扒着练寒州?” 何幸云一张脸涨得通红,奋力挣扎着就要挣脱苏柳的鞋底,苏柳只是让电击器又跟他稍微进行了一下亲密接触,他就又发出一阵痛呼,在地上呼哧呼哧喘气。 他听见苏柳又发出了一声轻笑,憋得一张脸通红,要拼命起来给她一点教训。 “与其生气,你要不要想一想,我要是跟练寒州告个状,你怎么办啊?”他刚爬起来,苏柳一脚踢在他后背,结结实实的力度让何幸云一声喊卡在嗓子眼。 “他现在刚好下不来台,你就来当这个台阶吧。”苏柳对这个安排很满意,“也省了他天天在那边傲娇的功夫。” 比起身上的疼痛,何幸云更在意的是她语气中与练寒州表露出来的亲密。 不可能啊!他明明听说的是苏柳惹了练寒州不高兴,他才一周都没有见苏柳! 可,可是这一周苏柳确实是自顾自地上课,吃饭,去社团,反而出现时间变少的是练寒州...... 苏柳好整以暇地看着脚下已经停止挣扎,脸色苍白得冒汗的何幸云。 “想清楚了?”苏柳笑,“我也没想到真的有人能这么蠢,居然连这都看不出来。” 他们传闲话的嘴上说说,你还真信啊? 何幸云发起抖,嘴里吐出几个字:“对,不起......” “光道歉有什么用啊?”苏柳真的有点忍俊不禁了,居然有人能蠢到这个程度。“你刚才都想靠暴力逼迫我了吧” “不是不是,我错了学姐,我知道错了。”何幸云拼命摇头,一双手护着自己的头,后悔得恨不得给自己两耳光。 他一定是被鬼迷心窍了! 苏柳很有拷问的兴致,但遇上的是个软蛋,她再有兴致也被败坏了。 失去兴趣的苏柳不想再跟何幸云共处一室,虽然这个体育仓库还蛮大的。 她走到门口拉了两下把手,发现门被锁住了,于是转头问他:“钥匙呢?” “在我,身上......”电得有点表皮酥脆的何幸云擦了把脸,从怀里抖着手掏出一把钥匙。 苏柳看了一眼何幸云手上沾到的鼻涕,万分嫌弃,连带钥匙也不想去拿。 想了想,她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 对方接的很快:“苏小姐?” “今天下午可能来不了了哦。” “啊,为什么呀?”一旁罗兰的声音大到苏柳都听到了。 苏柳瞥了一眼地上瘫着的何幸云,嘴角露出一丝坏笑。 “因为......” 训狗暂停,先搞科研 “学姐你在哪?” 体育仓库门一开,罗兰就冲进门内四处寻觅苏柳的身影,最先看见的却是在地上的何幸云。 苏柳等的无聊,有事没事电他一下玩,疼痛消耗了他大部分的体力,现在何幸云就跟条死鱼一样瘫在地上。 满心都是渴望逃离此地的他发现门开了,简直就像遇见了救星一样,满怀期望地伸出手。 “救——” 罗兰没管他,视线找到角落里坐在垫子上的苏柳,就焦急地冲了过去。 “我没事啊?”苏柳被他的焦急弄得莫名其妙的,她记得自己在电话里说过自己已经把人打趴下了啊?她能有什么危险? 求救的何幸云再次躺回地上,安静如鸡。 罗兰嗷得一声:“没事就好呜呜呜我可担心死了!”就一把抱住了她,期期艾艾地说他有多担心苏柳。 被闷在他怀里的苏柳和刚走进体育仓库的西蒙:...... 苏柳掐了一把他的腰让他松手,罗兰可怜兮兮地放开她,转而一脸厌恶地面对地上的何幸云。 “恶心。”他简单地点评了一句,然后转向威胁,“我看你是想找死了,在学校里都敢随便伸手?你以为你父母帮你平了几次事,你就可以肆无忌惮了?” 何幸云努力抬起头,带着恐惧看向两人。 他喜欢在出来卖的女人身上发泄怨气,玩得过分了闹出事来的也不是没有,他的荒唐行为还被狗仔抓拍过好几次,都是父母帮他压了下来,通稿也是家里花钱撤的。 他刚才听声音已经听出来了,这是德拉文家的人,他不奇怪对方知道他的事,只是奇怪对方为什么会和苏柳有关系。 西蒙关好体育仓库的门,走到他面前蹲下,以一种非常亲和的语气告知他:“我们已经通知了萧,她说会转告你父母将你退学。” 西蒙说的那个“萧”是他家服侍的家主,如果是她亲自开口的话,何幸云的父母就会先要了他的命。 何幸云的瞳孔剧烈颤抖起来,何至于此?他只是试着欺负了一个家里已经破产的人,更别说现在很明显更凄惨的人是他啊! 但没有人在意他的情绪,何幸云被学校保安抬走,出去直接办退学手续,连怎么向他们求饶都不用想了。 “学姐?别管他了,我们去社团活动吧?”罗兰抓住苏柳的手晃了晃,脸上全是期盼。 苏柳嘴角抽了抽,摇摇头再收回自己的手,罗兰却凑得更近了:“还是不高兴吗?” “那怎么样学姐才会高兴呢?把他刚才的样子发出去给所有人看行不行?还是让人把他的手打断?或者说......” “停。”苏柳制止了他兴高采烈的发言,“你兴奋个什么劲,今天下午我只想先回家。” “学姐这么累吗?”罗兰很失望,“明明刚才还能打人呢。” 苏柳不理他,直接往外走,双胞胎此时已经习惯她的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了,他们在她面前从来没占过上风,除非加钱。 只是罗兰依然有些怨气,在她背后幽幽地说:“苏柳什么时候才会想起我们呢?” “为什么要想你们?”出乎意料的是,苏柳居然停下脚步,转身面对他们。“有什么特别的么?不也一样是被我揍过一顿吗。” 两人一愣,西蒙反应得更快:“你......记得?” 系统即时通报:【罗兰/西蒙·德拉文 好感95/87 占有欲70 真心30/20】 她说出来后,两人的好感和真心都有了大幅度提升,占有欲的下降则是这段时间里她训的,她发现只要她一直拒绝双胞胎的要求,占有欲就掉的很快。 苏柳耸耸肩,“我的记忆力没那么差。” 双胞胎对她表露出来的兴趣早就超过了对一个普通的模特兴趣,苏柳又不是没有脑子,肯定也会对他们进行调查。 结果还不用她去借练寒州那边查呢,她简单翻检了一遍身体里的记忆就发现了这两个人。 能让东西方的权贵同时都接触到的场合不多,当时是在苏家新技术研发的庆祝宴会,这两个小混蛋把她惹了。 他们俩对她做鬼脸,嘴里说着东方人研究出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东西,苏柳觉得他们嘴贱,明明他们也只是个混血。于是两个人一起喊到花园角落,凭着自己大一岁的优势成功一打二。 然后她就逼着这两个人罚站,要他们说谁才是最厉害的人,如果双胞胎说的不是她就再给他们几拳,反抗不过的双胞胎屈服于她的威武之下。 小孩嘛不打不相识,苏柳当了双胞胎的老大,但苏家和德拉文家并没有什么生意往来,他们见面的机会不多,加上后面苏柳自从联姻后就喜欢追着练寒州跑,把他们都忘在了脑后。 这也不是什么特别的事,勉强可以算个童年故友,但苏柳自从知道之后,就有点怀疑当年那段打把这对双胞胎打出了什么奇怪的属性。 不然不是很能解释那次她跟双胞胎交锋,她只是拍了几下罗兰的脸他为什么能兴奋成那样。 那几下力度不大,羞辱意味更甚,苏柳后续又想了想罗兰的反应,一阵好笑。 罗兰一下扑上来,跟条大型犬一样粘着她不放。“姐姐!原来你记得我们呀。” 他拉长声音,一副幽怨的样子,说:“那你怎么不告诉我们,我们还以为......” “想起来了,所以呢?”苏柳笑得很温柔,说的很无情。“你们一点也不听话,我认回你们干什么。” 当年苏柳甩掉两个小双胞胎的借口就是他们不够听话,她要找一个听话的小弟,结果练寒州别说听话了,费劲心思都不能让他给个好脸。 “听话也没用啊。”罗兰一脸无辜,“我们以前哪里不听话啦,可是姐姐就喜欢那个练寒州,没见他有多听话呀。” 西蒙也点头,“其实姐姐根本就不喜欢听话的。” ......不好糊弄啊。 苏柳听见他们喊姐姐时有点想笑。 “他现在很听话。”苏柳随意搪塞了一下,练寒州现在确实比以前听话多了。“如果你们不乖的话以后我就不找你们了,我还是喜欢听话的。” 说完她就要走,被两个人同时喊住。“你要去哪?” “我能一起吗?”这个是罗兰。 “不能哦。”苏柳温和地回绝了他,顺带又警告了他们一遍:“要乖哦,我只喜欢听话的。” 大概是因为在她这里从来没有一次能占到好的,双胞胎还真的老老实实没有闹,同时占有欲又往下掉了几点。 按这个趋势看,用不了多久应该就能训出两条听话的好狗了。 但苏柳暂时没空搭理他们,她是真的急着回家。 她那在西州研究所的小叔发消息了,虽然只有四个字。 [尽早过来。] 你就帮帮忙吧! 苏柳路上都在给小叔苏明辰发消息,对方一条也没回。 如果是平时也就算了,这位就是个不爱看消息的主,但刚发完要求他们提前来的消息然后消失,这就怪吓人的。 苏柳下车后跟司机打了个招呼就急匆匆地上楼了,最近她上学用的都是练寒州的车和司机,这种便利不用白不用。 余横舟在一阵敲门声不得不先中止实验,过来给她开门。 “怎么了?” 虽然被打断,余横舟的神色也没有任何不耐。 “西洲研究所那边说让我们早点过去。”苏柳直接给他看手机屏幕。 余横舟顿时也诧异起来:“怎么回事?” 苏柳拿着这个大饼钓着余横舟有段时间了,如果这件事发生在之前可能她还会担心,但现在奖励栏里金灿灿的:【余横舟的效忠】则可以直接打消她的顾虑。 “我也不清楚,也有可能是我小叔发了下神经。”苏柳毫不避讳,反正苏明辰本人听不见。 “他那个人就是很少看消息,很少回复消息,但是如果是有什么情况的话,我确实得提早赶过去,学校那边大不了翘课。” 苏柳快速说了一遍情况,视线移到余横舟身上,目光询问:你呢? 被抛了难题的余横舟一下子给不出回答,迟疑地推了一下眼镜,“我不知道能不能请假。” 他和其他学生不同,他在学校是签了合同来上学的。 “如果你去的话练寒州可以帮你。”苏柳毫不犹豫地推出了气运之子,对方现在对她有愧又没有台阶下,不利用白不利用。 余横舟犹豫了两秒,点了头。 苏柳当晚整晚都守着手机在等苏明辰的回复,持续没有蹲到,她就立刻买了两张车票,然后通知练寒州。 还在上学日,练寒州住在学校宿舍,早上七点被她敲开门的时候人还在打哈欠,一开门发现是苏柳人都蒙了。 做了两周的心理建设,他依然没准备好面对见过自己被妈妈训的苏柳。 “怎么了?”练寒州轻咳一声,决定先装什么都没发生过,哪怕自己现在脸有点烫。 “我要跟学校请假,不确定什么时候能搞完。”苏柳直奔主题,“还得带上余横舟,但是学校可能不许他请假。” “你想想办法吧,求求你了。”苏柳双手交握,对着他拜了拜,一双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苏明辰是目前她唯一探查黑幕的渠道,也是最有可能提供有力情报的人,为了确保不出意外她也是熟练地放低身段求人了。 没什么丢脸的!办事第一! 练寒州措不及防被苏柳偷袭,成功打出了暴击,还没思考呢,就晕乎乎地点了头。 还让苏柳先进他宿舍坐会,他还没换校服。 苏柳在他高贵的一室一厅独卫单人宿舍里蹭了杯咖啡,才喝了几口,换好制服的练寒州黑着脸从房间里出来。 他刚才洗漱完后一擦脸,脑子清醒了。苏柳的意思是,她要和余横舟两个人单独外出去待个把月?? 还得他帮余横舟向学校交涉请假?? 练寒州往对面沙发上一坐,眉头紧蹙,浑身散发出不愉的气息。 苏柳将桌上一个盘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给你简单做了早餐。” 练寒州的眼神被她一引导,瞥了一眼盘子,简单的烤面包和热牛奶,还有两块培根。 “......你还会做饭啊。”练寒州的面色略微松动。 “最近学的,你要吃吃看吗?”苏柳把盘子又推过去一点,眼含期盼。 说得跟真的一样,系统叹为观止。她那公寓里哪有厨房,她连个电磁炉都没买。 而且盘子里这些东西哪个需要厨艺!! 盘上放了叉子,练寒州从盘子里叉起一块面包,慢慢吃掉,期间喝了几口牛奶,还尝了一口培根。 进食本就让人放松,练寒州吃着吃着就没那么生气了,吃完后,练寒州拿起纸巾擦了擦嘴,没有任何夸赞,但他自认为已经很给面子了:他都吃了诶! 看见苏柳因为他好好吃了很高兴的样子,他心底又稍微得意了一下。 把人哄高兴了再办事是永恒不变的真理,苏柳没有再提请假的事,只是陪着练寒州坐着漫无边际地随便说了说话。 果然,过不了多久,练寒州就忍不住先开口:“我会帮你们跟校长说一声。” 这就是答应帮忙了,苏柳看着他微微抬起的下巴,立刻顺毛摸,夸得他心里暗自窃喜,差点压不住嘴角才轻咳一声:“好啦,走吧。” 一路上练寒州的心情格外愉悦,他甚至有兴致送苏柳回教室。 苏柳跟练寒州说了拜拜,再和恰好出现的余横舟一起走进教室。 这个时间点实在是太恰好了! 练寒州一下就又黑了脸,偏偏余横舟那边低头听完苏柳说话还冲他点了点头,显然是听说他会帮忙表示感谢。 练寒州气急,又没有理由发泄,扭过头对着墙翻了个白眼,一眼都没施舍给余横舟就走了。 余横舟:“......你确定他会帮忙,对吧?” 苏柳笑眯眯地点头:“嗯。” 那就是个要面子的熊孩子,答应她的事会做好的。 “今天放学你就回去收拾好东西,晚上七点出发。”苏柳看了一眼手机,“记得取点现金。” 说着,苏柳递过去一张卡,“全取出来。” 余横舟接过卡放进怀里,随口问了一句:“有多少?” “十万。” 余横舟被口水呛到。 “十万?”他不敢置信地确认,“全取出来??” “对。”苏柳没有解释什么,重复了一遍:“全取出来,所以你要找个袋子保管好,别弄丢了。” 穷人余横舟拿着这张卡,感觉自己拿了一块火炭。 “你,这......”他都结巴了,一方面他从来没有持有过这么多钱,另一方面他不是很能想象这么多现金要拿着干什么。 苏柳还是不准备解释什么,反而看他慌乱的样子觉得有趣,趁练寒州不在,笑着戳了戳他的脸颊。 余横舟彻底宕机了。 西洲研究所的名单 凌晨三点,西洲研究所门口,两个人下了计程车。 “可以不用抱那么紧啦,已经到了。”苏柳看着余横舟还是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死死护着腰包,好笑之余出言提醒。 余横舟这才如梦初醒,放开了按在腰包拉链上的手,显得有点无所适从。 苏柳走向门口,刷过自己的指纹以及瞳孔,大门自动打开放他们进去。 余横舟拉着行李箱跟在她身后,对陌生的环境表现得有些拘谨。 按照在车上时收到的地址,他们在凌晨时空无一人的研究所左兜右转,终于找到了苏明辰所在的实验室。 苏柳曲指敲门,摄像头从门缝探出,自动扫描了她的虹膜,门锁随后打开。 “小叔,你把我们折腾过来干什么?”随着苏柳推门的动作,里面的灯一个个相续打开。 眼前的景象让两位学生沉默了一下。 几张椅子拼出一个平面,苏明辰裹着白大褂躺在上面,地面上还放了一盒拆封了的速食面,甚至能闻到一点面汤的味道。 听到声响,苏明辰迷迷糊糊地起身,摸过放在头边的眼镜戴上,“柳柳?” 苏柳:......别这样叫。 “你们什么时候到的,我闹钟不知道为什么没响,本来还想去接你们。”苏明辰从椅子上爬下来,掏出手机看了一眼,又面不改色地收了回去。 系统:【噗。】 苏柳疑惑:“怎么了?笑什么。” 【他在计算器界面输入了一个02,00。】 苏柳一时陷入了沉默,苏明辰表情依然十分淡定,余横舟左看一眼,右看一眼,还是出声问了:“您是遇到什么情况了吗?” “是有点困难。”苏明辰点头,“你应该也知道了,苏盛集团宣告破产,这个研究所也被新的公司接管了。” “虽然他们没有辞退我,但是我也没那个资本想研发什么项目就研究什么了,现在我也得听所里的安排。” “但毕竟这曾经是我的地盘,我依然有自己能调动的科研资源,只是明面上不好直接动用。” “最重要的一点是现在我分配不到助手。”苏明辰挠挠头,乱糟糟的头发中有一根格外显眼,倔强地逆天而行。 苏明辰对自己的头发正在我命油我不油天毫不知情,“下周所里可能会公布一些管理新规,到时候就来不及往里塞人了,我昨天提交的自雇助手申请已经磨着所长过了,明天开始你们就充当我的助手。” 她终于听明白了,她被抓来当苦力的。 “今晚我们住哪?”苏柳问,她记得以前苏家人在这个研究所是有专门的住所的。 就算现在不能住了,苏明辰也是研究所的员工,至少普通职工的宿舍也还可以住吧? “没了。”苏明辰羞涩一笑,“上个月工资我全拿去买材料玩了,不能报销所以一分没剩下,结果月初咱们家就破产了,现在交不起职工宿舍的每月费用,只能等下个月从工资里扣过费才能住职工宿舍。” 苏柳和余横舟:...... 这一周他们仨都无处可去是吧? 不对,那苏明辰岂不是自从苏家破产以来就一直在住实验室? 苏柳肃然起敬,一时间觉得他跟余横舟应该是同一种人。 苏柳问:“小叔,你们职工宿舍住一个月的话大概要多少?” “员工补贴的话只需要600美金就可以了,如果是外人进来参观的话,住一晚250美金。” 苏柳不由得吃惊:“还能让外人参观?” “当然可以啊,你忘啦,咱家做生意的,不做白不做。”苏明辰表示这很正常,“你小时候我爸当时做了一项研究成果,拿奖了,研究所那年来参观的人爆满,光参观费用好像就收了几百万来着?” “生意头脑太好了吧。”苏柳吐槽了一句,对余横舟打了个响指,他立刻从腰包里掏出600美金,数过一遍递给了苏明辰。 余横舟实在是太听话了,苏柳内心稍微有点暗爽。 “你们哪来那么多钱?”苏明辰瞥到腰包,被里面厚厚的一沓现金惊了一下。“家主没有卖你的资产吗柳柳?” 怎么可能,她当时连奢侈品都卖二手了,就保住了一根口红。 “这是我自己赚的。”苏柳淡定道,还不忘对苏明辰露出了一个淡定的笑容。 赚钱有那么难吗?没有~ 苏明辰顿时露出了敬佩的表情,给她竖起大拇指:“不愧是本家的大小姐,最有生意头脑的还是你。” 余横舟:...... 他有点难以把面前这个人,和网上那个惜字如金的科研大佬联系在一起。 交过费之后,三个人各自有了一间宿舍,终于能把身上沾染的速食面味洗掉,然后在软床上好好睡几个小时。 第二天三人重新在实验室相见时,苏明辰完全褪去了那股屌丝气息,俨然一个成功的科研大佬。 他考校了余横舟几个问题后,就将自己手上的科研项目介绍了两个给他,两人完全不说废话,直接开始做项目。 而苏柳,则拿着从苏明辰这得到的一系列资料,又开始研究其中的小秘密。 苏明辰说:“苏家那场试验,全是老一辈在进行,像我这种辈分不够高的,有天分也进不去项目。” “试验结束后,各地的叔伯姨婆都回去了,没过几天,苏家就倒了。” "我给不了你试验具体的项目内容,我自己都不知道。" “但是我这有所有参与过该项目的人员名单。” 苏柳看了不到一半,已经被上面的人名惊了好几次。 苏家所有长辈的名字都在上面,她认识或不认识的权贵们同样有大半的名字都在上面,这个世界巨星级别且还活着的明星几乎都出现在名单里。 简单来说,权,商,娱,三个圈子的顶层人物,或多或少都参与了这个项目,苏柳之前拿到过的假报告上提到的患者,同样在这个名单中,很有可能就是哪个举足轻重的大人物。 “也就是说,苏家的实验其实一开始就被所有人盯着。”苏柳又翻了一页手上的材料,若有所思。 她想起了一件事。 苏家和练家的主家有个共同点,在豪门里算得上极其罕见,就是都只有一个孩子。 是真的只有一个孩子,无论是父辈还是母辈,都没有任何私生子出现,偶尔有小道消息,最后都会被证明是流言。 这也让他们俩两家之间的联姻时常被人调侃,说是两个孩子最后如果出什么意外,练家和苏家就得换旁支继承了。 苏柳的父母辈感情算不上有多和睦,她也不相信两人能多年保持洁身自好,原因无他,出轨对他们而言没有任何代价,他们也不会管对方在玩什么。 这么多年一个孩子都没有吗?是预防措施做得好吗?可是有什么必要呢?苏家之前的家业,就算养一百个孩子和情人都没有问题呀。 他们这种家庭,一个私生子都没有才算稀奇,练家好像都还有几个私生子,只是从来不上台面也不培养罢了。 苏柳又翻了一页资料,思绪却并不在纸页上。 如果她有过兄弟姐妹...... 他们会在哪儿呢? 优秀人夫余横舟 “小叔,你知道长辈们现在都在哪吗?”苏柳问她那正在实验室里忙忙碌碌的小叔。 “不知道啊。”苏明辰口中回答,眼神则盯着他手中的试管。 “不过之前他们撤走的时候跟我说过不用操心他们,管好自己就够了。” “我从来都不管他们好吗?只要家里给批经费我连家都不回。” 这倒是真的,苏柳记忆里这么多年了每次见苏明辰都是在研究所,起码在她六岁开始时就是这样了。 “但是你这么一说,最近他们还真很长时间都没有联系过我了。” 苏明辰将试管放好,叮嘱了一句:“白天在研究所里不要乱跑。” “现在我们不是这里的老板了,万一被其他人抓到可能不太好。” 余横舟在一旁观察着那个试管,手中拿了个本子不断记录着数据。 他来这里之后比在学校里还要安静,除了跟苏明辰会进行关于实验的对话外,他几乎不说话,但精神很好。 苏柳看得出来,他很苏明辰真的很像,都是喜欢科研的人。 如果不是真的很喜欢,苏明辰这样的苏家人也完全没必要一直泡在这个研究所里,他的长辈也是旁支里说话颇有分量的一支。 但也幸好他真的喜欢且有天分,不然真像苏柳这样对自己家的企业都两眼一抹黑,苏柳的计划就只能推翻重来了。 “你记得之前那场大实验,长辈们是用哪间研究所做的吗?”苏柳问。 “地下的那间。”苏明辰随口回答,“但现在暂时进不去。” 也不用问为什么进不去了,因为苏家人现在不是这里的老大。 苏柳沉默了。 这她确实要想想,从什么地方能入手。 这件事并没有让她考虑太久,第二天的中午就有机会送上了门。 所长来找人时,苏柳正在教余横舟做饭。 再聪明的人第一次做饭也会有点笨手笨脚,因为根本不熟悉灶台,即使苏柳昨天已经示范过了几道菜的做法,余横舟处理的动作也没有那么干脆利落。 “适量是多少克?” “按照感觉放。” “......按照感觉?”余横舟的表情异常迷茫。 “哟,做什么呢?”所长就在这时轻快地走了进来,她是个异常高大的女人。留着短发,穿着女式西装。 “所长?”余横舟在研究所墙上的照片里见过她,本尊突然出现吓了他一小跳,手抖之下勺子里的盐洒了大半。 “对,差不多这么多就行,适量。”在一旁指导的苏柳赞许地点点头,然后才转头看向了来者。 所长挑眉,笑着与她对视,苏柳疑惑地看了她的脸一会儿。 “钟家人?” “猜对了,你应该见过我小妹。”钟书瑛爽朗一笑,“你好啊,苏柳。” 她主动伸出了手,握手时的手劲很有力,苏柳摸到了薄茧。 “这里的环境你们住得适应吗?”所长环顾一圈职工宿舍,“我听说你们也来了两天了。” “还可以。”苏柳礼貌地回答,“比我在学校附近租的公寓要舒服。” 余横舟低下头安静地炒菜。 “我们坐下来聊聊天么,所长?”苏柳冲她一笑,指了指一旁的沙发。 “好啊。”钟书瑛答应得很爽快,两人就坐,她主动介绍了自己。 “我叫书瑛,大夫人的女儿。”吓死人的身份,却被她说得很随意,“钟家本家这代的第一个孩子,书珩是我最小的妹妹。” “我听说你们家就三个女儿?”苏柳问。 “对,二妹她主要处理家里的事,我负责管外面,”钟书瑛舒舒服服地靠在沙发上,坐姿随意,完全没有架子。 苏柳先前已经了解过了,钟家主要的业务都是涉及一些不能亮出来的行业,钟家的二妹也是个狠人。 但更奇怪的是,苏家撤了也就算了,练家同样有相当数量的科研人才,但研究所却是被涉及阴影世界的钟家接管。 她毫不顾忌地发问:“钟所长,你了解生物科技么?” “完全不。”钟书瑛的回答更坦荡,“你见我穿白大褂么?” 刚从实验室回来还没来得及脱白大褂,就被抓去抄两个菜的余横舟手上顿了一下。 “家里安排我来接管这里的时候我也很奇怪,看过那么多场子,还是第一次看研究所,我以前就从来没想过这种地方能和我有关系。”钟书瑛笑了。 “不过我知道自己几斤几两,毕竟也只是挂个名,除了调整过一次人员以外,这些研究人员爱做什么课题就做什么,我不管的。” “但是也有一点,我家跟我说过。”钟书瑛不知道从哪掏出一个打火机,摁燃了火,却没有点任何东西,似乎只是为了好玩。 “这边研究所的地下有个很大的实验室,所有真正重要的实验都是在里面做的,但是绝对不能放人进去。” “除非是很有必要的时候,不然我自己最好都不要下去。” 说到这里,她挑高了右侧的眉毛,似乎对家里的叮嘱感到好笑。 “我有这个研究所当时施工的图纸,但目前为止,我还没进过那个地下的实验室。” 说到这里,她停了话头,饶有兴致地看着苏柳。 按理来说,这时候苏柳也应该说一句“我知道,肯定不会下去”之类的话。 但不知道为什么,她此刻有一种很奇异的感觉。 钟书瑛在话里透露出了对地下实验室的强烈兴趣,她似乎不是来警告自己的,更像是来......试探她有没有下去的想法的。 难不成是钟书瑛自己想下去看看? 但这才是她们之间的第一次接触,苏柳也不可能说直接就跟她坦白了。 所以苏柳只是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钟所长,你好像很好奇下面那个实验室?” 种书瑛笑了起来,笑得似乎很开怀,很大声,笑了好一会儿,她平复下来,嘴角含笑地看着苏柳,似乎心情很不错地用手指隔空点了点她。 “不用叫我所长,你叫我书瑛都可以的,我又不比你大多少。” “哎呀,只是过来看看苏家的大小姐适不适应,现在看你过得挺滋润的嘛,我也该走了。”她起身,随意挥手,然后大步离开。 苏柳目送她离开,转头看向在一旁端着菜的余横舟。 “好了?哎呀,再不吃要凉了。” 苏柳拍拍面前的茶几,示意余横舟端过来。 余横舟还拿上了餐具,用一个大盘子全部拿了过来,苏柳捡起筷子,夹了一块炒好的牛肉,放到嘴里咀嚼。 “味道不错!”果然聪明人学什么都快,第一次下厨已经做得像模像样,苏柳觉得她很快就能过上随便吃中餐的日子。 余横舟点了点头,自己也开始吃。 苏柳看着他什么都不问的样子,又想逗他玩:“你不好奇刚才我们说的话么?” 余横舟摇头。 “你给我布置的任务只有协助苏博士。” “也是。”苏柳又夹了一块肉,放到自己的那份米饭上,将沾了肉汁的米饭和牛肉一起送入口中。 她一边咀嚼,一边含含糊糊地说:“你要做的事,都在实验室里。” 余横舟又点头,也给自己夹菜。 苏柳笑着看了他一眼,说:“余横舟,你真是聪明。” 余横舟垂眸进食,表情如常,将一切想法都压在心里。 他越来越清晰地意识到,即使是黑幕的一角,于他而言,也是足以轻易摧毁他的庞然大物。 越去思考,他越觉得恐惧,只有跟苏柳待在一起的时候,他才会稍稍安心。 “以后要不我来做饭吧。”余横舟突然说。 苏柳对这惊喜措不及防,“真的?你怎么突然对做饭感兴趣了?” 她举双手双脚支持,这样她以后就可以不用费劲也能吃到中餐了。 天知道她吃了那么久的白人饭有多难受,先前喝了练家的一碗汤之后她就前所未有地想念热饭热菜热汤...... 余横舟点头:“做饭很有趣,而且我们自己做,也能吃得好一些。” “不然苏博士天天吃泡面。”他顺便把苏明辰拉出来当借口。 虽然余横舟刚才做饭时面对“放入适量xx”时的满脸疑惑一点也不像感兴趣的样子,但苏柳不在意。 苏柳只想赞同余横舟准备包揽他们仨伙食的想法,并决定给余横舟买一本食谱。 超额完成任务? 临近圣诞节,研究所里的人每日都在减少,偌大的研究所几乎只剩下警卫,苏柳一行三人,和钟书瑛。 最近她时常来找苏柳说话,内容更倾向于闲聊。 “我妈也真是的,老说什么让我二妹来帮我做事。”她笑着抱怨,“她也不想想,夫人们是无所谓了,小的难道不想做点自己的事业吗?” “再说了,除了书珩全心意去搞体育了之外,兄弟姐妹谁真的没心思啊。”钟书瑛轻哼一声,用聊家常一般的语气将自己家的情况倒了不少给苏柳。 苏柳笑眯眯地听着,时不时用个语气词惊讶一声。 钟书瑛见她不动声色,心思一动,又加了些力度。 “你是独生,你哪里会知道。”她语气自然,端着一杯水却不喝。 “这一代看着大家都一样的,好像真的无所谓,过个几年几十年,就是主家跟旁支啦。” 这算是直接跟她摊牌了么? 苏柳一脸无辜地看着钟书瑛,装傻。“我还以为兄弟姐妹多的家庭会比较热闹和谐呢,听说你们家几个夫人孩子都换着养。” “和谐啊?”钟书瑛的表情很微妙,是那种看一眼就知道一定有内情的微妙。 “也算吧。”她喝了一口手上的水,“敢下狠心争的都当不了夫人,被我爸早就处理掉了。” 钟家果然没有那么和谐。 苏柳倒是不意外,要是钟家真的姐妹亲和,兄弟友爱,就该是钟家主坐不住了。 一万十万的无所谓,百万千万的呢?上亿呢?百亿甚至比这更多呢?出价到某个数字,总有人会动心。 钟书瑛抱怨了一堆,还稍微显露出了自己的野心,但看着苏柳一副好像真的只是来听家长来电的样子,她略感失望,却并不气馁。 如果苏柳真的这么简单就跟她合作,她才要担心是不是找错人了。 苏柳猜的没错,她确实很想进地下实验室研究研究长辈们的秘密。 她很喜欢闲聊,闲聊中套过很多二代的话,没有一个人知道苏家的那场试验到底做的是什么,这让她一方面很感兴趣,一方面提起了警惕心。 为什么要跟做贼一样防着自己的孩子?他们这代人现在的势力几乎都依托在父母辈身上,能翻什么风浪? 除非是有利可图,因为是他们的孩子,所以有利被自己的父母所贪图。 她想不出来是什么事,但她依然装得乖乖的接下了看研究所的任务,然后又被叛逆的二妹瞪了一眼。 她一点也不生气,反而想对二妹说点心里话。 书钰啊,都到这个年纪地位了,光向长辈证明你有能力是不行的啊。 你还得听话。 因为就算你再有能力,他们也不缺一个出类拔萃的天才。 苏柳和钟书瑛又聊了好一会儿,因为余横舟做好了晚饭才终于分开。 今天的菜色丰富了不少,是余横舟厨艺进步的有力证明。 平常他习惯食不言寝不语,这和以前他都是一个人吃饭的习惯有关,但今天他主动在饭桌上开了口,向苏柳汇报实验的进度。 “新细胞药物的临床测试已经快做完了。” 苏明辰正低头拼命往嘴里扒饭,闻言一愣:“嗯?嗯,对。” “小叔你吃慢点儿,饭菜够的。”苏柳吐槽了一句,然后表扬了一句小余同学。 “非常好,你帮了很多忙。” 这是苏明辰自己跟她提起过的,余横舟那好使的脑子和干活麻利的手脚省了他很多功夫。 “预计还要多久?” 余横舟放下碗筷,将嘴里的东西咽下去再回答,这是他的习惯。 “彻底验证完差不多还需要八个月,加上审查的一年......” “审查是练家负责的,不用那么久。”苏柳更正了他在科研外的一点点小错误。“如果八个月内能拿出成品,最多一个月就能面向市场了。” “如果审查不卡太久,明年一定能做完。” “很好~”苏柳笑眯眯地点头。 这几天苏柳研究了不少苏家之前的资料,这个世界先进的生物科技同样存在问题。 通过自体干细胞确实可以达成很多无排异反应的治疗效果,但从人体提取出来后的干细胞通常经过了一系列的基因改造或诱导分化才会回输,这是为了让它们获得更强的修复能力。 因为干细胞本身来源于患者自身,所以不会有排异反应,也没有道德与伦理上的风险。 但回输的细胞有可能无法在体内长期存活,也有可能无法针对受损部位有效工作。 解决这点很简单,多输入几次总会有疗效,反正没有副作用。 但一次治疗也需要花费数万到数十万元,对于练家种家这样的豪富来说没什么影响,但对普通人就是很大的一笔负担了。 目前苏博士和余横舟正在研制的药物,药效正是针对协助干细胞在体内存活,并进一步放大对它的基因诱导,大大增加了治愈的可能,可想而知很有市场。 苏柳需要的是练寒州的气运,归根到底,练寒州的气运均来自于他的家世,他本人没有多出众,只是足够幸运而已。 目前她已经成功地借了不少练寒州的势,但真正需要夺取气运,还需要布下一个更大的局。 这也是为什么苏柳借口要调查苏家破产的内幕,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组局,用局来形成新的势。 只不过她没想到的是,苏家破产还真有一个深不可测的黑幕,巧合让她撞上了而已,误打误撞,假小鬼见了真大鬼。 大鬼肯定是希望她知难而退的,但可惜苏柳不害怕,反而查得更起劲了。局越大越容易出变故,她要的就是变故。 苏家那样的庞然大物可以轻易地在这个局里消失,练家也就能在这个局里易主。 【宿主的任务很有可能超额完成。】 “怎么说?”苏柳对系统的话很感兴趣。 【气运之子一个人就占了该世界很大一部分的气运,但并不是所有的气运都汇聚在一个人身上。】 【其他零散的气运,基本都在各行各业的佼佼者身上。】 【宿主的计划恰好针对的就是这部分人,很有可能同时收割到这些人的气运。】 苏柳的视线落在余横舟的脸上。 无论她有多大的计划,一切还需要从这份药物入手。 圣诞节,所以一起喝醉 圣诞节当天,研究所除了警卫,只剩下了苏柳三人加钟书瑛。 “晚上要不要一起吃饭?”苏柳主动提出这个提议时,四人恰好都在一处。 “哎哟?”钟书瑛有点受宠若惊,苏柳之前从未邀请过她,哪怕她明里暗里暗示过很多次想加入他们的饭桌。 “可以吗?我还真挺想尝尝你家研究员的手艺。”确定苏柳没开玩笑后,钟书瑛也完全不准备客气。 推辞什么?万一推辞后苏柳真就不邀请她了呢?就算是苏柳头脑发热偶然抽风邀请她,那也是苏柳主动的,她只需要抓住机会。 “晚上六点半吧。”苏柳笑道,“我跟他一起下厨,你还能尝到我的手艺。” “那我还真是荣幸。”钟书瑛开玩笑道,“有什么要买的菜吗?我去通知警卫,让他们今天下午买新鲜的食材。” 余横舟递了个单子过去,显然是早已列好的。 这就说明邀请钟书瑛不是一时兴起,而是计划过的了。 钟书瑛眼睛一亮,接过单子塞进口袋。“我也去拿两瓶好酒,今晚大家喝一点。” 晚上钟书瑛带了一瓶红的一瓶白的,两瓶看包装都真的贵得不得了的酒往桌上一放,显得家常菜都高级了一点。 白的只有钟书瑛在喝,苏明辰好奇地尝了一口,被辣得脸色都变了。余横舟和苏柳只喝红酒。 钟书瑛看他们都这样,也不劝酒,只是自己一杯接一杯喝,吃到一半眼神都有些涣散。 “你不要喝了吧?”苏柳似乎也有点醉了,杯子里还剩一点残余的红,眯着眼要去拿钟书瑛的杯子。 “干什么?我没醉。”钟书瑛挡开她的手,咯咯地笑了两声。 她醉酒后神态和行为都放松,看起来莫名小了几岁,苏柳此刻因为酒意眉梢眼角都泛了红,反而比她更像妩媚成熟的大人。 “你不能喝了,还说自己没醉呢。”苏柳似乎也失去了平常的镇定自若,被挡回来一次,还坚持着要去拿钟书瑛的杯子。 “哎!”钟书瑛笑着躲她的手,拉扯几次,还真成功让她又喝了几口。 苏柳看见钟书瑛又喝完一杯,干脆凑过去抱着她的胳膊不让她喝了。 钟书瑛举手投降,让出了酒杯。 “好啦,不喝啦,确实醉了。”说着,钟书瑛就要站起来,“我去洗把脸清醒一下。” 结果脚一歪,差点摔倒,余横舟和苏明辰都是一惊,苏明辰还下意识要伸手拉她一把。 钟书瑛身形晃了晃,被苏柳顺手扶住了。 “你还是躺一下好了!”苏柳也止不住笑,扶着钟书瑛去她的宿舍。 余横舟拿着筷子没动,看着两个醉后与平常表现与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女人离开,才继续吃饭。苏明辰没管这么多,他只是一直在吃。 苏柳把醉醺醺的钟书瑛放到床上,准备起身,却被她一拉,两个人一起摔在床上。 “嘶!”苏柳吸了一口凉气,“什么硌着我了。” “你要的东西呀。”钟书瑛的瞳孔依然有些涣散,但眼神却不再有那种恍惚不清的感觉。 苏柳扬起笑容,伸手一摸,触感冰凉。 她从钟书瑛的手里接过,握住了它——一把枪。 有点重。 但苏柳一点也不嫌弃它,拿在手里笑得一脸灿烂,除了脸上尚有一丝红晕,已经丝毫不见刚才的醉意。 没错,这两个人根本就没醉。 “监控现在看不清,也听不到。”房间里没开灯,钟书瑛的声音离得很近,虽然声音很轻但很清晰。 “你想什么时候下去看一趟?”苏柳的声音同样很轻。 她们在密谋,密谋当然要小声。 难不成会有人大声密谋吗! “不知道,越快越好?”钟书瑛的声音里又带上了一丝笑意,像寻常一样。 “你猜,里面是什么?”苏柳故意问了一句。 “什么?嗯......我不知道,变态科学家?” “我猜里面什么都没有。”苏柳声音低低,“早就转移了吧。” “就算这样,也得去看一眼,才能知道那群老不死的在干什么。”钟书瑛的声音第一次透露出了狠厉,用词也是戾气十足。 这时候的她才格外像钟家出来的人。 “追求长生吧。” “嗯?”钟书瑛一时间没听清。 “他们应该是想了什么办法来追求长寿。” 钟书瑛半天时间没有说话。 长寿? 这对正当年轻的少年来说,是根本不会考虑的事情。 更何况现代的各种健康饮食,健身保养和医学技术,已经能保证一个人健健康康地活上七八十年甚至更多,各家的长辈多数在四五十岁之间,养生也是常态,显然不出意外都能长命百岁。 “他们要的不是单纯的活得更久。” 黑暗里苏柳的眼睛亮闪闪的,像某种人形玩偶的玻璃珠眼球。 “他们是想返老还童。” 过了一会,苏柳回到聚餐时的房间,余横舟已经在收拾东西,但苏柳看出来他也醉了,手上拿着一个干净的碟子反复的擦拭,就是不放手。 一旁的红酒瓶已经空了,不知道苏明辰喝得更多还是余横舟喝得更多。 “余横舟?” 苏柳出声喊了他一句,“别擦了,那个盘子是干净的。” 余横舟平静地放下盘子,重新拿起了一个新的干净碟子继续擦拭。 苏柳:...... “你先放着吧,明天再收拾,不急这一会。” 余横舟乖乖地放下盘子,然后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好了,那瓶酒大概就是余横舟喝得更多。 “小叔?小叔?”苏柳扭头喊苏明辰。 “苏博士睡着了。” 回答她的还是余横舟,他讲话的声音跟寻常醉汉的粗声大气不一样,反而平稳得像机器人。 苏柳隐约有了点猜测,“余横舟。” “嗯。” “转一圈。” 余横舟没动,苏柳一瞬间还有点疑惑,怀疑是不是自己猜错了。 然后,余横舟左右看了看,原地转了一圈,面向了苏柳。 ......原来刚才是在犹豫往哪转!苏柳捂住嘴,差点爆笑出声。 “来握手。” 余横舟把手放到苏柳手心,苏柳已经快忍不住了,尽力正经地咳了一口,然后说。 “去睡觉。” 余横舟反手握住苏柳的手,就要拉着她去卧室。 “不不,自己去,听得懂吧?自己睡,乖。”苏柳把手收了回来,看余横舟半天没动,好心给他指了下卧室方向。 等余横舟进了房间,她还站在门口看了一眼,苏明辰也睡在这里,明显醉得都有点不省人事了,余横舟就躺在另一侧。 床虽然不大,但躺两个人也够,苏柳放下心来,思考了一下自己睡哪。 自己的房间里现在睡着钟书瑛,苏明辰的房间里睡着他自己和余横舟。 那当然是......体验一下所长的豪华宿舍了! 钟书瑛考虑了一下自己要不要回所长宿舍睡,但一方面她已经装醉了,不太可能短时间内清醒到能独自回宿舍,另一方面,她口袋里的宿舍钥匙失踪了。 只能乖乖躺在苏柳的床上的钟书瑛:...... 令人震惊的秘密实验室 第二天苏柳起来的时候显然精神焕发,看得出来所长的大床真的十分好睡。 与她相反的其他三人,已经第二天早上了人还显得有点木,显然是宿醉后遗症,正在食堂里用缓慢的动作吃着早餐。 “早。”苏柳打过招呼,“我过几天会去一趟练家。” 这句话引得三个一起回过头来看她。 “什么时候?”钟书瑛先问,余横舟也紧紧地盯着她。 “下周吧。”苏柳淡定地拿了一份有烤面包和煎蛋的早餐,还有一杯加了很多糖的牛奶。 钟书瑛也不问她为什么回去,只是让她多吃点香肠和培根。“多吃肉对身体好。” 苏明辰这时候已经吃完了,用纸巾一抹嘴就准备去实验室,还招呼余横舟快点来。 “其实我现在可以再给他配两个助手。”钟书瑛看着苏明辰的背影,对苏柳说。 “余横舟暂时够了。”苏柳继续吃饭,“圣诞节假期结束后可以。” 被苏柳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余横舟给她端过来一碟香肠,苏柳刚起胃口不大,有点嫌弃香肠上的油脂,装作没看到。 余横舟敲了敲桌面,无奈地看着她。“多吃点对身体好。” 苏柳爱吃,却吃不下太多东西,甚至可以用吃鸟食形容她的饭量,跟她一起吃过饭的人都有点怀疑她是不是真的吃饱了。 “我知道。”苏柳敷衍了一下余横舟,“去工作吧。” 余横舟拿她没办法,只好去实验室干活了。 只剩下两人的时候,钟书瑛擦了擦嘴,也放下了餐具。 “等你吃完去吗?” “我可以拿着面包去。”苏柳往嘴里塞煎蛋碎片,含糊不清地说。 “不行。”钟书瑛果断否决了她模仿快迟到的日漫女主的想法,“鬼知道下面有什么,万一看见不该看的到时候吃一半吐了怎么办?” “那难道吃饱了过去看见不该看的就不会吐吗?”苏柳觉得很奇怪。 “......别管那么多。” 总之等苏柳成功消灭她的早餐,她们就准备下去看这个秘密实验室到底有什么了。 钟书瑛打了个电话,果真如她所说,在两人进了往下的电梯又出来后,外面只有应急灯源亮着了。 “全城断电,就为了让我们下去看看。”钟书瑛耸耸肩,“时间不多,我们快点吧。” 下面的实验室显然有内部供电设施,看起来非常高科技的门没有因为断电直接把她们锁在外面,依然能打开。 推开门的时候,钟书瑛显得有点僵硬,因为她不知道自己会看见什么。 这时候系统突然出声了。 【宿主,有画面和谐功能,需要为您打开么?】 “还有这种?开吧。” 苏柳伸手拍了拍钟书瑛的肩膀,走到了前面。 在钟书瑛眼中,比她矮了不少的苏柳此刻散发着非常可靠的气息。 为什么她能那么淡定? 因为她有挂。 不知道这点的钟书瑛都有点惭愧了,自己都开过不少枪了,镇定程度还比不上一个落魄大小姐。 她立刻重振精神,准备以最好的状态应对。 但进到门内,第一眼的感觉是极其空旷,目之所及只有远处的墙,视线一转,左右两边有不少隔间。 “好大的空间。”苏柳忍不住感叹了一句,“我就觉得他们把东西都转移走了。” “地上有明显的拆除痕迹。”钟书瑛指着地上,一道明显是被重物剐蹭留下的痕迹,“转移走了也没事,我左边你右边,一起找找有没有什么剩的。” 分工明确,两个人跟探索遗迹一样开始挨个翻找隔间。 跟开盲盒似的。 苏柳的前两个隔间都没有发现什么东西,搬得确实很干净。 但第三个隔间终于有了发现,遗落了一个冰柜,有画面和谐功能的苏柳毫不犹豫地直接将其打开,发现里面有叠放的黑色袋子。 一打开,腥味扑鼻而来。 “这是什么?”苏柳认不出其中的事物,只觉得难闻。 【这是紫河车。】系统倒是识别出来了。 【人类的胎盘。】 苏柳立刻封好袋子,走出房间深吸了几口气,只想把那股腥味从鼻腔中祛除干净。 “你找到什么了吗?”钟书瑛恰好也从对面的隔间出来,距离太远,她大喊着询问。 “等下一起看。”苏柳回复她,然后抓紧时间重新进了下一间。 这间隔间就直观很多,推开门苏柳就看见了人类内脏的标本模型。 这些她在教科书上也见过,因为长得太像教科书上画的了,不那么让人反感。 苏柳目光一扫,看见了另一套标本模型,只是小得多。 太小了吧......? 如果这些只是模型还好,但这个大小,让苏柳生出一种十分不详的预感。 这些如果来自于人体,只能来自于...... 孩子。 虽然十分不想面对,但苏柳的想法比抗拒的感觉更早一步来到她的脑海。 苏柳简单找了找,没有其他资料。 下一间倒是有大量的纸制资料,但苏柳一时是肯定看不完的,简单阅览了一下,苏柳以最近自己增长了不少的生物知识判断,这里面的所有实验,都是在想方设法地让一位老人“恢复到年轻时的状态”。 不像苏家传过来的文件那样有大量的粉饰,文件直观而令人厌恶地展示了一个老人用科技手段恢复青春活力的过程,给他使用的药物原料是从年轻同类的身体里取出的某种物质。 苏柳捂着嘴,感觉自己真的快吐了。 她再次离开隔间外出透气,钟书瑛似乎已经翻过了另一侧的房间,正朝着她走过来。 “全是仪器,看起来是手术室。”她简单描述了另一侧的房间内容,然后注意到了苏柳正捂着嘴。“你怎么了?” 苏柳摇摇头,不想说话,将自己拿在手里的一叠资料塞到她手里。“出去再看。” 时间快到了,钟书瑛没有追问,只是扶着苏柳的胳膊离开了这个地下实验室。 “拆得太干净了,曾经这里肯定有更多设备,整个实验室拆得只剩这两排隔间了。”钟书瑛皱着眉,“我那边几乎没有什么线索。” “那你现在有了。”苏柳将资料塞给她,“通过这一份资料大概就猜到全部。” 钟书瑛皱着眉看了一遍,以她完全不专业的知识储备也足以看明白,这份资料直白得吓人,她看的时候甚至需要经常有意识地让自己放松,防止抓坏正在阅览的纸页。 【资料上显示,具有血缘关系的供体,效果更好,不易排异。】系统尽职地帮苏柳补上她看遗漏了的部分总结。 “我现在理解你了,我也想吐。”等她放下资料的时候,钟书瑛的脸也白了不少。“老不死们干的事真恶心。” “你们钟家的产业不是......?”苏柳试探性地询问,她记得钟家的产业几乎都涉黑。 “或许家里有,但我以前没接触过。”钟书瑛给自己倒了杯水喝,似乎想通过这杯水洗掉刚才看资料的记忆。“老东西防我们防得比外人还严。” “恶心死了。”她又骂了一遍。 苏柳跟她重新描述了一遍在其他隔间看见的东西,钟书瑛越听越烦躁,支着头面无表情。 等苏柳说完,她才抬起头。 “我想起来一件事。” “小时候我家是不止现在的四个夫人的,老不死有很多女人,私生子我见过的都有几十个,没见过的更多。” “但我妈和其他三个夫人被认成他的人之后,其他的女人和私生子都不见了。” “一点消息都没有,我查过,没查到。” 钟书瑛的眼神有点发直,苏柳安抚性地拍了拍她的手。 “老东西现在多少了,好像是五十还是六十?看起来状态还好得很,上个月见他,不知道活得多滋润。” 话说到这里已经够了,两人尽力平复着翻涌的内心。 “查到真鬼了,钟书瑛,你想怎么办?” “还怎么办?”钟书瑛骂了一句非常粗俗的针对她父亲的话,“这群人完全瞒着我们,你看不出来他们想干嘛吗?” 她指着那叠资料,“写得明明白白,有血缘关系的更好用啊!” 苏柳看着已经有点失去理智的她,伸出了手。 “我们合作吧,书瑛。” 重回练家 圣诞节的假期很长,更别提苏柳当时还提前请了一周假,不上学的时间就显得更多了。 她来研究所的目的就两个,送余横舟到苏明辰身边学习,和调查西洲研究所那场签了对赌协议的实验。 现在两个都完成了,她还有其他的事要做,自然要走。 钟书瑛亲自送她上车,这次是直接一路开车到练家,配了司机不算,还有一个保镖坐在副驾驶。 “要是真那么倒霉,刚查过地下实验室就被发现了,路上有人来灭口也不用担心。”钟书瑛把胳膊靠在车窗上,对车里的苏柳说话。“我车改装过的,就是遇上自制的炸弹都没事,防弹就更不用说,放心。” “有钟大小姐的保证,我还担心什么。”苏柳笑道,眼神瞥了一眼戳在一旁的两个男人。 苏明辰心思根本不在送她上,他拿着一个平板在上面写写画画,嘴里除了刚下楼的时候说过的一句“路上小心”是在对她告别,剩下的嘟囔全是关于实验的。 余横舟时不时应一句他的梦话,眼神紧紧盯着车窗里的苏柳,没什么表情,却能莫名感受到他心情低沉。 可能是受不了他一脸被抛弃的模样,苏明辰短暂地停下写写画画的动作,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继续工作。 从车窗里看到了这一切的苏柳:...... 她有点好笑,招手让余横舟过来,钟书瑛收回胳膊让了一步,让余横舟有跟苏柳沟通的最佳位置。 “我不在的时候好好工作,不过别累到自己,也记得让小叔别天天扑在实验室里。”苏柳叮嘱他,这些天余横舟不仅是苏明辰的助手,他还顺手把生活助理的活也干了,甚至没要加班费。 对于现在钱不多的苏家人来说,这正是他们急需的人才! 余横舟乖乖点头,他戴着一副黑框眼镜,莫名让苏柳想起眼镜小狗。 她心情一好,伸手示意余横舟蹲下来一些,摸了摸他的头顶。 余横舟依然没什么表情,但你就是能感觉到他心情变好了。 在一旁的钟书瑛已经习惯了苏柳跟余横舟的互动,可以面不改色地看着他们玩这一套。 反正苏柳玩几个男人也不碍她的事,她本来还想看看苏柳到底是不是喜欢这个类型的,她在手下里找几名男模给她送过去。 后来发现苏柳跟练家有婚约,她才打消这个念头。 车启动,苏柳再跟他们挥手道别,从后视镜里能看出余横舟还追了两步。 她拿出手机,练寒州的信息第一个跳出来。 [出发了没?] [真慢,我叫家里直升机去接你。] 苏柳点开对话框,回复[已经出发了,很快就到,没必要啦。] 还发了一个卖萌的表情。 练寒州几乎是秒回:[行吧。] 他放下手机,撇了撇嘴,继续拿起手柄打游戏。 有婚约在身,他跟苏柳从来没有过男女朋友的阶段,直接升级到未婚夫妻。 他的未婚妻带了个男人就出差一星期,怎么想他都感觉不对劲,偏偏这事还是苏柳拜托他办的,他又不能发火,当时帮余横舟办手续时心里憋了股火。 那老师看见提交上来的申请一份是家里已经落魄的苏柳,一份是根本就没有背景的余横舟,先带了三份傲慢,准备卡一卡他们的申请,再刁难几句什么毕业之类的。 不为什么,在这种学校上班不仅不能指指点点学生,偶尔还得对学生点头哈腰,这个老师每次逮到余横舟都得训几句,过一把说教瘾。 结果门一开,他正摆出一副傲慢的样子准备说话,抬眼一看进来的是练寒州,表情一下子垮掉一半,另一半还没反应过来。 然后练寒州就把火发在他身上了,也算恶人自有恶人磨。 但对练寒州来说,只发这一回火肯定是不够的,即使他找人整了那个敢在体育课上对苏柳出手的猪头也不够。 他现在手上玩着游戏,却因为频频走神总跳出死亡提示,次数一多他干脆摔了手柄,摊开手脚往后一躺,瞪着天花板。 他感觉自己心里还是有股邪火,怎么都消不掉,气得他干什么都集中不了注意力。 苏柳已经习惯练寒州的怒气值忽上忽下了,她在研究所还时不时给他发个消息或视频,想试试能不能降一下他的怒气值。 结果练寒州的怒气值像不定时纯随机刷新,有时候她什么都不发反而消,有时候她发了还莫名其妙涨一段。 所以她觉得练寒州生气应该不是她的原因,可能他就是比较阴晴不定吧! 路上没有什么风波,车身震动最大的原因来自于减速带,这是个好消息,说明暂时还没人盯上她。 车开进练家庄园之后,苏柳彻底放了心,富人区的良好治安可不是盖的。 结果她刚下车,就看见面色不善的练少爷,双手抱着胳膊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苏柳:“......哇寒州,你来接我吗!” 她假装没有发现练寒州的怒气,强行从帮她拿行李的司机手里抢过箱子,提着东西一脸惊喜地迎上去。 司机:搞不懂。 练寒州看她费劲地拎着箱子,抬着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自己,心里的火也莫名其妙地消除了大半,苏柳还没爬两级台阶呢,他自己先下来,一手就拎过了箱子。 “走吧。”少年的手臂有劲,轻轻松松地拎着箱子,肌肉线条若隐若现,苏柳趁着练寒州傲娇扭头不肯看她的时机多瞥了好几眼。 不能怪她,练寒州是真的好看,脸好看身材也好看。 “好~”她笑眯眯地应声,跟上他的脚步,背着手走过走廊。 “谢谢你呀寒州,这次要借住一段时间了,幸好有你收留我,不然我都不知道该去哪了。”苏柳睁眼说瞎话,她那小公寓还没退租呢。 “哼。”练寒州对此只是高傲地回了个鼻音,不过他总算肯给苏柳一个正脸了。 一进门,就有人接过了他手里的行李,练寒州拍拍手,说:“你房间在三楼,刘姨又煲了汤,喝完再上去。” 刘姨应声出现,手里真的端着汤盅,一如既往的和善。 “苏小姐到啦,刘姨这次又煲了汤,来喝一碗吧。” 她刚从外面回来,手脚都有些发凉,喝一碗汤暖暖正好。苏柳搓了搓手,笑得自然:“谢谢刘姨。” 她们都装得好像上次来访什么事都没发生一样,练寒州见状也略略松了一口气,他刚才还怕苏柳表现出尴尬之类的情绪,那样他也会有点下不来台。 系统看了眼数值。 【练寒州 好感100 怒气0 真心20】 先前在四十到九十间反复横跳的怒气稳定在0,系统松了口气。 不愧是宿主,简单出手便把气运之子玩弄于鼓掌之中。 最难哄的 来这个世界这么久,苏柳在练家才真正过上了大小姐的生活。 上学时和在研究所的时候都得自己照顾自己,除了余横舟主动做饭之后能算得上饭来张口,基本维持独立。 但在练家完全不一样,练家的家政已经完善到了可以养出一个大废物的程度。 随便列一个例子,苏柳起床后打着哈欠去卫生间,甚至不需要自己给牙刷挤牙膏。 吃饭有特级厨师,随便点菜,名贵食材也无所谓。 至于衣服,她刚来的那天,喝完汤练寒州带她去房间,刚开门就有两位小姐姐围上来嘘寒问暖,房间里有四个模特,向她展示着身上的时装。 没错,练寒州直接叫了高档服装品牌的人带着最新款来家里,让她直接对着模特的上身效果挑自己喜欢的衣服。 那天苏柳没挑出几件,练寒州倒是一件接一件挑得不亦乐乎,但凡是他觉得好看的都留下来填衣帽间了,也没考虑过适不适合苏柳。 这让苏柳懒了好几天,如果不是住在别人家,她可能每天早上起来连睡衣都不想换下来了。 练寒州每天都来找她,臭着脸要她陪她打会游戏或者散散步,苏柳都有点佩服他的自律了,身为大少爷居然能每天早上七点起床。 不过这平静的生活也过不长久,练父在苏柳入住的第三天回家了。 当天上午苏柳起床时发现,她平常几乎见不到的佣人们都在刘姨的指挥下勤勤恳恳地擦洗着家具和摆设,苏柳觉得根本就没有什么必要,练父应该不会专程去摸楼梯雕花处的缝隙有没有灰尘。 但干净的环境总是令人喜欢的,苏柳和练寒州在温室花园中喝着下午茶等待佣人清洁结束,不过二十分钟,苏柳看见佣人从偏门处列队离开主宅,前门为一辆劳斯莱斯而敞开,苏柳看见了练家主和疑似助理的人一前一后进入主宅。 “我爸。”动静不算小,练寒州瞥了一眼,“不用管,估计是有什么资料要拿。” 苏柳点点头,继续吃她的可颂。 过了数分钟,有人来敲温室花园的门。 “少爷,家主要见苏小姐。 ” 要见她应该是来问她才对,苏柳喝了一口茶,抬头看向紧蹙眉头的练寒州。 “......”练寒州明显不太高兴,可能是上次林夫人与他的争执让他觉得很掉面子,对于练父的要求,他捏着茶杯端了半天,才砰的一声重重放下茶杯,一脸不快地点了点头。 苏柳平静地放下茶杯,起身跟着佣人走了。 练家主在书房里等她,说是书房,这地方大得跟图书馆差不多。 门开的时候,他正好点燃了手里的雪茄,慢悠悠地抽了一口,才回身面对她。 “小柳,一晃这么多年,你也长大了。”他的声音低沉,语气倒是很平静,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在其中,注视苏柳的目光像一个很有威望的长辈在审视小辈。 苏柳莞尔:“练叔叔还记得上次见我是什么时候吗?” 练家主:...... 他也算日理万机的人,怎么会去记这种事? 苏柳的发问他答不上来,那股很有压迫感的气势顿时消弥了不少,更令他意外的是苏柳的表现十分镇定自若,一点也没被他的架势镇住。 练家主微咳一声,略过了这个话题,直接接上自己的话继续说。“现在,你已然是寒州的未婚妻了,也是练家的下一代夫人。” 苏柳又接了话:“是呀,没想到在我家破产后,您家还愿意坚持婚约,真是太重情义了,我好感动。” 练家主又沉默了一瞬,他被苏柳的话又噎了一下。 根本就不是什么练家重情重义,实际上是练家被某些人拿捏了,反而儿子的婚约不算什么特别重要的东西,他们就姑且不解除了,想着以后总有办法敲打苏柳的。 本来是为了给苏柳一个下马威的谈话,没开始多久就硬是被苏柳打乱了两次谈话节奏,关键人家还是非常有礼貌地说这些话的,一点也看不出阴阳怪气的意图。 练家主心下不悦,语气也冷淡了几分。“那你就更应该承担好练家未来夫人的责任,而不是成天拉着他耽于玩乐。” “他是要接任练家的人,肩膀上承担的责任很多很重,心思不应该在女人身上。” 苏柳面带微笑地听着这些狗屁,心下嗤之以鼻。 她就不信练家主到这个地位后真就跟尊佛像一样一心办公,如果他真的跟他说得那么道貌岸然,练家的主卧里那些裸女画像又是哪儿来的呢? 练家主不轻不重的敲打了一番,却不见苏柳有多大反应,气得他猛吸两口雪茄,正想多说两句,门却从外面被人敲响。 片刻后,把手转动,练寒州出现在了门口。 “爸。” 他打了个干巴巴的招呼,练家主此刻心中有火,面色绷得紧紧的,回应只是冷哼了一声。 练寒州的脸比他还冷,他眉眼天生就冷情,看谁都像不把对方放在眼里,嘴唇一抿效果更是加倍。 “你们在聊什么呢。” “没什么,问问苏柳的近况。”练家主自顾自地抽着雪茄,“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您。”练寒州硬邦邦的语气更像“来砍砍您”。 “嗯。”练家主把雪茄换了个手拿着,靠在宽大的书桌旁,总算肯正眼看他的儿子了。 “最近怎么样。” “还可以,您怎么突然回家了。” “听说你带人回家了,就回来看看什么情况。” 两人的对话完全不给苏柳插话的余地,就像直接无视了她这个人一样,苏柳也不觉得窘迫,她露出饶有兴致的眼神,看着眼前这对父子的生硬对话。 苏柳的神色像看什么稀奇表演一样,原本想通过不让她插嘴这种方式给压力的练家主自己莫名感受到了压力。 “我又没往家里带什么乱七八糟的模特明星。”练寒州城府还是棋差一着,听见练家主那副轻蔑的口吻显然有了怒气,不软不硬地刺了他爸一句。 练家主在烟灰缸里按灭雪茄,冷笑一声。 “你倒是翅膀硬了,和我顶嘴。” 这句话已经有了明显的威胁意味,这时候,练寒州的反应倒是出乎苏柳的意料。 他微微低下头,说:“我只是按照您的要求做。” 苏柳猜他说的大概是先前两家长辈要求他们培养感情的事,感叹了一句练寒州还是有脑子,没有硬顶。 练寒州这样就算是服软了,练家主的脸色果然也缓和了一些,没有继续找他们的麻烦。 或许是烦了,他随意地挥挥手,说:“出去吧,让我安静会。” 两人走到门外,苏柳站定,正想跟练寒州说几句,就看见少年气得眼角发红,头也不回地往她的反方向大步流星走远了。 苏柳扶额:...... 这一天到晚哄傲娇的日子,什么时候能到头啊。 很好哄的 苏柳没有贸然去追练寒州。 这种时候追上去只会激化他的情绪,苏柳看着他大步离开自己的视线,确定他只是回了自己的房间,才转身离去。 等练寒州冷静时间,她刚好可以腾出手脚做点别的事情。 苏柳打开社交软件,看了一眼已经99+的信息框。 [姐姐,假期不要老是闷在家里嘛。] [至少回个消息呀。] [你对收的小弟好不负责,我们可从来没有忘记过你呢。] [你对那个特招生都比对我们热情。] [听话了你根本就不理我们,撒谎。] 她往上翻了翻,罗兰以每天差不多二十条消息的频率坚持不懈地试图联系她,然而苏柳除了回答了一下为什么她跟余横舟双双请假不来学校,就基本没理过他们。 最近几天更是因为日子过得太惬意了,消息都没看过。 苏柳随手回了一条:[听话了我才会喜欢。] 对面立刻回复了一条:[骗子。] 还附带了指指点点的表情包。 这对双胞胎没少上网。 [骗谁了?不然我为什么最喜欢余横舟,还不是因为他听话。]苏柳回。 [你最喜欢的不是练吗?]双胞胎中不知道哪一位表示质疑。 [他就从来不听你的话,你一直追着他跑。] 苏柳:...... 她放下手机,揉了揉眉心,难得地有点不知道该怎么反驳。 双胞胎善解人意地主动给了她台阶:[特招生现在还跟你在一起吗?] [没。] [你想来找我们玩吗。] 苏柳下意识想了想刚才负气离开的练寒州。 [现在不太行。] [为什么?这个也不行吗?] 对方发了一场射箭比赛的电子票根过来,附带了一个坏笑的兔子表情包。 [我们知道你喜欢这个。] 苏柳的注意力顿时集中在比赛上。 她确实有点喜欢这种比赛,但这让她想起了另一件事。 她推出社交软件,查询了一下这场比赛的信息。 果不其然,参赛者有钟书珩,但没见到姬英。 苏柳又点开消息栏,双胞胎很有耐心地等着她的回复,没有再发消息过来。 [好吧,我去。] 对方顿时发了三个不同的高兴表情包,来表达开心,与此同时他们的占有欲数值也悄悄涨了一点。 苏柳:......这对双胞胎是一点不能顺着啊。 果不其然对方蹬鼻子上脸地问她能不能穿啦啦队服去,他们会提前准备好。 苏柳拒绝了,并看了看比赛的时间。 在明天。 她思考片刻,决定去敲敲练寒州的门。 “寒州。”她敲门的力度适中,指关节曲起不轻不重敲三下,能提醒人又不会觉得吵。 门边有电子铃,不过她是故意选择不按门铃而敲门的,原因无他,电子铃吵。 “寒州,你还好吗?” 过了片刻,练寒州的声音才从门铃处传出来,这东西还有对讲功能。 “......别管我,走开。” 苏柳从善如流地走了。 在里面看着对讲机画面的练寒州:? 她这时候不应该留下来好好哄他吗?! 苏柳脚步轻快。 开玩笑,她就是来等练寒州让她走的,这时候哄他万一把他哄好了又要她陪怎么办? 练寒州眼睁睁看着苏柳消失在画面里,一时间都想直接出门去对她说你别走,但一股极不情愿的心情阻止了他。 练寒州碍于面子还是选择了缩在房间里,气得发誓如果苏柳不主动来找他,他就再也不给苏柳任何一个好脸色。 苏柳无视了快速上涨的怒气值,回房告诉双胞胎她目前所在地的地址,好方便他们安排车来接她。 双胞胎看见地址立刻有了猜测,再一查。 [你为什么在练家?] [你就是最喜欢练!!] 苏柳脸不红心不跳地回复:[因为练家比较有钱。] [德拉文家也不缺少这些物质,苏姐姐。] 这个一看就是西蒙。 [但练寒州会大方地让我使用它们,在这一点上,他很乖。] [如果你跟我们有婚约,德拉文家的财富也可以让你随意使用。] 想撬墙角?苏柳认可了这两个小子的胆量,但对他们的方法很不赞同。 [你们甚至都没有让我看到诚意,就开始要求婚约了?太过贪心了吧。] [啊呀,苏姐姐想要多少诚意呢?] [见面了再说吧,不过,诚意应该主动展示。] 苏柳笑着收起了手机。 当初她披露苏家背后的黑幕时,直接吓破了两个人的胆子,这两个人现在都是她的帮手。 现在她已经掌握了更多的线索,是时候再找点人手了。 圣心仁爱医院,单人间。 钟书珩坐在姬英的床边,正在给她剥橘子。 “你好好在家里养着不行吗?”钟书珩没好气地递过去一瓣果肉,“非要跟着我来现场,在电视上看不行吗。” “书珩姐,在电视和在现场不一样。”姬英吃下饱满甘甜的橘子肉,满脸认真地说。“我就想来现场给你加油。” “......好吧。”钟书珩拿她没辙,姬英太固执了,她也做不出真不顾她意愿将她丢在家里的事,只能板着脸再次强调:“到时候Amy会推着你去,一定不能让她离开你!现场很多人,万一发生踩踏事件就很危险了。” “我知道。”姬英又被投喂了一块果肉。 钟书珩叹了口气,看向窗外。 先前枪击事件在场的另外两个人到现在为止也没有再联系过她,不过苏柳后面和学校里那个特招生好像都请假了,可能是真有什么事。 至于她的发小练寒州,不知道从哪找到了姬英的账户,往里汇了一笔还算可以的补偿金。 对练寒州这种少爷来说,这种程度的诚意也已经算是可以了,平常他们个个都是哪怕无法无天也没有代价的主。 但钟书珩心里就是窝着一股火,她知道练寒州的道歉和赔偿都是因为他们之间的友谊,他不会在意姬英受伤后无法参加后续比赛的事,他只会觉得钱财足够补偿姬英的损失了。 或许他知道比赛对她们的重要性,可是那又如何呢?钟书珩了解这个阶层的人在想什么,她以前也是其中一员。 他会觉得他的心情更重要。 像钟书珩这样会在意“平民”的想法的人,在他们这个阶层里已经算异类了。 钟书珩在心里叹了口气,抬眼望了望窗外的天空。 这次的金牌一定会是她的。 她和姬英的。 你们怎么都在 苏柳第二天出门前叮嘱刘姨给练寒州煲一点下火的汤。 “火气太重了不好。”她说得恳切,刘姨这样的老油条都有点摸不准她是不是真的为少爷好了。 “好,还是苏小姐想得周到。”刘姨笑得和蔼,应了下来。 她在这个家里这么多年了,最知道的就是有活就做,没事别多话,反正煲个汤也不是什么难事。 苏柳笑着说刘姨辛苦,随后才出了门。 车已经停在练宅大门外,苏柳步行过来,远远地望见有个人提前下了车,拉开后排的车门等她。 走近了一看,才发现是西蒙。 “谢谢。”苏柳道谢,“你们来接我了?” 她还以为只会有司机开车来。 等坐上车,才发现前排司机位上的人戴着墨镜,有一头灿烂的金发。 苏柳立刻反应了过来:"罗兰?" 司机转过头打了个响指,“猜对啦,姐姐认人真快。” 他依然戴着那条奇形怪状的石头项链,苏柳分辨双胞胎就靠这个了。 西蒙也上了车,坐到苏柳身旁,车门刚关好,罗兰一脚油门直接让苏柳感觉自己被拍在了座位上。 “哇哦,开平稳点。”西蒙伸手扶了一把苏柳的胳膊,顺手按了不知道什么地方,车顶缓慢打开了,这居然是一辆敞篷跑车! 这确实算得上惊喜了,或许还有一点微微的惊吓。风呼啸而来,吹起苏柳的长发,她戴上西蒙递过来的墨镜,不禁感叹这对双胞胎考虑事情真的很细致。 “开得慢怎么会有这种感觉呢?”罗兰在前排大声喊,“是不是啊姐姐?” 这算飙车了吧?她还没有飙过车呢。 苏柳脸上的笑容逐渐扩大,她微微前倾身体,仔细感受风刮过皮肤的感觉,风很凉,吹在脸上让人神志无比清醒。 “我喜欢。”苏柳的声音并不大,但两人都听清了,罗兰欢呼一声,从后视镜里去看苏柳的笑容。 西蒙笑着摇摇头,拿他们俩没办法。 这段飙车之旅直到市区才结束,一进市区,不仅车速放慢了,连车顶都重新升了起来。 “我觉得大家都不想闻尾气的味道。”作为司机,罗兰很热衷于回头跟西蒙和苏柳聊天,这种危险行为大家不要模仿。 “不要老是回头看。”苏柳微微挑眉,她还不想体验车祸。“好好开车。” 罗兰“噢”了一声,居然真的乖乖地目视前方了。 “真听话。”苏柳如果有小红花还真想给他发一朵。 “姐姐,要不要喝点什么?”西蒙打开他右手边的盖子,下面有一个冰柜,各式饮料应有尽有,甚至有冰好的香槟和香槟桶。 苏柳随手拿了一罐葡萄果汁,“你们车上还真是什么都有。” “简单的改装了一下而已。”西蒙笑着回答,“这样更舒适。” 苏柳哼笑一声,有钱真好。 车子很快到达了场馆,罗兰抢先下车,用非常戏剧化的动作给苏柳打开车门。 “姐姐~请下车。”罗兰拉下墨镜,露出目不转睛看着苏柳的眼睛,另一只手绅士地伸出,苏柳将手按在他的手心,被罗兰牵着手扶下车。 这般阵仗引起了一点路人的窃窃私语,甚至有人猜测是不是三位不知名的娱乐圈新星出行游玩,在有人围过来要签名之前,三人跑着进了场馆的贵宾通道。 “真好玩。”罗兰笑容灿烂,西蒙取下他脸上的墨镜,询问:“姐姐想坐在导播室还是第一排的座位?” “导播室?”苏柳愣了一下,还有这个选项?“那就在导播室吧。” 她还没试过在导播室看比赛呢。 等比赛快开始时,苏柳无比庆幸自己的这个决定。 因为练寒州入场了,他坐在第一排。 如果刚才选择了坐在下面的话,大概还能跟他近距离打个招呼。 双胞胎自然也看见了他,罗兰发出一声嗤笑,“哇哦。” “不会是为了躲他,才选择来导播室的吧?”西蒙带着笑意瞥了一眼苏柳。 “......不是,我没想到他会来。”苏柳认真地说。 她真的以为练寒州会在家里自闭几天的。 结果人家这么快就直接出门散心了,这下她离翻车边缘只剩导播室到赛场第一排的距离。 “我们在这里好好看比赛好吗?”苏柳诚恳地询问。 “好吗?”西蒙歪着头,学她的语气。 “好~吗~”罗兰笑嘻嘻地捏着怪腔重复。 苏柳有点想打人了。 按照经验来看,还是暴力镇压对这对双胞胎最有效。 “给我老实点。”她伸手精准地抓住了罗兰的耳朵,拧得他嗷嗷叫。 “知道了姐姐知道了快松手啊啊啊西蒙” 西蒙在一旁略带羡慕地看着罗兰,并没有因为兄弟情就要上去帮他一把的意思。 苏柳:......她就知道。 勉强老实了的双胞胎开始调试导播室的设备,苏柳心里莫名升起一股非常不妙的感觉。 “你们这是......?” "我们受邀来解说这场比赛啊,姐姐。"罗兰并没有因为被拧了而消沉,他依然显得很开朗,甚至更开朗了。 苏柳:......好吧。 这下她真得把自己藏好了,不然很有可能出现上次练寒州“捉奸”的场面。 苏柳有点后悔了,她觉得自己说不定直接去问练寒州能不能一起来看比赛也行。 但毕竟她已经出来了, 除了在心里后悔一下下也没有其他反悔的余地了,苏柳认了自己这次可能要栽的风险,安安静静坐在窗口处准备看比赛。 选手们已经陆续入场,她一眼就看见钟书珩在她的位置活动手腕,还笑着往赛场上某个地方挥手。 苏柳顺着钟书珩看的方向看去,发现了坐在轮椅上拼命挥手的小姬英。 虽然坐在轮椅上,但她正拿着加油的旗子,努力地抬高挥来挥去。 苏柳看到这一幕都感觉自己的心有点融化了。 唉,可爱的小女孩。 一瞬间她又有些可惜。 她是见过姬英在赛场上的风姿的,同样出色帅气,行外人都能看出来她的专业与优秀。 但还没等她感叹太久,比赛就开始了。 耳边就是两位讲解员的声音,已经有过了解的苏柳能更轻松地看明白这场比赛。 钟书珩深吸一口气,抬手,瞄准,松手。 正中靶心! 她备受鼓舞,笑着对姬英挥了挥手。 钟书珩再次深吸一口气,平心静气后凝眸瞄准。 松手。 依然正中靶心! 苏柳被赛场的气氛感染,也略带紧张地注视着钟书珩。 她的气场很强大,仿佛她周遭都要比别的地方安静, “太棒了!钟选手的发挥依然出色!”解说员也笑眯眯地给出了夸赞。 “让我们来看看其他选手的表现!莫菲!也是正中靶心!” 让苏柳惊讶的是,赛场上做到这种程度的人并不少,这场比赛的选手似乎都在顶尖水平。 比赛继续,钟书珩渐渐失去了最开始的沉稳,额头有些冒汗。 她身侧的那个选手的比分死死地咬着她不放,两人的水平相近,几乎拉不开差距。 最后一箭,钟书珩几乎是全神贯注地拉弓瞄准。 拜托,我一定要拿到第一。 可是事与愿违。 钟书珩用力过猛,箭的方向有些许的偏离。 还不等裁判给出比分,她就知道自己与金牌失之交臂。 钟书珩茫然地放下弓,身侧的那位选手已经高兴地开始给自己鼓掌,和朋友拥抱。 有一瞬间,她甚至心生了一些阴暗的想法—— 如果夫人们有提前关照过...... 钟书珩猛地摇头,将这些想法拼命甩开。 输了就是输了。 她转过身,给予那位棕色头发的选手真诚的祝贺,和她拥抱后,转身向姬英走去。 “我输啦。”她推着姬英的轮椅去选手休息室,钟书珩还有些东西放在里面。 ”没有输!”姬英大声说,“你是银牌,很厉害了!” “如果是你上的话肯定就金牌了。”钟书珩笑了笑,她知道姬英的水平。 “等我腿好了,肯定给你拿金牌回来。”姬英郑重承诺。 钟书珩笑着捏捏她的脸蛋。 苏柳在导播室看着她们有说有笑地进了选手休息室,视线再一晃,找不到练寒州了。 比赛太精彩,她看得全神贯注,一时间居然忘记了看少爷的位置。 “咚咚咚。” 三个人一起回头看向门口。 有人在敲导播室的门。 钟家姐妹 练寒州敲开门后,一时有些不知道该说什么。 里面的三个人盯着他,也没有开口打招呼。 最后还是作为护工但因为姬英一直被钟书珩带在身边所以没什么用的Amy先开了口:“我去给练先生倒杯水。” 然后她就溜了。 练寒州硬着头皮开口:“小英,你的腿怎么样了?补偿收到了吗?” 姬英:? 什么补偿啊。 作为小孩子没有自己的银行卡掌握权的姬英根本不知道自己的卡里被打了一笔补偿款。 钟书瑛接过话头:“腿在养了,过几个月估计就能恢复到可以下地走路。” “嗯。”练寒州点点头,“没有影响到终生就好。” 说完这句话,休息室又陷入了沉默。 Amy在这时候端了一杯水来给练寒州,并热情地让他坐下慢慢聊。 “你是之前和那个漂亮姐姐一起来看比赛的人?”姬英这会总算想起来练寒州是谁了,没办法,她就只见过人家一面,还没什么接触,印象不深。 “......对。”好吧,练寒州承认苏柳是长的挺好的。 “怎么今天只见你来呢,上次不是和人家一起来看比赛的么?”钟书珩也想起来这件事了,忍不住好奇地追问。 然后就见练寒州脸色一黑,抿着嘴没有说话。 好了,可以了,大概是苏柳惹到他了。 钟书珩心说你们两口子可以不要又找我秀恩爱又找我吐苦水吗? “没什么,我就想自己散散心。”练寒州在那憋了半天,才憋出来这一句话。 钟书珩顿时大惊。 练寒州是个什么人她是知道的,一等一的记仇,脑子里的小本本从来只写不擦的那种,今天这一副有人惹我的样子,结果半句人家的坏话都没说? 苏柳可以啊。 并不同情竹马的钟书珩暗自点了点头表示对苏柳的认可。 就该有人治治他! 这么一来,钟书珩没拿到金牌的轻微失落感也小时了,她稍微有点想八卦,刚准备旁敲侧击一下,练寒州就唰地一下站起身。 “我还有点事,先回了,下次你比赛我再来看。” 钟书珩:? “行。”虽然有点摸不着头脑,但她还是答应了。 练寒州急匆匆地离开了休息室,直接上车回了练宅。 可能就是因为他太别扭了,苏柳才会知难而退的,他决定回去跟苏柳好好聊聊。 现在他已经接受她当自己的契约妻子了,将来两个人还有很多时间需要相处,他可以跟她开诚布公地聊一聊,或许两个人以后就不用这样别扭地相处。 结果他也扑了个空。 “苏柳出门了?” 练寒州脸色比出门前还黑。“她去哪儿了?” “少爷,苏小姐坐的是别人家的车,看不出是谁家的。”保安小心翼翼地回答。 钟书珩还在纳闷练寒州跟快闪打卡一样的反常行为,收拾好东西的Amy和姬英已经在喊她走了,她赶紧跟上推着轮椅的Amy。 结果门一开,又是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物。 “苏柳???”钟书珩这个惊。 什么意思这是?不是说练寒州没跟她一起来? “书珩,你好啊。”苏柳就这样笑眯眯地堵在门口,一步也不挪。 又重复了一次请坐倒水的流程,苏柳就开始问姬英的情况,比练寒州问的要温柔多了。 “小英当时射中那个人可帅了。”苏柳语气柔软,“是我们的小英雄呀。” 姬英被漂亮姐姐夸,还挺高兴的,但一旁琢磨她意图的钟书珩就没那么高兴了。 “你是来看比赛了?”她试探地问了一句。 “不是,我就是想来看看姬英,问到你们在这边,就来了。”苏柳一脸诚恳。 “......好吧。”钟书珩有点不信,但她没有证据。 这时候,休息室的门又响了。 钟书珩已经有点麻木了,什么都没想,只是起身去开门。 “二姐?”她看见门外的人时,还是惊了。 “你为什么会来啊?” 钟书珩是真的发自内心的疑问,她二姐从来就是个事业狂,一天天都是领着手下做事,从来没管过她的体育兴趣。 “让开。”二姐推了一下自己的无框眼镜,语气冷淡。“进去说。” 钟书珩愣愣地走开,让她二姐进来锁好门。 “书瑛让我带给你一个文件。”二姐一脸的公事公办,半点不见姐妹亲情。 说完这句话,她才发现坐在一旁默默微笑的苏柳。 钟书钰:?这人是谁。 她看向自己的小妹,意思很明显:让无关的人出去。 钟书珩领会到了她的意思,立刻让Amy推着姬英先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但当她看向苏柳时,对方只给了她一个略带羞涩的笑脸。 “......苏柳,我们可能要谈一点事情。”钟书珩无奈地把话挑明。 “我知道,谈吧。”苏柳笑眯眯地说,“跟书瑛合作的就是我,我们来谈吧。” 钟家姐妹:? 连表情冷淡得像家里死了人的钟书钰都错愕地看了过来。 “啊?你开玩笑的吧?”苏柳的语气太过唠家常,钟书珩以为她在说笑。 转念一想,“不对,你怎么知道我大姐的名字?” 钟家的孩子太多了,大姐从很小就接手了一部分家族事务,深居简出,知道钟家名头的人很多,知道钟家这代最大的那个孩子的名字的人很少。 苏柳笑了:“等书瑛的文件公布后再说吧。” “摄像头在我进来的时候就已经全部关掉了,不用担心被窃听。”钟书钰听大姐提过一个姓苏的合作者,眼前人也符合她的描述,倒是没有怀疑太多,抽出文件和钟书珩一起看起来。 那份文件是苏柳见过的那个版本的复印件版本,它读完后,钟家姐妹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钟书珩脱力一般靠在椅子上,满眼的疲惫,钟书钰的脸又冷了两分,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我真受不了。” “那也没办法,谁让我们出生在这个家。”钟书钰收好文件,转向苏柳。 “苏小姐,我们同意加入合作,你有什么计划吗?” 苏柳跟她一样面无表情,但是和钟书钰那种仿佛冰雪一般的冰冷气质不一样,苏柳一旦面无表情,就很像某种精致的人偶,无机物一般毫无生气。 “这点证据不够。”苏柳说,“我需要你们去找他们现在的实验室在哪,很简单,你们去查查人口失踪后的流向,尤其是女人,那些人都去哪了?” “我知道你们做事不太需要那么多繁琐的程序,效率至上就好。” 钟书钰伸出手,苏柳也伸出手,她摸到了茧子,和钟书瑛的很像,应该也没少摸枪。 两人在对视中握手,达成了同盟。 “书珩,这事现在暂时不需要你插手。”二姐瞥了一眼自家小妹,“别万念俱灰的,家里是什么样子,我们还不清楚?” 钟家二姐走了,就像她来的时候一样迅速。 “我没想过会和你在这种事上有合作。”钟书珩和苏柳并排行走,去接姬英。“你到底查到什么地步了?” “和你们家书瑛寄来的文件差不多。”苏柳说。 钟书珩“嗯”了一声,又说:“这事去交给我二姐管应该会查得很快。” “她在家里就是负责......见不得人的那一块的。” 苏柳知道她说的是什么,也嗯了一声,这时候她们已经看见了在门口等了半天的Amy和姬英,小姑娘在对她们挥手。 “吃个饭等下我送你回去吧。”钟书珩邀请道,她突然被告知合作,对苏柳还是不太熟悉,她希望多接触一下苏柳,至少对她的性格和行事风格有个大致的掌握。 苏柳听见这话,快速往导播室看了一眼,犹豫不过片刻,就展颜一笑:“好啊。” 钟书珩不知道她在看什么,疑惑地四下转头看了一圈,最后归结于苏柳可能眼睛抽了。 一行人推着轮椅上的姬英离开了场馆。 在导播室里看见她们离场的双胞胎:? “怎么走了!”罗兰急了,就要抛下跟他们交接工作的场馆负责人往外窜。 场馆负责人看着自家老板这个急,一脸茫然,但是也不敢拦老板的路,赶忙让开好方便罗兰出去。 跑了一个也行吧,他转头面对一向比较靠谱的西蒙,指望能跟他汇报。 结果西蒙手里已经拿好了两个人的外套,一边对他点头微笑一边往外走。 负责人看着老板们溜之大吉的背影,只能绝望地伸出一只手:工作还没做完! 钟与苏 Amy刚停好车,后面那辆超跑已经追上来了。 罗兰的车技相当不错,在市中心这种车流量极大的地方硬是没有跟丢。他从自己车上下来,走到Amy的车旁敲了敲车窗。 钟书珩不太清楚什么情况,主要是她长这么大也没几个人敢堵她,降下一点车窗询问:“有事吗?” “姐姐!”罗兰秒变委屈小狗,“你怎么自己就走啦!” 钟书珩被这一下雷得不清,扭头看向苏柳,苏柳点了点头。 她的表情跟见了鬼一样,但还是把车窗摇了下来,方便他们之间的对话。 苏柳看见窗外委屈兮兮的罗兰倒是很淡定,“不是已经陪你们看完了比赛吗?我在手机上也说过我先回去了。” “怎么能在手机上发消息!至少应该见了面说一声啊!”罗兰一脸沮丧,钟书珩看看苏柳再看看窗外这个长相堪比明星的——虽然他长得有点看不出来男女但声音偏雄性——的男人,放弃了思考。 对不起了练寒州,虽然咱们友情也不错,但还是家里的事优先,我是不会告诉你苏小姐疑似在外勾搭的事的。 最多提醒一句苏柳太受欢迎了。 “遇到朋友了,准备一起吃个饭,所以没来得及。”苏柳耸耸肩,一脸理直气壮。 “诶,这不是钟家人吗?”这时候西蒙也过来了,他拉了拉罗兰的袖子,窃窃私语两句后罗兰才仔细看了两眼一旁的人,Amy和姬英此时都是一脸的茫然以及不知所措,钟书珩一脸都无所谓。 “认识?”苏柳问钟书珩。 “......?”钟书珩茫然地看了看双胞胎,摇摇头。 罗兰选择抢答:“钟家的很多事情都是我们家负责帮忙压下去的哦。” 这句话出来,钟书珩倒是想起来了,说到负责压消息那就肯定是德拉文家的人了,他们掌握着所有的媒体渠道和大部分的网络平台。 “......认识吧,确实和我家有很多合作。”她转头和苏柳说。 西蒙点头:“既然要吃饭,不如大家一起吃?” 就这样,这顿饭变成了聚餐,最后选择了苏柳爱吃的日料。 以前的苏柳似乎经常来这家吃,服务员一见面便笑容灿烂地打招呼:“苏柳小姐!您最近好长时间没来了,还是带到您的包间吗?” 苏柳愣了不过片刻,然后淡定地点点头。 这时候她才清晰地意识到,以前的“她”真的是一位豪门大小姐,不需要谁就能直接满足自己的物欲。 苏柳的包间似乎一直保留着,服务员引导到座位后还低声询问她是上以前常点的套餐还是从新点。 “以前的菜单吧,你问问其他人想吃什么。” “我们也要她的套餐!”这话一出来,双胞胎都选了跟苏柳吃一样的,剩余的人要了菜单单点。 钟书珩本来是想在吃饭时问问苏柳的情况,和她相互熟悉一下。 但在双胞胎加入饭桌后,她就只能一边吃一边看着苏柳跟幼教一样应付德拉文家的双胞胎,想问的话也有点问不出口。 姬英也一样,她不是很能理解现在的情况,悄悄地问:“那两个人是什么情况呀,书珩姐?” “......可能是,苏柳的朋友吧。”钟书珩心情复杂地说。 她有点担忧自己的发小头顶的颜色,但这不太好向姬英小朋友说明。 双胞胎跟左右护法一样坐在苏柳两侧,钟书珩很佩服苏柳的淡定,被两个人夹在中间还在专心享受美食。 苏柳是真的在很认真地吃寿司,只有嘴里没食物的时候才会理双胞胎一两句话。 太好吃了,这确实是她会吃的口味! 这顿略带诡异的聚餐就在钟姬两人的沉默,双胞胎的双簧和苏柳的敷衍与暴食中结束了。 结束时,双胞胎还想送苏柳回去,钟书珩忙说:“还是我送她吧。” 苏柳点点头,果断要上钟书珩的车。 双胞胎阻拦撒泼无果,站在原地看着那辆非常黑社会气质的黑色宾利远去,罗兰不乐地“切”了一句。 尾音刚落,手机震动了一下,拿出来一看,是苏柳改日再约的信息。 罗兰顿时嘴角又上扬了,给西蒙也展示过后,又开始商量一些有的没的:“你说下次要不要再接点其他比赛的解说?我觉得姐姐会喜欢。” 黑色宾利内,钟书珩表情纠结地看着苏柳,犹豫再三,终于出声:“苏柳,你和我大姐保持联系多久了?” 虽然她也很想问点练寒州可能会关心的,但是还是家事更重要。 “不久,一个星期多,快两个星期?”苏柳歪头。 那就是苏柳请假后没多久,两人就认识了。钟书珩心算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的还不算太晚。 “今天是你安排的吗?” “啊,是啊。”苏柳没什么所谓地点点头,对钟书珩笑了笑。“我告诉书瑛我会来看你,她说她会派人来。” “只是我没想到是你家二姐。”苏柳把视线转向窗外的车水马龙,时已入夜,四处都亮了灯,她欣赏着这繁华的夜景。 “其实你不用介入太多。”苏柳突然说,打断了钟书珩正在酝酿下一个问题的思路。“我知道你对钟家如何其实没什么兴趣,你只需要偶尔配合我一下就好。” “......好。”钟书珩答应下来,苏柳说话的语气和神态都有一种怡然自得的笃定感,像是确信自己一定会解决问题,她也莫名被这样的自信所折服。 没有人知道自己的父母想拿自己当耗材长生不老还能镇定自若,在这时候有个仿佛能解决一切的人出现,像服了一剂强力定心丸。 苏柳的表现对她来说,有股找到主心骨的安心感。 “比如说等下帮我跟练寒州说一声,我溜出去是为了看你和小英。”苏柳亮晶晶的眼睛转向钟书珩,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行吧。”钟书珩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下意识瞥了一眼坐在前排的姬英,视线却被挡板阻挡。 这辆车的前后座可以通过挡板实现很好的隔音效果,这也是为什么她会在车上找苏柳聊这些。 “你的父母呢?”钟书珩突然无意识地问了一句,“你不担心么?” 等她意识到自己问了什么的时候,苏柳正笑意盈盈地看着她,钟书珩莫名有点脸红。 她直接问苏柳这种事好像不太好。 不过苏柳回答了:“我不知道他们在哪,但他们应该是安全的。” 在钟书珩的视野,苏柳的眼睛微微眯起,像是寻觅猎物的狐狸。 狐狸张开嘴角,笑得莫名让人有股媚意,嘴里还在说着话。 “......毕竟他们就是研究这件事的人。” 钟书珩回过神的时候,被她的话里隐含的意味惊得浑身起鸡皮疙瘩,刚才的感受和苏柳的话让她有种见鬼的惊悚感。 这种事都能说得这么淡然? 你们苏家都是什么样的变态啊? 来自黑道家族的钟书珩发自内心地想着。 他有所怀疑 苏柳到的时候,练寒州跟上次一样就在门口等着。 隔得老远也能看出来,他的脸色已经是显而易见的差劲,颇像那种名贵的品种猫发怒。 苏柳下车,练寒州冷眼看着她,等待她的解释。 还没等苏柳说一句话,又有人下了车,练寒州还没看清那是谁,就觉得心底一股无名火蹭地上来了。 “你带了什么人回......书珩?!” 苏柳老老实实地站在钟书珩身侧,只是抬头看着仿佛见了鬼一样的练寒州,他正在满脸惊愕地看看她看看钟书珩。 “你们?” 钟书珩笑容里有些勉强,但门前的灯光线不够亮,只有她身侧的苏柳看得出来。 “嗨,我送你未婚妻回来。” 没等练寒州发问,她就主动跟倒豆子一样说了情况。 苏柳是去医院看姬英了,但是没想到她比赛还带上了姬英,就在医院等着她们回来,所以钟书珩顺便带她去吃了个饭再送她回来。 她说的时候,苏柳时不时地点点头表示赞同,老实得不像苏柳。 练寒州张了张嘴,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直觉情况没那么简单,苏柳除了有事于他什么时候还会摆这个样子?他算是看清了,这个女人嘴里的实话只说对她有利的。 “......谢谢你送她回来,书珩我们改天再聊吧。”他终于挤出一句,下了楼梯要拉苏柳进去。 “啊,行,过几天我再派人来接她去看小英,小英很喜欢她。”钟书珩也觉得有些尴尬,明明自己也是女生,但莫名其妙有种对不起竹马的感觉。 告辞后她就重新上车跑路了,车要开走的时候练寒州这才发现这车是钟书珩的宾利。 ......如果他发现得早一点也不至于刚才会那么尴尬了。 练寒州还在因为诘问到自己朋友而尴尬,梦游一般牵着苏柳的手上楼梯走进大厅,才如梦初醒地甩开她的手。 “你......!”他先前的怒气经过这场乌龙也减少了大半,此刻反而是无奈居多。 练寒州再深吸一口气,“你要出门怎么不坐家里的车?” 苏柳嘴唇微微抿了一下,眼中的老实藏了些许委屈,“先前叔叔和阿姨都不太欢迎我,我不是很敢......所以就自己找办法打了车。” 真的沦为网约车司机的罗兰此刻打了个喷嚏。 练寒州烦躁地挠了挠头。 这是少数他没法想怎样就怎样的事,练少爷的权势也全部来自于家庭的背景,是他能为所欲为的资本。 但习惯了掌控一切的他突然遇上自己没办法的事,有种少见的秩序失控感,似乎他每次对上苏柳都能隐隐约约有类似的感觉,事情发展未知且不受控的陌生感觉。 他总想消除掉这样的感觉,也忍不住想进一步控制苏柳,所以他让她办完事就住进练宅,这是他的地盘,他掌控力最强的地方。 他忘了他头顶还有两位练宅真正的主人,因为他们实在是不常回来,但等这两个人发挥自己的影响力时,他居然也只能摔点东西生闷气,甚至需要对他们低头认错。 练寒州不介意对自己的父母低头认错,哪个孩子没被父母治得服服帖帖过?他介意的是其他的事。 苏柳看到了。 她的在场让他如坐针毡,那种失控感越发强烈,仿佛他连对自己的掌控感都失去了,变成了某台戏剧中的木偶,一言一行需要按照既定的路线走。 发怒也好,认错也罢,都是剧本写下来的台词。 这让他有些莫名的......恐惧。 【气运之子察觉到异常,请宿主注意。】 【重复一次,气运之子察觉到异常,宿主务必小心行事。】 苏柳第一次听见这样带有警告意味的提示音,怎么想这都不是一件好事。 她眨了眨眼,想出一个缓兵之计。 “抱歉寒州,我有点自作主张。”苏柳将双手放到心口,微微低下头,姿态十分诚恳。 “我想着书珩是你的朋友,所以就想和她多接触一下,或许可以从她那里了解到更多的你。” “你让我住在这里,还负责了我的生活,我实在是......我也想帮你一点忙。”苏柳眨了眨眼,眼角似乎已经沾染了湿意。 “我今天去,嗯,见的人,不止书珩。”她的语气开始吞吞吐吐起来。 “你还见了谁?”苏柳服软,练寒州的掌控感也重新回来了一些,他眯起眼睛,谨慎地追问。 苏柳走到他身侧,附耳轻声告诉了他。 “钟家人?”练寒州狐疑地回头打量她,伸手牵起她就大步离开了大厅,苏柳被他牵着手腕,在后面快步追上他的脚步。 到了练寒州的房间,他锁上门才继续追问:“钟书瑛跟你合作了什么?” “关于我家的那场实验。”苏柳说,“钟家上面有人掺和了。” “书瑛可能是受不了家里的格局,想做出一点改变。”苏柳低头玩着手指,“她想打击她家的旁支,钟家的孩子多,也基本都要长大了,夫人们再怎么平和,这一代的争斗也是少不了的。” 这倒是练寒州知道的事情,他跟钟书珩友谊那么多年,对钟家的情况也了解不少。 钟家一共有十一个孩子,只有三个女孩,八个男孩如今大的二十一岁,小的才十二岁,钟书瑛是家里最大的孩子,似乎很早就在帮家里处理事情。 但据他所知,钟家主颇为迷信且守旧,认为只有男孩能继承家业。 正巧,四个夫人膝下都有男孩,下一代的继承人未定,似乎前两三年,就已经有子嗣争斗的苗头了。 钟书瑛如果不甘放权,确实很有可能想办法努努力。 练寒州沉思片刻,抬眼看向苏柳。 但为什么会找上苏柳呢?苏家和钟家的家业重合之处很少,也算不上亲近,除非—— “书瑛知道你在我家破产之后还没有解除婚约,以为我们关系很好,加上你和书珩是朋友。” “她希望通过我,问问能不能和练家合作。” 苏柳的表情十分严肃,很符合他们当下谈话的主题,练寒州比起感情也更擅长这些权贵阴私,回到他熟悉的领域,那种失控感顿时消失无踪。 练寒州托着下巴沉思,苏柳则听着系统的播报。 【气运之子的怀疑程度已降至10%。】 她不易察觉地微笑了一下。 只是想打个游戏而已! 【宿主,怀疑程度还是越低越好。】 【气运之子的怀疑达到峰值的话,宿主的行动有可能引来莫名其妙的阻碍。】 【怀疑程度很难下降,宿主最好尽量避免提高怀疑程度。】 “没办法的,系统。”苏柳耸耸肩,在自己住的房间里吃剥好的葡萄。 “我们要做的又不是攻略他,既然要抢他的气运,我的行为就肯定不可能全部都是有利于他的,我必然要背着他做一些事。” “他有脑子会思考,不怀疑才见鬼了,总不能智力障碍都能当气运之子吧?那也太没道理了。” 【智力障碍还真可以当,宿主,有过案例。】 苏柳:? “好吧,那这个气运确实太没道理了。”苏柳叹气。 她也好想被这样不讲道理的好运偏爱啊! 成功应付完练寒州还顺便牵线了练家继承人和钟家大姐头结盟,苏柳觉得自己又有理由可以多躺两天休息一下了。 人当然要劳逸结合! 苏柳不负责任地确认过手机里没有钟家姐妹发来的信息,就将手机丢到了一旁,起身将窗开了一个角,寒冷的夜风吹进屋里,身上有一些微微的凉意反而更舒服。 练宅附近的绿化做得很好,空气质量不错,苏柳深吸一口气,然后钻进柔软的被窝。 她要大睡一觉,让大脑得到充分的休息。 研究所里,余横舟在花园中散步,等待着可能会有的信息。 算算时间,他已经在研究所里待了半个多月,他喜欢这份工作,比课堂上那些他早已熟知的知识有趣得多。 但研究所里没有苏柳,他经常会时不时地......害怕。 钟书瑛后续找了时机与他沟通,他也得知了地下实验室里的部分真相,一时间只觉得毛骨悚然。 那之后,即使他努力控制了自己,也忍不住想时常给苏柳发消息。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机屏幕。 [最近怎么样?] [我们这边进展很顺利。] 最新发出的两条消息躺在对话框里,没有得到回应。 余横舟又有一股冲动,干脆再给苏柳发几条消息吧,问问她最近饭是不是还吃得那么少,问问她最近睡得好吗,问问她......跟练寒州怎么样了。 他脚步一顿,抬头望向夜空,月光温柔。 他没有多余的想法,但苏柳好像对他表示过一些......意思。 前段时间由不得他多想,事情太多,闲暇太少,但今天他没有去睡觉,空出的时间就忍不住胡思乱想。 余横舟又瞥了一眼毫无动静的信息界面,自嘲地笑了笑,回了寝室。 洗漱过后,他拿着毛巾给自己擦拭滴水的头发,桌上的手机嗡了一声。 他的动作带着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急切,迫不及待地拿起手机查看。 [大小姐:最近不错,我这边的进展也顺利] [大小姐:你那边也顺利的话就太好了,不过别太压榨自己的精力,帮我看着点我小叔] [大小姐:晚安,早点睡] 余横舟看着屏幕,嘴角勾起心安的弧度。 ......他知道不太可能。 ......但是他好像有点,忍不住。 余横舟强迫自己放下手机。 该去读点心理学的书了,他想。 苏柳缩在被窝里玩手机,她睡得太早,反而在凌晨醒了,再次入睡失败后,她干脆继续玩手机。 这时候,因为今天发生了太多令人难以消化的事而辗转反侧的钟书珩发来了消息,苏柳暂停了游戏,切出去查看。 [苏柳,你有把握吗?] 她问的没头没尾的,苏柳没太明白她在问哪方面的事,但她也不准备追问。 [有。] 管她问什么,总之苏柳看了眼系统界面的【强制抽离】键,满怀信心地回了这个字。 钟书珩握着手机,屏幕上苏柳的回答非常简短,但莫名让人信服。 或许是因为苏柳在下午面谈时展现出的态度太过于游刃有余,总让人觉得她还有什么后手,钟书珩犹豫了一会儿,放下手机准备睡觉。 她基本就没有掺和过家里的事,自从她开始专心于体育活动,其他的兄弟姐妹对她的关注度便直线下降,也没有给她使过绊子。 因为钟书珩的行为基本就是明着宣布她不参与竞争,大家都喜欢不跟自己抢东西的人,所以她几乎没见识过家里的阴暗面,更没这么见过这种惊天内幕。 明知道前景十分凶险,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灭口。 ......她居然有一点兴奋。 钟书珩在被窝里搓了搓手,对自己的情绪感到意外。 看来她确实是正统的钟家人。 苏柳又玩了一小会游戏,信息又弹出来一条。 她真的有点奇怪这群人为什么凌晨都不睡了,难不成都跟她一样八点多睡到十二点醒了所以睡不着吗? 那倒不是,单纯是因为双胞胎就是两位熬夜达人。 [姐姐,我们已经表现得很乖了吧qaq] [你什么时候再跟我们出去玩呀QwQ] 居然还会用颜文字表情来卖萌了! 苏柳敷衍地回复:[过几天吧,连续出门的话我有点撑不住,很累。] [我觉得可以一起去健身房,改善一下姐姐的体魄!(〃''▽''〃)] 苏柳:? [不考虑。] [好吧,大懒鬼姐姐。] 罗兰觉得颜文字没什么用,一点没见苏柳心软。 苏柳继续打游戏,但双胞胎一如既往的缠人,消息再次连接不断地弹出。 一看,是给她又发了几场体育竞赛的电子票。 [姐姐你想去哪场都可以,我们可以接指定比赛的解说任务~] 苏柳略有点好笑,这俩小子真觉得她是喜欢运动吗? 她明显是冲着人去的啊。 [再看吧,有感兴趣的就去。] 苏柳发完,想了想,从网上找了姬英原本要参加的那场比赛的场次信息,问道: [这场比赛你们能塞一个选手进去么?参与客串就行,不需要真的参加排名。] [姐姐是说钟书珩身边的那个小丫头吗?] 聪明的双胞胎立刻就猜到了她想干什么,苏柳也毫不掩饰,发了个“对”。 [可以呀,不过那样的话姐姐总得给我们点好处吧。] [这两天找个时间陪我们出去玩吧~] 苏柳摸了摸下巴。 按道理,想让人做事,确实应该给点好处。 想到双胞胎后续需要他们在某些地方出力,苏柳觉得这里可以当一个讲道理的人。 [行吧。] 德拉文宅邸,罗兰和西蒙对视一眼,眼中均是不怀好意的笑意。 如果有人看到的话肯定忍不住感叹,不愧是兄弟。 连要干坏事的表情都一模一样。 绑架不成反被要挟 “这就是你们说的去玩吗?”苏柳问身旁的双胞胎。 “是呀~”罗兰将头靠在她肩膀上,声音腻歪,“不舒服吗姐姐?” “你觉得被绑着能舒服吗?” 苏柳坐在后排中间的位置,一左一右分别是西蒙和罗兰,手被绑在背后。 “委屈你啦姐姐~”罗兰眯着眼睛,像大猫一样趴在她肩膀上。 “很快就到。”西蒙牵起她的手,带着一副有恃无恐的态度,吻了吻她的手背。 苏柳第一次感受他的这幅态度,西蒙一直以来经常以谦卑温和的态度出现,哪怕时常被她无视,也向来保持着彬彬有礼的态度。 “你们俩倒是狂上了。”苏柳无奈地叹了口气。“绑了我,然后呢,后续准备做什么?” “你好冷静,这样谁分得清哪边才是绑架犯嘛。”罗兰撅起嘴,“不过我还真不能想象你惊慌失措的样子,或许之后可以尝试一下。” “......”,苏柳沉默了。 她真的有点想把这俩吊起来打。 不知道开了多久,苏柳头上的眼罩终于被摘掉,车已经停在了一间关了门的车库里。 “下车吧,姐姐~”罗兰先拉开了车门,西蒙将苏柳打横抱起,从车库内的小门进了屋子。 这似乎是一个别墅,窗户上似乎能看见外面的草地,但仔细一看就会发现那是贴画。 西蒙抱着苏柳去沙发,直接让苏柳靠在他身上。 罗兰轻车熟路地去厨房端了三杯喝的过来,似乎对这里的环境十分了解。“姐姐,你知道我们德拉文家控制的是信息渠道吧?” 他转头对苏柳笑了,显得极有把握,“你行程的消息封锁的很好,除了我们,谁也不知道你在这哦?” “还有司机知道。”苏柳淡定地回答他,“不然谁开的车。” 罗兰语塞,随后忍不住嚷嚷起来。 “你也太淡定了!这让绑匪很没有面子!” “我干嘛要体谅绑匪的面子?”苏柳不解,“你们都干出这种事了还要我关照你们的面子?” 她头顶有西蒙的笑声传来:“姐姐那么聪明,这个时候不知道应该讨好一下我们吗?” 苏柳也笑了:“你们还不知道我和钟家达成的是什么样的合作啊?也是,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什么合作?”双胞胎只当她在说笑。 就算达成了合作,苏柳多半也只是一个练家和钟家的中间人,她现在手里能有什么资源足够和钟练任何一家进行交换的? 一般来说,双胞胎想的还真没错,二代家里破产之后很少有能接过担子重振家族的。 但苏柳走了一条非常野的路子,而且因为她真的查到大鬼了,完全可以用这个大鬼唬人。 “关于苏家的那场对赌实验。”苏柳调整了一下姿势,身体一歪直接躺在西蒙的大腿上,声音懒懒。“实验成功了,有人已经使用了实验的成果,重焕青春。” “等等?”西蒙脸上变色,虽然还不知道全貌,但不好的预感让他本能地想阻止她继续说。 但苏柳的语速更快,“过程中使用与自己血缘相近的人可以加强效果,所以这个实验对所有我们这代的人隐瞒了,苏家人在这场实验后集体失踪,具体的实验内容我也是最近才调查出来。” 她说完后,双胞胎沉默了片刻。 “德拉文家,也有参与?” 苏柳点头:“几乎所有人都在。” “所有人?” 苏柳念了一串名单,念到第二十三个名字时双胞胎喊了停,里面的人他们都认识,家中的长辈,商务合作的年长者,甚至几个震耳欲聋的巨星。 房间暂时陷入了沉默,双胞胎的接受能力也很强,苏柳披露的信息已经多到足够他们猜到大部分事态,也明白这件事到底代表着什么。 这代表着苏柳处于某场巨大阴谋的中心,招惹她可能会惹上他们解决不了的麻烦。 德拉文家的体量并不比苏家大多少,苏家可以拆分,苏家人集体消失,德拉文家为什么不可以呢? “这样就很尴尬了。”罗兰沉默一会后说,“为什么不在刚见面的时候就告诉我们?” “在市中心说这个?”苏柳反问,“那我们可以一起被拷走,然后神秘消失。” “给我松绑。”苏柳在宽大的沙发上翻了个身,把被绑住的手露出来。 不过片刻,她就觉得手上的压力减轻了,苏柳一个翻身坐起来,开始嘲笑他们俩:“早知今日,何必当初啊。” 说着她还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表示可惜。 这个嘲讽直接让双胞胎的占有欲掉了十点,这次他们确实丢大脸了,绑了人之后发现自己现在惹不起对方,还得老实把人放了。 苏柳看了眼数值,再掉几点就可以完成德拉文家的好感任务了。 “你们既然掌握着绝大多数信息渠道,难道从来没察觉到过蛛丝马迹吗?”苏柳问。 她很好奇这个信息封锁的力度,真的没有任何一个权贵子弟有所察觉吗? 如果她没有调查这件事,是不是真的就除了参与者不会有人知道? 双胞胎同时摇头,西蒙的脸色闪过一丝阴霾。 “我们有发现最近的一些合作明星看起来明显的年轻了许多,但当时听说的是医美技术有新发展。” “我们又不关心医美行业。”罗兰还在闷闷不乐,苏柳把手放到他头上,跟摸狗一样搓了几下。 “你们对长生不老有什么想法吗?” “我们比你还小一岁呢,现在担心这个做什么?” “......来都来了,要不和我们玩一天再走吧。”罗兰沮丧地叹了口气,“这里信号被屏蔽了,我们跟司机说的是过一天再让他送东西上来,今天之内不会有人来这里。” “直接开车走不行吗?”苏柳疑惑地挑眉。 “......燃料不够。”西蒙面无表情。 “本来是为了防止你想到办法开车跑掉的。”罗兰显得更沮丧了,“谁知道会这样。” “不然你们以为为什么练家没取消婚约?”苏柳听说今天之内走不了了干脆往沙发上一躺,合理摆烂。 “练寒州他真的想退婚?”罗兰故作讶异,“那他的眼光也太差了。” 装得跟真的似的。 最初他们来找她就是吃准了她应该毫无依靠又极度缺钱,才开了个抠搜的价格想找借口接触她。 “我饿了。”苏柳转头看向西蒙,“有没有吃的。” “......”西蒙起身,去了厨房。 这场尴尬的绑架以作为绑匪的西蒙端了一盘吃的给作为人质的苏柳结束,接下来变成了类似毕业旅行一样的时光。 苏柳也终于成功拿到了双胞胎好感任务的奖励,听完这场内幕,德拉文家也别想保持中立了,要么老老实实地帮她,要么引起庞大黑幕的注意,大家一起完蛋。 双胞胎不想试自己知道了这种事后是能接着当家族继承人,还是变成实验耗材。 那选择就很明显了。 苏柳微笑:“帮我联系其他人吧。” “和我们同一代的人。” 和她同阵营的力量还不够掀翻这个遮天黑幕,但如果更多更多人开始反抗将自己当血包的家庭,那就够了。 袭击 “你确定来送东西的一定是司机吗?” 苏柳站在窗边,指着楼下的车辆,那个蒙面戴着帽子的“司机”刚下车,正准备打开车库的门。 双胞胎的表情凝重,“尼达姆不会穿成这样。”罗兰说。 “出事了。”西蒙从一旁的柜子里取出枪,递给二人,苏柳接过昨天被搜走的沙漠之鹰,按照钟书瑛教过的那样打开保险。 “唉,能怪谁呢。”苏柳也没放过双胞胎,“我在练家的时候安保周全,跟钟书珩出去也会有人跟着,偏偏你们两个人,没带保镖,就给我拐到这个信号都屏蔽了的地方。” “这场合确实很适合做一些见不得光的事啊,是不是?” 双胞胎:...... 他们真的知道错了。 “他进来了。” 听到这句话,苏柳的表情才认真起来。 三人顿时分散开,在二楼楼梯口处各自找了掩体,苏柳就躲在楼梯间的拐角,往前一步就能倚靠着二楼的栏杆往下查看整个通向二楼的楼梯。 楼下的人进屋后非常谨慎,虽然客厅和厨房都有人使用的迹象,但一楼太安静了。 现在是中午,但厨房歪七歪八摆了几个酒瓶子,这群少爷小姐也完全有可能正在那个房间里酣睡,一直宿醉到下午才醒来。 给他任务的人只要求有机会的话除掉其中一个女人,如果没机会的话撤退报告一些信息也行,只是“不能闹出太大动静”。 作为一个手下没几单的菜鸟杀手,难得接到报酬如此之高的任务,他很愿意努力争取一下任务完美完成的奖金。 他追踪了几天才发现这个绝好的机会,目标主动跑到了人烟稀少的郊区别墅,这附近几百里都是地广人稀的农村,目前只有一些耳背的老人家居住。 他已经搞定了司机,只要给枪装个消音器,他就能在不惊动太多人的情况下完成任务。 一楼搜完,没发现人,他抬头看了看楼梯间,准备上去探探情况。 虽然不觉得一群富二代能有什么危险,他还是选择了谨慎地贴着墙体往上,并尽量不要发出任何脚步声。 但是对不起,苏柳有挂。 【宿主,他正在贴着墙体往二楼移动。】 【他正在抬头查看二楼的栏杆。】 【他已经走到了转角处。】 【他趴了下去,匍匐前进。】 【他马上要到二楼了。】 杀手刚爬上最后的几级台阶,小心翼翼地将头贴着地面探出来查看情况。 刚往右边一转头,苏柳手中的黑漆漆的枪口也贴着地面,与他对视个正着。 杀手瞳孔微缩,来不及有任何反应,对面的枪口已经冒出火光。 在被轰飞的瞬间,他只来得及想一件事。 ......防弹衣一点用没有,早知道带个头盔了。 “不算水平特别高的。”苏柳收起枪,擦了一把溅到脸上的血,“应该只是派来看看有没有机会。”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罗兰震惊。 苏柳刚才开枪的果断根本不像第一次用枪的人。 “不是第一次了。”苏柳很诚实,“我怀疑我家做了什么交易,用苏家人都消失帮他们做事来换我平安。” “但是毕竟参与的人太多了,可能有人觉得留下我一个人不合适,应该斩尽杀绝的,可能就自己偷偷雇人来试探试探我咯。” 苏柳随口猜的,她也不知道真假。 “也没事,上次我和书珩寒州他们在一起,这次我和你们在一起,记得把事情揽到自己身上。”苏柳笑眯眯地拍了拍罗兰的肩膀,手上的血迹沾到了他肩膀处的衣料,留下一点血渍。 “......好的。”他表情复杂地点了点头。 楼下杀手开来的车里有充足的油,双胞胎把油换到他们自己开来的那辆里,终于可以启程回家。 刚驶离没有信号的范围,苏柳立刻给练寒州和钟书珩都发了信息,要求他们帮忙处理善后。 原本因为苏柳一夜未归着急上火的练寒州和毫不知情的钟书珩都蒙了,苏柳将自己被双胞胎绑架的锅直接扣到杀手头上,声称他们是一起被杀手绑了。 很好的杀手,为苏柳免去了向练寒州解释的麻烦。 被接回练家的苏柳还没来得及洗澡,只是简单用布擦拭过,脸上还有些许痕迹。 练寒州刚看到她,就大步跑回来,苏柳还没来得及开始讲她打好的腹稿,练寒州就一把抱住了她。 系统看了一眼昨晚一度飙到90的愤怒值又在刹那间归零,再次给宿主点了个赞。 危险的怀疑程度都降了5呢,它这次绑定的宿主果然是天才。 得到认可的苏柳丝毫不清楚这一点,只是被练寒州抱得有点呼吸困难,推了两把才让他放松了力度。 “之后不要出门了。”练寒州声音低沉中带着一点嘶哑,“想见人可以把人家叫过来,太危险了。” “但是这次,我跟德拉文家搭上线了。”苏柳趴在练寒州的肩头,悄悄地说。 “......还是命更重要!”练寒州放开她,“如果那些事已经危险到这个程度,你......” 他欲言又止,咬了下嘴唇才继续说。“你就在练家当练夫人吧,练家养得起一个人。” 哇,可真好心。 苏柳一边点头一边伸手又擦了一把脸,练寒州才注意到她身上的血迹,惊恐道:“你没受伤吧!” 苏柳在电话里明明已经说过一次她毫发无损,此时又不得不再说一次:“没有,我好好的。” 为了证明这一点,她在练寒州面前跳了两下,又原地转了一个圈。 “什么事都没有,放心吧!” 练寒州又仔细打量了她一会儿,才摆摆手:“去洗澡吧,身上有股腥味。” 不好意思,毕竟刚刀了一个人,有点味道是正常的。 不过苏柳也不太喜欢闻这个味道,跟练寒州道别后就回房间洗漱去了。 等她洗完澡出来,手机已经震了无数次,苏柳拿起来一看,连远在研究所的钟书瑛和余横舟都知道这件事了,纷纷发消息来问她怎么样。 挨个回复完后,苏柳瘫在床上,刚想好好休息一会,手机突然又响了。 这次是电话,练寒州的。 练宅太大,他懒得过来也正常,苏柳接起电话:“喂?” “你接下来就不要出门了。”练寒州在手机那头说,“家里什么都有,外人也进不来,比较安全。” 苏柳想了想,目前要做的工作基本也都做完了,联络关系也外包给了双胞胎,她确实可以放一会假。 “行。”苏柳答应下来,练寒州那边似乎松了一口气,挂断了电话。 苏柳在床上翻了个身,将自己埋进厚厚的柔软被子,揪着被子的手有些发抖。 她深深地吸气,呼气,手的发抖情况稳定了一些。 这是她第一次用枪。 她也需要一些时间脱敏。 苏柳强迫自己全身放松,将身体沉进柔软的床垫中。 开学与工作 苏柳用练寒州的要求当借口,在练宅躺完了剩下的假期,直到新学期开始才出门。 各式各样的豪车流水一般开进学校,各家的少爷小姐下车后都在找自己的朋友,虽然他们可能前几天才跟朋友度假回来。 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们的生活挺无聊的。 苏柳从练家的车上下来时,周遭的目光顿时都朝她看了过来,随后,大家纷纷虚掩嘴唇以遮挡口型,好方便他们当面悄悄议论。 苏柳无视了这些议论,径直去了教室。 有人来得比她还早,一般来说这些少爷小姐回校没有一个人会去教室的,毕竟第一天没有课,但这个人他也不是少爷小姐。 余横舟坐在教室里,桌面上有一本新的专业书籍,苏柳通过排版认出来了,这是苏明辰写的书。 他一如既往的认真,直到苏柳站在他桌前才如梦初醒。 “苏柳!”余横舟一从书里抬头,眼睛就亮了。 他自从苏柳离开西洲研究所后就没有再见过她,苏柳不在社交媒体上发照片,更不可能主动给他传自己的近照。 虽然分别的时间也没有长到两人变化到和放假前有明显区别的地步,但两人的气质也发生了明显变化。 余横舟的眼神沉稳了不少,苏柳的气场更加内敛了,两人相视一笑,余横舟突然想起了什么,从书桌旁的背包里拿出一个新的饭盒。 “我在研究所进步最大的其实是厨艺。”余横舟解释说,“最开始也是和你学的,早上做了饭就想给你带一份。” 饭盒盖是透明的,苏柳看见了照烧三文鱼块,撒了海苔香松的三色杂粮饭,蔬菜区放了清炒芦笋和蟹味菇,还有切开的溏心蛋和小番茄。 可谓是健康的同时卖相极佳,看得苏柳眼睛微亮,“等下就在教室吃午饭吧,食堂人太多了。” 余横舟当然是全盘赞同,苏柳说什么就是什么,他只想在苏柳身边多待一会儿。 他看过心理学方面的书籍,知道自己现在对苏柳的感觉类似吊桥效应,只是由于处境太过凶险所以将自己的恐惧误以为是对同舟共济者的心动。 但怪就怪在他当时合上书后想了想,没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好的。 既然和苏柳一起可以缓解自己的焦虑和恐惧,就不必去探究背后的原因,从心也挺好的,只要不越界即可。 苏柳都不介意,他在意这些干什么。 但余横舟实际上也根本不知道跟异性来往的越界大概如何定义,比如他其实不应该约别人名义上的未婚妻两个人在教室吃午饭。 苏柳也毫无这方面的自觉,吃个饭怎么了?要怪应该怪学校附近都没有好吃的中餐。 加上学期第一天没人会去教室这个共识,苏柳就在教室美美吃了一顿美味的健康餐,余横舟的手艺确实是进步了,她用味蕾认证! 说来也巧,她刚心满意足地放下筷子,手机就震了。 是双胞胎的信息。 [姐姐,有人在宿舍楼下等你。] [算你认识的人,不过你们之间应该没有直接接触。] 双胞胎在后续的时间给她干活都挺负责的,短短的假期给她联系到了两三家的二代,工作效率足以让苏柳不吝啬地给予很多夸赞。 这显然让双胞胎的工作热情更高涨了,形成了良好的正循环。 苏柳用纸巾擦擦嘴角,就要跟余横舟道别。 “你去哪?”余横舟问。 他的脸上简直写着:“我能不能一起去”! 苏柳莫名幻视了家养的大狗有分离焦虑,此刻正在对她克制地发出呜呜声的场景,一时间觉得自己像一个正在安抚大狗的养宠人。 “有点事,我去交涉一下。”苏柳起身,拍了拍余横舟的头顶,用摸狗子的手法搓了几下。 余横舟果然平静了不少,苏柳看着眼里不仅感叹,用对付大狗的方法对待这些人真是意外的挺有效。 越往住宿区走,人越多,学校内的咖啡厅现在坐满了人,苏柳从咖啡厅外路过,有几个学生扭头看见了她,转头就开始讨论起来。 想来知道是在八卦她是怎么让练寒州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回心转意的,想到大家猜测的结果苏柳就想笑。 谁会想到她干的事其实和亮出绑在身上的炸弹差不多呢,现在帮她的人多数是被炸弹威慑了而已。 苏柳到了女生的寄宿区,抬头看了眼三楼的第二个窗户,那是她的寝室。 这学期托练寒州的福,帮她交了寄宿的费用,不用回去挤自己的猪猪屋了。 虽然她后面换租了隔壁的一室一厅,但学校的宿舍也比那简陋的猪猪屋要大,而且设施还更豪华。 “苏小姐。” 苏柳转头,一个头发编得一丝不苟的女生站在她面前。 “你好,德拉文家向我介绍过你。”女生伸出手,两个人礼貌地握了手。 “我是萧乐和。”女主自我介绍,苏柳顿时“啊”了一声。 她知道对方是谁了,这学校里每个姓基本就那一个人,姓萧的只有一个,就是萧家家主,先前那个何姓炮灰的主家。 萧家情况似乎很特殊,萧乐和二十岁都不到,在全家只剩自己一个人的情况下当了家主。 旁支林立的情况下,她能做稳位置绝对是有自己的本事的。 “那对双胞胎是怎么介绍我的呢?”苏柳笑着询问萧乐和,在外人看来,这两人肯定是在聊一些有趣且友好的事。 萧乐和也笑了,虽然笑意很浅淡。“我们上去说吧,我的房间里有很好的茶叶,刚好可以请你品茗。” 嗯,这是她的同盟。 苏柳不是很懂茶,但好喝她是能喝出来的。 “好茶。”茶香四溢,苏柳忍不住感叹,萧乐和泡茶的手艺连她这个外行都看得出来十分优秀。 萧乐和颔首,没有太多的寒暄,她放下手中只品了一口的茶,直接进入了正题。“苏小姐,何幸云的手脚都被打断了,没有治,这辈子应该是没法重新站起来了。” 能在这个年纪坐上家主位置的人手段狠辣也是正常的,但苏柳不关心这件事。 “那对双胞胎有跟你说过我的情况吗?” 萧乐和顿了一下,然后点头。“我已经基本都知道了。” “很佩服苏小姐的胆量和智慧,我萧家的各位叔伯居然也几乎全员参与,怕打草惊蛇,我暂时还没处理。” “现在还不能急。”苏柳认可萧家主的行动,“这件事需要时间来为此造势。” “需要多久?”萧乐和很关注这点,她上任家主的时间还不长,最注重的就是解决家族中的隐患,好让自己的位置坐得更稳。 苏柳想了想余横舟前几天汇报过的最新进度,“怎么也要半年。” “有些慢。”萧乐和蹙眉,半年的时间变数太多了。 “快不了。”苏柳又喝了一口茶,只觉得唇齿留香。“萧家主应该也知道完整的名单包括多少人,他们又都是谁,这件事如果不能一开始就迅速解决,就只能不了了之,我们都得完蛋。” 萧乐和静默不语,显然也是知道苏柳说得没错。 苏柳杯中的茶水都快要见底了,萧乐和才打破沉默:“苏小姐有完整的计划吗?” 苏柳听到这句话,嘴角扬起,如果钟书珩在场,肯定又会把她幻视成一只窃笑的狐狸。 “接下来,我们要用这段时间......” 创业遇见天使投资人 苏柳离开萧乐和房间时,已经争取到了她的支持。 “萧家我能动用的资源都可以帮你调动。”这是她的原话,“需要的话就和我说。” 可惜最近还用不上萧家的关系,最近苏柳最需要的还是余横舟的脑子和双胞胎的人脉。 但她还是提前给了萧乐和一点小小的回报。 她给了一份高风险企业的统计报告,提醒萧乐和最好在近期找机会抛售掉这些公司的股份。 这可以帮助巩固萧乐和在萧家的地位,对她们来说是互惠互利的双赢。 萧乐和能调动的萧家资源越多,对将来的苏柳也越有利。 苏柳打开手机,联系双胞胎。 “去你们的社团办公室吧,我有事要跟你们说。” “我们现在就在呢,姐姐你直接过来就好。”西蒙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苏柳嗯了一声,就直奔目的地。 开门一看,苏柳发现摄影棚的布景还停留在最后一次她过来兼职拍摄的模样,那次的主题是茶花女,花团晶簇的假花依然插在华丽的花瓶里没有更换。 “坐吧,姐姐。”罗兰笑咪咪地拍了拍身旁的位置,“什么事情找我们?” 大概是最近被苏柳夸多了,罗兰的脸上有股掩饰不住的得意,现在的表情也很清晰地表达出一个意思:求夸! 西蒙倒是内敛许多,但脸上的微笑幅度也明显比平时要大。 苏柳早就摸清了这两人的路数,当即给予表扬。 “做得很不错,真不愧是你们!” 罗兰哼笑两声,西蒙为了藏住笑意,掩饰性地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 “不过,我还有件事需要你们帮忙。”苏柳话锋一转,“你们手里的媒体资源大概有多少?” 西蒙放下了咖啡,“目前主流的媒体及社交平台都有我们的控股,怎么了?” “不能是现有的社交平台,我需要一个新的社交软件。”苏柳坐到沙发一侧,罗兰立刻贴了过来,被她一巴掌推开,然后死皮赖脸地坐在苏柳允许的最近距离。 西蒙矜持地没有乱挪窝,只是身体转向苏柳的方向,稍微前倾拉进些许距离。 “这个软件需要以5分钟以下的视频为主要内容,必须有很强的即时性,大家随时打开手机就能拍照片或者视频上传平台,而且用户无需资质认证就能打开摄像头即时传输他眼前的画面给正在关注他的人。”苏柳没有碰面前的咖啡,她刚喝过茶,此时已经喝不下了。 “可以直接套现在的社交软件的模式制作,但界面要做的简洁而有设计感,确保各个年龄段的人都能无障碍使用。” 苏柳描述的正是她自己世界的那款短视频软件,老少皆宜,大家没事都爱刷一下,顺便记录记录自己的生活。 这个世界目前还处于长视频为王的时代,没经受过铺天盖地的短视频的宣传轰炸。 “不难做。但是要为新的平台引入用户需要一笔很大的宣发费用。”西蒙说,“现在的人还是喜欢用自己更熟悉稳定的社交平台,因为熟人更多。” 苏柳笑着摇头,“只要内容足够精彩,人们是会拉着自己的朋友一起来使用的。” “但是制作优秀的内容也需要花钱聘请优秀的创作者,他们的价格可不便宜。”罗兰皱起眉头,显然没少和这些人打交道。 “别忘了我刚才说的,每个人,每个用户都可以在平台上自由发布内容。”苏柳耸耸肩,“只要用户群体中出现一个足够吸引人的创作者,我们就完全可以用这个人为平台宣传,用户群体越大,就越容易出现优秀的创作者。” 西蒙和罗兰对视一眼,苏柳说得没错,很多人的爆火都是莫名其妙的机缘巧合,只要投入一点时间运营,完全可以保持住相当的热度来吸引更多的人。 “确实是一个有意思的模式......”罗兰若有所思,“但是姐姐,前期的投入研发终归还是需要资金的,这笔前从哪来呢?” “?”苏柳看向他,罗兰的微表情出卖了他,苏柳一眼看出来他又想坑自己一把了。 “我可以去拉钟家和萧家的投资。”苏柳没迟疑太久就给出了答案。 罗兰的表情为之一滞,很快又恢复了正常。“唉,姐姐还是太有人脉了,想给姐姐帮忙都得抢机会呢。” “想帮我的忙就把德拉文家的媒体资源都拿出来。”苏柳隔空用手指点了点他,“这笔投资的回报会远超你的想象,哪怕我现在不给你们好处。” “好~吧~”罗兰拖长声音,“那姐姐再跟我们多拍几次照吧?合适的模特很难找啊。” “可以啊,以后吧。”苏柳起身,她还有其他的事要做,比如见一趟很久不见的钟书珩。“我现在要去拉投资了。” 强留的次数多了,没一次是成功的,双胞胎知道自己拦不下她,干脆也不尝试了。罗兰丧气地看着苏柳离去的背影,把咖啡喝出了嗜酒的气势。 西蒙刚想提醒他别呛到自己,罗兰已经喝完一满杯咖啡,重重地将被子放回桌上。 “联系擅长软件开发的人。”他的嘴角还沾了一点咖啡渍,罗兰没注意这点小小的异样,只是不乐地抿着嘴。 “早点做出来给她看看。”他嘟囔着起身。 另一边,在开学第一天就忙的四处见人的苏柳也联系上了钟书珩。 不过对方表示现在她和练寒州都在体育场馆里,问苏柳过来的话介不介意练寒州在场,如果介意的话她找个机会溜出来。 苏柳欣然同意。 原因无他,跟练寒州打交道要顺着毛哄,稍微有点麻烦,她现在比较想快速地把事情搞定。 然后她们就在女厕所里见面了,钟书珩总觉得有点怪怪的。 “为什么要在这里?” “练寒州进不来。”苏柳给出了一个非常有力的理由,钟书珩无言以对。 “说吧,什么事?” “可以给我钱吗。”苏柳开门见山,“有事要办。” 钟书珩:...... 就算苏柳摆出了一副可怜兮兮睁大眼睛看着她的表情,也无法抵消她此刻的荒谬感。 不过钱对她来说也只是数字而已,钟书珩沉默了一下,想了想大姐的要求,给自己做好心理建设,问:“你要多少?” 苏柳对开发一个软件需要多少钱也不是很有概念,想了想,说:“一百万?” 钟书珩:......狮子小开口? "就这?"她木着一张脸,“下午就给你一张卡。” 苏柳无视了她满脸“就这点事还要把我叫出来啊”的诡异表情,欢欣鼓舞地开始吹彩虹屁,硬是把钟书珩从无语拍成了不好意思。 “好了别说了,你......你要这笔钱干什么?”钟书珩为了转移话题,随口一问。 结果苏柳好像突然被她说的话激发了什么灵感,看她的眼神顿时发亮。 “书珩。” “......你说。” “你都认识多少体育明星啊?” “啊?” 她和他的计划 一个月左右的时间,一款名叫WithFriends的App上架了。 上架之初,就有数量颇多的明星歌手和体育选手入驻,宣发力度也相当大,一时间街头巷口都是它的广告。 狂热粉丝们纷纷入驻,发现这个平台不止有自己的偶像,还有许多偶像相关的视频。 不同于其他网站上经常出现的长达十几分钟的偶像介绍与安利视频,WF上的视频时长只有十几秒钟,通常只会剪辑偶像演出时的几个片段,优秀的剪辑手法加上配乐,一个精彩的短视频能让人反复观看十几次。 不同于长视频,短视频让对他们不感兴趣的人也无压力地看上这十几秒,长相优秀的美女帅哥谁不爱看呢? 有同样会剪辑技术的粉丝敏锐地抓住了这点,开始尝试自己动手给自家偶像做压缩版的安利视频,这些视频里通常只有在赛场舞台或荧幕上短暂的一颦一笑,尽力突出偶像在台上最夺目的一面。 这些视频吸引了更多有点感兴趣的路人入驻,他们则发现,这个平台上还有更多有意思的视频来自一些普通人,他们只是拿起手机用视频记录了一段身边的事,但大家就是爱看,纷纷留下评论要跟踪后续。 这个平台迅速出现了很多新一代的网络红人,于是其他平台上的创作者也开始加入,更多的普通人也开始尝试用这个软件记录自己的生活,短短时间内,WF拥有了大批用户,这群用户同时也是它的创作者,任何人都能发布自己的视频,根本没有门槛。 苏柳是这个平台的幕后老板,低调地拥有一个自己的账号,基本上只发一点照片——双胞胎拍的。 “这么短的时间,这个计划的成功超出了我的想象。”钟书珩看着手机上WF的图标,她确实没有想到,她给苏柳的一百万现在已经增值了不知道多少倍。 “你现在不靠苏家都能算新贵了。” “嗯哼。”苏柳笑得一脸灿烂,任谁事业如此成功都没法耷拉着一张脸。 “最近已经有好几批人想办法逼迫WF上市了。”苏柳说。 上市公司需要把一部分的股份出售,而联合持股向来是他们这个圈子里人尽皆知的拿手好戏,既是为了保证外人无法轻易地进入这个阶层,也是为了让彼此之间有更多的共同利益以保障同盟的立场。 如果WF背后的制作团队将注册的公司上市,那么苏柳就不会是唯一的老板,也就失去了绝对的话语权。 WF是她接下来进行舆论宣传必走的一盘棋,苏柳不可能放一丝一毫的权力给别人。 “钟家会拦下来。”钟书珩说,“大姐已经知道WF是你的产业了。” “那就没问题了。”苏柳点头,“接下来我要在WF上宣传自体干细胞治疗的技术问题了,持续一个月左右,然后放出新药研制中的消息。” 舆论造势要提前进行才能发挥最大的效果。 “大姐那边整理出来了,失踪人口的流向。”钟书珩掏出几份地图,上面分别标了几处地址。 “多数人都被运到了这几个地点,而且这几个地点先前都有疑似秘密采购实验设备的记录。” “那就盯紧这几个地方。”苏柳拿起地图收进包里,“如果有转移的迹象就跟着,找出他们的转移后的大致地址。” “好。”钟书珩没什么异议,“你接下来还要做什么吗?” “去跟校方打请假报告。”苏柳说得很爽快,钟书珩吃了一惊:“你还要请假么?多久?” “不是我请。”苏柳摇头,“我要给余横舟请假,我小叔那边缺一个脑子好用的助手。” “......噢。”钟书珩挠挠头。 特招生余横舟那么听苏柳的话也是她没想到的,不过想想自己现在也很听苏柳的话,她就释然了。 苏柳肯定有她自己的办法,她管那么多做什么。 苏柳去申请的时候,恰好还是先前处理练寒州代请假申请的老师,上次他被练寒州撒了一通火,只能自己憋着,本来事情都过去那么久了,他也忘记得差不多了,结果一份新的请假报告递上来,特招生居然又要请假了。 他顿时想起来了当时憋着的一腔怒火,那次是他疏忽了,不知道苏柳和练寒州没有解除婚约,练寒州肯定是帮着自己的未婚妻的,但你余横舟能有什么背景呢! 这次他肯定要好好刁难他一回,就为了出气。 门被敲响,这老师装模作样地咳嗽两声,“进来。” 门一开,老师高傲地扬起下巴,准备用鼻孔看着来人。 “余同学,你怎么能三天两头请......”剩下的话卡在嗓子眼,老师看着嘴角含笑的苏柳,表情再次僵在了脸上。 “苏,小姐。”他艰难地从喉咙里挤出这几个字,“原来是您啊,我马上批假。” 过了三分钟,苏柳拿着批准的请假报告轻快地离开了办公室,只剩下这老师一个人给自己擦着虚汗。 “苏柳。”余横州早就在教室里等着她,身边还放着收拾好了的行李,一见她来,就迎上去。 “已经准备好了?”苏柳扫了一眼他和行李,微笑着将报告递过去,“辛苦你了,横舟。” “没事。”余横舟摇头,他面对苏柳早就不再似第一次见面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孤僻的性格也有所改善。 “我在那边工作的时候照顾好自己,多吃点饭。”他叮嘱道,随后单手拎起背包,接过苏柳手里的批假报告。 “钟家的车已经在楼下了。”苏柳说,“我送你下去。” “......好。”余横舟抿了下嘴角,虽然弧度很小,苏柳看出来他其实是在笑。 等余横舟也上了车,苏柳转身,撞上了意料之中的人。 “寒州?”苏柳抬头,露出不经意的表情。 练寒州冷哼一声,显然是看见了她在送人,表情不太好看。 不过既然是把余横舟送走,他就勉强不介意了。 “一起去吃饭吗?”苏柳歪着头笑,似乎完全没发现他别扭的情绪。 练寒州上下看了她两眼,一脸不情不愿地把头别过去,“行吧。” “太好了。”苏柳笑着对他伸出手,“那我们走吧。” 练寒州到现在还不知道她仍在继续布局,他以为苏柳早就放弃了调查苏家的真相,依然被瞒在鼓里。 他为苏柳规划的是作为练家夫人的未来,那样的未来荣华富贵,危险几乎不会沾身。 苏柳很聪明,肯定能打理好练家的事务,让他没有后顾之忧。 练寒州的算盘打得噼啪响,却不知道苏柳早就与他设定的这条路背道而驰,而且还跟他一样,为他计划好了一个未来。 练寒州这样的笨蛋美人,接下来只要继续当他的小少爷就好了。 苏柳在练寒州看不到的地方笑眯眯地回头,看了一眼载着余横舟的那辆车。 她会保他一辈子荣华富贵,当个没有烦恼的富家翁。 阴谋论与收网 时间继续稳定地往前推进,WF已经在成为全民软件的路上越走越远。 这天苏柳接了一个电话,是苏明辰打来的。 “嗯,嗯,真的吗?太好了!”练寒州只见苏柳突然一脸惊喜,他给了一个疑惑的眼神作为询问。 苏柳捂住话筒,笑得阳光灿烂:“我小叔的药物取得了重大进展,最多两个月就能面世了。” “这么快?”练寒州对这位小叔和他的工作略有耳闻,但在他的印象里,苏明辰应该还有起码半年才能把这款药物上市。 如今也不知道有什么重大进展,居然直接把半年缩短到了两个月。 苏柳显然很惊喜,一直在对着手机咯咯笑,还挺少见她这幅样子的。 练寒州想了想,起身拿上了外套,“走吧,带你去吃一顿好的作为庆祝。” “好呀!”苏柳雀跃地起身,去拿自己的外套。 练寒州在手机上随便打开了一个软件看。打发等人的这点时间。 突然他眉头一皱,视线停留在当前的那个科普视频。 这个博主说的正是他们练家的自体干细胞治疗技术,屏幕上一个开朗的小伙子笑着说不推荐大众使用这种治疗技术,因为它“实际治疗效果很不稳定”,而且“每次治疗的价格都相对昂贵”,所以“一次治疗恐怕不够,要做好能治疗起码三次的准备才推荐选择自体干细胞技术”。 现在这一块的龙头只剩练家,原先苏家的大部分技术也被练家吸收了,这个视频无疑会对练家的生意产生影响。 更别提他发现这个视频已经有了四百多万的点赞,热度似乎还在持续扩散。 练寒州微眯双眼,刚好手机上也弹出了家里打来的电话,他接通电话:“喂,爸。” “立刻回一趟家。” “知道了,我已经看到了。”练寒州简短地回答,练家主已经挂断了电话,他想了想,回头对已经换好外套的苏柳说:“抱歉,我们下次去吃吧,我有点事,要先回一趟家。” 苏柳一愣,显然有些意外,但她很快就回答了练寒州满意的答案。 “好吧,那你先忙,下次再一起吃吧。” 苏柳的体贴显然让练寒州很满意,他笑了笑,就转身出了门。 等门一关上,苏柳的笑容才又扩大两分。 她拿起手机,看了眼刚才的信息界面。 [继续给这条视频推流。] [务必要保持着它的热度,持续扩散影响。] 对面回了一个大拇指的表情,苏柳切换到WF的界面,果不其然,她的主页也是那条视频。 短短几分钟,点赞已经又增加了快十万,这个视频正在往家喻户晓的方向努力。 练寒州这一回家,三天了都没见他的人影,显然是被事情绊住了。 练家原本想施压WF的官方,让他们立刻封禁该博主的账户,谁知道对方异常硬气,打去的电话直接挂断,后续更是直接将练家打来的所有电话都拉进了黑名单。 虽然被WF的官方弄得十分恼火,但是还是消除视频带来的影响最优先,练家又以名下容鼎集团的名义联系该博主,试图贿赂对方,同时让自己养的法务部门偷偷收集证据,准备起诉该名博主。 但这位博主硬气的程度居然和WF官方不相上下,对方直接将容鼎集团联系的过程发布到了网络上,这下问题大了,更多的博主开始蹭这一波热度,纷纷发布了关于这件事的视频,调侃还在其次,关于自体干细胞技术的质疑声越来越大才最让人头疼。 甚至不少使用过该项技术的人都发布了视频,声称自己也是接受过三到五次的治疗才有效果,期间不仅花费了巨款,还一直受气,容鼎集团旗下的人甚至威胁过他的发声。 到这一步,有些科研人员也站了出来,公布了内幕:“上面的人早就知道这项技术能治愈很多以前我们束手无策的疾病,只是疗效不佳,但他们认为让民众花更多的钱进行多次治疗能让集团的财报更好看,所以从来不让我们做技术上的改进。” 这话一出,所有人都轰动了,自体干细胞技术面世已经二十余年,技术上没有丝毫进步的原因居然是这个,网上的舆论声势浩大地讨伐容鼎集团。 容鼎集团的高层全是练家,如今全都焦头烂额,已经连开了好几天会。 而苏柳躺在沙发上,翻看着手机,嘴角上扬。 声势浩大,是时候进行下一步了。 过了一周,网络上又爆出有人正在进行自体干细胞技术的配套药物的研发,顿时有患者或者患者家人纷纷发声,希望药物早日面世。 原本忙于生活,日渐不关注容鼎集团话题的人也将目光重新放到这件事上,让这个话题的热度得以存续。 “去查,是谁在做这种事。”练家主的脸色很难看。 就算要做药物研发,也应该是容鼎集团进行,现在研发好歹也能挽回一些集团的口碑,但如果被别人抢先开发出相应的药物,容鼎集团就再难翻身了。 目标锁定得倒是很快,但是他们发现,这个人居然他们也动不了。 苏明辰的姓就很明显了,但最棘手的问题是他现在被不知道谁家保护着,等他们查出来之前,苏明辰就已经换了地方,现在谁也不知道他在哪。 在练家束手无策时,苏明辰居然注册了一个WF账号,声称药物很快就会面世,最多只需要一个月半。 这个消息让很多患者和患者家人重新燃起了希望,却让练家人如坠冰窖。 他们不择手段地想把苏明辰找出来,至少将他招安也行啊! 关于自体干细胞技术的风波声势浩大,掩盖住了一些其他的信息,让它们得以在网络上悄悄流传。 “那些权贵们用的技术比自体干细胞技术高级多了,我们普通人根本接触不到的技术,消耗很多人才能做到效果。” “如果你们不信的话,看看那些年纪大了却突然重返青春的名人吧。” “你觉得什么医美能让人突然变得如此年轻呢?去问问看医美行业的人吧,医美做不到这个效果!” 有人把它当阴谋论一笑置之,但更多对医疗系统失去信心的人开始关注这一条信息。 只不过似乎有人在悄悄控制着这条信息的传播,关于这件事的热度总是发展到某个程度就受限,始终不能像自体干细胞技术那样引起广泛的讨论。 但日积夜累,也开始有了足够声量的人在讨论这一点,仔细比对后,他们惊悚地发现,那些站在名利场顶层的人,真的奇迹一般重返青春。 练家全心全意都在自体干细胞技术的舆论上,无暇关注其他。 他们全家上下都觉得冤枉,因为自体干细胞技术曾经完全是苏家的技术,他们只能算合作方。 虽然苏家倒后他们确实全盘接收了相应的技术,也为了利益默认不改良,心照不宣地继续让患者们重复做好几次治疗才取得疗效,为此他们甚至刻意调低了第一次自体干细胞治疗的成功率,还大肆宣传经过几次治疗后情况转好的患者,试图篡改大众的记忆,让所有人以为自体干细胞技术就是要治疗很多次才有效果。 但他们接手才不到一年,大众依然保留着记忆的时候舆论就这样爆发了。 但一切都是苏家先开头的,他们只是继续而已,为什么钱还没赚几年,骂全是他们挨? 练家气急,却没办法,只能更努力地寻找苏明辰。 而苏柳安心地躺在自己的柔软小床上,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自己的计划。 布局这么久,已经到了收网的时候。 局势已定 网络上的风波也无法一直维持,但如果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那就很容易了。 自体干细胞技术还没争论出结果,容鼎集团一直在装死,民众虽然愤怒却没有办法,因为他们各自都有生活的负担,终归还是要回归到自己的生活。 但有天,一个视频突然又爆火了起来,几乎复刻了第一个声讨自体干细胞技术的热度。 这是一个见到明星的粉丝的记录视频,这位粉丝已经追随了很多年,持续不断地追线下,最近在自己的工作场所见到自己一直在追的明星,粉丝没有惊喜,反而表现出了惶恐。 视频里的女人一脸犹豫,似乎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应该说出这件事,但她还是下定决定开了口。 “我已经喜欢德.希尔很多年了,自从我还是个小女孩的时候我就一直在追随他。” “如今已经过去了二十多年,他已经成了经典,我也不像年轻时那么狂热,只是每年才去一次他的演唱会,但是每次我都买最前排的互动资格。” “去年,也就是五个月前我去过他的线下,他很帅气,只是因为年纪有一些皱纹。” “我记得很清楚,他当时看起来像三十多岁的人,已经比四十九岁的世纪年龄年轻太多。” “但昨天我在我工作的医院里又见到他了,我在医美医院工作,我当时觉得非常,非常诧异。” “德.希尔几乎恢复到了二十多岁时的状态,就像我少女时期迷恋的样子。” “但是,怎么会呢?这太奇怪了,现在的医美技术根本不足以做到这一点,因为我们都知道,他在中年之后就开始酗酒熬夜了,他怎么做到的?” 这条视频里的女人最终也没有得出答案,但评论区几乎被一个“阴谋论”占据。 权贵们在用邪恶的技术永葆青春! 这条视频不久后下架,但关于明星们异常性地重返青春的议论终于突破了先前的热度封锁,人们开始大规模谈论起这件事,有心之人引导着他们将注意力放在某几个特殊的地址。 舆论在发酵,有人终于按捺不住,要求全面下架WF这个平台。 但他们发现WF没有上市,无法用平常的方法做空对方,而且因为其他平台的舆论封锁太严,用户们现在已经大量涌向了WF,试图联合起来动用家族力量,却也受到莫名其妙的阻力。 那股阻力似乎来自家族的内部,却怎么也无法查到,年长的掌权者们开始清洗内部,年轻的未来掌权者们则默不作声地配合,只是不约而同地低头掩藏眼里的寒光。 舆论已经完全脱离了他们的掌控,即使现在把WF禁掉,人们在线下见面时也在讨论这些事。 终于,有人亲自去探索了那几个存疑的地点。 还是直播。 直播间的热度很高,但是全面禁言,直播使用的是无人机传输回来的画面,无人机很快就被击落,但所有人对这几个地址的怀疑反而加深了。 有人日夜盯梢,发现深夜中有车队进出,疑似在转移地点,盯梢的人及时将消息发布了出去。 次日,这几个地点最后都爆发了大游行,愤怒的人群将这几个地点包围,要求进去查看情况。 这几个地方都配备了警备,但面对庞大的示威人群,那些枪支派不上用场,只会激化矛盾。 有人为了不让群众进去,焦急地申请军队前来维持秩序,但奇怪的是,无论如何求援,往常跟私兵一样听话的军队却巍然不动。 “Shit!Shit!”负责人的破口大骂也无济于事,人群最终还是突破封锁,冲进了这些地点。 打开门四处查看的瞬间,他们就被地狱般的景象吓呆了。 这里几乎全是孩子。 也有几个虚弱的青少年,他们算是年纪稍大的,其余年纪更小的孩子们聚集在这几个大孩子的身边,瑟瑟发抖。 惊呆了的人群询问他们为什么会在这里,几个神志还算清醒的大孩子,你一言我一语,拼凑出了真相。 网络上说的是真的,不是哗众取宠的阴谋论。 真的有权贵在为了给自己续命不择手段,为了延长身体,重返青春,他们研究这些孩子的身体,试图找出其中“年轻的活力”。 以上的消息在其他平台完全发不出来,主流媒体也三缄其口,只有WF上能讨论甚至发布这件事的相关。 人们彻底对权贵失去了信任,他们喊着要找出使用了这些技术的人,四处拼凑线索,推理名单。 这时,一直让练家束手无策的苏明辰,在WF上发布了一份残缺的名单。 现在练家在寻找苏明辰这件事上终于不是孤身一家了,无数人都想把他找出来弄死。 你知道你挡了多少人的财路和长生不老的路吗? 有人恨得咬牙切齿,但没有多久,他们的情绪就转为了恐惧。 再怎么有权势,也得有人为他们服务。 但是随着消息的扩散,他们的手下弃他们而去,愤怒的人群寻找着他们的位置,安保力量无法与人群对抗,军队置之不理,让他们自生自灭,他们第一次回到了普通人的位置上,意识到一个人对抗一群人是多么不可能的事。 可是为什么军队不管他们?他们曾经都为了得到保护绞尽脑汁地与军队搭上线,如今却怎么求救都无法得到回应,为什么? 萧乐和递给苏柳一杯茶,“我顶住压力,拒绝了所有进入军区避难的申请。” “那很好。”苏柳笑着喝了一口萧乐和的珍藏,享受地眯起眼。“乐和,我需要军方出面。” “做什么?” “逮捕,逮捕这份名单上的人。”苏柳递出一张纸,上面印刷了密密麻麻的名字,萧乐和接过后瞥了一眼,按响桌上的铃,很快有人来拿了这张纸出去。 “为什么要抓住他们?让他们被人群撕碎不还省事?”萧乐和略有不解。 “局势如果一直这么乱,也会出事。”苏柳解释说,“上面这群人是一直以来负责决策的大脑,把他们推下去很容易,但总也得有人能接任这些人的工作。” “萧家的叔伯已经都被撤销了职位,关进去了。”萧乐和习惯性地用手指点着桌子,“我的家事处理起来还是容易一点,其他家现在怎么样了?” “不知道。”苏柳答得倒是快,“也不准备管。” “不准备管?”萧乐和一愣。 当时苏柳接触这些子弟时,是承诺过会帮助他们处理完长辈后上位的。 “那些位置还是给有才能的人去坐比较好。”苏柳耸肩,“有本事的人自己会上位的,没本事的人坐上那个位置也坐不稳。” 萧乐和和钟书瑛这些人,能在这场风波里上位靠的确实是自己的能力,不是苏柳,苏柳只是掀起了一场风波,混乱局势中的机会是她们自己抓住的。 苏柳不想帮别人打工。 “哎呀,练寒州联系我。”苏柳瞥了一眼震动不停的手机,露出一丝微笑。 “我让人送你。”萧乐和拿起桌上的对讲机,说了几句话,随后就有两个人高马大的军人进来,走到了苏柳身后。 “谢啦。”苏柳对她挥挥手,带着这两个人走出了门。 【宿主,气运之子此刻的怀疑程度已经达到100%,有高概率出现意外。】 【请务必小心。】 苏柳笑了。 “没有用了。” “局势如此,他一个人翻不出浪花。” 你的气运现在归我了 “苏柳,是不是你?” 练寒州在看见苏明辰的名字时,就开始怀疑苏柳。 只是最初,他还以为是苏柳针对练家,后续风波越演越烈,他才感到惊恐。 苏柳到底要干什么?这个女疯子! 他看见那些秘密实验室被披露,才明白苏柳当时跟他说的苏家的秘密实验是什么,他立刻理解了为什么实验成功苏家依然被拆分,因为长生不老甚至长生不死的诱惑太大了,甚至大过人间的权势,所以他们联手拆了苏家,将所有的研究人员分批接走,分享着这份研究成果。 却被苏柳一朝拉到阳光下,这些见不得光的东西即刻暴死。 “一定是你......”练寒州失神地喃喃自语,却听见了身后的动静。 “寒州。” 她声音柔柔,练寒州却出了一身的冷汗。 他僵硬地转身,吐出两个字。 “苏,柳。” 他觉得自己有很多很多问题想问,可是真见到面后,他的这些问题反而卡在嗓子眼,不知道先该问哪一个。 “为什么?” 最后,他也只能发出这样苍白的诘问。 “为了复仇。”苏柳回答得爽快,笑得爽朗。 “所有人都把苏家当黑手套,脏话全是苏家做的,做完后大家一拥而上,把苏家拆分了,享受苏家研究的成果。” “我觉得这不合理。” “......” 练寒州长久地沉默着。 他不想问了。 因为问了也没用,练家的结局已定,所有参与过那场实验的练家人全被逮捕入狱,后续判决未知,只有他证实了自己的不知情,逃过一劫。 但练家实际上已经不在了,容鼎集团现在的高层位集体空缺,眼看着即将走向跟苏家相似的结局。 他却清楚地知道,自己做不到像苏柳一样翻身。 她不仅引导了舆论,将被关押的苏家人通通找到救出,又把他们全部送到军方,让萧乐和按照他们的罪行判决,完全一视同仁。 如今的她甚至不受苏家的制约,可以完全的随心所欲。 可他却想象不到自己的未来。 练寒州颓然地盘腿坐在地毯上。 苏柳走近,在他面前蹲下,递出了一份文件和一支笔。 “这是什么?”练寒州木然地看着文件,没有去接。 “荣鼎集团股份转让协议。”苏柳轻声说。 “”寒州,你现在持有几乎全部的荣鼎集团股份,但人们是不会再认一个练家人带领的容鼎集团的。” 她说的没错,练家人现在已经没有声誉了。 “但是我可以。” “我手上有小叔的药,交给我经营,容鼎集团很快就能起死回生。” “我可以像你照顾我那样照顾你,你之前对我很好,我不会亏待你的。” 练寒州听着这些话,一时间居然想笑。 这些话和他之前哄苏柳的多像啊,他也是自信满满地说太危险了,苏柳就在练家当练夫人也很好。 他会对苏柳好的,苏柳可以过很安全的富贵生活。 如今的事态却完全反过来了,苏柳像他许诺过的那样对他许诺。 “我之前没钱的时候过得很惨,如果不是寒州愿意接济我,我不知道会怎么样。” “我不想让你也落到我经历过的那个处境,寒州,你就签了吧。” “只要你签了,你和容鼎集团都会好的。” 练寒州颤抖着手,接过了那份文件。 苏柳说得对,他不想沦落到那个处境,现在已经是他这辈子最窘迫的时刻,他不想再有更近一步的体验。 他之前对苏柳那么好,苏柳不会对自己多差的。 恍惚之下,练寒州签下了自己的大名。 油墨未干,手上的文件已经被抽走,练寒州悚然一惊,抬头看向苏柳。 他猛然意识到,现在已经是需要他看苏柳的脸色过日子了。 “苏柳,你......”他一时间觉得胸闷无比,捂着胸口拼命呼吸,“你不会抛弃我,对吧?不会吧?” 苏柳的笑容一如既往的温柔,但他的视线却渐渐模糊,耳边的嗡嗡声越来越大。 她的嘴型是什么?好像是d,和什么?bu? “不会的。”苏柳居高临下地看着快要晕过去的练寒州,语气依然温柔。 “把练先生送去就医,他好像呼吸性碱中毒了。” 门外的两个人应声进来,沉默地将动弹不得的练寒州带出了房间。 【任务完成度:87.67%】 【宿主,任务完成度已经大幅度超过了平均水平,满足了脱离条件。】 【但我的建议是,停留一段时间,零散的气运还在向宿主汇聚,来源是已经被逮捕的名人权贵。】 【我估算宿主仍然可以收割11%的气运,推荐停留至收割完毕再脱离。】 系统界面下,红色的【强制脱离】已经变成了绿色的【达标脱离】。 “任务完成度的平均水平是多少?”苏柳好奇问道。 【平均完成水平在35%到65%间浮动。】 【因为类似的任务中,几乎没人能直接抢夺位面之子的气运。】 【更多的是选择成为合作者或者足够重要的附属人员。】 【宿主完成得十分漂亮,祝贺。】 系统十分满意苏柳的出色表现,不愧是跟它100%契合的人。 “嚯。”苏柳发出一声轻笑。 平均水平比她想的要低很多,她对自己的水平也很满意。 不过目前还是有她更关心的事。 “系统,这次我能获得什么奖励?” 【如果停留至气运收割完毕的话。】 【大致估算,宿主的分成可以达到16个能量点。】 她一趟赚了16个亿。 苏柳一算完,整个人顿时都开朗了,眉梢眼角都带上了笑。 “那就停留到收割完毕再脱离吧。”反正也不差这点时间。 苏柳伸了个懒腰。 打工已经结束了,接下来的时间,她决定享受为主,最多干一点点点活。 “系统,任务结束后有休假吗?” 【宿主是第一次完成任务,事后还需要去主神空间进行报道。】 【按照规定,报道后有一周的假期。】 “哎呦。”苏柳顿时精神了。 主神空间听起来真的有点酷炫。 她是真的有点想去看看。 苏柳想了想,决定发个消息催萧乐和尽快把人抓齐。 她是不会干活的。 但是发个消息催别人干活,还是可以的。 计划通苏柳按下了信息的发送键! 结束与新的开始 接下来的时间里,苏柳每天除了吃喝玩睡,就是蹲消息。 每抓到一个人,封杀一个明星,她的任务完成度就又涨一点点。 苏柳就这样在已塌房粉丝的哭天喊地和未塌房粉丝的提心吊胆中,期待着下一个明星因为参与事件被封杀的消息。 期间她也不是完全没做事,比方说,为了脱离后的苏柳能过得好,她稍微经营了一下处境危急的容鼎集团,主持了苏明辰研发的新款药物的上市,发展了一下这个世界的技术。 因为苏明辰此时的声望非常高,苏柳作为苏家人也能被大众爱屋及乌一下,她接替练寒州这件事在大众看来就是“苏博士派人镇守不良医疗公司”,确实挽回了一些容鼎集团的声望。 她宣布新药即将上市,接下来自体干细胞治疗技术的成功率将大大上升,并且如果第一次治疗失败,可以免费申请第二次治疗后,容鼎集团总算是起死回生。 苏柳也信守着诺言,好好地养着练寒州,他要什么就尽量给他什么,还时不时地去看看他,为了防止他出现心理问题,还配了一个心理医生照顾他。 苏柳自认是把练寒州养的很好了,而且她还不需要练寒州看她眼色哄着他呢。 “喂?横舟?” 苏柳这次看望来练寒州时,手机突然响了,她随手接起。 “新药今天正式上市,你应该来的,苏柳。” 苏柳想了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是她现在有点懒洋洋的,不想出门。 “还是算了,横舟你们自己弄好就行,我不想出门。” 她听见余横舟轻轻叹了一口气,又劝说了几句,见她依然不肯改变主意,最后只好由她去了。 苏柳挂断电话,没注意练寒州自从她开始打电话就满脸的阴骘在此刻好了不少。 “你不去?” “不去啊。”苏柳摇摇头,“不想去。” 练寒州的脸色这才好起来,他想了想,往苏柳的方向靠了靠,露出安心的表情。 苏柳早已拿起手柄,示意他继续游戏。 “你想不想之后让书珩她们来看看你?或者我们去看书珩的射箭比赛?” 姬英的腿就快好了,她在那场姬英和钟书珩原本要去的比赛里给姬英安排了一个荣誉嘉宾的位置,姬英也可以跟选手们同台竞技,只是因为没有参加那场获得竞技资格的比赛,她的比分就不计入总成绩了,只是去玩玩。 练寒州沉默地摇摇头,他谁也不想见,除了苏柳。 他从少爷沦落至此,心理上过不了自己这一关,苏柳也不强迫他见人,他想怎样过就怎样过。 苏柳的手机又弹出信息,练寒州瞥了一眼,是双胞胎的信息,告知苏柳又封杀了一位影视明星。 他用手肘把手机推到靠枕后,继续跟苏柳打着屏幕上的双人游戏。 他现在依然住在练宅,苏柳也时不时过来陪他,这种生活练寒州过久了,也觉得没有什么不好。 苏柳打着游戏,耳边传来系统提示。 【该世界可供收集气运已收集完毕。】 【五分钟后,宿主脱离。】 苏柳笑了笑,知道肯定是人都抓齐了。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抓紧把手上这局玩完。 可惜最后还是差一点点,苏柳的意识一空,整个人有一瞬间断片。 她再眨眼,发现自己已经到了一个类似宇宙太空的环境,但还能看见练寒州身边的“苏柳”。 那个苏柳怔了两秒钟,练寒州察觉到异常,扭头问她:“怎么了?” 看着这一幕的苏柳和练寒州身边的苏柳此刻嘴角勾起了一模一样的弧度。 “没什么。” 她看见自己笑着打完了这一局游戏,随后画面中断。 “宿主你好。” 熟悉的机械音响起,苏柳转身,眼前是一个一直在变幻的光团。 “系统?”她笑了起来。 “是我,我们去报道吧。” “报道后,你可以定制我的形态。” 苏柳点点头。 “好啊,我们走吧。” 引导员小七 第一次身处于这种类似宇宙的环境,苏柳相当新奇,跟着系统走的时候忍不住伸手摸了摸浮在半空中的一颗灰白色星球。 系统现在是一团光球,也不知道它的哪个方向是正面,但它在苏柳摸星球时发出了一声机械音的轻笑,显然是知道她在干什么的。 “往前要走多久?” 苏柳低下头,自己的脚下是无穷无尽的虚空和星球,而她踩在看不见的平面上,如履平地。 “宿主,你抬头。” 苏柳依言抬头,才发现系统的白色光团近在眼前,她这一抬头居然除了白光以外什么都看不见,近得像系统现在贴在她的眼球上一样。 但她却不觉得刺眼,眼前一晃,白光里多了一道门。 苏柳伸手,还没碰到门,门就开了。 门开的瞬间耳边就多了许多嘈杂的声音,苏柳眨了眨眼,发现自己在一个非常类似于现代办公楼的建筑内部,旁边还有许多各式各样的人来来去去,手里拿着手机和文件,有人在交谈,还有人在打电话,看起来跟正规公司没两样。 “你是新来的吧?”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肩膀,苏柳转头,没看见人,再一低头,发现一个只有她一半高的小机器人,方正小脑袋上的电子屏还显示着像素风格的笑脸,见她看向自己,小机器人挥了挥它的伸缩手。 “我是负责新人引导的G1457,你可以叫我小7。”声音清晰地从它头顶的扬声孔里传出,苏柳才确认是它在说话。 “你好?”苏柳半蹲下来,伸手戳了戳它的方正小脑袋。 “G5019宿主!不可以乱碰引导员!”小机器人用自己的伸缩手啪地拍掉了苏柳的手,电子屏里的像素点拼成一个生气的表情,“我负责你的能量点清点和奖励兑换,你要尊重我!” “怎么兑换?”苏柳自动把G1457的训话忽视了,只关注她在意的重点。 机器人脚底的滚轮转向,往一个方向慢速移动,声音催促她:“你跟我来。” 苏柳一边跟上,一边继续发问,“我的系统呢?它在哪里?” “G5019正在接受检查。”小7没有把电子屏转过来面向苏柳,它一路往前,只从扬声器里嗡嗡地发声。 “检查?什么检查。” “G5019跟过的上两位宿主都出现了重大违规操作,所以它也被记了两次严重违规记录,现在是需要重点观察的对象。”小7似乎脾气还不错,愿意跟她解释。 “如果你的这次行动记录里也出现了类似的违规行为,G5019就要被送去重置啦,所以主神现在在调动你的任务记录,检查是不是G5019的问题。” “什么意思,我的系统前两任宿主做了什么呀?”苏柳第一次听到系统的过去,很感兴趣地立马追问。 她都已经完成了自己的新手任务了,对系统的了解却只有它自称来自高维度位面这一点。 小7这时候终于回头来看她了,电子屏上出现了一个大大的感叹号,除了这个大感叹号以外什么都没有。 “你为什么要问?你是不是也听他的了?” 苏柳一时间有点怀疑对方其实是个真人伪装或者真人操控的机器人,如果是程序驱动的机器人,思维应该没有这么莫名其妙吧? “我们是高维生物!”小7从她毫不掩饰的表情里察觉到了什么,愤愤地反驳,“我选择这个外形只是因为我喜欢!” 好吧。 苏柳遗憾地点了点头,表示自己了解了。 “所以他们到底干什么了,能被记录成严重违规?”苏柳锲而不舍地发问。 小7装没听见,继续往前带她拐进了一条长走廊,周围路过的人很多,却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为什么这群人都跟看不见我一样?”苏柳左看右看,看路过的每一个人,他们有独自行动的,也有结伴的,但大家身边都是人,没有这种带领她的小机器人。 “因为你还没有上线。”这个小7倒是回答了,“你都没有登陆过,也没有自定义过自己在主神空间的外表,所以现在还不能显示你。” “原来是这样啊!”想到这群人现在都看不见自己,苏柳顿时起了玩心,可惜还没行动就被慧眼识人的小7提前拦下,只能一脸遗憾地继续赶路。 “G5019的宿主怎么这么麻烦!”小7直接当着苏柳的面抱怨起来,“跟G5019一样麻烦!” 苏柳跟什么都没听见一样吹起了口哨。 小7显然更生气了,因为它的手又伸出来一些,学着人类生气的样子将手臂抱在胸前,结果苏柳看见之后笑出了声。 “你笑什么?”小7炸了。 “没什么。“苏柳顿时一脸严肃,“我只是想起好笑的事。” 眼见着小7整个机器人都停了下来,本来还想继续逗它的苏柳立刻认错:“是我这次面对的气运之子也喜欢做这个动作。” “所以我见你做这个动作就想起了他,所以笑了。” “......哦。”小7这才往前走,“你还挺在意那个气运之子的嘛,怎么样,你在第一个位面里跟人家是什么关系?” “算......未婚妻?”苏柳想了想自己离开副本时,跟练寒州那依然没有解除的婚约,觉得这么说也对。 “哦,那你的收集率应该也不错了。”小7点头的样子看起来莫名的老道。 苏柳立刻虚心求教:“有什么原理吗?” 小7哼了一声:“能当气运之子的同伴,收集率就能有45%打底了,如果是当追随者的话,就只能从1%一点点收集气运了,最高也就到40%吧。” “哦~原来如此。”苏柳一副受教了的样子,似乎真的是非常诚心地在询问,小7对她的戒心稍微消除了一点,忍不住自己对声名远扬的G5019家宿主的好奇心,也开始问她问题。 “你跟G5019合作得怎么样?” “挺好的啊。”苏柳点点头,她确实觉得自己跟系统的合作很愉快。 “怎么个好法,你们很合得来?” 眼看着小7一副又对她提起戒心的样子,苏柳想了想,解释道:“我们合作下来,任务好像完成得挺好的。” 结果小7听见这句话,电子屏上出现了三个大大的感叹号! 苏柳:? 这是在? “......你先把手放到这个窗口里登陆!”小7飞快地离她远了一点,伸手指了指自己头顶的一个开放窗口。 苏柳不太理解,但听话照做。 手刚伸进窗口,就感觉指尖一疼,似乎有什么东西取走了她的血,窗口是不透明的材质,苏柳什么也看不到。 随后,小7的扬声器就发出了一声无比逼真的,倒吸冷气的声音。 “你你你你......”它跟见了怪物一样,指着苏柳。 “你的初次任务收集率,99.03%???” 自定义系统外貌 “有什么问题吗?” 面对这个惊人的数字,苏柳的表情却显得很无辜,好像这一切跟她无关一般。 “什么叫有什么问题!!!”小7原地转圈,“问题太大了!难怪G5019会找你绑定!你是不是也把气运之子杀了!” 苏柳:? 哦豁。 “它的前两任宿主把气运之子杀了?”苏柳趁机追问。 “是啊!不然哪里来那么高的收集率啊!可是他们的收集率都只有百分之八十几,你是怎么弄成99.01%的!那可是99.01啊!都快要接近100%了!你到底干什么了!” 如果小7当初给自己选的是人类的外表,此刻应该眼珠子都瞪出来了。 苏柳一脸无辜但十分装地笑了:“可能是我比较优秀吧。” “哇!你这个人!” 小7都快抓狂了,此刻,附近那些一直对他们俩视而不见的人也陆续发出惊叹,大家都拿起了自己身上的电子设备,已经看到信息的人一脸不敢置信。 “不是,收集率榜单有个人突然冲榜一了!” “啊?榜一那86%的收集率能被超越?怎么可......” “不是我的眼睛有问题吧?99.01%???这是人?” 小7瞪大眼睛看着苏柳,此刻也只有它一个机器人引导员,能看见苏柳这又装又欠的笑脸,以及。 “哎呀,不知道大家为什么那么激动,也就还好吧。” 如果小7有人类的身体构造,此刻它就该吐血了。 “......你少跟我显摆!”半天,小7总算想起来自己是个引导员,憋出来这句话。“你现在给我好好把登陆流程走完,把自己的外表设置自定义一下!” “哦。”苏柳从善如流,回头看向那个显示了一大堆选项的窗口。 她动手开始操作,小7在一旁一边生闷气一边等着她。 苏柳的头上突然冒出了一个像网游一般的昵称显示,【SuperL】。 然后,她身上的服饰也顿时改变了,不再穿着那身从第一个世界带来的名牌服装,换成了一身...... 一身毛茸茸的兔子玩偶服?? 小7的电子屏上又出现了大大的感叹号和问号。 “这样应该就可以了吧?”苏柳转头问小7。 “可以是可以......但是你这?”小7茫然地打量着苏柳的玩偶服,苏柳抬起一条缝,对它眨了眨眼。 小7受到了惊吓。 “你怎么完全不调自己的外貌?” “我懒得设置。” “所以就穿一身兔子玩偶服完事了?” “有什么问题吗?” “......” 小7彻底没脾气了。 “行,可以,好,我们走吧。”它决定眼不见为净,转个身继续往前走。 “你的系统G5019刚才也通过了主神审查,我们现在去主神空间接它,你就也可以给他设置自定义外貌了。” 一旁的人显然习惯了登记过的新人突然从这个窗口前出现,但显然他们不太适应一只巨大的毛茸茸兔子突然出现,哪怕多看两眼也能发现这是一件玩偶服。 大家目瞪口呆了两秒,在小7转身时已经有人注意到了收集率榜上那个99.01%的无名记录突然显示了昵称,再一抬头,苏柳头上赫然顶着昵称【SuperL】。 “不是,刚才那只大兔子是收集率榜的新第一??” “?尊嘟假嘟,我去是尊嘟!” 留下陷入混乱的人群,身穿玩偶服的苏柳和小七顺着走廊快速往里走,直到抵达了走廊尽头才停下。 小7可能是真的受不了苏柳了,想尽快摆脱她,所以把门打开就示意她进去,语速飞快地播放引导:“您的系统已通过检查,现在请进入主神空间再次与对应系统确认绑定,绑定后可自定义系统外貌并领取本次任务完成的奖励。” 苏柳还没来得及说什么,那扇门就突然冲了过来,她立刻“进入”了门内。 门内又是浩瀚的宇宙银河,她的系统正以光团状漂浮在半空,见她已经进来,光团发出了系统的声音。 “宿主。” “G5019?” “您已经知道了我的编号吗,一定是G1457说的吧。” 苏柳的眼前已经展开了非常类似游戏捏人界面的东西,很显然这就是那个给系统自定义外貌的操作了。 她嘴上跟自家系统漫无边际地说话,手上不停操作着界面,看起来比给自己设置外貌要用心得多。 “是啊,小7还跟我说了你的一些话呢。” “肯定不是好话。”光团放大了一圈,又缩回原本大小。 “不过,这次我顺利通过了主神的检测,不仅没有判违规,还得到了表彰。” “那就好。” “还是多亏了宿主。” “对了,因为任务评价得到了S级别,所以宿主可以选择从世界中选择一样东西存入道具栏。” “下个副本开始,就可以给宿主开放道具栏使用了。” “嗯?什么都可以吗?” 系统G5019正待回答,就发现自己的形态已经更换了。 它扫描了一遍自己新的身躯,惊讶地发现—— “宿主,我长得好像你。” “对啊!”苏柳笑眯眯地回答,“我一直挺想看看性转版的自己长什么样子。” 系统现在就是这个样子。 肩更宽,跨更窄,五官稍微硬朗一些的苏柳。 “很有趣。”系统对此表示认可,本身它也不是很在意自己被设置成什么样,只要不是太怪就行。 他甚至没有过问苏柳的兔子玩偶服。 “从上个世界,只要是宿主接触过的事物,都可以选择一样带进道具栏,在以后的世界中使用。” 这是收集率大于八十时的任务奖励,不过只能选择一个。 “我要那把枪。”苏柳毫不犹豫地回答。 “可以。” “那接下来,宿主享有十二天的假期,可以在主神空间中度过,十二天后,我们继续下一项任务。” “宿主现在也可以自定义自己在主神空间的住所了。” “我们的下一个任务世界是什么主题?”苏柳眼前又冒出一个新界面,她又开始点点点地设置。 “用人类的文化来说的话,应该叫仙侠。” “......”苏柳的手停在半空。 “我能换一个可选物品吗?” 顶着性转版苏柳样貌的系统冲她礼貌性地露出一个微笑。 “不行。” 大师姐大事不妙 【宿主第一次任务的结算评级就达到了S,第二个世界的难度也相应增高。】 【正常来说,新手的第一个世界通常会从其存在的平行宇宙中选取一个E级难度的进行。】 【也就是俗称的新手关。】 “......我怎么觉得我第一个世界好像不是E级呢?” 苏柳回想了一下自己的第一个世界,感觉有点不对。 【因为我觉得宿主的能力应该可以跳级,所以我为宿主选取了一个D级难度的世界。】 “行吧。” 反正任务完成的很好,苏柳便接受了系统这拔苗助长的行为。 “那我们的下一个世界是什么难度呢?” 【B级。】 拔苗组长也不能拔这么多。 “系统......”苏柳幽怨的眼神落到了一旁的系统身上。 系统用她设置的身体笑了,两个长相无比相似的人坐在同一张沙发上,不知道的人看了还以为是一对有性格差异的双胞胎。 【放心吧,我提前向主神申请过了。】 【这次任务世界只是为了加压考核宿主的真实水平,就算失败了也不要紧。】 “但是如果我成功了的话,以后给我分配的任务世界都是这个水平的是吧?” 【宿主,B级仙侠世界的奖励相当丰厚,请尽最大努力尝试提高评级。】 有了身体之后,系统跟她沟通就多了很多手段,比如此刻它正用手按着她的肩膀,表情温和地凑近了给她捏肩。 ......也算柔性劝导吧。 【评级S的话灵根可以带到以后的世界里用。】 “好的。”苏柳毫不犹豫地回答。 系统:我就知道。 他们现在正在苏柳的专属空间里,作为任务评级S的新人,苏柳得到了一个大约有一千平方米的空间,可以供她随意使用。 其中的家具不需要额外花费什么,只要她心意一动,环境就会自然变化。 现在苏柳已经在这里躺了十一天了,今天是她假期的最后一天,所以她才会跟系统聊这些“工作上”的事情。 是的,苏柳觉得自己只是换了个地方打工。 “我的假期是0点准时结束?” 【是的。】 “那我要怎么传送到任务世界?” 【睡一觉就好了,我们一般倾向于在梦中介入世界,在宿主的身体醒来前告知世界信息和任务明细。】 【你已经体验过一次了,宿主。】 “哦。”苏柳想起自己被系统绑架的第一天,当时她也是睁眼就发现到异世界了,然后系统冒出来开始利诱她。 于是苏柳就这样又躺了一天,期间刷了不少主神空间的论坛,把惊叹收集率榜新晋榜一的帖子全看了一遍,心满意足地躺下了。 系统也知道她自恋,主神麾下的系统换宿主时都可以让宿主重新定制系统形象,但直接定制一个跟自己无比相似的异性形象的人真的寥寥无几。 捏成现实中追的明星或者喜欢的二次元形象的比这多多了。 每当宿主要进入新的任务世界时,他们会放一种促进睡眠的气体让宿主睡得更沉,得到更好的休息。 这也是为了让宿主有更好的状态。 苏柳刷着刷着论坛睡着了,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盘腿坐在一张古色古香的木榻上,双手还摆成了一个颇为复杂的形状。 【任务背景:本世界的宿主,是师从天衍宗宗主的宗门大师姐,同时也是昆山所有宗门的神女,本次世界的气运之子是下一任魔族之主。】 【任务要求:收集位面能量大于50%。】 “这比上个世界宽松不少啊。”苏柳还记得第一个世界的要求是直接让她夺取位面之子的气运。 【那是我改的,原本要求也是收集率大于50%。】 苏柳:? 她的成功系统功不可没,因为全是系统哄骗她进步的。 如果不是系统当时给的要求是这样,她干嘛把事情搞那么大。 【任务已开启。】 系统刚播报完,苏柳就感觉到了从窗口吹进来的微风,时间开始流动了。 【本次介入的节点是,宿主的昆山神女之位被质疑的前十分钟。】 “大师姐,大师姐!” 窗外有个清朗的女声,应该是在喊她。 “怎么了?”苏柳应声。 木榻后的窗口顿时冒出来一个散着头发的女孩,看起来约莫十四五岁,脖子上挂了一个金锁。 女孩扒着窗框,“大师姐,二师兄他带了一个女孩回来,说她才是昆山神女!” 事件来得很快,系统的信息也来得很及时。 原来这个昆山神女,是所谓得了天道庇佑的女修,天生比其他人修行更易,更容易感悟大道。 昆山这片山脉中的数十个宗门都要以她为尊,有时候神女的话比小宗门的宗主还更好使一些。 这个神女的评定是百年一次,苏柳在出生的那年就显露出了种种天道爱怜的迹象,待她修行,更是天纵奇才般的资质。 她十三岁那年,昆山四大宗宣布她便是这百年间的昆山神女,如果才过去十年,苏柳年方二十三,已经筑基巅峰,二师兄便领人回来要挑战她的神女地位,在现任小师妹连乐然看来,简直匪夷所思。 她一脸见了鬼的表情,显然想不明白二师兄阮逸明在抽什么风。 “二师兄说,要请四大宗的长老来,重新评定昆山神女!”连乐然皱着一张脸,看起来紧张兮兮的。 大师姐和二师兄向来不合,但也没必要做到这个程度吧! 苏柳笑着安抚了她两句,“没事,你二师兄敢提出重新评选神女,那想来一定是有他的依据。” “大师姐!”连乐然惊了,“他要是有依据,你......?” “我吗?“苏柳语调随意,表情也看着像全然不将这件事放在心上,“我要闭关突破了,最近一年怕是处理不了这件事,让他们等等再说吧。” “人不也是刚从山下领回来?急什么,先观察一年,再让他说要重新评定神女的话吧。” “是,大师姐!”连乐然听见她要闭关,愣了片刻后大声回答,随后跳下窗框,显然是去向宗主汇报了。 二师兄现在已经带着那个人守在宗主洞府口了,宗门内议论纷纷,如今也不知道宗主有没有同意他重新评选宗门神女的要求。 但现在就算宗主真的答应了他的胡闹,也得等上一年才有机会了,昆山神女闭关,岂能容一场闹剧打扰? 连乐然脚步飞快,一路沿着山路奔向宗主洞府,她年纪轻轻,还未能有自己的本命飞剑,只能靠轻功了。 苏柳看着她消失在视野里,便关上了窗,依照记忆里的方法启动了闭关大阵。 原本的世界线里,她心高气傲,地位被质疑后对阮逸明和他领回的人嗤之以鼻,不屑一顾地答应了四大宗重新评比的要求。 出乎意料所有人的是,昆山神女真的换人了。 “苏柳”道心受损,境界大退,之后数十年都停滞不前,最后寿元于二百四十便尽了。 昆山神女换人后,她好像就真的失去了天道的宠爱,事事不顺,再无心气,曾经近在眼前的结丹境界也变得遥不可及。 苏柳感受着那道摇摇欲坠的桎梏。 若她成了24岁的金丹期修士,不知道还会不会有人敢质疑她的地位? 乱成一锅粥了 “我找到的这位柳姑娘才是真正的昆山神女!” 阮逸明正在天衍宗宗主的洞府内,和宗主以及三位长老争执不下。 他示意他带着的那位女孩不必害怕,迈步向前,然后指着走到中间的柳金玉继续据理力争。“她才是真正的昆山神女!” “神女并非以资质突出和天水灵根为唯一标准,而是要看其身上有无天道打下的印记,要看其周围天地异象的次数,也要看镜月玉与其的反应。” 这三者苏柳都符合,她的肩头有天生的月牙印记,月属阴,五行属水,她也是正是天水灵根。 她出生的那年,天衍宗频生异象,有头白虎径直闯入她屋内,卧在摇篮一侧守着她,宗主赶来,发现白虎正以尾尖逗引女婴抓握,见人来也不曾有攻击意图,这头白虎现在还被苏柳养着,二十三年过去不见衰老。 加上镜月玉对苏柳反应极大,种种异象都说明她便是昆山神女,除她之外,也没有人符合这三样条件。 “那你带来的这位柳姑娘,又有何凭证?”宗主皱眉,坐在主位上看着这二人,坐在一旁的三位长老也投以询问的目光。 “不要怕,伸手。”阮逸明温和地托起柳金玉的手臂,让她露出手心。 手心处赫然有一枚月牙印记。 “这?”三位长老中最年轻最沉不住气的商舟顿时发声,见他的表情,居然是觉得此事颇为有趣。 “二位长老,宗主,你们看呢?” 宗主是苏柳的师傅,自然更偏向她,此刻自己的二弟子对大弟子发难,他正头疼着,见状便说:“就像逸明所说,神女不能仅仅靠印记便认定,柳姑娘目前尚为凡人,怎么能就靠一个印记认定呢?” 在场所有的修士,都能感觉到,阮逸明带着的这位柳姑娘是个切切实实的凡人。 阮逸明一拱手,掷地有声:“弟子恳请师傅,让这位柳姑娘勘测灵根,去镜月玉处验证!” “胡闹!”宗主最终还是绷不住表面的平和,气得将手边的茶盅掷于地上,“镜月玉是随便就能开的么?十年才能请天地石测一次灵根,你不知道?” 天衍宗的天地石,触碰便能看出修行者的灵根,但天地石需要时间积累天地间的玄机方能使用,所以十年才能测一次修行者的灵根,也正是天衍宗开放吸纳新修士的时刻。 明年就要到十年一次的选拔了,现在怎么能给二弟子不知道上哪找的一个凡人专门开一次天地石? “师傅!”阮逸明却坚持不懈,丝毫不惧宗主的怒气,反而继续恳求道:“师傅,您有所不知,当时徒儿出山游历,于乡间结识到柳姑娘。” “当时她正在谭边戏水,徒儿看得真真切切,东伊谭中有一条蛟龙在与她嬉戏!” “什么?”“岂会如此?” 这句话顿时引发了宗主与长老们的喧哗,你随便带回来的一个凡人,居然说她随意戏水,便遇到一条蛟龙? “千真万确。”阮逸明神色极为坚定。 东伊谭向来有蛟龙的传说,亲眼见过的人虽少也有,甚至三位长老中的秦语琦长老便是亲身接触过蛟龙的人。 此时她便急切地俯身,询问了几个与那蛟龙相关的问题,柳金玉神色茫然,却全是答上了。 看秦长老的表情,也能知道这柳姑娘说的竟是都对,她真见过那条蛟龙! “我不知道那是蛟龙,我以为是条亲人的水蛇。”柳姑娘手里捏着衣角,神色紧张。“自小我去谭边,那水蛇便会出来与我玩耍,所以......” 所以阮逸明去谭边遇上她时,便恰好看到了这一幕。 几位长老一时陷入了沉默,宗主也惊疑不定。 莫非这柳金玉真的有仙缘? 难不成她真的只缺一个机缘,便能证明自己? 在众人举棋不定时,连乐然气喘吁吁地赶来。 “师傅,各位长老,师兄!”喘匀气后,她先是按顺序行过礼,然后汇报道:“大师姐说她要闭关一年,诸事年后再议!” “她要闭关?”闻言,阮逸明的脸色顿时冷了下来。“我看她是不敢与柳姑娘明着分个真假了。” “住嘴!”宗主怒斥,他此刻感觉自己的头疼得厉害,“她是你师姐!” 宗主疲惫地揉了揉自己的太阳穴,做出了决定。 “既然你大师姐要闭关,这件事就留到一年后再议,柳姑娘要验灵根的事,刚好在明年一起举行。” 柳金玉能吸引一条蛟龙与她嬉戏,想必身上有过人之处,如果她确实是个人才,他们也能顺势收入麾下。 如果她测出来资质平平,就把这件事轻轻揭过,重点是不要影响到苏柳和阮逸明。 “可......”阮逸明还想争辩,宗主神色一肃,他便感觉到了威压,不甘地闭上了嘴。 “这事就这么定了。”宗主淡淡地说,三位长老也会意起身告辞。 商长老离开时还拍了拍阮逸明的肩膀,神色颇为玩味,阮逸明没有理会这一切,只是向师傅请示如何安顿这位柳姑娘。 “不如就让她住在凤锦峰......”他说了一半,宗主便打断了他的话。 “凤锦峰乃掌门弟子的居所,她如何住得?就在诸溪观安置她罢了。” 诸溪观是外门弟子与杂役所居之处,阮逸明看着师傅的脸色,没有再坚持自己的主张,只是拱手告辞,带着柳金玉走了。 “头疼,头疼啊。”见人几乎走光,宗主歪在椅上,按着太阳穴感叹。 连乐然连忙上去给他按头,“师傅辛苦了。” 师徒两人对视,眼中均是不解与无奈。 “二师兄到底为何如此笃定那名女子才是神女?”连乐然困惑不已。 “为师也不知道他那脑子在想写什么!”宗主一激动,连乐然忙端了一盅新茶来。 “师傅消消气,喝茶,喝茶!” 宗主接过茶盅牛饮,随后感叹:“还是你最听话。” “你大师姐太傲,你二师兄也是个轴的,你三师兄也就天赋好点,蠢得不得了!你四师姐......是师姐还是师兄来着?” “是师姐。” “你四师姐天天练个人影都不见!” “唉!我怎么就收了这么一群徒弟!” 不敢讲话的连乐然:...... 闭关与流言 苏柳毕竟不是这个世界的原生苏柳,她需要一点时间去熟悉记忆中那些修炼的技法。 幸好,这种熟悉不需要她费多大的劲,只是小心谨慎地按照记忆中的办法引导灵气绕经脉而行一周天后,她就不需要费心了,灵气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经脉流传着。 苏柳专心地感受这种感觉,身体被一遍遍精炼,不精纯的杂质随着呼吸散出体外,她不知不觉沉醉其中,待一回神居然分不清时间过去了多久。 “系统,现在是什么时候?” 【宿主,您已经吐纳了两个星期。】 苏柳感受到了修仙的震撼。 “......我就呼吸了一会,过去了两星期?” 【是的。】 ......这实在很容易让人开始思考,自己要多久才能完成任务离开这个世界。 “我一点也不饿诶。”苏柳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又发现了新奇的体验。 【宿主,这个世界中您的身体已经辟谷,无需再进食。】 “方便是挺方便的,只是......”苏柳皱起眉头,总觉得怪怪的。 她不太适应这么久了嘴里一点味没有。 苏柳停止吐纳,走到屋外,接了一杯山泉水。 刚喝了一口,她就立刻感受到了这水的甘甜清冽,越喝越好喝。居然不知不觉就把一杯水喝完了。 【这是灵泉,对宿主的身体有好处。】系统介绍道。 苏柳刚想问那她喝了之后会想上厕所吗,随后记忆就回答了她的这个问题:不会,因为灵泉水会带着体内杂质从毛孔排出,然后直接在体表蒸发。 这具身体小的时候,每次饮用后修行完了,还需要洗个澡洗去体表杂质,但这么多年下来,她体内的杂质已经几乎洗涤干净了,所以现在连洗澡这步都基本省了。 但苏柳不太习惯,所以她还是按自己的节奏去打水洗了个澡。 正是烈日炎炎的时候,用冷冽的泉水冲洗身体。让人觉得十分舒适。 她刚洗完换好衣服,屋后的那只白虎就款款走了出来,向她友好地低吼一声,像只大猫一样将头低下,等着她来摸。 “哇。”苏柳毫不客气地将白虎里里外外都摸了一遍,还把头埋进它的背部狠吸了几口。 “仙侠世界太好玩了。”苏柳感叹。 系统:......好了,不要再玩了。 宿主你给我清醒一点,你是来做任务的,不是来旅游的! 此时,那位被带回宗门的姑娘已经在流言的传播中人尽皆知,狠狠出了一次名。 连着平常不怎么被重视的宗门二师兄都被人好好嚼了一番舌根,都在猜那位柳姑娘到底是怎么吸引住二师兄的,居然让他不惜质疑昆山神女的真假也要将这位姑娘推上去。 苏柳闭关的消息传出,反而让流言复杂了不少,甚至有人在猜大师姐是否是受了情伤才闭关逃避,什么三角恋,你爱他他爱她的流言一时间满山飞。 这都发生在外门,内门的宗主加长老加他们各自的弟子都不足五十位,人际关系太简单,一嚼舌根就会被发现。 但也拦不住就是有人想偷偷八卦。 “乐然,你们家师姐到底为什么闭关了啊?” 连乐然扯着嘴角,落下一子:“我已经跟你说了几百遍了,师姐她是为了突破突破突破!” “大师姐她才二十三岁吧,这个年纪突破金丹期,你看我信吗?”赵怜云笑嘻嘻的,看也不看棋盘,随手拍下一子。 连乐然看着冥思苦想许久的一步被对方轻松破解,只能苦着脸重新思考如何破局。 “说起来,那姑娘名字里也有柳字呢。”赵怜云眼睛一亮,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觉得是个小发现。 “别不理我呀!”半天没等来回应,赵怜云将下巴搁在石桌上,从下往上看着连乐然的脸,竭力尝试与她对上眼神。 “你再问我一百万遍,大师姐也是在闭关突破!” 连乐然受不了这个八卦碎嘴的人了,她就知道赵怜云这家伙只是想从她这打听内幕! 最让她委屈的就是,赵怜云打听就打听吧,为什么要用自己的阵法天赋来羞辱她!她跟大师姐一样,是剑修,是剑修啊! 我们剑修哪里懂这个!她还没学呢! 棋局上被碾压的连乐然现在非常想拔剑逼对方跟她拼拼剑法。 “哎呦!”见内门最小的师妹生气了,赵怜云夸张地咋舌,随后立刻从储物法器里掏出一柄精巧漂亮又不失帅气的剑来。 连乐然的眼珠都快黏在上面了。 “连师妹呀~”赵怜云跟逗猫一样,晃了晃手里的剑。 “师姐!” “只要你告诉我,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这柄剑就给你玩~” 赵怜云作为一个主修阵法的修士,她的剑从来都是当饰品挂着的。 她的其中一个爱好,就是给自己定制外形好看的剑,不仅适合当饰品,还适合用来诱惑连乐然这种心思单纯的剑修。 连乐然犹豫了不到两秒,就一口应下了。 反正大师姐出关时大家都会知道的,她提前说一点点应该也没关系吧。 “是这样的......” 连乐然示意赵怜云凑耳朵来,低声讲了一堆,把阮逸明是怎么带着人要求宗主喊大师姐出来对峙,她是怎么跑着去给大师姐报信,大师姐又是如何淡定地说她要闭关突破,以及后面宗门长老们齐聚的闹剧都说了。 赵怜云此刻才有点信了她的话,把耳朵收回来,还有些意犹未尽。 “大师姐居然真的是在准备突破。”她啧啧称奇,“24岁的金丹修士,我的师祖啊,要不是昆山神女,谁做得到?” 百思不得其解的赵怜云,问出了所有人都想问的那个问题。 “阮师兄到底凭什么那么笃定?他疯了?” 此刻,阮逸明也正想着,内门外门的弟子们,这两周来怕是都在议论他。 他淡淡一笑,将这事丢到脑后,抬手示意柳金玉。 “柳姑娘。” “阮大哥!”柳金玉这才发现他,从扎堆的外门弟子中跑了过来,笑容灿烂。 她像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在外门弟子中显得格格不入,他们与她保持着距离,两方几乎互不交流。 但外门弟子在意,柳金玉却从不在意,没人理她,她就自己看天看书看花看草,居然显得很自在。 阮逸明看着她的笑容,心底越发笃定她才是真正的昆山神女。 真神女承担治天下的指责,又是天水灵根,就应该如水般温和包容。 怎么会像苏柳那样? “柳姑娘,我教你修行吧。”阮逸明眉眼含笑,语调温和。 “好啊。” 柳金玉点头。 人类的事,你不懂! 对修仙者来说,时间既不重要又宝贵。 说不重要,是因为凡间百年便沧海桑田,但金丹期的修士随随便便闭个关,不就修上了数十年? 更勿论那些隐居或不隐居的元婴大能,活过千百年的修士不多,但也绝对不算少。 说宝贵,也是因为修士极看机缘,活得再久一点,说不定便会出现突破的机缘。 对于那些几番闭关却毫无寸进的修士来说,多活几年,等那个不知道有没有的天赐机缘,便是最重要的事。 苏柳闭关只短短一年,对天衍宗的上下都算不上多长的时间,几乎是弹指之间,就到了她该出关的时候。 她宣布闭关后的一年整当天,所有能扯上关系的人几乎都来了。 ......但她没出关。 又过了一天,大家又齐聚一堂,就等着她出关。 还是没出关。 就这样蹲了一周,来的人都少了,甚至有譬如某赵姓女子的极个别人,公然在苏柳的洞府门口讨论,大师姐是不是突破失败了。 被连乐然跳起来捂住了嘴。 打扰大师姐是万万不可的,只能就这样等着她出关。 可就是不见她出关。 连乐然等在师姐的洞府口,愁眉苦脸地想着上午遇见阮师兄时,他那副志在必得的样子。 “大师姐,你可快出来吧!”连乐然心不在焉地挥舞着从赵怜云那拿的漂亮剑,不走心地复习着今日学的剑法。 “二师兄他已经给那个柳姑娘打好基础了,再过一天宗门都开了,到时候她也会测灵根,那大家又该议论起来了。” “知道了。” “知道就好......大师姐??!” 连乐然猛然抬头,那间小楼的窗已经打开了,苏柳倚在窗边,笑吟吟地看着她。 “你出关啦!”连乐然顿时雀跃起来,苏柳楼下的禁制确实已经撤了,她连忙沿路跑上去,嘴里嚷嚷:“你不知道,那位柳姑娘现在都和外门弟子们混熟了,大家都夸她呢!” “?”苏柳微微歪头,“和我有什么关系。” “噢!”连乐然捂住了嘴,小心翼翼地看着苏柳,觉得自己说错话了。 但她很快放下了手,犹豫着踏前一步,满脸震惊。 她们都是剑修,苏柳身上的功力明显比出关前更精更纯更深厚,但...... 连乐然不敢置信地感知着,甚至伸出一只手对着苏柳的方向在半空中摸索了起来。 苏柳的境界,还停留在筑基巅峰。 经过多次确认,她终于接受了这一点。 “师姐你......”连乐然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什么。 大师姐在她心里是无所不能的,当时大师姐告诉她自己要闭关突破,她想都没想过大师姐会失败。 结果现在大师姐晚了好几周出关,境界却没有变化。 连乐然心情复杂,第一次开始思考那些离谱的流言会不会是真的。 “怎么了?”苏柳优雅地掩住嘴唇,打了个哈欠。 其实她刚睡醒。 是的,苏柳没出关的原因其实是她在第十一个月已经有了十足的把握可以突破,然后剩下一个月她就躺了。 出乎她意料的是,修仙者对时间的观念真的跟凡人差别很大,苏柳连着修炼十一个月,身体也急需休息。 所以一睡,睡了一个月还要多。 睡得外面议论纷纷,睡得阮逸明一日比一日自信,睡得连乐然在外面连等三周。 但苏柳不是很在意,反正—— 她睡爽了。 人睡爽了精神就会特别好,心情也会相应的好起来。 苏柳现在看着一脸惶然的连乐然,还开了个玩笑。 “怎么了?”她问,“以为我突破失败了?” 连乐然正沉浸在天塌了的心情里,哭丧着脸说:“大师姐,你怎么会失败呢?” “对啊,我怎么会失败呢?”苏柳也摆出疑惑的表情。 “可是现在大师姐你还在筑基巅峰,怎么办啊,明天就要开宗门了!” 连乐然急得想在原地转两个圈。 “开就开吧。”苏柳又想打哈欠了。 “开宗门的话,那个柳姑娘就会测灵根了呀!”连乐然争辩道,“如果她真的是天水灵根,二师兄又要说你是假的了!”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苏柳勾起嘴角,“我都不急,你急什么。” “......大师姐!”连乐然急得抠剑上镶嵌的宝石。 “回去吧,明天时候到了,再来叫我。”苏柳一脸轻松地关上了窗,毫无人性地把自己着急的小师妹关在了门外。 连乐然呆了片刻,气愤愤地走了。 大师姐不急小师妹也不帮她急! ......可是明天二师兄肯定会在测灵根的时候喊话大师姐的,她又听了一些传闻,居然都是赞成柳姑娘是真神女的。 连乐然原本根本不担心,也不听这些。 后面忍不住听了,什么有只蛟龙追着柳金玉而来,这太荒谬了,她没放在心上。 再后来,她主动去问内门最八卦的赵师姐,赵师姐说好像不止一个人见到那条蛟龙了。 现在的连乐然每听一件就担心一分,那么多人都言之凿凿说柳姑娘和一头蛟龙有关系,而不是跟一只什么凤凰麒麟有关系。 传闻如此异口同声,听着不像空穴来风,虽然她还是觉得真神女一定是大师姐,但万一...... 连乐然忍不住站住了脚步。 对面来人目不斜视,她还在犹豫打不打招呼,直到对面都快擦身而过了,她才下决定。 “二师......” 阮逸明直接越过了她,朝着自己洞府去了。 连乐然气得拿剑一阵乱劈。 神气什么!明天大师姐就临阵突破,把你们都打趴下!!! 【宿主,为什么不直接突破呢?】 系统是最清楚苏柳情况的了,它稍微不太理解这种临门一脚了却不踢这一脚的行为。 苏柳现在就在突破的边缘,这时候不突破可比直接突破都难控制。 钢丝上的舞者所需的平衡跟这也相差无几了。 苏柳感受着体内的功力,维持着一个随时都能进阶的状态。 “系统......” 她叹气道。 “你们不是高维生物吗。” 【是的。】 “难道你们就不理解,人类有的时候......真的很喜欢装吗?” 入门考核之测灵根 第二日一早,连乐然一副心神不定的样子,站在了天衍宗的山门口。 开宗门收新弟子这事,一般是十个外门弟子和一个内门弟子来主持,长老们早就不管这事了。 十个外门弟子,修行水平各异,有练气期的,也有已筑基的,连乐然是筑基初期,修为不是其中最高的,年纪反而是最轻的,但因其内门弟子的身份,无人敢不尊重她。 一旁有位中年外门弟子对她行了礼,然后开口询问:“连师姐,何时才开山门?” 连乐然看也不看他,脸上明晃晃的沮丧,低声应道:“等太阳升起便开。” 现在天边已有微光,看来再过一刻不到,便能开山门收新弟子了。 场面又安静下来,但这安静也只是无声罢了,若是连乐然回头看看,她就能看见这群外门弟子你瞅我我瞅你,打着一场异常热闹的眼神官司。 “你说连小师姐怎么这般消沉?” “还用我说?你想想等下谁会来。” “要是那个......就是那个谁,今天真测出来天水灵根,大师姐可难办了。” “你们忘了?大师姐都没出关!” 诸如此类的复杂意思在眼神闪烁,眉毛翻飞中居然能沟通无阻,也是神奇。 “阮师兄来了!”突然有人眼尖,瞥到天边飞剑上有两个人形,立刻机警地高声宣告,顺带提醒其他的八卦小伙伴们。 所有人立刻稳重起来,眼也不乱瞟了,眉毛也不飞了,都拿着自己的法器老老实实地站着。 此刻,太阳刚好冒头,连乐然也抬起头来,一缕阳光投射到她依然有几分稚嫩的脸上。 “开山门。” 少女声音清脆,却极有分量,外门弟子们得令,便各自站位,纷纷举起腰间令牌,十人配合下开了山门的禁制。 对一直等在山口的近百位弟子来说,就是眼前不知怎的,竟有迷雾散去一般豁然开朗的感觉,眼见着就突然多了一条路。 一位御剑的仙人带着一位仙子刚好落地,其余的人纷纷向他行礼。 站在最前沿的少女却是看都不看那两人一眼,直接宣布:“天衍宗入门考核开始,参加考核的随我走,陪同的,送人的,此刻便请回吧。” 这话一出,一些还在好奇这面嫩少年人是谁的都顿时了然,这就是今年的负责考核的内门弟子了,纷纷按照她的话老老实实做。 约莫留下了十余人,颇为不舍地看着其他人纷纷跟上少女,有人走了,也有人站在原地。 “小师妹。”阮逸明走到连乐然身侧,他也有些意外,今年负责考核的居然是她。 “二师兄。”连乐然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行礼。 大师姐作为神女是绝对不可能掺和这些琐事的,二师兄又怕他公私不分直接把柳金玉塞进来,三师兄还在打铁,四师姐依然不见人影。 这件差事就毫无疑问落到她身上了,她又是第一次主持入门考核,此刻紧张得有点做不出表情了。 作为她的师兄,两人虽没多亲近,但阮逸明自认还是对他这小师妹有些了解的,此刻见她面无表情,还以为她是在气自己昨天没理她的事,便出言安抚。 “昨日是我有急事在身,当时无暇理会其他。” 因为害怕自己稍后忘记流程,心中正沉重的连乐然:? 啥? 哦哦,昨天! “没事,二师兄,其实如果你不提起来,我都忘了。”这话她是压低声音说的,怕传到后面给那些还未考核的人听见了,破坏她作为考核者的形象。 “那就好。”阮逸明颔首,然后侧头看了一眼跟在自己身后的柳金玉,眼神温和。 “记得跟紧了。” 不声不响赶路的柳金玉点点头,真的加快了一点脚步紧跟他们。 连乐然莫名有些不爽,“柳姑娘是最后一个到的,稍后测灵根,也得按顺序来。” 阮逸明也没有异议,“按规矩来,不急这一时。” 他一脸淡然,反而激得连乐然有点躁,此刻,一行人也到了摆着天地石的大平台,连乐然深呼吸再深呼吸,祛除内心那种蠢蠢欲动的浮躁才开口。 “排好列,一个个来。” 糟了,这时候好像该说的不是这句,师傅教的是什么话来着,好像比这高端多了...... 连乐然胡思乱想,此刻已经有人走向了摆在最中央的天地石,伸手触碰。 一边负责看结果的外门弟子高声说:“祖思远,水土双灵根!” 她猛然醒神,匆忙将视线移到挨个来测灵根的人身上,生怕别人发现她刚才在玩忽职守,神游天外。 不过其实也没什么需要她做的事,她只需要坐镇此处就行,其他的都是外门弟子包揽了...... “扈弘方,木火灵根!” “居安宁,火灵根!” 居然才测了三个人,就出现了一个单灵根,外门弟子和连乐然都露出讶异的表情。 单灵根修行更快,威力也强,但看天资。灵根天地玄黄四种阶层,若是天灵根,那便是天纵之才了,地和玄还行,但若灵根品阶为黄......那还不如有些双灵根呢。 名叫居安宁的弟子紧张地咽了口水,将自己的指头割开,滴了一滴血到天地石上。 天地石即刻散出了火焰般的红光,一旁的外门弟子观其规模,大声道:“地灵根!” 居安宁顿时眼睛一亮。 连乐然闻言点点头,没她厉害,她是天火灵根。 但这地阶单灵根也已经很难得了,居安宁迎接了很多羡慕的目光。 测灵根还是测得很快的,几十人测过去也就一刻钟不到,眼看着马上就要轮到柳金玉了,连乐然紧张得直噎口水。 一旁的外门弟子虽然掩盖着自己的动作,却也不时用余光扫着柳金玉所站的位子,而视线中心的柳金玉却全然不被外界干扰,自顾自地排着队。 终于到她了,柳金玉在众人瞩目之下出列,将手按在了天地石上。 “......水灵根!”外门弟子显然有些激动。声音都喊得大声了不少。 连乐然瞥了一眼阮逸明,发现他嘴角含笑,似乎完全不担心接下来要测的品级。 柳金玉割开自己的手指,此刻,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的人都被现场那股莫名的氛围感染,一些测过后心情轻松的人也停止了闲聊,大众的目光都紧紧追随着那滴血珠。 柳金玉没等血珠落下,直接将手指往天地石上一抹。 天地石沉寂了不过片刻,便透出几乎铺天盖地的玄色光芒。 是天灵根。 ......也就是说,柳金玉确实是天水灵根。 不明情况的人发出小小的惊呼,知道内情的人却都闭上了嘴,因为—— “大师姐,你怎么来了!” 让她测 “大师姐,你怎么来了!”/“你来干什么?” 连乐然和阮逸明的话同时出口,连乐然一脸惊愕地看向出言不逊的二师兄,再一脸惊恐地看向疑似来砸场子的大师姐。 ......她这第一次负责入门考核的差事,怕是平静不了了。 白虎踏着虚空奔来,落地时众人才看见虎背上的那个“大师姐”。 苏柳完全无视了面色不善的阮逸明,只是走向天地石,饶有兴致地看着柳金玉。 “天水灵根?”她一脸戏谑。“可以啊。” 柳金玉还没来得及说话,阮逸明已经快步走到她身边,一脸警惕地打量着她,随后像是感应到了什么,脸色居然轻松起来。 “我听闻你闭关是为了突破。”他对苏柳的声音冷冰冰的,完全不似对柳金玉那般温和。“但你现在的境界仍然在筑基,所以你是突破失败了。” ”一年前你借口闭关不见,生生拖了一年,耽误了真神女的时间,也未能突破境界。”他笑得轻蔑。“假的就是假的。” “我又什么时候说过我是神女?”苏柳的脸色比他还轻蔑,看着他犹如看着一条翻滚的蛆虫一般,傲慢,不屑,恶心。 “当年不是天衍宗将我接入宗门内,迎我为神女?当时宗主都还不是宗主,你是他的大弟子,但因为我来了,你连排行都变为了第二。” “我是神女又如何?我不是神女又如何?你接得住我一剑吗?” “你!”阮逸明显然被激怒了。 他也曾以为自己是天纵奇才,天衍宗大弟子,但在四岁的苏柳被接进天衍宗后,一切就都变了。 他的年纪比苏柳要大,当时他的境界也比苏柳要高,但苏柳硬生生压了他的排行,当了师傅手下的关门大弟子。 他不服气,却接触不到她,等苏柳十四岁时,她开始时不时离开宗主自由行动,阮逸明想借机教训一番苏柳,却反而被对方打倒在地,他起身时苏柳已经走远,竟然是把他当成了拦路的随便一块石头,顺手解决完就没把他放在眼里。 师傅最常感叹的就是,苏柳那样的人就是天才。 “常人没法比的。” 他咬碎牙苦练十年也赶不上。 “等神女真相大白,我看你还如何嚣张!”阮逸明大怒道。 苏柳嗤笑一声,不再理他,而是转头看向了连乐然,小师妹立刻站直了。 “带他们去天梯。” “啊?哦哦,对,天梯!”连乐然恍然大悟,大声喊着让一旁已经看傻眼的人群跟她走。 阮逸明面色阴沉,僵硬地转头看向柳金玉。 她对阮逸明点点头,说了一声:“我走了。”就径直跟着人群的方向离去。 苏柳身旁跟着大白虎,连乐然走在前面,不时一脸羡慕地看向这只威风帅气的大虎。 一时间还站着不动的只剩阮逸明,他将手掌死死捏成一个拳头,感受着指甲刺进肉中的痛觉。 天梯后,便能开启镜月石。 到那时,柳金玉是真神女的事实,便会公开于世。 他反复地对自己说着这两句话。 一群人纷纷开始爬天阶,苏柳靠在白虎身上,伸手摸着硕大的虎首,白虎蹭了蹭她的手心。 “大师姐,你爬过天梯吗?” “爬过。”等待天梯试炼的时间漫长,苏柳并不介意与连乐然聊天。 “你也爬过!”连乐然一下高兴起来,“不过大师姐不是被天衍宗接来的么?也需要爬天梯?” “天梯试炼是为了看一个人的心境和潜力,要收弟子是必然要过天梯试炼的。”苏柳不在意道。 “我当年爬了87层。”连乐然高兴道,她一直很自豪自己在天梯试炼的成绩,“大师姐你爬了多少层?” 苏柳找了找身体里的记忆,说:“不知道。” “不知道?”连乐然愣了愣,远方已经传来有人从天梯跌落的惨嚎,一名外门弟子飞身而去。 “天梯一共几层?”苏柳问。 “大师姐你......”连乐然沉默了片刻,“你爬到顶层了?” “对。”苏柳回答得异常坦荡。 连乐然捂着自己的心口,在心里默默流泪。 她就知道大师姐是不可战胜的! “历来的神女都是会爬到顶层的,因为天阶试炼的问心对她们来说轻而易举。”一道声音突兀地插入对话。 “师傅?”一转头,宗主笑眯眯地看着她们。 “您也来了?”连乐然奇道。 这也太热闹了。 “你和你大师姐二师兄都在这里,我能不来么?收到消息就来了。”宗主屈指敲了一下她的脑壳,连乐然哎呦一声捂住头顶。 “真是胡闹!你大师姐和二师兄吵架,你就干看着?”宗主斥了一句,连乐然一脸委屈但不敢说话。 宗主又转向苏柳,叹了口气,“你又来做什么?” “小师妹肯定压不住阵。”苏柳不在意道。 “这倒是。”宗主赞同。 连乐然:???? 为什么受伤的总是我? “师傅来的也好。”苏柳眉眼间有一股掩盖不住的傲气,哪怕此刻她见了宗主后将姿态摆正了也一样。 “稍后,天梯试炼结束,我便有好消息要当面告诉您。” “什么好事啊。”宗主又叹了口气。 “到时候您就知道了。” 话音刚落,阮逸明也走了过来,仪态端方地行了个弟子礼。 “师傅。” “嗯。”宗主现在见他都头疼。 阮逸明一板一眼地说:“按惯例,身上有月牙印记,又是天水灵根之人,需过镜月石试炼。” 又来了,宗主要不是也有点年纪了,真想仰天长啸发泄一番。 镜月石试炼是百年一次,上次开镜月石试炼是二十年前,为了苏柳。 这才过二十年,神女还在天衍宗修行呢,他就咬定了神女另有其人,非要开这个试炼! 还没等他深吸完这口气好训斥逆徒,一旁的苏柳就开了口。 “过吧,让柳姑娘试试。” “从无明文规定说神女百年内只有一位,说不定这百年就是有两位神女呢?” 苏柳神色轻松,像是在说等下她回洞府要练两个小时剑。 连乐然有点麻木了,阮逸明用毫不掩饰的怀疑眼色看着苏柳,宗主一时间没有发话。 过了半刻钟,宗主叹了第三口气。 “行吧。” 男女有别 柳金玉爬得很慢。 相比当年半个小时便爬到天梯顶的苏柳来说,她的速度跟蜗牛比也不堪多让了。 但她一直在往上爬,无论下面的人如何议论纷纷,她都在缓慢而坚定不移地往上攀登,没有掉下来。 这场入门考核可能是有史以来最久的一场入门考核,因为柳金玉从早上爬到了太阳落山。 宗主已经吩咐过几次让外门弟子带着已经通过考核的人先安置,但离开的人寥寥无几,更多人都在仰着头,看她爬天梯。 阮逸明早已镇定下来,满目专注地看着柳金玉匍匐在天阶上爬行的身体,在他心里,柳金玉爬完九十九层天阶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 宗主面上不动声色,似乎对这件事没什么想法,但他的手一直在捻着自己的胡须,掐断了三四根也似乎毫无所觉。 连乐然早就麻木了,她现在最想做的其实是回去休息一会,但师傅师姐师兄们都在这,她也不敢走。 在场唯一真正镇定的人可能只有苏柳,因为早在她见到柳金玉的第一眼,她就知道了此人的真实身份。 【已接触到本次任务目标。】 这是苏柳上午接触到柳金玉时,系统给的提示音。 魔族少主亲自潜入天衍宗,来抢夺一个昆山神女的位置,所图甚大啊。 苏柳接受到的资料里显示,在这个世界的百年前,爆发过一场仙魔大战,两方均牺牲了无数英年才俊,多少天才就这样陨落?怕是没人能数清。 魔族的主君和人族的神女双双神秘失踪,双方都是各自阵营最强的战力,在那之后,两方默契地停战,因为再打下去,最可能的结果是双输。 所以最新一任的神女苏柳受到的尊重甚至远甚以前的神女,人族实在太迫切地需要一位新的,强大的,足以保护人族的战力。 因为谁也不知道,对方什么时候能完成休养生息,率先发起新一轮的战争。 让我们把话说回来,魔族少主既然敢潜入天衍宗谋夺昆山神女的位置,必然是有极大的把握才敢冒这个险,苏柳一点也不担心对方能不能完成天阶试炼。 倒不如说,如果对方无法完成天阶试炼,她才会诧异。 堂堂魔族少主,不会这么蠢吧! 【宿主你还要看猫和老鼠吗?要不要给你换一部海绵宝宝?】 “不用,我就爱看这个。” 没想到吧! 大家都在傻等,只能看着挣扎往上的柳金玉的时候,其实她一点也不无聊! 猫和老鼠可好看了。 【暂时不能看了,宿主,柳金玉爬上去了。】 “哦,好吧。”苏柳在心里遗憾地叹了口气,终于把目光从猫和老鼠上移开,看向了虽无外伤,但明显虚弱至极的柳金玉。 她正被阮逸明打横抱在怀中,刚刚落到地面。 “男女有别,二师兄你怎么能......”连乐然刚想吐槽,身旁一道影子闪过,快得她差点以为自己眼花了。 “小师妹说得对。” 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 除了宗主,他又叹了口气。 不就是被风吹得眨了下眼睛吗? 柳姑娘怎么被苏柳抱在怀里??? 阮逸明迟钝地看了眼自己空空如也的手臂,终于后知后觉人已经被苏柳掳走了,这才勃然大怒。 “苏柳!!!你要对神女做什么?” 他拔剑便向苏柳挥去,对方堪称轻松地挡下了这一剑,反手一刺便逼退了他,阮逸明咬着牙,还想再拼一剑,宗主已经站在他们两人中间,蹙眉怒斥:“停手!” “成何体统!阮逸明从明日起,待在你的洞府内,什么时候想清楚了再出来!” 阮逸明心里一寒,只觉得这种明目张胆的偏心让他想冷笑出声! “为何只罚我。” “苏柳对神女贸然出手,难道就不该罚?” 宗主横眉怒目,“神女是你的师姐!!” “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邪,如此笃定神女另有其人,但你对现任神女出手,按门规该打断你四肢,禁足一年!” 连乐然有点吓傻了。 她是想借男女有别刺师兄一句,但她没想让师姐师兄打起来。 她也根本想不到,苏柳居然直接就把那个......那个柳金玉抢到自己怀里了! 这? 连乐然看看抱着美人,气定神闲的师姐,看看一脸怒气的师傅,再看看面若冰霜的师兄。 就是凡间的话本,她都想不到能这么写啊! “你急什么。”苏柳嘲讽道,“难不成你还想抱她去镜月玉试炼?” 阮逸明的脸一僵。 镜月玉的试炼只有神女能开启,也只允许神女去触碰。 其余人等一律不许接近。 方才看见柳金玉真的爬完了天阶,他一时忘形,居然忽略了这点。 “我本就是要带她去镜月玉试炼。”苏柳嘴角嘲讽的弧度越拉越大,“若本朝真的有两位神女出世,那才真是天佑我人族。” “谁知道你会不会私下做手脚!”阮逸明怒道。 “若是要做手脚,机会多的是。”苏柳没给宗主训斥的机会,直接开口接了话。 “我闭关一年的时间,随便吩咐个人刁难她,谁敢不听?” “你和她这一年过得多自在逍遥,还不能证明我根本不将这件事放在眼里?” 阮逸明瞪着双眼,还没想到说什么,苏柳便用剑在半空中一划,虚空顿时裂开通往镜月玉的一条缝。 这是神女独属的能力,无论境界,她们随时随地能连接到镜月玉。 苏柳抱着怀中仍在昏迷中的柳金玉,旁若无人地迈步走进了裂缝。 在她彻底进入裂缝的瞬间,时空中的缝隙沿着两侧不断崩裂,半空中出现了一道极大的裂缝,所有人都能从这条裂缝中窥见苏柳和柳金玉的一举一动。 柳金玉的手动了动,随后睁开了双眼。 “......你?”她明显没想到抱着自己的人是苏柳,满目疑惑。 苏柳半点也没有要给她解答的意思,见她醒来,直接将人放到了地上。 “起来,去碰那块石头。” “......?”柳金玉极为茫然,但她的本能提醒她,最好还是按照苏柳的话做。 苏柳很显然没有耐心再容忍一个傻子。 面前的这块石头圆得很特殊,圆月一般大的石面极为平滑,白色的玉石隐隐散发着温润的光,她能从石面中看见自己。 这块石头似乎散发出极强的吸引力,柳金玉不过看了它片刻,就着迷了一般伸出手。 她将手放到了石头上。 天命 在柳金玉和苏柳的体感里,时间不过过去一瞬。 但对于焦急地抬着头的围观群众们来说,柳金玉将手放在镜月玉后的那几秒,漫长得让所有人呼吸都急促了一些。 几秒后,镜月玉后知后觉地散发出极强的玄色光! 铺天盖地的玄色光吞噬了其他所有的光线,没人能再看清裂缝中的画面,数秒后,玄色光渐渐褪去,柳金玉已经回到了地面,位于人群的中央站立,依然紧闭双眼。 “神女!”阮逸明欣喜若狂,单膝跪地。“她才是真正的神女!!!” 没有人反驳他,就连宗主都没有出言斥责,因为先前那玄色的光已经说明了一切。 镜月玉认可了柳金玉的神女身份。 但下一秒,头顶传来了异常的波动,大家下意识又抬起头,才发现缝隙没有消失。 宗主瞳孔微缩。 按道理,镜月玉认可过神女后,通往它的裂缝便会关闭。 他当年亲眼见证过,当年苏柳被镜月玉验证神女身份后,同样有如此的玄色光芒,苏柳确实是实打实受天庇佑的昆山神女。 还不等他细思,苏柳身上的异常波动就变得更加强烈。 什么......?! 阮逸明震惊地跪在地上。 苏柳在众人面前突破了境界。 24岁的金丹修士?! “就算这样你也别以为......”阮逸明死死地盯着苏柳,咬着牙关,低声自语。 还未等他说完,苏柳就抬起了手,如同先前的柳金玉。 她要干什么? 下一秒,镜月玉玄光大盛,不止是裂缝内,裂缝外的光线都同样被玄光吞噬,所有人能见的距离几乎只限于眼前半步。 黑光再次散去,外门弟子和刚入门的弟子几乎都受不了这一瞬间的光线变化,眯了一下眼睛。 那只大白虎卧在场中,先前它一直在一旁的树荫下懒洋洋地睡着,有几次还翻出肚皮朝天,似乎毫不在意那些躁动的人群。 苏柳坐在它的身上,笑容隐隐有些狂妄。 “今朝,人族出世两位神女。” “天佑人族,大幸。” 过了足足三月,天衍宗上下还在兴致勃勃地讨论当时的场景。 “你就再说一遍吧,大师姐当时是怎么把手按上去来着?”赵怜云摇晃着连乐然的手臂。 连乐然这次不仅没嫌她八卦,还兴致勃勃地伸出另一只手演示:“当时大师姐就这样!” “这样把手按在镜月玉上!” “然后镜月玉的那个黑光就直接爆发出来了!我的天呀,所有人都看不清了!” “然后呢然后呢?”赵怜云睁大了双眼,竭力想象着那个画面。 “然后!黑光一褪,大师姐盘腿坐在那只大白虎身上!”连乐然眼珠一转,找了块大石充当白虎,自己学着苏柳的姿势。 “今朝,人族出世两位神女。” “天佑人族,大幸。” 学完这两句台词,两个人都兴奋地蹦起来啊啊啊地乱喊。 “大师姐太帅了!” “天啊大师姐太太太帅了!” 此处偏僻,两人这么乱疯也没人制止。 “唉,真羡慕三位长老,当时他们早就悄悄进了一旁的山顶,看着你们呢。”赵怜云一脸遗憾,自己要是当时在场就好了。 连乐然闻言嘴角咧得更开了,还骄傲地挺直了身躯——她不仅在现场,还负责了那场入门考核! 两人有说有笑离开,片刻后,阮逸明从一颗大树背后走出,脸色阴沉。 柳金玉是神女,他不意外,他早就认定了这件事。 但他怎么也没想到,苏柳依然是神女。 从第一任神女以来,每一百年一位神女出世,过完百年神女便可离山历练,下一位继续镇守宗门。 历来便是如此。 到了如今,神女还在的时候便有下一位神女出世,前所未有的事。 阮逸明一拳砸在大石上,将其打出一个豁口。 如果真是天道怜佑人族...... 为什么偏偏是苏柳? 阮逸明抬头望天,面色冷静,眼中却隐隐透出疯狂。 “如果你真是忧心人族处境,特派第二位神女来庇佑人族......”他开口问天,声音嘶哑得听不出原本的音色。 “那为什么,不能对我好一点!” 情绪激动之下,他挥拳将眼前的大石打碎成几块,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恢复了冷静。 “明明我,也是人。”他用自己才能听见的音量,喃喃自语。 苏柳侧耳听了片刻,脸上闪过一丝轻蔑。 “怎么了?”柳金玉问。 神女的居所是凤锦峰顶的小楼,苏柳发现现在自己不需要吃饭,也不怎么需要睡觉,用不上多大的空间,如今便划了一半的区域给柳金玉。 “你的龙呢?”苏柳不答反问。 “它乐意的时候才会来找我......”柳金玉轻轻摇了摇头,表示自己无法随意喊出那条蛟龙。 苏柳“哦”了一声,示意她盘腿坐好。 “药力该发挥了,运转你的灵力吸收。” “嗯。” 柳金玉闭上双眼,依言开始炼化吸收刚吃下去的丹药。 【宿主,既然发现她确实是个凡人,为什么还要带她修行?】 【直接......岂不是更快。】 “你想多一份违规记录?G5019?”仗着柳金玉现在看不见,苏柳对着半空中戏谑一笑。 【我只是认为这样比较方便。】 【而且,宿主不也看出来了,魔族少主就是想来借人族气运辅自己修炼,何必成全她。】 苏柳听着系统的疑惑,露出一个微笑。 “这丹药当然是好东西。” “给人族神女吃的,能是什么凡品?” “但这药是为了给人吃而炼制的,不是人的东西,吃了应该也有药效,但是如果有什么吸收不了又排解不出的成分,那我们可就不知道了。” 系统顿时了然。 虽然宿主的想法比起它来说有些弯弯绕绕,但为了避免再多拿一份违规记录,还是宿主的想法更好。 系统再次感叹,这百分百契合度的宿主就是好啊。 换它的前几个宿主,不仅要骂它残忍,威胁要举报它,最后自己眼看着任务要失败,走投无路之下狗急跳墙,还是按它说的去做了。 边做还要便骂它是怎么怎么威胁利诱他们的。 这都算了,做得一点都不利索,被主神盯上一查,还得它来背处分。 系统叹息之余,满目欣赏地看着苏柳。 这才是它的天命宿主! 新的老师 苏柳和柳金玉住在一块儿,阮逸明来找人时就很难避开另一个。 他还是十分疑心苏柳要害柳金玉,时常警告她别有什么想法,若晟他发现了,必然绕不了她。 苏柳有时也很奇怪,你说这人明明根本打不过她,凭什么就敢放狠话呢。 太没有自知之明,也不太好! 这一日,苏柳和柳金玉都在洞府内练剑,宗主突然来了。 不仅来了,还带了个人。 “我自知自己没什么能教导你们的,特地去给你们请了个老师。”宗主站在一颗大树下,示意她们过来。 “谢谢宗主。”柳金玉道谢。 苏柳却挑眉不语。 诚然,请了个老师是件好事,但是苏柳在天衍宗已经二十年了,怎么现在才请呢? 宗主看着她的神色,知道她心里不适,连忙解释道:“先前是一直寻不到合适的人。” 百年前才爆发过大战,大能死的不剩几个了,剩下的也多是隐居了不愿见人。 足够资格教导神女的老师,还真找不到。 “这也是缘分......我离宗门一趟,居然在凡间逮到他了。”宗主半叹半笑,把背后那人拉出来。“你们见见。” 那是个丰神俊朗的青年男子,虽然考虑到修仙界普遍青春永驻,不好靠外貌判断他的年龄,但这人的神态看着也极为年轻,没有那种时间带来的沧桑感。 “这位是日月剑派的穆鸿云,我的旧识。”宗主介绍到,“他如今已经元婴,指导你们两位修行还是没什么问题的。” “你也太小看我了贺仕。”穆鸿云直接大大咧咧地喊出了宗主的名讳,“两个不到金丹的......咦,已经有一个修至金丹了?” 他兴致勃勃地要靠近苏柳,似乎是想研究她一番。 “鸿云!对神女要敬重!”宗主立刻拦住了他。 “啊,行,知道了。” 苏柳和柳金玉看着面前这人不拘小节的模样,对视了一眼。 以昆山内对待神女的规矩来说,此人毫无疑问是失仪了,但既然是宗主为她们寻觅而来的老师,似乎也不应该计较这些。 柳金玉怯怯开口:“没事的,我不计较这些礼节,还请穆前辈于修行一道多多指教。” “你就是柳金玉?”穆鸿云的兴趣又转移到了柳金玉身上,上下打量着她。“我还是头一回见昆山神女,没想到一次就能见两位。” 昆山神女向来是百年便换一人镇山,同时见两位神女的机会相当稀少。 柳金玉怯怯一笑,向穆鸿云行了个礼。 宗主关切的眼神落在了苏柳身上,她神色自然大气,对穆鸿云点头一笑,便算打过招呼了。 神女不必向人行礼,她想的话可以,她不做也没人能逼他。 宗主也习惯了苏柳的傲,此刻见她愿意打招呼,已经是松了口气。 “唉,事不宜迟,你们二人直接出手跟我打一场吧!”穆鸿云说着就拔出了剑,“这样才最容易看出水平来,方便我因材施教。” “啊?”“可以。” 柳金玉和苏柳的反应各不相同,前者显然没想到拜师第一面就直接开打,后者则满意地点了点头。 如果现在都打不过她的话,她也不觉得能从这人身上学到什么好东西。 宗主很了解自己这个旧友的品性,此刻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便退到一旁让开了地方。“注意出手分寸。” 苏柳和穆鸿云都觉得这话是在提醒自己。 柳金玉见他们都已经拔剑,慌张地将自己的剑拖出剑柄,握在手里。 “姿势不对。”穆鸿云能被宗主请来当老师,显然也是有些东西的,他立刻指出了柳金玉的问题,然后笑着挥剑一击。 “啊!”柳金玉措不及防,她还以为穆鸿云指出了她的问题是要教导正确的握剑姿势,谁知道对方直接攻了上来。 她匆忙抵挡,穆鸿云要挥剑追击,脸色突然一变,没回头的情况下将剑往身后一刺,精准挡下了苏柳的突袭。 “可以可以,你们昆山的神女还是有点东西的!”穆鸿云大笑,居然对苏柳的突袭颇为喜悦。 三人你来我往打了一场,最后还是神女这方落入下风,苏柳发现这人的剑技和实力都相当凝实,收了剑后对他表示了肯定。 “你实力不错。” “师傅,他到底是你什么故人?能有这般水平。” “他?他是个剑痴,当年和我一起拜入天衍宗,学完了宗门里所有的剑法,就跑出宗门出去周游了,后面为了学剑又拜入了日月潭那边的宗门,我就没再见过他。” 穆鸿云一点不介意宗主当面把自己的裤衩都抖干净了,柳金玉刚才剑被打脱了手,他跟在去捡剑的柳金玉身边,神色认真地告诉她刚才她是哪儿有问题。 “......这些都不行,还得再练。”以这句话作为总结,他给神色尴尬的柳金玉比了个大拇指。 “但是你的力量很强,这把剑我看你用不了多久就会坏,得找好的材料给你重新铸一把。” “诶,这事可以找我三徒弟。”宗主插嘴说,“他是专学炼器的,刚好也让他练练手。” “我老觉得比起剑她更适合别的。”穆鸿云托着下巴沉思,苏柳差点笑了。 可不是嘛,妖魔更多是以自身为武器,魔族少主来之前怕是从来都没练过剑,大概率是纯靠强横的肉体打出了少主的地位。 不然魔尊当年也不只剩她一个子嗣,凭什么就她当少主? “前辈,我......很喜欢剑,就想学剑。”柳金玉弱弱出声。“就算要学别的,也想先把剑练好了。” 穆鸿云当即眼前一亮,“好啊好啊,你喜欢剑?好苗子!” 自顾自地念叨完这些,他调整了一下柳金玉的持剑姿势,然后—— 又攻了上去。 柳金玉:??? “实战是最能提升水平的!” 穆鸿云停下来,义正言辞地说完这句话,又逼柳金玉跟自己对练。 柳金玉摸剑不到一年半,被他这个跟宗主同龄不知道练了多少年剑的家伙完虐,又苦于之前自己说的喜欢剑爱练剑,不得不举起剑跟他对打。 “嚯,鸿云又进步了不少。”宗主站在一旁,捻着胡须。 苏柳则在算这新来的老师年芳几何,宗主差不多两百来岁,如果这家伙跟宗主差不多同时拜入天衍宗,他也起码百来岁了,也就是说,他很有可能经历过百年前的大战。 他的技巧很有可能是通过参加大战斩杀魔族快速提升的。 苏柳:...... 按理来说,她应该感叹,当年年纪轻轻就能在大战中厮杀,还存活了的人是何等英才。 但此刻,看着穆鸿云追着明面上的神女二号,世纪上的魔族少主乱揍,她真的有点想笑。 噗。 没忍住。 剑痴的纯度 这日子吧,说平淡也不平淡,说不平淡,也只是每天极为枯燥地练剑而已。 穆鸿云教的剑法很少有花里胡哨的,几乎都是战场上用的杀技,剑招的血腥味十足,也并不美观。 “......这一招,最实用啦,当年我就是用这招从魔兽潮里出来的!” 穆鸿云手上演示着,嘴上还不忘吹捧自己。 “当年那魔兽潮啊,上千只怕是都说少了,最恐怖的是,它们不要命啊!” “我往那边突围,它们就往哪边聚拢,速度又快反应又快,还能打,魔族养的这些畜生,唉!” 穆鸿云虽然嘴上花哨,但手里的演示一点也不含糊,一把剑的剑锋和剑尖所聚的剑气在身前聚出极为锋利的剑域,一只无辜的小飞虫当场被斩为了粉尘。 他演示完,直起身来,才注意到一旁面无表情的两人,“欸”了一声。 “累了?” 柳金玉幅度极小地点了一下头,苏柳动都没动。 仙侠世界不用吃饭睡觉的坏处终于冒出来了,她们已经不眠不休练了一月的剑。 她第一周过去时已经觉得疲惫了,这和在屋子里吐纳不同,她能看见日升月落,感受到时间的变化,作为一个快穿工作者而非本土人士,她适应不太了一周不睡,甚至是一周不休。 除了一个人上前对穆鸿云切磋时能坐下一会,其他时间都在仿佛永不止境地挥动手里的剑。 柳金玉的那把剑早就毁在了穆鸿云的其中一次进攻中,她的剑碎成几块时,穆鸿云咦了一声,让她下去休息一会儿。 当时她们俩对视了一眼,苏柳看见了柳金玉眼里的窃喜,柳金玉看见了苏柳眼里的羡慕。 哪怕之前她当上神女了苏柳都没用这种眼神看过她。 柳金玉得以喘息了......一刻钟。 一刻钟后,苏柳那个“天赋还不错,蠢得不得了”的三师弟,送了一把新的剑上来。 三师弟是个大汉,两米高的那种,没用飞剑也没用轻功,他用手捧着那把剑,带着憨笑一步一步走山路上来的。 当时穆鸿云又咦了一声,率先窜上去拿起那把剑摸来摸去,看了好一会儿,羡慕地说了句:“好剑。”,才把它递给柳金玉。 她当时乘机支着剑歇了一会。 苏柳发誓那之后她看见好几次柳金玉悄悄试图再次碰碎那把新剑,不敢在穆鸿云面前做的太明显,她碰的是苏柳的那把剑。 没成功。 还是在苏柳已经在配合她的情况下。 如今穆鸿云终于注意到了累得已经无法拥有表情的她们,大发慈悲地说了那句话。 “去休息吧!” 两人点了点头,用剑当拐,一步一步挪回屋内,期间对视一眼,两人眼中均是麻木。 高强度练习剑招一个月,休息时间加起来可能不超过一个时辰,苏柳傲不起来了,柳金玉也摆不出怯弱的姿态了。 两人都失去了所有的表情。 穆鸿云看着两人的背影,摇摇头叹了口气:“还是对剑不够忠心!” 说着,他已经瘫到了地上,直接睡在泥地中间,就这样昏过去了。 这时候,那位满脸憨厚,身高两米的大汉三师弟,又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走上来,把他背到身上。 然后,他又背着人不紧不慢地走下山了,显然是去安置他的。 三师弟心里盘算着:师傅说做好后勤,不要干涉他们练习,他除了送剑以外,只敢在隔壁的山巅边打铁边观望,如今他们刚休息,他就上来接人下去了,师傅的这次吩咐自己总算做得不错了吧。 这次肯定不会挨骂了! 三师弟信心满满地背着穆鸿云下山,脚步都快了两分! 苏柳都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了多久,只知道连乐然后面摇醒自己的时候一直在尖叫。 小女孩尖锐的嗓音喊破天际,“大师姐,大师姐你睡了半月了,快醒醒,这样睡下去身体内的功力都会消退的!” 醒来后,苏柳对着一桌的珍馐和桌对面的柳金玉发着呆,对方亦是如此。 桌上摆着琳琅满目的菜肴,比她上个世界在练宅吃到的都要丰盛,虽然有些看不出来原材料,但苏柳大概也能猜到,这一桌应该是用妖兽肉加上一些天材地宝做的。 宗主就在旁边骂满脸委屈的三师弟和一脸不服的穆鸿云。 “你们俩在干什么?!鲁飞翼你这人,你自己还知道每天卯时去隔壁山峰打铁,晚上子时收东西回风锦峰山腰休息,你不知道提醒他们一句休息?!” 原来三师弟叫鲁飞翼。 “穆鸿云你也是,多少次练到虚脱了都?一点记性不长,现在还带着两位神女这样练!你们到底长不长脑子!!” 穆鸿云小声反驳:“练剑不这样全心全意地练,怎么能练出来......” 有着这位前辈在先,三师弟也小心翼翼地给自己找补:“是师傅您说不要打扰他们的......” 宗主大怒,把他们又来回反复骂了一顿。 骂完,转头看向两位神色还有些飘忽的神女,满脸担心道:“唉!吃一些补补身体吧,这趟出门,本来还觉得是不是找了太多种食材,怕你们吃不下。” “现在来看,我还怕这点补不回你们这段时间耗的!快吃吧,多吃点。” 苏柳稳了稳自己的手,拿筷子夹了一块妖兽肉。 宗主这趟出门,是天南海北地给她们找食补的素材去了。 她将肉塞进口中,机械地咀嚼了两下,肉汁的香味终于唤醒了她许久没派上过用场的味蕾,更有一股暖意涌向四肢,她顿时觉得自己恢复了不少活力。 夹菜都更准更稳了。 柳金玉见状也拿起了筷子。 苏柳观察了一下她吃不吃妖兽肉,这些也是魔族会豢养的种族,智力相对比魔兽要高一些,她听说有些魔族甚至人族会养来当宠物。 柳金玉毫不犹豫地塞了自己一嘴妖兽肉。 好吧,她想多了,看来魔族少主根本不在意。 也可能是必须得吃点好的补补了。 两位神女就这样提着筷子,在一旁宗主的絮叨中风卷残云地吃完了这一桌的菜,随后纷纷又表示自己要去休息。 听说她们告辞后,宗主还骂了一个时辰才放走那两人。 苏柳对此只想说...... 她想亲自骂。 【......宿主,我会给你申请补贴的。】 “睡醒再说。” 【......好的,宿主辛苦了。】 卷王争霸赛 系统在猜测,苏柳接受过这种魔鬼训练后,对修仙世界的新奇感会有所下降。 曾经它的一位宿主就是这样的,刚进修仙世界的时候无比新奇,这个也想学,那个也想学,但时间一长,慢慢就开始抱怨修行枯燥,甚至想去跟本土人士发生一些多余的情感。 系统能允许吗? 他们收集的是世界气运,不是那劳什子心动值救赎值! 所以那次世界结束后系统把那个宿主举报了,宿主也以牙还牙举报了它。 理由分别是忽玩职守和教唆宿主杀掉位面之子。 位面之子到底能不能杀,系统是觉得可以的。 它研究过了,主神定下不能位面之子的规矩,是因为位面之子横死的话,他们所在的世界会迎来很长时间的动荡不安,往往需要很长时间,等到下一个位面之子出现才会发展起来。 这期间,世界的气运就非常弱,弱到收割一次可能都不够介入世界所需的能量。 用大白话说,主神是把这些世界当羊群养,因为羊毛的收益就很高了,所以主神基本上不会对羊做什么,只是定时收羊毛。 但G5019觉得,这些羊偶尔杀一头也没关系,只需要一段时间,羊群自然会恢复。 只要杀的速度不大于羊群繁衍的速度,就没关系。 系统的理念更像是韭菜田,它想定期割一茬韭菜,留其他的韭菜慢慢长。 这样虽然总有韭菜只能剩一个茬,但它也总有可以割的韭菜。 然而这么好的理论,却被主神全盘限制了。 没人知道的是,收集率榜单上的前三名,其实都是G5019带出来的。 只不过第二和第三的排名被隐藏了,而且这两个排名的主人还因为杀了命运之子,被主神重罚了一笔能量点,很长一段时间里只能和非智能新系统去F级世界苦哈哈地攒几个可怜的能量点。 G5019短暂地回忆了一下往昔,发现宿主已经睡醒了,便立刻体贴地出声问候。 【宿主,早上好,您又睡了一天。】 苏柳眼睛虽然睁开了,却没有半点要起床的意思。 她就这样静静地看了好一会天花板,然后幽幽地出声感叹:“变强真是太不容易了。” 系统温和道:【辛苦了,今天练剑还是继续看猫和老鼠吗?】 “换一个吧。” 苏柳缓缓起身。 “我从来没有想过,我有朝一日居然会讨厌看猫和老鼠。” “更没有想过,讨厌的理由居然是这个。” 看着苏柳又拿起剑走向屋外,系统一时都有些感叹。 【......要不再休息一天吧,宿主。】 资本家也看不下去了。 【宿主本就过劳了,再休息一天也不会有人说什么的。】 “不用。” 苏柳脸上露出一丝心满意足的笑意,将剑从剑柄中抽了出来。 “变强虽然很不容易,但变强的感觉,真的很好啊。” 苏柳在惨无人道的练习中,真的发现自己在一点点进步时,尽管身体依然劳累,但她在精神上从未如此舒爽。 努力就能有回报的事情不多,苏柳喜欢这种难得的感觉。 “咦?” 一旁又传出了那个苏柳现在已经熟得不能再熟的声音,她侧过头,穆鸿云果然同样提着剑站在一旁。 “你已经来练剑了?” 他上上下下地打量苏柳,苏柳已经习惯了这人的莫名其妙,并不在意他失礼的目光。 穆鸿云啧啧称奇,“可以啊,能跟我一起练剑后休息不到一周便回来练剑的人,你是第二个。” “第一个是你?”苏柳随口接话。 “他一百年前死了。”穆鸿云说。 场面瞬间变了味。 一百年前的死人,基本上九成九都是死在仙魔大战里的,但苏柳稍微回想了一下穆鸿云的语气,却发现他并不如何悲伤。 “就是那场妖兽潮,我出来了,他没出来,但他死的很帅。” 苏柳转头看着穆鸿云,他的脸上真的没有多少悲伤,缅怀居多。 “他自爆元婴,炸死了一大片妖兽,我趁机从那个方向突围,所以逃出来了。” 自爆元婴的后果,修行者们都清楚,苏柳眨了眨眼,想起了这方面的知识。 元婴是修行者元神所在,如果只是肉身陨灭,元婴尚存,还有机会重新修行,所以许多元婴修士都极难真正死亡。 但如果选择了自爆元婴,那不仅意味着真真正正的死亡,还意味着从此便失去了转世投胎的机会,世间再无此人。 “节哀。”苏柳顿了顿,只说出这两个字。 穆鸿云摆了摆手,“那家伙时常说自己就这一世了,如果自爆元婴死于战中,这就是他的命。” “他算命一直很准,说不定是真的呢。” 苏柳被这说法噎了一下,人家明摆着觉得自己不一定能活说出来安慰你的话,你还真就信啊? 那人如果泉下有知,不知道是会欣慰自己的话很有效果,还是会被这人气笑! 看着穆鸿云清澈的双眼,苏柳一时间也无言以对,只能提起剑。 “切磋?” “可以!”穆鸿云双眼一亮,立刻举剑刺了过来。 神女居所是栋两层的小楼,柳金玉听见兵器相交的双眼,从楼上探出头,发现苏柳和穆鸿云已经开始卷了。 她神色顿时愁云惨淡起来。 不知道为何,她自有意识以来,就觉得自己不输给世上的任何一个人,即使她只是渔民家的女儿。 她觉得自己一定有一份极为玄妙的缘分在等她,她不急也不燥,就过着自己的日子,当渔民便捕鱼,捕完鱼就卖鱼,再买米回家煮饭。 就寻常的一天,她照例跟那条大水蛇玩水,身旁传来一声惊呼,她跟阮逸明对上视线,便福至心灵:那缘分来了。 她立刻答应了阮逸明跟他走,回家兴高采烈地跟家里人一说,就带上小包裹去了她闻所未闻的天衍宗。 虽有一些变故和波折,但她也当上了这劳什子昆山神女,虽然她不是特别清楚这是什么,也知道自己已非往昔小渔女。 但她从不知道,这份玄妙的仙缘居然......不比打渔轻松! 而内心还有一股声音在催她,起来加入。 “你要当天下第一。” 柳金玉木着一张脸,伸手去够榻边放着的剑。 她要当天下第一。 这是她出生以来的执念。 经验与历练 卷不动了。 这是天衍宗弟子的统一心声。 自二位神女有了新的师傅带着学习后,天衍宗卷的风气从自上而下的流行起来了。 内门弟子看了神女们的刻苦纷纷鞭策自己,就连宗主门下的三弟子打铁的速度都快了不少。 内门弟子是有轮流教导外门弟子的职责的,这也是因为百年前人死的太多,师傅不够用了。 所以外门弟子也被那股刻苦铭心的劲折服了——指导你修行的人自己还在边吐纳边炼体!这能没有压力吗! 于是成功实现了先卷带后卷的局面,整个天衍宗前所未有的刻苦风潮甚至影响了昆山的其他门派。 有些小宗的掌门还特意上门,一个个忐忑不安的样子,问了才知道,他们以为要备战了所以大家这么刻苦,宗主哭笑不得地解释过去,期间不知道耗费了多少口水。 又送走一个小掌门,宗主端起茶来喝了一口,叹了口气。 “......真不愧是那剑痴。” “当年掀起一次练剑风潮还不算,对我徒弟还要再来一次。” 穆鸿云此刻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在背后被人念叨了,他还在指导两位神女,并头一回从他的嘴里说出了“歇息片刻”这种话。 苏柳和柳金玉两人一时间以为自己耳朵出问题了,难道不是“再练一次”吗? 看着剑痴穆鸿云真的收了剑,盘腿一坐开始休息,两人一时间感受到的不是窃喜,而是怀疑。 是不是休完这片刻,接下来又要一个月不得休息? 穆鸿云接下来的话打消了她们的顾虑。 “明日我带你们去昆山深处。”他盘腿闭眼坐着,随意宣布了这个决定。 天衍宗已经出于昆山山脉的中部,昆山深处相传有神兽出没,也有凶兽盘踞,向来是机缘与危险并存的地方。 苏柳和柳金玉对视一眼,这才也坐下歇息。 “除了剑和身上的一身衣裳,别的都不要带。”穆鸿云虽闭着眼,却依然能把握到她们的行踪,在两人坐下后,才慢悠悠地宣布。 “荒野求生?”苏柳忍不住对系统吐槽。 【宿主要现在找一集荒野求生来看吗?】系统很诚恳地问道。 最近它也有点心疼自己的宿主了,能跟它百分百契合度的宿主错过这个主神都不知道有没有下一个。 系统最近在很积极地给苏柳申请一项权限,能让她跳过世界中一些无意义的漫长时间,这项权限一般是完成三个世界后脱离新手期了才会解锁的。 因为新手期过后就有可能进入仙侠世界了,而仙侠世界的时间向来漫长。 但系统这个拔苗助长,把自己宿主第二个世界就拔高到了仙侠世界,结果权限没开,苏柳不得不在这实打实的苦熬苦练。 权限申请需要时间,但主神处理G5019相关的事的时候反应总是要快很多,系统相信过不了多久就能拿到这项权限,让苏柳不用受这种苦了。 “不必了。”苏柳拒绝的也很快,“凡人拍的荒野求生没有参考价值。” 【好的。】说完这句系统贴心地闭嘴了,让苏柳能多休息会儿。 当天两位神女不仅在穆鸿云的指导下歇息了一刻钟才继续,更是一天里只练了十个时辰! 这个消息传出来宗主欣慰啊,终于知道劳逸结合了,两位神女也不用那么苦了。 其实神女们能那么苦也是因为想卷过对方,所以对方不提休息自己也绝对不提。 这也导致谁来劝都没有用!除非穆鸿云自己叫停! 但这也不太可能,所以事情就僵在这里了,很尴尬。 结果宗主第二天知道穆鸿云要带神女们进昆山深处时,又险些吐血了。 “神女百年内都不能离开天衍宗!” 宗主紧赶慢赶总算赶上,颤抖的手指向了穆鸿云,险些把唾沫星子都喷出来。 “那总不能不历练吧!”穆鸿云据理力争,“你敢肯定魔族不会过段日子就打上门?” 宗主沉默了片刻,想起来上一届神女。 也是年纪轻轻就实力强横,但因为还未到百年不能离开宗门,神女的实战经验很缺乏。 在仙魔大战中,神女也因此吃了很多亏,甚至宗主说不好,神女最后与魔尊一同失踪是不是都跟缺乏实战经历有关。 考虑到人族跟魔族现在只能算暂时休战,宗主思前想后,还是放穆鸿云带着两位神女进了昆山深处。 但为了保险,他请了秦语琦长老暗中护法。 刚好秦长老也是女子,若是苏柳和柳金玉遇上一些问题,还更好请教她。 秦语琦长老也有自己的弟子要教授,面对这个任务,很想却之不恭婉拒了,但神女若是又尚未成长就遇上极大的风险,人族的气运便也岌岌可危了。 所以她也只能长叹一声,给自己的弟子留了课业后进山去也。 为了能让苏柳和柳金玉历练的效果更好,宗主还特意瞒下了这件事,还叮嘱秦长老不可直接露面。 苏柳一行人带着剑走进昆山深处,这里的树不知道长了多少年了,抬头都不见天日只见树枝树叶。 “我没记错的话这里成精的老树也不少。”穆鸿云也在仰头看树,还神色亲近地摸了几颗树,似乎对这里的环境接受良好。 “前辈,您来过此处?”柳金玉不太适应,她自小生活在水旁,未曾见过这么多的古树。 “以前还在天衍宗时常来玩。”穆鸿云轻描淡写。 苏柳:...... 柳金玉:....... 对自己的丰功伟绩大肆吹捧,对自己偷摸逾矩的事一笔带过啊。 苏柳刚想再说些什么,突然神色一紧,想也不想就拔剑往虚空中一挥,行动近乎本能。 等动作做完了,大脑的思考才跟上,定睛一看,地上已经趴了一只被她从中间斩断的异兽,两眼还一眨不眨地往上盯着他们一行人。 柳金玉与它对视,只觉得胃里的东西在往上涌,猛地伸手捂住了嘴。 苏柳已经见过血了,反应倒是比她小一些,只是脸色略微苍白了一些。 “反应还算镇定。”穆鸿云轻飘飘地点评,“不错,这是你们第一回见血,在深山中没有什么神女师徒,你谦我让,只有弱肉强食,强者才能活下来。” “而你们要做的,就是活下来。” 你这神女有问题啊 苏柳在昆山深处中历练不过一天就解放了。 当然不是因为穆鸿云大发善心,一天就放她们走了。 而是她的外挂到账了。 系统申请的时间跳跃权限一到账,它和苏柳略一商量,立刻把昆山深处这段历练的时间线给浓缩快进了。 快进前一秒,柳金玉刚好面对上了苏柳那双饱含怜悯的双眼。 柳金玉:? 她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我! 苏柳再一眨眼,已经又回到了当初斩杀第一头异兽的地方。 穆鸿云又在夸夸其谈:“......成长了很多,你们如今的实力也可以自保了。” 柳金玉此时已然筑基,苏柳的实力也比刚入金丹期提升了不少。 但在穆鸿云看来,这也只是可以自保而已。 苏柳扭头看向柳金玉,又露出了那种微妙的眼神。 我有挂,你没有吧。 柳金玉再次:??? 她只能说,可能是她不懂苏柳这种土生土长的天衍宗弟子。 苏柳一个眼神,把魔族少主迷得找不着北。 “再往外走几步,就回到天衍宗了。”穆鸿云仰头,看了眼头顶遮天蔽日的茂密枝叶。 柳金玉点头称是,脸上显而易见的高兴。 这一月来,基本上是风餐露宿,晚上找得到山洞还能住山洞,没找到山洞只能随便找个树根处合衣而眠。 来到天衍宗后,柳金玉几乎没再做过自己烧柴煮饭的活计了。 在山里连张床都没有的日子,属实有点难熬。 虽然她也不是不能过苦日子,在家里当渔民的时候打渔也算不上轻松,但那个时候好歹可以好好睡上一觉,不必梦中都在提防突袭。 有时候突袭来自山中的原住民们,有时候来自......穆鸿云。 是的,那个晚上她们差点就能睡上一个整觉了,然后穆鸿云就亲自出手突袭了她们——为了试试她们是不是真的练出来了。 想到这点,柳金玉至今也说不出那种困顿中几近本能地拔剑,然后发现打的是穆鸿云的心情该怎么描述。 在她五味杂陈的时候,苏柳正在回忆自己这一个月以来的收获。 时间线的加速并不代表她逃课了,也不会耽误她的提升,反而更类似于挂机游戏,隔一段时间再上线领取前段挂机时间的收益。 她发现自己的境界已经接近金丹中期了,而此时距离她突破,甚至不到半年时间。 这段日子近乎不眠不休的的极限修行,加上她被天佑的神女身份,带来了意想不到的回报。 再看看一旁的柳金玉,发现她已筑基。 苏柳突然有了一个猜测。 她们俩的修炼速度完全是匪夷所思的,即使以天才来解释,也有些离谱过头了。 但就因为她们是神女,所以所有人都对这种异常的进步速度习以为常,因为“神女受到天道庇佑,修行于她们本就极易”。 但生老病死乃人间规律,修行是为求长生,修行就是逆天而行。 真的会有受到天道宠爱,所以即使逆天而行也轻松至极这种事吗?这和天上掉馅饼有什么区别? 柳金玉作为魔族少主,不可能是昆山的神女,但她蹭上神女名义后,修炼速度也同样匪夷所思。 “......难道说,谁被认定为神女,天道就会庇佑谁?” 【宿主,我不能确认这一点,这是我们第一次介入这个世界。】 经过系统的解释,苏柳才知道,寻找到新宿主之后,主神会以新宿主作为支点,寻找出他们所存在的不同时空,这也是为了把这些世界列入主神的控制范围。 俗称开荒。 在不同时空的宿主个体都过世后,这些世界会有新的位面之子诞生,这时候就能正式将它们列为可采集气运的世界了,主神会派其他的宿主介入这些世界。 如果苏柳确认了“昆山神女”可以通过人为的手段控制或者干预,那么这个情报会在内部共享,降低后人的工作难度,苏柳也会被记上一笔功,得到不非的奖励。 苏柳想了这么多,面上也不动声色,只是跟着穆鸿云,三人一路回到了天衍宗。 穆鸿云不喜欢御剑飞行,据他本人的说法,是因为他觉得不应该踩在剑上。 “剑修剑修,剑就是你的命根子!哪有踩自己的命根子的!” 他振振有词,苏柳和柳金玉对他这套理论哑口无言。 ......行吧,你高兴就好。 如果要依靠步行的话,想回宗门弟子所居住的凤锦峰就需要路过诸溪观,柳金玉曾经在此居住过一年,有不少认识她的人,见她和传说中的大师姐一起走来,面色各异。 对天衍宗的外门弟子来说,神女从来都是犹如天上星一般的存在,神圣不可侵犯。 结果,他们身边的一个寻常女子就这样华丽变身,成为了前所未有的神女二号,还得到了大师姐的认可。 他们以为的真假神女,变成了真真神女。 这种前所未有的事情都真的发生了,让他们很难自处啊! 但也有例外,其中一个修士就热情地上前打了招呼,言语之间颇为亲近。 在她们聊完后,苏柳随口问了一句:“你们看起来很好。” 柳金玉笑得一脸灿烂:“我在诸溪观的时候,她很照顾我。” 苏柳只是随口一问,于是点点头表示知道了。 她现在的心思更多是在昆山神女的蹊跷上。 结束了极为艰苦的林中修行,穆鸿云这个剑痴也累了,破天荒地放了她们假,系统问苏柳要不要再用时间线的权限跳过这段时间,苏柳果断拒绝了。 开玩笑,上班上学代上大家肯定乐意,假期有谁愿意让别人替过的? 宗主说他已经又办了一桌菜,还备了不少食材,要给刻苦的神女们多补补身子,苏柳时隔许久不仅吃上饭了还又喝到了那口甘甜的灵泉水,顿时骨子里爱躺的天性又出来了,假中整天就是吃完睡,睡完吃。 在她畅想接下来训练跳过,假期享受的时候,系统的播报打断了苏柳的梦。 【检测到异常波动,疑似有大事件发生,请宿主务必注意。】 与此同时,连乐然又一次从山腰跑到了山顶,就为了通知苏柳和柳金玉—— “魔尊重新现世了!” 宗门会议怼小人 魔尊出现在凡间的一个小村落,往那村里的人讨了一碗水便离开了。 昆山其他宗门的子弟下山猎杀一些在人间为非作歹的凶兽精怪,路过这个村子,发现村中的水源居然有魔气缭绕不散,再一调查,其中居然有一只喜水的魔兽潜伏其中。 这只魔兽只不过在湖里生活了数日,村子里的人就已经纷纷患上了不知名的瘟疫,小修士们没有贸动,而是回宗门请了自家长老去斩杀这只魔兽,长老的阅历更加丰富,不仅杀了还要查这魔兽的尸体,不查不知道,一查这魔兽有被催化的迹象。 这就明显有问题了,明心宗的掌门亲自上了一趟天衍宗,几位掌门长老一番研究,发现这竟然是魔尊的手笔。 这下险些引起轩然大波,宗主立刻下令这件事暂时不得外传,以防引得人心惶惶。 一边派了人去守着那个中招的村子,给村民治疗,一边通知了两位神女,她们理应知道这件大事。 苏柳的假期还没潇洒几天,就这样结束了,她瞥了一眼一脸紧张的柳金玉,对方此时正凝神静气地听着连乐然的汇报。 “有多少人知道此事?”苏柳开口询问。 “现在......现在是只有各家掌门及天衍宗的长老们知道,还有内门弟子!” 更准确的说,是宗主的五位弟子。 为此,在外游历潇洒人生到宗主忘记性别的四师妹都回来了。 阮逸明为此摆出了一副“这是涉及天下苍生的大事,我大局为重,不与你计较”的态度,还叫了苏柳一声大师姐,险些惊掉连乐然的下巴。 苏柳甚至连个白眼都没有翻给他,彻彻底底地无视了这人。 该摆低姿态的时候都摆不好的人,她搭理来干嘛。 还当她是第一个世界的破产千金呐? 一群人聚众,也不知道该商讨什么,但苏柳倒是看出来一些门道。 这魔族少主多半是把自己魔族的那部分记忆屏蔽了,现在真把自己当人族呢。 苏柳猜测她要恢复魔族记忆可能需要什么特殊的触发条件,比如说...... 过上特定的年份,或者境界到达一定程度,再不然,亲眼见到魔尊? 这期间也有一些可操作性,苏柳已经在思考怎么再给这个魔族少主下点套了。 按正常思路来说,她要收集魔族少主的气运,肯定就是要一口气把魔族压到势微。 魔族势微了,人族这边没有阻扰,发展得就会更好。 人族的修士越强,魔族的少主也要收起尾巴老实做魔。 但苏柳也有一点点自己的私心。 上个世界干的不错,系统拔苗助长得更狠了...... 一想到这点,她就忍不住觉得自己先前练得那么狠,都是系统的阴谋! 她肯定是要完成任务的,但在此之上她也不准备做多高的成绩出来,不然系统怕不是要一边关心她一边把她塞进更累更难的世界里...... 在她思绪越发游离之时,阮逸明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这种紧要关头,我们应当更加上心。” 他说这话明显是暗指苏柳走神,但他义正言辞,眼睛紧紧盯的是柳金玉,除了苏柳也没什么人听出来他话里有话,最多只是奇怪他拍什么桌子。 连乐然倒是凭借自己察言观色的经验看出来了,她还没想好说点什么刺回去,她威武的大师姐就开口了。 “什么紧要关头。” “不过是那魔尊犹如过街老鼠一般,不敢见人,便耍了些阴招罢了。” 这话也暗暗刺了阮逸明一句,他经历了这些时间,居然也有所成长,没有直接拍桌而起,他面色绷紧了,抿了下唇便反驳。 “魔尊重新现世,当年的神女却不见踪影,魔族那边肯定是万众狂欢,众魔找回了自己的主心骨,指不定择日便要反攻。” “对我们人族修士而言,自然是紧要关头。” “呵。” 阮逸明说得振振有词,苏柳却只是轻蔑勾唇一笑。 “若是那魔尊回的去魔域,何必在人间煽这点微风,点这点火星子。” “当年他设套神女,却被神女以实力压制,两者大战多年,神女极少落于下风,甚至一度隐隐压制魔尊。” “如今他即使是摆脱了与神女的死斗,实力也定然大幅衰退。” “如今更是暗地里对一个小村落下毒,都不回魔域滋养。” “我看他不是不想回自家地盘,而是回不去吧。” 苏柳的猜测大体上其实是正确的,魔尊如今“蛰伏”于人界,还真是不情不愿但无可奈何之举。 死斗百年,他现在虽然摆脱了神女,但已经虚弱至极,来个小童都能一把将他推倒。 原本用魔气催化了一只青蛙,想下毒后吃掉这一村落的人恢复些许实力,还因为如今实力不济,毒素效力不强,结果没毒倒几个人,自己先被人类修士抓了尾巴。 若是那几个人莽撞猎杀,他也有办法以自己毒辣的经验和阅历解决他们。 但这几个人族修士竟然颇为胆小,自己不敢来,喊了老的来。 那局势瞬间对魔尊更为不利了。 他只能寄希望于消息传出,魔族在人间的细作听到风声,赶来营救。 谁知道左等右等,居然等不到风吹草动。 魔尊心惊,这才是最险的情况。 找了个月黑风高的夜晚,他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出了村落后的密林,连夜转移了阵地。 极为虚弱也有一点好处,只要遮住魔角,以他现在体内空无魔气的状态,能轻松地伪装成无修为的乡间农人。 他的决定确实是对的。 因为宗主和苏柳想到一块去了。 他封锁消息,正是为了不打草惊蛇,暗地里,天衍宗的三位长老已经去了两位,在村落附近着重搜查魔尊的痕迹。 但此时,阮逸明只觉得这是苏柳的猜测。 “怎么能如此轻敌,那可是魔尊。 “大师姐居然把他说得像路边的野狗老鼠一般,实在荒谬!” 苏柳抿了一口用灵泉水泡的浓茶,唇齿间茶香四溢,心情都好了不少。 好到都愿意理会傻子了。 “你还没实力指点我荒谬。” 一句话将迄今为止停留在筑基巅峰的阮逸明说破防了。 “你!” 他拍桌而去。 三师弟和小师妹此刻都缩着身躯坐在一旁,大气不敢出。 只是三师弟那超了两米的身躯,这样缩肩低头,看起来稍微有些滑稽。 四师妹则在阮逸明走后笑出了声。 “还是大师姐能治他啊!” “大师姐有所不知,我游历恰好去了那村落,正是从那地方回来的。” “依我所见,大师姐的猜测很有可能是真的。” 四师妹的眼中闪过一丝戏谑,面上却摆出一副可惜的姿态。 “二师兄,怕是又要生闷气啦。” 神女志愿者有吗? 阮逸明走后,三师弟鲁飞翼也站起来说自己还有事没做完,脑子又笨,想不出主意,干脆先回去打铁了。 “三师兄还是一如既往地喜欢炼器。” 四师妹辛觅夏,望着这个师兄的背影调侃了一句,却没发现一旁的小师妹在悄悄地盯着自己看。 她虽然天赋不错,但对修行从来不上心,最喜欢做的还是游山玩水。 因为旅程中有人见她是女人,又孑然一身,总有肖小之辈说点不干不净的话,还有的甚至想上手揩两把油。 纵然实力高强不怕寻常的地痞流氓,她也受不了这个烦,所以干脆置办了一套看不出性别的行头,寻常扮男相示人。 连乐然鲜少见到她,虽然记得清这是师姐,也记不清楚具体相貌了。 如今见四师姐一身劲装,模样潇洒帅气,嘴上又在怼她最不喜欢的二师兄,连乐然心花怒放,觉得四师姐简直就是自己的知己! 一时间只恨平常和四师姐感情联络太少。 地位突然下降了的赵怜云:? “怎么感觉怪怪的,一定是乐然那丫头又做什么妖了。”她捏了一把有些发痒的鼻尖,随即便将这些想法抛到脑后。 “鲁师兄,火还得再烧猛一点!”炼器室内叮叮当当的打铁声不绝于耳,她扬声喊了鲁飞翼一句,二层楼一般高的打铁炉下传来一声憨厚的“知道了”。 随后,火势猛然变大,赵怜云吹了个被秦长老听见了指定削她的流氓哨,手上精铁锤如同落雨般不断敲击炉内的地心陨铁。 这东西太冥顽不灵,要打成武器,只能在最高温的环境下,一锤一锤地为其塑形。 但也有个好处,就是敲错了也好修改,慢慢打铁就行了,迟早能敲回来。 赵怜云和鲁飞翼都是专精炼器的,这块铁他们已经敲了约莫有大半个月,两人轮班敲,如今也只有个雏形。 “真等你打成了,估计得有个大半年吧。”她低声调侃着这块地心陨铁,“不过,大师姐有了你,那也是如虎添翼了。” 与神女相性最好的材料,向来都是陨铁,天外的陨铁和地心的陨铁都是上乘的选择。 这地心陨铁比天外陨铁还难得些,天外的总归就是等,隔几年都会落一块下来,但地心陨铁则需要人亲自去地陨坑中采,这玩意只有那边有。 地陨坑宽五千多丈,坑内地势,崎岖不平,最深处万丈有余,这还是那起了好奇心的大能所能探索的最大极限,根据那位大能的说法,她探了万丈,往下看依然深如渊,地心陨铁四处横飞,稍不注意就会被擦一条伤口出来,太过危险,她才不曾继续探索。 坑内的地心陨铁也不是老老实实地躺在那给人采,因为坑内环境特殊,地心陨铁经常被动地四处乱撞,撞得这地陨坑越来越大,听说百年内宽度又多了一丈。 又因为那个地方是无主之地,人族各方势力也不全是铁板一块,形势也复杂多变,更别提地陨坑极靠近魔域,常有魔族出没的危险。 赵怜云想着手下这块铁的出生地,嘴角微微扬起,手上小锤抡得越发有力。 多特殊有趣的地方,真想去亲眼看看啊。 苏柳还不知道宗主煞费苦心,又给她准备了一把神兵利器,在阮逸明拂袖离开后喝着茶与自己两个师妹闲聊了将近一刻钟,才慢悠悠地说了一句:“你们俩,多盯着点柳金玉。” 连乐然听到这句,在找到知己的窃喜中脱口而出:“大师姐,你也看她不对劲?” 虽然柳金玉已经被镜月玉认了神女的身份,但连乐然的心里对她就是隐隐有些不服。 而且柳金玉入住历代神女的小楼后,她大师姐就常与她一块训练修行,她都没什么机会见到大师姐了。 如今看来,果然不是大师姐喜欢这个后来的神女,大师姐一定是神机妙算,早看出来这个柳金玉有问题,所以以训练为借口一直监视着她! 苏柳:...... 连乐然年纪还小,心里想什么脸上表情就是什么,让人一眼看个底儿掉。 “什么柳金玉?”辛觅夏刚回宗门,还不清楚这就是那个未有先例的二号神女的大名,但也从连乐然的反应里看出来一二。 她放下手里的茶盅,语气带着一丝迟疑:“......不会是那个,后来的?” 神女二字还未出口,连乐然就拍了下桌,大喝一声。 “对,就是!” 茶室里一时间陷入了寂静。 连乐然这才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了,脸色涨红,讷讷地补了后半句,声音小得如同蚊子叫。 “就是......后来的那个神女。” 苏柳:...... 辛觅夏:......好的。 辛觅夏无意刁难自己这个小师妹,端起茶盅喝了一口润润嗓子,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 “真是稀奇,万万年来也不是没打过仙魔大战,从没有百年内出世两个神女的先例。” “这天道难不成就是最近格外喜欢人族一些?” 连乐然松了口气,悄悄看了一眼不动声色的大师姐一眼。 苏柳虽然余光发现了小姑娘在瞥自己,也装着什么都没察觉到,冷静地接话:“历来神女都是三个关卡,天生的月牙印记,天水灵根,以及镜月玉。” “既然人家三个关都过了,也不能说人家不是。” 苏柳把后半句话含在嘴里反复嚼了两遍,也没说出来。 镜月玉的位置在天衍宗天梯台的时空裂缝里,平常根本无法开启,就算是神女仪式也只有神女能触碰。 她躺着的这几天,为了消遣和了解这个神女的来龙去脉,把以前留下的记录也读了一遍。 偶尔也会有两人都同时符合两样前置条件的时候,此时镜月玉只会给一人打开那条时空裂缝,所以神女的人选通常也没有争议。 但柳金玉的情况很特殊,历代神女都能随心所欲地再次开启镜月玉的时空裂缝,只有苏柳用这个能力是为了测试其他人是不是神女。 在约定俗成这个位置只有一人的情况下啊,自己就是神女,还要测别人是不是神女,换个人来看,这个行为也很诡异。 苏柳又有了一个新的猜测。 相比其他两个条件,神女的关键显然在镜月玉上。 “你们想当神女吗?”苏柳突然冷不丁冒出来一句话。 回应她的是两位师妹惊慌失措的咳嗽声。 再探镜月玉 听苏柳说这句话后,两位师妹顿时被茶水呛的不轻。 大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我们才是魔族细作,大师姐这是在试探我? 诸多想法一闪而过,两个人一脸惊恐又茫然地看向苏柳。 苏柳:......噗。 她忍住笑意,尽力正经地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一遍。 “那......那也不行吧?”连乐然一脸震惊。 量产神女什么都还是太超前了,她这样的年轻人跟不上这种变化! “只是试一试罢了。”苏柳不甚在意,她又不是真正的本土人士,对神女这个身份没那么在意。 “如果成功了,说明柳金玉也只是机缘巧合之下的结果罢了,没什么奇怪的,于我人族也是一件大好事。” “如果失败了,那就失败了吧。” “反正也没什么后果。” “这......”虽然辛觅夏本身已经是一个极为洒脱,不在意世俗框架的人了,但她也实在做不到毫不在意地拿神女和镜月玉做实验。 在这些本土人士的观念里,这真的太惊世骇俗了。 她跟小师妹面面相觑,一时间谁也说不出来话,直到大师姐将手里的茶盅轻轻放回桌上,陶瓷与木桌碰撞的轻微声响才打破了这份安静。 “无妨,只是我自己随便猜的罢了,你们也可以就当没有听过这件事。”苏柳展颜笑道。 两位师妹愣愣地看着她难得温和的笑颜,互相对视一眼。 起初一想觉得荒诞,但再想就会觉得苏柳的猜测有点道理,一时间都各怀心思。 “但是,大师姐,我们不是天水灵根,此事也可行吗?” 辛觅夏试探性地开口问了一句。 她是变种风灵根,连乐然是土灵根,虽然都是天级,但和神女的要求也不符。 “我说过了,这只是一个尝试。”苏柳的语气柔和了不少,开始哄骗这两位年纪不大心思也深不到哪去的师妹。 “如果成功了,对人族而言,自然是好事,如果不成功,也没什么大不了。” “反正前面也有我顶着,怕什么。” 好有安全感的一句话! “......”两个师妹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出了一些心动,还有一点点犹豫。 苏柳一点也不着急,只是微笑等候。 许久。 “......那就试试看吧。” 回复果然如她所料。 苏柳笑得一脸温柔,自从她发现自己在这个世界基本可以横着走,她就很少用这个表情哄骗别人了。 “事不宜迟,就今晚吧。” “啊???” 虽然我们答应了上这条贼船...... 但是你也给一点心理缓冲的时间呀! 苏柳觉得挺好的,没什么问题。 做事当然要一鼓作气,难不成还等二而衰,三而竭吗? 晚上是个好日子,乌云遮月,光线昏暗。 镜月玉发的是玄光,也就是黑光,光线越暗,越不容易暴露。 其实暴露了也没啥,但是暗搓搓地进行对师妹们的心理比较友好,那样压力不会那么大。 “师姐......”连乐然真被带进时空裂缝的时候,嗓音都在打颤。 她好慌。 “乐然......” 辛觅夏咽了下口水。 她比连乐然只好一点,虽然她也腿抖,但她面上至少面无表情,看起来还算淡定。 这么想着,辛觅夏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哈哈,原来不是冷静,是吓僵了啊。 苏柳可不管她们此刻是个什么心路历程,面带微笑地催促;“来吧,把手放上去试试看。” 深呼吸。 再深呼吸。 来都来了,不就是摸摸这块大石头嘛! 两人这样催眠着自己,还是伸手摸了上去。 这时候,就连苏柳都稍微睁大了双眼,心里有一点点紧张。 镜月玉......没有反应。 不像之前苏柳和柳金玉摸上去时会有冲天的玄光,连乐然和辛觅夏摸了半天,也没觉得有什么变化。 “师姐,不行啊。” 连乐然收回了手,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失落。 虽然她也是天之骄子级别的天赋了,但所有的天才遇上神女,也只有仰望的份。 如今有一个虽然很不现实,但看起来也有那么一丝丝可能的机会放在面前,但她满怀希望地一抓,还是抓不住。 再怎么安慰自己,还是感觉被狠狠地打击了。 一旁的辛觅夏年长一些,心态相对成熟,虽然自己也有些许失落,但及时地调整好了心态,还拍了拍小师妹的背作为安慰。 苏柳却沉思片刻,没有半分计划失败的负面情绪,反而对她们提出了新的要求。 “从今日开始,你们闭关修行一段时间,感受一下自己的修行速度有没有变化。” 连乐然的眼睛又亮了起来。 就算没办法像神女那么厉害,但修行速度若是比以前要快,也是她捡了大漏,说明镜月玉是有效果的。 辛觅夏就有些微妙了。 她虽有极好的修行天赋,但本身是个不爱被束缚的性格,底子又要强, 当年拜入天衍宗,也是满怀雄心壮志的,可是见过神女后,她发现自己可能努力一辈子,千百年都无法赶上别人百年内的成果。 神女百年内必然踏入化神境界。 百年内啊! 多少人修行一辈子,金丹和元婴都是难以企及的境界,神女百年内就稳稳地能修至化神! 她怎么努力都不可能赶得上,所以破罐子破摔,摆烂了,对待课业和修行都懈怠了不少,后面干脆去游山玩水,放下了修行这件事,每天过得悠哉悠哉。 山水广阔,人间烟火,旅途中每天都有有趣的事,她的心态渐渐平和起来,不会再觉得只要自己当不上第一便没有意义。 但漫长的悠闲日子她也过惯了。 突然叫她再努力修行,怎么适应得了? 辛觅夏不太自在地捏了下右肩,想找个借口婉拒。 苏柳语气温和:“我守着你们修行,有不懂的可以问我,我会尽力教。” 她的话卡在了喉咙里。 她曾经也是有野心的,刚才摸镜月玉的瞬间,她其实自己清楚,有多渴望能获得神女的修行天赋。 她比只是抱有期待的小师妹还要渴望百十倍。 辛觅夏深呼吸再深呼吸,才轻描淡写地说了个好字。 能得到那个她一直羡慕的人指导,或许也是她修行生涯的重新开始。 她握紧拳头。 一定是的。 找不到人誓不摆休 苏柳指导了两位师妹有一月余,确实发现触摸过镜月玉后,她们两人的修行速度也得到了显著的提升。 这下她对镜月玉的怀疑也跟着显著提升了。 不为别的,苏柳不相信好事没有门槛。 摸一摸就辅佐修行的神器,千百年来没人发现它这方面的用途? 不说各方,天衍宗内就这样相安无事,只当神女仪式的礼器使用,当年没人动过要争抢的念头? 我们修仙可不修人品!怎么能保证没人会起心动念呢! 这镜月玉的身上肯定有大坑。 镜月玉与神女息息相关,神女这个身份指不定也是大坑。 可是苏柳以开挂的视角来看,位面之子魔族少主都不远千万里来给自己蹭这个神女的身份了,以对方那真正逆天的气运,神女这身份估计确实是逆天官方挂,一下子又不好说了。 另有一种可能,这神女身份的坑她能躲过去。 但苏柳不行啊。 这个世界里土生土长的她已经当了二十年神女了,目前来看还得当个几十年的才能解放。 也就是说,神女这个身份坑,她是一定会踩进去的。 苏柳可不是那种默默解决问题,让大家都省心省力,只有自己在付出的人。 她发现问题的时候,谁能派得上用场,她就会把这个人也拉下水。 这样对方跟她就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了,就算想动她,也得掂量掂量这根绳子能不能承受她们两个在上面打架。 但问题是,现在她都不知道这个坑到底是什么。 这也好办,我们是修仙的,如果活都活不久,这个仙修来干嘛? 神女百年便有一代,算是更代得很频繁了,算千年内的,除去苏柳还有九代神女呢,找前辈问就是了。 前代神女大概率是殒命了,因为失踪的魔尊都出来了,她还没出来。 百年前的大战有三位在外云游或自立门户的神女出手,她们实力虽强,但被魔族硬生生靠兽潮磨死了一位,还有两位重伤后避世疗伤,在宗门内驻守的那位拉着魔尊死斗失踪。 千年内的神女这一算已经去了四个,剩下的也不好找。 不为别的,神女都傲,她们的傲也体现在不屑与常人为伍,所以洞府一个比一个难找。 这么一看,苏柳傲也不是个例,神女们都这样。 也不奇怪,神女就是实打实地站在修仙的通天梯上,管你什么天才,看见她们都得道心破碎。 在这种情况下,能保持平常心的人才难得。 苏柳想找其他神女的第一个问题,就是她......出不了天衍宗。 神女百年内守宗门,这是个惯例。 辛觅夏当年外出云游,也是在这方面有一点赌气:你天赋比我高,我认了,但这山河广阔,你却只能缩在昆山山脉一带,不得外出。 那我外出云游,至少现在,我见过的比你多。 在这种先例之下,苏柳当初要去个昆山深处修行,都会被宗主拦。 宗主平常对她百依百顺的,唯独这点上会发脾气。 苏柳思索片刻,决定还是拿历练当借口。 “师傅,前代神女当年处事经验不足,被那魔尊轻易一激,就上头与他缠斗数十年,险些出大事。” “最后神女虽然下了必死的决心,拼了命死斗,如今也是只见魔尊出世,不见她再露面了。” 面对苏柳的这番话,宗主陷入了沉思。 他年纪轻轻,因为战后人实在不多了,被三位长老推出当了这个宗主。 战后不像以前,宗主都是有道行,有经验,有实力境界,最好还有人脉关系的人担任,他自己也才两三百岁,实力平平,只是金丹中期,当这个宗主自己心里都发虚。 苏柳拜入天衍宗的时候,按惯例拜宗主为师,天知道他当时自己都腿打颤,他能教神女什么?他当得起这个师父吗? 幸好苏柳当年再有能耐也是个小孩,宗主硬是糊弄住了,真摸索出来一套养孩子的办法,虽然不至于一把屎一把尿(对苏柳不用拉屎)地把苏柳拉扯大,也自认是呕心沥血地教养过的。 前代神女的教训摆在那里,他也自认不是个老顽固,不会死守着先例,但现在情况很特殊。 去昆山深处也就罢了,不过个把月,叫个长老护法便是。 但去外面就不同了,不说别的,魔尊还在外面游荡呢。 这你叫他怎么放心啊? 不说别的,苏柳基本上是他养大的,虽然因为身份特殊,他不敢说自己把她当亲生女儿,但心里早就忍不住这样想了。 心里那股不愿“女儿”远离身边的别扭劲一上来,宗主就想驳回苏柳的要求。 但宗主也实在没什么拒绝神女的经验...... 憋了半天,只憋出来一句:“这件事不能轻率决定,我和几位长老商量一下罢。” 苏柳也不准备为难他,闻言点点头:“好。” 宗主同不同意,影响的也只是她是光明正大出宗门,还是悄悄咪咪出宗门罢了。 无他,她以前有个朋友,也是这样拜过家里供的神就出发了。 苏柳就这样近墨者黑。 告知过宗主后,苏柳要面临的下一个问题就是,她该去哪找其他神女? 她们身份特殊,洞府也都在一些人迹罕至甚至没有人烟的地方。 苏柳决定再去翻宗门纪事。 这玩意字很多,书页很厚重,虽然重量对现在的苏柳来说没什么问题,但字数太多就有点要命,她还是比较赶时间的。 苏柳想了想,把两位师妹又拉来了。 其实她还顺便问了三师弟,虽然不怎么熟,但开口又不费事,万一人家能来,她不就多了个劳动力吗? 即使三师弟说自己有事在身来不了,她也没什么损失啊。 三位同门师姐妹就这样一头扎进枯燥的大部头里,试图研究出以前的神女出宗门后洞府有可能选在什么地方。 赵怜云每天打四个时辰的铁后,就去找连乐然玩,结果连着约了一周,都约不到人。 一问,她在帮大师姐干活。 等了解过具体干的是什么活计,赵怜云一拍大腿:你问我师尊啊! 啊? 赵怜云摇着头戳连乐然的脑袋。 “我师尊她也活了快六百年了,和以前几代神女也是有私交的!” 秦语琦担任长老都有三五百年了,送出去好几代神女,神女对长老不比对同期的修士,还是有点尊重的。 一来二去,神女们能多说上几句的,其实也就这位秦长老了。 其他的要么她们看不上,要么总归有点隔阂,秦语琦对她们来说是唯一的同性长老,还是比其他人要更易亲近些。 这么一来,秦长老还真有可能知道前几任神女离宗后的洞府大概在什么地方。 苏柳立马出发去找了秦长老,对方见她来问自己,还有些意料之外。 苏柳对宗主还是比前几代神女对自己的师傅要亲近些,这跟宗主无微不至地照料也有关系,神女只是傲,不是修无情道。 有问题她也一般会去找宗主,宗主解决不了再问其他长老,很少向这样跳过中间商。 听完问题,秦语琦想了想,真给出了两个大致的地址。 “但你不要抱太大期望,地挪不了人可以挪,如今过去多少年了,她们也不一定还在这。” “我两百年前去看过她们,碰三次运气才能见到一次。” “多谢长老。”苏柳有了方向,礼貌地谢过秦长老。 只要有线索,事情就会好办很多。 碰几次运气无所谓,大不了苏柳就守在门口等着。 然后让系统开一下时间跳过。 这就是有挂的快乐~ 会见神女前辈 苏柳拿着地址去问见过世面的辛觅夏,发现这几个地方居然离得不远。 这时,宗主也得知了她是要去找前几代神女,考虑再三,还是决定同意她的外出要求。 如果是单纯的游历,范围太广,苏柳现在说到底只是金丹修士,他会担心路途上遇到意外。 但其他神女的洞府居然只需要月余便能赶到,路线也与魔尊出现过的地方相距甚远,宗主还算放心。 再者,他也支持苏柳多找其他神女交流一番,能学到的东西怎么想也比在宗门内多。 以前天衍宗还能说找出各个领域登峰造极的人来教神女,但大战过后根本凑不出这些人,宗主自己心惊胆战地教了一年有余后,苏柳基本就靠自修自学了,反正宗门内的功法她也随便挑。 宗主只有一点要求,就是再等几天。 因为赵怜云和鲁飞翼联手打造的武器快要打好了,地心陨铁的外形已经初具,秦长老看过后表示可以先用,等日后回宗门了再继续进一步精练就行。 如果是别的理由苏柳可能还不一定愿意等,但为了她贴身打造的神兵那还是不一样的,苏柳就在宗门内又多等了几天,直到拿到那把地心陨铁打造的剑。 “这剑还没名字呢,你起一个吧。”宗主交给她的时候如是说。 苏柳摸了摸这把剑,虽然没有经过任何的装饰细化,但这把剑因为本身材质的缘故,通体漆黑,散发着淡淡的玄光,看起来已经非常帅气了。 她摸了一下剑刃,将伤口中渗出的血珠抹到了剑身上,然后对宗主郑重地道谢。 很难不喜欢这把剑。 “名字......就叫陨铁吧。” 苏柳发现自己其实也没有什么起名天赋。 宗主:......好吧。 反正是她的剑,宗主只能表示同意。 苏柳拿到陨铁剑后,当日便收拾东西出发了。 她没有穆鸿云那种怪讲究,直接御剑飞行,走的时候也只有宗主,秦长老和两位师妹知道她离了宗门。 柳金玉仍在跟随穆鸿云修行,她不像苏柳有二十年来的基础打底,天赋再好也得先从苦练开始。 苏柳这段时间甚至没回洞府休息过,她还以为苏柳是在带两位小师妹闭关呢。 宗主再三叮嘱在外遇到人还是不要太傲,鬼知道对方会不会是实力高强但道德底下又不买天衍宗面子的元婴乃至化神大佬! 苏柳觉得这还是有些多虑了吧,哪来那么多大佬满地乱跑。 她老老实实赶路,没有那么多意外的。 能长时间御剑飞行,苏柳难得又对修仙世界新奇了起来。 这和坐飞机一点也不一样,没有壳子包着,低头一看脚下就是风景。 “我要是恐高已经吓瘫倒了吧。”苏柳感叹。 系统:......宿主感叹的点好特殊。 难得身边没有其他人,苏柳和系统又过上了二人世界,她一边从高处看着风景,一边跟系统闲聊,日夜兼程地赶路。 过完最初的新鲜感,苏柳对御剑飞行失去了兴趣,就让系统把时间快进功能打开了,快进到她找到地方的时候。 神女的居所很高,非常高,比最高的山顶还要高。 因为在天上。 苏柳第一次见到货真价实的“空中楼阁”,比云层还要高。 “哇。”她感叹,“住在云上啊。” 其实有点冷,但是可能追求的就是这种清冷感,苏柳也不是很懂。 她叩过门环,等在洞府门口。 本来还做好了等上一段时间的打算,结果第一次就直接找到了人。 虽然没有人来,但门自动开了,苏柳视为同意进入的意思,迈步进了洞府。 别说,这地方虽然在天上,但设施一应俱全,甚至还有带了个小池塘的花园。 苏柳也不着急,饶有兴致地参观了一圈,漫步到主厅,一位长相清丽脱俗的女子坐在茶桌旁,示意她进来。 “前辈。”苏柳礼貌行礼。 “我没有见过你。”那女子似乎能感应到她的身份,微微皱眉,“莫不是我记错了,这届神女应当还未离宗才对。” 女子的身体绷得紧紧的,似乎很难放松。 “我只是为了出来找前辈问些问题。”苏柳大大方方地把自己未到百年提前离宗的事儿说了。 那女子愕然地前倾身体,看了苏柳半响,说:“如今竟然为了这点理由都能离宗了么?” 她显然也没有要苏柳回答的意思,自顾自摇了摇头,把玩着手上玉珠串成的手链。 那手链通体纯净,一看就是好东西,女子却对它很随意,似乎并不放在心上。 “说吧,什么事。” “想问前辈,离宗后有什么变化。” “......”女子凝视了苏柳一阵,压迫感变得越来越强,苏柳不动声色地任由她看。 “从无前例。”她摇了摇头,“你百年未到,按理说我们根本不会提前见面,但你现在就来问问这件事了。” 这就是真的有蹊跷了,苏柳打起精神,适当地软下腰行了个礼:“求前辈告知晚辈。” “罢了,反正迟早你也会知道。”女子摆手,“这在我们当中,也算不得什么秘密。” 她说的显然是指离宗的神女们,神女彼此之间果然有联系。 “我当年刚离宗,非常兴奋。”说起回忆,女子脸色柔和了一些,但只有一些,她身上的紧绷感依然挥之不去。 “神女过了百年便自由了,想去何处都可以,我玩了足足有两百年,期间遇见其他的神女,也不肯多接触,因为我总觉得她们让人感觉不舒服。” “她们总是绷得紧紧的,半点也放松不下来,脾气又不甚好。”女子笑了笑,似乎当初不理解,现在却理解了。 因为她此刻就十分紧绷,拿着玉珠链子的手背上隐约可见青筋。 苏柳脸色也严肃起来,女子示意她坐,拍了拍对侧椅子的桌面。 等苏柳坐下,女子继续回忆。“过了两百年,我觉得自己渐渐有些玩不动了,而且是很快地就真的玩不动了。” 她的眼神突然锐利起来,语气也变得冰冷。 “因为我待在地上的每一刻,都觉得身体在被无形的丝线往四面八方拉扯。” “那股痛苦的感觉让人恶心至极。” 你这仙侠怎么味不对啊 女子的脸上露出一丝冰冷至极的笑意,她这个境界的强者,稍微起心动念就能改变身遭的环境。 苏柳只觉得原本就冷的高空温度骤降。 “我若是待在地面,无时无刻都要对抗那股将我往四面八方拉扯的力,几乎分不出心力再做什么事,更别提四处去玩。” “我悄悄回过一趟宗门,没有任何人知道,我找了宗门内所有的记载,都没提到这一点。” “我想去询问,却发现我只要一提这件事,说的话在旁人耳朵里就是胡言乱语,根本无法沟通。” “我没有办法,跟你一样,我去找了其他的神女。” 她的视线落到苏柳的脸上,淡淡的嘲讽中带出一丝同病相怜的悲哀。 “原来她们也是这样的。” “原来所有神女都是这样的。” 苏柳屏住了呼吸。 “天之娇女又如何......到了时候,天要收你走。”神女冷笑出声,“若不拼尽全力对抗,身躯就会崩散,功力尽散归回那天道。” “它给的容易,收走的也轻松。” “我们呢?” “只剩一道神魂。”她轻声念着,像在读什么惊悚至极的话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苏柳向来镇定的神色裂开了。 系统:好少见,我多看两眼。 “看什么看。”苏柳保持着一副天塌了的样子,在心里怼了系统一句,“关我什么事,我只是在演。” 演一个听到这种消息该有的反应。 实际上的苏柳:关我什么事,我上完班就走了。 她一点也不慌,纯当故事听。 那女子不知道她实际想法,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吃吃地笑了起来,极美的脸有些扭曲。 笑着了两声,她温柔地伸出手,抚过苏柳的脸,掐着她的下巴,用一种悲悯的神情看着她。 “不用怕。” “你还有时间。” “还有大把的时间去玩,去体验。” “你还要两三百年才会这样。” “我们已经几乎落不了地了。” “痛。” 苏柳想起那几位在仙魔大战中前来支援人族的神女。 她们的情况应该也差不多。 还能顶着那股化神期都难以忍受的痛意,对战魔族,支援人族修士。 意识强韧,实力也高深莫测。 “什么天道宠爱,修行极易......天道怕是拿我们当玩意玩。” “修到大成了,它就要收走,它拿我们当地里的庄稼养,时候到了便收一茬。” 那女子神情有些癫狂了,口中仍在喃喃自语。 “你说我们多好笑,年轻的时候所有人捧着,谁敢对我们不恭敬?修行也一帆风顺,百年内必然化神,我们都习惯了不是?” “真到了现在,才知道,才知道......”女子嗓音隐隐有泣音,她没看苏柳,死死地盯着另一侧无人的椅子。 苏柳察觉到异常,扭头看去,女子明明没看她,却在她看向无人椅时对她说了话。 “你看不见她的。” 苏柳:? “系统,你这是仙侠还是惊悚灵异世界啊?” 【......当然是仙侠世界。】 【我也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宿主不同时间线的世界真精彩。】 哦,你也没瞧过这场面啊。 那女子神色幽幽,话语极轻,又刚好能让苏柳听到。 “你要开始痛了,才能看的见她。” “......的神魂。” 原来是其他神女的神魂。 苏柳默默盯了那椅子半天,起身,一言不发便离开了。 女子也不留她,也不送她,只是看着那把椅子上神色担忧的束发姑娘。 说是姑娘,她可能存在了两千多年了。 “你状态越来越差了。”束发姑娘看着女子。 “痛。”女子只说了这一个字。 束发姑娘叹气。 她也曾感受过那种拉扯五脏六腑的痛楚,最后干脆放弃了维持身躯,做一缕神魂了得。 如今对方这样,她也做不了什么,只能附到她身边虚搂住她,内心叹息。 今日那位来访的神女好死不死恰好问起这一段,女子被刺激了,大脑有些发昏才会如此。 “我们再住得高些吧,你会好受一些。” 女子没有说话,空中楼阁平稳地往上升了一百丈,她的身体才略微放松了一些。 另一边,已经离去的苏柳终于知道了这神女的身份到底坑在哪。 这世界的天道给的真是有毒的礼物。 还是慢性下毒,时候到了毒素一起爆发。 “真狠啊。”苏柳抬头看向天空。 【魔族少主应该会有办法。】系统说。 【她是我们认证的气运之子,原世界线里,她甚至能让天道改换神女的人选,即使她是魔族。】 “我要不是有道具,怕是早就栽了。”苏柳笑了。 当时神女仪式时,她用掉了进入世界前就在小七那兑换好的道具。 【天道庇佑:可以使用三次,掉下山崖必然有奇遇,遭人陷害必然实力大进,越级战斗必然战中突破。】 【备注:仅限仙侠类世界使用。】 这道具售价十个能量点,因为G5019说仙侠世界任务完成得好奖励分分钟回本,苏柳刚赚的能量点就去了一大半。 “这镜月玉的名字应该叫天道石,专门帮天道坑人。”苏柳轻嗤一声,“不过现在也算好事,我看魔族少主也不知道自己千辛万苦给自己下了个剧毒。” 比苏柳给她吃的无数丹药的丹毒集合起来还要毒的剧毒。 “她还挺好命的,有我帮她想办法。” 苏柳认为自己已经找到了目前这条绳子上的另一只蚂蚱,而且还是另一只蚂蚱还是自己跳上来的,于是她问心无愧并发自内心地觉得自己是接下来要主动帮助对方的大好人。 系统完全支持她。 宿主真是太善了。 于是一人一系统心照不应地略过了现在其实是她们要拼命维持和位面之子待在同一条绳上这件事。 “很简单。”苏柳笑着想。 “只要接下来找办法与魔族少主共摊天道施加的压力......” 这是仙侠世界,有很多秘法让两个人的命连在一起。 两人生命相连,所面对的未来一致,她们就等于命运一体。 “......位面之子身上的气运会直接自动平分过来。” 柳金玉,你洗脑自己装人也装了一段时间了。 我已经帮你提前找出了未来要面对的boss,你不用装了,比起仙魔大战,还是先关注自己的小命最重要。 少主,该摘马甲用大号上场了! 这对镯多是一件美事啊 苏柳风尘仆仆归来,谁也没通知,第一件事就是去找了柳金玉。 得,这个名字肯定也是十成十的假名字,起柳这个姓估计是某种秘法,和借她这个现任神女的气运有关。 “在吗。”苏柳要找她简单,两人同住凤锦峰峰顶,人就在隔壁,开个门就找到了。 “诶?”柳金玉没预料会这时候见到她,脸色诧异。“师姐你不是......你已经出关了吗?” 她还以为苏柳这段时间不见是因为在带师妹闭关,为了隐瞒苏柳离宗这件事,连乐然和辛觅夏甚至到现在还在闭关。 “我不在的这段时间里,你都在做什么?”苏柳不答反问,视线扫过屋内的简单陈设,发现桌上放着三师弟为柳金玉打的那把剑。 “......我?我就是在练剑,修行,没什么特别的。”柳金玉已经步入筑基后期,原本是想见到苏柳时和她炫耀一二的。 这点时间就筑基后期了,她结丹时甚至可能比苏柳步入金丹境界的年纪还小。 柳金玉不知道的是,成为神女时的年纪越大,修行上进步就越快。 天道要每百年收割一茬,种的晚的自然会催熟。 她只以为是自己的天赋够好,又足够刻苦,所以进步极快。 但此刻她没有半点炫耀的心情,她都有些摸不透苏柳的来意了,难不成是来寒暄的? 不可能吧,她和苏柳也认识有一阵了,以苏柳的傲性,能干得出来寒暄这种这么接地气的事么? 当然能了,此苏柳又非彼苏柳。 “你这是......有什么事吗?”她面色疑惑,上下打量着苏柳。 “说起来,我听说你在进天衍宗前,家里是靠打渔为生。”苏柳依然不答反问,就这样扮演一个令人不解的谜语人。 “对,我确实是渔民。”柳金玉不解其意,但这也不是秘密,她便乖乖回答了。 “和父母同住?” “嗯啊。” 这几句问话颇像官府查黑户,柳金玉觉得苏柳在找事,心下变得有些不舒服。 你是神女我也是神女,你天赋异禀我也天赋异禀,我命里的仙缘不比你差,不过是晚来十几年,除去这十几年,我们俩能差到哪去? 她现在自认和苏柳是平等的。 “我带你去看你阿爸阿妈,要不要?” “?” 柳金玉瞪大了双眼。 她还在诸溪观时,年中回去看过一趟父母,但成为神女后,得知百年内都无法离开宗门,悲伤了好一阵子。 她的父母都是凡人,怎么可能撑过这百年? 她听说其他神女天生仙缘,不会在意自己当凡人时的血缘,可她一点也不像其他神女,她不傲,也在意生养自己的亲人,还会为了他们伤心。 虽然宗主说能破例让父母进天衍宗探望,但他们注定也是聚少离多了。 “你......你说真的?”她一时间激动得语无伦次。“你能让我见我阿爸阿妈?” 虽然她不服苏柳,但想一想如果是苏柳做出的承诺,那还是感觉挺靠谱的。 苏柳点头。 魔族少主真以为自己是人的时候智商还不太高。 这么轻易地诱哄两句就成功了,她有种骗傻子的欣慰感。 柳金玉在最初的欣喜后,看着平常关系平平淡淡的苏柳,又着急忙慌地把自己的警惕性提起来。 “师姐你......你想要什么?为什么帮我见我阿爸阿妈?” 原来也不是那么傻子。 “你猜对了,我确实有想要的东西。”苏柳走向前去,朝她伸出手,居然是示意柳金玉牵住自己。 “你跟我来就知道了,这是在天衍宗,我又害不了你。” 柳金玉犹豫片刻后,一手拿过自己的剑,一手缓缓前伸,还是拉住了苏柳的手。 没关系,这是在天衍宗内部,她耍不了花招。 柳金玉反复在心里安慰着自己,没发现自己紧张得在咬自己的下唇,声音发虚又强装声势:“去哪?” 苏柳瞥了一眼她手里的剑,暗笑一声。 穆洪云那剑痴对她的影响还蛮大的,柳金玉的情感也极为充沛。 不知道她恢复了自己魔族少主的身份,对自己这段经历会有何反应。 苏柳带她进的是宗主的私库。 宗主此刻恰好不在,苏柳看准时机,带着柳金玉大大方方地进去了。 “等等,你带我来这干什么?”柳金玉站在一堆法宝中间,傻眼了。 虽然现任宗主其实没什么底蕴,但是前任宗主留下了很多好东西,而且前任宗主和他的继承人都不在了。 这些好东西自然而言就落到了宗主手里,他也不藏私,拿了许多出来给自己的徒弟们用。 “我看你对我防备心很重,想来给你展示一下我的诚意。”苏柳随手从一旁拿起一对手镯,举起来展示给柳金玉看。 “这对镯子的名字叫仁王相。”她的语速慢慢悠悠的,似乎一点也不着急。 “它最初的主人,是一位以仁治国的西域小国之主。” “他很崇拜圣人的仁德,对自己的敌人从不用刑,而是尝试以仁义与智慧折服他们。” 听到这时,柳金玉还以为这是一个什么讲善有善报道理的故事。 苏柳却画风一转,语气柔柔地带出了一丝腥甜的杀伐气息。 “他被并不高尚的政敌设下酒宴,乱刀砍死,政敌当晚便坐上了他的王座。” “他的孩子连夜逃向了他国求援,日后成功带兵杀回那个小国,夺回了王位。” “可是那位高尚的君主再也回不来了。” “他的孩子解决了杀父之仇后,抛弃世俗的权势,入山修行去了。” 随后,苏柳的嘴唇里吐出了一个对她们俩来说都耳熟能详的名字。 那是天衍宗千年前的一位强者,柳金玉没想到对方居然和这对镯子存在这样的关系。 “这对手镯就是她亲手打造。” “戴上这对镯子的人,用什么办法都不能伤害对方,反而伤势全会浮现在己身上。” “你既然对我那么防备,那我们就戴上这对镯子。” “这样你也用不着怕我使什么阴招了。,” “如何?” 苏柳嘴角噙笑,视线落在眼睛瞪得圆溜的柳金玉身上。 其实刚才的故事都是她乱编的,这对镯子也不叫什么仁王相。 它真正的名字叫连心镯,戴上了就摘不下去,两个人从此命运归一,死了谁都别想独活。 它真正的故事是一对恨海情天的情侣,但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苏柳要的只是—— 少主,你快戴上吧! 带你去探亲 柳金玉对宗主私库基本没什么了解。 如今被苏柳这一顿忽悠,更是深受震撼。 她盯着那副镯子,几乎就要脱口而出:“行!” 可是最后一秒,智商突然又占领了高地。 “不......不对,我怎么能确定你说的是真的?”残存的一点智商让柳金玉最后一刻选择了摇头。 苏柳:...... 看来傻不是大问题,倔才是。 “你为什么就那么不相信我?”苏柳挑眉,“我是仙魔大战后的第一个神女,说是人族的定海神针也不为过。” “刚好了,你作为这史无前例的神女二号,却对我反而如避蛇蝎,死活信不了我的半个字。” “就连用这样的法宝作为担保,你还是怀疑我别有用心。” 此刻苏柳说得越多,柳金玉反而就越无法相信她。 如果你不是心里有鬼,为什么要跟我解释这么多? 如今想来,一向高傲的苏柳居然会如此亲切地与她寒暄,还主动体恤她的思乡思家之情,本来也不对...... 苏柳说话的时候也没有忘记观察她的神色,见她反而紧绷起来,就知道这次怕是哄骗不能成功了。 苏柳即刻就思考起了别的办法。 再劝吗?可是这魔族少主居然意外的倔,再劝下去她只可能更加怀疑。 苏柳停下了话头。 “你还是不愿意相信我?” 柳金玉既不点头也不摇头,只是握着剑看着她。 苏柳看着她,摇摇头叹了口气。 “好吧,既然无论如何你都不愿意......” 末字话音未落,柳金玉只觉得眼前一闪,苏柳已经近在眼前,伸手要来捉她的手臂。 “我也只能强逼了。” 柳金玉根本没听她在说什么,而是直接出了手,手上的剑直直朝着苏柳刺去。 苏柳果然有问题! 她就是要害...... 想法都还未想完,柳金玉发现自己的剑已经成了碎块。 苏柳手里那把通体漆黑的剑,不偏不倚对上她的剑时,她的剑就立刻碎成了几段。 柳金玉瞳孔一缩,下意识要挥拳打去,手却不偏不倚地直接伸进了对镯的左手镯中。 苏柳:这法宝能自由伸缩放大哦,惊喜吗? 柳金玉已经傻了眼。 “你......!”她迅速后退几句,拉开与苏柳的距离,苏柳也不追,只是笑着看她急于摘下镯子的模样。 柳金玉无论是怎么用力都无法摘下这只手镯,一时间怒从胆边生,抬头大声质问:“这到底是什么?” “我告诉过你了,只要你我互不伤害,就不会有事。” 苏柳笑得相当小人得志。 刚才她紧急在系统那购买了一个新的道具,因为不是进入世界前提前准备的而是临时购买的,将道具投入到世界中需要额外的能量,所以花了三倍的能量点,用了她0.6个能量点。 【超级胶水:顾名思义,超级胶水,可以将两样东西死死地粘在一起,时效两百年,只能使用一次。】 两百年在仙侠世界说多不多,说少不少,但对只是要解决眼前问题的苏柳来说,时间够得很。 柳金玉见问不出什么,将手腕对准往旁边的岩石壁上一磕,手镯毫发无损,反而自己的手腕震得生疼。 “到底是什么意思!”见什么法子都不起效,自己的剑还断了,她只能生气地质问苏柳。 “你冷静一点。”苏柳无辜地摊开手,“难不成你现在感觉有什么不适的地方吗?这镯子又不会咬你,我也没伤害你。” “我说过了,这镯子只是保证我们无法互相伤害罢了。” “你......!”柳金玉咬着牙,来回看了两眼手上的镯子,最终还是深吸一口气。“好吧,你已经如愿了,现在可以说你到底想要什么了吧?” “带你去看你阿爸阿妈。”苏柳笑着说。 东伊潭边上的小渔村。 柳金玉带着苏柳往自己家走去,神情还稍微有些呆滞。 她居然还真就带自己来探亲的?! “大师姐你,呃,我家环境没你洞府那么好,我怕你适应不了,要不你稍微等我一下。” 面对柳金玉明显的婉拒,苏柳笑道:“没事,我不介意。” 柳金玉:...... 人家在赶你走!谁跟你客气了! 柳金玉郁闷得要吐血。 也没提前跟家里人说一声,不知道突然见面大家会不会吓一跳。 她还带了个不算亲近的陌生人来,阿爸阿妈肯定会觉得拘束...... 这时,已经有人看见了她们,惊奇道:“诶,金玉?你......你回来啦?你不去当仙人了嘛!” “二叔!”柳金玉眼前一亮,立刻打招呼,“我回来看我爸妈!” “哦,好孩子,享福了也没忘记父母......你爸妈刚打完渔呢,估计现在在家,这是谁啊?”那二叔好奇地盯着苏柳。 “这,这是我大师姐,她送我回来的。”柳金玉强笑道,“好了,我们快走吧师姐!” 苏柳憋住笑,被柳金玉拉走了。 一路上见了好几个人,每个人都跟柳金玉打了招呼,这村子里的人似乎都是亲戚。 柳金玉看见家门的时候眼前一亮,脚步轻快地赶过去,就连身后跟着个大活人都不在意了。 柳金玉的家是独门小户,旁边就是东伊潭,没有邻居。 她们走到屋前,屋内似乎有人已经听到了外面的声响,有个妇人的声音喊到:“谁呀?” “娘,是我!”柳金玉眼前一亮,三步并作两步,奔到屋门时,刚好有个妇人拉开了房门。 “金玉!”对方看见她显然也很惊喜,两人抱在一起,“你怎么回来了!先前那仙子跟我们说,你百年内都回不来,我还以为这辈子都见不到你了!” 说着,她的眼泪就下来了。 苏柳没有被眼前这副母女久别重逢的场面感动,她冷静地观察着那个妇人。 “她身上没有魔气,但也不保证就是人类。” “这是?”此时,母女俩终于擦干眼泪,那妇人看向了苏柳。 柳金玉见到自己思念许久的亲人,对苏柳的抗拒也消弭了许多,介绍道:“这是我师姐,苏柳。” 苏柳面对妇人投来的好奇目光,展颜一笑:“您好。” 想知道这家人的猫腻,最好还是直接进她们的家里看一看。 看一看魔族少主数十年间,是如何伪装成一个真正的人类孩童那般成长的。 你不需要证明 苏柳当天在柳金玉家还吃了一顿饭。 湖里刚捞上来的鱼,现杀现吃,鱼肉鲜嫩,和葱叶一起清蒸,味道就极好。 “这家人真的一点魔族的迹象都没有。”苏柳夹了一块鱼,在心里跟系统腹诽。 “没有魔气,没有魔角,说的话全都符合身份,我也看不出来演戏的痕迹。” 【也有可能,魔族少主真的找了一家普通人养育她。】 “还真是,她甚至想办法抹除了自己作为魔族少主的记忆,”苏柳猜测。 如果魔族少主的年岁不大,这样做会极大地影响她的性格甚至认知。 因为她在世界上度过的相当时日都是以人类身份存在的,甚至有完整的成长经历,“柳金玉”有属于她的人生。 除非魔族少主事后决定直接抹去这段经历,否则这段经历一定会反过来影响她。 “多吃点。”妇人慈爱地夹了一筷子鱼给柳金玉,侧头对苏柳笑得温婉,“千万别客气,金玉说了,如果不是你,她也没法回来看我们。” 一旁的中年汉子也附和:“鱼都是刚捕上来就做了的,这个时候正是最肥的时候,都放开吃。” 苏柳笑着点头。 这时,门突然被敲响了。 “这又是谁?”妇人的注意力被敲门声吸引了,中年汉子连忙放下筷子去开门。 “兴许是孩子她三叔还渔网来了。” 屋子不大,苏柳的位置可以直接看到门口。 来者是一位戴着箬笠,身材高挑的男子。 “你是?”汉子发现自己并不认识对方,“你找谁?” “我找我女儿。” 箬笠下的人声音听起来是有一定年纪的人,语调沉稳而嗓音温润。 “你是不是走错了?”汉子疑惑,“这是我家,你找错地方了吧。” 男子无视了他,稍稍抬起箬笠,视线看向了餐桌旁停了筷子的柳金玉。 “那就是我女儿。” 这是魔尊! 苏柳顿时明白了状况,她扫了一眼柳金玉,发现对方的神情和先前已经判若两人。 柳金玉放下了筷子,两眼中尽是冷漠。 随着她的这个动作,餐桌旁的一家人表情都短暂失去了神采,片刻后,几人纷纷惊叫:“这是哪?” “我在什么地方,你们是谁?” 妇人手中的筷子也掉在了地上,她瑟瑟发抖,口中念着:“我要回家,我要回家。” “柳金玉”的“弟弟”已经从后门奔了出去。 “精彩啊精彩。”苏柳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些许笑意,“一家人原来根本不认识。” “也不知道是什么方法,把这群人洗脑成了一家子。” 此刻,她也终于确认,魔族少主的意识接管身份的触发条件之一,就是见到魔尊。 “走。” “柳金玉”轻轻一句话,还在屋内的人都往外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包括那汉子和发抖的妇人。 苏柳想了想,也放下筷子走到了后门墙角,等着这场魔族父女相认大戏结束。 两位魔族都没有出手,她决定暂时静观其变。 魔尊也并未阻拦,只是看着自己的女儿,声音依然沉稳:“没想到,你如今居然也在人族的地盘。” “恰好我来此处,接上你一道回去吧。” “回去?” 此刻的魔族少主虽然还是用着相同的五官,做出表情给人的感觉却判若两人。 她微微咧开嘴角,神情讥讽。 “你是来接我的?”魔族少主嗤笑。 “还是来向我寻求保护的?” 同为魔族,又有血脉相连,她能感受到,对方虽然身躯站的笔直,但实际是个空壳。 只是不知道魔尊具体虚弱到了什么地步。 魔尊面色半点也不恼,仿佛自己的女儿只是在耍小脾气。 “别闹了。” “战争很快就会重启,我答应你,你可以做你想做的事,我会让你统领你母亲一族的魔兽。” “你不必以人类的身份在此处躲藏,跟我走吧。” 苏柳在墙后诧异挑眉,露出了然的笑容。 这魔尊误解很大啊。 自己在逃亡,便以为女儿也是只是龟缩在人界掩藏身份。 听魔尊的话,少主以前在魔族中的地位似乎并不高,甚至上战场都当不了小队长。 少主的故事居然还是以逆袭为主题的,苏柳表示吃瓜很爽! “躲躲藏藏的人是你。”魔族少主的声音依然冷漠,“而我,也已经不必向你寻求一个统领的位置了。” 魔尊微微挑眉。 他感受到自己血脉的气息时,原本还拿不定主意是否要去寻找。 但他看出这血脉竟是自己最小的那个女儿时,他便立刻动了身。 他了解自己的孩子,排行最小的公主实力只能算中等,对他也有诸多依赖,然而他从不在意这个孩子的请求。 她的生母曾是一名魔将,实力高强,手下有一支十万魔兽的军队。 魔尊一直想除去这个女人,他让她上了最激烈的战场,然后不给任何增援,就让她死在那里。 她死后,残部被他重新收编,小女儿却提出要接手生母留下的队伍。 魔尊做这些本就是为了除去魔将后好接收那支队伍,自然不可能答应。 说了一句她的要求太荒谬,便轻描淡写地驳回了。 后续他被人族神女缠住死斗,两人却无意间遁入了一处虚空,百余年不得出,魔族失去他,想必群龙无首。 他挣脱那处虚空时几近力竭,此刻急需力量却又被人族修士追杀,他甚至不敢向凡人出手,以免留下痕迹。 原本以为女儿的出现是他终于柳暗花明,给这个女儿许一些好处,她肯定会乖乖跟他离开,如此他便有了恢复力量的养分,想必她也会觉得荣幸。 谁知道这个一向乖顺的女儿如今却如此叛逆,不仅对他冷嘲热讽,还拒绝了他许诺的好处。 魔尊从女儿的话中隐约感觉到,在他消失的这百余年,魔族或许出现了一些变故。 他此刻力量尚未恢复,既来不了硬的,也无法直接离去,外面的人族修士越追越紧,与他的距离已经在逐渐缩小。 在他还在思索,要如何入手劝说她时,苏柳从后门处走了进来。 魔尊和魔族少主的视线一齐转向了她。 魔尊没有贸然出手,是因为他极其虚弱,怕一击不中,反而让女儿察觉到自己此刻的状态。 而且他以为女儿会出手。 他们都是魔族,与人族不死不休,又如何能容忍一个人类插入这场谈话? 但魔族少主也没有出手。 魔尊不知为何从心底里生出一股寒意,替代了原先感受到血脉气息时,那股找到生机的狂喜。 苏柳开了口。 她的声音带着笑意,说的话毫不温和,相当直接。 “你无需向他证明自己。” “柳金玉”的表情一怔,魔尊神情不变,身周的气场却逐渐低沉,眼里也暗暗酝酿起了风暴。 “只要杀了他,你就是魔尊。” 弑父与合作 苏柳这句话出来,两位魔族的神色都滞住了。 片刻后,魔族少主的双眸亮起,仿佛有火在其中燃烧。 魔尊的神色则变得更加冰冷。 “你要弑父?” 这句询问,彻底揭下了那层幕布,屋内气氛瞬间肃杀起来,隐而不发的凶险暗藏其中。 “我们魔族虽不太讲究人族的人伦纲常,但你要弑的不仅是父,而是君。” 魔尊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坐在餐桌旁的魔族少主。 一老一少的视线针尖对锋芒,互不相让。 “你若是弑君,魔族内部也会大乱,我的旧部不会服你,族内若是分裂,你要如何应对人族。” 魔尊的视线紧紧盯视着她,气势威严。 此刻他展示的不再是父的身份,而是君的身份。 “你别忘了,我们还在和人族开战。” 屋内短暂地沉默了片刻,魔族的少主缓缓露出了微笑。 “你居然虚弱至此。” 魔尊的神色顿时紧绷起来。 他意识到自己犯了错误。 如果他此时有足够的实力和底气,他根本无需搬出自己的旧部,战争,两族矛盾这些理由。 说得越多,就错得越多。 但他这么多天下来,不仅不敢主动恢复实力,甚至因为怕被发现,一直在压制着自己的恢复的些许实力。 那神女身上的蹊跷颇多,他吞噬了她,也获得了所谓神女的功力,虽然成功突破了虚空的桎梏,回到世界后却觉得奇怪。 以他的实力,即使不吃人,时日久一些也能慢慢调气恢复,但他却觉得自己体内恢复的功力被丝丝缕缕地抽走了。 他找不出源头,只觉得功力在往四面八方逸散。 所以他此刻遇见机会,才会如此急迫。 他等不及了,也耗不起了。 “你以前从来不会对我说这些。”魔族少主语气悠悠地感叹。 她说得轻松,苏柳脸色也一派轻松,唯独魔尊的身躯越来越紧绷。 “你不必担心那些事。” 魔尊笑了笑,语气平淡。 “我已经搞定了。” 什么? 魔尊的瞳孔微缩。 但不及他再往深想,魔族少主和苏柳已经同时出手攻向他! 她们本就学习于同一位师傅的技艺,一起不眠不休地练习过数月,配合也称得上默契。 魔尊已经以虚耗的状态维持多日,纵然他曾经实力高强,以如今丧家之犬的状态,也无法接下两人的合击。 “我从没想过会这么简单。” “柳金玉”看着魔尊被贯穿的身躯缓缓倒下,感叹了一句,然后转头面向苏柳。 “少主。”苏柳笑着唤了她一句,“不对,现在已经该叫你魔尊了。” 新生的魔尊脸上还有父亲的血,她轻描淡写地用手指拭去,对苏柳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很想问你是怎么看出来的,但毕竟你们人族也自有底蕴,你是神女,看出来也不奇怪。” 苏柳:错了,我是有挂才看出来的。 她真的很好奇对方是怎么伪装自己的,骗过所有人都算了,甚至能骗过天衍宗的入门选拔。 镜月玉不知道,天阶是只对人族起效的,在百年前的战争中有俘获的魔族试过。 不过,魔尊很快就为她解答了。 “不错,我有一半人族血统。” 苏柳:? 谢谢你,我现在才知道。 “我的母亲被他亲手从人族掠走养大。”魔尊缓缓说道,“待她大了,他就收用了她,于是便有了我。” 苏柳安静地听着。 “从小大家都笑我是混血的杂种,说我母亲死心塌地为异族服务,说我们都是魔尊训的人畜。” “可如今谁知道。” 魔尊笑了。 “我屠了他留下的旧部,掌了魔族的权力,如今更是杀了他。” 苏柳没有问对方一个人魔混血是怎么做到的,她已经做到了,过程不重要。 “那已经不重要了。”魔尊最后看了一眼地上仰面朝天的躯体,箬笠已经滚落一旁,露出了这人头上的两只魔角。 “你想要什么?”魔尊询问苏柳。 一个人族神女,发现身边人是魔族,不仅没有惊诧暴怒,尝试立刻出手灭杀对方,刚才还亲身参与了魔尊换代的过程。 魔尊很好奇对方是怎么想的。 “你现在是魔尊了。”苏柳笑道,“但你也是神女。” 魔尊沉默了片刻。 “魔域亦有一块奇石,触摸过后能激发身体内的潜力,但一年内便会耗尽生命,这一点只有魔族的皇室能知道。” “魔尊让很多部将都无意间摸过,这样他们既能打胜仗,也不会威胁到他。” “我母亲当年被他养大时知晓这一点,他这个法子处理不掉她,只能迂回用了复杂的法子。” “既然如此,你还敢来天衍宗摸那块石头?”苏柳问。 “你们的神女能活千百年以上。”魔尊回答。 苏柳顿时了然。 因为战场上出现过以前的神女,魔尊以为人族那块石头只有效力没有副作用。 这么一看,天道还确实更偏爱人族一些。 人族的天水灵根触摸后激发出的潜力非凡,虽然也会收取代价,至少还能逍遥几百年。 而魔族一年内就会暴死。 “我怀疑过是不是因为灵根。”魔尊说。 魔族和人族修炼的方式不同,魔族修的多是根骨,人族才有灵根。 如果魔尊是混血,那她有灵根也不奇怪,而且恰好还是天水灵根,她打探清楚才会行此险举,来人族尝试触摸镜月玉。 她确实成功了,苏柳很佩服她的大胆。 “你确实厉害。”苏柳认真地给予了肯定。 “但我现在可以告诉你,神女也不是什么好身份。” 苏柳一五一十地将自己的见闻告诉她。 魔尊沉默了许久。 “这也是为什么我要给你戴上这对镯。”苏柳笑着说。 她窥破了魔尊用于潜伏的身份,还给她设了套中套,还杀了对魔族来说更能主持大局的老魔尊,一箭双雕,魔尊在这一局里甘拜下风。 “这对镯的真正作用,是让我们性命相连。”苏柳微微眯起双眼,口中语气也认真起来。 “我想你能在自身是混血的情况下稳住魔族,应该是用铁血手段震慑住了魔族,又展示了自己的立场,以示自己绝对忠于魔族。” “支持你的魔将,估计也存了混血根基不稳,好拿捏弄权的心思。” “如果你被发现与人族结盟,没有魔族会再给你机会,你将万劫不复。” “但如今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与我合作当个魔奸,一同破天道设下的这个局。” “要么,去死。” 回宗门 魔尊不得不杀老魔尊,因为他死了,她的地位才能维持下去。 不然,魔尊露面的消息一出,即使她清洗过魔尊的旧部,也会有大批追随者改投魔尊门下,他一回归魔域便会重登宝座。 那魔族的少主一定不会再是她,因为她是混血。 她能坐在少主之位的原因,确实被苏柳说中了,几位魔将认为混血注定坐不稳魔尊之位,只能依靠他们的支持,所以推她上位的话,能收获一个好用的傀儡。 魔族内部斗争同样激烈,她坐少主之位,是多方妥协的结果。 如今人族神女还要在其中横插一脚,形势会变得更加复杂。 魔尊默然不语。 苏柳加了一句:“人族会给予你支持。” 人族如何能插手魔族的纠纷? 当然能了。 神女对昆山诸派的影响力极大,昆山外的宗派也以昆山脉为首。 这还是战时,一方的一举一动都会影响另一方的策略,只需要找准关节旁敲侧击,就能让魔尊的处境轻松许多。 “好。” 魔尊说出这句话时,系统的提示也一起响起。 【世界能量收集率已达成35%。】 魔尊身上的气运,有一半已经成功转移到她身上了。 “还差15%。”苏柳挑眉。 “我估计剩下的气运都在天道上,找到办法解除天道与神女们之间的联系应该就可以了。” 【宿主有什么想法么?】系统有些好奇。 天道是一个玄妙的概念,但这个世界的天道显然没有概念那么简单。 符合条件又触碰了镜月玉的人,它会主动给予非凡的修行潜力,在神女已经达到一定境界的时候,它还会主动“收割”。 “系统,你不觉得......”苏柳蹙眉,意识到了一件事。 “你不觉得,天道的行为,像是在主动收集气运么?” 此话一出,系统暂时没了声音。 【宿主,我已经将你说的话报告给了主神。】 【如果调查出了异常,主神不仅会主动给予宿主这个世界的S级报酬,先前在这个世界使用过的道具也可以免去费用。】 “那我任务条件没达成也无所谓了?”苏柳挑眉。 【达成的话肯定就是给双倍奖励了。】系统回答。 苏柳说的很有道理,天道在其他仙侠世界更多呈现为至高无上然而客观存在的无形规律,这个世界的天道却主动在影响世界。 如果排查出了一些特殊情况,比如说,这个世界的某人觉醒了什么系统...... 那就是主神另一项特殊的kpi了。 “不管怎么说,如果这个世界的天道是某种有形之物,那比对抗什么虚无缥缈的东西方便多了。” 苏柳的思路一转,想起了一件事。 镜月玉! “先跟我回宗门吧。”苏柳对魔尊伸出手。 这趟“探亲”中出现了太多意外,最后在一个令人意料不到的时间点揭了“柳金玉”的马甲。 “对了,你到底叫什么名字?” “金玉。”魔尊回答。“我母亲取的名字。” “前面加一个柳字是魔族祭司的秘法,可以让我获取到你的一小部分命运,让我被你们人族的那块石头认可。” 果然是这样。 苏柳没想到的是,对方居然只是在自己的名字前加了一个柳字。 “你居然还放心让我跟你回天衍宗。”魔尊握住了她的手。 苏柳顺手用剑在手背上划了一道浅浅的血口子,魔尊的手背上也出现了一道位置一模一样的伤口。 “如果你乱来,我们就一起完蛋。”苏柳准备带她御剑飞回天衍宗,魔尊在她身后发出一声轻笑。 “你真狠。” “居然用自己的命威胁我。” 苏柳头也不回:“这不算什么。” “如果无法找到破解天道的办法,我们俩都迟早生不如死。” 终生忍受五脏六腑被拉扯的疼痛才能活下去,那和死了有什么区别? 可能死亡都更好一些。 魔尊说:“我会继续将自己的意识藏起来,让那个渔女的记忆作为主导。” “她的记忆里,你已经带她看过了父母,所以才回去了。” “如果你想再联系我,可以在没有人的时候,直接喊我的名字。” 说完这些,苏柳就感觉到,身后的人似乎失去了知觉,僵硬地拉着她的衣角站在剑身上。 “魔尊这招还真好用。”苏柳忍不住腹诽。“柳金玉确实是一个在小渔村生活了数十年的小渔女,她的经历都是真实度过的,所以不会有什么不自然的地方。” “只要让自己的那部分意识沉睡,在外面的就是真真正正的“柳金玉”。” 这种制作假身份的方法,一般人学不来啊! 回到天衍宗,柳金玉才从那种僵硬的状态中恢复过来。 “已经回来了啊。”她恍惚觉得自己已经与父母告过别了,神情有些迷惘。“谢谢你,大师姐。” 这声大师姐叫得可比以前真心实意多了。 “无妨,你先回屋休息吧。” 苏柳也毫无障碍地适应了魔尊的身份切换,继续和“柳金玉”相处。 把她送回凤锦峰峰顶,苏柳先去找了自己两位闭关的师妹。 她们洞府处的禁制还是她下的,除非她回来解除,不然连乐然和辛觅夏都出不来。 “大师姐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连乐然此时正蹲在禁制旁,眼巴巴地看着那条通往外面的路。 这路她现在只能看着,走不了。 “好了,别闹了。”辛觅夏走到她身旁,拍了拍她的头顶。 “大师姐办完事就会回来了,你有时间在这里唉声叹气,不如抓紧机会老老实实修行。” 经过苏柳亲自训练,辛觅夏如今已经彻底抛弃了摆烂的心态,成功加入了天衍宗大卷特卷的行列。 连乐然苦哈哈地蹲着,不肯起来。 四师姐在被大师姐训练后,整个人都变了,不仅自己刻苦训练,如今也不肯放过她。 可是她年纪还小!她还想出去玩!她已经认真修行很久了!她想吃好吃的!还想找赵怜云聊天! 她再也不嫌弃赵怜云八卦了! 辛觅夏看她蹲在地上低着头,不肯起来,还要再劝。 “乐然,你这样......大师姐?!” “什么啊,我就想休息一会儿,师姐你拿大师姐劝我也......”连乐然说着说着,抬起头想看辛觅夏一眼。 结果看见了笑眯眯站在一旁的苏柳。 连乐然也惊呼出声: “大师姐?!!” 冲击化神 “大师姐你终于回来了!” 连乐然高兴得感觉自己可以无剑起飞了! "大师姐,你外出一趟,发现了什么吗?" 辛觅夏就正常许多,她依然穿着看不出性别的服饰,神色姿态都比苏柳离开前要沉稳许多。 “发现的事那可多了去了。”苏柳轻笑,“进去说罢。” 她并未撤销此地的禁制,打算是把事情都说完再撤,防止偷听。 这禁制圈了连乐然和辛觅夏两个人洞府的范围,只剩下方才那条山路能往外,比当初苏柳闭关时的范围还大。 苏柳当年还只有峰顶的一块地呢。 三人在连乐然的屋子里把事情说完,两个师妹面面相觑,听到的秘闻太过于劲爆了,她们俩有点承受不住。 年纪还小的连乐然已经脸色发白:“大师姐,天道这样坏吗?” 辛觅夏也紧紧掐着腕口,一语不发。 苏柳端起泉水,喝了一口,她刚才讲了太多话,有些口干舌燥。 喝完,她才不疾不徐地说:“天道本不应该如此。” “背后一定有蹊跷。” 辛觅夏低头望着桌面,说:“可是......那可是天道。” “谁能对天道动手脚?” 虚无缥缈的东西,怎么下手?谁又有这个本事? 开挂的人有。 苏柳自己就修改过天道,当初金玉摸过镜月玉之后,神女就已经换人了,苏柳硬是用道具给自己的神女身份续了费。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苏柳说,“我既然已经发现了,就能找到办法。” “在我看来,蹊跷就在镜月玉中,更具体地说,在那条时空裂缝中。” “我接下来也需要闭关一段时间,不到化神,我不会出来。” “啊?”“这......” 两人反应不一,连乐然满脸惊诧,辛觅夏也满目疑惑。 “这得闭关多久啊?” “我是不是接下来几十年都见不到大师姐了?” 连乐然连续发出了两个疑问。 苏柳现在是金丹期,虽然说神女百年内必然化神,但这也得过去几十年了。 而且历史上从来没有......这么卷的神女! 神女那是每天啥事不干,在天衍宗内玩泥巴都能化神的人物,就算遇到了些许刺激,神女发奋图强要上进了,也只需要稍微努力就能超越其他人。 哪任神女还要自己主动闭关加快这个进度? 这个操作也不是未有先例,上任神女就是如此,可那是战时,魔族都快打到昆山山脉了。 苏柳也顺手搬出了这个理由。 “现在我们要防的不只是异常的天道,还有魔族。” “魔尊已经复出,可能不日后便要大战。” “我需要尽快提高实力,以防内忧外患一起爆发。” 两位师妹想不出反驳的理由,虽然她们本来也不准备拦着苏柳,只是觉得接下来几十年见不到大师姐,会有些不安心罢了。 “好吧......”连乐然失落道,辛觅夏沉吟片刻,抛出了自己的安排。 “那我也跟着大师姐闭关吧。” “师姐,你也?” 连乐然没想到自己最后一个师姐都没剩下,全去闭关了,一时间惊呼出声。 “那......那我也不要一个人在外面,我,我也跟你们闭关!” 连乐然一咬牙,闭着眼把话说了出来。 辛觅夏顿时觉得颇为好笑,“你哪里忍得住闭关几十年?” “大师姐走的这段时间,才多久,你就忍受不了了。” 连乐然脸色一红,刚才她蹲在禁制旁不肯修行,两个师姐都看到了的。 她狡辩不了,干脆耍赖道:“我不管!我肯定撑得住,撑不住我再自己出关就是了,就让我和你们一起修行吧!” 苏柳笑了,顿时辛觅夏也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屋内刚才沉闷窒息的气氛一扫而空。 “可以。” “但金玉也会和我们一起修行。” 得到苏柳允许的练乐然,还没来得及开心,就听说了那个神女二号也要一起修行的消息。 顿时嘴巴一扁。 “大师姐,你什么时候接纳她了?” 苏柳笑着摇头,“我是神女,她也是神女,我面临天道的收割,难道她不是一样?” “我们都是一条绳上的蚂蚱,当然要合作。” “......”连乐然无法反驳,只能自己暗搓搓不开心。 辛觅夏伸手拍了拍她的头,说:“我们都要闭关,怎么也得跟师傅说一声先。” “说得对。”苏柳颔首,不过一眨眼的时候,她们就听见了许久未听见的,外界的鸟啼虫鸣。 这说明禁制已经被撤了。 “啊!”连乐然的注意力转移到了外界,小小惊呼一声,“我感觉有一辈子没听过鸟叫了......不对,我要去找赵怜云,告诉她我接下来要闭关!” “等等。”苏柳喊住她,从怀里拿出那把地心陨铁打造的玄色武器,递到她手里。 “把这个交给她,告诉她这把剑打的很好,顺便也帮我谢谢她和三师弟。” “是!大师姐!”连乐然抱着剑跑掉了。 辛觅夏也起身,“我现在去向师傅说一声。” 宗主此时应该在他自己的洞府,做事宜早不宜迟,辛觅夏准备早点说完早点闭关。 苏柳也回了凤锦峰顶的神女居所,这里不知道住过几任神女,但应该是第一次有魔尊在此居住。 “金玉。” 她推开门,轻声呼唤。 背对着她的人影轻颤一下,魔尊就这样上线了。 “什么事。” “接下来你要跟我闭关。” “到什么时候?” “到修至化神境界。” 魔尊的眼神中透出一丝疑惑。 “冲击化神怎能仅靠闭关?” 看来魔尊还不知道,神女百年内必然化神这件事。 这在天衍宗也像是一个公开的秘密,多数人都知道,但一般无人会在明面上谈论,原因无他,容易影响其他人的心态。 像苏柳,其实她之前什么都没干,就影响到了阮逸明和辛觅夏的心态。 两个人也算天才,但见过神女后就心态就崩了。 “一般来说,确实是不太可以的......” “但我们是神女,所以可以。”苏柳对她眨了眨眼。 不好意思,已经不想和没有挂的人说话了。 我们有挂! 时空裂缝 神女身份本身就是挂了,苏柳除了神女身份以外还有系统,挂都开得比常人猛。 闭关中的全力冲刺,让她仅需四十八年就达到了化神境界,她达到化神境界后,并未出关,而是选择了留下来指导尚未突破的金玉和连乐然辛觅夏二人。 镜月玉虽然未来收取的代价巨大,但带来的效益也同样恐怖,两年后,金玉也突破至化神境界,而连乐然辛觅夏两个人则分别达到了金丹后期和金丹巅峰的境界。 期间,外界有不少人都羡慕她们俩人,能与神女一起贴身修行。 “能得到神女指导,这运气也太好了。” “我也好想被神女指导啊!” 期间也有人注意到宗主的其他两位弟子,尤其是阮逸明。 排行第三的鲁飞翼不加入闭关也情有可原,他专攻炼器,跟神女们主修的根本不是一个方向,何况他每天起床就是打铁,闭眼就是睡觉,日子不闭关也过得像在闭关。 但阮逸明就说不过去了。 他也是剑修,也是宗主弟子,可他却没有被邀请! 有好事之人就扒出了先前他和大师姐不和,公然指责大师姐并非神女这件事,分析说是,他彻底得罪了大师姐,所以不让他加入。 “那......他不是也找出了另一位神女吗?”有人疑惑,阮逸明得罪了大师姐也就算了,那柳金玉不是他亲自找出来的么?说柳金玉的仙缘是他点化的也对,怎么人家不拉他一把呢? “不对不对,你想啊,神女跟普通人能一样吗。”有人把头摇的像拨浪鼓,振振有词地反驳道:“神女本来就有仙缘,只是他撞了大运,轮到他去帮神女走上仙途,可他自持跟神女的这点运气,反而对大师姐不敬。” “那神女肯定是和神女之间更亲近啊!他不珍惜自己找到神女的机缘,反而借此想踩到大师姐头上,你说,这怎么可能嘛!” 诸如此类的议论在暗地里从来没有断过,虽然不会有人当着阮逸明的面说这些话,但他自己却日益多疑,一看见别人背对着他说话,就十分猜忌对方是不是在嘲讽自己。 背地里,他也时常痛苦不堪。 明明是他先发现神女的,为什么神女会转而和苏柳交好? 这个问题一直折磨着他,宗主发现他钻了牛角尖,时常找他苦口婆心地谈心,希望他能看开。 但阮逸明的反应,永远是梗着脖子听完宗主的长篇大论后,留下一句轻飘飘的“徒儿知道了”就自顾自离开。 宗主知道他觉得自己偏心,痛心之下,不愿意放弃他,更加悉心地教导他,关心他,阮逸明却觉得宗主教他的东西,不如教导苏柳剑法的穆鸿云,给他的法宝,也不如苏柳的陨铁剑,几次下来,他也借口闭关,躲开了所有人。 然而,神女突破化神期,总是伴随着天地异象,即使他在闭关,也看见了雷劫导致的乌云密布,听见了妖兽灵禽臣服的哀鸣。 就连他自己的剑,都自发地剑鸣起来。 有一位神女突破了化神。 这个消息让他的心一沉,但他固执地觉得,说不定突破的人不是苏柳。 然而两年后,再一次出现的天地异象,打破了他的幻想。 两位神女都突破了化神,阮逸明呆呆地立在庭院中,听着外界禁制都无法隔断的欢呼声。 “老天,你为何......”他神色呆滞,开口滞涩,“......如此不公?” 人族修士的欢呼与百兽臣服的呜咽漫响彻山遍野,却无人回应他的询问。 两位神女撤销禁制的那一刻,两人的神色都微微发生了变化。 苏柳挑高了一侧的眉毛,而金玉则抿了抿自己的嘴唇。 稍后,她们又恢复了平常的姿态。 阮逸明堕魔了。 没有人指出那个往天边逃窜的身影,她们俩默契地放了他一马。 “这样也好。”苏柳笑着开口,“他一直觉得你才是正统,如今他回头发现,追随的还是你,也算殊途同归。” 面对这个地狱笑话,魔尊只是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魔域会有人收留他。” 说完这两句,她们不再在意那正往远方离去的身影,转而看向了赶来的人群。 有资格来的人都来了,宗主,三师弟,三位长老,还有和两位师妹交好的一些内门子弟。 “祝贺两位神女突破化神。”宗主和三位长老率先说道。 “祝贺两位神女突破化神!”众人齐声说道。 前代神女失踪后,天衍宗就始终没有足以稳定人心的战力。 现在,天衍宗的定海神针不仅回来了,还有两位。 在客套的寒暄完毕后,两位神女喊住了宗主,将自己要进入时空缝隙调查镜月玉的事说了。 这是为了让宗主有个心理准备,不然万一等会他们把镜月玉打碎了,宗主吓得以为魔族又打回来了怎么办。 善待老人! 宗主:谢谢,其实也没那么老。 “......”两位神女刚突破化神,本来应该是一件大喜事,却听闻了这种消息,宗主一时沉默不语。 许久,他叹了口气。“去吧。” 镜月玉若是留下来,人族就能源源不断地诞生神女,在面对魔族时始终算是个优势。 但苏柳是他看着长大的,想到苏柳接下来要忍受那种五脏六腑拉扯的痛苦,他就无法将刚才听见的事抛到脑后。 知会过宗主,苏柳和魔尊终于要进入那时空裂缝中调查了,一齐去的还有两位师妹。 她们也摸过镜月玉,被提升过潜力,虽然没有成为神女,也难保将来还有什么隐患。 再说了,当初是苏柳带她们摸的,她们已经卷入这件事中了,也该知道这玩意到底有什么蹊跷。 再次来到天梯下的平台,苏柳通过神女与镜月玉之间的联系,再次打开了那道时空裂缝。 四人一一进入,面对大如圆月的镜月玉,商议后,决定先分头往它上下左右的四个方向探查。 苏柳选择了向上的方向,一路御剑飞行了大半个时辰后,才终于来到了镜月玉的尽头。 苏柳站在它的顶端,低头看向镜月玉的背面,还是一望无际的石面。 按照四人约定好的,苏柳又再次往下,直到四人在镜月玉的背面中心相遇为止。 “外面查不出来什么。”魔尊说。 四人对视一眼,确认了彼此的决定一致,不约而同地出手攻向镜月玉的背面。 如果表面查不出来什么,就打破这块石头! 主神在看 镜月玉的材质居然并非什么坚固的天材地宝,四人的剑一劈上去,岩石就碎了一个大口子。 就在同一时刻,系统还突然有了提示。 【检测到附近存在异常波动!】 这声提示,让苏柳顿时笃定了自己的猜测。 镜月玉内一定有蹊跷! 四柄剑如同切豆腐一般轻易地划开石面,但往内挖到了一定程度之后,苏柳和魔尊同时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痛苦的拉扯感。 同时,她们的耳内也响起了无数尖锐的尖叫声,突如其来的内外夹击之下,两人同时停了手,闭上眼调息。 苏柳在那些尖叫声中听出了一个有些熟悉的声音。 是她见过的那位居住在天上的神女! 她们破坏了镜月玉的行动对其他的神女也造成了影响,同时又反过来影响到了她们。 “好痛。” 魔尊简短地说完这句话后,呼吸变得短暂而急促,她闭上眼,眉头皱得死紧。 连乐然和辛觅夏在进入时空裂缝前,已经听过了神女踏入化神境界后的遭遇,对苏柳和魔尊的反应有一定的心理准备,但看见她们这样异常的反应,也忍不住提起心为她们担心着。 究竟是怎么样的痛苦,会让化神境界的大能都露出这副神情? “不要管我们,继续。”苏柳说话同样简短,此刻她们,恐怕所有的神女都是如此,体内的神魂正在被一股力量往四面八方拉扯。 神魂受损,最让修士痛苦不过。 “继续!” 连乐然担忧地回头看了一眼两人,被辛觅夏的一声喊叫了回来。 辛觅夏不是不担心两位神女,但她认为,此刻如果因为担忧而放慢击碎镜月玉的速度,那会导致两位神女忍受更久的痛苦。 此刻优先第一的事是攻击镜月玉! 镜月玉这块大石头的高度和宽度都巨大到难以测量,但厚度却并没有多厚。 她们四人商量的策略是,从中心给它钻一个孔,然后往四面多延伸出一些裂隙,让它自行崩塌! 少了两位化神期大能的辅助,挖掘的速度慢了一些,但约莫一刻钟后,两人就碰了壁。 眼前的石壁颜色变灰了不少,用剑劈在上面几乎没什么作用,只能斩下几簇粉尘。 两人停手,为难地对视一眼。 越靠近镜月玉越痛苦,苏柳和魔尊此时都离开了镜月玉内部,此时去喊她们,不仅要费不少时间,还要让她们两位亲自进入镜月玉内部,承受着更大的痛苦亲自动手。 “没别的办法了!”连乐然心一横,便往外冲,“我去喊大师姐和神女,你先继续试试,有没有别的法子!” 苏柳和魔尊此时正在外面拼命调息,减轻自身的痛苦,与那无形却拉扯着她们神魂的手对抗。 连乐然赶来后,语速极快地说完事,两人睁开眼,看向了那块巨石。 “走吧。”苏柳说。 魔尊的脸色煞白一片,但也缓缓点了点头,两人身影向镜月玉被钻出的孔隙中掠去。 速战速决,是她们目前的共识。 苏柳痛得时不时会视野模糊,她知道疼痛超过一定程度会导致永久的后遗症,却无法判断自己此时的状态离永久的后遗症还有多久。 她重心不稳,脚下又踉跄,眼看着要栽倒,被魔尊顺手扶了一把。 此时系统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内容简直让苏柳热泪盈眶。 【检测到宿主正在靠近异常波动,痛觉屏蔽功能已激活。】 这句话还没播报完,她就感觉到痛楚快速消失,但那股被拉扯的感觉依然存在。 “有挂真是太好了。” 苏柳不知道在心里感叹过几次这句话,每次都很真心,但此时绝对是最真心的一次。 她不是这里的土著,那些训练也是用时间跳跃功能快进过去的,要论意志力,她绝对拼不过在这里土生土长,自己一点点磨练实力和心境的魔尊。 那到时候如果是她先撑不下去,让魔尊发现了她如此不堪重负的脆弱一面,她出丑是小事,给魔尊落下弱的印象才是大事。 面对这种狠人的时候暴露自己的软弱,无疑是亲手送把柄。 【宿主,主神目前已经在密切关注你这边的动向。】 系统的话让苏柳回过神来,她摆脱了痛苦后,行动自如了许多,一边快速往镜月玉的内部赶路,一边询问。 “这件事和你们高维生物有关?” 【......是的。】 系统虽然承认了,但是没有给出解释,直接闭了麦。 苏柳此刻也暂时不想追问,她已经见到了用剑徒劳地劈着石面的辛觅夏,拔出自己手中已经被赵怜云和鲁飞翼打造成完全体的陨铁剑。 剑身深入石壁,苏柳确实感受到了比之前更大的阻力,但也不至于只能往下划出些许粉尘的地步。 她顺手接过辛觅夏手里的剑,对着墙面一捅。 砰! 剑断成了几截。 “看来不是你们实力不济,是这剑的材质不如这石头,所以无法破开它。” 魔尊正极力稳住自己的手臂去破石,见苏柳还有余力做实验讲分析,有气无力地瞥了她一眼。 苏柳见状,加快了自己破石的进度。 “好痛!” 往里又挖了几下,苏柳突然听见一声尖叫。 她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魔尊,发现对方也正投来目光,骤然意识到一件事:那声音是从石壁里传来的! 她们已经接近了镜月玉里的秘密,或者说,镜月玉里的那个生物。 苏柳此时已经百分百确认了,里面的这个生物,不是像系统一样自称高维生物的生命,也是被系统这种高维生物寄生了的人! 难怪主神会亲自来观察她这边的进度。 苏柳不管里面传出的尖叫,用力劈了几剑,破开最后的岩壁,终于看见了里面那个正在尖叫的人。 那确实是一个人,不知道是魔尊的剑还是苏柳的剑捅到了他,他身上此时有几个豁口,却没有血流出来。 “好痛!好痛!好痛!” 那人还在持续的尖叫,却没有转过头来面对她们。 魔尊连嘴唇都失去了血色,整个人如同瓷做的一般苍白,手里的剑哐当一声脱手砸在脚下的岩石上,显然被那人都尖叫极大地影响了状态。 苏柳此时虽然感受不到痛苦,却能感觉到那股拉扯感骤然加强,耳内神女的尖叫更加凄厉,但她即使没有细听也能感受到,不绝于耳的尖叫中已经少了几个声音。 有神女已经不堪重负,身躯崩塌了。 捕获潜逃的法外狂系 “......我该做什么?” 苏柳尽力忽略了耳中凄厉的尖叫,尝试跟系统沟通。 【宿主,把这个贴在他身上。】 苏柳手心一沉,抬手一看,发现了一个类似贴片一样的东西。 【回收掉他身上的“系统”就可以了。】 苏柳当即便向那背对着她们蜷缩在石壁里的人走去。 魔尊此时站立都需要勉力支撑,勉强抬眼,看着苏柳一步步向那生物走去,心下复杂。 虽然她成功获取到了神女的身份,但这么一看,她还是不及苏柳。 苏柳对魔尊此刻复杂的心情浑然不觉,也就是她不知道,如果她知道了她肯定又要感叹有挂就是好。 她接近那个生物,忽然有一瞬,那股拉扯感起码翻了两倍,苏柳精致的五官不由自主地扭曲起来,这是她的神魂被剧烈搅动的外在体现。 如果此时她回头看看,会发现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 连乐然和辛觅夏虽然不像神女那样和镜月玉深度绑定,但也是接触过镜月玉的,同样会受到它的影响——现在看来是那个尖叫生物的影响。 此时她们的神魂也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要往上将魂拖出身体,两人境界不及化神,对这股力的抵抗程度不及苏柳和魔尊,此时同样无法操控自己的肢体和表情,纷纷倒在地上。魔尊伸手分别按住她们的头顶,分出一丝心神帮她们稳定状态。 苏柳摸索着伸手往前,却发现自己想往前伸手却变成了往上伸手,想调整方向往下去碰那个生物,却反而转了个弯,要往右边的岩壁上摸。 无论怎么尝试去靠近那个生物,最终做出的行动却都是往避开它的方向去做的。 即使是她也忍不住在心里骂了句脏的,“太阳你大爷的,我还得适应这个新秩序才能搞定不成?” 【检测到外部干扰导致的认知紊乱!已自动为宿主修正!】 谁懂系统提示音的救赎感! 顶住感官上的紊乱,苏柳终于成功把那贴片贴在了生物的背部。 那贴片贴上去的瞬间,苏柳眼前突然一黑,很快她就意识到,并不是她看不见了,而是镜月玉正玄光大盛,规模比她神女仪式那天的黑光还要更胜一筹。 但她耳边的尖叫声已经渐渐减弱,似乎神女们受到的痛苦也正在逐渐减轻,苏柳也觉得体内那股强烈的拉扯感正在快速减弱直至消失,拉扯感彻底消失的瞬间,她浑身一轻,人都舒畅了许多。 也就是几个呼吸的时间,玄光褪去,苏柳低头一看,那个生物已经变成了真正的石头,她凑近一点去看它的脸,发现它之前应该是一个头发掉光的老人。 【我们刚才捕获了一个违规潜逃系统。】 【这人应该是它之前的宿主,但那个系统应该是把宿主当成自己的生物维持器使用了,所以只保持了这人的生命特征,没有留下它的思想。】 “违规潜逃系统......” 苏柳将这个词念了一遍,系统就主动给她解释了。 【这个系统先前在主神处犯了三次重大违规,而且已经经历过一次重置。】 【按照规定,这样的情况是无法再接受一次重置的,应该直接将该系统销毁。】 【这系统以私自发布了任务给自己的宿主形势欺诈了它的宿主,让它的宿主带着它在万千世界中潜逃。】 【这已经是一个新系统绑定宿主前必学的反面案例,违规系统无法为自己稳定供能,主神甚至不急于去寻找它。】 【执行任务的系统和宿主迟早会发现当前世界是否存在异常,主神只需要守株待兔即可。】 说到这,系统顿了片刻。 【......但是我也没想到,它居然躲进了一个我们尚未开荒的世界里,用剩余的能源为自己搭建了一个新的供能系统。】 【难怪,它能潜逃那么长的时间。】 苏柳恍然大悟。 “所以,它的供能系统,就是培养并吸收这些才能过人的神女。” “神女和天道......其实一点关系都没有?” 【是的。】 【所以宿主,我们拿到的是这个系统剩下的全部能源。】 【宿主目前的世界能量收集率已经达到了65%,任务条件已经达成,我们可以选择脱离了。】 “暂时不脱离。” 苏柳回过头,看向了已经从地上爬起来了的魔尊。 “我觉得,这个收集率还能再往上提一提。” 此时距离苏柳给魔尊戴上镯子已经过去了五十年,超级胶水的保质期已经过去了四分之一。 魔尊还能活上很长一段时间,迟早会发现那个破镯子是能摘下来的。 “是时候再薅一点魔尊身上的气运了!” 镜月玉一碎,尚在人世间的神女们发觉身上那股异样的疼痛消失了,虽然身体上顺畅了许多,却令人有些摸不着头脑,于是纷纷回了一趟天衍宗。 先前两位神女出世已经轰动了人族的修仙界,如今十几位神女齐聚,个个都是大能,更是引起了人族的震动。 神女在天衍宗待够百年后便会外出云游,通常过个百来年就很少出现在大众的视野里了,大家的猜测一直是神女高傲孤僻,不屑于与凡人为伍。 然而真实缘由,却只有神女们才知道了。 苏柳回到凤锦峰顶的神女居所时,一眼看见了先前自己拜访过的那位神神叨叨的女子,对方也一脸复杂地看着她。 “没想到你居然破了这个循环。” “日后大家都不会再遭罪,也不会有神女出世了。” 这个消息目前还只有她们知道,宗主有所察觉,但也无法确定。 苏柳一笑,没有回应她的话,转而说起了自己的打算。 “我们会外出云游一阵。” “既然诸位前辈已经摆脱了烦恼,也可以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 这个“们”,说的就是魔尊。 神女们也听说过今年内有两位神女出世,对她说的话没什么疑问,只是纷纷祝贺她游山玩水玩得开心。 送走神女们,跟宗主说过事情经过,处理完一切的琐事,苏柳看向了魔尊。 “走吧。” 而魔尊也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如今,神女的事情已经解决。” “我也不可能一生都耗在你这里。” “我是魔尊,无论如何,魔族也都需要我回去主持大局。” 人族这么多神女全都倾巢而出,她作为魔尊,自然无法无动于衷。 苏柳又笑了,她五官本就精致,这么发自内心地一笑,称得上一句美人明艳如春。 “我的意思是,我跟你去魔域。” 魔域 苏柳的提议堪称离经叛道,在人界地位如此高的人类修士造访魔域,这种事从未有过先例。 先前去魔域的人,要么像阮逸明一样魔堕了,人族不再有他的位置,要么则是在大战中当了奸细,战争结束后叛逃到魔域,看魔族的脸色过日子。 但魔尊没有反对这个提议,她已经知道了,苏柳这个人要做的事,是会不择手段去做到的。 何况,她也不是没有威胁苏柳的办法。 镯子连着她们的性命,大不了同归于尽这种手段,不止苏柳能用,她也能用。 但是,在进入魔域前,魔尊还是叮嘱了苏柳两句。 “尽量不要暴露你的人族身份。” “一旦暴露,不只是我将面临万夫所指的局面,你也难以脱身。” 苏柳没有自大,她知道先前在战争中阵亡过一位神女,还重伤过两位。 就算她暴露后能逃出魔域,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先不谈,这件事人族不可能嗅不到一丝风声。 到那时,她打碎镜月玉的举动也会被人翻出来,魔尊会被指认为人族细作,她也一样会被指认为魔族细作。 但她还是开了句玩笑。 “那样的话,只有阮逸明会高兴吧。” 魔尊:...... 魔尊没对她又拿阮逸明开涮的行为多说什么,只是兀自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 等她呼吸过一回,苏柳发现她的头顶已经探出了两只角。 魔尊的魔角有点像羊角和鹿角的结合体,苏柳很新奇地盯着看了好一会儿。 魔尊还是没管她,由着她去了。 在魔尊将自己的魔角放出来之后,不到一刻钟,苏柳突然觉得天地间隐约有什么变了。 “已经到了。”还不等她开口问什么,魔尊便直接开了口。 苏柳仔细感受了一下魔域与人界有什么不同。 最明显的一点是,这里明显灵气稀薄,从体感上说,苏柳觉得自己这是从大海进了沙漠。 这也难怪以前人族把魔族打退至魔域就不追击了——进魔域之后无法续航,灵气得不到补充,再打下去属于干耗。 魔尊吹了一声口哨,片刻后,一条巨大的蛟龙悄无声息地从雾中出现。 “这就是之前你在人界时大家传的那条蛟龙?”苏柳饶有兴致地打量着这条龙。 她的白虎太有名,留在天衍宗没有带来。 “嗯。”魔尊没有否认。“我母亲的旧部之一。” 她先前会用这条蛟龙为自己造势,后面没有再这样做的必要,便让它先返回魔域了。 蛟龙扭过头,如桶一般大的黄色眼睛看着她们俩,眨了眨眼。 两人上了蛟龙,魔尊驱使着魔龙径直往自己的住所去了。 苏柳看着魔域的风景。 实话说,如果不是此地灵气极为稀薄,她看不出这和人界有什么区别。 一样的山水,只是风沙大些。 到了地方,已经有好几位魔将等候在魔尊所居的宫殿门前。 这宫殿是老魔尊修的,富丽堂皇,瑰丽无双,比风锦峰顶的二层小楼大多了。 魔尊落地,几位魔将抱拳行礼:“恭迎少主归来!” 魔尊不咸不淡地点点头,便往宫殿里走。 几位魔将并不在意魔尊的冷淡,也不分什么尊卑,直接逼问道:“少主在人界潜伏多年,可有成果?可见到魔尊?” 金玉抬眼扫了他们一眼,直接释放出了自己化神境界的威压。 强烈的威压逼得众将领纷纷低下头,但也有实力强大的魔将梗着脖子,大声询问:“魔尊在何处?” “魔尊已与人族神女同归于尽。”金玉语气淡淡,毫无悲戚之意,“如今的魔尊,是我。” 这话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质疑的,哭丧的,打着劝诫名义为自己谋算的,要求立魔尊其他子嗣的都闹了起来。 其中以质疑的声音为首。 “人魔混血的话怎可信!魔尊怎么会死?” 还有魔将喊:“贼子,必然是你害了.......”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魔尊悄无声息地出现在魔将中央,抹了他的脖子。 所有的声音都安静了下来,没人看清魔尊方才是怎样绕过他们走到那名魔将前的。。 “空口污蔑本尊,该死。” 魔尊依然语气淡淡,但肃杀之意反而更甚。 苏柳在一旁看着,简直想为她鼓个掌。 魔尊展现过实力后,剩余的人都安静了下来,没有人再质疑什么,就这样看着魔尊收剑,回身入了宫殿。 有人悄声询问了一句:“魔尊带回来的那人是谁?” 魔尊的声音便从宫门后传来,“俘虏。” 苏柳:......行吧。 “我听说魔域强者为尊,看来确实如此。”苏柳跟在魔尊身后,参观着魔族的宫廷。 “我父亲能坐稳位置,也是因为实力过硬,其他魔将都打不过他。”魔尊回答时仍在步履平稳地往前,没有回头。 虽然几十年没有回来过,她依然十分熟悉这里的地形,娴熟地带着苏柳在宫廷中穿梭。 【......宿主,你不会真是来旅游的吧。】 系统看着苏柳东张西望,对什么都感到新奇的样子,感到了一丝无奈。 上个世界结束前,苏柳就借着收割闲散气运的时机,摸了很久的鱼。 这不由得它不怀疑宿主是尝到了甜头,借口不脱离世界再薅一点位面之子身上的气运,其实是借机出来旅游见识异族风情。 “系统,你不懂。” “我和魔尊的合作关系已经在镜月玉碎裂后结束了,想再薅一点气运,就只能建立起新的合作关系。”苏柳振振有词。 【......作为俘虏的合作关系么?】系统表示怀疑。 “......不是。” “你动动脑子想想,什么能让魔尊放下身份,再次与我合作?” 苏柳的笑容很狡黠,她咧开的嘴角和微眯的眼睛都与狐狸这种生物十分神似。 “这里灵气十分匮乏。” “魔尊来人界前又没修过仙,不会运用灵气,我猜她也是回来了才发现这一点。” “魔尊此时还能运用体内积蓄的灵气,可她后续无法补充,也就无法一直维持化神境界的实力。” 境界越高实力越高,但消耗也越大,这就跟瘦子力弱吃得少,壮汉力强但吃得多一个道理。 “她这个魔尊的位置,还不算坐稳了。” “别看刚才那群魔将消停了,她由于混血的身份,注定要源源不断地受到质疑。” “就算明面上不公然质疑她,暗地里使绊子的方法也多得很。” “想让她坐稳这个位置只有一个办法。” 苏柳慢慢眯起了眼睛。 “降低她人族血统的影响,让这一半血变得无关紧要,不再特殊。” 第二个世界 “人族魔族各据一方,谁都无法将对方完全消灭。”苏柳说。 “百年前那场战争的损失怕是已经超过了占据对方地盘后能得到的收益。” “如果能需求合作共存,对两族来说才是最好的。” 【两族间的深仇大恨太多,宿主,我觉得这有些不切实际。】 苏柳摇头:“我又没说我能做到,我只是说用这个想法将与她之间达成合作关系,好薅一点她位面之子的气运。” “就算要达成两族共存的结果,也不是一两代人能做到的事。” “即使如此,魔尊也一定会心动。” “因为她是混血,这个世界如果坚持以种族划分阵营,注定不会对她友好。” “人族认为她是魔,魔族认为她是人。” “除非实现两族共存,不然她的魔尊之位始终岌岌可危。” “如果她稍微思考一下,就一定会心动。” 一周后,魔尊寝殿。 “你说的有一定道理。”魔尊负手站在窗边,与苏柳说着话,视线却看着窗外的园林景色。 “但这不切实际。” “魔族因为魔域物质匮乏,数千年以来,一直想移居人界。” “然而,谁都不会轻易出让自己的地盘与资源给外族。” 魔尊兀自笑了笑。 “你们人族也不肯。” “所以魔族只能去打,去抢,不然,自身的生存都成问题。” “魔族赢过,人族也赢过,魔域与人界的交界处,每隔几百年便易一次主。” “如今,虽然停战,两族之间也有不少深仇大恨,难以消解。” “这种情况下,如何达成两族共存?” 魔尊回头看向坐在美人榻上的苏柳,语气不紧不慢地询问道。 “既然已经停战百年,继续停下去也挺好。”苏柳笑着回答。 “一力主战的老魔尊已死,你和我也不是有深仇大恨的关系,你是魔尊,我是神女,我们合作要做这件事,虽然难,但并非不可能。” “魔域内虽因为灵气匮乏,植株难以生长,然而据我观察,魔兽却极喜魔域的环境,好驯养,好繁育。” “人界并非只有我们这些修士,还有凡间寻常的百姓,我想你也不陌生。” 魔尊挑眉,她确实过过十余年的百姓生活。 “若是以驯养好的魔兽作为货物与人界贸易,两边就能有一场史无前例的交流,而不是争斗。” “很多事都是先从一次对话开始的。” 苏柳这一周真的没有在魔尊的宫殿里躺平摸鱼,而是戴着魔尊准备的假魔角频繁出门观察过魔域。 魔族的日子并不像人族想的那样茄毛饮血,反而很多魔族日常根本与凡间百姓无异,会带着魔兽劳作,还会以物易物,交换自己所需的物资。 只不过这些魔族随时可以转换为士兵,而他们用于生产的魔兽也随时可以用于战争罢了。 “......就算我力排众议让魔族同意了,人族能接受吗。” 能说出这句话,就说明魔尊确实已经心动了,现在在考虑可行性。 “那些魔兽在这里用于劳作,但去人界就必然是用于战中的围剿。” “有不少人族大能与修士都亲历过大战,还有当年魔兽潮的记忆,他们能接受这些魔兽长久地出现在人界么?” “他们不能接受,就不让他们看见。”苏柳回答得干脆,“我说过了,这是与凡间百姓与需要劳作的低阶修士贸易,你说的那些人,他们一般不劳作。” “至于魔兽,驯养一批刚出生的魔兽,带到魔域边界与人多接触,伤人的直接打死,不伤人的留下,繁育上三代,这些魔兽就能用于与人族贸易了。” 苏柳套用了她以前的一些见闻,教魔尊如何培养可供贸易的商品级魔兽。 “培育魔兽的人从哪里来?总不能只有你一个。”魔尊提出了疑问。 “连乐然,辛觅夏,其他神女。”苏柳耸了耸肩。 以她的声望,确实可以召集一群愿意参与的志愿者。 魔尊有一柱香的时间没有说话,但从她的神色能看出,她正在沉思。 “......可以试试看。” 这句话一出,苏柳的笑容顿时变得灿烂了不少。 因为在她听来,这句话和它同步的系统播报是一起出现的。 【当前世界能量收集率为82.5%。】 魔尊身上剩余的气运,再次平摊给了她一半。 这个收集率已经非常优秀了,苏柳想再提升,就不可能继续走合作的方式,只能通过竞争抢夺魔尊剩下的气运。 【要选择脱离吗?宿主。】 “脱离。” 苏柳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她待得够久了,在仙侠世界躺平也没有现代世界魔域那那么舒适,即使她是神女。 已经打完工了,还是早点回去吧! 像第一次那样,她意识一空,整个人有一瞬间断片,再眨眼后,就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主神空间。 按上次那样的话,本时间线的苏柳就会重新接管身体,她也能看见那个苏柳继续活动的画面。 可这次的结算界面,她却没看见苏柳和魔尊,反而看到了一间私塾。 私塾内的老师很符合刻板印象,留了一点胡须,摇头晃脑地带人念书。 下面的学生跟着他摇头晃脑。苏柳粗略一扫,就发现有一半的学生,头顶上长了不同的魔角,有像鹿的,有像羊的,有像犀牛的,显然是不同种的魔族。 此时,老师让人昏昏欲睡的念书声停了,他对两个正在窃窃私语的学生怒目而视,出言斥责道:“毕正阳,许优,你们两个又不专心,给我站起来念!” 被点名的一人一魔脖子一缩,老老实实地站了起来,捧着书按要求大声念了起来。 老师还不满意,摸着胡子对剩下的人训话,“你们领着尊主和神女的食禄,以后都是要去陨州做事的!学习如此不专心,日后怎堪大用!” “那陨州内的陨铁坑,环境十分凶险,开采时一不小心就会出事,要是让你们管事,你们这样能管好么!” 此时,那个被罚站的魔族低声嘟囔了一句不知道什么话,估计除了他身边的学生,谁也听不清。 结果他身边的那人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老师顿时勃然大怒,手指向门口,“你们两个给我在门口站着!” 一人一魔站到门口还不老实,想方设法对其余同窗做起鬼脸来,班里有人憋不住一笑,顿时惹得整个班都笑了起来。 老师又摸着胡须回身对他们俩吹胡子瞪眼...... 【这是宿主脱离后,该世界推进一千五百年时间后的现状。】 “看来魔尊和我还是成功了啊。”苏柳津津有味地看着两个被训斥的调皮学生,看够了笑够了,才转过身。 系统依然用着那具苏柳设定的躯体,正静静地等待着她。 见她终于回过头,系统这才伸出了手。 【这次的任务结算由主神亲自计算。】 【我们走吧,宿主。】 苏柳笑着抓住了系统的手。 “走。” 第二次出名 说是由主神亲自进行任务结算,苏柳还以为会见到主神一面。 结果是眼前一闪,苏柳和系统都出现在了她在主神空间的专属空间中,苏柳亲自设定的那块用来看电影的巨大屏幕此刻亮着。 在苏柳出现后,屏幕上滚动过一串代码,然后开始以滚动出字的形式显示她本次任务结算的数据。 【本次收集员id:SuperL】 【绑定系统编号:G5019】 【世界能量收集率:82.5%】 【任务通关评价:s级】 【任务奖励:水灵根·天阶×1,自选奖励x1,能量点143点,返还任务中已消耗道具的能量点。】 【额外奖励:追回违规系统G1101,额外奖励100能量点。】 “就这样?” 面对堪称巨额的奖励,苏柳的第一反应如上。 不是说主神亲自结算么,主神呢? 系统立刻明白了她质疑的是什么,解释道:【宿主,主神负责结算,是因为主神需要亲自审核追回违规系统这部分的奖励。】 【要见主神的本体,必须前往我们所在的世界,所以宿主现在是见不到的。】 “好吧。”系统的态度良好,苏柳接受了这个解释。 转而开始算自己这趟的收获。 原先的16点能量,买道具花了10.6个能量点,但被主神补偿回来了。 16加143加100,一共是259个能量点。 0.1能量点换一千万,她这趟赚了...... 苏柳差点不敢相信算出来的这个数。 “......要是我全换成钱带回我的世界,真的不会被查吗。” 在她的原生世界里,苏柳只是一个在厂里当文员的穷人,账户里骤然多出259亿,怎么想都会被查吧! 【兑换货币的话主神会将这笔货币合理化,宿主无需担心。】 “我需要过几个世界才能回到我的世界?”苏柳发现自己不知道这个工打到什么时候是尽头,决定问问劳动合同签了多久。 【扣除1000能量点,即可回到原世界。】 “......”苏柳沉默了。 给自己赎身要千亿呢,自己这259亿算什么,才攒了四分之一。 【宿主,自选奖励可以选择在任务世界拥有过的一样物品。】 【灵根已经有了,宿主还想选什么?】 “......陨铁剑吧。” 有灵根就能修仙,能修仙就能御剑,这把剑既能当武器,又能当交通工具,多方便! 系统的眼中闪过一串数据流,【宿主,任务奖励都放在道具栏了,下次进入任务世界即可取用。】 苏柳顺手点开道具栏看了一眼,第一个世界的枪,第二个世界的剑和灵根,以及之前她在小七那买的天道庇佑都在这里面。 天道庇佑还剩下两次次数,以后再进入仙侠主题的世界还能继续用。 枪自带了六发子弹,但这次的任务世界她接触到的人几乎都修仙,躯体强度根本不是子弹能穿透的,所以完全没用上。 “那我的下一个任务世界是什么?” 【是古代世界,没有修仙之类的超自然因素。】 没有超自然因素的话,这次用不了的道具就是天道庇佑了。 了解完所有她想了解的细节,苏柳环顾一圈自己当初亲自设定的居所,径直走向了巨大屏幕正对着的豪华大床。 当初她设定这个居所的参考就是第一个世界中的练宅,面积够大,家具舒适,分区也合理,苏柳除了一些小地方有调整,其他设计基本上是照搬。 练宅的大客厅就被她调整了一下,改成了类似家庭影院的布局,柔软大床对面放着一块堪比电影院的屏幕,上次的假期苏柳没少躺在这追剧看电影。 “我要好好休息一下。”苏柳往床上一瘫,滚到了大床中央。“之后的事,睡醒再说吧!” 忙完一个大项目,就是要好好休息一下嘛! 【宿主这次的假期有27天。】系统用苏柳设定的身躯也爬到床上,开始给苏柳按摩。 这也是它在上次假期学会的技能,苏柳被按得直哼哼。 “力道太重了,轻点,轻点。” 系统从善如流地减轻了力道。 这是它遇到过最好的一届宿主,可不能按坏了! G5019遇到的宿主不止是它最好的一届宿主,甚至可能是主神空间里最好的那一批宿主了。 苏柳又上榜了。 82.5%的收集率直接冲到了收集率榜榜单第三,第一还是苏柳,以99.01%的收集率牢牢霸榜第一,让其他系统看了纷纷开始鞭策自己的宿主。 “人家能收集99.01%,你为什么做不到!” 其他的宿主只能抱着头呐喊:“这是人类能做到的成绩吗!” 苏柳这第二次上榜,立刻就被人注意到了。 引导大厅中,榜单刚一更想,就有人发现收集率榜的前三又发生了波动。 “第三,SuperL,82.5%......不是,啊?” “这个SuperL前段时间横空出世,拿下榜一还不算,这才过了多久,又有一个82.5%的成绩?” “这人还能稳定高收集率过任务么??我以为是跟之前榜一的那个86%一样的偶然事件呢??” “那万一人家就是连续遇到两个特别好的位面之子呢,就是愿意立遗嘱留全部财产给她呢。” “......那她运气得好成啥样啊你不想想,咋滴任务世界有位面之子,所以SuperL是我们主神空间的位面之子吗?” “我们主神空间有自己的位面之子!” 正在引导大厅的人七嘴八舌地讨论,收集员的论坛也炸开了锅,苏柳此时还躺在自己的大床上,即将沉浸进梦中,完全不知道自己又出了一次大名。 系统轻柔地帮她按着四肢,眼中的数据流就没断过。 不止是收集员的论坛炸了,系统的内部论坛也炸了。 【G5019的宿主再拿一次S级的任务评价,是不是就能抵消它的一次重大违规了?】 【G5019那种情况离重置也就一步之遥了,居然也能翻身。】 【G5019......】 内部论坛上都是诸如此类的讨论,系统的脸上闪过一丝笑意,选择了第一个帖子,留下了自己的回复。 【我来说,是的。】 系统和收集员不一样,收集员只有放假了才能上论坛,但系统们带任务的过程中也是可以分出一点算力看论坛的。 G5019的回复硬是让这个帖子沉默了几十秒,随后就被海量回帖堆到了论坛的最顶上。 【太嚣张了吧!!!】 唉。 谁让你们没有这种好宿主。 你们要是有这种宿主,你们也嚣张。 休假期间 苏柳在自己的个人空间里宅了数十天之后,还是决定起身出一趟门。 原因无它,无聊。 哪怕有系统聊天,苏柳还是有出门看人的需求。 人类有时候都不需要聊天,只需要出门看看路上来来往往的人群,精神就会好起来。 苏柳很擅长照顾自己,冷了多穿衣服,热了注意降温,饿了吃八分饱,哪里不舒服就看病。 同理,精神上觉得无聊了,就出去排遣排遣。 “人类本质上就是动物,按需求照顾好自己就可以了。”苏柳一边切换自己的外貌显示,一边跟自己的系统闲聊。 【人类有精神需求这一点也很有意思。】 以前,系统们这种高维生物只关注任务收集的数据如何。 后来,上岗的系统越来越多,和宿主们相处的时间越来越长,很多系统反被宿主影响了,不是只会关注数据了,系统们自己有了属于系统的精神需求。 在G5019看来,这样的改变有利有弊。 弊端是改变初期,有些系统受到宿主强烈的逃离情感影响,违规后选择了逃避自己的惩罚,躲开主神的监控,那段时间大量违规系统潜逃,主神处理了很多起类似的事件。 至于利的部分。 【有情感后,我们跟宿主的相处融洽了很多。】 苏柳已经换上了一身毛茸茸的兔子玩偶服,系统在帮她整理。 她顺嘴问了一句:“以前很不融洽么?” 【以前很多宿主的主动性都不高,多数人只是为了回家勉强工作。】系统告诉苏柳。 【那时主神也一直在研究,要怎样才能提高宿主们的主动性,后来发现让有了改变的系统去带宿主会好很多。】 【因为那种系统会同情宿主,还会安慰他们,所以它们的宿主对系统和主神的信任度更高。】 【所以主神也放开了更多系统跟宿主之间接触的权限,以前也是没有系统的个性化定制外貌这种东西的。】 系统这么一说,苏柳才知道,引导大厅和引导员,还有很多类似的事物和制度,都是主神和系统们“适人化”的设计。 “还挺人道主义。”苏柳小小地诧异了一下。“所以你们最开始干的确实是人贩子的活啊。” 【现在很多宿主看了奖励商店之后就同意了。】系统的表情很无辜。 但它没说的是,就连扣除1000能量点就能回家这个制度,也是系统和宿主们抗争后才有的。 最开始的那批宿主,只能一直不断地在任务世界中穿梭,到最后,有人受不了这种生活,选择了消极抵抗,也有人强硬地拒绝继续完成任务。 所以才出了这个赚取一定的能量点就能回到原世界的制度,一千这个量,也是多次修改过才定下来的。 能收回培养出一个合格收集员的成本,在此基础上还赚上一笔让主神满意的份额。 虽然系统没说这部分的信息,但苏柳转念想了想,就自己猜出来了。 “你们最开始的时候不会不让宿主回家吧?” 系统:...... 系统无辜地看着苏柳,满脸写着我听不懂。 “看来还真是。”苏柳奇道,“你们真过分!” 系统:...... 系统摆着无辜的表情,硬撑。 有时候,宿主太聪明了也不是好事! 为了防止苏柳继续猜出更多主神和系统们的黑历史,系统就转移了话题。 【准备好了的话,我们就去引导大厅吧,宿主。】 苏柳了然地看了一眼系统,看的系统感觉自己要是有出汗这个功能就该出冷汗了。 但苏柳也没揭穿它,看着G5019一向对自己不错的份上,苏柳轻轻放过了此事。 “走吧。” 苏柳身材不算高大,但穿上大大的玩偶服后,整体顿时大了不少! 一只一米8的大兔子示意系统挽上自己的手臂,两人拉开个人空间内通往外界的大门,走进了引导大厅。 刚一进去,苏柳就吸引了很多人的目光,她也在打量着这些人。 她发现收集员的头顶都顶着自己的id,有些收集员身边的人却没有id。 “那些没id的是系统吗?”苏柳问G5019. 【是的。】 “那只猫也是吗?”苏柳注意到有个人的头顶躺了一只小猫,人和猫都在看她。 【也是。】 【应该是那个宿主格外喜欢猫,所以把系统的外表改成了这样。】 “有意思。”苏柳饶有兴致地感叹,“回去我也要试试。” 在她和系统旁若无人地聊天时,她们也在被其他人讨论着。 “哇,那个就是SuperL......真的穿了一套玩偶服啊,长什么样子都看不清。” “不过她捏的那个系统好好看啊,长得好精致好像娃娃,就是个子有一点矮。” “我想过去搭话认识大佬,哈哈哈哈。” “那你去啊,你去试试!” “我紧张嘛!你想去自己去......” 几人还在讨论谁去搭话,苏柳已经和别“人”聊起来了。 “小七?”她笑眯眯地低头看着小机器人。“好久不见呀。” 小七哼了一声,电子屏的像素点聚成“好久不见”的字样。 苏柳微晒,没有跟小七计较。 系统也主动跟小七打了招呼,【G1457,你好。】 小七迟迟没有给出反应。 系统歪了歪头。 【是太久没带过任务,一直在当引导员,所以智商降低了一些吗?我觉得你或许该去找主神检测一下性能了。】 “G5019!”小七立刻炸了,“我那是不想理你!” 【是么,但我看其他同事都挺想找我说话的。】 “它们那是......那也不是喜欢你好不好!你这疯子!” 苏柳的视线在自家系统和小七之间来回。 她好像明白了,第一次见小七时,对方为什么说“G5019的宿主比G5019还麻烦”了。 噗嗤。 苏柳躲在玩偶服里,放肆地笑出了声。 不愧是她的系统啊! 系统看了一眼苏柳,没有继续和小七拌嘴,而是询问苏柳:【宿主有想玩的项目吗?】 “什么项目?”苏柳挑眉。 【主神空间内,也有很多模仿各世界游乐设施而准备的设施,比如游乐园和图书馆。】系统解释道。 “很多收集员放假的时候,也会选择去那些地方放松!”小七大声抢走了话语权,然后又重重地哼了一声。 “我就是来问你,是不是要去那些地方玩的!去那些地方的入场券,从我这里买!” 一对兄妹 一张套票1能量点,包含主神空间内能游玩的全部设施,比有些道具的价格都高了。 但苏柳现在算个小富婆,而且是一向对自己很好的小富婆,所以她眼都没眨就买了。 买的时候还顺便吐槽了一句:“都这么高科技了,买票还是都手动找小七买吗。” 小七的电子屏上冒出一个生气的符号,说:“这是给你们做的适人化设计!” “主神说了,要让你们彼此之间多互动,也多跟环境互动,这样你们的心情会好一点。” 苏柳拍了拍小机器人的方顶脑壳,被小七一把拍开。 “这个套票怎么用?” 苏柳只看见自己的能量点被扣除了,没拿到任何实体物品,也没看见道具栏多一个道具。 小七哼了一声,说:“你在脑子里想,你要去玩什么,就可以去了。” 系统点头,【它说得没错。】 还是意念操控的。 苏柳按照小七说的,在脑子里幻想了一下游乐园的场景,就发现自己和系统瞬间换了地方。 “这个很方便。”苏柳赞道,她觉得这种不需要自己走的方式简直太好了。 引导大厅里,小七看见眼前突然消失的两人,电子屏上的像素点凌乱了一会儿,才冒出来一句:“没礼貌!都不说谢谢!” 还不等小七再说写什么,就收到了有新人收集员的通知,只能气哼哼地憋着一股劲去相应的坐标接人了。 游乐园里,瞬间出现的苏柳和系统经历了三次目光的洗礼。 第一次是她们突然出现后,吸引了个位数的目光,但看过来的人只是被突然刷新的她们吓了一跳,更多的老油条们已经波澜不惊,连视线都没投过来一个。 第二次是因为苏柳裹着一件兔子玩偶服,更多的人注意到了这件衣服,投来了好奇的视线,不少人误认为她是新设置的npc,走近一些才发现她的头顶有id显示。 第三次就是她们发现,苏柳的id是【SuperL】。 “我靠我靠我靠那个是超级L啊我的妈呀!” “妈呀这次休假决定花这一能量点真是太幸运了,还能遇见横空出世的大佬。” 苏柳淡定地接受视线的洗礼,一点儿也不慌,因为她穿着玩偶服。 看似是戴上了面具,其实才是脱下了面具...... 系统也同样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视线,只是抱着苏柳的胳膊,问:【宿主有什么想玩的么?】 抬眼望去,这个游乐场比现实中的任何一个游乐场都要大。 过山车有十几种路线,每个路线都有它的特色,鬼屋看起来跟真正的城堡差不多大,同样有丰富的场景可供选择,其他的游乐设施更不必说,同样是琳琅满目,看得人眼花缭乱。 【不用担心,那些惊险的项目都绝对没有安全风险,宿主可以自由地选择你想体验的感官刺激,从过山车到跳楼机,我都会陪宿主一起。】 苏柳微笑点头,然后说。 “我觉得进游乐园应该先买一根烤肠。” 于是他们就吃上了,套票内包含这些,场地里的食水都是免费的。 苏柳也没含糊,感兴趣的项目全都玩了个遍,系统发现它的宿主最喜欢的项目是旋转飞椅,买一根烤肠就上旋转飞椅边玩边吃,过山车只坐了一遍 ,跳楼机根本没去体验。 【宿主不喜欢玩太过刺激的项目吗?】 趁着又一次旋转飞椅项目结束后两人下来的机会,系统询问苏柳。 “我不追求感官刺激。”苏柳已经吃了两根烤肠,虽然还有点意犹未尽,但确实有点腻了,她带着系统往一旁的零食摊走去,准备这次买一些冰淇淋。 “那个旋转飞椅坐起来不晕,又在高处,能感受风,低下头还能看见脚下的人群,还挺解压的,所以我喜欢坐。” 别说,这个游乐园的人还真不少,只是场地太大,所以不容易遇见过于密集的人群。 好像独行侠或者像她这样只带自家系统的人居多,就算是其他收集员结伴来玩的,也多半是两人一起,再多人的团体就没有了。 “......大佬!” 苏柳在等零食摊的摊主给她打冰淇淋,耳边突然就响起了这声呼唤。 一看就是喊她的,苏柳转过头,发现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人。 左边那人留着到锁骨的长发,给人的感觉更偏英气,但也能看出来是一个漂亮的男生,右边那人短发刚好到下巴,看起来十分俏皮,两个人都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见她真的转过来了,俏皮短发又喊了她一声,“SL大佬,可以认识你一下吗?” 苏柳的注意力在两人的头顶。 这两人都有id显示,长发叫【画师】,短发叫【VVA】,很显然两人都是收集员,和她故意捏一个性转了的自己不一样。 “你们是......?”她问。 “双胞胎,我们是双胞胎。” 这次是【画师】进行了抢答,“我们是刚过完第一个世界的新手,听其他人说过SuperL大佬,没想到第一次出来玩就遇到了。” “是啊是啊!”【VVA】连续点头,“大佬我们可以加你的好友吗?求赐教!” 苏柳在玩偶服里挠了挠自己的后脑勺,从外面看来,玩偶服纹丝不动。“......这居然还有加好友功能?这也太适人化了。” 她倒是不介意加个好友,和人有适当的社交往来对心理有好处,何况她自己心里对事有把握,不会让人净占她的便宜。 三人加上好友后,两人吹了一通苏柳的彩虹屁,除了求一点过关经验以外什么都没跟苏柳要。 苏柳诚恳地想了一会儿,对他们说:“就......随机应变?” 双胞胎:...... 苏柳摊手,“我也只过了两个世界啊。” 好吧! 双胞胎也没有在意这个,相比没要到通关秘诀的沮丧,还是成功加上大佬的喜悦更胜一筹。 “回头想和SL大佬一起过任务!”说到这个,双胞胎同时露出了楚楚可怜的眼神,试图对苏柳卖萌。 但是因为苏柳穿着一套玩偶服,他们甚至不知道她的眼睛在看哪里,两个人都在苏柳右边,只能一起盯着玩偶服的右侧眼睛。 但苏柳此时正从另外一侧的眼睛中盯着自家系统。 “你怎么不告诉我,还能组队过任务?” 命太贵了,没办法 听完系统的解释,苏柳这才知道,不是不告诉她可以组队通关,而是时机未到。 原来组队过任务也不是能随随便便都能组队的,不仅要双方都已经完成了三个世界的任务,彻底脱离了新手期,还规定只有评级为B级以上的世界,才允许组队进入。 苏柳目前只通关了两个世界,系统原本的打算是等她第三个世界的任务也做完了再告诉她的。 但苏柳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 “他们不是才通关一个世界么?比我还少一个。” 但按双胞胎的说法,这第一个世界他们就是组队通关的。 画师口述,“有点像改开前期那个时候,位面之子是我们隔壁家邻居,我们俩抱了她大腿通关的。” 这就是标准的追随通关流,抱位面之子的大腿蹭蹭气运,苏柳记得这种流派通关的成绩一般不是很好。 画师接着说:“后来位面之子做大了,我妹争气讨她喜欢,她就收了我们当干儿子干女儿,所以通关成绩还不错。” 原来如此,所以才过了一个世界就直接花了一能量点出来玩,看来不仅是年轻人玩心重,也有通关成绩不错,拿到的能量点够花这方面的原因。 系统解释:【因为他们彼此之间有血缘关系,而且新手的三个世界都是在扮演不同宇宙中的自己,他们在那个世界也是兄妹双胞胎,所以第一个世界就组队了。】 【这算是小概率事件了,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两个世界他们也会组队进行。】 “三个世界后就不是扮演自己了?”苏柳挑眉。 【......这本来也应该在第三个世界通关后告诉你的,宿主。】 系统的声音有一丝无奈,苏柳没忍住笑了。 遇到双胞胎这趟还挺值的,她提前收获了不少情报。 此时,VVA已经在自己的系统界面摸索,想试试看能不能邀请苏柳组队。 “不行诶。”她遗憾地点着那个邀请组队的按键,“这里面只能邀请老哥你。” 双胞胎很遗憾。 “没事,等你们通关了三个世界之后,应该就可以了。”苏柳心情不错,于是出言安抚了一句。 “那也快了。”画师扫了一眼自己的系统界面,“我们这趟假期就剩两天了,后天就又该出任务了。” “那好啊,等三个世界都通关完了,我们就组队做一次任务吧。” 苏柳随手画了个饼喂这两人。 双胞胎立刻高兴了。 三人一起玩了一两个项目,分别后,苏柳回到自己的个人空间,宅完了自己剩下的假期。 第二天双胞胎发消息约她,她也只是说自己想躺平了不想出门。 系统有些诧异:【我以为宿主挺喜欢那对双胞胎。】 苏柳躺在大床上看着猫和老鼠,随口应了一句。 “印象确实不错。” “但我感觉我的社交需求已经满足了,连续两天出门我会累得够呛。” “所以我还是想躺平休息一段时间。” 【这样。】 系统的情感部分发展的不算很完善,它歪着头思考了一会自家宿主说的话,决定还是先给宿主按按摩。 苏柳立刻瘫成一张饼,等着系统的按摩。 宅的假期很快乐,过得也很快,苏柳上个世界累到了,在假期结束的时候有点依依不舍。 “唱反方向的钟,能回到假期第一天吗......” 系统对苏柳这方面的小性子有些无奈,也有点想笑。 原来强如自家宿主,也会有耍小脾气不肯上班的时候。 系统是个工作狂,虽然理解上个世界的工作强度太大,宿主不想上班的心情,但它还是以工作的态度,开始安抚不想工作的宿主。 系统温言哄了半天,才让苏柳乖乖上床去睡觉。 上床睡觉,睡着了第二天就要进任务世界了。 苏柳不情不愿地睡着,再迷迷糊糊地醒来。 她发现自己躺在一个古色古香的房间里,睡的是雕花挂帐的实心木床,垫的是摸起来非常柔软的绸缎,房内还有一些文玩摆设,看起来价值不菲。 【宿主,你醒了。】 苏柳条件反射地想吐槽,但是忍住了。 【本次任务背景:宿主是一个三次订婚,男方都暴毙的女人。】 “哇。” 苏柳感叹了一声。 这几率真的有点小。 【宿主的家里商议后,认为是宿主的命太贵,寻常人担不住。】 【所以决定乘着皇帝微服私访的时机,将宿主介绍给皇帝,皇帝既然是真龙天子,必然命最贵,承受得住。】 【宿主在原世界中,被皇帝一见钟情,但你跟皇帝回宫后,皇帝跟你玩乐太过,耽误了朝政。】 苏柳:...... 【国家大乱,皇帝的弟弟发起政变夺了皇位,赐死了宿主,宿主在历史上获得了一个妖妃的名声。】 【以上是原世界线的走向,不代表系统个人意见。】 “......好吧。”苏柳被系统逗得有点想笑,终于有了点上班的动力。“本次任务要求呢?” 【本次世界的位面之子,是发起政变的人,皇帝胞弟,萧承。】 【任务要求:收集位面能量大于50%。】 “任务要求居然没有偷偷提高吗。”苏柳忍不住感慨,“系统,你终于不压榨我了。” 【......我们介入的节点,是宿主即将跟皇帝回宫之前。】 【宿主,加油。】 说完这句话,系统就装死了。 “你还没告诉我,这次的世界等级呢?”苏柳问。 【C级难度。】 比第一个世界要高一级,又比仙侠世界低一级。 苏柳猜测世界难度的划分,既是靠世界本身有没有超自然元素的力量,也是靠世界中文明的发展等级。 现代社会的生存难度总是要比古代社会的生存难度要低的,不说别的,生产力都不是一个级别。 床上挂的帐幔被窗外的风吹得微微摆动,这个世界的时间也开始流动。 任务开始了。 “小姐,你醒了?”屋外走进了一个看起来十三四岁,丫鬟打扮的人,见她醒来,连忙对着屋外挥了挥帕子。 那似乎是什么信号,小丫头走进房间,扶苏柳起身后,就有人端着一盆温水和毛巾进来,让她漱口洗脸。 “皇上说,东西已经收拾好了,用过早膳,就带小姐回宫。”小丫头看起来很替她高兴,边帮她擦洗,边念叨皇帝是多么有眼光,和小姐如何相配。 “小姐生来就是要当娘娘的!” 苏柳第一次由别人帮着擦脸,稍微有些不适应,忍了一小会儿,还是接过了她手里的毛巾自己动手。 “啊呀,小姐......”小丫头似乎吓了一跳,“怎么能让小姐自己......” “早膳我想吃馒头花卷。”苏柳说。 小丫头愣了一下,福身应是,退出了房间。 苏柳则闭上眼睛,趁机接受这个世界的资料。 上路,回京 小丫头从厨房提来早膳,等她回房,苏柳已经洗漱好,坐在桌旁等她了。 “小姐,请用膳。” 苏柳扫了一眼菜,都是刚从食盒里拿出来的,碟子都还热着。 她要的馒头和花卷都有,只不过都是袖珍迷你款,馒头只有麻将牌大小,花卷也只有婴儿的拳头大。 粥点倒是有十几样,小菜也有七八碟,这比她记忆中会吃的早膳要豪华得多。 “皇上吩咐了给小姐加菜,路上劳顿,皇上嘱咐小姐吃饱些才有力气赶路。” 每次说到皇帝对自家小姐的看重,小丫头的头就抬得高些,似乎很是为她骄傲。 “星罗。”苏柳叫出了小丫头的名字,“食盒里这么多吃食,都要你一个人提,辛苦你了。” 星罗脸上就露出受宠若惊的表情,“星罗不辛苦,服侍小姐是星罗的份内之事!” 然后她就凑了过来,拿起一份餐具。 “星罗服侍小姐用膳。” 这顿早膳里,苏柳的眼神落到什么菜上,星罗就会很有眼色地帮她拿一份过来,放到她的碗里。 星罗看她一直盯着馒头,给她夹了三个馒头。 苏柳:.......硬是治好了我没事时会盯着桌面看的毛病。 幸好馒头也不大,苏柳不想浪费食物,细嚼慢咽,也吃完了。 她吃了个七分饱就停了筷子。 古代的车她还没坐过,不确定会不会晕车,吃得太饱了的话,怕到时候想吐。 毕竟不像现代,再怎么豪富到底条件有限,也没有晕车药。 苏柳想了想,让星罗去厨房拿一块姜,再准备一些纱布。 “很快就要启程了,小姐要姜做什么?”星罗不解。 “你去拿就是了。”苏柳说,“到车上你就知道了。” 星罗满腹疑惑,让另一个叫皎月的丫头进来给苏柳梳妆,自己还是去厨房拿姜了。 皎月手巧,很快地给苏柳盘了一个发髻,看起来像是少女会梳的那种,又快速地给她涂了香脂,扑了粉点上胭脂。 “小姐今天多半是都在车里了,简单打扮即可。”皎月道。 苏柳对着铜镜看了两眼,点点头:“就这样吧。” 行李昨天就已经装了车,最后清点一次,苏柳就上了一辆马车,星罗和皎月都与她同车。 苏柳还见了这个世界里她的生身父母,两人脸上虽然笑得和蔼,但眼中都有一丝泪光,唠唠叨叨地对她念了一堆注意身体,对自己要好的话。 只是受限于她要嫁的是皇帝,有些话不能说,叮嘱完她务必照顾好自己,苏母一时没忍住,落了两滴泪。 苏柳眼中也闪烁着泪花,颤着声音应了。 “......要是真爱女儿,以苏家的实力,养女儿一辈子也没什么问题的。” “都把女儿主动献给皇帝送进宫了,还这样哭哭啼啼的,真是既要实惠又要名声啊。” “算盘打的倒是好。” 苏柳一边用丝帕揉着通红的眼睛,一边跟系统聊天。 “幸好,我哭得也不比他们差。” 【......宿主的演技一直可以的。】 这哭要很有技巧,既要表现出离开父母的伤悲,又不能悲到皇帝于心不忍,干脆放苏柳回家,不带她进宫了。 本朝崇尚父慈子孝,对慈父慈母孝子孝女的标准总是格外宽容些,所以苏父苏母才敢在皇帝娶女这该感谢皇恩浩荡的时候,摆一副舍不得女儿的样子出来,博一个慈名。 那苏柳也就顺水推舟,给自己也刷一个孝名。 你刷我当然也刷,我不刷不就亏了么。 果然,三人几度垂泪后,皇帝身旁的太监也擦着眼泪来了,摆着一副极为他们感动的样子,还又宽限了他们一刻钟互诉衷肠。 那苏家人就抓住这个机会,抱在一起又克制地哭了一会儿,然后苏父就拍拍一直在擦眼泪的苏母,示意该让苏柳出发了。 “苏姑娘,请随咱家走吧。”那太监也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眶。 苏柳就告别了父母,依依不舍地上了马车。 一上马车,让星罗皎月把窗关上,苏柳就深深地呼吸了一口气。 演哭戏不难,但把握那个度稍微有点考验人。 “系统,我发现我演技有点荒废了。” 【是吗?我觉得宿主演得挺好的。】系统略微有点诧异。 它刚才观察宿主的表情,都看不出什么纰漏。 “哭起来有点费力。”苏柳说,“我一时间居然想不起来什么伤心的事,只能想我的假期结束了才哭出来。” 系统:......好吧。 知道你要上班很伤心了。 这时候,星罗揣度着她的脸色,小心翼翼地凑上来,低声问:“小姐别伤心了......星罗为小姐念个话本子吧,小姐想玩棋的话星罗也陪小姐下。” 苏柳深吸一口气:“把那块姜拿来,切一片薄片给我。” 星罗原本担心自家小姐离开父母是不是太伤心了,说这些是想帮她转移注意力,听苏柳又提到那块姜,她满脸疑惑,但还是照做了。 这马车很宽敞,能容三个人不说,座椅下还有一个放了各式工具的箱子,星罗从里面取出一把木刀,从自己的袖子里拿出那块姜,切了一片。 马车里顿时一股姜味。 苏柳示意星罗把姜片递过来,然后把这片姜贴在了自己的手腕内侧,用纱布绑好。 没错,她晕车。 这马车的木轮子没有任何减震效果,虽然车队走的是皇家大道,但也震得厉害,苏柳坐着的时候也得时不时稳一下自己,不然可能会磕到。 “这样贴着不容易晕。”苏柳说。“你们如果晕车的话给自己也贴一片。” 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姜片刚贴上手腕,苏柳就感觉那股恶心感好了一些。 “小姐,万一路上皇帝要见你......”星罗怯怯地开口。 显然是担心这股姜味会让皇帝不喜,冲撞了贵人。 “没事。”苏柳闭目养神。 原时间线里,皇帝今天上路没多久就发烧了。 回京的路上都不会有空来找她,更不可能闻到她身上的姜味。 发烧在古代不是小事,当时民间议论纷纷,猜测是不是连皇帝都受不起她的命? 原时间线的苏柳因为这个流言承受着极大的心理压力,但回京后,皇帝不到半天就好了,之后还拿这传言跟她开过玩笑。 “看来我的命还是够好,受得住你。” 原时间线的苏柳只能笑着点头。 苏柳摇摇头,只想呵呵一笑。 谁敢说你皇上命不好? 怕是说这话的人才真的不要命了! 你可曾听说过三辞三让 虽然苏柳说了没事,但星罗还是有些不安,显然还在担心皇帝的印象问题。 一旁的皎月倒是给自己切了一片,贴在了手腕内侧。 “小姐都不担心了,你担心什么。”她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扫了一眼星罗。 星罗因为她这句话不满地嘟嘴:“还不是我担心小姐?” 这两个丫头平时都很受苏柳信任,如今当着她的面就打起嘴仗来。 “小姐都贴上了,现在揭下来也来不及。”皎月笑着说,“你赶快贴上吧,这车颠得厉害,一会儿你晕起来,光剩我一个人侍候小姐可不行。” 星罗听了这话,才着急忙慌地给自己也切了一片姜,贴到手腕上,也用纱布绑好。 苏柳刚才关窗,是因为她刚哭完,有点懒得继续演,所以关上窗不让别人看见她面无表情的样子,免得事后传出作秀的流言。 而且如今她脸上的脂粉被眼泪冲得有些花了,车上备了一盆清水,星罗用自己的丝帕帮她擦拭干净脸上的脂粉,又从取出木刀的箱子里拿出了车上备的妆匣,给她重新上了妆。 苏柳心想以后每次妆花了,都得这样洗了脸,然后重新上妆,真是好麻烦。 虽然她以前在娱乐圈当一个糊咖的时候也是这样的。 现在仪容也收拾好了,苏柳就让把窗打开,只留一层纱窗,透气的同时不让蚊虫飞进来。 苏柳说不用星罗和皎月陪她逗乐打发时间,让这两人自己休息,就靠在车内的软垫上闭目养神。 实际上是: “系统,我想看哆啦A梦。” 【行。】 对不起,她是一个有挂的女人。 就连赶路这种事,她都能比别人快乐一点点。 看了两集哆啦A梦后,车队停了下来。 有个小太监从前头的马车那赶到她的马车旁,气喘吁吁的,苏柳暂停了动画,让他把气喘匀了再说话。 小太监喘匀气,示意她把耳朵探到窗外。 “苏姑娘,皇上说本来想来看您的,但他稍微有点头疼脑热,这两天怕是只能在路上休息了,让您注意自己的身体。” 苏柳立刻一脸担心,压着声音问:“皇上的龙体还好吗?” “皇上说只是有些发热,让您不用担心。”小太监把本就小的声音又压低了一成。“随行的太医已经看过了,说确实没有大碍。” 如果是原时间线的苏柳,听到这种话也是肯定放心不下来的。 她三次要出嫁,男人都在她出门前死了。 第一次是指腹为婚,结果苏母的好友生下孩子后,仆从夜里关窗晚了些,让孩子吹了点凉风,这就生了个病,没一个月就夭折了。 第二次是及笄前一二年,苏母为她相看,和柳州本地另一家人换了八字相看,请的大师说苏柳八字极好,是个贵命,于是两家就把事情定了下来。 结果定下来没两天,人家的男儿骑着大马去郊野撒欢,居然遇上了几只狼,那男儿是背着家人出去的,只带了几个仆从,根本挡不住,虽然跑回了家,可也受了重伤,没几天也一命呜呼。 第三次是及笄礼,这是苏柳已经有了命太贵,寻常男人担不住的名声,但苏父还是柳州的知府,想与苏家这唯一的女儿结亲的人数不胜数,苏母精挑细选,选了本地一个世家的长子。 这世家身上是有爵位的,虽然不是什么大户人家,但地位也绝不算低了,两家都觉得这孩子将来是要袭爵的,命够贵了,应该担得起。 这亲事定了后,一个月内都风平浪静,两家都松了口气,结果,一个月后,那孩子走在路上,被一条横冲直撞的野狗硬是冲开了随从,撞倒在地,后脑磕了青砖,当场就没了。 这下苏柳命极贵,寻常勋贵根本受不住的传言彻底传疯了,甚至深宫里都有听闻,皇帝这次微服私访本不该路过柳州的,硬是拐了个大弯去了柳州,就为了见这名声的主人一面。 当时已经有流言说,非皇亲国戚,娶不得此女。 谁知道皇帝这一看,自己看中了,原本抱着好玩的心思想给苏柳指个兄弟,现在兄弟也不提了,只想带此女回自家皇宫。 这一下就把她提到了空前绝后的荣贵位置上,她原本也十分欣喜,甚至认定了自己就是皇家命,但皇帝生病的消息传来,惊喜顿时变成了惊吓。 如果皇帝也担不起她的命,该怎么办? 更恐怖的是,如果有人说是她害死皇帝的,怎么办? 就因为这个,原时间线的苏柳郁结于心,皇帝病了多久,她就病了多久。 事后皇帝听了,还赞她对自家一片痴心。 但其中的百般滋味,只有那个苏柳自己知道,那段时间过得有多度日如年。 苏柳扶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借这个动作将脑中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甩出去。 然后一脸担心地询问:“妾能过去侍疾么?” 听到这句话,小太监和两个侍女都一愣。 小太监愣的是这女子为了宠不怕过了病气,这个时代,病一病谁知道自己会不会过去呢?照顾病人的人,自己过了病气,病人好了自己去了这种事,也不少见。 皇上也没有召你侍疾,你最先要担心地,不该是自己的一条小命么? 两个侍女愣的是,自家小姐金枝玉叶,苏母身体也极为康健,小姐从未给他人侍过疾,这要是去了......能做好吗? 小太监最先反应过来,低声说:“咱帮姑娘去问问。” 她都不怕,他怕什么? 卖苏柳一个好,指不定日后他就有机会去她身边侍候,比当一个跑腿的小太监好多了。 小太监一走,星罗就焦急地看着苏柳,嘴里不停地念叨:“小姐,你哪会侍疾呀,唉,唉,这可怎么办!” 皎月也频频摇头,脸色紧张了起来。 “担心什么。”苏柳示意星罗拿备好的清水过来,她要喝一口。 星罗虽然担心得不得了,但还是先给苏柳拿了水,喝过水后,苏柳轻轻擦了下嘴角。 小太监一路又跑回来,车队颇长,他费了不少力。 “皇上说怕您过了病气,让您自己注意休息。” 这句话一出,星罗皎月都松了口气。 “但我实在放心不下。”苏柳却蹙紧了眉头,一脸不安地道。“我去求求皇上,就让我留在他身边侍疾吧!” 说着,她就要下马车,把三人都吓得不轻。 急什么,没听说过三辞三让吗? 你怎么知道? 皇帝锲而不舍地让她自己待着,她给那传话小太监塞银子,再锲而不舍地求皇帝让她过去侍疾。 如此反复。 第三次时,小太监在已经再次开动的车队中跑来跑去,累得气喘吁吁,带来了“你有这份心皇帝很高兴,但皇帝真的怜惜你,不想让你过了病气,你就好好坐车赶路”的消息,以及皇帝赐下的一盒糕点。 苏柳这才作罢,转而一脸虔诚地祈愿皇帝身体康健。 或许会有人说她作秀,可是做给上面的人看,再多也不嫌多。 就算是虚假夸赞的赞美,人听见了还是会忍不住高兴的。 车队再次启程,古代条件有限,即使是官道也是十分颠簸。 三人在车内都得尽力稳定住自己,防止撞墙。 车内时不时的颠簸时常打断系统给苏柳播的动漫,看了几集后,苏柳干脆关了动漫,找出了自己道具栏里的东西。 【水灵根·天阶:极品水属性灵根,有此物即可修行。】 苏柳选中这个道具,旁边又冒出来新的提示。 【是否在本世界中使用此道具?】 【检测到世界为C级难度,使用B级道具需要支付50能量点。】 还挺贵的! 原本在古代世界里修仙的想法差一点就被苏柳打消了。 贵......确实贵。 可是......人家宫斗我修仙,人家晋升我飞升,这怎么听怎么爽啊! 苏柳的心蠢蠢欲动,一时间有点犹豫不决要不要花这50能量点。 “系统,C级世界通关了能拿多少能量点?” 【C级世界,50%以下的收集率视情况而定,50%~75%的收集率,主神会发放25~35的能量点,75%以上,50点能量点。每多5%可以多领1个能量点。】 “哦。” 苏柳顿时打消了用灵根的想法。 用了灵根,她这个世界也基本白干了。 那其他的道具呢? 苏柳看了看自己剩余的三个道具。 天道庇佑用不了,直接排除,陨铁剑和灵根是同等级的道具,花的能量点也差不多,苏柳也不准备用了。 那就只剩一个道具了。 从第一个世界中带出来的那把枪。 苏柳选中了这个道具,发现在这个世界使用它只需要支付10能量点。 这她还是花得起的,苏柳立刻点了是。 【是否立刻使用?】 这就没必要了,苏柳选了否。 这会她面前两个大活人,拿出来了她也解释不了。 “不敢想这个世界别人得罪我我会有多爽。” 【宿主开心就好。】 系统在思考,如果这次宿主一时兴起,把位面之子崩了...... 不知道它还能不能保住饭碗! 按苏柳前两个世界的优良表现,说不定它不一定会被重置。 但它才刚在系统论坛里吹过牛,面子肯定会有所损伤。 “放心,我不会拿这个对付位面之子的。” 像是知道系统在想什么一样,苏柳笑了一声。 【......谢谢宿主。】 苏柳的微笑顿时被无时无刻关注着她的星罗注意到了。 自家小姐闭目养神许久了,这是在笑啥呢? 说不定是在想皇上? 皇上病了都那么关心小姐,还派人送了点心来给小姐吃,皇上现在肯定也是在想小姐! 星罗顿时心情美滋滋,她家小姐跟皇上果然是天作之合!小姐生来就是要当娘娘的! 看苏柳现在心情好,星罗试探性地开了口。 “小姐,要不要吃一些皇上赐的点心?” 车队已经行了两个时辰有余,还没有要停下来休息的意思,早上吃的早膳已经消化得无影无踪了。 她家小姐早上吃得不多,只怕现在已经有点饿了,拿糕点垫垫肚子也是好的。 苏柳睁开眼,“好。” 她还没吃过古代的糕点,不知道味道好不好。 星罗皎月顿时行动起来。 马车上是有桌子的,她们将那盒糕点打开放到桌上,又从马车一个柜子里取出一套饮水用的器具,给她倒了一杯香饮。 香饮是用蜂蜜和花茶兑了后放在井中冰镇一晚上所制成的饮品,如今是大夏天,喝这个刚好。 虽然如今放了许久,没有那么冰了,但味道也是很不错的。 苏柳喝了几口,然后拿了一块做成花朵状的糕点。 放进嘴里一尝,原来这是绿豆糕,甜味十足,但是有点噎人。 苏柳连灌两口香饮才咽下去,随后对这碟糕点没了什么兴趣,左右横竖没人看着,她示意星罗皎月想吃就吃。 “这......?”星罗有点傻眼了。 这是御赐的糕点,不应该为了表示对皇帝的感激吃完吗? 她们是奴婢,怎么能吃呢? 皎月倒是毫不犹豫,直接拿起一块吃了,她是小口咬的,没有被噎到。 眼看着星罗惊讶谴责的视线落过来,皎月咽下嘴里那口,说:“放心,皇上喜欢咱们小姐,只是一盘糕点而已,皇上不会在意的。” 星罗惴惴不安,还是不肯去碰那盘糕点。 苏柳看她那么忐忑,忍不住逗了逗她:“怎么,皇帝会因为这个就杀了我的头么?” “小姐!”星罗顿时吓得花容失色,扑过来抓住她的衣袖,满脸哀求地看着她。 苏柳轻笑一声,点了点她的鼻头,“放心吧。” “你要对你家小姐有信心,皇帝不会计较的。” 她知道原时间线,皇帝就是对她一见钟情,爱得死去活来,还亲口说过,只有帝命才担得起她的命格,前面离世的三个人是“福分不够,本就不该与此等贵女担上干系”。 虽然她不是很理解,但既然对方喜欢的人是“她”,那她接受就好了。 可是......苏柳的视线落在皎月身上。 她怎么会那么笃定呢? 系统只给了大概的方向,没有提过这两位侍女后续如何,但很显然,这两人是她极为亲近的侍女,入宫后应该也是她的左膀右臂。 她想到了一种可能性。 “系统,你说,任务世界里的人......有没有可能保留原时间线中的记忆呢?” 原来是有bug! 皎月是怎么回事? 这只有她自己知道,但其实她自己也说不清是个什么情况。 小姐要当娘娘这件事,她刚知道时,和星罗一样替小姐欣喜若狂。 但那天晚上,她服侍小姐睡觉后,自己作了一个怪梦。 梦里正是小姐入宫后当娘娘的事,小姐备受宠爱,说是宠冠六宫也不为过,皇帝对她从来没有冷淡过。 宫中当然不可能风平浪静,但小姐总是能提前看破冲着她来的那些阴招,有她和星罗在,小姐总是化解得很轻松。 但小姐入宫后第三年,宫宴上皇帝的胞弟从边境回了宫,那人第一次出现在宫宴上时,看了小姐一眼。 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一眼,就让皎月紧张了起来。 她有种感觉,像是要有大事发生,她想保护小姐,但那之后,针对小姐的阴招反而少了,而那位名叫萧承的王爷,时不时被皇上召进宫陪伴,小姐偶然在侧,他也没有再用宫宴上的那种眼神看过小姐。 但皎月就是放不下心。 后来有一天,宫里大乱,虽然没有闹到她们宫里,但外面的太监告诉她,承王爷政变了! 宫里乱了好几天,然后皇帝换了人,承王爷坐上了皇位。 然后,宫里的嫔妃都陆陆续续被送出了宫,听说是去寺庙里当尼姑了。 她和星罗等了好多天,直到其他嫔妃都出了宫,小姐却没有被送出去。 没等来遣散,却等来了一纸诏书,令小姐自尽。 当时她和星罗全慌了,只有小姐还很镇定,拍着她们的背叫她们不要担心,事情还有转机。 还能有什么转机呢? 诏书上盖着御印,明明白白说了要小姐死,这还能有什么转机呢? 但她们真的等来了转机。 小姐仍在宫中,不被允许出去,外面却传来了妖妃已死的消息,有被割了舌头的太监带着她们从密道出了宫,将她们安置在宫外的院落中。 过了一天,以前的承王爷,现在的皇帝来了。 皎月这才知道,小姐说的转机是什么。 小姐比她们都聪明,肯定也能感到不对劲,但小姐既然默许了这一切,就是她自己愿意的。 过了一年,新的诏书来了,小姐换了个名字,不叫苏柳了,叫什么夏楚,当了新朝的皇后。 小姐又回宫了,这次她比以前更受宠爱,甚至更加自由,她能自如地出入皇帝的御书房,甚至能跟萧承一同批改奏章,这是之前的皇帝无论如何都不许的。 她这才知道,小姐为什么默许了这一切。 皎月伺候了苏柳一辈子,她和星罗是最受苏柳喜欢的侍女,苏柳从来不对她们发脾气,到最后她还带大了新帝,直到太后还政于新帝,她才去世。 一睁眼,她才发现自己不是去世了,是醒了。 梦里的一切都那么真实,她不由自主地相信了那就是未来。 一切的忐忑和担忧都随着这个梦消失得无影无踪,皎月对自家小姐充满信心。 她吃着绿豆糕,把那个梦又回想了一遍,看着如今忐忑不安的星罗,她露出会心的笑容。 星罗,其实什么都不用担心,她在心里这样悄悄地说。 “原来如此。”苏柳和系统一起看过她的记忆,这才发现了异常在何处。 【可能是介入时出现了一些错乱,导致任务世界中有些人确实保留了原时间线的记忆。】系统说。 “那这个任务世界......”苏柳开了个玩笑,“我好像只需要跟着原时间线走就行了。” 原时间线是标准的追随者/同伴通关流,以她最后太后临朝摄政的状态来看,位面之子的气运起码分了她一半。 【宿主。】系统顿了一下,【我不能保证有多少人保留了原时间线的记忆,现在我需要去向主神申报一下。】 【检测有多少人出现了这种情况,差不多需要本世界一年的时间,我的算力都需要用在这件事上,这期间宿主是无法联系我的。】 如果只有皎月一个人出现了这种情况的话还好。 但如果不止她出现了这种情况呢?蝴蝶的翅膀一旦开始煽动,不知道会改变多少东西。 如果皇帝和位面之子都保留了相应的记忆呢?如果这个世界里其他国家的国君保留了大景政变的记忆呢? 一旦出现这种情况,这个任务世界的难度评级只会比C级更高,不会比C级更低。 虽然系统喜欢拔苗助长,但也不代表它就是爱给苏柳上高难度,尤其还是这种意料之外的情况。 苏柳微微点头。 “你申报吧,我自己也应付得过来。” 没道理原时间线的苏柳能成功,她这个知识水平远超本土人士的苏柳不能成功。 一年内都无法跟系统闲聊了,她肯定会不适应,但她一向很擅长调节自己的状态。 没什么难的。 【我会给宿主保留看动画片的权限和时间线快进的权限,宿主可以自己斟酌什么时候使用。】 【申报已完成,我将进入检修状态。】 苏柳等了大约一分钟,在心里呼唤:“系统,系统?” 没有回应。 看来是已经进入检修状态了。 苏柳前所未有地意识到自己现在在一个陌生的古代世界,这是一个她学过的历史中没有的国家和朝代,而她现在只能靠自己了。 她想了想,闭上眼,心里念:“我要看海绵宝宝。” 脑内顿时开始播放剧集,这种熟悉感让她心下稍安。 她借助这种熟悉感摆脱了不安的感觉,然后重新睁开眼。 “星罗。” “哎,星罗在呢,小姐有什么吩咐?”星罗立刻应声。 她现在应该是三人中知道得最少的,到现在还在因为“皇帝会不会因为小姐让婢女吃御赐的糕点生气”而忐忑不安。 “收了吧。”苏柳指了指桌上的糕点和香饮。 “念个话本给我听听吧。”她笑着说。 既来之既安之,如果因为还没到来的事感到焦虑,到时候这件事的结果并不坏的话,她岂不是白白忍受焦虑带来的不适了? 苏柳不是那种会贷款焦虑的人。 正相反,她在意未来的同时,也绝不忽视当下。 星罗皎月手脚麻利地收了一桌吃的,然后拿出几个话本子,问她要听哪一个。 苏柳随手指了一个,然后靠在车窗边,支着头看着外面的景色。 就这样过了起码有小半个时辰,车队已经赶了三个时辰的路,才终于停了车。 “驿站到了!” 同时,有太监恭恭敬敬地站到了她的马车前。 “苏姑娘,请下车休息吧。” 赶路,旅程 皇族出巡,要落脚歇息本该住行宫,再不济也该有世家大族献宅院。但皇帝微服私访就是为了体察真实的民情,于是特别指定了要入住驿站。 也幸亏他是微服私访,否则以皇帝出巡的排场,这驿站是无论如何都住不下的。 苏柳下了车,发现皇帝被一群人簇拥着,做的是大家公子的打扮,见她视线投来,对她温柔地笑了。 他正值青春,看起来约莫也就十七八岁,长相温润如玉,只是因为病中略显苍白,此时不穿皇袍着常服,让人更觉得容易亲近,笑容再和煦些许,就是看着也让人觉得如沐春风。 苏柳适时地露出少女因心动而羞涩的模样,星罗打着伞遮住了她,两人的视线接触也就中断。 苏柳也只能看见那边的人群开始往某个方向挪动,那就说明皇帝走了,身旁的侍女道:“小姐,我们也走吧。” 苏柳“嗯”了一声,皎月已经问出了房间安排,跑回来领着她们去了房间。 驿站就这么大,苏柳估计要么隔壁是皇帝,要么隔壁的隔壁是皇帝,总之应该都在同一层楼,这驿站周围看似无人,实际几里外就有一支精锐暗中护驾。 皇帝这个位置上的人,再怎么小心都不为过。 驿站的人也精明,虽然给他出示的身份只是个郡守,但看着这架势就不像寻常富贵人家,柳州这地方就挨着京城,他见惯了贵人来往,却极少见到像方才那位郡守那般气度的。 这郡守的侍从也与寻常粗鄙小侍不同,仔细一看,竟然是阉人,驿站的人越发怀疑这是哪位皇子王孙低调出行,越发热情体贴,连马都拿出了上好的饲料来喂。 刚进屋子没多久,驿站就送了热水上来,星罗又要侍候苏柳洗漱擦脸,苏柳还是不太适应别人帮着做自己的事,之前她最懒的时候也就是在练宅的日子,但就算牙膏都帮她挤好放在屋里,也得她自己刷牙。 “我自己来吧。”苏柳说。 星罗睁大眼睛望着她,然后嘴一瘪,眼眶竟然迅速地红了,一副想哭又不敢哭的样子,问:“小姐不要我侍候了么?” 一旁忙着铺床的皎月也诧异地望过来,苏柳这般金枝玉叶的人,怎么一时兴起要自己动手了呢? 从小到大都是她们侍候,突然就不要了,难怪星罗担忧。 苏柳:...... 她只是作为现代人,不太适应这种方式罢了! 但也看得出来平常她们必然是极受她信任和宠爱的,当着面也能问出这种话来撒娇,但毕竟苏柳才是能决定的那一个,她还是把毛巾要来了,自己给自己擦了头脸。 一直都是坐在马车里赶路,身上倒是没有太多尘土,擦拭几下就干净了。 苏柳擦完脸,说:“星罗帮我擦擦身吧。” 送来的热水只有一桶,洗澡肯定是来不及的,但她身上热了一身汗,能擦一擦降温清爽些也是好的。 星罗还没沮丧多久,又被小姐吩咐了,顿时打起精神去备湿毛巾,预备给苏柳擦身。 小姐果然不是真的厌她了! 至于苏柳为什么要自己动手洗漱,虽然她想不明白,但既然小姐要这么做,肯定也有她的道理! “小姐,要洗澡么?我去叫他们再备些热水。”皎月铺好床,见苏柳要擦身,觉得小姐应该是被汗弄得难受,比起擦身应该是更想洗澡,便出言询问道。 星罗此时已经在帮苏柳擦背了,黏糊糊的汗水被擦掉,苏柳舒服地叹了口气。 “如果还有热水,问问能不能给我们吧,若是没有,你拿点银子请他们再烧些水。” 皇帝那边多的是人也要用热水,皇帝身边侍候的人,如果身上有异味便不能近御前,所以驿站里要洗澡的人肯定不少,最少也要擦擦身。 皎月去了,过了片刻回来说花了些银子,热水过会就送来。 就算有热水洗澡也只能用木桶,苏柳叹了口气,无比怀念现代浴室。 热水和饭食是一起送来的,又有两道是皇帝的赐菜,还算丰盛,苏柳吃完一顿饭,立刻进浴桶洗澡,水刚好是温的,洗完澡顺带把头也洗了一遍,顿时觉得浑身毛孔都舒张开了。 小太监又开始一趟趟的传话,代替皇帝先来问苏柳路上辛不辛苦,饭吃得下吗,说皇帝病好了就来看苏柳。 一一回答过后,烈日已经攀上了天空正中央,这才是最热的时候,顾忌皇帝病体,车队是早晚赶路,避开最热的中下午。 外面太阳正大,蝉鸣声躁,苏柳只穿着轻薄的寝衣靠在床头,用扇子一下一下地扇着风。 时间久了,居然涌现出一丝困意,苏柳也没有抗拒这股困意,睡了个午觉,直到下午被皎月推醒。 “小姐,申时到了,再过一刻钟就出发,快醒醒吧。” 苏柳睁开眼,又是洗漱,简单梳妆,重新换了衣服,再回到马车上。 虽然还是很热,但比大中午还是凉快一点,苏柳摇着扇子从马车纱窗看沿路的景色,居然还萌生出一点悠闲感来。 只是对皇帝来说,这样严苛的天气恐怕有些难熬。 此时,苏柳后面的那辆马车里,皇帝萧诞正躺在车内,由侍候的人一遍遍地用凉水擦身降温。 他烧得眼前有点模糊了,这天气太热,体温难降,又不像在宫内有冰窖,可以用冰块放在额头上让人舒服些。 萧诞热得出了一身细密的汗,闭着眼喘息,近侍用毛巾小心翼翼地擦去他头身上的薄汗,满脸担忧。 “看来......此女,命格确实太贵。”他开口,嗓音烧得嘶哑,却带着一丝笑意。“朕也得历一番劫难才能娶她。” “陛下......”侍从担忧地看着他,端来一碗温水,扶他起身用了,在心里暗骂了苏柳几句。 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狐狸精,陛下微服私访,什么楼子门子都没进,结果访一趟臣子还能遇上她,居然真就收了这个女人,要带她回京。 什么命贵常人难担?在他看来,这女人怕是不知道哪里来的妖精,如今连皇上都被她迷惑了。 萧诞看他的表情就猜得到他在想什么,虚弱地笑了笑,脑内想起初见时的苏柳。 当时苏父唯唯诺诺地说家中有一女,婚姻总是不顺,疑是常人难担其女命格时,他知道对方是要献女,本想一笑置之,却莫名起了兴趣,决定一见。 结果一见之下,苏柳的模样就深深刻在了脑子里,他立刻决定要将此女带回宫里。 难怪说此女命贵,原来生来就是娘娘命,就该入宫。 萧诞嘴皮都烧干了,想着刚见时苏柳的模样,还又笑了笑,满脸写着势在必得。 看得侍从心惊,在心里骂得越发起劲了。 真是狐狸精!把圣上迷得不得了了! 作为妃子 柳州离京城并不远,也就一周,车队就回了京。 苏柳被径直送进了宫,得了一个封号宸,封为妃,赐居储秀宫。 这引起了轩然大波,一时间无数人在打听,这个宸妃是谁?她从未有过生育之功,为什么一进宫就是妃位? 无数人在猜,这是哪位大员的掌上明珠。等打听出来宸妃家室平平后,众人均是哗然。 她凭什么? 宫内的人也是,听说有这么一个宸妃后,一溜烟地想来储秀宫瞅一眼这人长什么样?能给当今圣上迷成这样? 当今圣上年轻气盛,容易冲动行事,可是皇帝以前的心思从来不在后宫,也从不在意美人,一心只有朝政,谁知道出了一趟京城,就带回来个人,跟珍宝一样珍藏起来了。 想去储秀宫打探的人都被挡了回来,求见的人也全被拒了,这些是皇帝亲自下的令,不许人去打扰宸妃。 但他这么一护,就更让人想看看这个名不见经传的宸妃,到底长什么模样了。 外界议论纷纷,而苏柳坐在储秀宫的廊下,闲闲地捧着一碗冰酪,边吃边发呆。 旁人来看肯定觉得她是在发呆,而苏柳自己才知道,她这是在脑内追剧呢。 她第一次当宫妃,这不得看两部宫廷权谋剧补习? 储秀宫明面上看没人,拐角里却有两个小宫女探头探脑。 “外面都要吵破天了,宸妃娘娘好像完全不急。” “是啊,娘娘每天不是冰酪就是冰瓜,再不然喝酸梅汤,日日就坐在廊下发呆。” 外界那些人口中议论的宸妃,目前只有她们这些储秀宫里的人和先前随皇帝出行贴身内侍见过,而小宫女们看着娴静的宸妃,无论如何都难将她和引起外界风波的妖女联合在一起。 皇帝金口玉言,说宸妃乃贵命,除嫁入皇家以外,无人可配。 这就是替宸妃背书了,皇帝说她是贵命,她从此就是贵命,背地里议论她克夫的人也不得不住嘴。 可是她到底哪里来那么大的魅力,引得皇帝如此捧她抬高她,还护着她不许外人窥伺? 这两小宫女已经被无数人用各种方式攀过亲套过近乎了,都是为了打探这宸妃到底是个什么样人?长几个眼睛鼻子?她到底是人还是妖精? 宫内的嫔妃都是皇帝当太子期间就跟着的,但陪伴多年,从来也不见皇帝对她们怎么上心。 提议过选秀,皇帝也拒了,当时都说皇帝是不爱美人,如今一看,哪里不是不爱,分明是个情种,只不过先前根本没遇见过能让他动心的人。 可是宸妃......虽然她也极美,五官极精致,让人挑不出毛病来,可是,那是皇帝!他什么美人没见过? 种种因素之下,让人对宸妃苏柳的好奇心达到了顶端,小宫女们也是见苏柳时常在这个时间段发呆,所以趁机来满足一下自己的好奇心。 两个小宫女看了才几分钟,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皎月姐姐!”两人吓了一大跳,转过身看见皎月,恨不得立刻开口求饶。 皎月和星罗作为小姐带进宫的人,一来就是娘娘身边的贴身侍女,娘娘也极其宠爱她们,身边除了她们也不让别人近,把储秀宫原先的大宫女挤得根本靠近不了宸妃。 说到这点也怪,皎月一进宫学规矩学得特别快,什么都是讲一遍就会,很快就牢牢把住了储秀宫,一点不像生瓜蛋子。 储秀宫的人只能把这归为皇帝的恩宠,让人提前培训过宸妃的侍女。 “你们两个,活计做完了么?”皎月摇摇头,想靠近小姐,不对,已经该叫娘娘了,想靠近娘娘身边的人数众多,其中不少是各怀鬼胎的人,但她凭借着前世的经验都一一防住了。 如今看着这两个小宫女窥伺娘娘,她一时间还怀疑又是哪宫的人,一看原来是储秀宫自己的小宫女,才发现就连储秀宫自己的人都对娘娘好奇不已,一时间有些想笑。 两个小宫女还以为要挨罚了,都开始求饶,皎月训了她们两句,又罚她们去擦宫内的摆设,这就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了。 两个小宫女被训,还以为大难临头,结果只是被罚了这么简单的差事,心中感激,谢过皎月就去领罚了。 打发走小宫女,皎月松了口气,朝娘娘的位置走去。 苏柳早就发现她们在墙角后的闹剧了,她耳力不错,听得一清二楚。 皎月过来,她还没等她开口,就率先发问:“来看我的?” 皎月愣了愣,笑着点点头,说:“现在满宫的人都好奇小......娘娘长几个鼻子眼睛呢。” 苏柳被她逗笑了,往嘴里塞了一勺冰酪,享受地眯了眯眼睛,才说:“把我当成妖精了?” “娘娘比妖精还要美!”星罗也过来了,她刚才是去端苏柳要的椰子糕,一过来就听见她们在说什么,顺口接话拍了下苏柳的马屁。 苏柳大笑起来,等星罗放下点心,用手拿着先喂了她一块。 这两个侍女的年纪比她还要小个一岁半岁的,苏柳把她们当成妹妹之类的角色了。 她进宫第一天,萧诞的病就好了,当晚发了立她为宸妃的旨意,苏柳还担心过会不会要她立刻去侍候,幸好太医院的人说皇帝一周内都不宜近女色,让她不用立刻面对这个问题。 不然她真得考虑考虑,是不是得去道具商城里买点能制造幻觉的道具了。 打个工而已,肯定不能把身体也交代了。 不过虽然不能留宿,萧诞也日日都来陪她一起用膳,苏柳不怎么理他,两个人跟饭友一样沉默地吃饭,星罗为此还又担惊受怕了一段时间。 后面发现萧诞并不在意,反而他好像更喜欢这种不说话的氛围后,她才放下心。 从这点上说,她应该算一个恃宠而骄。 因为她确实是清清楚楚地知道,萧诞喜欢她,所以她仗着这点不怎么搭理他。 唉,苏柳叹了口气。 没办法,上个世界太爽了,几乎没有人敢跟她叫板,当惯了横行霸道的大师姐,她一时间有点转换不到依靠他人生存的嫔妃角色上来。 还不等她多思考一会,外面一个尖嗓高声说道:“皇上驾到——!” 她转头看向宫门,那里站了人,含笑看着她。 萧诞来了。 混日子 萧诞一来,先命人拿走了苏柳手中的冰酪。 “一连几日来都见你在吃冰,到时候朕好了,你若是病倒了该怎么办?” 苏柳反而抱紧了手里的碗,不让宫人夺走。 “不会病的,每日我吃的只是一小碗,怎么会生病呢?” 这夏天又没有空调,她只能在廊下吹吹风吃吃冰了,如果这点解暑的方法都不被允许,不知道她接下来要怎么消暑才能度过这个夏天。 现在才是六月末,接下来七月八月九月怎么过啊? 苏柳的语气寻常,像是民间菜市里讨价还价的商贩,既无撒娇之意,也不像恳求,表达的意思却很简单:不要拿走,我还要吃。 “才吃半碗,根本没多少。”苏柳拿勺子又挖了一块,送进嘴里。 萧诞无奈,笑着叹气:“你呀......” 心里却很喜欢她这样寻常的态度。 他习惯了人对他顶礼膜拜,习惯了人在他面前诚惶诚恐,却没怎么感受过这种两人寻常相处之间的自然和亲近。 他本就喜欢苏柳,更不会因为她对他看似怠慢实则亲近的态度而多说什么。 虽然身边的宫人时常议论纷纷,但她与他都不在意,何必与这些人计较? 外面大臣纷纷进谏的压力他都抗住了,宫里左右也无人敢给她委屈受。 想来也好笑,他登基以来,他极少放纵自我,如此任性地偏要偏爱一个女子,外面那些谏臣似是好不容易抓到一个机会,一个个摆着刚正不阿的样子轮番劝谏。 他坐在上头,支着脑袋听,开始还颇觉有趣,到后面听烦了,打了个哈欠坐直,下面的人静了一瞬,就轮到他来说了。 一个个点过去,这个前些日子自己流连花楼暗巷,那个纵容自己儿子强抢民女,有荒唐的,在自己府中养了一队美人,时常饮乐...... 点得所有人面色铁青,生怕下一个点到自己,把丑事全都说出来 点了几个后,他轻笑一声,说:“朕与宸妃至少两情相悦,宸妃之父亦是自愿嫁女,朕宠爱心爱的女子,就被邀名者打为昏君,说是进谏,实则一个个都是为了清流的名头......” 他边说边摇头,下面大臣们脸色红了又白,白了又红,直到退朝,也没有人再说什么了。 萧诞把这段学舌给苏柳听,苏柳这几天追剧追番都追得有些倦怠了,听他说这些朝堂上的趣事倒是有趣,歪着头听完了,笑得幸灾乐祸。 什么昏君妖妃......这无非就是大臣和皇帝之间的互相试探罢了。 萧诞的权术玩得高明,用她钓出来一众蠢蠢欲动的人,这批人自从小皇帝上位以来,怕是就存了争取话语权的心思,结果萧诞做得太好,他们找不到地方下手。 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个她当活靶子,可不就集中火力了嘛,结果萧诞早就有他们手里的把柄,反将了他们一军。 这下,大臣们落了个邀名的丑闻,讲话的分量就小了,萧诞手里的权怕是能收得更紧一分了。 苏柳笑得眉眼弯弯,心里却能理解原本这条时间线的自己了。 她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只想当一个美色侍人的妃子的,但萧诞这种腹黑角色肯定也不会允许她染指前朝,所以无法无天地宠她,有时她不说要什么,他也送上来,既是对她的宠爱纵容,也是要毁了她的名声。 外面都说宸妃嚣张跋扈,名声坏了,自然就不会有什么人支持她涉足前朝了。 可是想来他也不会预料到,她跟他胞弟萧承能只靠一个眼神就达成这种大逆不道的默契。 心思千回百转,面上两人只笑得和睦,苏柳笑得拿不稳手里的碗,萧诞趁机拿走了冰酪,不肯让她多吃。 “该用晚膳了,又不是小孩子了,怎么能如此贪冰贪凉?”他语气轻轻,说是训,更像是哄。 苏柳手上那个冰碗一被拿走,外面的风也不吹了,她立刻就觉得暑气侵袭,热得她两颊都发红。 “不吃也行,你让人再提几个冰桶来,热得难受。”她迈步进了殿内。 萧诞失笑,一个眼神,内侍就下去办了。 他也迈步进屋,一看,苏柳就坐在那冰桶旁,不由得喷笑。 “不知道你这么怕热?” 苏柳瞥了他汗湿的外衣一眼,一脸的理所当然,“难道皇上不热?” 也热。 但是他的定力足,能忍。 苏柳招手,来了两个宫女替萧诞更衣,将汗湿的衣服拿下去,再换上轻薄的里衣——苏柳没想到他还有一点腹肌,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一套流程走完,已经有人提了额外的两桶冰进来,再拿着扇子,从冰桶后对着他们两人的方向扇风。 有凉风吹来,顿时感觉好了许多。 “叫膳吧。”苏柳坐到桌旁,手指点了点桌子。“用完膳后,陛下也喝点绿豆汤解暑。” 这个天气看他热成这样,她都觉得难受了,也亏得他还能面不改色。 晚膳因为是在苏柳这里吃的,上的菜不多,但这个“不多”比的是平常的份例,摆在苏柳和萧诞面前的也有个十盘八盘的。 因为是夏天,大荤不多,蔬菜居多,汤也是清淡的,两人都吃得不多。 苏柳是热的,胃口不好,萧诞看着倒是像什么吃饭只吃六分或者七分饱的养生法子,所以才吃了这么些就停筷子不吃了。 吃饭的时候两边都不说话,等两人用完膳,剩下的菜撤下去了,萧诞漱过口,才说:“明天再来看你。” 估计是有什么政务没处理完,说完这句,他便长身而起,负着手径直走了。 每次到这种时候,苏柳就微妙地觉得自己是被看望的孤寡老人。 因为萧诞能自由出去,没有人敢盘问他,但她若是出去,怕是一群人都在外面等着堵她呢。 天色已经暗了,苏柳让星罗点了蜡烛,随便找个话本子给她念着听。 她心不在焉的,一边听一边在心里默数日子。 不知道她表现得安分一点,萧诞会不会早个一两年让她在宫宴上亮相? 苏柳眯起眼,打了个哈欠。 那样的话,她也能早点见到萧承了。 终于有事做了 日子过得很快,转眼苏柳已经在宫里过了六个月,每天变着花样点菜吃,萧诞看她无聊,还在储秀宫里搭了个戏台子,苏柳把古代能玩的基本上玩了个遍。 最后她还是买了幻觉系的道具,花了她五个能量点,这似乎是打折价,每个来到古代宫廷世界的收集员都可以用折扣价购买这个特定的道具。 每次萧诞留宿时,她就会让他陷入极乐的幻觉。 苏柳虽然欣赏他的外貌,可是不想舍出自己的身体伺候他,她毕竟不是这个时间线的真正苏柳,甚至她做完事之后就要走了。 今天也是,看着萧诞睡过去之后,她就摸着黑坐在床沿,静静地等着困意到来再躺下。 在萧诞的梦境里,他此时刚经历过一番极乐,此刻正抱着苏柳说情话。 甚至周边的仆婢都以为他们叫过一回水,如今已经清理干净了。 这种众人皆陷于幻境,一人独自清醒的感觉颇为有些微妙,每次到这个时候,苏柳既自在又隐隐觉得好笑。 她一点也不顾仪态,大字型躺在床的外侧,这床很宽敞,她这么躺也离萧诞有一段距离。 “系统,你还没排除完bug吗?”她在心里默默地念,“你再不来,我就这样无所事事下去,都要躺废了。” 每天不是吃就是玩,除了天天在储秀宫这点地方打转,倒也没什么不好的。 而且是她懒得处理麻烦不想出储秀宫,不是不能出。 她刚来一个月时,宫里好像有人沉不住气了,带着人浩浩汤汤地来到储秀宫门口,要见她,被她的侍女挡了。 对方不顾侍女口头阻拦,要带人硬闯,结果萧诞身边的得力大太监邹德运从储秀宫里慢悠悠地走了出来。 邹德运虽然是个宦官,但他是萧诞的人,这宫里还没什么人能轻视他,他单独出现在某地,基本就代表萧诞的意志。 那次就这样不了了之,但这么长的时间下来,她们也不是毫无收获——至少找了见过苏柳的人,把她的长相画出来了。 但你说这收获有什么用呢?人家真的完全不踏出储秀宫一步,萧诞自己都是去储秀宫见人的,为此,还特地修缮了储秀宫好几个地方。 萧诞自从有了苏柳后就不再去后宫其他人那里了,无论她们用什么手段,说什么话,找谁的门路,或者频繁出现在路上尝试偶遇,他也最多就是淡淡地说两句话就走。 宫里没有皇后,除了苏柳还有四位大小嫔妃,分别是德妃,玉嫔,王美人和良美人,德妃和玉嫔还好,她们位分高一点,虽然内务府见她们没有恩宠,还是会克扣她们,但也不敢做得太过分。 王美人和良美人就不行了,她们位分不高,又没有宠,苏柳这样独霸皇帝是会逼死她们的,内务府踩高捧低,历来如此,她们就那点东西,不说扣了,以次充好都会去她们半条命。 比方说冬天,碳少了或者碳烧不了多久,都是会冻死人的。 但苏柳也不是真的就只顾玩什么都不管了。 她找皎月了解过宫里的情况后,第二天就让她悄悄地给那四位送东西,夏天送冰,冬天送炭,别的也不多给,但能保证她们在宫里好好地活着。 多的也不可能了,萧诞她不睡也不可能把他推给其他人睡的,这不是几女争一男的戏码,要说也是几个人为了求生只能竭力讨好唯一的上位者,她解决了她们求生的问题也不是为了独霸萧诞,是为了在之后的日子少些麻烦。 或许是因为现在外面宸妃跋扈的传言已经传得足够纷纷扬扬了——独霸皇帝半年这件事引起了足够大的议论,如今民间也有人对宸妃到底有多美丽这点津津乐道了,苏柳的名声已经在往惑主的方向走了,萧诞似乎也终于放了心,居然在今年年底的宫宴就要带上她出席。 这可比原时间线里要早两年,萧诞会不会保留了原时间线的记忆,在试探她? 苏柳看不出来。 本身她的行动也不是全然按照原时间线来的,原时间线的她可没有老老实实地待在储秀宫。 也不知道是哪只蝴蝶煽动的翅膀,让萧诞将她推到众人眼前的行动提前了这么多。 苏柳好笑地摇了摇头。 即使萧诞保留了原时间线的记忆重生了,他应该也不会知道,萧承的政变是因为她。 萧承当年的政变是在萧诞要削他兵权之时发动的,众人以为他是不愿被夺兵权,只怕萧诞死之前都是这么以为的,谁想得到他其实是为了一个女子。 等萧承再次有了一个众人都没见过面的宠妃时,还有人感叹这兄弟俩一模一样都是情种,殊不知这兄弟俩甚至眼光都一样。 很快,也没过几天,苏柳就猜到了为什么她能提前两年去宫宴。 因为萧承也来了。 前几年都是萧诞召他,他说边境不稳,怕北方蛮族趁机入侵。 今年萧诞刚下旨意,他就来了,还回了信。 苏柳不知道他信里写了什么,但想必是他推波助澜,才让她能提前两年出来。 “这下倒是确定了,位面之子自己保留了原时间线的记忆......”苏柳挑起一侧眉毛笑叹,“幸好原时间线的我和位面之子关系还行。” 这确实是意外之喜,有这个保障她基本能稳稳当当地通关。 不过系统还要半年才能排查完这个任务世界的其他人是不是也真的保留了记忆,等系统回来说嗯对位面之子有原世界线记忆,她才敢笃定。 因为她要出席宫宴了,而且是新年的宫宴,这算是个大场合,星罗,甚至皎月都重视了起来,日日督促苏柳恶补一下宫廷内的规矩,防止到时候出丑。 还有数十个绣娘,提前一月就开始做她到时候要用的礼服,不是一套,新年期间每日都要换一套。 虽然她入宫以来绣娘们就给她做了很多套衣服了,但在萧诞看过后,以他的标准说,这些都不合格,要重做。 他下令按贵妃的规格重制,这也意味着,他会在新年时封苏柳为贵妃。 苏柳的日子照常,除了时不时就能试一套新制出来的礼服,好像没什么区别。 直到萧承回了京城。 “宸妃娘娘,皇上召您过去呢。” 这可真是大姑娘上轿——头一回了,萧诞居然召她去储秀宫以外的地方。 苏柳起身,星罗连忙拿了件大斗篷来给她裹上,做出门的准备。 “皇上现在在做什么?”她随口问道。 邹德运笑得和煦,不愧是萧诞最信任的大太监,他那个笑容一看就让人心生亲近,一看就让人觉得他心里可稀罕你了。 “皇上在和承王对弈呢。” 兄弟俩 萧诞和萧承这对兄弟对坐,中间放了一块棋盘。 萧诞执白,萧承执黑,棋盘上的白子明显占据了优势,黑子在角落里负隅顽抗。 但两人的心思都不在棋盘上,虽然黑子白子杀得片甲不留,两人聊的却是再日常不过的小事。 “北域冬日极冷,我怕你冻坏了,年年都让人送炭送裘,如今看来,效果显著。”萧诞笑道,语调颇为得意。 萧承当时一进宫,他就看了好一会儿萧承的膝弯。 当年他们都还年幼,萧承时常被先帝罚跪,只是因为先帝不喜他们的母亲云皇后,却又动不得作为太子的萧诞,只能迁怒萧承。 久而久之,萧承的膝盖出了些问题,先帝晚年大病只能卧榻,皇后与萧诞控制了朝政,萧诞便命他的侍从日日盯着萧承泡脚,再让绣娘制了专门的护膝,那护膝是他亲自设计的,在里面缝有细小的铜管,可灌入热水暖身,又不许萧承再行跪礼,养了许久,才保证没有大碍。 能保住萧承的这副膝盖,萧诞相当自得。 先帝四十的年纪,算不上老迈,大病一场就只能卧榻,这其中很难说没有皇后和萧诞的手笔。 当年萧诞刚登基,萧承就自请去边关督军,他放心不下萧承的腿,屡次回绝,萧承一再坚持,才让他去了。 “臣弟的膝盖如今并无大碍了,多谢皇兄费神。”萧承不苟言笑,但看得出来,他是真心觉得感激。 萧诞于他,一是君主,二是兄长,无论是君主关心臣下,还是兄长关心弟弟,都让他觉得感动。 萧诞失笑,他这个弟弟从小就一副大人样,他品了品放在手边的香茗,换了个话题。“我听说北域的冬天,将壶中热水泼到室外,立刻便能冻成冰晶?” 萧承看萧诞颇为感兴趣的模样,点了点头,便开始从腹中搜罗北域一些冬日的趣闻说给他听。 萧诞听得津津有味,背后的内侍凑来,跪在他身侧轻声说了一句,他才微微收敛了笑意,挥手示意。 片刻后,苏柳穿着华丽的宫装,缓步进了殿内。 萧承只瞥了她一眼,目光锐利如刀,一瞬间苏柳差点以为他是把她当敌人来看了,发现萧承看过她后举起茶杯喝了一大口,苏柳才松了口气。 原来他是紧张了。 她也打量着萧承,和他温润君子一般的哥哥不一样,萧承看起来就是个不苟言笑的老古板,也符合他武将的印象,眉目都生得肃穆,有种不怒自威的气势。 谁想得到他最后干得出来政变和夺兄妻这种事呢? 苏柳一笑,大大方方地坐到萧诞的身旁,萧诞摸了摸她的秀发,温和一笑,向她介绍萧承。 “这是我的弟弟,镇北将军萧承。” “他在边境守了三年,今年才回来。” 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不然他不应该是守三年才回来,而是守六年才回来了。 苏柳微笑,“见过承王爷。” 萧承缓缓点头,“见过宸妃娘娘。” 他似乎很怕冲撞了苏柳,说这话时都是低着头说的。 三人都没多做什么繁琐的礼节,因为萧诞不喜那些繁文琐节,就喜欢这样自然的亲近,只不过能与他这样自然亲近的人不多罢了。 苏柳瞅了一眼棋局,“咦”了一声,“陛下的棋下得真好。” 萧诞噗嗤一声笑出来,“还不是你平常躲懒,不肯跟朕下棋。” 苏柳会玩,但对棋类游戏不感兴趣,所以萧诞想下棋的时候她都会拉他去做别的事,譬如看戏,这玩意在苏柳看来就是古代版电视剧。 “看这棋局,我就是下了也下不过陛下。”苏柳对萧诞笑她懒不以为意,此时刚好有侍女端了茶来,苏柳接过,喝了两口放到一边。 萧诞喜爱地搂住她的肩,随后才继续与萧承攀谈。 萧承多半时间都低着头,少数时候才抬起头来回话,但即使他抬头,也基本从不看苏柳。 萧诞发现了他的不自在,想到萧承至今也未娶妻,猜他是不自在,怕冒犯了宸妃才如此,半笑半叹地打趣他。 “都是一家人,别怕。” “臣弟只是怕冲撞了皇嫂。”萧承依然低着头。 刚才他看过去的那一眼,苏柳站着他坐着,苏柳居高临下地歪头,也刚好朝他看来,两人视线撞个正着,他内心激跃,一时怕自己失态才立刻收回了视线。 他回京路上已经听闻过了皇兄的这位宠妃,据说皇兄宠爱她如珍如宝,现在甚至除了她的宫以外都不去了。 他倒是不像那些文人那样,对皇兄爱谁都要指手画脚,只是有些好奇,什么人才担当得起皇兄这般喜欢。 直到他真见到了苏柳,他发现这位宸妃长相极其精致,比起人更像是工匠精心做的瓷偶一般,配上诸多华丽的配饰和名贵布料做的衣裳,更像人偶一般。 不过她坐下后开始说话,那股感觉就褪去了。 皇兄自小不像其他皇子一般,曾经偏爱过女孩玩的娃娃,这是宫廷秘闻,也就他和几位内侍知道。 他猜测皇兄如此喜欢这位宸妃,多少也有这方面的原因,但没想到,在皇兄的口中,这位宸妃和他,已经是“一家人”了。 只是胡思乱想之下,他才骤然清醒,发觉自己已经揣测了半天皇兄的后宫,越发不敢看一旁的宸妃。 萧诞见他越发不自在,笑叹一声:“罢了,原先是想让一家人私下里先见面相处一番,没想到会让承弟如此不自在。” “你先回府休息吧,两日后的宫宴,再一起吃顿饭。” 萧承告退后,萧诞一手揽过苏柳,让她坐在自己腿上,跟她说话。 “原本想我们三人一起用一餐的,没想到......”他笑着摇头,“我看也该给弟弟选一门亲事了,免得他在军营里跟一帮大汉厮混过来,见到女人就一副毛头小子样。” 苏柳还看着棋盘上的残局,一时好奇,拿过一个白子落了子,萧诞便一边跟她说话,另手拿过黑子继续跟她下,这棋局没过多久,就逆转成了黑子优势。 “下不过你,算了。”眼看着棋盘上大片的白,苏柳摇摇头不下了。 萧诞此时见过弟弟,心情很好,也不跟她计较,顺口说起了别的话题。 苏柳听着时不时应两句,他就能自己说上半天。 她就边听,边看着萧承留下的那杯茶水。 感情这么好的兄弟俩,到底为什么会反目成仇呢? 接下来的这两年,怕是还有什么变数。 巫蛊 宫宴那日,苏柳练习了多日的宫廷礼节也终于派上了用场。 多的是人想见一见这个在宫中藏了足足半年的宠妃,想知道她到底美成什么样子,能让皇帝如此着迷。 当她身着华服,出现在萧诞身侧,众人眼前时,一众人群屏住呼吸,就等着看这位宠妃究竟有何等美貌。 但苏柳一抬头,众人皆愣住了。 高座上的美人头发盘成一个雅致大气的发髻,头上身上披挂无数,搭配得却恰到好处不会让人觉得是衣服压了人,而是人驾驭了衣服。 她坐在高处,天然地就有一种威仪投射下来,对身处下位的人来说几乎是一种实质化的压力,加上她难以言喻的贵气,让人想多看她一眼也需要承担很重的心理压力。 但她最被众人关心的脸...... 带着面纱。 而且,在她上座后,还有宫女特意抬了纱屏来,众人能看见宸妃在屏后解了面纱,却看不见宸妃具体的长相,只能如同管中窥豹,雾里观花一般看个不真不切的轮廓。 这不合常理,却无人敢出言置喙。 因为皇帝就坐在她身旁,端着一杯美酒眉眼含笑,显然默许了这一切。 宫宴如期开幕,这期间,宸妃连句话都没有高声说过,要说话的时候,她会侧头去对皇帝小声说话,皇帝也会极为耐心地附耳去听,然后再将她的要求吩咐给宫女侍从。 宴会上大众都言笑晏晏,但当晚,就传出了不少流言。 有说宸妃其实根本就是貌若无盐的丑女,所以根本不敢见人,这个很快就被推翻了,如果宸妃真的那么不好看,那皇帝为什么会喜欢她呢? ......就算皇帝真的癖好特殊,他们也不敢议论。 有说宸妃听说了外界对她的议论纷纷,但她胆子极小,不敢面对众人的眼光,宫宴上不得不出席,所以就不情不愿地戴了面纱出来。 还有一说更惊悚,说宸妃其实就是彻头彻尾的精怪!她根本没有脸,谁看着她都会看见自己内心最喜欢的美人,她怕在宫宴上露馅了,每个人都说自己看见的人不一样,才要挡着脸出来的。 这些流言,苏柳在宫内听见的时候都忍不住哂笑。 真是越传越不像样。 “真是越传越不像样了。”萧诞含笑说,“如果不是你坚持要带上面纱,也不会有这些流言。” “陛下不也允许了?”苏柳反问,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起来。 其实她戴面纱,也只是为了让这群人不能见过她的容貌后就在背地里大肆点评她而已。 那样的话想想都烦人,不如根本不让他们见。 笑过之后,萧诞想了想,说:“如今见过你的居然就朕和承弟了。” 侍从宫女不被他算作人,他说的是有资格在他面前说话的“人”。 “宫宴上外人多,吃不尽兴。”萧诞说,“明日叫承弟进宫,咱们一家人用顿便饭吧。” 于是第二天萧承又进了宫。 他这次回京也就准备待两个月,两个月他又要回边境,在京中的时间,但凡萧诞叫他他都会去陪他。 在苏柳看来,这对兄弟感情很好,一点也看不出日后会反目的意思。 能刺激到这样一对弟兄,她不觉得光她一个人能有这般本事,就算她再美,这对兄弟看起来不是能单纯为美色所惑的人。 萧诞虽然喜爱她的容貌,接她进宫,但她如今独霸皇帝的名声也有他推波助澜的份,他虽然喜欢她,但也没有完全信任她。 而萧承,她跟他甚至悄悄话都没有说过,她对他来说是一个完全不了解的人,萧承就算喜欢她,也不会因为这种事对他的兄弟和君主动手。 只能是时间还不够久,有一个让她和萧承同时决定背叛萧诞的契机还没有来。 以前有系统,系统能检测一定时间内原时间线的很多细节,但现在系统不在,她只能自己想办法收集信息再分析信息。 苏柳坐在廊下赏雪发呆。 夏日时她抱着的是冰酪,冬日时换成了一个暖炉,以及一块烤红薯。 横竖少不了吃的。 苏柳啃了一口洒了糖的烤红薯,慢慢地品味着那股甜味。 萧诞一如既往地每日都来找她。 说实话,时间久了之后,她发现自己居然有点习惯这种跟他在一起的生活了。 她不使用快进时间的功能,一是因为系统不在,她怕自己乱跳时间会出事,二是因为萧诞给她提供的生活真的很对她这个懒人的脾气。 两人意外地还挺合得来。 萧诞经常叫绣娘和工匠来给她打造漂亮的服饰首饰,然后一件一件,一样一样地给她换。 苏柳的屋子,他也经常指挥侍从,按时按季更换摆设。 要苏柳来说的话,萧诞这跟玩娃娃的小孩给娃娃换装没什么区别。 除了经常换衣服首饰有点烦人外,苏柳发现古代的话本子和戏剧很好看,经常一看就是一天,萧诞每次来了碰见她在听侍女念话本子或者看戏,都不会打扰她,而是静静地陪着她一起听一起看。 苏柳现在觉得萧诞是个很好的......搭子? 反正她对萧诞来找她没啥意见,苏柳觉得自己还能安安祥祥地再摸半年的鱼,直到系统排查完bug。 结果,第二天晚上,就有人说储秀宫有宫女在行巫蛊之事。 “她们说要搜一搜,搜出来那个宫女是谁就带走,不会为难娘娘的。”星罗向苏柳汇报。“我给挡回去了。” 没有对她发难而是对着储秀宫的宫女发难,还算聪明。 苏柳给星罗发了赏。 “你做得对。” 不是别人质疑就一定要证明自己的,她本来也没有向天下自证自己清白的义务,何况萧诞要的就是她名气有瑕。 反而真让人进来搜了,才会扩大影响。 你们要是没有鬼,干嘛要搜宫? 但对方也不可能信口雌黄地造谣,她身上有盛宠,光一张嘴不可能告倒她。 “不让他们搜,我们自己检一遍。”苏柳说,“着重找树根,花盆,以及疑似有暗格的地方。” 估计已经有个什么巫蛊娃娃,在她的储秀宫里了。 他真信 巫蛊这种借口特别好用,只需要一个小布娃娃和几根针,就能说这是有人害人。 苏柳宫里那棵好看的花树下,真的掘出了这样一个布娃娃,背后贴的正是萧诞的生辰。 最离奇的是,刚有人来报,说找到了这个娃娃,萧诞就悄无声息地到了。 宫人都不敢拦他,眼睁睁看着他缓步走进储秀宫,萧诞面色平静,却显得阴郁至极。 还不等苏柳说什么,他就先抬手示意她不用说话。 “这必是有人陷害爱妃,朕知,已命人去查。” 萧诞的态度简直是展示了对苏柳毫无保留的信任,一旁瑟瑟发抖跪着的宫人们,闻言都不敢置信的想要抬头。 巫蛊在宫内乃是大祸,陛下居然就这样轻轻放下了么? “宫内其他的妃嫔均有可能是栽赃陷害爱妃的人,我已经禁了她们的足,不到查清不会放人出来。”萧诞继续说。 萧诞爱宠苏柳,宫内外都早已无人不知,此举更是赤裸裸地宣告了:他会给苏柳撑腰。 苏柳垂下眼帘,默认了萧诞的做法。 查清楚对她也好,只是她的名声...... 只怕她魅惑君上的传闻要越演越烈了。 萧诞拿过了那个巫蛊娃娃,面无表情地攥在手里,翻来覆去地看,看完后,将其身上的针都拔了出来。 “不知是谁,恨爱妃与朕至此,居然用这种手段......”萧诞冷笑一声,面目上怒气不掩,周围的宫人又畏畏缩缩地低着头发起了抖。 这也是苏柳第一次看见他流露出如此明显的负面情绪,先前她所见的萧诞总是一副翩翩君子的模样,无论在前朝被繁琐的事务和难缠的大臣如何以进谏的方式谩骂,他都能一笑置之后用成熟的政治手段解决,再一脸轻松愉悦地来见她。 “查,查到底。”萧诞轻声说。 他身边的大太监邵德运负责此事,宫中不少太监宫内都被抓去受了刑,甚至嫔妃也不例外。 做事的痕迹没擦除干净,这事也好查,一周后,玉嫔自己扛不住压力——她身边的宫女太监被抓得只剩一个了,自己招了。 她买通了一个在储秀宫里负责洒扫的小太监,许诺帮他联系宫外的家人,还给他的家人买田置业,小太监初入宫中没多久,心里还记挂着家人,就这样被她哄了过去做事,趁夜把那个娃娃埋进了花树下。 皎月满脸的冷汗。 能入苏柳宫中侍候的人,都是她和星罗亲自挑选过的,选这种初入宫的小太监,也是因为这种人和宫里其他人牵扯不多,不易搭上关系的缘故。 ——而且上辈子那个帮玉嫔的人,她根本没有选进来! 结果,巫蛊之祸依然发生了,只不过动手的人换了一个,从上辈子的小宫女,变成了这辈子的小太监。 这是不是说明,即使她有上辈子的记忆,也无济于事呢? 皎月擦干净冷汗,不再有那种高枕无忧的幻想,重新提起了在宫廷中生活应有的警惕。 而苏柳则在萧诞走后,沉默不语地静思了许久。 她现在知道萧诞这种人怕什么了。 萧诞——他信巫蛊。 信得不得了。 他拿起巫蛊娃娃时,其实是惊怒的,用这种手段的人。虽然是为了陷害苏柳,但那个娃娃背后写的是实打实的他的八字姓名,是真的在咒他。 所以他才会反应那么大。 他不相信是苏柳做的,苏柳在宫里的荣光全都是仰仗他得来的,如果他现在突然不宠苏柳了,整个宫里其他的侍从就能把苏柳欺负死。 ——你是风光了,可储秀宫风光的时候,其他宫不就拮据了吗? 宫里的东西,供完储秀宫不能再挨个供过去,你这里捞不得,我自然从其他地方捞! 就以苏柳现在这个处境,她应该拼命想怎么保存住自己的地位,而不是咒萧诞。 从什么地方去看,她都没有咒萧诞的理由! 但如果这次把宫里其他嫔妃都当靶子打了,下次再出这种事,那除了苏柳......也没有别人了。 宫里只有萧诞,她和这几个嫔妃,没有太后,萧诞的皇后在登基前去世了,登基后萧诞追封了她一个皇后,也没有再立皇后。 但现在只有他们,不是永远只有他们——外面的大臣只要皇帝愿意,恨不得拼命往宫里塞自己家的女孩子呢。 皎月焦急地将储秀宫上下都查了一遍,确保没查出谁还有可能性背叛苏柳才松了一口气。 苏柳则提醒了她一句。 “接下来应该不会太平,像这种事肯定不会少,你们能注意的就注意。” 星罗和皎月面面相觑。 这一茬子就够折磨人的了——储秀宫里也有好几个人被拖走受了刑拷问,放回来的时候表面没什么伤,却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如今,她们家娘娘却说,接下来这种事不会少? “这招有用啊。”苏柳笑着说。 之前那些什么装病,献艺,投其所好献宝之类的争宠手段都没用,萧诞一点反应都没有。 这次就是埋了个破布娃娃,萧诞一怒之下直接把宫里所有人都查了,外面现在都称之为巫蛊案。 也就是玉嫔她没做干净,如果......如果自己能做得干净点,查不出谁在背地里搞鬼,苏柳是不是就会被皇帝怀疑了呢? 她们是一定要皇帝疏远宸妃的,因为皇帝若是如此独宠宸妃,她们这种宫里的女人就一眼望到头了。 就算她们不做...... 外面那些想把自家淑女送进宫的人,也会想方设法买通宫里其他人去做。 储秀宫即将迎来一大波娃娃潮...... 这么一想,苏柳噗地笑出声来。 “娘娘......”星罗和皎月对视一眼,都不知道为什么苏柳说着这件事,还能笑出声来。 苏柳没有解释,只是笑着摇头。 会遭受巫蛊陷害的不止她一个,这招既然对皇帝有用,就不可能只在后宫用来争宠。 前朝有一位深受皇帝信任的镇北大将军承王爷,怕是也即将要面对跟她一样的问题了。 原来,她跟他之间的默契,是因为这个。 萧诞有政治手腕,权术了得,治国有方,算得上一位成熟的政治家了,却迷信巫蛊和诅咒之术。 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啊。 坐着马车吃火锅 接下来也果然如苏柳所料,这种巫蛊诅咒的事件,隔上一两月便复发一次,就连前朝也不时出现这种事,某家大臣家中搜出用于诅咒的鬼神之术,随后被大怒的萧诞抄家。 也有查出是陷害的,但就是把陷害他人的人处以极刑,也根本拦不住这种巫蛊之祸层出不穷。 “毕竟士大夫们终于有机会拿捏一次皇帝了。”苏柳笑道。 萧诞是个无可挑剔的皇帝,能供大臣们拿捏的地方几乎没有,但这次之后,萧诞先前的好名声都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酷烈,暴虐之类的恶名。 百姓不知所以,只是听说过皇帝最近对大臣们用的刑罚后,也开始悄悄在私下里询问,当今圣上真是如此吗? “我听说皇帝又处死了几个大臣,真的假的?” “还真的假的,人都被凌迟了,那条街上隔一里远都听得见惨叫,你说真的假的!” “这,真是......” 民众们不敢多聊,匆匆说过几句后就纷纷散开了。 流言也开始四起,不止是皇帝最近爱杀人了,甚至还有萧诞以前怎么虐动物,虐女人的传闻,还有人说宸妃娘娘其实被皇帝折磨得惨不忍睹,所以先前宫宴才会蒙面出席。 这个流言还被多人相信,越传越广,萧诞的名声迅速地往变坏的趋势发展。 砰! 储秀宫中,萧诞摔了一个茶盅,一旁的宫人们吓得立刻跪下磕头,身体瑟瑟发抖也不敢抬头看他一眼。 苏柳走过去,握住他的手,语气温和:“怎么这么不小心。” “......没想到朕这么大人了,还会失手。”萧诞从善如流地自嘲,然后和善地吩咐那个宫女,“无妨,是朕的错,将碎片收拾了吧。” 层出不穷的巫蛊事件让他最近在苏柳这边也偶尔会出现失态的情况,不再像之前那么从容淡定了。 萧诞握着苏柳的手,自嘲地摇摇头。 “爱妃可知,如今外面流言四起,令朕心烦。” “听过一个。”苏柳笑了,“说我在宫宴蒙面是因为被陛下折磨得面目全非了。” 二人对视一眼,都笑出了声,苏柳没有以袖掩面,也没有克制地微笑,而是爽朗直率地大笑。 萧诞很喜欢她这一点,苏柳在他的面前从不矫饰伪装,一直都是率性而为。 “陛下何必放在心上?”苏柳问,“百姓茶余饭后总会寻些事嚼嚼口舌,否则日子岂不是过得无聊?” 萧诞摇摇头,面色不悦。 “朕登基以来,兢兢业业,勤于政事,最后得的却全是恶名。” “那些吃着朕的俸禄,却在背地里诅咒朕的人,却被轻轻放过了。” 说是这么说,然而苏柳心里清楚,其实这事的根源还是来自于那些诅咒他的鬼神之术。 他怕,正是因为太怕了,所以手段激烈,想要把这种事从源头消灭。 结果因为手段激烈,反而逼得那些反抗不了他的人,在绝望中选择了鬼神之术,屡禁不止。 最近的一个大臣,居然真的是因为怨恨萧诞处罚了他的同僚,用了厌胜之术。 这已经成了萧诞的心病,原时间线里,这也正是他的命运,苏柳光靠几句话是开解不了他的。 苏柳的思路是解决不了,那就不解决,更不能为此焦虑。 都解决不了了,焦虑除了让自己难受也没用啊! “我想出宫走走。”苏柳想了想,说。 “宫内待久了,能玩的都玩遍了。” 萧诞知道,苏柳这是为了给他洗刷谣言的污名。 只要她露一露脸,谣言就不攻自破了。 “可。”萧诞将心烦的事抛过脑后,接过新泡的茶,微笑品了一口。 次日,苏柳就跟着皇帝出宫踏青去了。 随行者甚众,一些大臣及其家眷都来了,皇帝倒是只带了宸妃一个——其他人都被禁足了,因为宫内的巫蛊事件也屡禁不止。 地点选在京郊的皇家园林,萧诞放话说是与众位爱卿同乐,不拘礼数。 这意思就是向大臣们释放善意和展示皇恩了。 苏柳的马车和命妇们的车队在一列,到了地方,皇帝和大臣们都拿着弓箭要去围猎,她们则是另找了一处风景优美的地方,赏景。 苏柳久不外出,确实对外面都景色有很大的兴趣,坐在车上的时候一直在往外看。 初春,天气还有些冷,星罗只得给她又披上厚斗篷,把人裹得紧紧的。 到了她们女眷的地方后,有人下了马车,四处散步,也有人和苏柳一样,待在车上赏景。 她们的马车都不是那种小得坐个人就什么都塞不下了的,苏柳的马车甚至能在里面涮火锅——她提前让人打了一个涮火锅的桌子。 众多命妇的眼神都时不时地往宸妃的车驾那边瞥——她们自然也听说了不少流言,此时好奇的正是苏柳的脸。 直到现在,见过苏柳长相的人也都被星罗皎月管的严严的,个个守口如瓶,更多的人只听过她长相的诸多揣测,自然好奇得不得了。 但苏柳的马车上却有一股异样的香味散出,香得各家的淑女都忍不住生了口津。 “这是什么味道,有些呛,但是好香?” “我闻到肉香了......” 苏柳已经在马车里涮上火锅了,御膳房里专门负责她的厨子提前制好了香料块,备上了菜,专门用另一辆马车拉着,一到地方就开始涮。 如果不是怕路上不安全,她路上就想吃了。 其他淑女也不是没带吃的,可是多半带的都是糕点,甜甜腻腻的,油炸的东西,怎么解得了火锅香气引起的馋虫? 众人窃窃私语,馋得不行了,也没人敢上去问一句宸妃娘娘在吃什么。 京城口味不好吃辣,甚至有人不知道辣椒长什么样。 众人猜测半天,也不知道宸妃娘娘在吃什么能香成这样。 过了不到一刻钟,起了风,宸妃娘娘的马车里突然飞出一条手帕。 “哎?那是宸妃娘娘的么?”有人眼尖瞥见了,恰好自己还在骑马,立刻纵马去追。 与此同时,苏柳也撩起了马车窗口的纱帘,笑着说:“是我家侍女的帕子飞了。” 一时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苏柳的脸上,她说着“我家侍女”,这肯定就是传说中的宸妃了! 只见她眉目精致,笑得天真,哪有传闻中不是妖精就是容貌尽毁的样子? 近百位命妇贵女都看见了这一幕。 日后,妖魔化宸妃的流言,多半都传不下去了。 妃子菜 那一日后,宸妃的话题重点从容貌转移到了食物上。 人都是要吃饭的,很多人都在讨论宸妃娘娘踏青时吃的火锅上,什么宸妃娘娘是妖精,宸妃娘娘被皇帝虐待的话题都失去了市场——大家看得清清楚楚的,宸妃好着呢。 与此同时,苏柳在宫里闲着无聊自己做的各种美味都以“宫廷菜”的名义流传了出去,人们既喜欢吃饭,也喜欢追逐上流社会,一时间,所有人都在仿制所谓的“妃子菜”,品尝过的人多是赞不绝口。 一时间成了京城潮流,还有人以为她好吃,搜罗了好厨子和稀奇食材给她送礼。 “娘娘,现在外面的人都在追捧您突发奇想做的那些菜呢。”星罗端来了一碗热奶茶,笑着对苏柳说。 苏柳端起奶茶喝了一口,笑得有些意味不明:“是啊......” 先前是无论如何都没法接近她,如今好不容易有一个可入手的点了,可不就都争着想办法接近她吗? 皇帝这样宠爱宸妃,枕头风自然好吹,现在朝堂日子不好过,能求到说得上话的宸妃,自然有大用。 外面的人都这样想当然。 但实际上,苏柳自己知道得清楚——萧诞是最不喜欢后宫插手前朝政务的,他提前给她安了个魅惑君上的罪名就是防着这个。 估计是和他自己的生母有关,那位在萧诞登基后不久便因病去世的太后,在先帝如此不喜她的情况下还能护住太子萧诞,靠的恐怕就是与前朝之间的联系。 萧诞靠这种庇护活了下来,保住了太子之位,还登上了皇位,等他登基后,这种曾经保护过他的手段成了会危害到他权力的坏事,便被他严防死守起来。 估计原时间线的她,就是发现了这一点后,才选择了萧承。 太后和皇后先后逝世,太后是病症,皇后却不好说,萧诞又是明摆着再也不会封皇后了,那原时间线的她又没有系统这条路子,一辈子就是个宠妃封顶。 看起来花团锦簇的,可谁也不知道萧诞明天会不会移情别恋。 这就是原时间线中她和萧诞的冲突,她要权力,要保全自身的力量,而萧诞则只想让她依附他生存,让她靠他那不知道何时就会没有的恩宠。 外人看烈火烹油,繁花似锦的日子,实际上日日都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变天。 她不喜欢这种靠别人脸色的活法,所以她一定会想办法改变。 只是...... 苏柳又喝了一口口感温热柔醇的奶茶,盯着园内水池里的游鱼思考。 ......什么时候才会轮到萧承中这个招呢? 萧承的将军府里现在没有将军,镇北大将军在一周前就走了,连踏春都没有参加。 人都不在这里,府中只剩几个仆役,这时候出现个巫蛊娃娃,肯定是祸害不到萧承头上。 但他又只有新年才回京一趟...... 她不会又要等个一年吧? 苏柳坐在凉亭里,摇了摇头。 自从踏春她出过门后,就不像以前那样只待在储秀宫内过日子了,她会时不时出来在宫墙内四处走走逛逛。 也是因为宫里现在已经没有其他的主人了,只要她别故意去探那几个被禁足的妃子所居住的宫殿,就不会再遇到需要她行礼再寒暄的人。 简而言之,没人能管,苏柳能随便撒野。 对大多数人来说这都有好处,苏柳能活动的范围变大了,萧诞想见一见她也不用总到储秀宫去,其他宫内园景能换着来了,甚至宫女们想见皇帝都有路子了——没人想永远当侍候别人的工具,只看有没有路子往上爬。 宫女们的路子也很明确:找个得宠的妃子侍奉,或者找皇帝。 第一个显然是行不通了,宫里现在看似有五个妃嫔,人人都知道其他四妃是摆设,只有苏柳是真的。 但苏柳又不是没有自己的得力宫人——星罗皎月自小一起长大的,你还能越过这两个去吗?她一个人也要不了上千个人侍候,何况储秀宫也不好进。 那就只剩第二条路找皇帝了,但这在去年半年也成了无法实现的事,因为萧诞一到后宫来就直奔储秀宫,冲撞皇驾更是不可能——没有人会拿自己的命去赌皇帝被冒犯后会不会转而喜欢上你这种事。 但既然现在帝妃出来了,萧诞偶尔也会兴起,会玩不问宫人自己到后宫的园景中找宸妃的游戏,那她们偶遇皇帝的机会顿时就多了不少。 第一个宫女脚崴了偶遇皇帝的事出来后,星罗皎月还一脸杀气地表示会处理此事,被苏柳制止了。 “可是娘娘......!”星罗急道,她不理解这种明显的争宠,苏柳为什么还无动于衷。 即使娘娘如今再得宠,皇帝的喜欢也不是永恒的,最好排除会影响他心情的所有因素,争取让皇帝的喜欢尽量久地持续下去,这是她一个侍女也懂的道理。 “没事。”苏柳笑,还让她去给自己炸点洋芋条吃,要洒上一点细盐。 “皇帝是要让我的注意力转回宫内,别把心思放在钻营名声上。” “现在对这些小宫女动手,皇帝是满意了,我在外面的谈资不就又要回到霸占皇帝这点了吗?” “让她们去吧,皇帝不会搭理的。” ——如果他真的搭理了,以前的事都会归到他本人好色上,而不是宸妃善妒,魅惑君上了。 虽然皇帝幸个宫女不算事,但萧诞先前一直说的不是......对她情根深种,所以才对其他人不闻不问吗? 皇帝是个爱惜羽毛的人,他和那些大臣同样爱名,挨骂的只能是她人,比如迷惑皇帝的妖妃,比如玩弄权术的奸臣,比如背地里诅咒君主的小人。 他不会做让自己挨骂又找不到理由的事——推到宫女勾引上怎么听怎么像懦夫说辞,皇帝什么美人没见过,一个宫女略一勾引就上钩么?那才真是目光短浅呢。 星罗听不明白这下面的一系列潜台词,但是听得明白她家娘娘现在要名声了,虽然过去的大半年苏柳从来没在乎过谁在外面骂她。 既然娘娘不是不在意而是有自己的计划,她就不担心那点事了,这点烦心事抛到脑后,高高兴兴地去给她家娘娘炸洋芋条。 这道小吃作为配菜如今在京中也很有名呢,用料只需一个洋芋,洒一点点盐调味就行,一锅油能炸一大盆出来,也不麻烦,听说最近京中的酒楼茶舍都开始卖这道小吃了。 新出炉的一锅炸洋芋条,星罗小心翼翼地沥干油,洒上细盐,自己拿起一根先尝了味。 确实好吃! 还是娘娘的脑子好用,星罗觉得自己只要听苏柳的话就行了。 怀疑 果不其然,苏柳没管那些频繁崴脚落水的宫女,萧诞也没理会过她们,最多是让侍卫去救一下人。 过了段时间,宫人们就消停了不少,虽然偶尔也还是有,但比之前一个月有二十多个宫女在皇帝面前崴脚落水或是发生别的意外这种频率......少多了。 萧诞还和苏柳调侃,“朕在宫中也是被围堵得狼狈,如今还是只敢一路到储秀宫来找爱妃了。” 苏柳大笑,“宫中何人不盼皇上多看自己一眼?如今没有我在一旁碍眼,她们自然就被皇上这朵金花招来了。” “这是说朕招蜂引蝶了?”萧诞说完这句,也笑了。 如今外面新起的传闻正是他怜惜宫女情意,不忍责罚,结果宫女们越发踊跃这样的风流艳事,这种事也是人最喜欢听的,一时都把先前的数件巫蛊惨案压过去了。 一个连宫女都怜惜不忍心责罚的皇帝,和一个心狠手辣,常赐下酷刑的皇帝,是完全割裂的两个形象。 然而,百姓聊其中之一的时候,常常会忘记这两个皇帝,其实是同一个人。 前面那个聊多了,自然会忘记后面那个也是他,所以这种流言也可以多多益善。 避着宫女走,看似狼狈,实际宣传的都是他的仁善...... “还有我的威风呢。”苏柳说。 送走了萧诞,她拿着厨子新研发的果茶却不喝,一脸懒散地望着早就看惯了的储秀宫。 现在外面除了萧诞仁善,说的就是宸妃多厉害了,对皇帝痴心一片的宫女们,硬是不敢在皇帝来找宸妃的时候打扰。 这不废话吗?宫女们来找萧诞是想一步登天,又不是专门想跟她对着干。 再说了,以前敢做这种事的都失败了,不仅被萧诞轻飘飘地无视,还被星罗和皎月换了个再也近不到她面前的差事。 人又不蠢,明摆着成功不了的事,她们会干? 但人家不管这些,人家就说是她太威风,管得宫女都不敢放肆。 再这样下去该传用酷刑的是她了...... “娘娘明明也没害过人......他们干嘛那样说!”星罗又在愤愤不平。 “我占着皇帝呢,这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是皇帝的,在他们眼里,皇帝又是我的。”苏柳笑着拍拍她的头。 过去这么久,星罗和皎月都长大了些,但她还是把她们当妹妹看。 “这么好的事只给了我一个人,她们可不就恨我吗。”苏柳轻笑。 现在的形势已经成了宫中储秀宫独占鳌头,外面镇北大将军独领风骚了。 是的,萧诞这人的手段对她一个深宫女子都会用,对外面的将军怎么就不会用呢? 萧承这几个月以来派人押了四个人回京,也都是因为巫蛊。 这个东西现在已经被上行下效了,就连民间现在咒人都是用这些,只是见不得光,只能偷偷地搞。 “那是我们娘娘命好。”星罗凑过来给苏柳捏肩,“她们羡慕不来!” 被那位皇帝喜欢,是命好吗? 苏柳仰头看天,这深宫里也只有星空看起来始终浩瀚了,其他地方都是一眼就能望到头的。 那个人连一个喜欢的女子都会如此逼迫,对爱护自己长大的母亲只会学习她舞弄权术的手段,为了确保不被人夺权,结发妻子也可以送去死。 如今,他要对一直护卫自己的弟弟下手了。 那四个被押送回京的人本该发现的时候就斩立决的——他们居然咒的也是皇帝萧诞,但萧诞私下里吩咐过了,发现这种人一律交到宫中审问,他要知道到底是谁在背后操控这一切。 其实这和她的事是同一个道理,你自己把好东西都拿全了,人家没有,自然就会怨恨你了。 一般来说,实际的东西享受过了,虚名如何也不算重要,可萧诞是两个都要。 好东西他要,好名声他也要,要人献给他东西后,还赞颂他的功德,说他多么应该得到这些。 先帝当年不给他太子应得的待遇,对外辱骂他德不配位,还屡次要废了他,虽然未遂,也给他造成了巨大的心理阴影,以至于现在对巫蛊一类的事捕风捉影,疑心极重。 四个人押回来,萧诞虽然没有摔杯子,却让人在他面前审问了许久,结果这几个人不约而同地说,是萧承自己用巫蛊诅咒萧诞,被他们发现了痕迹,才陷害他们,把他们绑了送回来的! 如此经不起推敲的逻辑,摆明了是陷害,第一个被萧诞轻飘飘地下令处以极刑,第二个第三个也是如此,但到了第四个,他却犹豫了。 “是大将军,大将军他......带了陛下的塑像!北域极寒,他常常......对着那个塑像雕冰,背后刻上陛下的八字,借此诅咒陛下!” 那人口吐鲜血,却大喊着这几句话,始终不改口,还瞪着血淋淋的眼睛抬眼看他,说自己说的是真的,自己才是忠臣。 萧诞犹豫了。 四人连着都说是萧承下的手,自己是被陷害的,初听一遍两遍他不信,嗤之以鼻,但次数多了,他就笑不出来了。 头一次,他抬手制止了施刑的太监,问:“你是何时何地看到的?” 那人抬眼看他,说了个大致时间和地点,再说:“请陛下查大将军,他有反心......!” 那人即使被打得奄奄一息了,眼睛还亮得厉害,语调恳切地盯着他,态度无比坚定。 萧诞有一瞬间的动摇。 萧承小时候时常被罚跪罚打,多是替他受的,因为先帝不喜欢他,但不能对太子用这些,所以他只是被骂,萧承却时常受皮肉之苦。 他登基后,屡次暗示萧诞北域不太平,让他日夜心忧,萧诞提出要去替他震慑北方,想来是领会到了他的暗示。 萧承时常受那些委屈,却在他每次问起时,都说自己替他受苦是应该的。 可是...... 难道......他内心从不怨恨吗......这可能吗? 萧诞的神色变了,受刑的人看着他的脸色变化,面露希望之意,以为自己有了生机。 可下一秒,萧诞挥了挥手,一旁的太监熟练地将拷问用的小刀扎进了他的喉咙。 气管被毁,他再也说不了一句话,眼睛瞪得滚圆,就这样去了地府。 “就算要查,也得暗地里去查。”萧诞早就退了一步,那人的血都没溅到他的身上,可他却像浸了鲜血才出来一般,满是血的腥气。 “须成业。” 那个施刑的太监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在。” “你去。” “年中的宫宴,叫萧承回来一趟吧。” “是。” 萧诞走出那个死过无数人的小院,满眼的戾气在照过阳光后消散得无影无踪,他语调轻松,轻声说: “去储秀宫。” 皇家的兄弟 萧诞刚走出来,苏柳就凭直觉转过了头,恰好与他对视。 “陛下来了。”苏柳眨了眨眼睛,说。 萧诞忍不住微笑起来,这段时间,他跟苏柳也算得上朝夕相伴了,有些默契是正常的,可每次他走进来,苏柳就能精准地看向他的方向,这让他觉得有些惊喜,也有些不可思议。 他真是得了个宝。 “你们在做什么呢?”他走到苏柳身旁,她正和那几个宫女围坐成一圈,手里捏着些纸片。 “在打牌。”苏柳坦坦荡荡地将纸片展示给他看,星罗和皎月也亮出 了手里的牌。 这一宫的人有什么事从不瞒他,从大到小,这也是他喜欢来储秀宫的原因之一。 最先只是喜欢宸妃那张脸,没想到相处起来两人也相当合拍,更别提寝殿里......萧诞藏住自己的想法,只是面带笑意地扫了一眼几人的“牌”,问道:“这是什么游戏?” 苏柳就把斗地主的规则给他讲了一遍,萧诞耐心地听着,专注地看着她的脸。 其中的情意让一旁的宫女都看得莫名有些脸红。 萧诞听完规则后,就说要来一把,换了星罗的位置,宫人奉上茶水点心——有寻常的,也有苏柳发明的新式点心,一时间宫内只有游戏作乐的声音,以及女孩们清脆的笑声,不绝于耳。 ......每次他来储秀宫都会觉得十分放松,不必再想外面那群野心勃勃的大臣,不必去想如何平衡政局,连那些永远也做不完的政务都能暂时搁到一旁。 ......还有......他那个弟弟。 萧承。 萧诞对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两人自小相伴,母后一直在说要萧承好好辅佐他,萧承从小听那些话,估计已经成了习惯。 但他自己心里清楚,那些话都是狗屁。 什么忠君?什么兄友弟恭?那些话是用来蒙读书人的,也有人想蒙他,可他自太子时期以来,从来没有人会因为他是太子就多尊重他——因为先帝厌恶他,那些尊重他的人多半也只是因为他的母后。 他登基为帝后,下面的那群人不止一次地试图跟他抢夺话语权,无论他要做任何事,总有人出来喋喋不休地反对——与他要做什么无关,只是因为这群人想反对他罢了! 他是太子又如何?他是皇帝又如何?......他是哥哥又如何?宫廷中没有人会因为一个身份就得到尊重。 萧承甚至因为是他的弟弟受了不少苦。 可他确不能不用这个弟弟,他这个弟弟是个天生的将才,萧承去北域后,边境的大小战役都少了,这也是他的政绩,有萧承的支持,他在朝堂上面对群臣的腰杆子都能直一些。 在他登基前,面对北方蛮族,何时有过这么多场大胜的战役? ......萧承手里五十万镇北军,只怕是听萧承的多,听帝令的少,这个弟弟一旦起了反心,真不好说是什么结果。 萧诞的脑子里想的东西既沉重又复杂,但他在和苏柳打牌的时候,面上几乎没露什么端倪。 不过苏柳多看他两眼,也能看出这人的心思根本不在打牌上。 只不过皎月不敢赢他,她打得也不认真,萧诞才能跟上罢了。 有点没意思,苏柳干脆放下手里的牌,随口问了一句:“将军最近怎么不进宫来陪伴陛下了?” 先前萧承在京中的两月,萧诞时常召这位兄弟入宫,还让她在一旁陪伴,美名其曰家人相伴,享受亲情。 ......也是他笼络这个弟弟的手段方式吧。 不过萧承本身放得不是太开,好像是她的原因——他们兄弟俩单独在一起的时候似乎他不会那么窘迫,萧诞看出来后还因此开过他的玩笑,老是逗萧承问他可有心仪哪家的淑女,他愿意赐婚。 苏柳每每想到这点都会忍不住哂笑。 萧诞被她这么一说,刚好说中他正想着的事,也有点失了打牌的兴致,说:“新年过了,朕的弟弟要回北域驻守。” 说完还叹了口气,脸上尽是不舍。 苏柳在心里忍不住发笑。 早几个月这么说她信,可是早几个月萧诞也从来没有说过想念弟弟的话,甚至闲聊都会略过他这个弟弟的部分。 至于现在?她可不信。 能有这种反应,只能是萧承那边......出事了。 说不定都不是第一回出事了,只不过萧诞现在才起了较重的疑心,以至于在她面前都有点反常。 苏柳想了想,牌往桌子上随手一放,伸手握住萧诞的手,认真道:“陛下,逢年过节可以再叫将军回来看您。” 萧诞被她逗笑了,展臂搂住了她:“你可知道北域往返京城要多久?” 这时,宫女们已经都开始识趣地收拾东西下去了。 苏柳在萧诞的环抱中摇了摇头,他身材不错,苏柳这么靠着也觉得舒服。 “来一趟半个月,回一趟再有半个月,这还是赶得急的。”萧诞伸手刮了刮她的脸,“一逢年节就让他回来,那他什么事都不用干了,一年到头光赶路得了。” 苏柳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萧诞心情很好,一是因为苏柳询问萧诞时,表现得并没有多在意,只是单纯地好奇为什么皇帝的弟弟最近不来了,说明她不关心朝政。 二也是因为苏柳说的,让萧承随时来看他,宸妃关心的是他,担心的是他想萧承了怎么办。 这和前朝那些大臣完全不一样,那群人口中假惺惺地让他保重圣体,却只会让他糟心。 和他其他的嫔妃也不一样,德妃,玉嫔,还有他已经想不起来名字的两个美人......这些人不仅要他的宠,要他的爱,还要关心他的朝政,还要一个贤德的好名声,要天下人都知道她们是如何劝说他勤政的,但她们说的都是让他对大臣们再宽容些的话。 这也正常,因为那些人是她们的父亲兄弟,沾亲带故的,怎么会全心全意地关心他呢? 只有宸妃,出身不在京城,宸妃的父亲为官也恭顺,现在也不曾提过要入京的话,宸妃自己也是除了他谁也不关心,甚至连自己的名声也不在意。 这一家人都很得他的心意。 萧诞笑着用手抚摸怀中美人的秀发,轻轻吻了吻她的头顶。 他之前让苏柳出来和萧承一起陪伴他,说是因为觉得他们是一家人,这也并非假话。 ......他现在和唯她一人也没什么分别,他的母后也没有给他生其他的兄弟,他们俩应该是和他最亲最亲的人才对。 萧诞的眼神沉了下去。 吾弟,你可是这么想的吗......? 蝴蝶煽动翅膀 或许是那次聊到萧承时,他的反应并没有任何异样,宸妃后面有几日都找他问了关于萧承的事。 虽然看她的样子,只是好奇,但萧诞还是问了一句:“为何对将军如此好奇?” 这个人疑心病真的很重。 苏柳不假思索地说:“我看陛下对他十分关心爱护,陛下应该是很在意他吧?所以我也想多知道一点将军的事,毕竟陛下说过,我们是一家人。” 她毫不犹豫的回答和毫无异样的神情让萧诞稍微放松了一些,于是也跟她说了些他们俩之间的趣闻。 比如小时候在宫内两人一起捉小虫玩,一起捉迷藏时互相帮对方打掩护,一起背书,萧承背不出来时他会帮萧承求饶...... 都是些在宫廷中显得弥足珍贵的回忆。 他一边讲,一边想着刚才苏柳说过的话。 “我看陛下对他十分关心爱护......” 吾弟,就连后宫无知女子都知道朕对你的拳拳之心...... 萧诞将苏柳抱到怀里,在她看不见的地方合眼沉思了一会,苏柳安静地一动不动,没有打扰他。 ......你可不要让朕失望啊。 几日后,北域来了加急军书,据说跑死三匹马才送到,萧诞连夜起来批阅。 萧承称北域的蛮族出了个人,在他们不知情的时候整合了那些复杂的部族,连夜突袭了北域边城中的一个,斩杀了当地守将。 军书里描述的事态紧急,萧诞说此人不容小觑,向他要粮草后勤,做好打一场大仗的准备。 萧诞缓缓放下字迹潦草的军书,疲惫地揉着太阳穴,邵德运见状,奉了一杯浓茶上来给皇帝提神,再轻手轻脚地走到萧诞身后,给他按起头来。 萧承说的事确实危急,指不定北方蛮族又起了入侵的心思,但他此刻在想的却是:为什么是现在? 他前天才在想,最近边境太平,不如就召萧承回京陪伴他一阵。 结果三更半夜,萧承就送来了这么一封军书。 边境告急,萧承作为镇北大将军,自然就离不开北域了,甚至可能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都要在北域——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这是很正常的事。 可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他不由自主地怀疑,是不是消息走漏了,萧承听到风声,才不愿回京面见他呢? 萧诞闭目养神了一刻钟,这期间邵德运始终轻柔地替他按摩着疲惫的头颅,没有其他侍从伺候,此刻宫里安静得吓人。 “......传,左右相,及兵部诸位爱卿,入宫议事。” 一刻钟后,萧诞闭着眼,疲倦地下了令。 这就是选择了相信萧承,要先处理边境战乱之事了。 邵德运轻声应是,然后退了下去。 另一边的储秀宫,苏柳和萧诞夜里是同床共枕的,萧诞被惊醒,自然她也醒了,然后就看着邵德运甚至没有给萧诞更衣,就领着人急匆匆地走了。 这架势就是出大事了,如果不出意外,就是萧承那边的事吧? 苏柳醒了之后也睡不太着,让星罗点了一根蜡烛,她就着烛光坐在榻上,安静地听着窗外的蝉鸣声。 可能是这副披头散发,对烛枯坐的架势太深宫怨妇了,星罗劝她说:“......娘娘快睡吧,皇上想必是有什么急事,明日肯定还会再来见娘娘的。” 苏柳忍不住嘴角勾起了一抹笑意。 这姑娘的思维一直是后宫争宠版的,没有变过。 ......这个时候系统不在,她没法知道外面发生什么了,但或许她也可以问问另一个人。 “皎月。” 皎月没想到宸妃娘娘会突然喊自己,连忙应了一声。 “你说,会不会是镇北大将军那边出事了?”苏柳语调轻柔。 “......奴婢说不好......但看陛下如此着急......或许确实是边关出事了也说不定......” 皎月不太确定。 她那个预知梦,如今已经实现了大半,所以她也对此深信不疑,但是梦里哪年发生了什么事这种细节,却是醒来后就模糊了大半。 这时候太早了吧......是镇北大将军出事了么? 她真的不记得了......皎月额头上渗了一些汗,此时只恨自己脑子不好,没记住。 幸好娘娘看起来只是随口一问,并没有跟她较真,她回答过后就让星罗去喊小厨房煮一些奶茶过来,喝了好安神。 星罗虽然满面疑惑,但也没有追问她为什么娘娘突然问她这种问题,她松了口气,跟星罗一起去叫奶茶了,还嘱咐小厨房放些安神药进去,让宸妃娘娘睡得安稳一些。 次日,她们才听说了昨晚皇帝连夜召集一群大臣入宫议事的事。 “看来这下确实是出大事了......”皎月疑惑地自言自语。 可她不记得有这段啊? 苏柳看她这样子,想了想,恍然大悟。 如果皎月也不记得...... 那就说明有和她一样的人,做了和原世界线不一样的事,导致蝴蝶翅膀一振,起了连锁反应。 这下有趣了,苏柳以手掩口,装着打哈欠的样子藏住了笑意。 星罗见状还以为是她困,连忙说:“娘娘,喝点茶醒神吧?” 可不敢再让她睡了,一觉睡到中午去的话,那晚上还怎么睡?岂不是就昼夜颠倒了么。 苏柳也顺水推舟,让她去取了醒神薄荷茶来。 薄荷清凉的香气让她的思维都更清晰了一些,苏柳托着下巴,思考着是哪边的蝴蝶动了自己的翅膀。 也没有等太久,她就听到了消息。 北方被分割而治的蛮族部族,似乎被一个人统一了,这位英才——对他们来说是敌人——带人趁着夜里突袭了边境一个小城,抢完东西还斩杀了城中的守将。 这就是赤裸裸的挑衅了,萧承将其视为开战的信号也情有可原。 苏柳仰头,又看向了星空。 “也不知道这一战,能不能止住萧诞对萧承的疑心?” 她的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说完后,她旋即一笑,好像刚才说的不是皇家嫌隙这类的秘闻,而是许了个美好的愿望。 如果真的止住了,那就只能靠她来挑拨离间了啊。 将军劳苦功高 有人统一了北方蛮族的事,渐渐传开了,街头巷尾都有人在议论这件事,多数人都带着一种隐隐的不安。 “你说什么时候会打起来?” “应该年末吧?他们不都是过冬前来抢东西......” “今年的年关怕是又要不好了。” “别自己吓自己,又不是以前了!怕什么,镇北大将军在边境呢!” 边疆的战事也会影响京城的气氛,没有人会愿意看见敌人联合起来对付自己,北方蛮族各个王帐之间原本也有自己的恩怨,彼此之间的勾心斗角从来都不少,哪怕他们都被称为蛮族,但也不是铁板一块。 ......上一次他们连成铁板一块的时候,打进了中原。 也不远,几十年前,甚至像京城这种物质丰富百姓相对富裕的地方,还有老人亲身经历过当年的战乱。 一个白发老婆婆抽着水烟,坐在门槛上,跟其他的街坊闲聊,像她们这种平头百姓,从不讲究什么女眷不能见人的规矩,某种程度上还比大户人家的小姐要自由得多。 百姓谁管那么些规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当大小姐,谁来多养这么一个人?就算是在家里日日当织女,也得有人出门买菜啊。 “......当年蛮族打到贺州了,我才十岁,蛮族进来见东西就抢,什么都要,当年把我娘头上一个银簪子都拔了,还抓我们走。”老婆婆说得绘声绘色,还陪上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手势,周边的街坊都全神贯注地盯着她,听她说。 “......男的抓去当苦力,女的抓去给大军煮饭,我们一家人找到机会,我爹趁一个好像当小官的不注意,拿石头砸死了他,才带着我们逃到京城来的。” 老婆婆一边说自己的经历,一边把当年的见闻都掏出来说了,蛮族是如何烧杀抢掠的,怎么对男人和女人的,被她说得活灵活现。 其中有些记忆模糊的部分,她就自己编了一些经历,周围的街坊都比她年轻,没见过,听自己家长辈说得也少——当年蛮族到底没有打进京城,被老婆婆说得唬得时不时惊呼。 有些见闻少的小姑娘听得捂着嘴钻到了姐姐怀里,吓得不敢冒头,老婆婆见状,敲敲水烟管子,又补上一句:“不要紧,不要紧,当年是当年,现在我们都在京城,蛮族打不到这里来!” “而且我们还有镇北大将军......”一个妇人忐忑不安地说。 她其实对镇北大将军是谁,叫什么名字都一概不清楚,但她知道有这么个人,还打了很多胜仗。 这话一出,很多人纷纷响应:“对,有镇北将军在,肯定没事的!” “镇北大将军会把那些蛮族都打跑的!” 蛮族越是活跃,萧承的名声就越来越响亮。 萧诞将一叠密报放到一旁,这些都是他刚看完的,说得无非是京城中的人如今对蛮族一统的消息如何津津乐道,每次街头巷尾酒馆茶舍里提到这个话题,就一定会提起一个人。 他的弟弟,萧承。 ......萧承的声势就在这种来回对话中被越捧越高了。 甚至京中都还算好的,只是京城已经近两百年没有过战乱,说起打仗,大家都既觉得陌生,又觉得激动,想起有这么一个人,拿来说一说,安慰自己打不到京城罢了。 但边境就不一样了。 边境屡番被蛮族侵扰,数十年乃至数百年,从前朝至今,也没有很好的办法。 就算是战胜了对方,不出数十年,这帮蛮族还是会卷土重来,一年到头,总有个二三十次小批蛮族来打秋风的事。 萧承过去后,每城都任命了守城将军,令当地人轮流抽丁组成队伍,农闲时每村镇都要训练如何杀敌,他亲自带兵一个个监督过去,每个城镇都按地形写了应对法。 刚去还不见效,过了两三年,北域的边城各个百姓都是兵,就连女人都会两下架势,蛮族虽然还来抢,但百姓不再似予取予求的羔羊一般只知哭喊逃窜,反而各个都会了怎么借助地形击退敌人,十几人如何配合布一个简单的阵,甚至锄头钉耙这种农具如何当兵器使用。 这样全民皆兵的阵势下,蛮族的劫掠成功率自然大大下降,每次侵袭死的人倒是越来越多,自然也就来得少了,不是快活不下去了,都不敢再来抢。 甚至萧承的名头一出,就能吓得蛮族退散,而北域的百姓,说起镇北将军无不感恩戴德,将他当神一般对待,甚至当地还有镇北将军的生祠。 萧承手下的兵各个都是精锐,却因为守民的命令,不常出去追击蛮族,经常在城里被动反击,如今听闻这个消息,各个战意滔天,势必要立下战功,都做着升官买地的梦。 萧诞看过这些,对蛮族统一的消息倒是不那么担心了,萧承的镇北军战斗力有目共睹,蛮族就算统一了,也很难敌得过他。 但他对萧承本人,却更担心了。 ......以这个描述,萧承手中根本不止明面上的五十万大军,北域两千两百万百姓,怕是都能当个兵使,就算除去一半的女眷,所有的老弱病残,只论其中精锐,怕是也有几百万人。 看完密报,萧诞笑着自嘲了一句:“怕是吾弟振臂一呼,这帮人就能立刻拥护他裂土为王了。” 一旁的邵德运听见这句话,汗都下来了。恨不得自己现在就变成透明人,只求皇帝万万不要注意到自己还在场。 “邵德运。” 他的期望落空了,只好立刻应了一声,生怕应晚了被皇帝迁怒。 “拿笔墨来。” 萧诞握笔,写了一道诏书,内容是令兵部全力供应萧承所需的物资。 萧承既然是名将,那他就得当明主,此时对萧承下手,只会召来对他这个皇帝的反对声。 他一笔一划,一丝不苟地写着字,面上一派平静,心里却乱如麻。 ......如果萧承输了,自然是大祸,甚至可能重复前朝不得不与蛮族联姻求和的耻辱。 但如果萧承赢了呢?他的声势会比现在更上一层楼。 萧诞闭了下眼,想起一个词。 ......功高盖主。 反常 又过去一月,已经拧成一根绳的蛮族却没有大举入侵,而是像以前一样,派了一支说多不多,说少不少的部队来抢劫。 以萧承如今全军严阵以待的状态,这支部队自然是没得到好处,还被打得落花流水,狼狈地逃窜走了。 再过了几日,居然有人带着一颗头颅,上门来“拜访”了。 萧诞接收到的报告中,说的是此人不服大王,私自带领自己原本的部族来进犯,如今大王已经令人抓到了他,将其头颅献给镇北大将军,以示自己并无进犯之心。 这个大王,指的就是统一了蛮族各部的那人。 萧承蒙了,边疆的武将都蒙了,当日亲眼见到带着头颅来求和的士卒们也蒙了,他们摩拳擦掌,势在必得的军功飞走了。 萧诞也没想到这个结果。众人都以为蛮族是要大举进犯了,结果如今人家不但赔了罪,还表示愿与萧皇从此停战,再不起兵戈。 派来的使者还隐晦地表达了愿意以牛羊为货物,互相贸易往来的意愿。 ......这下,萧诞也有点懵了。 要论北方与中原的恩怨,可能已经传续了千百年不止,此前能强盛到令蛮族俯首称臣的时代,可能得是五六百年前。 如果他萧诞能让北方蛮族再度俯首称臣,他的谥号大概率会是个什么圣之类的好字......是到地下去见列祖列宗都能挺直腰板的程度。 ......可是,为什么呢? 如今让他夜不能寐的就是这点,为什么呢?北方蛮族一统后,其凝集力和实力都必然大大提高了,按理来说,不野心勃勃地大举进犯就已经很不合常理了——历史上每次蛮族强大都会进军中原,他们也确实成功过。 但这点就算了,但蛮族居然还摆了一个很低的姿态,前来求和! 萧诞顿时要疑心是不是这个蛮族新上任的“大王”被萧承打怕了,以至于不敢动兵戈? 但使者口中口口声声说的都是不敢冒犯陛下,也一直在要求朝见他这个皇帝以展示自己的诚意,基本没提到将军。 这就很有疑点了。 萧诞对自己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他玩玩朝政上那套权术很在行,治国也过得去,他上位以来百姓的日子有在变好,除了大臣们跟他玩不了心眼子暗恨他以外,还算受人爱戴。 可是这行军打仗一事,从来都是萧承出风头,他也一向都是放开了让萧承去做,外面的蛮族听他这个皇帝名号可能无动于衷,听到萧承要么闻风丧胆要么破口大骂,反正萧承比他有名多了。 但来信中对这个使者的描述,均是对他极为恭敬,相当推崇的态度。 ......他想不明白。 萧诞摇了摇头,决定去找苏柳放松一下。 ——反正对方说的是求和不是宣战,没有那么紧急,不必加急处理。 苏柳捧着香饮,跟一帮小太监小宫女闲聊,聊着聊着,就问出了前朝的事。 古代的隔音效果就那样,宫里又到处都是太监宫女,不说别的,单说说今天谁见了皇帝,走的时候怎么样,都能让人猜个五六分。 而今天,一个小太监说,萧将军的信使又带了加急的信回来。 这一个月来,萧承时常传加急信回来,毕竟边境局势微妙,他要时常汇报给萧诞,苏柳夜里都习惯了萧诞突然被叫醒,连带着自己也被闹醒的事了。 这种情况下,萧诞对她的防备就少了一些,人的心思是有限的,用在一出的多了,用在另一处的酒少了,她打探前朝的事反而还容易了一点。 毕竟作为萧诞唯一的宠妃——现在甚至可以说是萧诞唯一的妃子,很多人都想讨好她,送礼的一直没断过不说,她问些事还是很容易的,不容易的只是不让萧诞发现罢了。 既然最近瞒他变得容易了,苏柳就趁机多问了一句,这才知道那个北方蛮族的新王派人求和的事。 嚯。 保留了原时间线记忆的人,她算是知道一个了。 这个新王莫名其妙的举动只能说明一件事——他知道一些别人不知道的,所以想提前做些准备。 而且有着原时间线记忆这一点,也能解释为什么他能摆平北方各王帐之间的矛盾,让蛮族各部齐心团结这件事。 看来萧承上位后,做了些让北方蛮族闻风丧胆的政绩啊,以至于提前这么久先来表示臣服,生怕日后对他们出手。 苏柳想当然地以为蛮族新王是怕萧承,可她很快就听说了对方使者对萧诞的毕恭毕敬。 她顿时陷入到了和萧诞一样的困惑中。 ......为什么? 萧诞在原时间线没下狠手整过蛮族吧?他只是让萧承镇守北方而已,而且一直是下令让萧承以防守作为策略,直到被政变前都没有变过吧? 她不约而同地和萧诞一样,也陷入了这方面的思考中,挥挥手让宫人们都先下去了,自己一个人又抱着香饮发呆。 直到萧诞突然来访,她条件反射地看向宫门。 “在想什么呢?这么入神。”萧诞失笑。 “在想陛下。”苏柳很诚实地说了。 萧诞显然理解成了另外一种意味,眉毛一挑,眼神顿时暧昧起来。 “......朕近日繁忙,倒是有些顾不上你了。”他缓步走来,坐到苏柳身后,从背后俯身搂住她。“竟不知宸妃思念朕至此。” 苏柳:......也行吧! 她默认了萧诞想的那个意味,任由萧诞抱着她,喝了一口杯中的香饮,顿时有股香气弥漫开来。 萧诞埋在她肩头深吸一口气,觉得最近困扰的各项难题都随之烟消云散了。 “......还是你最称心。”他突然喃喃了一句。 “什么?” 萧诞是把头埋在她肩窝里说的,声音闷在衣服的布料里,听得模糊不清,音量也不大,苏柳的思维还有些停滞在方才的思考中,居然没反应过来。 萧诞回神,顿时耳朵一红。 他也不是青涩少年郎了,居然还会将自己的想法脱口而出。 “......不必在意,我说这香气好闻。”他连忙给自己找补。 苏柳:......你自己信吗。 萧诞随口扯了点别的话,略过这一段,看在他是皇帝的份上,苏柳也很配合。 苏柳端着一杯香饮,被萧诞抱在怀里,头也不回,就这样随口与他闲聊,态度随意,却让他觉得舒心。 萧诞看着她的侧脸,心里有点感叹。 ......刚才,他就是被这样的氛围所感染了,才会脱口而出的吧? 让他们过来 苏柳想明白那个问题,靠的还是星罗。 她没事就爱听星罗读一两个话本子,星罗的声音清脆,吐字清晰,念书还会抑扬顿挫,很适合去干播音。 这个声音给她念书,念到有趣的相当引人入胜,念到无聊的话本子就相当于夏日虫噪一个效果,哄睡也是一绝。 这天星罗念的就是个古代狗血玛丽苏话本,女主角被夹在三个国家的君主之间,犹豫不决。 ......其他故事一般写女主嫁给皇帝为后为妃就行了,这个故事一口气给安排了三个皇帝,又写得有些不清楚,星罗念着自己都混乱,更别提听的苏柳了。 “等等,刚才带这个幽姑娘纵马的到底是哪个皇帝?”苏柳出言打断了星罗,一脸迷惑。 “......”星罗往前翻了翻话本,也是一脸的茫然。 “好像......好像,是,贺帝?” “这连是哪个皇帝都不知道,怎么写的,让人听不下去呀。”苏柳吐槽。 这句话刚说完,电光火石之间,她突然得到了一丝灵感,顿时一愣。 “娘娘说得对,这人写得语句不通,莫名其妙的,也就情节有些意思。”星罗早就念得把自己都绕进去了,如今见她家娘娘终于骂了,有种出了口气的感觉。 虽是如此,娘娘也没说不念了,星罗顿了两秒,才问:“娘娘,还要听吗?” “不必念了,给我拿杯茶。”苏柳道。 星罗就高兴地收了话本子,去给苏柳倒茶了。 苏柳无意间被刚才自己的吐槽点醒了。 政变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更何况萧家这是兄弟阎墙,更不太能见人。 北方的蛮族相比本朝的百姓,消息更加不流通,甚至政变过了好些年,本朝有些地势偏远地区的百姓才知道皇帝换成了萧诞的弟弟。 皇位换人坐,跟百姓几乎是没什么关系的,皇帝换一百个人,也不耽误百姓今天要吃饭种地打铁睡觉。 而最经常跟蛮族打交道的,其实就是经常被抢的边城百姓,如果他们不知道,就不会有人告诉蛮族,蛮族也没有其他获取萧家皇位花落谁家情报的渠道,更别提人家其实也不关心。 比起你们家皇帝是谁,我还是更关心今天能不能多抢两匹布一袋米。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 其实,那个保留了原时间线的蛮族新王......根本不知道把他们整得屁滚尿流的皇帝,和他们时常谩骂的镇北将军,是同一人呢? 毕竟萧承当了皇帝,自然北域的将军要换人了,新将军的威望肯定赶不上萧承,打一个奉帝王命令的旗子才更能服众。 那北域的百姓知道这个皇帝就是以前的镇北大将军,蛮族不知道啊! 谁会特意去给他们科普解释啊! 苏柳想明白之后,顿时捧着肚子笑到身体发抖,停都停不下来。 这个世界里,除了她,可能都不会有人能往“蛮族认错了皇帝”这个角度去想了。 萧诞是想不明白了,但他也不是个草包,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蛮族会忽然如此恭顺,但不妨碍他往黑深残了去想——是不是诈降?有没有其他目的?是否是针对他的阴谋?如果是,是谁在试探? 甚至他已经命人去查,有没有人在和蛮族勾结了。 在他看来,蛮族的生活落后于中原太多,除了放牧以外基本全靠四处抢掠,这种环境里诞生出一位能和萧承扳手腕的将才还是有可能的,但诞生出一位政治天才实在是不太可能——哪有那环境培养这种人才? 他甚至疑心是不是有哪个考不上举人的落魄秀才投靠了蛮族,当了对方的狗头军师。 但此时的物质条件就哪样,再怎么查,结果也得过一两个月才能从边疆到皇帝的手里——跑死几匹马都是这个时间。 而蛮族的求和,已经被拖了许久,显然是不能再让对方等上一个月之久了,不然该有人质疑他萧诞的能力了。 经过好几个不能寐的夜晚后,萧诞带着淡淡的黑眼圈,下了旨意: 接受蛮族的求和,但要求其组织一队使者,带着礼物到京城来,他亲自约见蛮族的使者,以示友好与诚意。 同时,还有补充的命令——由镇北大将军,萧承,亲自护送。 这虽然说是表示对蛮族使者的重视与友好,但由在边疆不知道砍了多少蛮族的萧承亲自护送求和使者......还是有点地狱笑话。 但只有这样,才能做到同时处理蛮族的异常,并观察萧承是否有不臣之心。 还给了他一个恰好的理由召萧承回来:朝廷百姓都很重视这次求和,只有你亲自护送这队使者,朕才放心啊! 萧承就这样带着蛮族的一队使者上了路,同时还护送着一批蛮族献上来的礼物——基本都是马和羊。 有他亲自护送,想必路上不太可能出现什么意外,同时针对萧诞的安全问题也少了许多,使者就算是想借机进京刺杀他,也得在萧承的眼皮子底下藏着武器到达京城,还得过一关又一关的搜身才能进宫。 对内,他还吩咐苏柳筹办一场在宫内举行的盛宴,作为欢迎来使的仪式。 “我吗?”苏柳被点,有些措不及防。 她还以为直到萧承回京才会轮到她上场。 萧诞却显得有些理所当然:“朕如今和后宫虚设并无两样,既然宫中只有你一人,自然是由你承担起这个责任。” 说着,他还促狭地笑了笑,加了一句:“爱妃,朕如今可是为你守身如玉啊。” 苏柳奇道:“我也在为陛下守身如玉呢,原来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又默契地大笑起来。 这算是萧诞首次对苏柳放权了,让她筹办宴会,自然就要给她一系列的权限,也就等于给了她管理六宫的权利,风印和宝册以及数不清的账本都送到了储秀宫。 有这些,苏柳就基本等于是个无冕之后了。 苏柳拿到这些后没有敷衍了事,反而好好研究了一番,她发现,萧诞的库房......还挺有钱的。 萧诞登基以来,除了第一年因为先帝不喜太子的风波仍有余波尚未平息,影响到了朝政乃至财政以外,第二年开始,户部的财政就转为了盈余。 国是萧家一家之国,国家富有基本等于萧家富有,萧诞也不讲什么节俭,有钱了就大批地往私库里填,当时的户部已经被他换了自己人,天天给他拨各种各样的预算。 如今皇宫里萧诞的私库用富得流油来形容都有些不足了,苏柳点完私库册子,决定这个宴直接大办特办,办个十几天,直接从使者来办到这群人走为止。 因为萧诞说她到时也可以出席,依他的意思,他是对苏柳很满意,让她在使臣前亮个相,也有给她刷资历的意思。 她一来就是宸妃,要再往上升一升,多少也得有点原因,苏柳盛宠至今却无子,只能先从其他方面给她镀金了。 但苏柳看到的不是这个。 这场宴会萧承一定会出席。 多办几天,她就能在位面之子面前多刷几次脸,顺便确认确认他现在的状态。 萧诞这个要使者入京的决定,真是太英明了! 我才是大使! 对于乌姮一族选出来的使者,他们第一次进入中原腹地就是这次出使。 祖上当年的荣光听也听多了,却从未亲眼见过那富裕的中原地区,如今以出使名义被派出,有不少人比起什么劳什子求和,更期待见一见中原的富饶繁华。 倒成了来旅游的了。 而被选为使臣的尺江,则是其中心情最复杂的一个。 如今的新王是他从小一同长大的伙伴,亲如兄弟,他当初听说王帐派了人来要他过去,还以为自己被抓了奴隶,提心吊胆地一个人骑着马去了,不要家里兄弟姐妹一起,怕全家都栽了。 结果进去一看,新王面前摆着一条烤好的羊腿,伸手招呼他:“尺江,好久不见!” 他当场傻了。 一番交流后,他感觉自己仿佛在梦里,梦游一般跟新王吃完肉喝完酒出来,手里还捧着新王送他的袄子。 然后他就被新王派来出使了。 新王说现在还有一些老人不服他,觉得他向萧家皇帝低头,是个懦夫,也不肯替他做事。 还有人私自带上自己的人去打仗,结果被人打得屁滚尿流回来了,才不得不承认他说如今我们已经打不过了是真的。 新王说再打下去没有好处,能抢到的东西越来越少,每次去抢回来的人也越来越少,这样下去他们全都会完蛋,只有不抢人家了,改成求和贸易才能让大家都活下去。 所以你尺江才是我信任得过的汉子,你帮我去这一趟吧! 尺江坐在马上,明明屁股下是最好的马鞍,用结实又柔软的羊羔皮做的,还填了很多棉花,但他还是觉得如坐针毡。 恨不得打当初那个喝醉酒就大咧咧答应的自己一巴掌......你去什么啊你去! 这几天他听那些押送自己的士兵们说,那萧家的皇帝很看重这件事,特地派了镇北大将军来护送这批队伍。 什么镇北大将军,是他听说的那个吗? 那些士兵又说,这次如果是乌姮玩的手段,这批人都回不去了。 尺江汗都下来了,死死拽着缰绳才没软倒。 他真后悔啊!为什么要答应新王来出使?他不拍着胸膛答应,新王最多也就是换一个人,如今他命怕不是都要丢在这里了! 他哪里知道出使是个什么流程,需要干什么事,说什么话?萧家皇帝听说是个狠人,中原地区讲究的礼节又复杂到根本搞不懂,到时候他在萧家皇帝面前姿势不对,怕是就要砍头了! 尺江感觉自己眼泪都要下来了。 前面的士兵喊了一声:“慢!” 尺江含着泪收了收缰绳,让马走得慢一些,这条路不宽,最多只能两匹马并肩前行,为了防止路上出现什么意外,只能走得慢一些。 那个什么萧承,也就是镇北大将军,此时也正骑着马走在他身旁,尺江不敢在他面前有什么异样,只能自己努力忍着。 结果是萧承主动对他搭话了。 “尺江。” 尺江拿不准自己该说什么,张了张嘴,没说出什么来。 就他这个脑子,到时候皇帝问他问题,他答不上来,就该完蛋了。 尺江联想完,又是一阵悲从中来,连萧承跟他搭话都忘记了。 “......远离故乡,出使他国,辛苦你了。”萧承在这阵沉默中选择了自己接下去。 “......啊?啊,嗯。”尺江已经把萧承的搭话忘到脑后了,此时突然听见萧承来这么一句,吓得差点咬了自己的舌头,才想起来萧承刚才的问话。 “......是,是有点想家。”尺江说。 萧承:...... 他有些疑惑于对方的反应,但也没有多想。 萧诞此时给他的密信是要他确保这群人能顺利到达京城,他很重视本次的和谈。 “如果能从此止戈,于边境百姓是再好不过了。”这是萧诞的原句,所以“务必确保他们到达京城,与朕详谈。” 边境百姓过得怎么样,萧承自己看了好些年,知道得再清楚不过。 蛮族......现在该尊重些,叫乌姮了,乌姮每次来人,连杀带杀主抢,没有城墙庇护的城镇,有些死得空无一人——不是被杀了,就是跑了,有城墙的也不是万无一失,时不时便有城门被破的事发生。 跑不了的,就只能走城外等死,或者等着被抢,去当奴隶,或许还有一条活路。 萧承见多了流离失所的百姓,这些让他心里对乌姮极为反感,原本他想到要护送一批乌姮人去京城,就一阵心浮气躁,感到极为厌恶。 但他手下的一个将领劝住了他,那人自己就是北域一小城的本地人,小时候一家都被乌姮抢过,险些饿死。 那小将领说,他们都带人深入过乌姮境内,但那广阔无垠的原野,乌姮分成几小股往里一扎就散了。 “杀是杀不尽的。”他说,“自古以来人家都住在那种地方,我们以前那些祖辈,都杀不尽他们,这个问题靠打打杀杀只能管个几十年就不管用了。” “和谈难道就能解决了?”另一个属下气愤,粗声大气地反驳,“说的好像蛮族不能反悔一样!”。 那小将领却很冷静,没有被对方明显的不满激怒,说了一段萧承听来很有道理的话。 “和谈能管多少年我不知道,但只要和谈成了,至少现在开始有一段时间,边境百姓都能太平,再要打,我们也不怕,但那也是以后的事了。” 于百姓而言,只要明天后天乌姮不会来人抢掠,就是好事。 萧承听进去了,所以他也想尝试和乌姮的来使说上两句话,这些人就是负责和谈的,萧承寄希望于他们能带来和平。 他本身也不是好战之人。 结果是他在这个大使身上尝试了数次,只得到了对方含含糊糊的几个语气词作为回应,再不然,就是嘟囔着一些牛头不对马嘴的划。 萧承一时间有些怀疑乌姮和谈的诚意。 与此同时,他们身后,一个年约十六的少年焦急地盯着他们,想做些什么,又忌惮身旁士兵的刀剑。 大王派他出使又担心他的安全,将他作为随从塞进队里,派了一个人顶着使臣的名头,让他到了京城再拿出大王的信物,接过使臣的位置。 但他现在越看越觉得,那镇北将军的脸色都变差了许多,也不知道这个尺江讲了什么! 少年抓耳挠腮,却又不敢轻举妄动,只能探头关注着前方的动静。 大王——! 你到底搞了个什么人来啊! 见缝插针 使团历经一个月的旅程,赶着大批作为礼物的羊和马平安进京。 进京后,使团被安置在宫外的一处宅邸,尺江应付走萧承,正准备自己关起门来想想对策,却看见一位少年大步走进他的院子。 “你是哪个?不对,你有什么事?”尺江迷惑道。 他认出了这位少年,是使团中经常为他牵马的一个随从,只是不知道对方为何能这么理直气壮地进他的院子。 少年没好气地扫了他一眼。 “我叫阿古拉,我才是乌姮王任命的使臣。” 他从袖口掏出大王的信物和写着大王字迹的纸条,尺江看过之后半信半疑,手指向自己,“那大王叫我过来干什么呢?” “当然是为了让你当一个障眼法,保护我的安全啊!”阿古拉没好气地说道。 这一个月来,他看着尺江在跟萧承的对话中不知道丢了多少乌姮的脸,早就对他恼火了。 “能不能当使臣,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他白了尺江一眼,让对方把他的行李拿进来,径直进了屋子坐下。 尺江还有点懵,但对方实在是太有气场了,他没怎么思考,就已经拿着对方的行李回来了。 “以后你就当我的随从,负责照顾我,看管好我们带来给萧家皇帝的礼物。” 少年也是毫不客气地继续给他下命令,尺江哦了一声,见对方挥了挥手,就茫然地走出了屋子。 刚才发生了什么? 好像......他不用当使臣了? 尺江茫然的神情,渐渐转变为了欣喜,恨不得跳支舞庆祝一下! 第二天,阿古拉整理好衣装,对一旁正在喂马的尺江说:“你跟我一起走。” “去哪?”尺江下意识站直了。 “进宫,见皇帝。”阿古拉忍住再翻一个白眼的冲动。 你不是使臣吗?我也要去吗? 尺江差点问出来,但看对方不妙的脸色,他赶快收住了疑问,自己也整理了一下衣服,就准备把马牵出来。 “不用牵马!”阿古拉甩下一句话,自己转过身先走了,尺江连忙跟上。 宫里的马车亲自把来自乌姮的使臣送到皇宫门口,两人都经历过一轮严格的搜身,然后令尺江松了口气的是,一旁不长胡子的男人说他不用进去。 “只有使臣本人能进去。”他说。 阿古拉瞥了他一眼,仿佛在警告他好好等着,尺江顿时缩了缩脖子。 他眼看着阿古拉被人领着,大步流星地走远了。 萧诞斜倚在龙椅上,垂眸扫视走进殿内的少年。 正是那位在入京队伍中一直隐于幕后的少年,阿古拉。 这人不过十六七岁年纪,身形已如挺拔的白杨,穿着一身乌姮贵族的正式礼服,五官轮廓深邃,鼻梁高挺,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引礼官唱喏,阿古拉上前三步,右手抚上左胸,对着御座之上的萧诞,行了一个标准的乌姮部族觐见大礼。 “乌姮部族使臣,阿古拉,奉乌姮王阿那铢之命,觐见大景皇帝陛下!” “愿陛下万岁,愿两国邦交,如日月长存!” 少年的声音清越,带着些许异域口音,却字句清晰,回荡在大殿中。 他先前在路上作为仆役牵马时的谦卑,在尺江面前的不耐,此时都已经消失不见,殿前站着的是,是来自乌姮,肩负两族和平责任的使臣。 “阿古拉?前几日呈递国书的使臣,似乎并非是你。” 萧诞开口了,没有阿古拉那般严肃,反而带着一丝笑意。 阿古拉低头拱手,行的是中原礼节:“回陛下,尺江勇士乃我族忠勇之士,负责沿途护卫与一应杂务。真正的国书与大汗信物,一直由阿古拉贴身保管,非至陛下御前,不敢轻易示人。” 他这等年纪,被乌姮新王委以重任,在大景皇帝面前镇定自若,真是难得的人才。 萧诞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之色,扫了一眼被捧出来的国书与刻着狼头的玉佩,点头道:“很好。” 阿古拉得了一句夸赞,也没有露出欣喜的神色,只是在心里考量着接下来的发言。 但令他意想不到的是,萧诞说完这句后,就命人将他带去另一处宫殿。 他内心迷惑,却依然保持着镇定的神色,不知道大景皇帝意欲何为。 “你是远来之客。”萧诞笑着说,“我们一向有为远道而来的客人接风洗尘的传统。” “昨日想必阿古拉卿已经在吾弟的招待下好好沐浴了一番,那今日朕便为你设接风宴,你可万万不要客气。” 昨天萧承确实预备了很多热水,让几个中原的仆役把他从头到脚都洗了个干净,还涂了写散发香味的油脂。 甚至他现在身上的衣服,都是昨天从行李中拿出来洗了,再连夜烘干的,他今天穿上前一闻,还熏了香。 阿古拉被引到位上,发现另一侧还坐了许多人。 “我大景满朝文武作陪,可显得足够尊重?” 萧诞开了个玩笑,满朝文武都笑了起来,他随手一挥,宫人就端来了各种各样精美的珍馐,不知在何处的乐师也演奏出了动听的曲子。 一队舞女排队进入殿内,随着乐曲舞动,阿古拉端着酒杯,心中复杂。 他以极为严肃认真的态度来面对这场会面,结果大景的皇帝却给他端来了美酒,以丝竹美人作陪。 是不把乌姮放在眼里?还是借此想卸下他的防备? 总之见招拆招。 阿古拉的酒量也不差,举起杯子向萧诞致意,又说了一段花里胡哨的祝酒辞后,将杯中的美酒一饮而尽,又将杯子转过来展示,空空如也的杯底。 顿时有人叫好,还有武将起了兴致,向萧诞申请和他拼酒,被萧诞回绝。 “这是为阿古拉卿预备的接风宴,怎么能灌人家酒呢?爱卿,你呀你呀。” 萧诞状似无奈地摇头,那个武将不好意思地挠头笑着,又有人出来打趣,场面顿时热闹了起来。 阿古拉放开了喝酒吃菜,中原的菜肴有很多他没见过的菜式,他每个都尝,喜欢的就多吃几口,很快脸上带了些醉意。 他装得醉醺醺的样子,扫了一眼宴中的人群,发现了那位镇北大将军,坐在离大景皇帝很近的位置,却只是自己安安静静地吃着菜。 大景皇帝也并未与他说话,两人之间连眼神都没有一个。 阿古拉心里微微一动,似乎意会到了什么。 此时,苏柳坐在远处一处由纱幔围起的凉亭中,看着那边正开着宴会的人群。 这个距离,按理来说是绝对看不清宴会中场景的。 但苏柳此时,如同心有灵犀一般摇了摇扇子,慢悠悠地说出了阿古拉的心里话。 “兄弟不和......有机会啊。” 大宴 第一日的大宴,满朝文武齐聚,欢迎乌姮来使。 阿古拉本以为这是大景皇帝的作秀,却没想到,接下来连续九日,日日都是如此。 演奏的曲子常换,舞女跳的舞蹈不一样,作陪的人也不一定是所有的朝臣,菜式佳肴更是日日不同——他本以为第一日的菜品已经是极为精致的珍馐了,却没想到居然还能日日不重样。 但总归形式是一样的:每日都是表达对他欢迎之意的宴会,第二天开始,还有大景皇帝的妃嫔出席。 那位妃子的座位前还摆了纱幔,身形若隐若现,看不清楚脸庞,却因此更让人向往好奇。 只看轮廓,也是一位美人。 听流言蜚语说这是大景皇帝目前唯一的女人,更是让他好奇不已。 宴上有次大景皇帝提起,说宴会均是由这位宸妃所安排举办的,言辞之间对她的满意与肯定溢于言表,阿古拉一边暗暗惊讶于大景皇帝对这个女人的喜爱,一边捧杯向这位宠妃致意。 说了一箩筐带着赞美之意的祝酒辞后,阿古拉只看见纱幔后的身影微微点头,向他也举了杯子,然后将杯中美酒饮尽,再将酒杯倒过来展示已经喝完。 萧诞将手放到纱幔后,与这位宠妃双手交握,神情极为宠溺。 阿古拉见状,再次赞美了一番大景帝妃,随后将话题岔开,聊到了其他的事情。 他还注意到,镇北将军萧承,每次都出现在离皇帝极近的位置,却基本只是闷头不语地吃饭,除非大景皇帝叫他,才简短地说上几句。 这已经有点像摆脸色了,但大景皇帝也从不在意,周围的宾客也没有异样,说明镇北将军这样,已是常态。 ......这对萧家兄弟,究竟是亲近还是不和呢? 苏柳端杯微笑,此时只有一旁的萧诞能看见她的侧脸,正面被两层纱幔挡住,看不真切。 每次都是开宴后五分钟左右,她才入席。 这五分钟左右的迟到也是作秀,要显得她为了贵客来访忙得没法准时入席。 星罗和皎月会打着伞遮住她。 虽然她已经在众人面前露过脸了,但毕竟只有命妇们看过,这群朝臣只听说过传闻。 传闻自然是说她好看的,个别零星消息会不理解萧诞对她的独宠——也没有美到只看得见此人的地步。 但她既然露过脸帮萧诞消过一次流言蜚语,就懒得再露一次了——有个东西挡着还能放松一点,没有的话还得时刻注意表情管理。 反正萧诞也允许了,她就命人在萧诞旁边的位置前摆了一副纱屏。 如今她也是仗着纱屏隔断了视线,正肆无忌惮地打量着台下的众人。 萧承,她也看,但从不多看。 入席时坐下看一眼,离席时再一侧目,就可以了。 像他那样的人,想必是能察觉到她的目光的。 就像此刻。 苏柳的视线一扫而过,萧诞去拿酒杯的手顿了一瞬,又继续动作。 “......”他垂眸喝下这杯酒,一旁的宫人换下已经空了的酒壶,上了一壶新的。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 他觉得宸妃似乎......有在偷看他。 而且还是那种小心翼翼地偷看。 只瞥上一眼,就移开视线。 这种感觉太微妙了,去确认会让人觉得自己自作多情,不确认又无法忽视。 萧承将酒杯攥在手中捏了半刻钟,才喝了一口。 这口酒下去,却烧得他整个人都燥了起来。 “......臣弟出去透透气。”萧承放下酒杯。 萧诞此时喝得也正开心,大手一挥,姿态极为潇洒地说:“去......吧!” 仔细一看,他脸已经透着红,醉眼朦胧的,显然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但看得出来他此刻心情极好。 苏柳瞥了一眼离场的萧承,看见对方又是一僵,忍住笑意夹了一筷子菜,送进嘴里细细咀嚼。 离场是肯定不能离场的。 别看萧诞现在喝得开心,等宴会结束后,哪个内侍跟他说上一声,他定然会起疑心。 更别提此时场上人员复杂,到时候随便传出些流言来,萧诞连她都要疏离了。 过了约莫两刻钟,萧承才回来,看样子用水洗过脸,酒意已经褪去不少,又恢复了平常没什么表情的样子。 他从园中侧门重新入席,进入大殿时,不动声色地抬眸看向了高座上的两人。 恰恰好对上苏柳的眸子。 苏柳平静地、甚至是带着些许了然回望过去。 没有动作,却仿佛在无声地询问:“你看到了什么?你又在想什么?” 她一双眼睛画着精致的妆,精心修饰的眉梢眼角都有一种欲说还休的气质,手中的团扇掩住了下半张脸,看了他一眼便收回视线。 萧承感觉自己的心跳漏了一拍,一时间心律不齐,情不自禁地捂住胸口,避开目光。 酒席上的喧闹将他的神智拉回,萧承都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回到了座位上,脑中全然只剩苏柳的那一眼。 他只觉得心如擂鼓。 一时间既然在害怕被附近的人听见。 酒是万万喝不得了,他要了一壶茶来,灌了自己两杯,才勉强冷静。 神智清醒后,他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害怕。 他刚才是对兄长的妃嫔心动了么? 这个念头一出,萧承惊出一身冷汗。 这......这,这不应该,萧承你在想什么呢? 他浑身僵硬,抬起头看了一眼萧诞。 皇兄今日的心情都极好,显然是因为乌姮的主动求和,浑身上下写满了意气风发。 萧承怔怔地看了一会儿,突然拿起自己的酒壶,动作急急地给自己灌了一杯酒,险些被呛到,还差点将杯子打翻,吓得一旁的宫人连忙来扶。 酒宴上混乱,如今已经有几人喝翻过去了,萧诞醉得只能勉强坐住,除了服侍的人以外,几乎没什么人保持着清醒。 萧承隐蔽而发狠地灌着自己酒。 直到酩酊大醉,融入这场宴席。 他要借酒忘记,那些不该他惦记的事情。 苏柳在纱幔后用团扇掩住半张脸,看着台下醉倒的官员们,伸手点了几个醉倒的人,状似无意地点了萧承。 “把他们抬到其他空着的宫室里休息。” 苏柳轻声说。 偏偏是这时 萧承内心的忠义与伦理观念在作祟。 宴会上皇兄一定要他作陪,又极为纵容他,即使他不想与其他人说话,他也由着自己在宴席里只顾吃喝,如同摆脸色一般坐在他近前的位置。 那场大宴过后,第二日一早,皇兄把他早早召进来,高兴地说以后不必他去北域驻守了。 “北域苦寒,吾弟不必再受这个苦。” 萧承眼神闪烁,只敢低着头嗯了一声。 皇兄的信任与亲近,像一盆冷水,浇醒了他可能萌生的、任何超出界限的念头。 他正在试图强行斩断那些在宴席中悄然滋生的、不该有的关注与欲念,重新将“宸妃娘娘”牢牢定位在“皇嫂”的身份上,以臣子、以弟弟的身份恪守本分。 和他截然相反的是他的皇兄。 萧承极力压抑着自我,而萧诞却罕见地放纵了自我。 日日大宴,日日喝得酒醉,只有苏柳知道,他现在每次喝醉了回宫,都会自比历史上的明君。 “......朕的威望,令乌姮都为之拜服。”他醉醺醺地走在储秀宫的过道上,苏柳被他,陪他散步。 “古来今往......有几个人能做到?”萧诞哈哈地笑了两声,忽然转过头,直勾勾地盯着苏柳。 苏柳知道这时候什么话也不必说,只要等他发完疯就好了。 结果萧诞突然之间抱住了她,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含糊道:“我能给你所有的好东西......别人都给不了的!朕都,都可以给......” 苏柳从善如流的也抱住他,伸手轻拍他的后背,如同安抚婴儿一般哄道:“是,陛下待我最好了。” “......那是当然!”听见这句话,他像是忽然又打起来精神,两眼发亮。 他伸手扶住苏柳的肩膀,仔仔细细地盯着她看了一遍,然后咧嘴笑道:“......只要,你,别......” “别像母后一样......非要插手那点政事......朕,我就一直这样......” “好好地养着你......对你比其他人都好......” 苏柳轻笑,捧住他的脸颊,轻声说:“嗯,我知道了。” 萧诞心满意足地看着她的脸,片刻后闭上眼,就要往地上歪。 苏柳连忙扶住这个醉鬼,邵德运立刻冲过来,接手了过去。 他没有立刻将萧诞扶进寝宫休息,而是转过头来,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苏柳大大方方地任由他看,她只看着皇帝的醉颜,满眼的温柔。 “怎么了?快扶陛下去歇息呀?” 见邵德运没走,她才看了他一眼,眼中全是不满与警告。 邵德运则立刻恭顺地低下了头,嘴里轻声回:“奴才一人怕扶不稳陛下,这就叫人来。” 说着,他往一旁看了一眼,立刻就有人出来帮他,齐心协力将萧诞轻手轻脚地抬进了寝宫。 苏柳微笑。 看来这就是萧诞对她容忍的底线,宫里她想怎么作妖都可以,只是不能插手朝政。 她自然也知道萧诞最近对萧承的笼络。 ......这已经影响了萧承对她的态度,此人再一次回到了最初那种恭敬而不敢冒犯的疏离态度。 对此,她一点儿也不着急。 萧诞的信任能持续多久?他的信任从来都建立在猜忌和控制欲上,随便再出现一个事件,就能再次动摇这份脆弱的信任。 他迟早会将萧承推开,甚至将两人逼到不得不兵戈相向的程度。 在那之前,她也只需要慢慢等待即可。 苏柳垂下眼帘。 快到一年了,系统也该回来了吧? 次日一早,萧诞醒来,发现外面的天光已然大盛。 前一日,他睡下前,苏柳扶着他硬是喂了一碗醒酒汤,所以今天起来,头倒是不怎么疼。 今天是苏柳安排的九日大宴的最后一日。 这九日里,他在宴上旁敲侧击出了许多乌姮的信息,也顺势谈下了许多和谈的条件,乌姮进贡马五千匹,牛羊一万头,大景会回馈相等价值的丝绢,调料一类在北域难得的好东西。 乌姮从此归附大景,以大景为宗主,岁岁来朝,永息兵戈。 想到这里,萧诞再次笑了。 ......这等功绩,被他做成了。 想到这一点,他的心情就好得不得了。 如今在民间,乌姮被皇帝威望所慑,派遣来使求和的消息也传得沸沸扬扬,他的威望一日比一日高,已经隐隐超过了萧承。 这让他甚至放下了先前对自己这个弟弟的忌惮,乌姮与大景友好,那么自然不必再设置那么多的镇北军,众多将士均可解甲归田。 既然镇北军都没有了,那么自然也不需要人当这个镇北将军了。 他准备收回这个弟弟的兵权,让他回京,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当一个闲王。 他并非一定要和萧承闹僵,只要萧承愿意交出兵权,他就能保他一辈子的荣华富贵。 萧诞和苏柳,一个是他的胞弟,一个是他最爱的女人,他对待他们,总是能用一个帝王最大的容忍度去包容他们。 想到这里,他翻身起来,屋外立刻有人进来,“陛下醒了,热水已经备好了,请陛下洗漱。” 用水洗漱过后,他的头脑也越发清晰,萧诞更衣,然后命苏柳那边预备开席。 这是最后一日,今日过去后,他和乌姮来使所商讨的事便会定下。 史官也会记载下这件事,他萧诞在历史上,也会流芳千古。 就在此时,邵德运走了进来,面色支支吾吾的,似乎有什么话要说。 萧诞忽然有种本能的预感,似乎有什么他不想听到消息在等他。 他一挥袖子,周围的人都下去了,除了邵德运。 邵德运的头越来越低,身体也矮了下去。 “到底是什么事。”他从牙缝里挤出来这几个字。“说。” 邵德运跪了下去,额头贴着地面,声如蚊呐。 “陛下,将军府......有巫蛊之祸。” 萧诞感觉自己的大脑嗡了一声,一时间反应不过来他在说什么。 “什么?” “你再说一遍。” 邵德运趴在地上的身体发起了抖。 “陛下,将军府,有巫蛊之祸。” 嫌隙,裂缝 最后一日的大宴,阿古拉敏锐地发现,大景皇帝的心情不如前几日好了。 萧诞一杯接一杯地喝,却只喝那不容易醉人的酒,似乎是既想发泄,又不容许自己被酒影响神智。 除此之外,似乎一切正常。 大景皇帝还比先前更加关爱自己的胞弟了,时不时便问他一句酒如何,菜可合滋味。 镇北将军自然事事都说好。 可大景皇帝看他的眼神,却让他觉得,大景皇帝并未放心。 阿古拉试图看出这对兄弟之间到底出了什么问题,但这最好一日的大宴,也结束得比之前要早。 不像先前,日中开宴,不闹到月上枝头便不罢休,今日太阳还未落山,大景皇帝便示意宴席结束了。 这么短的时间,他当然看不出来什么,只能谢过大景皇帝的款待,随后离开大景的宫廷。 萧诞亲自送过他,回到宫中,面上笑容全无。 他一直在想上午听见邵德运那句话时的感受。 “巫蛊……又是巫蛊!” 为什么这巫蛊之事,总是阴魂不散? 为什么?到底为什么? 他闭上双眼,眉头紧皱。 当然是因为有用啊。 苏柳一边命人收拾宴席,一边在心里想刚才萧诞的反应。 她早上在宴席开始前便见过了萧诞,他在不自知的情况下眉头微皱,嘴角也抿着,神情严肃,即使见到她也只是略微放松,眉头依然有些绞在一起。 这个反应她也很熟悉。 巫蛊。 一定是又发生了巫蛊事件。 用这招对付萧诞实在太有用了。 他或许面上不会怎么样,私底下却会查个底朝天,期间会死很多人,死的人越多,就说明他越在意。 而他在意,就说明这招有用,那就会有更多人出于各种各样的目的,用这一招。 老套不要紧,有用就行了,能摸清皇帝的命脉,还挑剔什么? 她原本还在猜,是不是萧承? 结果今天宴席上,萧诞的反应就说明了一切。 ......也不知道辛辛苦苦避开她的萧承,发现自己的哥哥又在因为莫须有的鬼神之事而怀疑自己,会有怎样的心情。 “陛下。”苏柳轻唤,用手在他眼前挥了挥。 “......嗯?”萧诞这才回神。 “这个九日大宴,陛下说我办的好不好?”苏柳面上全是自得,似乎颇为骄傲。 好,当然好,他和乌姮来使相谈甚欢,也有她的功劳。 “当然好,爱妃有什么想要的?”萧诞是这样想的,便这样说了。 对比自己疑云重重的胞弟,自然还是全身心信赖他,依赖他的苏柳更令人安心...... “我想要陛下少喝点酒。” “......?”萧诞疑惑地看着她,片刻后,大笑起来,眉目间的压抑都散了不少。 “陛下笑什么?”苏柳歪头。 “九日内,陛下喝下去的酒怕是不止九桶了!这样喝下去,身体定然是受不了了。” 九桶肯定夸张了,不过说夸张点,才好体现出她的担忧嘛。 “既然我办的好,陛下又准备赏我,那就答应我,以后不许喝太多酒了。” 萧诞笑了一会儿,这才勉强停下来,用手擦了一把眼泪,才说:“好,都听你,都听你的。” 苏柳这才心满意足地点点头,送萧诞去御书房。 萧承远离她的决心才下了没几日,她所等待的萧承被萧诞的猜疑推开的时机,却这么快就到来了。 有这么一出插曲,他的心情好了不少,却在想起将军府的巫蛊事件时,又瞬间心情变差了。 ......这些人哪里会像他的宸妃那样,体贴他,爱护他呢? 他伸手拿起邵德运当时递上来的密报,没什么新意,无非是一个仆役觉得府内一个角落有异,自己去挖了一下,一挖发现里面是个厌胜木偶,空心的,里面的八字他不认识,但皇帝的名讳他认识。 当场吓得要叫,被他安插在将军府里的人手按住了,几经审问发现,这人确实不知情,它挖出来也纯属偶然。 于是这事就先绕开了萧承,直接报告到了他这,萧承自己都不知道,他的府里挖出来了这么个东西。 萧诞此时已经有些分不清是不是他人嫁祸了。 毕竟萧承附近发生过太多次这种事,他的士卒,他的宅邸,都在闹这种事。 ......一定是他人嫁祸。 ......不可能是承弟。 萧承长住北域,长久的时间都不在将军府内,将军府的护卫也不像宫内那么周全,混进去一两个心怀鬼胎的人,完全可以做到把这东西混进将军府里。 有那么,那么多的理由,可以让他像最开始那样,直接否定自家弟弟的嫌疑。 可是,可是,就那么一丝微小的猜疑,非要抓住那一点可能性不放。 ——如果就是他呢? 是有人刻意构陷,想借朕之手除去承弟? 还是……还是这根本就是承弟自己,演的一出苦肉计,意在洗脱嫌疑,或者试探朕的态度? 前几日大宴是他对承弟太过冷淡,或许是他琢磨不清自己现在是个什么态度,所以想试探一二也说不定。 加上他的确是在想,要怎样解除他的兵权。 萧诞心中一片冰冷。 “朕待他不够仁至义尽吗?” 他喃喃自语。 这个念头一旦升起,便如同毒藤般疯狂滋长。 “他是朕唯一的弟弟……” 萧诞心底泛起一丝苦涩,他摇了摇头,用帝王的冷硬取代这种软弱的情绪。 “......正因如此,才更要弄清楚!” 决定已下,萧诞深吸一口气,冷静了不少。 “邵德运。” “陛下请吩咐。” “传吾弟萧承入宫。”萧诞伸手叩了叩宽大的桌面,顿时有人来收走了桌上的一堆文书,清理了摆着的墨宝。 萧诞的视线移到了一旁的一盒茶叶上,那是江南地区几日前进贡的茶叶,他很喜欢,于是摆在手边。 “就说......朕请他品茶。” “是。” 萧诞自己察觉不到的是,他如今,已经把萧承放在可能诅咒他的那一批人中了。 裂痕早已产生,如今正在被有心人不断地扩大。 而他,已经陷入了对应的圈套中。 试探 “臣弟萧承,参见陛下。” 萧承依礼下拜,声音平稳。 他对将军府巫蛊之事完全不知,虽然疑惑为什么皇兄要在大宴后突然叫他来品茶,但他也没有多想。 他已经决定了,绝对不会辜负皇兄的信任,好好的当一个弟弟和忠臣,为皇兄效力。 既然如此,只要相信皇兄即可。 “你我何必多礼。” 萧诞语调温和,亲自上前扶起萧承,态度亲近得一如往昔。 他引萧承坐下,再亲自动手沏茶,动作行云流水,看得出来他颇好此道。 一旁的仆役早就退下了,只剩邵德运站在书房门口,替他们守着门。 “尝尝。”萧诞将一盏茶推至萧承面前,目光却似有若无地扫过他的脸庞。 ......吾弟,可知朕是如何信你用你? 以至于此时,居然不知道该如何提起那些丑事。 萧诞的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杯壁,他沉吟片刻,抬起眼,脸上依旧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 “承弟,”他开口,声音放缓,像是简单的闲话家常。 “前两日,下面的人来报,说是在你的将军府中……也发现了一些不妥之物。” 他没有明说是什么,但“不妥之物”四字,在大景如今皇帝对巫蛊的无比忌惮的背景之下,其实已是不言而喻。 萧诞看似温和,一双目光却紧紧锁住萧承。 ......说吧,萧承。 你会如何呢? 是立刻跪地陈情,还是勃然变色? 朕寄托信任、委以重兵的弟弟......会对此做出什么反应? 萧承愣了一下。 脸上是一派纯粹的愕然。 萧诞一直盯着他的脸,却万万没想到他居然露出了堪比稚子一般的茫然神色。 ......他当真不知么? “......将军府?” 他知道这次不是品茶那么简单,可他此时真的茫然了。 皇兄在说什么呢? “......臣弟回京中很少住在将军府中......或许是有人潜入了臣弟的宅邸......” 萧承略带不解地说着,才反应过来他的皇兄指的是什么。 ......巫蛊?! 他顿时惊得瞪大了双眼。 此时他的想法和萧诞当初听闻这个消息的想法一模一样: 这玩意怎么阴魂不散? “......我府中护卫竟然懈怠至此?!”萧承很明显震惊了,手里的茶杯砰地一声放回了桌面,这两样古董发出清晰的碰撞声。 “臣弟失察!” 他站起身一拱手,语气斩钉截铁。 “请陛下允臣弟亲自彻查此事!必将此獠揪出,严惩不贷,以正视听!” 此时,他也已经明白了,萧诞忽然将他叫过来是为了什么。 皇兄,你是在试探我吗? 萧诞面色平静,似乎并没有因为此事产生什么情绪上的波动。 但他的眼睛则仔细地、一寸寸地,审视着萧承。 他的愕然不似伪装,愤怒看着情真意切,主动请缨彻查的姿态,也显得底气十足。 他心中紧绷的弦,似乎稍稍松动了一丝。 萧承被这样看着,心中顿时一寒。 ......皇兄在怀疑自己。 意识到这一点,萧承顿时觉得有极重的负担压在了身上。 那不仅仅是他的兄长,更是他的君主,是大景的皇帝! 萧诞没说话,短短几秒,萧承的后背已经渗了些冷汗。 “唉......”萧诞长长叹了口气,伸手再次将萧承按回座位,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无奈。 “朕自然是信你的。” 这一句话一出,萧承才觉得身上的压力减轻了一些,让他不必硬顶着如此沉重的事物就能挺直腰板。 “那些见不得光的东西,无非嫉妒你军功赫赫,嫉妒我们天家情谊,才使出这等下作手段。” “查吧,这事就交给承弟,查出此人,朕必然处他极刑。” “谁叫他胆敢在天家之间挑拨离间。” 萧诞一向温和的脸庞中,终于露出了些许煞气。 “是。” 萧承干脆利索地领命。 然后他又被萧诞示意坐回位置,皇帝提起茶壶,替他续了些茶,扯了些其余有的没的的家常。 “......我看还是替承弟早日成个家的好。”萧诞说到这点,又开始打趣萧承。 语气轻松的根本就不像他们刚才还发生过一场试探。 萧承不是第一次认识到他这个皇兄的两面做派,却是第一次在自己的身上感受到。 作为一个能在先帝宫廷中被先帝厌恶,屡次责罚,还活下来的人,萧承也不是蠢货。 此时此刻,皇帝要你跟他演兄弟情深,你最好是接戏,而不是拆他的台。 “皇兄还说我。”萧承浅淡地笑了笑,“皇兄现在不也还没有子嗣呢。” 皇帝只有一个德妃所生的公主,如今也才两岁,萧诞对这个女儿很淡漠,一两个月才会去看一次。 德妃被禁足后,这个公主就送出宫,给了封地远在兰州的长公主养育。 皇帝的兄弟基本都在他继位后因为各种原因过世,除了与他一母所出的萧承,但两位长公主倒是在封地过得平安,只是联系甚少。 萧诞却表现得并不担心。 “朕如今只有宸妃一人,又不过多放纵......”他笑了笑,面上居然露出了些许幸福之意。 “......子息自然没有那么快,不必着急,日后总是会有的。” 萧承看见他皇兄面上的幸福之意,禁不住呆了片刻。 ......他这个薄情的皇兄,居然开始在意一个嫔妃了。 那位宸妃还真是神奇,引得天家两位萧氏男儿都为她动心,他们甚至还是兄弟。 ......他在想什么呢! 萧承一晃脑袋,将莫名的想法都甩出去,随后真诚地看向了他的皇兄。 “皇兄如今与宸妃幸福安定,这是人间少有的福气,臣弟很羡慕。” 萧诞听见这话,也真心实意地高兴起来。 这或许是这对兄弟这次会面中难得的真心见真心。 “宸妃乃贵命,非命格极贵的男子,都无法消受跟她作伴的福气。” “朕作为天子遇见她,说明她正是嫁入皇家的命。” 萧诞打心里相信这些,说得也情真意切。 萧承听着皇兄炫耀老婆,悄悄低下了头。 ......皇家就可以跟她在一起么? 萧家是皇家,但萧家不止萧诞一人啊。 风雨欲来 护送使臣回乌姮的任务交给了别人,萧承则留下调查将军府巫蛊案。 这件事将他留在了京中,有件事忙,每天也不至于陷入一些不切实际的妄想。 在他终于抓住幕后主使,并将他押送至御前时,萧承见他皇兄只是看了那人一眼,便对他投来锐利的目光,顿时心中有所警觉。 他以前信任皇兄,但发现皇兄不再信任自己之后,他便也不由自主地对萧诞多了些揣测之意。 ......如今是发生什么事了? “承弟。”萧诞喊了他的名字。 “皇兄,发生什么事了么?”萧承问。 他有种不妙的预感。 “乌姮内乱。”萧诞的声音很轻柔,宣布的却是一件会影响到两个国家的大事。 “......有人不服乌姮新王与大景交好的决定,带人自立门户。” “如今,乌姮已经一分为二。” “这不仅是他乌姮的事,刚与我大景建交,便有叛乱......”萧诞的语速放的很平缓,唯有真正了解他的人才知道,这才是他极怒的表现。 “这是在打我的脸!!!” 萧诞随手将镇纸砸到一旁,一屋子的仆役加上萧承,立刻全都跪了下来。 萧承瞥见一旁原本给他送茶的仆役,已经抖得不成样子了。 皇兄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的心也直发沉。 他此时不能抬头。 因为此时的两人心里都清楚,萧诞只有一个选择—— “朕命你重回北域,领镇北军平乌姮内乱。”萧诞的声音冷得能让茶水结冰。 又是他……偏偏只能是他! 萧诞俯看着单膝跪地的萧承,少有的没有掩饰自己难看至极的面色。 朕竟无人可用至此吗?! 一股无力感夹杂着更深的忌惮涌上心头,萧诞闭了闭眼,感觉自己仿佛被一张无形的网困住,而织网的人,似乎就是他那个能力卓绝的弟弟。 只能派他去,其他人无法服众不说,能力也远不如这个将才。 放眼满朝武将,能镇住场面、有足够威望和能力快速平定叛乱的,除了萧承,竟再无第二人选! 他不是没有忠心的将领,可那些人忠心有余、能力不足,去了也不一定能打好仗,甚至可能让乌姮的叛乱愈演愈烈。 萧承心情复杂。 一方面,他是大景镇北将军,乌姮如今是大景的藩国,作为宗主,大景不可能不管,事关重大,他义不容辞。 另一方面,皇兄显然也处于除了他无人可用的困境。此刻派他出征,必然也会加重皇兄对自己的猜忌。 因为明明正在猜忌这个人,却不得不用他,除了他,别无选择,没有人会喜欢这种受制于人的感受,何况是说一不二的天子。 但无论如何,他只能应: “是。” “臣弟领命!” 接过那道沉重的圣旨,萧承被萧诞毫不掩饰的冰冷目光一扫,只觉得遍体生寒。 .......皇兄曾经哪里用过这种眼神看他? 究竟要他如何做,才能换来皇兄的全然信任? 难道非要他交出兵权,碌碌无为,皇帝才能安心吗? 可若如此,北域边疆,又有谁能镇守? 他悄悄攥紧了自己的衣袖,指节泛白。 最终,当他走出宫门时,仰头望了望广阔无垠的天空,所有的情绪都只能化为一声无声的叹息。 他不能耽搁,立刻带上自己亲卫,匆匆离京。 萧承身着戎装,骑在马上,回头望了一眼繁华的京城。 百姓还不知道乌姮的乱象,只以为以后不会再打仗了,都还在传当初九日大宴乌姮使节的故事,每个人的版本都不一样,却都说得头头是道。 萧承一狠心,抽了剩下的骏马一鞭,夹紧马肚加快速度赶往北域。 他不知道此番离去,再回来时,面对的会是皇兄的嘉奖,还是更深的猜忌漩涡。 萧诞负手而立,站在京城城墙上,远远望着军队离去的烟尘,眼神幽暗难明。 “邵德运。” “请陛下吩咐。” “派去北域的人,再加一倍。” “朕要知道......大将军的一举一动。” 他轻声吩咐,语气冰冷。 “是。” 邵德运躬身。 萧诞闭了闭眼睛,转身下城墙,吩咐回宫。 萧承,你如今是我唯一的兄弟,我信任你。 万万不要让我失望。 而深宫中,苏柳正在储秀宫新打的秋千上晃着,听到消息,便停了绳子。 “镇北大将军,走了?” 萧承但凡在京中便少不了入宫,她也没少见到。 如今如此突然的离京,肯定是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是走了。”皎月点头确认,“走的时候带的人不多,一人两匹快马,行李也不多,一路往北走的。” 那就是北域出事了,苏柳心道。 只有北域出事了才会这么急,至于出什么事......让她猜猜,肯定是乌姮又有了什么幺蛾子。 ......总不至于是又有人“自作主张”背离了乌姮那个新王的命令,要与大景为敌吧? 那个新王是板上钉钉的有着原时间线的记忆,他如果要搞事情,也比其他人方便得多。 很快就要迎来全面的战争,苏柳想了想,吩咐皎月:“我有多少钱?全部拿去收购京中的米粮。” 皎月也不傻,可是她不理解苏柳为什么要买。 “娘娘,再怎么样都饿不到您的。” 如果连她都要挨饿了,只怕是大景危在旦夕了。 有镇北大将军在,皎月觉得即使打起来了也不会输! “不是给我的。”苏柳又开始玩儿秋千。 “一旦打起来,百姓生计难免受到影响,到时候北域的百姓若是流离失所,朝廷总得安置这些人。” “到时候商人一定会抬高米价,不知道要饿死多少人,提前囤一些,到时候用于救济难民。” 她也是时候该为自己做些铺垫和准备了。 想往上努力,有个好名声总比有个坏名声或者一个微妙的名声要好。 如果她是个人人称颂的人物,那后期她要上位,反对她的人也得忌惮忌惮会支持她的人有多少。 苏柳望向天空,天气也很应景,天边的乌云在聚集,风雨欲来的迹象无处不在。 “进屋吧。” 苏柳松开秋千绳,起身进了寝殿。 离间 萧承征战身边也是有皇帝的人看着的,只不过先前督军也从不干涉他的行动。 如今虽然督军也不干涉他如何行军打仗,却不像先前那样,任由他做而不闻不问了。 如今每次萧承行军布阵之前,督军都要过问一遍,虽然不会对他的决定多说些什么,但这种感觉让他很难受,他知道这是皇兄的授意。 ......皇兄仍然在猜疑他。 至少,皇兄没有干涉他的决定。 在战场上,指挥必须要清晰,如果军令像戏言,朝令夕改,那大军的战斗力就会大大下降。 他将一腔苦闷全部发泄到战场上,追着乌姮叛军杀得对方丢盔弃甲。 不间断的胜仗消息传回京中,萧诞一方面为打赢了高兴,另一方面又实在忍不住紧锁眉头。 ......他这个弟弟,现在说功高震主,已经完全不为过了。 萧承虽然不在京城,却能猜到他这个哥哥是怎么想的。 所以每次胜利的时候,也只有他一个人情绪复杂。 本该令人大喜过望的连胜,却让他越来越沉默。 他仿佛看见了远在京城的皇兄对他投来忌惮的目光。 但是这场仗,他却越打越觉得不对劲。 “停。” 萧承骑在马上,目光追着那些逃窜的乌姮叛军。 又一次胜利,他领三万骑军胜了对方两倍人数的叛军,士卒们欢呼着他的名字,他却觉得前方迷雾重重。 虽然他们也有伤亡,但......还是赢得太容易了。 这些叛乱的乌姮部族,攻势虽猛,却似乎并不执着于战中的得失,更像是...... 像在拖延,在试探着他的镇北军。 萧承注视着溃退的乌姮叛军,不准手下人再追,调转马头回了营地。 当晚,帅帐中。 萧承召来了几名熟知乌姮内情的本地斥候与麾下的将领,当然还有督军。 “诸位不觉得奇怪吗?”萧承沉声问道。 “叛军首领自立门户,宣称不服阿那铢归附大景,本当速战速决,稳固内部,或寻求一击重创我军以立威。” “可他们如今的行径,忽东忽西,避实就虚,战斗也几乎一触即溃。” ......仿佛意在消耗。 一名老成持重的将领沉吟,他也是一路跟随萧承征战出来的,很熟悉他的思路。 “大将军的意思是......他们并非真想与我军决战,而是想借此拖住我们,消耗我军兵力、粮草与锐气?” “不止。”萧承目光锐利,点向舆图上乌姮王帐最近驻扎的方向。 “阿那铢刚统一各部,便迫不及待向我大景称臣,此举本就有些突兀。” “如今这叛乱,时机更是巧妙。” 正好在他与皇兄起了嫌隙的时刻叛乱,逼得皇兄虽忌惮他却不得不用他。 疑人不用,疑人不用,若是用了疑人,两人之间都会多出不少心思。 萧承闭眼压下心底那点苦涩,继续开口。 “若我所料不差,这或许本就是阿那铢的一石二鸟之计。” “实际他是借叛乱之名,行消耗之实,既能借我大景之手,铲除内部不服管束、难以驯服的刺头,又能不断消耗我镇北军的实力。” “待我军人困马乏,他再出来收拾残局,届时......他这位平息了‘内乱’,又有大景军队帮扶的新王,在北域乌姮的威望将无人能及。” “而我大景,征战也是消耗巨大,若......阿那铢选择背弃与我大景的约定,连续征战必然损耗大景的国力。” 帐内一片寂静,萧承的分析,让所有人都感到一阵寒意。 若真如此,那蛮族新王的心机与野心,着实可怕。 众人包括督军都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萧承不敢怠慢,他必须立刻将这一发现禀报萧诞,连夜写好了密报,督军亲自派人往京城送。 这份密报的字字句句都是萧承凝神苦想,斟酌出来的。既要清晰说明自己的推断,又不能显得是在指责皇兄先前与乌姮和谈的决策有误,更要极力避免任何可能引发猜忌的言辞。 这份密报过了十天,终于到了萧诞的书案上。 他读完后,冷笑了两声。 先前在北域的密探,已经传了不少消息回来,萧承这一仗的疑点颇多,甚至有勾结乌姮,伪造军功的嫌疑。 而这份汇报的密信,却只有对前线战事的常规汇报,以及几句关于叛军“狡诈,需谨慎应对”的泛泛之谈。 萧承有关蛮族新王战略意图的分析,居然在不知道哪个环节中便不翼而飞。 萧诞将这份密信随手掷于一旁,一旁的邵德运将头埋得更深。 “吾弟用兵,果然谨慎。” 在萧诞看来,这封信印证了他先前的怀疑——萧承的战绩有问题,他现在在打的仗,但他选择了隐瞒。 是为了独揽大功? 抑或是……别有用心? 萧诞闭上眼,他想起了很多事。 比如之前将军府的巫蛊案,比如朝野到百姓,上下对萧承的称颂,比如自己不得不依赖他的憋闷。 猜疑如同藤蔓,一旦开始缠绕,便再难挣脱。 这场仗到底是乌姮叛乱,还是借乌姮叛乱之事,将萧承引出京城? 在京城的萧承只有镇北大将军的名号,没有兵。 但在北域的萧承,不仅是货真价实的镇北大将军,手握五十万精锐大军,还是北域所有人拥护的土皇帝。 北域里镇北大将军的话比皇帝政令好使。 萧诞睁开眼。 “下一次密报何时能到?” “回陛下,还有一天。”邵德运低声说。 这说的是他派往北域的人写的密报,不是萧承的密报。 皇帝已经不信任这个胞弟了,连带着他的报告,也都不再信任。 “那便一天后再定吧。”萧诞将北域的战报都扫到一旁,重新提起了笔。 大景领域辽阔,边疆战事虽然重要,但其他地方也常有要事汇报。 所幸今年风调雨顺,没有天灾。 萧诞伏案工作,苏柳又在坐秋千。 她有三四天没见过萧诞了,这人忙得时常趴在案上便睡了过去,苏柳叮嘱邵德运一定要多盯着皇帝休息。 她最近睡得也少,很多人以为她是担忧皇帝圣体,其实不是。 系统当初约的一年已经快到了,随时都有可能重新回归。 苏柳等的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响起的,系统的电子音。 速速回京 系统的回归和萧诞的暴怒是同一天。 当时,萧诞难得来了储秀宫一趟,光用看的就知道他的心情很差,所有的仆役都小心翼翼地做事,生怕触怒了他。 就算他从来不处罚储秀宫内的人,但他毕竟是皇帝,他破例把你拖下去砍了,没有任何代价,就算是宸妃娘娘为你求情,也未必能有一线生机。 而仆役们犯了错,却有可能要拿自己的生命负责。 萧诞一来就坐到位置上,一脸阴沉。 有几个仆役担忧地看了苏柳一眼,按道理, 此时谁上去面对怒中的帝王谁倒霉,宸妃想来也不例外。 苏柳却主动凑了上去。 “陛下。”她轻轻浅浅地笑着,捧上一碗新茶。“尝尝出的新茶。” 萧诞的脸色便柔和了些许,虽然仍然显得不悦,但也不至于让人看了就害怕了。 其实他发怒时看着也没有多凶恶,如玉般君子的长相,礼节又一丝不苟,心生怒气时面目看着也没有多不堪。 令人恐惧的不是他的外表,是他的地位。 他接了苏柳递来的杯子,抿了一口,清淡的茶香冲淡了他胸腔间挥之不去的烦躁,但依然不得宁静。 他压抑着心中的戾气,闭眼不语。 苏柳也没有再做别的事,只是捧了另一碗茶,平静地喝着,等萧诞自我平复。 萧诞现在有什么气都是对着外面那些朝臣撒,不会迁怒到妃嫔,通常也不会迁怒到仆役身上。 考虑到他的权力可以让他在这些没有背景的仆役中想杀谁就杀谁,萧诞算是情绪管理做得不错的一位皇帝。 仆役们看着宸妃平安无事地哄顺了皇帝,对她受宠的程度又有了新的认识。 然而,这样的平静没有持续多久。 有个侍卫冲到储秀宫前,气喘吁吁,面色惊惶。 储秀宫的宫人出了储秀宫,在宫中向来是称王称霸的,见状顿时呵斥了一句:“跑什么!这是储秀宫,还不注意?” 侍卫横了那个狐假虎威的小太监一眼,气都还没喘匀,勉强说了一句:“急报,前线。” 宫人的脸色骤变,立刻让开位置,侍卫急步走了进去。 苏柳见状顿时挑高了眉毛。 按道理每次涉及朝政,萧诞都会让她退避,但侍卫走进来后只看了一眼皇帝,便变了脸色。 显然他也看出来皇帝现在心情不好,但又不得不报,一时间自己也吓得束手束脚了起来。 她想了想,轻声开了口:“皇上,好像有急报。” 萧诞睁开了双眼,只是如此简单的一个动作,却让在场除了苏柳以外的众人都感受到了极大的压迫感,逼得他们不得不把头尽可能地低下去。 “说。” 果然他此刻也懒得顾及苏柳是不是在听了。 那个侍卫单膝跪地,头也压得极低,后背还在起伏着,看得出他的呼吸依然有些没缓过来。 他低声开始汇报,殿中此刻也安静得很,所有人都是轻手轻脚地行动,他的声音听着倒也清晰。 ......不论内容的话,在这种安静的环境听着一个人持续平缓地低声说话,其实挺催眠的。 然而侍卫说的内容却一点都不让人放松,随着汇报进行,萧诞攥着茶杯的手也越来越紧,汇报过半时,他硬生生捏碎了茶杯。 “陛下的手......”苏柳关切地开口。 萧诞烦躁地摆手,示意无碍,让那侍从继续说。 侍卫额角滴下的冷汗已经浸湿了一小块地上铺着的软毯,但他知道此时如果自乱阵脚,只会让皇帝有理由对他发怒,所以他极力支撑着发抖的身体,继续汇报。 这段内容没有写在密报上,而是靠探子们口口相传带回来的,如果是密报,路上万一出了意外便有消息泄露的风险。 为了带回这份消息又不外泄,探子们晚上睡觉甚至会绑住自己的下巴和舌头,防止自己说梦话。 等他汇报完毕,萧诞的怒气已经盛极,随手拿过一旁的花瓶砸到地上。 瓶身落到地上,虽然有软毯,还是碎成了几块,瓶中的水也飞溅得满地都是。 萧诞冷着一张脸,眼睛却因为怒火睁得滚圆。 “乌姮。” “萧承。” 他说完这两句话,就大步走了出去,路过那侍卫时狠踹了他一脚。 侍卫不敢躲,硬生生受了一脚,踹在他的肩头,痛得叫都不敢叫。 萧诞出了门,苏柳叫了人来收拾这一片狼藉,又让人给那侍卫上药,他的肩头在这么点时间已经肿了,可见萧诞那一脚有多用力。 “辛苦你了。”苏柳对那位侍卫说。 那位侍卫还在咬牙忍痛,连连对着宸妃摇头:“陛下正在气头中,属下应该的。” 如果不是宸妃在这里,指不定就不是受一脚这么简单了。 ......应该什么?活该被踹么? 苏柳无声地叹了口气,让人赏他。 乌姮用计便让大景跟着那新王定下的轨迹一步步地走,萧诞此时只怕是自觉被人耍得团团转,所以才会怒成这样。 但萧诞最怒的,还有一件事。 好一个萧承!好一个镇北大将军! 他寒着一张脸,目不斜视地往平常处理政务的御书房走,眼中是前所未有的震怒与失望。 “蛮酋之险恶用心,你身处前线,岂会毫无察觉?”他的牙咬的格格响。 萧承的密报也是两三天便来一封,至今也只有那些泛泛而谈的战报,却从未告知过他,乌姮那边居然是如此的心思。 萧承却用此等无关痛痒的奏报搪塞于他! 他究竟是想养寇自重,还是……已与那蛮酋有了不可告人之默契?! 狂怒中,他已经认定了萧承是故意隐瞒。 这份认定,并非全然源于情报的对比,更深层的,是他内心早已盘踞的对权力旁落的恐惧、对有才干的兄弟的忌惮,让他累计至今的猜忌都转化为了对自己胞弟的怒火和笃定的怀疑。 这一次,他感到的已经不再是猜忌的细刺,而是被背叛的尖锐痛楚。 远在北域风沙中的萧承,却对此一无所知,他还在焦急地等着皇兄的决断,却迟迟没有等到。 萧诞走到御书房,笔墨已经备好,他却没有去动,而是叫了以后侍从帮他写。 “叫镇北将军萧承,即刻回京。” 萧诞面无表情地下令,侍从稳着手写下他的旨意。 “否则,视为谋逆。” 抗旨 “怎么可能?” 萧承失声说道。 为什么皇兄会反过来突然要召他回京?而且在此紧要关头上,居然还说不即刻回京便视为谋逆? 在这个紧要关头之下,岂不是自家人打自家人吗? 甚至可以说,如果萧承,在这个关头回了京城,他先前打下的战绩便都没有意义了。 怎么会?怎么会这样? 萧承抱着脑袋在帅帐中走了两圈,心乱如麻。 中间一定出了什么岔子! 皇兄再怎么忌惮他,也不应该在这个时候召他回京! “一定是中间环节有问题!”一个副将一语道破天机,“将军,只怕是我们送给皇上的密报遗失了,或者被人换了!” “不好!”萧承顿时明悟。 如果是出现了这种问题,那只怕皇兄如今以为他正在外面密谋不臣之事! 难怪会下如此急的诏令,要他回京! 可是此刻他不能回! 如今,他们已经打了一个月,大军深入乌姮腹地,若是要撤出,路上还得防乌姮叛军的突袭。 更何况他快马加鞭回到京城,很有可能面对的也是牢狱之灾。 “我不能回,不能回啊......”萧承心中极为煎熬,却又无可奈何。 “将军!要不向皇上上一封书信,向他说明如今的局势,将军若是走了,如今我们打下的优势便不复存在......”一个年轻些的将领着急地说,却被先前那位老副将所打断。 “修书信?先前将军的密报怕不是都被拦截了,你修这封信,他到得了皇帝手里么?” 几个副将顿时纷纷提出自己的意见,但又一一被否决。 萧承心乱,此时,他正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去思考对策。 他回去是帮不上大景忙的,只会陷自己于陷境,皇兄也不会要他的帮助,只有在这北域边疆,他才能发挥自己的价值。 “......”萧承不语,一味在脑海中搜寻着对策。 这是离间之计,而且已经成功了,皇兄此刻也差不多将自己视为谋逆了,只怕恨不得将他抓回去呢。 “若是如此,绝对不能顺着他们来。”萧承喃喃自语。 如果他真的就这样回去了,那才是害了自己,也害了大景,更是害了皇兄。 皇兄是被心怀鬼胎的人所迷惑了,也是被他自己的疑心困住了,这会害了他们兄弟两人。 一个想法浮现在萧承的脑海里,这是众多想法中唯一一个看起来有可行性的,萧承如同抓到救命稻草一般,拼命思考着如何将这个想法化为现实。 待他想清楚了,便长身而起,争论不休的众副将顿时闭上了嘴。 他们都是在战场上拿真刀真枪杀出来的默契,此刻便能看出萧承已经心有决断。 “我意已决,我......不回京。” 几个副将对视一眼,这个答案虽然在意料之中,却也有些震撼。 将军,这是准备......抗旨。 留下来打完这场仗,对他自己一点好处也没有,但是对大景却很有好处。 这场仗若是打的漂亮,便可以震慑那不知是何想法,疑似宝藏祸心的乌姮新王。 “孙副将,如今的粮草,还够支撑几个月。”肖丹询问一旁光头的年轻人。 那年轻人摸了摸自己光秃秃的脑袋,心算片刻,说:“约莫还够支撑三个月的。” “够了。”萧承点点头,“三个月足以荡平乱军。” “但是为了以防万一,派人去向那乌姮王再要一个月的粮草,不拘是马是牛是羊,能吃就行。” 乌姮不产谷物,却不缺肉吃。 “属下领命。”光头孙富江抱拳行礼后,便走出了帅帐。 “兰副将,你去告诉士卒,明日便开拨,继续追击。” “何副将,你提前带一支斥候,去前面探路。” 随着他的命令,几人先后行礼,出了帐,便各自去做事。 帅帐内还剩最后一个人,便是那一开始一眼看穿局势,老陈稳重的副将,他留在最后,望着萧尘,知道他的任务怕是比别人要难。 “王副将,你点几个人,亲自帮我去向皇帝解释。”萧承低声说。 “诺。” 回京进言,不比行军打仗好到哪去。他们的书信都能被替换,人回去,也未必就安全。 路程漫长,他能带的人肯定不多,中途出现什么差错,都不一定能够走完这段路,若是遇上意外横死,人都不一定能找到。 更何况,回京后皇帝会不会见他,还未知。见了他,他说完话,还活不活的下来,也未知。 这位副将也是一路跟他拼命至今的,当年,这位王将军还只是一个犯了事,被拉去充军的地痞流氓,萧承不问他的出身,只看中他的才华,提拔了他,对他而言,镇北大将军有再造之恩。 所以即使是如此凶险的任务,他也接了下来。 行过礼后,他冲着萧承一点头,便走了出去。 帅账中,只剩下萧承一人,他不过沉默了片刻,便重新拿出沙盘,开始推演乱军接下来的行动。 他只能胜,不能败。 若是他败了,这群人都要跟他一起掉脑袋。 就算这场胜了之后,皇兄会更加忌惮他,也比他如今直接回去送死要更好。 千里之外的京城,萧诞坐在皇座上,面对着文武百官。 他的心情不太好,先前一时冲动,下了让萧承速速回京,否则视同谋逆的命令。 待冷静下来后,便觉得后悔。 他自己何尝不知道这是自断一臂?但想要撤销,也来不及了。 当时已经过了一整天,想必送信人都换了两三匹马赶路。 权衡过后,他决定干脆就不撤回。 军令若是朝令夕改,便如同儿戏,无法令人信服,君令也是同理。 再者,他也确实想看一看这个弟弟,究竟会做出什么样的反应。 在他眼中,乌姮虽然棘手麻烦,却也够不上心腹大患的级别。 何况就以萧承的能力,就算这次临时被召回,下一次他也一定能打回去。 与此同时,苏柳也在向系统询问情况。 那天,萧诞暴怒拂袖离去后,她便听见了系统的电子音。 【宿主,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苏柳笑了。 “怎么样,你排查出来了吗?究竟有多少人保留着原时间线的记忆?” 【已经完成了,我检查了我不在时宿主的行动,看来宿主也已经知道了其中一个保留了原时间线记忆的人。】 【乌姮新王。】“乌姮新王。” 一人一系统异口同声。 “那其他人呢?肯定不止他,还有谁也这样了?” 【宿主的侍女皎月,乌姮派来的使者阿古拉,几个在北域及江南一带活动的商贾,以及皇帝,萧诞。】 苏柳:? 忙碌 当时她真的在思考,要不要拿自己那把一直没用的小手枪,找个时机把皇帝崩了。 幸好系统说的下一句话,就阻止了她这个危险的想法。 【其中,乌姮使者阿古拉的记忆只有一小部分,而皇帝萧诞的几乎没有相应的记忆,只是潜意识受到影响,对位面之子的忌惮要强烈得多。】 难怪。 他就说呢,原时间线还能过上个好几年才政变,如今才一年不到,萧诞对萧承的忌惮之心就已经让他干出了局势大好,却令将回京这种事。 放到历史上也是个昏君了。 上一次死于这个弱点,这一世这个弱点还被放大了,只怕死得比上一次还早。 苏柳轻笑一声。 “系统,这次又有bug,我有什么补偿吗?” 【可以临时补偿给宿主一个你所需要的道具,无需收取能量点。】 “既然如此......” 过了一会,皎月听见苏柳在喊她,于是进了殿内:“娘娘,您找我?” “我有事吩咐你。” 苏柳的手指点着桌面,若有所思的模样。 “我先前收购的那些粮草,如今都拿出来,送往北域。” “什么?”皎月疑惑,一时间以为是自己没听清楚,小心翼翼地再问了一遍。“娘娘是说那批粮食,都要送往北域么?” 当初买下来的时候,说的不是在京城附近救济难民吗?怎么突然要跑这么远? 将那批粮食送往北域,路途遥远不说,路中的风险还极大。 蛮族的乱军,看萧承外出行军,没有镇守城内,便回去偷袭了好几个北域的城镇。 “如今那边难民众多,听说也破了好几个小城,那些百姓现在全都流离失所,娘娘的粮食,怕是不够分。” 其实说不定是够的,当初她们直接买空了城中三个商人的粮仓,光一个粮仓供京城百姓吃上一个月也是够的。 “不只是要给无家可归的百姓,也是要支援镇北将军的人。” “娘娘!”皎月大惊失色。 先前皇帝可就是在储秀宫发的脾气,明摆着目前对萧承这个兄弟的意见极大,而娘娘居然还要在这个节骨眼上去支援他! 虽然她也觉得,承王爷肯定能上位,但是她的娘娘才是重点啊! 如果说娘娘在承王爷上位之前就被皇帝迁怒而死,那谁登基对她来说也没有意义了呀! 苏柳嘘了一声,示意她不要这么大声。 “我没说是给镇北将军的。” “只是这路上,镇北将军的信史一直要在北域及京城之间往来。” “在各个驿站都存一些给他们的粮,也能让他们状态更好些,跑得更快。” “何况,又不至于在路上大摇大摆地宣称自己是帮镇北将军的,你就说是去救济难民的又能如何?” 皎月这才明白过来,娘娘的意思是挂羊头卖狗肉。 嗯,这样既不会惹怒皇帝,也能帮上承王爷。 比起笑里藏刀的皇帝,皎月自己也更喜欢虽然沉默,却事事顺着娘娘的承王爷,她应下了这个差事,去找人办了。 先前宫宴时,已经有不少大臣悄悄与娘娘接上了头,娘娘在宫外也不是无人可用了。 苏柳看着她离去,将道具用在了自己身上。 她也是时候行动了。 不然下手晚了,就不一定能捞到这么多了。 而在前朝,萧诞最近越发喜怒无常。 尤其是他得到了萧承居然决定抗旨的消息后,整个人阴晴不定,如今宫人甚至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上一秒还在好好的饮茶,下一秒说不定就会把杯子连带热茶都砸到地上。 萧承,这个弟弟,如今已经直接抗旨不回了,他的理由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恳请皇帝收回成命。 御书房内寂静无声,宫人们早已屏息凝神,恨不得将自己缩进阴影里。 萧诞半闭着眼。 他想了很多办法,但如今他的选择其实只有一个。 就像之前他只能派萧承出战一样,如今,他也只能先接受他的理由,等着看他到底打完仗之后会不会回京。 现在就算他出兵去打萧承,他可以调动的军队对北域的环境也并不熟悉,何况萧承如今已经深入乌姮腹地,除了他别人根本不清楚其中的地形,宝藏祸心的乌姮王也不会告诉大景。 他的军队打不过萧承的镇北军。 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爬升,让他打了个冷颤。 萧诞感觉自己仿佛坐在深渊之侧,而萧承,则在深渊中静静地等待着他。 他之前的猜忌、防备、一次次或明或暗的敲打,非但没有压制住萧承的反叛之心,反而可能加速了它的爆发。 他是皇帝,是天子,本该掌控一切。 可现在,他的亲弟弟,用最直接的方式,将他的权威踩在了脚下。 所幸当初传旨是秘密进行的,否则只怕天下人知道了都会骂他萧诞昏庸。 萧诞机械地处理着政务,心中的恐慌与愤怒久久不能平息。 京城与北域的路上,王副将喘着粗气,推开身上的尸体,大喊一声:“都活着么?” “在!” “活着!” “我没事!” 还有一个人,张开嘴啊啊啊了一声,表示自己没问题。 这已经是他最近遇到的第三次伏击,明显是冲着杀死他们去的,不问财,不打招呼,上来就是突袭。 “看来不想让我们见皇上的人可多了去了。”王副将笑道。 尽管他已经是正规军了,还是个副将,但他笑起来还是有一股匪气。 “走!”王副将呦喝一声,翻身上马,又向京城的方向赶去。 剩下的人也纷纷上马,跟着他一起赶路。 这些码都是从乱军那缴获的,上好的乌姮马,耐力极佳,速度也快,最适合赶路。 “可得跑快点,再快点......” 王副将口中念叨着,又抽了马儿一鞭,那乌姮马嘶叫一声,速度又快了几分,其他几个人也如法炮制。 现在的速度已经快到了很危险的程度,稍有不慎就会人仰马翻,但这几个人显然骑马技术都相当高超,愣是没有一个人被甩下去。 再跑快点。 王副将望着前方,他已经一天没有睡觉了。 早些赶到,才能显得将军诚意更足。 保住将军的机会,也就大了那么一分。 解释 王部将带领的众人到了一处河边,不约而同的勒住马,停下来喝水休息。 他们直接把头伸到河里面,跟马一样喝水,每个人都灌了一肚子水,随后掏出身上带着的干粮啃起来。 “马都栓好了,明日日出便出发!”王部将喊到。 不用人说,他们就自动排好了守夜的班。 当晚,众人心里全是心事。 将军目前的战况如何了?京城里皇帝改变了主意吗?那乱军有没有反扑?乌姮新王是否正在背后做手脚? 纵然如此,他们也强迫自己放下这些想法,快速的进入梦乡。 明日和前两日一样都要拼命赶路,一定要休息好才有精力。 他们谁也不想当那个拖后腿的。 就这样日夜兼程,行了差不多十日,身上携带的干粮也吃完了。 “遭。”王部将说,“这下麻烦了。” 他们住不了一站,身上原本带了些钱,可以在大景内使用,结果发现钱袋子路上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丢了。 保管钱袋子的那人脸色涨红,恨不得抽刀自刎。 还是王部将按住了他的胳膊。 “要死,你也别死在这里,怎么也得死在战场上,死在将军身边。” 一段话就这么把这个年轻人给劝回来了,只是依然改变不了他们现在没有钱,也没有饭的问题。 “简单简单,不就是一碗饭吗?”王部将笑道。 “你们跟我去要。” “啊?”众人傻了眼。 这帮人除了王部将以外,其实都是良家子入军,家里说不上多么的富裕,但也没做过讨饭这种事。 “不愿意?”王部将摊手,“不愿意你就饿着,这边上也没有野物可供你打呀。” 他们此刻是在柳州城外的城墙角下,这地方那有什么野物?就算是有,见到他们这么几个大汉,也该吓跑了。 最终这几人还是扭扭捏捏的跟着王部将去要饭了,只是一个个业务都算不上熟练,扭扭捏捏的,半天也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城外的小镇小村中住的百姓肯定也没有多富裕,见状直接关上门,说句没有余粮,便拒绝了。 “你们这样不行啊,看我的。”王部将撸起袖子。 他左看右看,看中了停在城墙外的几辆大车。 坐在上面的显然是个生意人,还带着几个小厮。 王部将上去,先是一拱手,张嘴,就是一串吉祥话。 “老爷好,老爷安康!小人王步江,祝老爷生意兴隆,财源广进,出入平安,寿比南山!” 这一大串顿时把旁边的粗人都给镇住了,马车里头的商人也好奇的探出头来看。 这一看可不得了,王部将张嘴又是一串:“哟!老爷真是貌比潘安,这长相,这气质,说是京中哪位大员我都信了!这面相一看就贵!” 结果里面那个商人,愣了愣便大笑起来。 这一下,王部将也有些拿不准了,这是在笑什么?但他的心理素质强,脸皮也厚,干脆打蛇随棍上,继续捧这商人。 “小人几句话把老爷逗开心了,这是小人的荣幸呀!” 里面的人笑过几声,含笑看向他,说:“这位壮士,你所求什么?我不过是个普通商贾,怕是给不了你什么钱。” 王部将立刻拱手:“不要钱,不要钱!只是想问,老爷有没有什么吃食。” “我们兄弟几个从北域一路逃难来此,实在是没东西吃了,这才舍了面子,出来求好心的老爷给口饭吃。” “我们几个别的不说,就是有一身力气,老爷若是有什么搬来运去的活,我们直接包了!” “噢!”商人恍然大悟,这几个人居然就是北域来的难民,他也没想到,刚出京城不远,在柳州外这么近的距离就能直接遇到北域的难民了。 反正娘娘说,这些粮食也都是要发给难民的,此刻给他们一些,倒是无妨。 “我便是带着粮食去救济北域难民的。”商人笑道,“你们多拿些也无妨。” 他身旁的小厮也正是娘娘的人,此刻正盯着他呢,他可不敢贪这些粮食,早日发完,他便能早日回京,给这些人一点,没什么不好的。 反正又不是他的粮食,他无所谓。 王部将倒是没想到一讨直接讨到了这么一个人,听对方是准备去救济北域难民的,一时间还有些后悔。 自己吃了这些粮食,指不定百姓就有哪几个吃不上了。 但此时他也是争分夺秒的在争取时间,咬咬牙,还是要了一大份饭。 王部将就这样成功带着众人讨到了饭,引来一片夸赞。 “没想到王兄还有这招!” “王部将刚才讨饭实在熟练!我等难以企及。” “滚你的!”王部将笑骂,“赶快吃!” 这商人给他们的是跟先前一样的干饼,粮食制作成这种形式,方便保存,也方便运输,所以这个时代的人出门,多半带的都是这种干饼。 他们没有吃完,都留了一半左右,塞到衣服里,又上马继续赶路。 结果赶了没多久,又看到这样的一车,配置如出一辙,马车,小厮,商人,要不是发现人换了,王副将差点以为自己往反方向赶路了。 他想了想,上前询问发现这是宸妃娘娘派的车,既接济难民,又资助镇北将军的人,顿时他对宸妃娘娘的好感大增。 这是个明事理的人,不像那个糊涂皇帝! 第二个商人还说,他们在见到这样的车,大可上前寻求帮助。 王部将再次谢过,又带着人赶路,这路上果真如他所说,见到了不少这样的车,虽然他们没带钱,一路上居然也没饿着。 一路飞驰,到了京城门口,王部将勒马,冲着门大喊一声:“我乃镇北将军属下,有急事相奏!” 如今,大景正在支援乌姮打击乱军的事已经人尽皆知,这一嗓子,顿时吸引了不少视线,门卫也立刻过来,请这位爷往里走,再层层上报给皇帝。 没过多久,萧诞便听见了这个消息,命令将这几人全都捆起来送进宫。 几人均没有反抗,一个个都被裹得像成粽子似的,进了宫内一个小院。 过了不久,外面便有脚步声。 萧诞缓步走进小院,一脸阴沉地看着这几个壮汉。 “你们有何事相奏?镇北将军那边,现在如何?为何不奉旨回京?” 他刚问完,王部将深吸一口气,朗声道:“我等正是将军派来,向皇上求情的人!” “如今前线局势一片大好,将军若是回京,定然前功尽弃!” “皇上误会将军了,他是宁愿被皇上误解,也要顶着骂名,为皇上尽忠啊!” 杀疯了! 萧诞一脸阴沉,一言不发地离开了小院。 他反复询问,甚至用了些刑。里头的人一口咬定,萧承正是因为忠心耿耿,才不回京。 院门外等候的邵德运见他出来,连忙躬身,却不敢贸然开口。 萧诞的脚步比来时更显沉重,他屏退了左右,独自一人沿着宫墙下的阴影缓缓踱步,邵德运远远地跟着。 王部将那声嘶力竭的“为皇上尽忠”还在他耳边回荡。 对方更是指出,萧承寄来的军书上原本写着将军的分析。 可他拿到手的版本却是没有的。 是真的吗? 理智上,他并非完全不信。 北域的情报他又不是一无所知,乌姮新王的暧昧,叛军的狡黠,他都清楚。 临阵换将确是大忌,这一点,他比谁都明白。 萧承选择抗旨,或许......或许真的如他们所说,是忍辱负重? 萧诞此刻正像沙漠中见多了海市蜃楼的人一般,怀抱有希望,却又不敢相信。 随着他的漫步,那一点点希望和信任,也在慢慢褪去。 ......他反复想起萧承的抗旨不尊。 ......就算他此刻忠心,谁能保证他日后不起异心? 此番抗旨,便是开了恶例! 萧诞捏紧了拳头,捏得关节骨咯咯响。 ......今日他能以“忠君”为由抗旨,他日就能以“清君侧”或其他任何冠冕堂皇的理由兵临城下。 皇帝的威严一旦被挑战,就如同堤坝出现了裂痕,后果不堪设想。 只是这几个汉子,他该怎么处置呢? 萧诞回身,望了望小院的方向。 ......可以杀,但不必那么急。 能被萧承委托进京向他解释的任务,想来也是对萧承忠心无二的人。 留着他们,日后也有用。 他的思绪一绕,又回到萧承身上。 如此大功,再加上“忍辱负重”的名声...... 会在朝野和民间赢得怎样的声望? 这难道不是另一种形式的逼宫?用功劳和名声,逼他这个皇帝不得不谅解,甚至不得不奖赏? 可以预见,若是他不谅解,定然被天下人在心中唾骂。 他是皇帝,是这天下之主,岂能受人胁迫? 哪怕,这是他的亲弟弟打着“忠心”旗号的胁迫。 此时,萧诞只觉得自己极为被动。 萧诞停下脚步,抬头望向北方灰蒙蒙的天空,眼神冰冷锐利,眸子深处却藏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的疲惫和厌倦。 吾弟,你给朕出的,真是一道难题。 你这“忠心”,朕……该如何受用? 不知不觉之间,他已经走到了储秀宫。 ......好像最近他但凡心不静,来的都是这里。 没有让宫人通传,萧诞径直走了进去。 储秀宫内依旧是他熟悉的那份闲适安宁,苏柳坐在那个秋千上,一旁放着一碟切好的水果。 她倒是懂得享受。 萧诞失笑,不知不觉间已经轻松了几分。 苏柳抬头,见到萧诞,眼中适时地流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惊讶,随即松开秋千起身,却并没有迎上来。 她就站在秋千旁招呼萧诞:“皇上,要不要一起来坐坐秋千?” “还是爱妃这里清净。”萧诞笑了,过去拉着她一同坐下。 也只有在宸妃这里,他才能喘口气。 苏柳微笑。 刚才萧诞接近储秀宫时,她就已经接到了系统的提示。 两人拉着手在秋千上坐了一会儿,萧诞觉得自己的心便静了下来。 他实在忍不住想找一个人诉说自己心中的苦闷,身旁的苏柳身上有股极为吸引他的气质,让他忍不住开了口。 “爱妃,朕与承弟......” 话没说完,他先摇了摇头。 ......实在不知道怎么开头。 他一个皇帝,忌惮自己的兄弟,已经是不适合摆在台面上讨论的事了。 在战中忽然召承弟回京,这种昏庸之举更是不好说。 但宸妃已经抬起头看着他了。 “......唉。” 萧诞没组织好语言,只是满腹心事之下,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事不适合跟宸妃说。 苏柳也没有让他为难,极为体贴的说:“陛下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一直在这里。” 她的手握住了萧诞的手,两人双手交叠,萧诞只觉得心中一暖。 “......陛下若是不想说,我也陪着陛下。” 苏柳的眼眸中带着温柔的笑意,定定地注视着他,她的声音不高,带着点慵懒的调子,听着悦耳又让人放松。 萧诞紧绷的神经一松。 “有时候朕真想什么都不管了,就在你这储秀宫里躲清静。”他凑近苏柳,半是玩笑半是认真地低语。 “那我自然欢迎。”苏柳笑道。 两人相视,都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苏柳干脆抓住秋千的麻绳,脚尖略一点地,便荡了起来。 这秋千很宽大,坐两个人也绰绰有余,萧诞陪着她玩闹,竟生出一种希望此刻能再长久一些的念头。 这个念头,让他不由自主地握紧了她的手。 北域,又一场大胜。 萧承受了轻伤,影响不大,军医包扎过后便无碍了。 “清点一下,乱军留下的东西。”他活动了一下被纱布包住的右臂,对副将说。 自从他们开始用以战养战的策略之后,他们盯上蛮族的乱军,便会着重观察对方的物质所在之处,打仗的第一要务也是先抢物资。 “我看这次东西不错,这估计是个什么乌姮贵族。”一个副将高兴道,“还剩了瓶草原上的好酒,正好给将军喝了止痛!” 萧承先前从不饮酒,但自从他决定抗旨不回京后,沉重的心理压力压得他开始接触这些酒类,时常喝上一两口。 萧承“嗯”了一声,算是收下这瓶酒了。 乌姮乱军不知道这个镇北将军突然又抽了什么风。一改之前稳健保守的风格,开始四处排斥候搜查他们的踪迹,若是被发现了,不出几个时辰,便会有一支大军追着他们而来。 他们虽然晓勇,但装备自然不如精良的中原大军,萧承亲领的三万镇北军更是精锐中的精锐,一旦被发现,便损失惨重,被杀的片甲不留。 他们先前叛逃,也是因为觉得跟大景合作要低声下气,看人家大景萧家皇帝的脸色,还不如继续抢劫,反正缺吃的缺穿的,都能从大景的百姓中抢到。 正面打不过便突袭或者偷袭,萧承在哪他们不去便是了,何况他们未必打不过!萧承不过是借助城墙守城罢了,哪有他们攻城难? 结果现在被萧承四处追着杀,才有人发现,好像,确实打不过。 叛军也不是一条心的,他们多半是不服新王的贵族带着自己手下的人,连军队都称不上,如今,萧承猛攻的形势下,已经有人开始讨论要不要回去向新王认错得了。 萧承向新王要的一个月粮草,也送了过来,虽然都是质量不太好的牛羊,但他也笑纳了。 新王的态度很好,他不方便无理由发难,只能就这样暂时先放过他。 萧诞开了酒瓶,仰头闭眼猛灌一口。 也好,这说明新王没有跟他硬碰硬的打算。 既然如此,全歼乱军,也能好好的威慑一下这个新王。 行我来 萧承大胜的消息连接不断地传入宫中,文武百官无一不喜,只有陛下虽然笑着,眼中却依然闪烁着一丝警惕。 一个月后,萧承彻底消灭乱军,经此一役,乌姮近数十年怕是都闹不起来了。 剩下的余孽已投降,任由乌姮王处置,乌姮王又说这些人该交给大景处理。 萧诞很快做了决定,让萧承押送这些俘虏进京。 听到这个消息,萧承的心情再次变得沉重。 ......押送俘虏进京么? 真不会他前脚还是押送的人,后脚自己便成了俘虏么? 即使如此,如果不是真的准备谋反,这次他也必须要回京了。 他也没有理由呆在外面了。 只是先前他派遣去向皇帝求情的王部将几人,至今任然没有消息传来,萧承固然担心,却束手无策。 回京的路途上,他一直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众人虽然清楚原因,却无法安慰他。 越靠近繁华的京城,他的话就越来越少。 官道变得越发平坦宽阔,路旁的屋舍也越发密集 当那巍峨的城墙轮廓终于出现在地平线上时,整个队伍的气氛凝重到了极点。 明明是胜利凯旋归来,却比打了败仗还沉默。 萧承勒住马,静静地看着那座熟悉的城池。阳光照在冰冷的墙砖上,反射出刺目的光。 他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翻涌的情绪,脸上恢复了一贯的沉静。 “进城。”他沉声下令,声音平稳,听不出任何波澜。 他原本已经做好回城后便会被招进宫中质问的准备,进城后的流程却有些出乎他意料。 他被直接送进了将军府。 兄长没有见他,也没有杀他,将军府内围了一些人,除了不让他出去,倒也没对他有任何不恭敬。 他刚回去,侍从恭敬的问他想吃什么,他以为这是断头饭了,点了一堆菜准备吃个痛快。 当天的菜足足用三张大桌才放得下,他每份都尝一口,便已经吃得半饱。 结果他大吃一顿之后,并没有毒发身亡,而那日之后,那些随从也依然每天都问他想吃什么,然后端上他指定的菜肴,若是他吃少了,还要劝上两句。 皇帝......到底想拿他怎样? 宫中,萧诞的气息有些不稳。 他没想到萧承真的回来了,而且老老实实的,全由他的安排,一直没有提出要见他这个皇兄。 ......承弟这是怨恨了么?不想见他? 萧诞只觉得头疼。 ......他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承弟了。 将萧承晾在将军府,本意是冷一冷,也是给自己时间思考如何处置。 他派去的人每日禀报,都说萧承安分守己,得知不能出门,便在屋内看书练武,除了饮食比往常略少,并无任何异常举动,更无怨怼之言。 ......这反而让萧诞更加心烦意乱。 萧承若是有半分不满,他都能有由头处置他,但萧承现在这样,他反而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他几次拿起朱笔,想在奏章上批下对萧承的安置。 或赏或罚,总得有个说法。 可笔尖悬在半空,却迟迟落不下去,他不知道该拿萧承怎么办! 赏?拿什么赏?兵权是不可能再给了,他还要想办法收回呢。封一层爵?萧承已是镇北王,还怎么封?难不成给个摄政王的空名头?那他该怎么自处? 罚?罚他什么?抗旨不遵?可北域大胜是实打实的功劳,更何况,他甚至不敢说自己曾经下过如此昏庸的旨意。 萧诞几次深呼吸,最后还是把笔掷到桌上,搁置了这件事。 他不知道该如何打破这个僵局。 他不能放了他,也不能一直关着他,这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朝野的议论也会越来越多。 ......杀了他? 这个念头一出,萧诞的手就一抖,打翻了桌案上的一沓奏折。 乌姮的新王最近也屡次表示恭顺之意,但在他眼中,这已经不再是乌姮听话顺从的表现,而是小人被发现意图后的弥补。 大景对乌姮的回应极为冷淡,往往三四次国书才回一次,乌姮便更加殷勤,萧诞看着只嫌烦。 就在这时,总算有个极好的消息,让他可以松一松神经。 苏柳有孕了。 他立刻提了她为贵妃,并决定若是男子便立她为后。 消息如同长了翅膀,迅速飞遍了宫闱,也传到了被圈禁的将军府。 萧承听到这个消息,一股极其复杂的情绪悄然漫上心头。 他沉默良久,才对宫人说:“替我转达一声对皇兄的祝贺。” 这算是打破了他们之间的僵局。 萧诞也想起他屡次打趣萧承至今未娶妻的事,叫人搜寻了一些民间妙龄女子的画像,送进将军府,问萧承可有入眼的。 萧承却全都拒绝了。 理由用的不再是北域不太平他不放心,而是臣弟无心无意于此。 这让萧诞忍不住眯了眯眼,他还记得曾经萧承真心实意地说过,他羡慕他与苏柳之间相伴的感情。 那是萧承眼神清亮,语气真诚地感慨着:“皇兄如今与宸妃幸福安定,这是人间少有的福气,臣弟很羡慕。” 不会...... ......还在怨朕吧? 总不能那小子也想要他与宸贵妃之间这种天作之合? 倒是不难,多寻觅总是能找到的。 只不过那样便得放他出府了......总不能让人家姑娘进府去看他...... 萧诞为难起这件事后,倒是先放下了猜忌。 而将军府内,萧承独自一人站在窗前。 他并非真的“无心无意”,只是那一点曾在心底悄然萌动过的,不合时宜的妄念,早就被他亲手扼杀。 至于他自己......他看了一眼那些被弃置一旁的精美画轴,叹息一声。 他自己连这门都出不去,又何必再拉一个无辜女子,来当他一个囚犯的伴侣? 萧诞有些为难,最后决定去问一问身为女子的宸贵妃。 苏柳听完,眼前一亮:“陛下,这事就交给我吧!” 萧诞:嗯? 苏柳解释:“承王爷这个年纪了,早该娶妻的,替他相看的事,由我们女人负责,也好入手一些。” 苏柳虽然不见人,但也经常听星罗说京中命妇的事,谁家有差不多年龄的女孩子,她说得头头是道。 萧诞见她积极,心里一软,揉了揉她的头发,便说:“那便你去做罢。” 苏柳点头,承诺一定给承王爷找一段良缘。 只有系统知道,她已经在偷笑了。 “位面之子被软禁了我还头疼呢,我出不去,又有人守着,根本接触不到。” “本来还得想想要怎么接近他,如今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系统:......也是好事。 不想结 萧承听说苏柳亲自帮他选了一批年龄相当的贵女,作为结亲人选时,吃了一惊。 一是因为没想到自己的婚事会被交到苏柳的手上,二是因为听说是苏柳主动要求的,没想到她对自己的事会那么上心。 苏柳一边摸着自己的假肚子——系统出品,一边看着那一沓又一沓的画像。 “不错,这个是美人。” “这个也好看。” “这个可爱。” 皎月瞧着苏柳一个个地点评过去,一时间觉得宸妃娘娘这根本没在帮承王爷考虑,而是在按照自己的审美欣赏各家贵女的容貌。 “娘娘......”抱着提醒的想法,皎月试探地开了口。“承王妃的人选,考虑得如何了呀?有哪家贵女够格么?” 苏柳一顿。 皎月:...... 娘娘,您不会忘记这事了吧。 苏柳尴尬一笑。 哈哈,你看我这事办的。 但从一开始,她就没准备帮萧承选一个王妃。 萧承如今处境尴尬,不止她知道,满朝文武世家都知道。 明明是大胜归来,却只赏了五千金和一些不咸不淡的文物,让人看出皇帝肯定是对这位大将军有意见了。 在这个时候,稍微疼点姑娘的,都不愿意和他结亲——画像是迫于皇帝淫威给的,私下里多的是人在家里日夜祈祷自家女儿别中选,甚至贿赂她的礼物都送到储秀宫来了。 “这不是还在挑呢?”苏柳微笑,态度极其自然,装得好像她刚才一直都在认真地办事一样。 皎月:......行呢娘娘。 苏柳又摆出一副认真的模样看了些画像,然后找了个借口支开皎月。 “这个假肚子还挺轻的,真不愧是高科技呀系统。” 苏柳有孕的消息,是真的,但她从来没睡过萧诞,这个孩子靠的是科技的力量。 【宿主赶上好时候了。】 苏柳:? “这是什么意思呢系统。”苏柳挑眉。 【这也是适人化设计之后新添的道具。】系统介绍道,【以前的宿主们只能自己硬撑,我们最多会卖止痛药。】 苏柳沉默了一会儿:“......” 系统也不知道是看不出来她的沉默,还是把她的沉默当成了正在聆听,继续介绍起了有些黑暗的历史。 【一些男性收集员进入ABO世界后,因为身体的构造不一样,我们还会帮他们加装......】 “......先别说了。”苏柳温和地打断了系统。 她不是很想知道这些没用的知识。 系统从善如流地转移了话题,【位面之子如今天天听宿主的消息,心境波动很大呢。】 “好事啊好事。”苏柳笑,系统回来后她的精神状态都振作了许多,先前躺得太久,都有些颓废了。 许久没和系统这样聊天,她感觉自己都要被这个世界同化了。 如今她的状态是个孕妇,萧诞对她更是关怀备至,现在她态度放肆一点,萧诞都不会说什么了。 虽然本来也没多尊重他......可能萧诞就是吃这一套吧。 苏柳想了想,随手拿了几张画像,喊了星罗进来。 “娘娘有什么吩咐?”星罗进来的时候手里还端着给她的补品。 “将这几张画像送到将军府,问王爷可有喜欢的?”她笑着指了指桌上选出的画像。 星罗放下补品,叮嘱自家娘娘记得喝,便带上画像办事去了。 如今,他们这些储秀宫的宫人也跟着娘娘鸡犬升天,得到了很多便利。 比如星罗出宫时只需要说一声,是宸贵妃娘娘有事要办,侍卫就会恭敬地放行,连搜身都省了。 当然,这也不是谁来都行的,目前是她和皎月才有这个待遇,侍卫已经认得她们的脸了。 星罗粗略扫了一眼自家娘娘选的四个姑娘,发现高矮胖瘦四个类型齐了,长相也是各有特点。 ......怎么感觉还是娘娘随便选的呢。 不敢说,不好说,星罗虽然心里不看好,也只是摇摇头,还是把画册好好放回了匣子里。 等马车到了将军府,她便拿上匣子下了车,将军府里的侍卫也已经认识她了,也不拦她,打过招呼便让她进去了。 萧承看在她是宸贵妃贴身侍女的份上,还是开匣子都拿出来看了一遍,装模作样地看完这个看那个,然后全都往桌上一放:不合眼缘。 这件事上也没有人能强迫他,除非皇帝放弃了让他自己选,亲自下旨赐婚。 ......可是,她看这萧大将军对成亲这事一点也不上心,他根本就不想结亲吧? 毕竟不合眼缘这个理由,也太空乏了。 星罗连着跑了一周将军府,也没定下来这事儿。 苏柳表现出来的态度,也从最开始的兴致勃勃变成了有些不耐烦。 “这个也不喜欢,哪个也不喜欢,编都不知道编一个好一点的理由!”苏柳拿着几个画像,一脸气愤地向萧诞控诉。 “他居然说画像上这个姑娘穿的衣服绣了海棠!他不喜欢花!这也罢了,我再换其他人,结果绣其他纹样的他说花哨,穿素的他说看着无聊,皇上,他这是看人还是看衣服?” 萧诞无奈地笑着,柔声劝着苏柳:“好啦好啦,吾弟是这样的......” 就凭他这时候的态度,谁看得出来是他把这个弟弟关起来的? 苏柳还是气,手里画像往一旁乱丢,然后在屋里来回走了两步,又突然停下,怒声说:“不行,皇上,我一定要知道他到底要个什么样的人!你把他叫进来吧,我当面问他!” “这......”萧诞顿时迟疑了。 他已经关了萧承快一个月,别说见他了,他连一句话都没有给他。 他不知道用怎样的态度面对这个弟弟,干脆逃避了,想了个理由婉拒苏柳的要求,结果苏柳瞪了他一眼,就开始闹。 是怀孕后气性变大了么? 萧诞安抚不住她,又舍不得训斥,左思右想,竟然觉得这说不定是一个他们君臣兄弟间破冰的好机会。 也许,不论政事,只论家常,说不定还能改善他们如今僵住的关系...... 鬼使神差地,他答应了苏柳的要求。 “好吧,朕叫他来,你好好问问他,到底想要个什么样的王妃。” 我有一个白月光 “皇兄叫我进宫?” 萧承状似平静地又问了一遍,背在身后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传话的星罗也已经有些熟悉面前的这位镇北将军了,见他似乎有些反应不过来,点头又给他确认了一遍:“皇上让您去和宸贵妃聊聊,我们贵妃娘娘有些问题想问你。” “什么?” 萧承万万没想到是要去见苏柳,顿时变了脸色。 ......她不会要亲自来问他,他究竟为什么不娶妻吧。 星罗被他骤变的脸色吓了一跳,险些后退一步离他远点,好不容易控制住自己,也下意识往后仰了些,拉远两人间的距离。 萧承见状,意识到自己吓到人了,赶紧收了情绪,无声无息长叹一口气,抑制着满腔激动的心情,吐了一句字出来:“知道了,我这就沐浴更衣。” 要见贵人,自然要把自己收拾好了才能去。 星罗也没有异议,院里的侍从给她拿了座位来,萧承在屋里沐浴更衣,她就坐在外院等着。 等到萧承打理好自己再出现,便令人耳目一新。 星罗看过,点点头表示可以了,便带着他走出那数百人护卫的小院。 等离开院子后,萧承才感觉恍如隔世。 虽然时间也没有长到以年计,但他也待得够够的了。 “......娘娘召我有何事?”他询问走在前方的星罗。 虽然他心里隐约有些猜测,但总是忍不住再问一遍。 “我们娘娘替将军看了那么多姑娘,却一直不曾有好消息,娘娘她......想问问将军究竟是个什么喜好。” 星罗答的也有些小心翼翼。 娘娘发怒固然有些毫无道理,但那毕竟是她家娘娘,她肯定会向着自家人。 但将军的处境她这几日也算看得清楚了,不免有些可怜他——明明是立下大功的功臣,却被圈进在一处小院,久不得出。 两方计较之下,她对萧承的态度便不由自主地温和了些,希望他稍后被娘娘质问,也不要放在心上。 明摆着是他不想娶妻,皇帝和辰贵妃却执意要他娶,说起来未免太过没道理。 萧承得了答案,便沉寂下去,只是默默不发一言地跟着她。 直到入了宫,他才勉强打起精神。 ......不知道她和皇兄如今如何了? 自从知道辰贵妃怀孕后,他心里那点杂念就被他全力压制回去了,可想而知,未来这个孩子估计就是继承大统的人了。 他出了神地想,直到星罗叫了好几声才回神。“......什么?” “承王爷真是糊涂,已经到了,我们娘娘在里面等着呢。”星罗笑道,心下忐忑,希望娘娘一会别对承王爷太咄咄逼人。 等萧承进去,一旁的皎月就来拉她,她们俩最熟了,一眼就看出星罗在担心什么,不禁忍俊不禁:“你快来吧,别瞎担心了。” 星罗横她一眼。“我怎么就瞎担心了?我这是有理有据的担心,再说了,你怎么知道呢。” “......我就是知道。”皎月笑道,把星罗拉走,去备茶饮了。 她还不知道吗?皇帝和承王爷这对兄弟,对她们家娘娘都是一见钟情,情根深种的主。 ......这么一想,当年跟娘娘定下亲的人,还真是命薄,受不住这个福气呢。 萧承进殿后,头也不抬地先行了一个礼:“见过辰贵妃娘娘,望娘娘安好。” 入耳的确是萧诞的声音。“承弟,先坐吧。” 他才发觉皇兄也在殿里,也问过皇兄好过,便稳稳当当地坐到一旁,心里却一下又乱了。 苏柳看着萧承低头沉默不语,萧诞眼神复杂,紧盯着萧承,猜测这兄弟两人现在心中肯定乱成一团。 ......男人真复杂。 苏柳先开了口,她明知故问:“王爷究竟喜欢什么式样的女子?本宫已经选遍了京中所有贵女,竟无一人能入王爷的眼。” 萧承低垂着眼眸,只能看见她的鞋尖,干涩道:“......臣还不愿娶妻。” 他真的不想娶,为什么一定要他选一个女子呢?那不是多拉一个无辜人陪他下火坑吗? 萧诞则不赞同地摇头:“朕已将有子嗣,承弟也早就过了成亲的年纪,还不成家,像什么样子?” 没有成家,便是光身一个,不知道会做什么事来,成了家,才有软肋。 苏柳故意看了一会儿萧承,直到萧诞有所注意,她才一副有所猜测的样子,询问萧承:“王爷莫不是已有心上人?” 这话一出,萧承浑身一震,萧诞立刻敏锐地察觉到了什么。 居然是真的? 他眸色深幽,注视着萧承。 ......看来此事上还是女子敏锐,辰贵妃不过见他一面,便有结论。 如果萧承只是因为心有所属才不愿娶妻,那就不是对他不满了。 萧诞也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萧承低垂着头,只觉得自己此时肯定是面色一阵白一阵红,脑子里乱糟糟的,不知道怎么答复。 她......她......她知道了? “臣......” 苏柳立刻截住他的话头,生怕这个人一激动说出个辰贵妃来。 那她也不知道怎么收场了。 “莫非将军所爱,并不在京城?”她一副半猜半笃定的样子,追问着萧承。“......难不成,在北域?” 萧承听见这个答案,下意识的在心里否认,反应过来,赶紧点了一下口,松了一口气。 他少年时期的大半时间都在北域度过,就算有情人在那里也不奇怪。 这个理由也是合乎情理,萧诞也接受了,接下来就催着萧承说说他是看上了北域的哪家的女孩? ......这个架势,若是他瞎扯出谁家的女儿,皇兄必然就要赐婚了。 神使鬼差的,他冒出来一句。 “我心仪的人......已经不在了。” 这话一出,大家都愣了。 萧承低着头,倒是把说谎时的异常都掩盖过去了,他编了一段对路边女子一见钟情,那人却被蛮族所害的故事,总算蒙混过关。 “所以臣不愿娶妻......臣不想辜负她......”艰涩地说完这个故事后,萧承直庆幸自己编的好。 就算是他的语气有什么异样的,也可以解释为他提起伤心事,悲伤所至。 “......原来如此。” 萧诞似乎深信不疑,满怀感动地起身,来握住他的手,满目痛惜地看着他,说:“那女子与承弟有缘无分,承弟深情太过,会伤到自身啊。” 他的视线也不得不抬起,看着萧诞,余光不可避免地扫到了苏柳,顿时心神大震。 ——她正前倾着身子,一脸关切地看着他。 继承人 自那天之后,萧诞虽然没有再提起要给萧承娶妻的事,却也没放他出府。 萧承出了宫就被原模原样送回将军府,只不过活动范围大了些——除了他自己的院子,府中的书房和花园都可以去了。 除了这些,还腾出了几间下人房,住进去了几个女人。 看那些时不时出现在身边的侍女,萧承就知道,皇兄的意思是要他即使不娶正妻,也不该完全不近女色,更不该就此绝后。 可是他往四周一看,兵士仍环绕在侧,他仍然不得自由,这种情况下,他无论如何也没有厮混的想法,更何况他自幼不被先帝所喜,年少便镇守北域,这么多年来实实在在没有碰过女人。 ......而且他还刚刚见过她。 虽然怀着孩子,她与之前却没有什么不同,甚至叫他来说,他觉得辰贵妃更美了。 原本已经快压下去的妄念,此时也忍不住又翻涌了上来。 他满腹心事堵在心里,对谁也不能说,只能日日让侍从拿酒来,把自己灌得半醉不醉。 他连喝酒都不敢喝得太过,怕喝得太多了,管不住自己的一张嘴巴。 所以,他只能喝着喝着酒,便不停地开始叹气。 “果真如此?”萧诞听着手下人的汇报,有些不信。 “真是这样,大将军自从被送回府,日日除了饮酒便是倒头大睡,喝多了便不停叹气,两眼怔怔地望着天空不说话,侍女们要侍候,也被赶走。”那人赶紧回报。 萧诞虽然把萧承关了起来,但也从来没有不给他吃饭,一直都是好吃好喝好穿好住地供着。 既然饱暖,按常理应该去思考一些其他的事,但萧承连侍候都不让侍女们来,一来就把她们赶走。 难道真的对他口中的那个女人用情至深?其他人连看都不想看到? 萧诞沉思,对侍从说:“去把之前在北域的人叫来。” 不一会儿,人就来了,萧诞问他知不知道萧承的这档子事,侍从当然从未听过——纯编造的事,他怎么会听过?但萧承在北域的世家女中确实人气颇高,一直有大胆的贵女对他表露心迹,侍从说不准会不会真有这么一档事。 萧诞见他的态度也是迟疑而不确定的,就下了令,让他去北域偷偷探查,究竟是不是真事。 送走了侍从,萧诞在屋里踱步许久才坐下。 他是希望承弟能有个家的,哪怕不是正经娶妻,也该有个知冷知热的人,否则孑然一身在世上,看似洒脱,实则孤独。 何况,成家之后或多或少的会因为有所顾虑而收敛一二,等承弟有了子嗣,无论是谁生的,他都会让萧承认下这个孩子,然后把孩子接进宫中教养。 这么一来,他也能不那么顾忌承弟了。 萧诞深吸一口气。 苏柳此时吃着燕窝,听星罗皎月两个人如是这般地给她讲了一些萧承的事。 现在她们说起萧承已经不提他镇北大将军的名号了,因为皇帝暗示过他不喜用这个头衔称呼萧承,所以如今只说承王爷如何如何。 她们说承王爷是一口咬定了不愿意娶妻,如今这件事已经有些上层官员知晓了,虽然是暗中传播,却有越传越广的趋势,怕是后面会传出一桩美谈。 她们说如今皇帝和承王爷会时不时互通书信了,虽然皇帝还是因为日理万机没有时间像以前那样召承王爷进宫陪伴。 还有外面百姓对她这一胎的议论,百姓夸赞她先前施粮的善行,等等等等。 总之,但凡是有点用的消息,她全都要听。 完全按原时间线走,固然能直接达成伙伴线路通关,但那样的评级最多也只有B。 苏柳已经连着拿了两个S级评级,她不太喜欢一个SSB的战绩,还是SSS比较适合她。 那既然不准备跟着原时间线走了,她就得有自己的主意了。 原时间线中,她最后的结局是改头换面入宫,能做到这一点,萧承肯定在其中做出了很多努力,也正是因此,他在朝廷上总有些束手束脚。 而且经过多次接触,她已经看出来了,这人并不是擅长权术的类型,他是一个百年难得的将才,但只是将才。 那么原时间线中,想必是她出谋划策比较多吧,最后才能当上摄政太后,途中的反对与困难一点都不会少。 不说别的,她是萧诞的妃子这件事若是被嚷嚷出去,她肯定没好下场。 既然有了原时间线的记忆这个优势,苏柳准备提前给自己排除一些困难,比如名分。 她已经入了宫,那么就是皇家的人,平白无故换一个皇帝,反而是对她涉政的阻碍。 皇帝驾崩,太子尚幼,太后可以摄政,没听说过宫廷政变,皇帝换人,还让前朝妃子摄政的。 苏柳轻轻摸着自己的肚子,这假肚子里,有一个货真价实的生命,她一半萧诞一半那种。 性别不重要,因为这个孩子只会是一个傀儡。 星罗看她摸自己的腹部,面上明显露出了高兴的神色来。 有这个孩子,就能保苏柳一生的荣华富贵,她很是替自家娘娘开心。 皎月的神色则有些复杂。 原因无他,她的梦中......没有这个孩子。 娘娘至今甚至未曾和承王爷独处过,这个孩子只会是皇帝的,可是那个她认定为前世的梦中,娘娘与萧诞从来没有过子嗣。 很多事的走向和前世也已经截然不同。 她已经意识到了或许还有其他人作了同样的“预言梦”,和她一样有前世的记忆,已经提前改变了很多事,但她一时找不出是谁,只能加倍小心地守护娘娘。 一时间,房中原本叽叽喳喳闲聊的三人都安静下来,烛光摇曳,人影在墙上乱晃。 “娘娘,时候不早了,早点休息吧。”星罗打破了沉默。 皎月也附和道:“娘娘要养足精力,保护好身体。” 苏柳点头,“嗯。” 此时三人都是一个想法。 要保好这个孩子。 等这个孩子出生......很多事都会有转机。 闹人 萧诞到底不能把萧承一直关下去,不说别的,萧承是立了功回来的,他不是罪臣,这么关着他是个什么事? 在苏柳开了这个头后,他就时不时把萧承召到宫里,闲扯一些家里长短,顺便催催婚,试图用这种方式跳过先前关着萧承的事。 萧承也很会领受暗示,就这样顺着萧诞谈天说地,对弈喝茶,也不问他什么时候能出去。 对外,萧承该有的赏赐也一件都没少,金银珠宝流水般往将军抬。 这么多方行事下来,朝中对此的议论虽然没有消失,但也少了不少。 萧诞和萧承,用个不太恰当的词,也就这样当了一对貌合神离的君臣兄弟。 北域只要不再作妖,萧承没有用武之地,只要不再有人特意为他造势,他在大景的地位也就会逐渐下降。 若是他影响力下来了,萧诞也不必如此猜忌他了——先前也实在不能怪他,萧承有名声,有地位,有军队,甚至还有皇血,这换任何一个皇帝,都没法心里不嘀咕。 日子就这样平静地一天天过着,苏柳假肚子里的那个生命也在照常发育,苏柳的脾气也越来越大,时常闹着要萧诞来陪她。 萧诞也很宠溺,只要她喊,他一定来。 这天,苏柳就闹着要萧诞来了才肯用膳。 星罗不停哄着,“娘娘,皇上很快就到了,娘娘先吃几口吧,已经好久没吃东西了......” 苏柳就发脾气:“不吃!你们都滚出去!!!” 星罗和皎月都不能例外,只能打包一起出去,其他宫人在这几个月终于见识到了很好伺候的辰妃不好伺候的一面,都不敢近前。 星罗满脸担忧之色,轻轻叹气:“娘娘没有皇上,就是不肯吃,可是皇上忙于政务,也无法时时陪伴娘娘。” “这都快生了,一直吃不下去东西,可怎么办啊......” 皎月劝慰她:“皇上来的时候,娘娘还是吃很多东西的。” 说到这,她发现有其他的宫人此刻正探头探脑地往宫门处看,顿时横眉立目,呵斥道:“差事办完了吗,在这看什么?” 众宫人作鸟兽散。 只留下星罗和皎月在门口守着。 屋里没人了,苏柳就拿出一个瓶子,往桌上每道菜都加了一点。 系统科技,还是慢毒,保准是这个时代查不出来的。 苏柳每道菜都均匀地洒上一点,无色无味的液体立刻融入了桌上的菜肴,她又掏出一个药丸提前给自己服下,这是解药。 【萧诞已经到了。】 系统提示音一响,苏柳刚好把药瓶收到系统的次元口袋里。 “爱妃。” 萧诞人还没来,声音先至,带着笑意呼唤她的名字。 “朕不在也不能闹脾气不吃饭。” 说着这句话,萧诞迈步进了一片狼藉的储秀宫——苏柳砸了几个茶杯,地上的茶水和杯子碎片都还没收拾。 萧诞扫了一眼,也没有提这些东西是怎么回事,免得苏柳再不高兴。 “来人。” 宫人也伶俐,进来之后什么都没有问,将地收拾干净就退下了。 萧诞坐到桌旁,面对正在生闷气的苏柳,笑着哄道:“这是在气什么?” “还不是陛下不来?”苏柳恼道。 萧诞大笑。 先前的苏柳态度总是很淡定,怀孕后他每次见到苏柳发怒都觉得新奇,像一只幼猫伸着爪子威胁要挠人。 苏柳每次发怒,最多也只是用东西砸地,或者掀桌子不肯吃饭,连宫人都没打过。 “这不是就来陪你了?”萧诞笑,自己动手,盛了一碗还冒着热气的汤。亲自端着碗,拿勺子喂到她嘴边。 “来,吃饭。” 苏柳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喝了这勺汤。 萧诞自己也没吃,就这样耐心地一勺一勺地喂完她大半碗汤,苏柳才有了些胃口,接过碗自己喝起来,喝完让宫人盛了碗饭,还催他:“陛下也吃。” 萧诞看她吃饭心情就好得不得了,听她催促就自己也开始吃饭,吃的时候眼珠子也不离她。 苏柳吃了几口,胃口终于起来了,她现在一个人要吃两个人的饭,一口气吃了两大碗,萧诞看她的样子,也觉得自己胃口好了些,跟着多吃了不少。 吃完后,苏柳刚放下筷子就立刻翻脸了:“这菜味闻着恶心,快把菜撤了!” 星罗赶紧进来,把桌上的碗盘都收走,又打开窗口散味。 但味也一时半会散不去,这菜之前也在屋子里摆了小半个时辰,苏柳顿时一副恶心欲吐的样子,萧诞赶紧扶住她,生怕她把刚吃的东西都吐出来。 好不容易吃下去不少,万一全吐了可不一定能吃得进去。 “娘娘!”星罗慌忙道,“娘娘,不如先出门在院中休息一会儿!” 萧诞顿时点头:“对,对,爱妃先忍住,千万别吐!” 苏柳立刻被扶到院子里坐着,外面的空气比屋里清新许多,苏柳捂着嘴反胃了半天,幸好终于还是没有吐,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萧诞看陪她用过了饭,苏柳又终于是吃了东西,想起还有一堆政务没有处理,便陪她再坐了一会儿,就要走了。 苏柳一直追着送到门口,“皇上晚上还来吗?”她扶着门框,捂着肚子问萧诞。 “还来陪你用膳,放心吧。”萧诞笑着牵住她的右手,轻拍一下,柔情脉脉地看了她一眼,然后才走。 苏柳有点想笑,但还是坚持演了下去——这时候破功就很尴尬了。 萧诞走时心情愉悦得不得了,只觉得浑身有劲,感觉自己脚步都轻了不少。 邵德运在一旁也是一脸的笑,皇帝心情好,他侍候的不就容易嘛。 辰妃还真是神奇,她一顿闹,反而闹到皇帝心坎上去了,她越闹皇帝越高兴,从没见过有人这样跟皇上相处的。 至于承王爷,就与她刚好相反。 承王爷越不闹,皇帝越不知道该如何跟他相处,两人只能这样假模假样地兄友弟恭下去。 这是皇帝的心结,可无人能提点,只会起到反效果——除非是去提点承王爷,让他换一副做派和皇帝相处。 可谁现在能提点承王爷呢?连见都见不到。 邵德运只能叹一口气。 危局 一晃数月,苏柳即将临盆,在这个节骨眼上,萧诞突然倒下了。 而且倒得非常突然——一次深夜处理政务时,他忽然晕了过去,随后昏迷不醒,太医院的所有的御医都赶到养心殿,诊了半天,也只得出一个中风的结果。 ——怎么可能呢?萧诞年仅二十! 面对这个结果,邵德运显然无法接受,他阴着眼,把这帮御医看得直冒冷汗。 一旁被请来的苏柳也用暴怒的视线压迫着这群人,她一个一个看过去,谁被她盯着,谁就吓得手脚发颤,一个胆子不那么大的,被她看了几秒后,居然昏了过去。 “拉下去。” 这个人就直接被拖出去了,邵德运没想到一向随和的辰贵妃在此危难之际居然还能撑住场面,内心诧异后便是一阵心悸。 ......此女有如此心机,却隐瞒至今,显然所图甚大。 如今陛下昏迷不醒,还不知道她要做什么。 苏柳抱着自己的肚子,语气不重,却让这群御医全都磕起了头。 “全力救治陛下,若是陛下醒不过来,你们也不必竖着出这个门了。” “什么药有用,就用什么药,若是怕担责任,净开些中庸的补药,导致陛下医治不及时,你们的家人也在劫难逃。” “明白么?” “是,是......”御医们磕头如捣蒜,磕完后还得顶着红肿的额头进去看躺在榻上无知无觉的皇帝。 苏柳看过他们,就把视线挪到了邵德运身上。 邵德运被她这么一看,悚然一惊,立刻低下头去,再也没有往常的傲样。 他的靠山如今昏迷不醒,又没有留下旨意,若是他此刻被苏柳直接以照护不力,没有看出陛下昏迷前兆的理由也直接拖下去砍了,那就算陛下醒了,他也没法复活呀。 “邵德运。” “娘娘请吩咐。” 邵德运拿出了十足的恭敬,比面对萧诞还要小心地回答道。 “我要生了。” 啊? 邵德运一愣,居然忍不住抬头看向苏柳。 辰贵妃你说啥? “去叫星罗和皎月来,去请稳婆。”苏柳没有复述第二遍,直接开始命令他。 “是......是,奴才这就去!”邵德运顿时也慌了,转身就大步往养心殿外走去。 萧诞至今只有一个不受宠的女儿,生产的时候也没关注过,邵德运是第一次遇上女子生产。 而且万一萧诞醒不过来了,苏柳腹中就有可能是萧诞唯一的继承人! 两下考虑,他顿时觉得这个孩子无比重要,立刻就要去喊人。 “等等。”苏柳在他后面虚弱地喊了一声,邵德运回头,发现她的羊水已经从衣裙下透出来了,吓得魂飞魄散。 “去......叫镇北将军萧承进宫。”苏柳额头上冒着冷汗,挤出这一句。 【宿主,是不是太痛了,要不要调到20%的疼痛度?】 系统体贴地问道。 这是假肚子的附带功能之一,为了保证生产的时候宿主们的状态逼真,可以自行选择承受多少百分比的分娩疼痛。 苏柳只能在念头里回复是,顿时觉得自己的疼痛轻了许多。 邵德运听见了她的吩咐,却有些额头冒汗。 现在显然也只有萧承能支持住这个大局,但皇帝最近对他的态度...... 他是最知道萧诞是有多提防这个弟弟的,一时间居然拿不准要不要按辰贵妃说的去做。 “快去啊!”苏柳怒喊一声,“如今除了镇北将军,没人压得住!” 邵德运顿时不敢多言,应了句“奴才这就去”就拨腿跑了出去。 还不到一分钟,星罗和皎月就冲了进来,她们本来就等候在殿外,稳婆则要远一些——稳婆在储秀宫。 “娘娘!”星罗立刻扑过来,“我扶您去偏殿躺下!” 主殿躺了个萧诞呢,还有十几个御医在里面,苏柳当然没法在那边生。 被两个人搀扶着转移到偏殿,苏柳的幻觉道具就发力了: 此时在星罗和皎月的眼中,苏柳正苍白着一张脸,咬着牙说不出话地忍痛,吓得皎月慌忙找了一块毛巾让她咬着——“娘娘别咬牙齿,牙齿会崩掉的,要咬就咬这个!” 总之,她们眼中的苏柳是标准的即将生产的孕妇,而实际上,苏柳已经摘掉假肚子,把它放在榻上,自己挪到了一旁躺下。 等稳婆也来了,假肚子就会正式开始生产流程,把那个孩子“生”出来。 而萧诞那边,她也丝毫不担心。 她喂的药物已经达到了一定的量,这一次,她多下了一点点,按说明书控制在恰好能让萧诞昏迷数十小时,之后便能自然醒来的程度。 只不过即使醒来,他也不能再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了,就像所有中风的人一样,他连话都说不了,只能依靠其他人生存。 她准备在萧诞苏醒前一两个小时安排孩子出生,然后等萧诞醒了,就可以抱着孩子去问萧诞是否要立这个孩子为继承人。 萧诞一定会立的,因为他别无选择。 刚出生的孩子,能会什么呢? 他那么多疑的人,想必也不会允许她一人掌控大权吧。 那么谁最有可能被推出来和她分庭抗礼呢? 只剩萧承了。 不出所料的话,接下来大景会有一位摄政王和一位摄政太后,按照他所希望的分庭抗礼,这样她会保证他长长久久地活下去,因为他即使无法起身了,也会是她的依靠——她权利合法性的来源。 她也一定会保证这个孩子平平安安地长大,否则下一个孩子只能从宗室中过继,而不是她亲生的孩子必然无法像她亲生的那样乖巧,更何况已经大了的孩子哪有仍在襁褓中的孩子好控制。 只有这样的安排,才能给萧诞一点安全感。 苏柳微笑,躺在床榻内侧,打了个哈欠。 她要好好休息一下,养精蓄锐,以逸待劳。 而宫外,将军府中,萧承被门开的声音惊醒,一时间怀疑是有人来灭口他,却听见了邵德运惊慌的声音:“王爷快起吧,皇上急病,危在旦夕,辰贵妃正在生产,还请王爷入宫主持大局!” “什么?!” 萧承瞬间清醒了。 变局 萧诞醒来,还未睁眼,就觉得耳边吵得人心烦。 一帮大人大呼小叫的声音不断就算了,怎么还有孩童的哭声?格外尖锐刺耳。 在他面前吵吵嚷嚷的,成何体统? 萧诞心情一下就坏了,睁眼就要喝令这帮人全部滚出去。 但他一睁眼,刚要起身,就觉得浑身上下沉重无比,屡次开口,耳边却听不见自己说话的声音。 ......这是怎么回事?! 莫非是有人给他下毒了? 萧诞的心顿时提到了嗓子眼,偏偏他又一动也不能动,睁眼只能瞪着天花板,他努力往旁边看,才终于有人发现他已经醒了,即刻有人喊了一声:“陛下醒了!” 顿时乌泱泱一群人又涌过来,他心下惊慌,被人群一逼更是烦躁,真想呵斥这群人滚开! “陛下!”一个熟悉的女声响起,这好像是辰贵妃身边哪个宫女的声音,是星罗,还是皎月?他怎么听不真切? 声音的主人似乎在他身旁跪下了,他心里一紧,听见的却是个好消息。 “陛下,贵妃娘娘诞下了一位小皇子。” 这是个好消息,但他听完呆愣了片刻。 “陛下如今身体有疾,太医院全力救治,也只是勉强让陛下醒来而已,辰贵妃听闻陛下晕倒的消息,情急之下早产了,如今外面是承王爷在主持大局。” 果不其然,他倒下了,辰贵妃此时生产,除了萧承能撑一撑,还能有谁呢? 他突然无比的想笑。 老天不公啊,容不下他。 他从嗓子眼里发出嗬嗬的笑声,周围人全都安静下来,如同他还是那一言一行都威严无比的大景皇帝。 那个声音离得更近了,萧诞看见了她担忧的面庞,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陛下可是要辰贵妃过来?若是的话,您就眨两下眼睛。” 萧诞眨了两下眼睛,眼角湿了。 以往是她依赖他,如今他只能依赖她了。 他不相信别人,如今也没有其他人能保护他。 但若是给辰贵妃极大的权力,她就必须护着他,后宫女子不能干政,除非是他允许的。 苏柳被宫人抬到了养心殿主殿,放在萧诞的身边。 然后通过眨眼的方式,一道又一道圣旨从养心殿发了出去。 立辰贵妃所诞之子为太子,取名萧乾。 辰贵妃生育有功,立为皇后。 陛下如今身体有恙,一切国事暂由太子代劳,因太子年纪太小,命皇后垂帘听政。 命镇北王萧承为摄政王,全力辅佐太子。 还有一道密旨是留给苏柳的,若是她觉得镇北王有什么问题,可以直接召他进宫后,以谋反的罪名杀之。 苏柳含泪谢恩,心里却在想估计萧承那边也有一道随时可以诛杀她的圣旨。 萧诞如今最主要的目的只是活下去,为了活下去,他一定会试图在她和萧承直接制造一个摇摇欲坠的平衡,确保他们俩都必须要依靠他才能保持这个平衡。 只不过...... 想要糊弄一个从此都起不来床的瘫痪病人,还是很容易的。 萧承在殿外守了一整天,如今和那些太医一样,都是水米未进,彻夜未眠的状态,但他一点也不困,接过圣旨的时候,只觉得心惊胆战。 怎会如此? 他和皇兄之间或有间隙,但如今看起来已经并未是不死不休的局面了啊? 结果皇兄一夜之间中风,他们之间就完全反过来了。 感情上,他对这个皇兄还剩一些兄弟情谊,不愿意对方如此凄惨。 但理性上,他又知道,皇兄先倒下,反而对他有好处。 从最浅显的地方来说,他现在也不会再被圈禁于这个小院了,也不必再去猜测,明日皇兄是否就会因为忌惮悄悄派人暗杀了他,或者是光明正大地下旨砍了他的头。 他已经是大景的摄政王了,可以辅佐太子,或者说皇后苏柳。 太子的那个年纪,想要亲政还需要十几年,这十几年中,朝廷就由他和苏柳说了算。 那是皇嫂啊...... 萧承一时愣怔了。 此时,萧诞下完一堆旨意后,整个人双目无神地躺在榻上,他一定要身旁的苏柳留下来,又赶了其他人出去,如今养心殿中,只有他们两人。 但他也不要苏柳跟他说话,只要她安静,安安静静地待着。 苏柳一如既往,按照他的心意,安安静静地躺着。 对了,他想起来了,她也才生过孩子,同样起不来身子。 外面已经守了一圈侍卫,殿门口就有两个宫人守着,必然是无人能闯进来的。 他心下稍安,不受掌控的不安感终于平复了一些。 但来人也没有闯,他是光明正大走进来的。 苏柳用手臂撑起自己上半身,看向来人。 “阿古拉。” 来的正是乌姮的使臣。 “原来你一直都没有走。” “陛下将我们扣押在这里,如此热情好客,我们怎么走呢?”阿古拉笑着说。 “乌姮不怀好意,自然不能让你们走。” 萧诞两眼圆睁,只能听着他们说话。 “就算不让我们走,乌姮的目的也已经实现了。” 阿古拉抬起双臂,眼神虔诚地念了几句听不懂的蛮族话。 “我乌姮的毒,经过大王的神力,已经废了大景的皇帝。” “大王的指点,让乌姮收买了大景的宫人,于是我可以走到这里来。” 苏柳恍然大悟。 她说难怪萧诞话都说不出来了,原来还有系统科技和乌姮秘制毒药的配合。 “现在,我只需要杀掉一个刚生产的妇人,和一个废人。”阿古拉缓缓拔出匕首。 “大景就会乱起来,乌姮就有机会了。” 阿古拉拿着匕首一步一步走向养心殿的中央,苏柳神色平静,让他诧异了一下。 “心性如此坚毅,可惜,你是大景的女子。” “要怪就怪他吧,如果不是他如此暴虐好杀,乌姮的收买也不会这么轻易。” 外面的两个宫人早就走了,苏柳怎么喊也喊不来人的。 他走到榻边,举起匕首,就准备终结大景帝后的性命。 然后,他就倒在了地上。 呯的一声巨响,阿古拉的心口已经多了个大洞,苏柳握着终于有机会用出的枪,对着殿门。 “我枪法不怎么样,只能等人走近了再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