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心后,影后前女友追悔莫及》 1、第 1 章 ——还记得年少第一个心动的人,现在怎么样了吗? 呼啦圈:正躺在我旁边玩游戏,打输了,拿着手机撒气呢哈哈哈哈,听见我笑她,趴在我身上想咬我,好不讲理。 盛夏雨夜,潮湿闷热。 高级公寓里,空调运转发出低鸣声,隔绝了外界的暑气,嘈杂的雨声却声声入耳,在寂寂深夜徒添冷清。 商厘听着歌,没想到会翻到自己从前留下的评论,时间显示2018年6月23日,距离现在,已过去七年。 而那个年少第一次心动的人,陪着她,从十九岁到二十九岁,即将走过第十个年头。 商厘忍不住,又将评论看了几遍,再简单不过的一段文字,仍能感觉到当时的美好甜蜜。 难怪能被顶到热评第一,哪怕是到现在,仍有人在下面催促询问,现在怎么样了?现在还在一起吗? 现在? 不过转瞬,眼眸的光便黯淡了下来,失落、怅然的情绪渐次从眼底浮现,嘴角残留的笑意来不及消褪,僵在脸上,看起来不协调极了。 那时候真好啊。 内心不自禁闪过一丝怀念。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起来,来电人显示嘉嘉。 孟鸢的助理,蔻嘉。 有关孟鸢的事,商厘一向是排在首位的。所以,在听到电话那边孟鸢醉着酒含糊喊她名字时,她顾不得外面的瓢泼大雨,当即便驱车冲进了雨幕中。 到达目的地的时候,酒局已经散了,孟鸢一身黑裙,微卷长发及腰,站在会馆金碧辉煌的门前,婀娜娉婷。 商厘把车停在路边,下车,快速撑了把伞,朝她走去。 “不是跟你说了不用来吗?”看见她,孟鸢眉毛微拧,明艳逼人的脸透出几分凌厉的攻击性。 商厘迎面被这句话砸得有些懵,一下愣在了原地,这才发现,方才走得太急,鞋几乎被积水浸透,湿闷微凉。 她有些不安地动了动脚趾,忽然就不敢上前了。 “孟鸢姐不久前跟你发了消息,让你不用来。”旁边的蔻嘉解释道,见商厘脸色有些难看,又忙打着哈哈,补充了几句,“这么大的雨,孟鸢姐也是担心你,怕路上不安全。” “哦,我刚在开车,没看到。”商厘看向蔻嘉,笑了下道,没将她的后半段话放在心上。 话落,她垂下眼帘,一丝失落转瞬即逝。 若是从前,孟鸢恐怕真会如蔻嘉所说的那样,千般呵护,万般挂念,连一滴泥水都不舍得让她沾染。 现在…… 被雨水浸泡着的脚趾蜷缩了起来,充斥着令人难堪的羞耻。 商厘轻轻吐出一口气,尽力将这低落的情绪排解出去,心想,或许今天孟鸢应酬累了,还醉着酒,所以情绪不佳,很正常。 气氛一时沉默,空气中带了一点压抑气息。 蔻嘉目光悄摸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眼观鼻鼻观心,心里暗暗叫苦。 曾经那么相爱的两人,怎么就变成了如今这副模样呢? 没有出轨没有变心,七年之痒什么的,也该过去了啊! 实在受不了此间氛围,她不得不开口提议道:“孟鸢姐,要不你先跟商厘姐回去吧,等司机来了,我让他把车开过去。” 孟鸢嗯了声,右手揉着太阳穴,神情有些倦怠。 见状,商厘上前几步,将伞倾过去大半,孟鸢提着裙摆,弯腰钻进来,快步朝着车门走去。 收伞,上车,商厘抽了几张纸将手上雨水擦净,然后从包里拿出解酒药,递给孟鸢,“你怎么样了?这是解酒……” “不用。”孟鸢坐在副驾驶,一上车便将高跟鞋脱了,两腿交叠搁在前台,说话间,指尖划拉着手机屏幕,懒懒道,“我没喝醉。” “没醉?那你怎么在电话里……” “我不那么说,能走掉吗?”孟鸢嗤了声,含着浓浓不爽开口道,“一群老东西,叽叽喳喳个没完,烦死了!到底是谁求谁啊,心里一点数都没有吗?” 闻言,商厘心口却是一顿。 什么时候,想她已经成了她推脱饭局的一种手段了。 “怎么了?开车呀。” 商厘回神,应了声好,汽车缓慢启动,余光忍不住瞥了眼旁边的人。 孟鸢开了一把游戏,手机微弱的光映在她脸上,皮肤白皙紧致、吹弹可破,没留下一丝时光雕刻的残酷痕迹,却在岁月的洗礼下,多了几分成熟妩媚风情。 浓眉挺鼻,唇如花瓣,眼窝深邃,瞳孔黑亮有神,灵气照人。 光是这张脸,便足以让各大知名导演纷纷朝她抛出橄榄枝,广告代言更是接到手软。 偏偏老天还赏饭吃,在孟鸢二十三岁时,就凭借一部小成本电影,夺得金鸡百花奖,成为名副其实的双料影后。 这几年扶摇直上,更是将电影圈内有含金量的奖项拿了个遍。 时至今日,仍红得发紫,炙手可热。 一局游戏结束,孟鸢不悦地啧了声,看了眼消息,愈加烦躁,“真扫兴,饭桌上还没念叨够,既然我身上缺点那么多,就别用我了啊,有本事找其他人去!” 闻声,商厘忍不住劝道:“刘导虽然严厉了点,但好歹提携过你,还肯……” “行了,又是这一套,除了这些你还会说什么?” 话还没说完,就被孟鸢不耐的声音打断。 小声嘀咕了句“有完没完了”后,孟鸢关了手机,闭眼假寐,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模样。 狭小的空间里,彻底陷入黑暗。 商厘一愣,怔怔看向她,盯着昏暗里虚无的一处,心脏微沉。 丝丝缕缕的香气钻入鼻间,是从孟鸢身上传来的,如她这个人一般,张扬肆意,侵略性极强。 车子驶向前方,汇入不断穿梭的车流中,跨过大桥,碰上红绿灯,在一处交叉路口停下。 车内仍然一片静默,窗外五色的光跳跃闪烁,明明灭灭地落在孟鸢脸上、身上,各处。 商厘不知自己看了她多久,直到视线出现重影,分化出好几张朦胧的面容。 她看不清她了。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孟鸢的模样,慢慢变得越来越模糊。 明明这人就在身侧,一伸手就能够到,可她却感觉,孟鸢像是沉入了另一方她触不到的空间里,距她千里之外。 她也快看不清自己了。《 》 2、第 2 章 * 到家已近零点。 孟鸢用指纹解开锁,径直入内,边脱裙子边朝里走。 商厘连忙将门合上,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问:“孟鸢,你酒真的醒了吗,没事吧?” “我不都说了嘛,我没喝醉。”孟鸢头也不回,很快便脱得只剩内衣内裤,进了浴室。 门轻轻合上,掩去了商厘一声极低的、受伤的哦。 没醉吗?那为什么,会看不见她一身的潮湿呢? 雨水顺着袖子流到指尖,蜿蜒成溪,湿哒哒地滴落。 何必在意这个呢?没流血没流汗的,还想让孟鸢怎样呢? 商厘冷讽了下,对自己的矫情造作。 然而,如针扎般的刺痛还是猝不及防袭上心脏,她蓦的攥紧拳头,直立立地竖在客厅中央,吊灯的光亮晃晃的,刺得眼睛生疼,一阵眩晕。 直到孟鸢出来,她都没移动一步,整个人如同被人施法定住了一般。 “站着干嘛?二楼不还有个空着的浴室吗?” 孟鸢的声音打破了施法,商厘动了动僵硬的手指,没做声,也没看她,抬脚往二楼走去,略过孟鸢身旁时,周身低沉的气息愈发浓烈。 似乎以为,只要她表现得足够明显,孟鸢就会注意到她的异样。 然后呢? 期待她像从前一样,调皮搞怪地哄她、逗她笑吗? 不,她并不想要孟鸢哄她。她只是,想听孟鸢一句关切的询问。只要这样就够了,就足以让她相信,孟鸢还在乎她。 然而,直到她上到最后一级台阶,也没听到一丝半缕的声响。 偌大的公寓,空旷死寂。 她回头,伫立在高处,以俯视的角度,看向孟鸢。 不知是不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原本还背靠沙发侧躺的人,忽然翻了个身,留下一道沉默的背影。 一晚上的酸涩苦闷在顷刻间爆发,商厘强忍着落泪的冲动,疾步进了浴室。 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商厘机械地擦拭着一处,破皮了也没管,脑中一遍遍闪过孟鸢或不耐、或冷淡、或反感、或抗拒的表情。 偏偏其中又夹杂着各种暖色系画面,孟鸢朝她坏笑、撒娇、嗔怪…… 两相对比,惨烈异常。 她们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不自觉又想到了晚间看到的那条评论,商厘深吸了口气,五脏六腑都开始抽痛起来。 她不想再这样下去了! 迅速将身上的水渍擦干,穿上浴袍,商厘心底暗下决定,今晚必须跟孟鸢好好谈谈。 推开卧室门,孟鸢正靠在床上敷面膜,看不清脸上的表情,见她进来,也没什么反应。 商厘酝酿许久的话一下咽了下去,她努努嘴,一言不发地坐到了两人共用的梳妆台前。 护肤品七零八落地倒在桌面,盖与瓶分了家。气垫梳上还挂着几缕发丝,黑色的,微曲,商厘捻下来,没有立刻扔进垃圾桶,而是放指间摩挲。 巨大的、可容纳两人梳妆的镜子里,映出孟鸢此刻的模样。 真丝睡衣堪堪遮住大腿根部,两条笔直匀称的长腿随意交叠在一起,十根脚指头涂着红色甲油,衬得肌肤瓷白如雪。 再看镜中的自己,虽然皮肤也称得上白,可嘴唇苍白,让整个人都透着一股灰败颓丧之感,细看,眼下不知何时多了几条细纹,更显疲态。 她仅比孟鸢大一岁。 气氛持续沉闷,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来。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只要她不主动开口,孟鸢也不再找她说话。 那个从前总围在她身边,叽叽喳喳、像小鸟似的叫个不停的人,早就不见了。 眼底渐渐涌起潮意,她并不想让孟鸢看到她哭泣的模样,更不想因此听到孟鸢那些看似关心实则不耐、只想尽快打发她的敷衍语句。 她仰了下头,眼珠上翻,借助吹风机的热气,将即将夺眶而出的泪水蒸发,然后转身,一鼓作气道:“孟鸢,我有话想跟你……” 空气静止在孟鸢朝她看来的瞬间,孟鸢眉毛几不可查地轻皱了下,她撕了面膜随手一扔,神色疲顿,“我今天有点累了,改天吧。” 话落,孟鸢放下手机,躺下,拉过薄被盖在身上,不甚在意地暴露出她拒绝沟通的意愿。 后面的话一下堵在了嗓子眼,商厘听见自己用极力控制、但仍发颤的声音说:“好,那你先休息。” 房间再次寂没下来。 商厘定定看着床上的人,许久许久,直到眼睛干涩酸胀不已。 意识忽然一阵混沌,她是谁?眼前的这人又是谁?她为什么会在这里? 没人会回答她。 轻声上床,熄灯。 浓重黑夜犹如深渊,不断拨弄吞噬着她的失望、恐慌,很快,胸口破出一个大洞,急需什么东西填补。 她小心朝孟鸢那边靠了靠,犹豫着,伸手想要环住她的腰。 下一秒,旁边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孟鸢挪到了床沿,含着困意,模糊道:“有点热,就别抱了。” 顿时,商厘的手僵住了半空中,没有依托,心脏瞬间狠狠下坠,更深地跌入了那片深渊里。 与此同时,一股酸气却直冲上来。 卧室空调二十一度,裹着薄毯,她却汲取不到一丝温暖。 会有情侣跟她们一样吗? 亲人不像亲人,爱人不似爱人。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的? 过去太久,商厘已经说不出个具体年岁,只记得约莫在两三年前。 最开始,只是聊天的频率减少了,孟鸢不再像以前一样,几乎无时无刻地跟她分享日常中的趣事。 那时正值孟鸢事业上升期,她以为她忙,从未怪罪过,也没想那么多。 渐渐地,聊天界面里,只偶尔传来一两句短短的报备,孟鸢不再说爱她,也鲜少再主动亲她。 再后来,哪怕是面对着面,有大把时间相处,也只余沉默。她绞尽脑汁想出一个孟鸢还算感兴趣的话题,可没几分钟,又会归于沉寂。 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其间,她不是没试图跟孟鸢沟通过,也吵过闹过质问过。 可大多时候,换来的只有孟鸢的一句,情侣久了都这样。 许是她累了,也或许是她习惯了,她相信了孟鸢口中的“都这样”。 她不再吵不再闹,只是静静等待着一场转机,就如久旱降下的甘霖,能够浇灌她们快要枯竭的爱情。 可,时至今日,她还是没等来那场甘霖。 最初的深信不疑开始逐渐动摇。 人生若只如初见。 她是孟鸢的直系学姐,比她大一级,初见是在迎新会上,她负责引导孟鸢报道、入住等一系列事宜。 末了,孟鸢却不肯放她走,执意要留下她的联系方式,方便日后报答。 那时的她,性子孤僻冷硬,在那个百花争妍的电影学院,是一株藏在荆棘丛中的野花。 一方面,她隐匿在人群中,不喜表现。另一方面,又因过于出色的外表,让人很难忽略掉她的存在。 自她入学伊始,就有不少人踏足于此,但每次,无一例外,都被她或冷漠或尖锐的态度逼走。 次数一多,尽管大半个学院的人都知道,表演系有一朵冒着寒气的、冷丽的高岭之花,却无人再敢近她身。 她求之不得,除了必要的安排外,几乎杜绝了所有活动。 若不是室友兼大学唯一的好友时菁,强拉硬拽着给她报了名,这迎新会是断然不会有她的身影。 是以,对于孟鸢口中的报答,她想也不想便客气而疏离地拒绝了,所谓的联系方式,更不可能留下。 她不喜欢与人有过多的牵连,好的坏的都是。 本以为只此一次,过后两人不会再有太多瓜葛。 却没想到,在这之后,这人硬是找着各种机缘巧合,时不时在她跟前晃上一圈,一口一个学姐,叫得清脆。 很快,孟鸢终于如愿,加上了她的联系方式。 此后,孟鸢更加得寸进尺,日日夜夜找她攀谈,聊天气聊食物,聊最爱的电影、最喜欢的明星…… 她偶尔礼貌回应两句,换来的是对面更加热情的簇拥。 一段时间后,她不堪其扰,只得把话言明:“学妹,我暂时,不,将来也没有交朋友的打算,你还是找其他人……” “巧了,我也没有跟学姐做朋友的意思。”孟鸢先是一愣,随即笑开,眸子缀满冬夜寒星,眉宇却在一夕之间绽开千树繁花,“难道,学姐真的没看出来,我喜欢你吗?” “什、什么?” “好吧,那我从明天开始,就正式追求学姐,不说话就当你同意了?” 可能是怕她拒绝,少女还没得到答复就先一步跑开了,绯红的脸映着天际最后一抹余晖,倒退着,又不断靠近。 艺术类院校,同性恋从来不是什么稀奇的事,只是,从未有女生这么直白大胆地跟她告白,而且,还是一个漂亮得过分的女生。 犹记得她当时听到这句话的表情,震惊得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向来淡漠冷绝的脸上活生生裂开了一条缝。 许是从这个时候开始,孟鸢就从这条缝里钻了进来,渗入骨髓,融入血肉,再难割舍。 而孟鸢看似询问的语句,却从未给过她任何选择。 将近十年,从始至终,她都被牵引着,一步步,走进名为孟鸢的禁地里,热烈惨淡,都由一人施舍。 可笑她起初还以为,是孟鸢主动飞向她的领域,所以,她只用静静守在原地就可以了。 但她忘了,孟鸢孟鸢,鸢,游弋的鸟,怎会甘愿困于她这方厘之地呢? 可是,商厘从未想过要紧紧抓着孟鸢不放。 她只是,不想放弃她们的感情。《 》 3、第 3 章 翌日。 商厘是被冷醒的,薄毯不知何时滑到了腰间,浑身酸痛。 吞咽间,喉咙肿痛感异常明显,眼睛也干涩不已,凝固的白色泪痕从眼角越过鼻梁,滑向另一侧。 不知是不是日有所思的缘故,梦里也是孟鸢当年的模样。 商厘保持着原本的姿势没动,努力再次入睡,希望能以此将虚妄的快乐延续。 可接下来,无论她怎么酝酿,梦中的画面都没能再重现。 她们也再回不到过去。 不得已承认了这个事实,商厘只好睁开眼,入目是一床凌乱的薄被,已经没了孟鸢的身影。 心脏还是不可避免地一空,她坐起身,将薄被叠好,抱在胸前,发起了呆。 被子上尽是孟鸢的香气,直往她鼻间钻。 “咳咳咳——”嗓子一阵痒意,咳嗽间,喉咙和胸腔同频震动起来,不适感越发明显。 商厘随手拿起桌上的水一饮而下,冰凉的液体顺着食道滑下,冷得她打了个哆嗦,内里过高的温度却透了出来。 一摸额头,微烫,隐隐有发烧的迹象。 但今天狗还没喂,她只好撑着绵软的身子起了床。 没想到孟鸢还在家,此时正在客厅陪金金玩扔球的游戏。 金金是她们养的一条阿拉斯加,今年已经六岁了。 当时养它的时候,正是她们最艰难之际,家庭、事业双双不顺,唯有一颗想在一起的心,坚定如磐石。 所以,在她们的精心照顾下,金金也算是无病无灾地长大了。 孟鸢没察觉到身后有人,捡起球,伏低身子扔了出来,待金金叼回来时,不吝夸奖,笑意盎然,同时不忘温柔地摸摸它的头,鼓励道:“好狗,真棒,再来一次。” 商厘看着这一幕久违的美好画面,唇角不由微勾,神情柔软,没出声打破或加入其中。 她实在是,太久没见着这样明丽朝气的孟鸢了。 这几年,两人独处时,孟鸢的表情大多是淡淡的,一向被粉丝评为“看电线杆子都深情”的双眼,望向她时,却如一汪死水。 索然无味,兴致缺缺。 或许,这就是孟鸢如今对她的感觉吧。 “汪汪汪——” 金金先一步发现了二楼处的她,嘴里的球也不要了,欢快地摇着尾巴,朝她跑来。 商厘下意识抬头去看孟鸢,果不其然,女人方才还笑靥如花的脸登时暗沉了下来。 就像午后的天,一瞬之间,由晴转阴。 她呼吸一紧,随即冷空气入肺,微微发疼。 心里不禁自嘲了下,她是什么不祥之人吗?不然,为什么孟鸢每次看见她,都像染了瘟疫一般? 这时,金金扑到了她身上,商厘回过神,有些僵硬地弯下腰,心神不宁地回应着它的热情。 余光瞥见,孟鸢百无聊赖地在沙发上坐了一会儿后,嘟囔了句没意思,便踱步去了卫生间。 神识一时恍惚。 犹记得,她们刚搬来这里的时候,正是孟鸢夺得影后桂冠的那年。 那段时间,孟鸢的名字响彻大江南北,各种邀约不断,鲜花与掌声时刻追随左右。 光鲜亮丽的背后,是孟鸢用几乎全年无休、一身伤病换来的。 那时的孟鸢,总爱抱着她一起憧憬两人的未来,“姐姐,我要是再红一点、再红一点就好了,那样,我就可以把你介绍给大导演,把最好的剧本都捧到你面前,让你随便挑随便选。” 她故意打趣:“要是没导演要我怎么办?” “怎么可能!谁眼睛会那么瞎啊!”听到这话,孟鸢一下坐不住了,眉宇间裹着愤懑,满是不认同,最后负气道,“要真有,那我就出资,给你找最好的团队,用最好的设备……我要让他们知道,这就是他们眼瞎的下场!” 她笑着应和,瞳孔里却无一丝对名利的渴求,全是孟鸢那时那刻溢满光亮、看向她时的认真眼眸,“好呀,等你成为超级大明星后,我就借你的光,带资进组。” 不知是不是这句话起了作用,此后的孟鸢越发努力,天赋与实力、敬业又勤恳,这是外界对她的一贯评价。 忙得狠了,一见面,想念立刻从狭隘的时间罅隙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姐姐,你也太偏心了吧?这狗天天黏着你还不够啊!”再一次被金金打断亲热,孟鸢忍无可忍,噘着嘴倾诉委屈不满,“我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还向着它,我这么一个大活人,还不够你抱吗?” 回忆淡漠在孟鸢越来越沉默的身影中,曾经的畅想已成妄念。 只是,她从没想过借孟鸢的势飞上高枝,从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也不会有。 还苦苦守着这份逐渐稀薄的爱,不过是害怕,害怕她们如世间千万情侣一般,败给岁月,败给冷淡期。 所以,她深信,只要跨过这一关,她们就能迎来更加热烈的爱意。 从前都是孟鸢紧紧抓着她的手,最艰辛最难熬的时候,都没放开过。 一路风雨飘摇,再困苦都走过来了,轮到她时,她不想轻易放弃。 怕不小心错过,怕擦肩成陌路。 可时至今日,现实真如她所想的那般吗? 孟鸢……还爱她吗? 商厘不知道,因为孟鸢已经很久没说过爱她了,她被逼到陷入无尽的自我怀疑时,也曾声嘶力竭地反问过孟鸢,你到底还爱我吗? 每次,孟鸢都会用一种很无奈、很倦怠的眼神看着她,无声埋怨她的无理取闹,却从不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你说呢?我都跟你在一起这么久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这未能给她一丝心安,但没亲耳听到那句绝情的狠话,不免又生了一丝幻想。 她执着着求一个结果。 察觉到她低沉失落的情绪,金金不停用舌头舔她的手,前腿直起,试图搭上她的肩。 “我没事。”商厘蹲下,抱住金金,摸了摸它的头。 这时,孟鸢从卫生间出来了,正朝着她和金金走来。 在快擦肩的瞬间,商厘喊住了她:“孟鸢,今天你有空吗?能带金金……” “没,我等会儿有事要出去。”孟鸢步履不停,慢半拍听到后面的话,才一顿,问道,“金金怎么了?” 商厘抿着唇,一时沉默,质询的话落到嘴边又咽了下去,“没什么,我今天有点不舒服,下午你能带金金出去玩吗?” “行,晚上吧,你自己去医院看看。” “好。” “咳咳咳……”怕传染给金金,商厘别过头,掩唇咳了几声。 听到动静,前方的人忽然回头道:“先吃点药吧。” 商厘微愣,大脑突然宕机,嚅喏着不知该回什么,直到孟鸢进了卧室旁边的化妆间,才张嘴,几近无声地说了个好字。 蓦的想起还有件事没跟孟鸢说,她起身跟过去,敲了几下门后,推门而入。 “对了,孟鸢,下个月的……二十五号,你有空吗?” 话落,商厘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地观察着孟鸢的表情。 那天,是她们十周年的纪念日。 孟鸢神色却无甚变化,边化妆边道:“没空,有个戏开机定在了那天,怎么了?” 不知怎的,商厘一下局促起来,此刻孟鸢云淡风轻的神态,与她眼里不自觉透出的满满期待,形成了鲜明对比,越发反衬出她过度的在意,有些蹩脚,羞于启齿。 孟鸢……真的没想起来吗?她怎么可以忘记这一天呢? 九年前,她说过的,永远会记得这天。 是的。 初初在一起的那几年,孟鸢确实如她所说的那般,精心准备着每个纪念日。 可越到后面她越感觉,对于她们之间的各种节日,孟鸢都充满了厌倦腻烦,对于她悉心筹备的惊喜,孟鸢眼里的乏味无趣远大于欢欣雀跃。 要么过后才想起,要么完全忘却,待她提起时,也只是问,想要什么礼物? 为什么会觉得,她是想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呢? 罢了,就算记得又如何,反正那天没空,过不过都一样。 难道度过这十周年的纪念日,她们的感情就能更上一个台阶,就会回到最初吗? 说不上这是对自己的安慰,还是对自己期望的嘲讽。 虽然有些难过,但商厘并未太过惊讶。 曾经孟鸢说过的、允诺过的,许多都已在时光中淡化褪色。 犹如夜空中绽放的烟花,最美的一瞬,只在当下。 大脑空白了几秒,商厘立马转移话题:“什么戏啊?我怎么没听说过?” 孟鸢正在画眼线,手一抖,歪了,她立马不爽地嘶了声,有些暴躁地往化妆棉上倒卸妆水,言简意赅:“就刘导的。” 见状,商厘走近,不着痕迹地将她手上的东西拿走,抽了根棉签沾上乳液,“我来帮你吧。” 孟鸢嗯了声,转向她的方向,闭眸。 商厘轻轻托起她的下巴,一点点将画歪的眼线擦净,又重新给她画了条。 温热的气息自上而下扑洒在自己脸上,商厘的脸近在咫尺,可孟鸢心里却无一丝波动。 曾经,她心心念念只想暖化商厘这座冰山。曾经,她爱商厘温柔如水,爱商厘全心全意爱她时的模样。 可在日复一日温情软意的浸润下,从前那个因商厘而不断略起惊涛、不断翻涌沸腾的汪洋,逐渐变成了一滩死水,再掀不起半点涟漪。 孟鸢也怀疑,她真的还爱商厘吗? 她不知道。 所以,她讨厌商厘嘴里口口声声的质问,也讨厌她眼里欲言又止的探询。 流畅上扬的眼线延伸到末尾,笔尖停在空中,商厘静静看着眼前这张脸,还和从前一样,一样让她心动。 隔着一层薄薄的眼皮,孟鸢的眼珠转了转,没睁开。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哀伤绝望的气息瞬间在整个化妆间里弥漫。 有什么东西渐渐从沉默中流逝,霎那间,两人都心知肚明,她们回不去了。 命运的细线拉扯着她们,渐行渐远。 心里酸楚阵阵涌上眼底,商厘垂眸,快速合上眼线笔的盖子,别过头,道:“好了,你别忘了晚上回来遛金金。” “嗯,知道了。”《 》 4、第 4 章 如往常一般,孟鸢离开前什么话都没说。 商厘手上给金金梳着毛,神思却无法控制地跑到孟鸢身上,耳朵细细辨认着每一道声响的来源。 柜子打开发出的吱呀声、拿取鞋子的抽拖声…… 并非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景,但心里还是隐隐升起期待,希望有道声音是为她而来。 砰—— 最后一道关门声,沉闷干脆,隔绝了此后有关孟鸢的所有信息。 也像一记耳光,重重打在商厘脸上,不多时,泛红发烫,窘态横生。 幻想滋生期待,期待宽恕了落空,落空却从未放过期待。 怀疑的种子破土而出,刹那间长成一片辽阔森林,高耸入云。 孟鸢对她真的还有感情吗? 无数细节似乎已经告诉了她答案,可只要孟鸢不说,就可以摇摇欲坠地吊住她,像蒙眼走钢索一般,命悬一线。 电视声嘈杂不已,音量调到最大,却无一丝热闹气息,更添孤寂。 药效上来,商厘困顿渐生,拖着沉重的身子,去了卧室。 醒来,睁眼一片漆黑,摸起手机一看,已是晚上九点,下意识打开与孟鸢的聊天界面,一如既往,干干净净。 莫大的落寞感瞬间包裹住全身,拽着她不断下沉。 汪汪汪—— 透过房门,金金的叫声传来,打破了这一室清寒。 睡了一觉,并未让她的症状有所缓解,反而愈加严重。 浑身烧得跟个火球似的,气息倾吐之间,一片滚烫,嗓子仿佛被燎得冒了烟,嘶哑干涩。 金金还在吠叫,挠门声夹杂其间,显得尤为躁动不安。 怎么回事? 商厘伸手打开床头灯,这么简单的一个动作,却牵动着她全身的骨骼肌肉都隐隐作痛起来,缓过这阵,身子更显疲虚。 下床开门。 金金叼着牵引绳,放到她面前,叫两声,转头朝大门看去,又叫两声。 商厘:“想出去玩?” 金金两只耳朵立马竖了起来,“汪汪……” 商厘拧眉:“孟鸢还没回来吗?她没带你出去?” “汪!”金金叼起牵引绳,直往她手上送。 答案如何,不言而喻。 所以,孟鸢是有事耽误了,还是忘了、压根没将她的话放在心上呢? 因着生病,商厘心中郁气更甚,当即发了个消息问孟鸢,可半天过去也没收到回信,犹如石沉大海。 金金已急不可耐,低低叫着,不停催促着她。 可此刻的她头重脚轻,站都有些站不稳,哪还有力气出门? 稍一动,没进食多少的胃就开始痉挛抽搐起来,搅动着阵阵恶心的反胃感不断上涌。 无奈,商厘只好有气无力地同金金打着商量:“金金,我们明天再出去好不好?” “汪——汪——汪!” 抗议声一声比一声大。 “麻麻今天真的很不舒服,明天,明天一定带你出去玩!”商厘眉宇间尽显疲倦,但仍耐心哄劝,“你乖乖的,等会儿给你吃小肉干,怎么样?” 无论她如何利诱,金金耳朵始终耷拉着,只在听到“出去玩”时才立起。 商厘叹口气,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打开与孟鸢的聊天界面,期待她能看到并履行约定。 然而,等来的只有破灭。 商厘紧紧抿着唇,安静地将手机放进包里,捡起牵引绳给金金套上,“就半小时,好吗?” 不成想,二十分钟后,天空忽然飘起了小雨,阵阵凉意袭来。 商厘连忙从地上拾起一片芭蕉叶,挡在金金上方,拽着它,往家的方向走。 金金还没玩够,站在原地不肯挪动。 “下雨了,走,回家,明天再出来嘛。” “快走了,附近宠物店都关门了,你要被淋湿了,我没力气给你洗澡!” 然而,任商厘说得唇干舌燥,金金仍不为所动,一百多斤的大狗狗,平时抱它都费劲,更别说现在。 一人一狗就这么僵持着,许久。 商厘耐心尽失,有些恼地开口道:“你到底走不走?你再这样,我不管你了!除了我,你看谁还带你出来玩啊?一点都不听话!” 金金犯犟,顶开她手里的叶片,就地坐了下去。 雨势渐渐转大,刚还斜斜飘过的细雨,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变成了雨点,一颗颗垂直砸下来,在地面溅起朵朵水花。 商厘定定看着它,薄怒掩在面无表情的皮下,嘴唇不受控地颤抖起来,作势待发。 “嘟……嘟……嘟……” 还是没忍住给孟鸢打了个电话过去,本能求救,祈祷孟鸢能接收到她此刻无助的讯息。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随着听筒里机械冰冷的女声传来,商厘浑身的血液也开始一点点变凉。 “嘟……嘟……嘟……” 不死心又重拨了一遍。 “对不起,您拨打的电话——” 声音戛然而止,商厘心脏突的过快搏动,一阵惊悸。 为了缓解这股落空感,她自发地为孟鸢找补理由,许是在忙,所以手机静音了没听到。 还是发消息吧,等孟鸢有空了,自然能看到。 转到聊天界面,商厘双手快速敲击键盘。 没有遮蔽,豆大的雨滴从高空坠落,密密麻麻地溅在手机屏幕上,接触失灵,字母反应迟钝,错乱排序,打出来的完全不是她想要的字。 湿了擦,擦了又湿。 无奈,商厘只好启用语音,狂风急雨下,她的思绪被吹乱,语无伦次,“孟鸢你什么时候回来?我出门……我出门遛金金,它不肯回家,外面下雨了,我怎么拉它它都……” 颠三倒四地说了一大段话,商厘放开手,等着消息发送出去。 然而,低头一看,界面崭新如旧,半个字都没被收录进去。 商厘指尖发颤,艰难弯曲,死死按住那个[按住说话]的标识,重新开口:“孟鸢,我……” 脑子忽的卡壳,想说的话瞬间忘了个一干二净,甚至也忘了此刻的自己在干嘛。 商厘怔愣地看着手机屏幕,任由雨水冲刷着上面永不褪色的字迹。 [6月20日上午08:21 商厘:【孟鸢,你起床了吗?记得吃药,吃药前别忘了先垫点东西,不然胃受不了。】 6月21日上午09:17 商厘:【孟鸢,你怎么样?好点了吗?要我过去看看你吗?】 商厘:【哈哈哈孟鸢你看这是什么,本来晾在阳台的,可能被风吹下来了,没想到金金竟然把它叼进窝里了。】 商厘:【许是上面沾了你的味道,金金也想你了。】 6月22日晚上23:36 小鸟:【好多了,不用。】 商厘:【那就好,你这个戏还要拍多久啊?有什么缺的东西吗?我这几天没事,可以给你带过去。】 小鸟:【不用。】] 脑中的某根弦轰然断开,没有一点预兆,崩溃发生在顷刻间。商厘猛地蹲下,紧紧抱住自己,呜咽一声,哭了出来。 雨越下越大,电闪雷鸣,轰隆作响。 薄薄的布料很快湿透,商厘却什么都感觉不到,她哭得很认真,用尽全身所有力气,仿佛天地间只有这一件事值得她在意。 这一刻,胸口积压的所有委屈怨念悉数化作泪水,融进雨里,流向不知名的远方。 哭声掩埋在雷雨之下,只落在自己耳旁。 由最初的低声抽泣到现在的嚎啕大哭,商厘一发不可收拾,哭到嗓子发哑、喘不上气来也没停。 忽然,手臂传来一阵柔软温热的触感,商厘从雨幕中抬起头。 金金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旁,正用舌头舔她的手,一对视,它立马低下了头,发出低低的呜咽声。 商厘心口一软,热泪更加汹涌,一股股从脸上淌下,她忙抱住金金,嗓音嘶哑:“对不起金金,麻麻不是故意跟你发脾气的,我……” 一开口,尽是哽咽,到后面泣不成声。 大雨瓢泼,一人一狗浑身上下都被淋湿了,犹如负了千斤重量,每走一步,坠得发沉。 然而,待商厘进楼后,雨却如来时一般,忽的停了,似在故意捉弄她。 刚出电梯,迎面撞上一个熟人。 时菁十五分钟前就来了,打电话没人接敲门没人应,刚准备走,没想到就碰到了某个失联的……落汤鸡和落汤狗? “我的天!你们这是干什么去了,搞得这么狼狈,哎哟哟!” “你别哎哟了,快帮我牵着它,顺便……等会儿……”看见时菁,商厘犹如看见救星一般大大舒了口气,同时也再支撑不住,身体靠着墙,有气进没气出地虚弱道,“帮它洗个澡,别忘了……送烘干箱……烘干。” 时菁听得一愣一愣的,生怕她喘不过气来下一秒噶掉,瞥见她过于异常的脸,不由伸手摸了下她的额头,随即大惊:“你要死啊!发烧还出去淋雨!” “出门的时候还没下雨,不然,就带把伞了。”商厘懊恼道。 时菁无言以对地翻了个白眼:“这是带不带伞的问题吗?大晚上的,孟鸢呢?她怎么没陪你?” 高烧让商厘太阳穴发胀,稍一动,晃得脑仁都在疼,“不知道。” “不知道?!”时菁声音陡然拔高,旋即声声质问像机关枪似的,突突个没完,“孟鸢这两天不是没通告吗,这么晚还不回来?不知道你发烧了,让你一个人出去遛狗?不是,我今天要不来的话,就让你死家里啊?” “你别盘问了,你再问我才真的要死。”商厘眉头紧拧,难受不已地开口。 “你真是……”时菁忍不住又哎哟一声,扶着她进了屋。 强撑着最后一口气洗完澡,商厘瘫在沙发上,疲乏得连吹风机都举不起来。 时菁刚把金金送进烘干箱,转头看见这一幕,又连叹了好几口气,“拿来,我帮你。” 三下五除二把头发吹干,一阵咕咕声凭空响起,是从商厘肚子里传来的。 时菁:“你不会连饭都没吃吧?” 商厘抿了下唇,没敢开口。 果不其然,时菁脸色倏地一黑,怒气沉沉道:“真行啊你!饭不吃,发着烧淋雨遛狗,要不是碰上我,今晚可有得你折腾!” “时菁,谢谢你。”商厘看着她,很真挚地道谢。 时菁一下卡壳,顿了顿才继续开口:“那什么,你撑不住就不知道给孟鸢打个电话,让她回来帮你吗?唉,不过,我看她对你也是越来越不上心了,典型的得到了就不知道珍惜!” 想到那两通未接电话,商厘嘴角渐渐勾起一抹苦涩,哪敢告诉时菁真相,只得劝慰道:“你别什么都怪孟鸢,她又没长在我身上,任何时候都得围着我转,她也有要忙的……” “什么叫我怪她!她是你的爱人吧?生病难受需要帮忙的时候,你不找她找谁啊!况且,十年啊,马上快十年了!哪怕养条狗也……” 金金:“汪!” “嗷,不好意思。”时菁忙收口,起身打开烘干箱,略带歉意地揉了揉金金的头,“用狗来形容,实在是侮辱了狗。” 金金出来甩了甩毛,径直跳上沙发,宽大的前爪搭上商厘的肩,鼻子不停往她脸上拱。 时菁笑笑,忍不住打趣道:“商厘,你要实在过不下去了,就带着金金跟她分……” “对了,你今天来找我有什么事吗?”商厘及时出声,打断了时菁的未尽之语。 “哦,差点忘了。”时菁微愣,顺着她的话道,“不是什么大事,你先休息,我明天再跟你说。” 商厘:“没事,我下午睡了很久,现在不困。” “行吧,就是有部话剧还缺个演员。”时菁道,“虽然戏份不多,但还挺重要的,很考验演技,我觉得你特别适合,要不考虑考虑?” 商厘知道,这是时菁怕她不好意思欠人情、刻意弱化的说辞罢了,这个角色,多半是她专门为她争取来的。 时菁虽然在演艺圈不温不火,但在话剧界却是当之无愧的女神,台上功底过硬,感染力极强。 而商厘呢,不管在哪里都没什么存在感,用小透明来形容最适合不过。 时菁是一个真心为她好的人,这几年,明里暗里给她递了不少好剧本。 只可惜,这次她又得辜负这份好意。 “时菁,谢谢你,但我这段时间实在没空。不好意思,又白白浪费了你的心血。” 时菁脸一垮,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着她。 “真不是我推辞,确实是……” “哦,想起来了,还有一个多月,就是你俩十周年纪念日了。”时菁撇撇嘴道,“不过,我听说孟鸢那天新戏开机,多半没空陪你,那你还准备个什么劲儿?” 闻言,商厘心脏不由得一沉,别人都记得,怎么偏偏孟鸢就…… “你想想,你都多久没接戏了?”时菁胸口窝火,可望着面前这张脸,又一下熄灭了。 商厘的脸不是那种一眼惊艳的类型,五官也并非顶配,可比例极佳,每个器官都懂事地落在了合适的位置,分毫不差。 就连左眼下方的一颗痣,也能为她增添一缕别样的气质。 加之面部留白恰当,配上一双灵动的眸子,不吐一字,光是静静看着你,就能传递出万千情绪,充满了故事感。 这样的脸,天生是属于大屏幕的。 可出道近八年,商厘都在各种网剧短剧里打转,扮演着女二、女三、女n号的角色。 “唉。”时菁越看越惋惜,“要是当年,你不把那个剧本让给……”《 》 5、第 5 章 “时菁。”商厘语气稍沉,带了几分急切。 “她又不在家,我吐槽一下怎么了?”时菁愣了一秒,嘴却不饶人,“不过,就算是这样,以你的实力也不该混成现在这样啊?我有时都怀疑,是不是有人在防爆你啊?” 闻言,商厘眸中闪过一丝异色,又极快扇动睫羽盖住,“我一个十八线的小演员,谁有闲心防爆我啊?” “唉,那到底是怎么回事?”时菁苦恼地挠挠头,“我明明记得,有几次你演的配角都出圈了,但刚溅起点水花,下一秒就啪——没了。” 商厘神情始终淡淡,全然没有时菁的遗憾不解,仿佛无关于己:“后续曝光不够,很正常。” “所以,你就应该找个公司啊!” “算了吧。”商厘笑着摇头,“怪麻烦的。” 扶不起的阿斗!时菁双目喷火,毫不掩饰自己的嫌弃鄙夷,“那你就蹲家里发霉啊?好歹也是我们那一届的系花,你就不能争气点吗?” 商厘失笑:“这什么跟什么呀?” “我说真的!你是不知道,当年班里有好多人暗恋你呢。” 时菁一下来了兴致,小嘴叭叭个不停。 “不过,你这张脸看着就像注孤生的命……结果没想到,啧,才一学期,就让孟鸢得手了,当时不知多少人因此扼腕……” 提及往事,商厘不自禁出了神,近来,她是越发爱回忆过去了。 这不,思绪又飘远了。 孟鸢是个野心家和行动派,从十八岁时,就已可见一斑。 在表白后的第二天,孟鸢就如自己所说的那般,对她展开了追求,花样百出满腔热忱,毫不吝啬献出一颗真心,从不掩饰对她的喜爱。 就跟只小鸟似的,三百六十度地炫耀自己漂亮的羽毛,时不时衔来珍宝浆果,双手奉上,抓住每一个时机,在她面前跳求偶舞。 沉静黯然的世界一夕之间被打破,起初有点厌烦,挥挥手赶走,实在赶不走也没关系,捂上耳朵,闭上眼睛,不去理睬就好了。 孟鸢却不在乎她的冷漠,总能找着空子,钻进她眼眸,窥探她内心。 天地被撕开了一条裂缝,晨光熹微,有鸟语花香。 可她却惶恐了起来,万一这鸟一直赖着不走怎么办?万一等哪天,又飞走了怎么办? 她惶恐生出这莫名的习惯,潜意识害怕分离。 ——你不愿意种花,你说,我不愿看见它一点点凋落。是的,为了避免结束,你避免了一切开始。 这是她一贯的心态。 所以,她大声呵斥、用力驱赶,使自己浑身布满尖刺,让孟鸢没有落脚的地方。 小鸟受惊扑腾着翅膀,却没立刻飞走,巡回着,在她周围不停打转,看见她自虐般的伤口,会叼来草药,捣碎,细细给她敷上。 趁她入眠,会小心翼翼地落在她肩膀脚背,收起利如弯钩的指甲,尖硬的鸟喙藏在光滑绚丽的羽毛之下。 声势浩大又悄无声息地侵占了她的方方面面。 她不想过度触碰这世间所有的感情,爱情尤甚。 可是,没人会喜欢孤独,只是害怕失望罢了。 她原本独自一人穿梭在荒无人烟的枯林里,有人来过一趟,携来雨露阳光,枯树开始生根发芽,虫鸣鸟叫在此寄居,沿途鲜花盛开。 从此,白天黑夜开始轮转。 孟鸢带来了声音,带来了色彩,带来了生机。 然而,对于一个长久失明的人来说,面对突然而至的光亮,只有刺眼痛苦。 第一反应是想闭上眼,而非坦然享受。 “孟鸢,你到底喜欢我什么呢?” 这话她不止一次地问过,每回,她都试图从孟鸢脸上找到一丝欺骗、虚情假意的裂隙。 不想,一次次试探,却渐渐击垮了自己的心防,反倒让孟鸢溜了进来,用爱意与坚定重新在她心房筑了一口小窝,长久幽居。 理智在后退,情感却越趋越近。 就像冬日里的一团火焰,靠太近怕灼伤,离太远又经不住苦寒。 本能终究战胜了理智。 所以,在2015年7月25日那天,她站在陌生的街道,第一次主动拨通了孟鸢的电话。 也是父母离异后,她首次在人前展露自己不堪一击的脆弱。 自有记忆以来,她便隐约知道,她所降生的家庭大概和亲睦幸福二字沾不上关系。 日常大小琐事,一点鸡毛蒜皮都能沦为他们吵架的导火索,转瞬之间,厨房、客厅、卧室……任何一处,都会成为硝烟弥漫的战场。 不作为的、沉默的父亲,歇斯底里咆哮的、麻木的母亲,洞悉一切的、隐忍的孩子。 她过早地看透了爱情、亲情、婚姻的本质。 这种压抑的、畸形的家庭关系一直延续到她高考结束当天。 缺了三分之一的家,反倒有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这样也挺好的,她想。 直到父亲、母亲相继再婚,她才恍然发现,她才是那个多余的三分之一。 “小厘啊,妈妈这段时间得照顾小宝,暑假你去你爸那儿……” 她没有说不的权利,拿着陌生的地址,去到陌生的城市,见到陌生的三口之家。 婴儿在摇篮里咿呀学语,温柔的母亲哼着安眠曲,慈爱的父亲满心满眼都是她们。 新拍的全家福规规整整地挂在客厅,暖黄的光为其镀上了一层温情脉脉,和母亲家里的那副真像。 恰好都没她。 无人注意的角落,她失魂落魄地跑了出来,七月下旬的晚风依然炽热干燥,却吹得她寒战不已。 第一时间,孟鸢的脸竟神奇般地出现在了脑海中。 然而,按下拨号键的下一秒她就后悔了,像是不小心打开了潘多拉的魔盒,有什么极可怕的东西就要钻出来。 她手忙脚乱地想要挂断,孟鸢的声音却先一步跳了出来。 “姐姐?天呐,我不会是在做梦吧!这还是你第一次给我打电话呢!等我截个图!喂,姐姐,你怎么不说话啊?” “不好意思,打错了。” 一开口,才发现自己嗓音闷哑得不成样子。 “你怎么啦?”孟鸢敏锐地察觉到了不对劲,语调随即变得担忧,“姐姐,你出什么事了吗?到底怎么了?你别不说话呀,你先告诉我发生……姐姐,你哭了吗?” 她摸了把脸,才发现手上一片冰凉,她一字未发,迅速将手机挂断,懊悔自己为何要给她打电话。 情绪却因这人撕裂,许久都没缝合完全。 相见是在两小时后,还是那条陌生的街,孟鸢身穿一件天蓝鹅黄交领襦裙,腰间挂一白玉禁步,跑动间,裙摆飘逸翩跹,满头珠翠摇晃碰撞,叮当作响。 仿佛天生异象,跨越古今,从异时空穿梭而来,将她送到了她面前。 县城街景的光蒙了一层灰,犹如雾里看花,孟鸢的脸虚幻得仿若在梦中。 “姐姐,你可让我好找。”孟鸢喘着气,殊丽典雅的妆容被汗打湿,闪着光,纤毫毕现地落入她眸底,有震惊、有纳闷。 “我担心你啊。”孟鸢毫无负担地说出这句话,远山黛眉拢起山峰,“你一声不吭就挂了电话,我怕你想不开,万一……还好你没事。” 风未止,丝衿飘散飞舞,一下下拂过她手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为这人站立。 从首都横店到跨省小县城,一千多公里,飞机一小时,客车转的士,又是一个小时。 披星戴月,满身风尘。 她愧对这样的深情,害怕欠下太多无以为报,只能生冷地划出楚河汉界,“抱歉,今天是我打扰到你了,以后不会了,你别再把时间浪费到我身上了。” “这些改天再说,你先告诉我,你今天到底怎么了?”孟鸢靠近一步,握住她的手,掌心的热意输送过来,比抚过的风还要烫上三分。 她拼命挣扎,却无法从孟鸢的顽固中逃脱,做困兽之斗,最后渐渐失了气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胸口的坚冰,砰地一声,破碎炸裂。 “我跟你非亲非故,你跑来干什么?他们都不管我了,你为什么非要……非要……” “他们?”孟鸢总能自动过滤掉她那些言不由衷的话,拣着最关键的字眼问,“他们是谁呀?你爸妈吗?他们为什么不……姐姐?” “你别问了,别问了。”不知何时,泪已爬满整张脸,冰冷的液体顺着指缝流走,下一秒,旭日般的温暖却将她全身包裹住。 她一直以为自己足够坚强足够通透,可以漠视这世间所有的感情。 可就在这须臾之间,她还是将十几年前那个蹲在墙角、攥紧拳头强忍不哭的小孩放生了出来。 “原来,他们可以扮演好母亲、父亲的角色,他们知道怎么疼爱孩子,他们只是……不想要我罢了。” “姐姐,你别伤心,他们不要你,我要你。”孟鸢捧着她的脸,双眼燃烧起滚烫的火焰,几乎要将她灼伤。 这个人,好像就是专门为她而来。她注定,只会因她动情。 “姐姐,跟我走吧。”孟鸢起身,朝她伸手,“你相信我,只要有我在的地方,你永远不会是没人要的小孩,就信我一次,好不好?” 泪眼朦胧中,孟鸢的指尖宛如隔了层轻纱般,模糊缥缈,落在耳边的话却那么坚定清晰。 她只是静静看着,不应声,孟鸢的手一直举着,震颤也没放下。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沧海变桑田。 长久寄居在她心口的小鸟疯狂拍打翅膀,尖喙吐出甜蜜的歌谣,一声声,蛊惑着她,献出自己最恳切的真心。 她将手轻轻放上去,说:“好。” 几乎是相触的瞬间,孟鸢就攥紧了她的手,不遗余力。 “姐姐,以后,我就是你的家。”十八岁的少女刚蜕变成大人,三分成熟七分青涩,说出的话却不容置疑,“一个你可以永远居住、不会被驱赶、不会被代替的家。” “……好。” “不过,家里只有一个女主人可不行,姐姐觉得,是你当我老婆好,还是我当你老婆好啊?” “……都行。” “我开玩笑的,姐姐你不要有压……等等,你刚说什么?我……我没听错吧?我刚刚的意思可是让你做我女朋友哦。” “嗯。” “真的吗?你答应了?真的答应做我女朋友了?我不管,反正我已经听到了,你不许抵赖!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女朋友了!” “……” “呜呜呜呜我不会真的是在做梦吧……啊!好疼,看来不是。耶耶耶以后我也是有老婆的人啦!姐姐我好开心啊,我会永远记得这一天的!” 言犹在耳,物是人非。《 》 6、第 6 章(修) “孟鸢,你还记得七月二十五号是什么日子吗?” 凌晨两点,漆黑岑寂的卧室突兀地响起这么一声。 感冒加重,商厘的声音带上了浓浓鼻音,显得有些粗粝沙哑。 孟鸢正准备脱鞋上床,闻言,身子定了一秒,随即若无其事躺下,几乎没经思考随口问道:“什么日子?” “咳咳——没事,这个不记得了没关系。”一阵剧烈咳嗽后,商厘轻吐口气,握紧拳头,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稳镇定,吐出的话却还是暴露了她的阴郁不平,“反正你现在贵人多忘事,能记住什么?” “你又在阴阳怪气什么?”孟鸢嗓音蓦的一沉,含着刻意压制的烦躁,“有什么话不能直接说吗?非得绕个圈子?” 平泛的气氛一下变得尖锐。 商厘立马反唇相讥:“到底是我说话绕圈子,还是你根本没耐心听我说话?” “非得现在说?”孟鸢蹭地坐起身,按亮手机屏幕横在她眼前,“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我是神仙吗?忙了一天还要花精力猜测你的心思。” 刺目的光闪到了商厘双眸,她反射性闭眼,黑暗中,孟鸢的话一字一句、更加清晰地钻进耳里。 “忙了一天?猜测我的心思?”商厘重复着她的话,气极反笑,“到底是谁在猜测谁?你有想过跟我好好说话吗?孟鸢,我发现,我真是越来越看不透你了。” “呼——你究竟想说什么?”孟鸢长叹一口气,满是倦色,“我累了,不想跟你吵。” “……”商厘一时失语,嘴角嗤笑的弧度在夜里不断拉长,最后轻轻颤抖起来,趁着腔调还算正常,她克制着缓缓道,“中午,是你说的,晚上回来遛金金,对吧?” 孟鸢没作声。 商厘眼里噙着泪,一字一顿问:“那么,我请问,你人呢?” 沉默持续蔓延,许久,空气中传来孟鸢一声淡淡的,“忙忘了。” 轻飘飘的三个字,如一根细针,堪堪从商厘心尖擦过,伤口不大,是一种尖锐而熟悉的痛感。 孟鸢隐匿在黑暗中,商厘睁大眼去看,只有一团模糊的影子,如缥缈的烟雾,日出即散。 啪—— 吸顶灯的开关倏地被打开,整个卧室瞬间亮如白昼。 商厘坐起身,目光直直投向孟鸢,温和的光照在她脸上,五官一览无余,可商厘看着看着,竟觉无比陌生刺眼。 眼前这人,真的是她爱了十年的人吗?真的是过去那个说带她回家、永不离弃的人吗? 她宁愿相信她是被人夺舍了。 可偏偏,她那么清晰地看见,她是怎么一点点一点点冷却下来的。 “你又想干什么?” 孟鸢拖长了语调,一个“又”字,道尽了她的不耐闷倦。 “孟鸢,到底是因为你忙,还是因为你根本没将我的话放在心上?”语速不自觉加快,商厘胸口不规则地微微起伏着,“或者说,你心里压根就没我这个人,所以跟我有关的事你……” “我都说了,我忙忘了,这点小事你用得着……” “小事?这是小事的话,那在你眼里什么算大事?”苦苦压抑着的怒火一下被点燃,直冲脑门,商厘的理智在顷刻间化为灰烬,“比如,跟你朋友吃饭聚会,也就是你口中的忙,这是大事?” 孟鸢愣了一秒,旋即又恢复原先那副波澜不惊的情态,古井一般的黑眸黯淡着,点点不快倦懒漂浮其上。 “我给你打电话发消息你为什么不回?哦对,你在忙,你没看到你没听到,我理解。” “……” “那我都让蔻嘉转告你了,你就不能回我一下吗?如果……” “……” 商厘忽然质问不下去了,为什么,到底是为什么,难道自己还不清楚吗? 孟鸢不是忘了,不是没想起,她只是,从未上心罢了。 哪怕现在,面对她几近窒息、声嘶力竭地诘问,也可以做到无动于衷。 “事情都过去了,再说这些又有什么用呢?”孟鸢抬手,放在额间,遮住了下方的一双眼。 单方面阻断了两人交流的视线。 “过去了吗?在你那里过去了,可在我这里……过不去。”商厘一顿,喉间充斥着难言的哽塞,那种浑身湿透阴冷的感觉一阵阵从骨子里渗出来,“如果做不到,为什么要答应呢?” “那你想怎样?”孟鸢启唇,流畅的下颌线绷紧,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锋利冷漠。 竟比晚间的暴雨砸在身上,还要凛冽刺骨万分。 一股无力感兀地爬上四肢,商厘一下哑火,呆呆望着她,“我没想怎样。” “既然这样,那睡觉吧,我明早还要赶通告。” “孟鸢,你告诉我,你真的还……想跟我在一起……” 两道声音几乎同时响起,孟鸢的声音压着上面,商厘的音量逐渐式微,在尾声处消失,未能构成一个完整的问句。 话落,孟鸢便翻了个身,背对着她,侧躺而卧。 商厘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如一尊毫无生气的雕塑。 空调出风口直直对着她,吹得她遍体生寒,也将她翻滚汹涌的情绪吹成了一片荒芜的平地。 商厘轻声将灯关了,黑漆漆的夜再度光顾,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伸手不见五指,再用力,都是徒劳。 就像一滴墨水沉入黑色的旋涡中,听不到回音,看不清去处,探头去看,只能望见自己的扭曲面容,可怜可怖。 声声绵长均匀的呼吸传来,悄然无声地融入本该沉寂温和的夜。 然而,商厘却因这过快的恬静又起了波澜。 同一个空间,被割裂成两半,一半岁月静好,轻声酣睡,一半无声凝噎,汹涌澎湃。 商厘靠坐在床上,双手抱膝,紧紧咬着唇,任由决堤的水倾泻而出。 剧烈疼痛的大脑隐隐响起一道熟悉又陌生的声音,带着她飘向另一个时空。 “姐姐,你起来,没把事情说清楚前,你不许睡。” 同样的夜,两人位置却颠换了。 她裹着被子,脸陷入柔软的枕头里,孟鸢坐在旁边,不停拽她胳膊,阻止她入睡,只为寻求一个她情绪低落的真相。 她闷声开口,故作无常:“我没事。” “你说没事就是有事,我还不知道吗!” 她努努嘴,再度否认也无法打消孟鸢的顾虑,孟鸢便固执地,一遍遍,企图撬开她的嘴。 心里的失落忽然间就荡然无存了,她认真道:“我没事了,真的,睡觉吧,明天你还得……” “不行!你要不告诉我的话,我就一直问,明天就算有天大的事我也不管!”孟鸢下巴微抬,小脸绷得老紧,倔强顽固。 “真不是什么大事,我们明天再说好不好?”微小的理由让她耻于开口,孟鸢却是一脸郑重,这更让她充满了歉意。 “我就知道,果然有事。”孟鸢浓眉紧皱,明亮的双眼定定看着她,瞬息间,雾气弥漫,再开口,已带了哭腔,“姐姐,我们不是说好了,不吵隔夜架的吗?” 见状,她心脏一揪,愧疚更甚,“小鸢,你别哭,我们没吵架呀。” “可你什么都不告诉我。” “但是,这真的是一件很小很小的事,我睡一觉就好了。” “再小的事也不行。”孟鸢立刻反驳,“你知不知道,很多情侣最后分开就是因为这些小事没有解决,一件件累积起来……况且,我都感觉到你不开心了,怎么可能熟视无睹,让你带着情绪睡觉呢?你以后不许这样了,听到没有?” 她仔细聆听着,像个犯错被老师训导的小孩一般,小鸡啄米似地点头,“嗯,我知道了。” “姐姐,我真的很想和你一直一直走下去,所以,我不想我们之间存在误会或不满。” 她望着孟鸢的双眼,在上面看到了一颗鲜活跳动的心脏。 心跳不止,爱永远回响。 “小鸢,我也只想……只想和你在一起。” 她情不自禁附和,再次面对孟鸢的询问时,尽管难为情,还是低低诉说了起来,只为安她心。 “嗯嗯……然后呢……” 两人的声音交织在一起,如一支舒缓绵甜的安眠曲。 “那时候呀,我想起来了,对不起姐姐,当时我真没注意到,你应该早点告诉我的……” 在寒冷的冬夜里,她窝在孟鸢怀里,灵魂变得充盈缱绻。 在沉入一个甜蜜的美梦前,她想,她应该再坦诚一点,再将心房敞开一点。 因为这人是孟鸢,是她的爱人呀。 哪怕从前的她对永恒嗤之以鼻,蔑视不渝誓言。 可现在,她遇见的人是孟鸢。 她愿意相信她,愿意相信山无棱天地合的古老誓约会在她们身上延续。 她想跟着孟鸢,一直一直走下去。 可是,孟鸢,你说过的话我一直记得,一直遵循照做。 那你呢? 你还记得多少?《 》 7、第 7 章 商厘无处问起,只能任翻腾的怀疑猜忌将她一遍遍撕裂,又一次次缝合。 泪一滴滴在纸面上溅落,黑色的字迹晕开,毛剌剌的。 商厘翻开新的一页,机械地写下相同的字句。 ——孟鸢会一直爱商厘。 ——孟鸢和商厘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曾经,这些话是孟鸢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说给她听。 可现在,却成了一个紧箍咒牢牢锢在她头上,经年累月,但凡她生出一丝一毫的叛逃之心,就会立刻生效发作。 然而,这个念紧箍咒的人,是她自己。 是她自己不放过自己,是她还选择相信孟鸢。 只是,孟鸢,你教会了我怎么爱你、怎么爱自己,却没教我,该如何放弃你。 孟鸢,我要怎样才能放弃你? * 叮咚—— 几乎在微信提示音响起的瞬间,手机就被打开了,但在看清内容的下一秒,胸口升起的期待又倏地沉了下去。 商厘兴致缺缺地滑动着手机屏幕,难掩失落。 自上次吵架后,两人不约而同默契地开启了冷战模式。 吵架?冷战? 这两个词连在一起,商厘恍惚一瞬,忽尔间觉得有些陌生。 从前,她们很少吵架的。 就算吵,也从不过夜,两人面对着面,望着对方的眼睛,剖开彼此的心,抽丝破茧、剔肤见骨,小心翼翼地修复着两人之间的分歧裂缝,唯恐有暗昧龌龊趁机而入偷走她们的感情。 可不知从什么时候,这种心情只有她一个人有了。 起初,她也会学着孟鸢的样子,尽可能地打开自己心防,努力沟通,寻找解决的办法。 但久而久之,她才发现,光凭她一人根本无力维系,就像螳臂当车,不自量力。 她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岁月是如何无情地将她们的感情一点点盗走,自己又是如何的束手无策。 所以,为了避免争端,她学会了忍耐,学会了退让,似乎以为只要这样,就能将所余无几的感情紧紧握在手中。 可是,那晚怎么就没忍住呢? 一周过去,商厘感冒已经好得差不多了,可胸腔仍憋着一股气,日渐加重,让她整夜整夜地辗转失眠,难以入睡。 她无法自欺欺人骗自己说这是感冒留下的后遗症。 哪怕已经很努力地想要过滤掉孟鸢的音讯,可关于她的消息还是铺天盖地地袭来,她想避都避不开。 作为当红影后、聚光灯下的宠儿,毫不夸张地说,孟鸢一点轻微的动作都能引起各界广泛关注,是微博热搜的常客、各大营销号赖以为生的素材。 全世界都有孟鸢的讯息,可作为孟鸢恋人的她,还得从别人口中探听到孟鸢的踪迹。 “商厘姐,你现在在家吗?” 接到蔻嘉电话时,商厘心脏微微上提,下意识绷紧了神经,“嗯,我在家,怎么了?” 蔻嘉:“有个文件孟鸢姐落家里了……” “没问题,我马上送过去。”问清文件的具体样式和位置后,商厘应声道。 “不急不急,孟鸢姐现在还在录节目。”蔻嘉道,“五点多我们才会去片场。” 商厘嗯了声,挂断电话前,没忍住问道:“什么节目啊?” “孟鸢姐没跟你……”电话那端陷入诡异的沉默,蔻嘉一激灵,忙改口道,“哦,这个节目是临时安排的,为了宣传即将上映的电影。” 商厘默默点头,压下喉间的淡淡苦涩,正欲开口,忽然听见那边响起一道高亢的呼声,“孟老师嗓子还好吗?要不休息一下再继续?” 她还想细听,但马上就被其他嘈杂的声音盖住了,只得作罢,对蔻嘉道:“好,我知道了,等会儿我送过去。” “嗯,麻烦商厘姐了。” “不客气。” * “小厘啊,现在真是难得见你一回,怎么也不……” “又来找孟鸢呀,那你可扑了个空,她现在不在。” “孟老师很快就到了,您先来这边坐会儿可以吗?” 片场还没开工,闹哄哄的,商厘一一跟他们寒暄过去,随即被带到了孟鸢的专属化妆间里。 在场的大多数人都是孟鸢的老朋友,对于她和孟鸢的关系也都心照不宣。 孟鸢蹿红那几年,不管到哪儿都要带着她,不知情的,还以为她是她半个助理呢。 可娱乐圈里各个都是人精,稍一久,哪能察觉不出她们的异常? 只怪孟鸢太过恣意,完全不知克制为何物。 私下黏黏腻腻地霸着她就算了,在外人面前,也从不避讳她们的关系,甚至还想大肆宣之于口。 若不是公司在其中大费周章地运作,恐怕早就闹得全城皆知了。这对孟鸢刚起步的事业来说,无疑是百害而无一利的。 为此,她胆战心惊不已,生怕让孟鸢遭受到一点不好,千叮咛万嘱咐,总算让她收敛了一点。 但好些时候,孟鸢都很不服气呢。 “姐姐,你难道还不知道嘛,娱乐圈里的人最会看碟下菜,我要不表现得明显点,指不定他们怎么给你脸色、冷待你呢!” “我一直跟在你身边,谁会给我下菜啊?你呀,纯纯杞人忧天。” “呵,就算这样,那我就不能谈恋爱了?”孟鸢小孩脾气发作,“我是实力演员又不是偶像,怎么就……” 她苦口婆心地劝说,言明事业的重要性,不想,话进了孟鸢耳里,立马变了个味道。 “我明白了,一定是我现在还不够强,所以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孟鸢一脸沉重,但不过一秒,又满面春风地笑开,手舞足蹈地转个圈,将她拥住,“只要我站得够高,总有一天,我就能大大方方牵你的手,就像这样。” 边说,边抓起她的手,十指紧紧相扣。 “还要……mua……这样亲你……还要跟你结婚,环球旅行度蜜月……把我所有的时间都给姐姐……” 回忆被孟鸢由远及近的声音打断,嘴角的笑一下僵住。 商厘舔舔唇,起身,朝化妆间门口看去,手脚忽然没了放处,一时局促,不知接下来该如何面对孟鸢。 其实,她放下文件就可以走了,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一直等到了现在。 杂乱的脚步声里,孟鸢高跟鞋落地的声音独树一帜,极富节奏感,一声声,似乎踩着她的心尖而过。 商厘攥着手指不停摩挲,浑身不自禁绷紧了,期待生出了忐忑,滚烫的血液隐隐有沸腾之势。 然而,就在下一秒,一道清甜的声音从天而至,如同一桶冷水,给她浇了个透心凉。 “师姐,我真的太开心了,没想到你这么忙还愿意过来帮我,有你的加入,电影票房可就不愁了。” “只有友情出演一下,小事情。” “那等电影上映,师姐再帮我宣传宣传呗,凭借我们多年的深厚感情,师姐应该不会忍心拒绝我吧?” 指甲深深陷进肉里,掌心一阵尖锐的刺痛感,却远不及隔着一道门板、落到自己耳边的、孟鸢的轻笑声来得钻心。 孟鸢,余笙。 商厘反复咀嚼着这两个名字,忽的一下笑了。 “姐姐,余笙只是我的一个师妹,我跟她什么都没有,你相信我!” “是吗?可我怎么觉得,她看你的眼神……” “哦~原来姐姐是吃醋了呀,别否认,我已经闻到酸味儿了……哎呀,姐姐你别生气嘛,我这就跟她保持距离,一定断了她的念想!” 那现在,又是怎么回事? 两人的声音不断逼近,商厘忽然一阵天旋地转,心脏几乎要跳出嗓子眼,不知怎的,她的第一反应竟然是想找个地方躲起来,连出去质问的勇气都没有,懦弱又胆怯。 然而,在一览无余的化妆间里,她无处遁形。 早知道,就不等那么久了。《 》 8、第 8 章 明明犯错的那个人不是她,可商厘却恐慌得犹如吞下了一头野兽,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明明她和孟鸢才是货真价实的恋人,可为什么现在的她却感觉,自己成了那个多余的第三者呢? 不用照镜子,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表情有多难看,简直跟条可怜虫没两样。 届时,她该如何自处? 她不知道,脑子一团乱麻,如临大敌。 转瞬间,脚步声落在了门畔,只差一步,她这副急于躲藏的狼狈面目就会立马公诸于世。 商厘心脏骤停,努力缓解僵硬的脸部,让自己至少看起来正常一点,尽管作用微乎其微。 “先去你那边对对戏吧。” “好呀,谢谢师姐。” 话落,脚步声倏地转了个弯,径直从她门前经过,渐行渐远。 商厘全身陡然一松,脚步漂浮,差点瘫软下去,危机解除,迟钝的情绪轮番上涌,心脏一点点下沉,生气失望委屈…… 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何会是这样的反应。 短短几分钟,身体仿佛经历了一场浩劫,虚脱不已,踉踉跄跄地走出化妆间,像条三魂丢了七魄的游鬼一般。 “商老师你不舒服吗?” “没找着人吗?孟鸢刚从这边过去……商厘你怎么了?” 各式问候充斥在耳旁,商厘弯着嘴角,回以点头摇头,脑子里全是孟鸢和余笙方才的对话。 这么忙还来……小事情……多年深厚感情,师姐不会拒绝…… 是因为她,所以孟鸢才……更深的,她不愿再想下去,可疯狂恐怖的念头却一个接一个地冒出来,逼着她,直面现实。 孟鸢可以在百忙之中帮她,可以陪她对戏,会对着她笑,会答应她的要求…… 曾经的孟鸢,也是这么对她的呢。 摇摇晃晃走出片场几十米,忽然想起自己的包落在了化妆间,商厘一下定在原地,却迟迟没有折返,她万分不想回到那个令她无比窒息难堪的地方。 可那里有孟鸢。 一股莫名的冲动又驱使着她,去看看吧,就看一眼,看一眼就走。 她不能凭借自己的臆想就给孟鸢定罪,她们说好了的,不能让误解离间她们的感情。 化妆间内。 “哇,是金桔雪梨汤耶,好香,一看就是商厘姐专门给你做的。”余笙打开桌上的保温杯,用手扇着闻了闻,“师姐你嗓子不是不舒服嘛,快喝了吧。” 闻言,孟鸢抬起头扫了眼,“没胃口,不想喝。” “这么好的东西,你不喝我可喝咯。” 孟鸢淡淡嗯了声,脸上没有太多表情,“随你。” “这可是商厘姐亲手给你做的,师姐舍得割爱?”余笙笑了下,带着打趣的口吻问。 抬眸,孟鸢眼里已带了些许不耐,说出的话也有点冲,“一杯水而已,有什么舍不得的?” 余笙掀开眼皮打量她一眼,试探着问:“怎么?师姐跟商厘姐吵架了?” “我跟她有什么好吵的。”孟鸢勾起唇角,极轻地嗤了声,点点不满被引了出来。 “是吗?”余笙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现在连架都不想吵了?” 孟鸢不置可否。 余笙耸耸肩,身子前倾,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很正常,情侣在一起久了都这样,更何况是在娱乐圈这个乱花迷人眼的地方呢。” “是吗?”孟鸢低头喃喃,发丝垂落,遮住了她小半张脸,辨不清神色。 “嗯哼。”余笙语调轻轻上扬,“都这样了,师姐就没想过分手吗?” 话落,余笙眼里不自觉闪过一丝紧张,有些忐忑地观察着她的反应。 殊不知,隔着一条门缝,还有个人也在等着孟鸢的答案。 只要孟鸢开口,说不爱她了,说想分手,她就可以彻底死心。 从此,她再也不用挖空心思猜测孟鸢的一举一动,再也不用被孟鸢的一喜一怒所牵动。 那样,头上的紧箍咒就可以失效作废,她就能心安理得地离开,不用背负临阵脱逃的罪责。 似乎也不是一件坏事。 商厘乐观地想着,竟不由自主地笑了起来,直到嘴角的肌肉僵硬发酸。 时钟在心里走过一个世纪,她始终没听到孟鸢的回答。 “呃,也是,毕竟这么多年的感情,分手确实不是件简单的事。”余笙愣了几秒,摸不准孟鸢到底是何意思,她只得强装镇定,诙谐调侃,“据我所知,圈里可有不少小花想要投入孟影后的怀抱,要不我帮师姐……” 下一秒,余笙的话戛然而止。 至于后面又说了什么,商厘已经没有力气再听了。 * 【欢迎您,用户25911……】 【游戏id:呼啦圈】 日暮下垂,最后一抹余晖消失在天际,盛夏暑气在空气中浮动,闷热干燥。 露天阳台上,绿植被正午阳光晒焉的叶片又恢复了生机。 商厘蜷缩在竹藤编制的躺椅上,伴着夏风,轻轻摇晃。 她本以为,在听到她们的对话后,自己会回来大哭一场,可神奇的是,到现在为止,她一滴泪都没掉。 是因为死心了所以没感觉吗? 游戏启动的音乐响起,商厘将目光重新落回到手机屏幕上,一封邮件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亲爱的呼啦圈,还记得六年前的今天吗?在那天,我们第一次在此相遇;在那天,您在小精灵的引导下,开垦了第一块土地;在那天,您亲手种下第一朵玫瑰花,送给了您的爱人@鸢飞于厘;在那天……感谢相伴,希望以后的每一年都能与您携手走过。】 看着看着,字迹忽然模糊了起来,心脏绞痛,来得毫无防备,商厘紧紧攥着高脚杯的杯挺,指节因过度用力而泛起白意。 仰头,辛辣的龙舌兰与咸湿的泪液一同入喉。 孟鸢爱玩游戏,特别是激烈对抗的游戏,在刚毕业的那两年里尤甚,是她消遣光阴的工具、偶尔发泄郁郁不得志的途径。 但不管什么时候,孟鸢都想要她陪她。 她玩不来那些刺激的,孟鸢就专门找来一款日常向田园风的游戏,一同下载、注册账号、绑定情侣关系…… 在虚拟的世界里,她们依然爱得浓烈,春来赏花,冬来扫雪,种地施肥,养鸡放牛,看夕阳漫天,向星空许愿…… 玫瑰无价,情义千金,每天仅限一支,播种、浇水、折枝,唯赠有情人。 那时候,她们乐此不疲地重复着这些琐碎零细,在清苦无名的岁月里,幼稚也能称得上浪漫。 只是后来…… 后来她一个人种花一个人看花,依然每天去折那朵玫瑰,却再无人认领。 她的小鸟飞走了,从某天消失后,再没回来过。 也许,从一开始,孟鸢来到她的世界,就只为经过,而非驻留。 六年前的那天已经太遥远了。 以后?她们还有以后吗? 醉意上头,商厘望向远方归巢的鸟,迷离朦胧,指尖摩挲着挂在颈间的戒指,一圈又一圈,绕不到起点。 如今种种,她所做的,真的有意义吗? 商厘闭上眼,内心是一片荒废的原野,只有冷风冽冽吹过。 天欲晚,小雨飘零,有人归来,落锁入内。 “孟鸢。” 商厘端着酒杯,倚靠在玻璃门框,喊住了她。 昏沉的光影下,孟鸢的身形一顿,没回头,声音虚无缥缈,“怎么了?” 本已干涸的双眼又泛起潮湿,商厘失神地看着孟鸢高挑娉伶的背影,浓郁的哀伤气息瞬间席卷了这方天地。 商厘嗓子发紧,像有什么东西扼住了喉咙,她努力地张开嘴,想要找回自己的声音。 孟鸢却没给她时间,几不可查地偏了偏头,分给她半分余光,“包我给你带回来了,没事的话早点睡吧。” “我看到了!你和余笙!” 突然蹦出的一声高呼,成功拌住了孟鸢向前的步子,同时也点燃了躁动烦乱的焰火。 孟鸢转过身,叉腰,长发往脑后一撩,轻咬红唇,半天,却只吐出了一个哦字。 落入商厘耳中,自动翻译成了,所以呢?那又如何?你想怎样? 商厘打起哆嗦来,手控制不住地发抖,酒杯摇摇欲晃,她忙仰头饮尽,浓烈的刺激感侵入五脏六腑,她面上带笑,问:“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 9、第 9 章 孟鸢定定看了她几秒,打开全屋的灯,抬腿靠近,欲取走她手中酒杯,“你喝醉了,我送你上去睡觉。” “不。”商厘摇头,轻轻推开她,嘴角的笑越发苦涩,“你连解释都不愿解释吗?” 话落,一股恶心感直冲喉间,商厘心里生起浓浓的自我厌弃感,令她几欲作呕。 真的好讨厌……好讨厌这样的自己。 为什么就不能绝情一点、干脆一点直接离开呢? 到底还在等什么,还在期待什么? 非得缠着孟鸢要一个说法,或者求一线生机吗? 化妆间里孟鸢的沉默声,不就是最好的答案吗? “我跟她什么都没有,你要我解释什么?”一句话说完,孟鸢嗓子受不住,干咳了几声,再开口,更加嘶哑发涩,“你能不能不要想那么多?” “是我想多了吗?”酒精稍稍麻痹了商厘的大脑,血液在管壁飞快奔腾,理智与隐忍皆抛之脑后,“那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和她出现在同一个地方?为什么要去帮她?你跟她之间,到底还有什么……” “没有,什么都没有!”孟鸢抓住她的手腕,逼近,黑眸深深望向她眼底,毫不犹豫,斩钉截铁,一口气道,“只是还人情,除此之外,我跟她没有任何别的关系,我也不喜欢她,这样解释够了吗?” 孟鸢的爱浓烈,恨亦直白,根本不屑于骗她。 商厘本该得到宽慰就此收手,可她心口仍堵得慌,不痛快极了,沉顿片刻,丝丝缕缕的委屈浮上双瞳,“你还对她笑。” 孟鸢愣了下,觉得无可理喻,但就在下一秒,她看见两行清泪从商厘眼眸滚落,晶莹剔透,如断线的珠子,两颊、鼻尖泛起淡淡的粉。 “可你……已经好久……没对我笑过了。” 孟鸢嘴唇嚅喏了下,似乎是受到了感染,她眼波起了一丝涟漪,竟不敢再直视商厘双眸。 “孟鸢,你还……”商厘艰难开口,嗓音带着微微颤抖的哭腔,“你还……爱我吗?” 空气瞬间凝固,绵密的雨丝朦胧了两人视线,迷离惝恍。 她看向孟鸢眼睛,里面一片空洞死寂。 呼吸间,疼痛隐隐作响。 孟鸢被商厘瞳孔的光刺得晃了下,眼珠转动,落在商厘眼下的一颗小痣上。 潮湿的痕迹从上面滑过,同样的忧伤破碎,淡然又犀利地谴责着她。 酒杯从手中无力滑落,砰地一声,重重摔在地上,碎片在两人之间绽开,四分五裂。 孟鸢眉毛轻蹙,垂头看了眼,忽然发现商厘光着脚,眉心皱得更紧,“先进去。” 商厘置若罔闻,单薄消瘦的身影倔强地立在原地,目光灼灼,清亮透彻,如一弯澄澈的湖,揉碎凄冷残缺的月。 在孟鸢缄默不语的唇齿间,商厘周身的力渐渐卸了下来,顺着门框缓缓下滑。 孟鸢上前,伸手将她搂住,商厘却是惊颤不已,仿佛孟鸢的每次触碰都会留下一道淋漓透彻的血痕。 她伸出的利爪会抓伤她,尖喙吐出的熊熊火焰会灼伤她。 趋利避害,生物本能。 孟鸢的气息笼罩着她,那么近,又那么陌生。 身上再没有了从前那股淡雅清新、柔和微甜的木质花香——她送给孟鸢的,独属于孟鸢的鸢尾花香调,干净明亮。 现在取而代之的,是她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香水味道,浓郁冷冽,让人退避三舍。 “商厘。”孟鸢语气沉了沉,手虚虚环住商厘的腰,低头将大块的玻璃碎片踢走。 但细小的残渣还是扎进了肉里,不一会儿,些微血色在地面蔓延开,开出一朵朵靡丽妖冶的花,又被雨水晕开。 刺眼的红落入孟鸢眸底,她呼吸一窒,紧抿着唇,二话不说将商厘抱起。 冷。 好冷。 砭骨的冷。 怀中的人抖作一团,一只手推搡着她,另一只手却又紧攥着她。 饮鸩止渴。 将人抱到客厅的沙发上,那只手仍没放开,血点滴落一地,见孟鸢起身,商厘勾住她脖子,也欲跟着站起来,仿佛完全感知不到脚下的痛楚。 孟鸢身形定住,极轻地叹了口气,弯腰将她安置好,在旁边坐下。 入目一片猩红,看不见的伤口还在汩汩冒着鲜血,在白净腻滑的脚上显得尤其扎眼。 “秋医生,是我……被玻璃渣扎到了……伤口挺严重的……嗯,好……麻烦您来一趟。” 挂断电话,孟鸢欲起身,腰间传来一股阻力,商厘拽着她的衣角,用了力,她看过去,“我去拿药箱,先处理下你的伤口。” 商厘微微张嘴,似乎想喊她名字,对视愣了一秒,忽然问:“你还会回来吗?” 孟鸢睫毛颤了下,点头,嗯了声。 提着药箱回来时,商厘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没动,神情有些怅然。 孟鸢坐过去,轻轻抬起她的脚搁在自己腿上,湿黏的血液立马浸湿了白色的布料。 伤口比想象的还要严重,孟鸢苟腰看清后,眉头皱得越发深,用棉签将周围血迹擦净,又取来消过毒的镊子,小心夹去陷进肉里的稍大块玻璃渣。 金金早已沉入梦乡,仅有两人的宽敞客厅异常安静,只有秒针转动的声音。 为了方便,孟鸢头发全拢在了脑后,柔和的灯光下,眉目清晰,神色专注,满心满眼似乎只有她一人。 商厘有些失神地看着这一幕,美好得仿若在梦中,心脏却生出闷闷的痛,她无意识呻吟了声。 “很疼吗?”身侧的人立马抬头问,长长的珍珠流苏耳坠随之轻晃,光亮耀眼。 商厘摇摇头又想点头,鼻间酸气发冲,让她差点落泪。 “还有一点,再忍忍。”孟鸢重新低下头去,一边给镊子消毒一边道,嗓音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轻柔。 汹涌的泪意一下拥堵在喉间,商厘咬唇,偏过头去,攥紧拳头拼命忍耐。 不知是脚上传来的痛还是哪里,渐渐地,商厘经受不住,小声喊孟鸢的名字,“孟鸢。” “嗯?” “孟鸢,你现在,真的还爱我吗?” 空气又安静了下来,商厘胸口发闷,情绪不停翻腾挤压,变成了一声又一声低低的哽咽,“孟鸢,你告诉我好不好?” “你别乱动。” 商厘望着孟鸢默然的面孔,灵魂猛地撕裂开来,形成一个巨大的口子。 她被怀疑、悲恸、绝望围困其中,像个被逼到末路的囚徒,明知眼前之人是造成这一切的元凶,却只能向她寻求唯一的出路。 明知继续下去是痛苦,可经年已去,在孟鸢身上,她已经耗尽了所有力气,连抽身离去的勇气都没给自己留下。 所以,她只能逼迫,甚至是哀求,孟鸢能够将她送离。 “孟鸢,我求求你,你告诉我好不好?” “……” “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了。” “……” “你告诉我好不好?” “……” “我不怪你。” “……” “我会离开……我会离开的,我不会缠着你不放。” 孟鸢拿着镊子的手一顿,心脏忽的紧缩了一下。《 》 10、第 10 章 冷风穿堂而过,空荡荡的客厅里,时钟滴答滴答,倒数着离别。 商厘吞下满腔哽噎,无声地责问眼前的人,为何要如此残忍? 下一秒,孟鸢抬眸,红唇轻启,“我没想过跟你分开。” “没有吗?”商厘眼睛迟疑地眨了下,喃喃开口,微弱的信任薄如蝉翼。 “嗯。”孟鸢点头,没回避她的目光,“没有,你不要多想。” 再次得到孟鸢肯定的答复,商厘并未十足安心,到底哪里不对劲,她也说不上来。 这时,门铃响了。 “怎么样了?伤口出血量多吗?除了玻璃渣还有其他利物……” 秋医生约莫四十,长发一丝不苟地盘在脑后,手上提着一个专业的医疗箱,边说边朝里走去。 孟鸢跟在后面,一一作答。 “还行,伤口不是很深,玻璃渣几乎都挑出来了,我再用生理盐水冲下……”来到商厘面前,秋医生二话不说,消毒戴上手套便开始操作,“有点疼,稍微忍下。” 话音刚落,冰凉的液体就淋了下来,商厘没准备,两眼一黑,疼得倒吸了口寒气。 缓过这阵,忽然感觉握了冷汗的手背有热意传来,低头一看,是孟鸢的手覆在了上面。 商厘呼吸微微发紧,一动没动,仔细感受着孟鸢掌心的温度。 处理完,秋医生麻利地收起医疗箱,临走前叮嘱道:“伤口尽量别碰水,喝了酒晚上也别洗澡了,用温水擦擦就行。” “好。”孟鸢应声,起身送秋医生离开。 酒意上头,商厘大脑变得迟钝迷糊,昏昏欲睡,可望着那个朝她不停靠近的人,怎么也舍不得闭眼。 孟鸢看出她的困倦,俯身将人抱起,朝二楼走去。 商厘软软靠在她怀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她侧脸看。 这一刻,离她好近呀,甚至不用触摸,都能感觉到她表皮的热度,是鲜活的,有生机的。 “睡吧。”孟鸢低头看她一眼,轻声道。 商厘勾起唇角,是一个柔软的弧度,“不想睡。” 很快来到卧室,身体陷入柔软的床垫,孟鸢的脸开始远离,商厘一慌,忙伸手勾住她脖子,微微噘嘴,发出声撒娇似的嘤咛。 本以为孟鸢会立即抽身离开,却不想,她只是道:“我去打点水给你擦身子。” 商厘一下得到了安抚,眉眼舒展开,软软地嗯了声。 目送着孟鸢背影离开,又迎接她的到来,商厘靠在床上,强撑着眼皮,努力保持清醒。 “困就睡吧。”孟鸢拧干毛巾,先将她脸上半干的泪痕擦去,又伸手去解她衬衫纽扣,刚解开一颗,手就被抓住了。 “孟鸢。”商厘小声唤她的名字,游离的神识让她分不清现实梦幻,还好,手上的触感为她镀上了一层真实。 “怎么了?” 孟鸢即时的询问,立刻给纷涌的情绪破开了一道口子,可以肆意释放,“我听见了,你对她笑。” “我那只是……”孟鸢带着些许无奈地开口,话还未完,就又听商厘道,“你还把我送你的汤给她。” 孟鸢凝眸看过去,商厘醉态横生,脸颊染着两抹酡红,眉蹙着,嘴角下耷,眼睛很亮,雾气缭绕,氤氲成水,似乎下一秒就要施云布雨。 平时很难见到她这样。 或者说,她已经很久没认真看过商厘了,甚至有时候想到她,脑海里也只是个模糊的轮廓。 孟鸢合上唇,突然就说不出话了。 商厘还未将委屈诉尽,几声抽泣低低倾泄出来,“你明知道那是我专门给你……为了做这个,我手差点烫伤,真的好疼。” 许是今晚风轻雨润,孟鸢的心绪也被抚平了,商厘的埋怨入耳,也如山涧泉鸣,清越悠扬。 目光触及商厘的双手,见没有异样,孟鸢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 下一秒,对上商厘双眼,她喉间微微一梗,不知如何回应,半晌,只能说:“对不起。” 床上的人迟缓地眨了下眼,睫羽颤动间,一行泪顺势滚下,弥蒙的眼波一下变得柔软,如同化开的春水,“那你以后,不许这样了。” “好。” 商厘满脸的愁雾瞬间散尽,今晚的孟鸢实在太好说话了,恍然之间,仿佛回到了过去,又像是置身梦境。 无论是哪种,那个明媚灿烂的孟鸢都让她贪恋沉溺,更让此刻理智几近于无的她,难以控制地对孟鸢产生种种渴求。 但心里绷着一根晦涩后怕的弦,唯恐太用力会崩断,她不敢太放肆,只是朝孟鸢缓缓张开手臂,“孟鸢,你抱抱我好不好?” 恋爱近十年,最初不经意的触碰都能惊起阵阵悸动,而现在,哪怕做着情侣间最亲密的事,也可以心如止水。 时光将她们雕刻成了熟悉的模样,也将那层神秘的面纱彻底揭开了。 就像走了一万遍的迷宫,起初,每个转角都有新的风景供她驻留徘徊,渐渐地,哪怕蒙住双眼,也能一口气走到终点。 至于转角的风景,它一万次地立在那里,古旧平淡,早没了观赏的价值,和自然界一岁一枯荣的节律没什么两样。 哪怕那抹风景中多了一丝亮色,可太小了,还不足以让她停步,她只能一遍遍麻木地、目不斜视地走过。 就像此时此刻。 看着商厘张开的双臂,她迟迟没动,第一反应是想着如何推脱,可不知怎的,脑中忽然闪过商厘带泪的脸庞,眼下的那颗小痣尤其灼人。 ——你已经好久,没对我笑过了。 ——如果你真的不爱我了,我会离开。 孟鸢咬唇,烦乱陡生,眼见商厘眸中的光渐渐暗淡,她放下毛巾,倾身过去,将人搂进怀中。 还好,那根弦没有绷断。 赖在孟鸢温暖干燥的怀里,鼻间充盈着孟鸢身上的味道,商厘闭上眼,内心一片平和宁静。 得手后,犹不满足的小人开始得寸进尺,“孟鸢,你再亲我一下,好不好?” 温热潮湿的气息扑洒下来,不消片刻,一个柔软的吻落在唇上,孟鸢的声音在上方响起,“好了,你该睡觉了。” “再亲我下我就睡。”商厘抓着孟鸢领口布料不放,讨价还价。 “行,你先躺下。” 孟鸢不会骗她,莫名坚信着这个念头,商厘没怎么迟疑就照做了。 脑袋一沾上松软的枕头,困意立马席卷而来,但她还记挂着那个吻,睁着眼,无声讨要。 孟鸢正在拧毛巾,回头就看见这一幕,黑色长发铺散在枕头上,衬得小脸白净如雪,神态迷茫,跟只小猫似的。 一声轻笑倏地响起,孟鸢愣住,不敢相信这是从自己嘴里发出来的,她干咽了下口水,俯身,快速亲了下商厘,“睡吧。” 唇瓣如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分,商厘却满意地阖上了眼,神情餍足。 她就说吧,孟鸢不会骗她。 然而,就在意识彻底混沌之前,一股莫名的悲伤突如其来,她紧紧抓着孟鸢的手,有些戚然地开口:“孟鸢,你可不可,再对我好一点。” 孟鸢一怔,心口闪过一丝隐痛。 “我不想离开你。” 最后一句话几不可闻。 与此同时,一滴泪从眼角滑过,沾湿了睫毛,悄无声息没入枕巾。 商厘再撑不住,沉入了黑暗中,那个落在耳边的“好”虚幻缥缈,不知真假。 * 一夜无梦。 醒来,头疼欲裂,脚底也传来阵阵钻心的痛,薄毯之下,窝了一身冷汗。 商厘费劲地掀开眼皮,大脑沉顿,有些缓慢地读取着昨夜的记忆。 孟鸢。 名字在心里打了个转,微苦,商厘眼帘垂下,偏头看了眼旁边,果然不见了。 除了新添的伤口外,其他皆是昙花一现。 拧眉缓过那阵细密绵长的痛疼,商厘习惯性地打开手机,随之一愣。 小鸟:【你脚受伤了,别下床走动。我让张妈过来了,她这几天都会住在公寓里,有什么事你就叫她。】 小鸟:【金金我喂了,下午会有人去遛它。】 小鸟:【我在网上下单了轮椅,等会儿应该就会送来,想去哪儿坐它去。】 …… 消息几乎将左边屏幕占满,商厘来回滑动了几遍,仰头,快速眨了眨眼,而后回了个好。 手机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纠结半晌,她在输入框打字:【你去哪儿了?】 犹豫片刻发送出去,商厘忽然泄了气,不抱期待地关了手机。 叮咚—— 小鸟:【在拍广告,一个护肤品的。】 商厘在心底哦了声,一条消息又弹了出来,【伤好点了吗?】 她没有立马回复,看着手机屏幕上的那点绿被推上去,湮没在一片白中,酸气瞬间涌上眼底。 若是昨晚,她指不定有多高兴。 然而,在清醒状态下,欢喜少之,不安与苦涩倒是更加强势地侵占了她的心房。 孟鸢总是这样,甩你一巴掌又给你颗糖,在你奄奄一息的时候,又给你渡口气,苟延残喘地吊着你。 有时候,她真的情愿,孟鸢能够再残忍一点、再绝情一点。 最好直接置她于死地。《 》 11、第 11 章(修) 【好多了。】 回复完,商厘立马关了手机,不想再因孟鸢的三两句话而产生过多的情绪波动。 哪怕昨晚的那个“好”字是真实的,可现在,她哪还敢相信孟鸢? 脑中刚飘过这个念头,商厘不由得一阵恍惚,什么时候,孟鸢在她心中已经成了这副模样? 曾几何时,她是那么信任孟鸢,情至深、路最难时,甚至将她的话当做信条镌刻心底。 ——孟鸢会一直爱商厘。 ——孟鸢和商厘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从前,这两句话坚不可摧,将她们的心牢牢连在一起,阻鬼魅挡刀枪,铺就了一条浩荡光辉的路。 没想到时过境迁,如今竟成了她一人的枷锁镣铐,解不开挣不脱。 惆怅之际,手机又响了起来,时菁发来消息,让她再考虑考虑话剧的事。 这次,商厘没有立马拒绝,她想,她可能就是太闲了,所以才将一颗心几乎完全寄托在孟鸢身上,悲喜皆因她而起。 也不怪孟鸢总说她多想。 商厘苦笑了下,正想应承,脚心隐隐作痛起来,怕耽误排练进程,她先询问了下大概的时间安排。 时菁见有戏,忙道:【不急,演员还没找齐呢。怎么了,最近有事?】 不想让时菁担心,商厘随便找了个借口囫囵过去。 时菁:【行,那就这么说定了!你可不能放我鸽子啊,尤其不能是因为某人!!!】 商厘朝自己脚间看去,白色纱布缠了一圈一圈,里面的伤口还没结痂,稍一用力,仍能感觉到那股锥心的痛。 不会了。 她不能因为孟鸢,真的把自己双腿折断。 * 好生将养了一周多,商厘的脚总算能下地了。 期间,孟鸢忙着新电影的宣传,整天整天都见不着人影。但神奇的是,在这么忙的情况下,孟鸢还能坚持每天回家。 会抱她去浴室,小心给她擦洗身子;会询问她这一天在家干了什么;也会聊起她之后要拍摄的电影…… 透着一股刻意的努力,孟鸢在认真践行着她所谓的“好”。 见过毫不保留、热烈赤忱的爱,商厘怎会看不出来,孟鸢的种种行为都是出于责任或承诺呢。 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还是会陡然生出一种受宠若惊的心态,竟让她不知该如何回应。 太热情怕冷却后反噬自己,太冷漠又怕伤害到孟鸢。 无法全情投入,还要小心翼翼地维护着孟鸢的努力。 明明嘴里含着一颗糖,舌根却在忆着苦。 好在这样的日子没持续多久,伤刚痊愈,时菁就发来消息说,话剧演员找齐了,下午有人来采访,要是有空的话,可以过去熟悉一下场地。 商厘正愁没事做,当即应了下来,驱车赶往剧院。 从后台进入,找到时菁所在的演出厅,商厘正欲从幕布后出去,就瞥见前方有人在采访。 女主持人的声音柔和清新:“众所周知,在祁老师任教的这些年里,中戏可是人才辈出,那么,在您教过的所有学生里,有没有您印象比较深刻的呢?” 叮咚—— 时菁:【到哪儿了,我去接你。】 商厘:【不用,我已经到了。】 时菁:【对了,你还记得教过我们的祁芳林老师吗?】 时菁:【她今天也在剧场,刚还跟我提起了你。】 看到恩师的名字,商厘心口微酸,【都过去这么久了,老师可能记错人了吧。】 消息刚发出去,一道熟悉的声音忽的响起。 “哈哈哈哈时菁肯定算一个,这孩子踏实肯用功……他们这一届啊,还有个人,叫商厘。” 猛然听见自己的名字,商厘一怔,不禁紧张地舔了下唇,大气不敢出。 “这孩子也是一根好苗子,只可惜,这几年不知怎么的……时运不济,一直没有机会大展拳脚,不过桑榆非晚,我相信她以后一定……哈哈哈也希望各位导演们能给这个孩子一个机会……” 华丽庄严的舞台如画卷一般在眼前徐徐展开,明亮绚烂的灯光照耀在每个角落。 商厘蹲在幕后,在一片阴影中,双手死死捂住嘴,憋红了脸,不敢泄露一丝声音。 手机叮咚响个不停。 时菁:【你真以为祁老师老糊涂了呀?】 时菁:【老师还问起了你的近况,得知你也要参演这个话剧,小老太太别提多高兴了。】 时菁:【还当着我的面一个劲儿地夸你,可把我嫉妒惨了。】 时菁:【对了,你人呢?我怎么没看到你?】 七年前,毕业典礼上,恩师的话再一次响彻耳畔,“小商啊,你有灵气,又沉得住气,要爱惜自己的羽毛,老师相信你前途无量,未来一定光明灿烂。” 然而,此时此刻的她,却窝在这晦暗的一隅,无颜面见恩师。 泪意滂沱,蜿蜒流淌,不一会儿就爬满了整张脸,商厘紧咬着牙,再撑不住,几乎落荒而逃地离开了剧院。 十年来,深恩负尽。 这些年,她到底在干什么? 商厘转身往回看,来路暗沉,前途凄迷。 曾经那么热爱、愿意为之献出一生的演艺事业,竟凋敝衰败至此。 商厘看着自己的双手,恍然间发现,上面空空如也,哪怕牢牢攥紧,也是一片乌有。 就连昔日许过的坚贞不渝的誓言,也在慢慢枯萎凋谢。 她什么都握不住,什么都留不住。 商厘伫立在混沌熙攘的城市里,汽车川流不息,高楼林立,行人如织,一切都在有规律地运行着。 孟鸢的巨大幅海报挂在大厦最显眼的地方,商场led屏轮番滚动着孟鸢代言品的广告。 每个地方都遍布着孟鸢的身影,悠扬婉转的声音不断敲击着耳膜。 商厘却被一股莫大的空虚感笼罩,仿佛全世界都与她无关,孑然一身,踽踽独行。 追求的事业、信奉的爱情,无一不与她背道而驰。 时隔十年,她再一次被丢弃在了陌生的街道。 “嘟……嘟……嘟……” 来电铃声响起,商厘看着手机界面上的“孟鸢”二字,又望向高处笑得意气风发的孟鸢,神思突然轻晃了下。 她缓缓伸出手,丈量着她们的距离。 好远。 十年前的孟鸢,也离她好远。《 》 12、第 12 章 【不好意思,时菁,突然有点急事,我先走一步,实在抱歉,改天跟你赔罪。】 带着歉意回复完时菁,商厘指纹解锁打开门,刚一进去就感觉不对劲,有人在家。 金金最先跑出来,刷的一下就窜到了她面前。 “你去哪儿了?” 孟鸢人未至声先到,尾音刚落,身影就出现在了客厅,手上端着杯冰水,一身休闲运动风打扮,几缕头发被汗打湿黏在额头,说话间微微喘气。 有点讶异在这个时间点看见孟鸢,商厘蓦的愣住,呆在了原地,下一秒,就又听孟鸢道:“我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呢?” “哦,没听到。”商厘呐呐开口,摸了下金金的头,坐下换鞋,周身环绕着一层低气压。 来自斜上方的目光直直落下,须臾后,脚步声靠近,软皮沙发下陷,孟鸢身上散发的热意传了过来。 “怎么了?”孟鸢问。 商厘弯腰穿上拖鞋,余光看见孟鸢侧影,身形不由一僵,鼻间泛起一点酸。 她忙摇头,刚想说没事,就见孟鸢拿起她新打印的剧本,靠在沙发上看了起来。 商厘脸一下涨红,郝然不已。 “你新接的戏?”孟鸢随意翻了几页,抬眸问她,“怎么想起演话剧了?” 商厘张张嘴,脑子顿住了,一时之间不知该作何答复,“嗯,我……” “剧本还不错,你在里面演谁啊?” 商厘手揪着自己衣摆,咬唇,莫名有些难以启齿,片刻后,才囫囵吐出了个名字。 孟鸢重复了一遍,又低头在剧本中翻找了起来。 夏日蝉鸣声不绝于耳,略显逼仄的玄关异常安静,只有纸张快速翻动的哗哗声。 金金头不停往她手肘间钻,摇着尾巴求摸,商厘却无暇顾及,身子紧绷着,看上去有些不安局促。 短短几分钟,漫长得仿佛过去了几个世纪。 孟鸢啪的一声合上剧本,毫不掩饰自己的轻蔑嫌弃,“就这么点戏份,你接它干嘛?你想演戏的话,我再给你找个好点的剧本呗。” 闻言,商厘愠怒陡生,唇一下抿紧了,但还是极力按捺了下去,只道:“不用,我挺喜欢这个角色的。” “就那么两句台词,连个重要配角都算不上,有什么好演的?”孟鸢指节一下下敲击在剧本上,片刻后,随手往旁边一扔,“我随便帮你找个剧本都比这个强。” “孟鸢。”商厘脸上敛着薄怒,声音低沉了许多,“我说了,我不用你帮我。” 话落,气氛一下凝固。 孟鸢表情僵住,瞬间难看了几个度,眸色一深,一动不动地看了她几秒,倏地轻笑了声,“我真不知道你怎么想的,别人帮你你倒是接受得挺快,一听我帮你……呵,怎么,我帮你就伤了你的自尊了?” “我不是那个意思。”商厘胸口微微起伏,拧眉强调道,“我只是觉得,角色无大小,你没必要用那种鄙夷的口吻来轻视她,我们以前不也是从小配角……” “以前,你也知道那是以前,现在明明有更好的选择,我不明白你在清高什么?”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商厘眼圈一红,声音遽然拔高了几个度,手指颤抖地指着被孟鸢随意丢弃在沙发上的剧本,“对我来说,这就已经是最好的选择了。” 孟鸢顺着商厘手指的方向淡淡瞥了一眼,重新看向她,“你非得分这么清楚吗?” 商厘垂眸,拳头握紧,仿佛在隐忍着什么,“孟鸢我……我说了,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我自己的事我自己会办。” “行。”孟鸢哼笑了声,点点头,美丽嫣红的唇噙着丝丝冷意,“随你,我不管了。” 说罢,孟鸢重重将水杯掷在乌木桌上,转身离开。 一记沉闷的声响叩击在商厘心口,她启唇欲喊住孟鸢,想再解释一下。 下一秒,孟鸢背影一顿,偏头,下巴微抬,视线落在沙发上的剧本上,语调轻藐,“就算这样,你挑剧本的时候,也要有点自己的眼光和判断吧,不要别人给什么都接着。” 商厘一眨不眨地看着孟鸢淬满不屑的双眸,花费好久才听明白她话里的意思,脸颊隐隐灼烧起来,像被人打了一巴掌一样,火辣辣的疼。 “孟鸢,你这话什么意思?”商厘唇霎地一下白了,胸口的怒火开始疯狂上涌,气得她浑身止不住地哆嗦。 “没什么,一切随你,我无话可说。” 孟鸢收回目光,可眸底的鄙薄还是深深刺痛了商厘。 商厘上前几步追过去,高声喝住孟鸢,“我什么眼光?我怎么就没有自己的判断了?我知道你现在是大明星大影后,名导演好剧本全都排着队等你挑选,你看不起我这些小剧本小角色很正常,可如果当年不是我找到刘……” 像是触碰到了某个禁忌开关,脑中叮地一声,商厘一下清醒了,话音猛地一顿,戛然而止。 孟鸢懒懒倚靠在二楼护栏上,面无表情的脸上裹着浓浓的不耐,听到最后一句,才多了一丝疑惑,“你当年怎么了?” “没什么。”商厘深吸了口气,许久才吐出来,“我只是希望,以后你不要再置喙我的事了。” 孟鸢耸耸肩,眉毛上挑了下,冷冷开口:“求之不得。” 商厘倒退着坐回沙发,捡起剧本抱在怀里,抬眸,是孟鸢逐渐模糊的背影。 “汪汪汪——” 金金忽然冲到楼梯口,仰头大叫几声,又啊啊啊哦地骂起来,直到孟鸢消失不见才偃旗息鼓。 “呜~呜~”来到商厘跟前,金金尾巴拖在地面,左右摇摆,不停用舌头舔她手臂。 粗糙湿润的感觉稍稍攫夺了商厘一部分注意力,她将脸上泪水擦净,努力笑着摸了摸金金的头。 金金咧开嘴,尾巴立马疯狂地摇了起来。 商厘不知怎的,伤心更甚,情绪忽的崩溃,她蹲下身,紧紧抱住了金金。 脚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又开始泛起锥心刺骨的痛。 孟鸢,真的还是她认识的那个孟鸢吗? 犹记得毕业那年,她和许多初入演艺圈、没背景没人脉的演员一样,四处碰壁,受了再大的委屈不平也只能打碎牙齿和血吞。 磕磕撞撞近半年,她才终于拿到一个像样的角色,哪怕时至今日,她仍能记得当时的激动雀跃,更是第一时间将这个消息分享给了孟鸢。 当时孟鸢还在校,隔着屏幕,明媚的小脸上,是比她还要难以抑制的高兴。 “哇,我的姐姐也太厉害了吧,刘导的剧组可是多少人梦寐以求……用不了多久,姐姐一定会站上更高的舞台,成为大明星!” “只是一个小角色而已。”她谦虚地开口,带着丝不易察觉的失落,“离大明星还远着呢。” “角色哪分什么大小,只要用心演,观众就能感受到!”正午的阳光照得孟鸢眼睛格外亮,拥有冲破一切黑暗幽晦的力量。 她受到鼓舞,重重点头,“好。” 两人齐齐笑开,一条网线串联起了相同的喜悦。 曾经的话落在耳旁,却是那么虚幻伪作。 商厘不停摇着头,怎么也不愿相信方才说出那番话的人真的是孟鸢。 不! 她不是孟鸢,她爱的不是这样的孟鸢。《 》 13、第 13 章 水汽氤氲,镜面起雾,不一会儿,凝结成珠,滚落出一条条曲折的水路。 商厘呆呆地望着另一个自己,破裂扭曲,面目全非。 意识出笼,宛如置身在布满瘴气的深林中,被雾霾彻底蒙住了双眼,她使劲儿挥舞手臂驱散迷雾,想要看清前方的路。 可那是雾呀,虚虚实实地挡在眼前,一溜烟又从指缝间逃走,像一拳打在了棉花上,无力又绝望。 孟鸢,孟鸢。 这个曾在心口捂热、倍感熨帖的名字,此刻默读起来,只有黯然酸涩。 记忆里那个闪闪发着光、笑得清脆的孟鸢,也开始一点点退场,挥手朝她告别。 如今变成了一块被时光洪水浸透的古木,阴冷潮湿,无论她用多大的火光燃烧,回馈过来的只有浓烟滚雾,辣眼呛鼻。 两个孟鸢在她眼前不断剥离重叠。 水哗啦啦地流下,很快蓄满了洗手池,商厘将脸埋进去,深深的无助彷徨随之翻涌上来。 孟鸢,我到底要怎么做?我该如何爱你? 嗡嗡嗡—— 手机兀地疯狂震动起来,是她的母亲赖雁梅打来的。 商厘一慌,忙取来毛巾将脸上水渍擦净,对镜预先挤出一个笑脸。 真难看。 不过一秒,她的嘴角就耷拉了下来,布满红血丝的双眼空洞无神,眉间是化不开的惆怅苦闷,在卫生间明亮灯光的照耀下,一脸的疲惫憔悴无处可藏。 铃声却如催命符般,响亮刺耳。 商厘连忙取出一支口红,三两下抹在唇上,又沾了点在脸上晕开。 收拾稍微妥当后,才接通电话。 简单寒暄间,赖雁梅的目光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打量了好几个来回。 商厘小心应对着,怕被瞧出不对劲来,只想尽快结束这通电话,“妈,这么晚了,是有什么事吗?” 赖雁梅:“过两天就是你的生日了,我去看看你,随便吃个饭。” 生日?商厘脸上闪过一丝讶异,来不及感叹时光飞逝,听到后面的话,她忙拒绝道:“不用,生日而已,又不是什么大事,你别大老远的跑……” “女儿的事哪分什么大小。”赖雁梅笑了下,眼中隐隐含着泪光,“我也想看看你过得怎么样,你小的时候,我跟你爸……害,提他干嘛。对了,把孟鸢也一起叫上吧,我现在想明白了,只要你们过得好……” 商厘又是一怔。 多年过去,没想到有一天孟鸢的名字从赖雁梅口中吐出,竟会变得如此稀松平和。 只是……为什么偏偏是现在呢? 真是世事无常,命运弄人。 商厘的迟迟不语引起了赖雁梅的怀疑,她话音一顿,问:“怎么?你们吵架了?” “没没没。”商厘回神,矢口否认,“她最近有点忙,可能没空。” 闻言,赖雁梅脸立马垮了下来,方才的温慈瞬间被凌厉所取代,“再忙总不能连吃个饭的时间都抽不出来吧?” “毕竟她的工作比较特殊,刚好那天……”商厘努力堆着笑,尽量用平常随意的口吻解释道。 “这么巧?偏偏那天没空?我看她是压根就不记得你的生日了吧!” 商厘舔舔唇,脸上的表情已经有些绷不住了,“都是成年人了,生日又不是什么非过不可的东西,何必……” “我不是说这生日非过不可!”赖雁梅陡然激动起来,扯开了嗓子嘶喊道,“你妈不是傻子,好久前就感觉到你们不对劲了,你老实讲,你和孟鸢到底怎么了?” “妈,你真的想多了。”商厘沉着气,笃定道,“我跟孟鸢没什么,在一起久了都这样,我们的感情很稳定。” “不对,不对。”赖雁梅抹了把脸,手拿开时,眼睛已然红了圈,“你在骗我,难怪,这几晚上我总是睡得不安稳,醒来一看到你的照片我就……我就心慌得不行。” 心脏被猛地一击,酸气直抵鼻间,商厘掐着自己的大腿肉,强装镇定,“妈,我没事,你看我……这不好好的嘛。” 赖雁梅全然不信,不停摇头摆手,行行浑浊的泪没入深深褶皱中,“你从小就这样,不好的事都往肚子里咽,你现在一个人在外边,就算真有什么……都怪我把你教得太懂事了。” “妈,你别这样,我……我没骗你,真的没……”极力伪装的从容淡定快要支撑不住,商厘瞥向赖雁梅身后的背景墙上,一张合照却猝不及防闯入她眼眸。 情绪差点在顷刻间倒塌。 商厘咬着舌尖,眼睛一眨不敢眨,“妈,你放心,我真没事。” “那你就让我去看看你们,不一定非要27号,26也行,或者28、29,吃个饭,只要半个小时,不,二十分钟,哪怕十分钟……” “好。”商厘没有理由再推脱下去,她也快坚持不住了,飞快道,“没问题,我跟孟鸢商量一下,你别担心了,早点睡。” 挂断电话,商厘浑身的力气仿佛都被抽干了般,背靠着冰凉的墙壁,无力滑坐下去。 为什么要这样? 在她们幸福的时候阻挠,在她们不幸的时候见证。 商厘自嘲地笑出声,感觉自己越活越像个小丑,被时间整蛊,被爱情践踏。 所有人都可以作弄她,她却无法不顾及她们。 因剧本一事,两人的关系一朝回到了解放前,甚至比之前还要恶劣。 这几年来,她和孟鸢的相处,温情少之又少,争吵不断,默然冷淡是常态。 尤其是冷战后,只要她不主动找孟鸢,孟鸢是决计不会理她的。 有次她也来了劲,憋着一口气,故意不去找孟鸢和解。 结果,将近一个月,三十多天,孟鸢硬是没同她说过一句话,日子照旧。仿佛,在她的生活中,商厘这个人已经成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物件,又或是一道不怎么美味的菜肴,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最后呢,还是她先低头妥协。 大抵从那时候她就知道了,在她和孟鸢的这段关系里,深情早已不对等。 整理好情绪,商厘从卫生间出来,不断切换着和孟鸢的聊天界面,思索着怎么开口。 想曹操曹操就到。 大门忽的被打开,下一秒,孟鸢的身影赫然出现在门口,打了商厘一个措手不及。 两人对视一瞬,孟鸢愣了下,旋即面无表情地坐下换鞋,起身,朝她走近,擦肩,上楼。 至此,孟鸢再没看过她一眼。 只是走过时,周身冷冽的风带动方圆的空气都凉了几分。《 》 14、第 14 章 商厘刚滚到嘴边的话立马咽了下去,骨子里渗出阵阵寒意。 要不,还是说孟鸢没空吧。 差一点点,商厘就将这句话发了出去,可下一瞬,脑海就被赖雁梅苍老忧切的面孔所占据。 她无法仅用口舌就证明她和孟鸢还相爱,更无法就此消灭赖雁梅的担心。 可她又要如何跟孟鸢启齿? 脑中反复闪回孟鸢擦肩而过时的冷漠表情,如根根尖利的刺,密密麻麻刺入心脏,痛到一阵窒息。 再一次陷入进退维谷的境地。 在沙发枯坐许久,商厘望着客厅里的每件物什,恍然间,自己仿佛也融入了进去,无知无觉,无悲无喜。 滴答滴答—— 秒针转动的声音入耳,时间具象化,不间断地催迫着她。 起身上楼,来到房前,商厘深吸口气,酝酿半晌推开门,正欲启唇叫孟鸢名字,忽的瞥见她在打电话,又急忙止住了。 “还有一个月就要进组了,有空的时候多读点剧本……” 有声音隐隐从听筒里传出来,是孟鸢的经纪人,闻棠。 自孟鸢爆火签约星空娱乐后,这位金牌经纪人就一直跟着她。闻棠性格耿直,脾气火爆,是少数几个能制得住孟鸢的人。 曾经,她也是别人口中那个“只有你能招架得住这位大小姐”的人。 心里闪过一丝怅然,很轻很轻,转瞬即逝。 “知道了,耳朵都要被你念出茧子了,没事的话我挂了。”孟鸢不耐烦地咕哝出声。 下一秒,闻棠的爆鸣声响起,差点把听筒炸开,“你敢挂试试!我说的话你……刘导看了你的上部戏……很不满意,我好不容易帮你……你再不争气点……” 孟鸢微眯了下眼,整张脸透着浓浓的不爽,不等闻棠说完,立马嗤了声,“她看谁能满意啊,谁在她眼里不是一堆毛病?” “怎么没有?商厘啊。” 最后三个字落下,空气顿时静默。 乍然听到自己名字,商厘不自觉看过去。 肉眼可见的,孟鸢的脸色立马沉了下去,略带恼怒,“既然这样,你让她去找她呗。” 语尽,孟鸢二话不说直接挂了电话,自顾躺下,后背示人。 商厘轻轻呼出口气,走近,在另一侧坐下,缓慢转头,注视着孟鸢的后颈,欲言又止。 良久,商厘才小声唤出她的名字,“孟鸢。” 孟鸢一动没动,从鼻腔里发出一声嗯。 商厘垂眸,一鼓作气:“我妈过几天想跟我们一起吃个饭,你有时间吗?” “你不是说,不让我置喙你的事吗?”孟鸢赌气似地开口,带着丝讥诮。 “孟鸢……”商厘努努嘴,脑子一阵宕机,如鲠在喉,“如果你没空的话就算了。” 孟鸢:“什么时候?” “27号。”想了想,商厘又道,“往后推两天也行。” 孟鸢:“27号我上午和晚上都有事,中午可以吗?” 商厘点点头,有种如蒙大赦的错觉,全然忘了孟鸢根本没看她,“行,你别忘了。” “嗯。” 对话到此结束。 商厘倚靠在床头,目光斜落在孟鸢身上,如惨淡的月色,连形状都无法照亮。 孟鸢浑身裹着薄被,浓密的长发如瀑般散开,隐约间,可以看见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商厘盯着那处失了神,视野很快被那片白所填满,变成皑皑大雪,落入她眼眸心底。 热意蒸腾,寒气入骨。 “孟鸢,我们能不能……不要总吵架啊,我真的好累。” 累到说出这句话,就已经耗尽了商厘所有力气,甚至都没余力去听孟鸢的回答就陷入了酣眠。 * “女士,这边请。” 商厘笑着点点头,跟着餐厅服务员上了电梯,上升过程中,抽空发了个消息问孟鸢,【你忙完了吗?】 饭店是赖雁梅提前预定的,地理位置优越,高档又不失隐蔽,想必花了不少功夫挑选。 叮的一声,电梯抵达所在楼层,消息还没被回复,商厘左眼皮跳了下,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但在进入包厢前的一刻,她脸上还是挂起了一个轻松舒爽的笑,“妈,孟鸢她还没忙完,晚点才过来。” “没事,能来就行。”赖雁梅着一身旗袍,盘发精致,妆容淡雅,见到她,忙起身将旁边椅子拉开,又几大步跨到她跟前,握住她的手,在她身上瞧个不停。 商厘被看得有些不适,忙道:“妈,我没事。” 这几天,她正式参与话剧彩排,有时间就泡在剧院里,虽然累,气色却提了不少,此刻被赖雁梅犹如显微镜般的目光扫描着,也不见慌乱。 如此,赖雁梅稍稍安心下来。 母女俩挨着落座,又絮絮叨叨聊了许多日常。 挂在墙上的时钟一分一秒地走过,很快越过了十二点。 商厘一边回应着赖雁梅的话,一边偷空瞄眼手机,还是没收到孟鸢的回信,不妙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孟鸢还没忙完吗?” 商厘心一咯噔,眼里不自禁闪过一丝慌乱,“还、还没呢,现场出了点意外,可能还要耽误会儿。” 赖雁梅喝了口茶道:“行,你让她别着急,路上注意安全。” “好,我跟她说声。”商厘微微松了口气,忙低头打字催促孟鸢。 【孟鸢,你什么时候过来?】 【我跟我妈已经到餐厅了,你还要多久?】 一连发了好几条消息都石沉大海,商厘越发坐立不安起来,只好借口去卫生间,打算直接给孟鸢打个电话问问。 刚推门出去,微博推送了条新消息出来,孟鸢的名字赫然在目,整个标题连在一起,更是引爆眼球。 商厘拧眉点进去,在[因戏生情?假戏真做?当红女星孟鸢的秘密恋人竟是]的标题下,同时放送了一段视频。 倍速看完,没有什么实质性的证据,商厘不再纠结,转而拨打孟鸢电话。 连打两遍都提示对方正在通话中,商厘烦躁渐起,用力敲击键盘,发出的消息都带上了恼意。 下一秒,猛地抬头,透过镜面,就见赖雁梅正站在她身后。 商厘吓得浑身一哆嗦,慢半拍才发现赖雁梅脸色不太好看,她脑子飞快转动起来,替孟鸢寻找借口:“妈,孟鸢她……” “这是怎么回事?”赖雁梅先一步出声,走近,将手机递给她,含着怒气问,“这上面说的是真的吗?” 商厘看了眼,是她方才看过的那个视频,她忙道:“当然是假的了。” “可这上面写得有鼻子有眼的,还有这些照片,你看……” 商厘抢过手机,从营销号的界面退出,认真道:“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东西,毕竟孟鸢身份在那儿,想蹭热度的人多了去了。” “要不是真的谁敢这么说呀,这不是造谣吗?” “你放心,孟鸢会处理的,反正她等会儿就来了,你不信的话自己问她呗。” 闻言,赖雁梅脸色稍霁,“行,我等会儿问她。” 正说着,来电铃声响了,是孟鸢打来的。 商厘一喜,大大舒了口气,接通电话,声音都轻快了不少,“孟鸢,你到哪儿了?” 然而,下一秒,她心脏就猛地一沉,如坠寒潭。 “我今天有点事,可能过不去了,你先跟阿姨吃吧。”《 》 15、第 15 章 商厘的表情一下僵住,又不敢当着赖雁梅的面展露,只能强装正常,捂着手机听筒快步出了卫生间。 来到走廊尽头,她再控制不住,压低声音怒道:“都说好了今中午吃饭,你现在又不来了是什么意思?” “临时出了点事。”孟鸢语调发沉,一副不愿多说的样子,“要吃的话改天吧。” “那你不早说?”商厘顿时火冒三丈,“现在都几点了,一点过快两点了,我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看不到吗?我妈大老远来一趟,等你那么久什么都没说,反倒是你……” 商厘气得说不下去了,浑身骨骼都在战栗打颤,她捂着心口,大口大口地喘气,耳边杂音嗡嗡作响。 “我本来打算一结束就过去,谁知道会出这档事。”孟鸢些微懊恼,难掩烦躁,“你替我跟阿姨说声抱歉吧,过两天我再找时间……” “我要怎么替你说?”商厘愤然不已地抓着头发扯了下,缓了缓才开口,“还有,你和那个男演员一同进出酒店的视频,我妈也看到了,是真是假你不打算过来解释一下吗?” “这个事我正在处……”孟鸢语气越发不耐,话到半截顿了顿索性道,“都是些八百年前的把戏了,你自己不会解释一下吗?再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对男的压根就没一丝兴趣,怎么可能……” “谁知道呢,人都是会变的。”商厘静静听着,烈烈火焰竟逐渐平息了下来,她冷嗤了声,染上悲凉,语音越来越低,“你以前不也说,会一直陪在我身边,永远不会放弃我吗?” 现在呢,唯余失望。 失望透顶。 商厘咬牙忍着泪意,挂断电话,下一秒,忽然察觉身后不对劲,意识到什么,她头皮顿时一麻。 转身,是赖雁梅疾步离开的背影,因速度过快,步履显得有些趔趄。 商厘张嘴想喊,却蓦的失声,半晌后,变成了哽咽。 还是把事情搞砸了。 也不用强撑着找说辞了,商厘苦中作乐地笑了下,旋即崩溃,干脆破罐子破摔,靠墙蹲下,无声发泄,放任泪水肆意流淌。 破碎纷乱的情绪花费了不少时间才拾掇好,来到包厢门前,正看见有人在往里送菜,透过门缝,赖雁梅端坐在原位,笑意盈盈地朝服务员说着话。 等人走后,商厘才缓慢推开门,舔了下唇,嗫嚅着,不敢直视赖雁梅,“妈,我……” “今天是你生日,先过来吃饭。”赖雁梅起身朝她招手,“饿坏了吧。” 商厘愣了下,眼底酸意顿起,她努努嘴,嗯了声,沉默着坐下。 “来,这个你爱吃……别噎着了,喝点汤……” 商厘只顾往嘴里塞着食物,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能不停点头应好。 不多时,赖雁梅夹菜的动作一顿,筷尖悬在半空中,目光定定落在她脸上,久久都没移开。 一切尽在不语中。 商厘艰难把菜咽下去,头低着,一动不敢动,喉咙梗塞,呼吸发紧。 “小厘。”赖雁梅拖动椅子靠近,一只手抚上她的背拍了拍,“吃完饭回家吧。” 商厘心脏微沉,故作无常地答道:“好呀。” “我的意思是……”赖雁梅顿了顿,“跟孟鸢分手吧。” 耳膜被分手二字冲击,商厘心脏一痛,下意识摇头,道歉紧随其后,“妈,对不起,今天孟鸢确实是有事耽搁了,等过两天,我再让她……” “商厘!”赖雁梅重重喝了声她的名字,试图将她唤醒,“你觉得,我是因为这个才让你们分手的吗?” 商厘抿唇,顿时语塞。 “我当初为什么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以为我仅仅是顾及自己的脸面吗?除了社会压力、流言蜚语外,你们在一起还得不到任何保障,这让我怎么安心?” “但当初你们是怎么跟我说的,你说只要我不反对,你们就什么都不怕,你们会爱惜照顾好彼此,过得不会比任何人差,让我放心。” “可现在呢?” 筷子被猛地拍在桌面上,清脆响亮,犹如一记惊堂木,为接下来的振聋发聩作序曲。 “你告诉我,你幸福吗?你觉得我能放得下心吗?啊?” “吵架、冷战,我跟你爸什么下场……你都看到了的呀,彼此折磨,收尾惨淡,你和她也非要闹到这个地步才肯罢休吗?” “早知如此,我当初就该更强硬一点把你们分开,让你找个更适合你的人,也好过现在……” “妈,我……”商厘几度张嘴,想插话都无法,最窘迫难堪的一面已经彻底暴露,此时此刻,她绞尽脑汁也说不出一句辩驳的话。 因为,她连自己都无法说服。 因为,那个曾经牵着她的手,说要陪她对抗到底的人,已经不在了。 两人的恋情是在2017年先后被双方父母发现的,那时她刚毕业没多久,孟鸢正在读大四。 因这事,早已离心、常年不联系的父母竟奇迹般地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强烈反对她和孟鸢在一起。 两人白天晚上,日夜不休地轮番游说劝说,态度坚决,软磨硬缠,甚至不惜动身来到了她所在的城市,字字句句,言辞恳切。 可那时的她,只觉可笑讽刺。 过去近二十年都未给过她多少温暖关爱,那时却打着为她好的幌子,做着阻碍她幸福、令她痛苦万分的事。 她分毫不让、据理力争,一句不落地回怼回去。 磨了近一周,两人拗不过她,竟直接找到孟鸢,企图从她那里撬开一条口子。 却不想,孟鸢是个比她还要顽固倔强百倍的人,任两人如何劝阻怒骂,只是苦苦哀求、起誓表决心,硬是没点头说一个好字。 除此之外,惶恐她坚持不住,那段时间,孟鸢手机几乎不离身,插着空子地给她发消息打电话,央求她不要放弃。 【姐姐,你别离开我好不好?你给我点时间,我一定会让阿姨和叔叔同意的。】 “姐姐,你相信我,以后我也可以照顾好你,不会比其他人差,你不要……不要跟我分手……” 甚至会在凌晨三点赶到她所住的地方,只为求一个安心,“姐姐,可不可以不要分手?只要你愿意跟我走下去,其他的我一定会想办法处理好。” 她望着眼前人,哭到失声仍要回应,“不分,只要你还爱我,就永远……永远不分开。” “孟鸢怎么可能会不爱商厘呢?” 孟鸢眸中带泪,一下笑开了,仿佛这是滑天下之大稽的笑话。 “孟鸢会一直爱商厘。” “孟鸢和商厘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犹觉语言的力量太过苍白,孟鸢抓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地撰写。 眼眸的相撞、指尖的触碰,都是那么鲜亮深刻。 那晚,两人坐在深深的夜里,看着天空泛起鱼肚白、朝阳升起,一遍遍铭刻着对彼此的爱意。 也是习惯性逃避、谨小慎微的她,对一个人一段感情,一生仅此一次的坚定。 没多久,孟鸢的父母也知晓了。 孟鸢家风优良家教森严,父母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孟鸢又是家中独女,二十多年来在她身上倾注了不少心血。这样的家庭,怎可能容许这般在当时社会看来扭曲病态的感情出现呢? 得知孟鸢的家庭背景后,她心里久久竖立的磐石无法不松动,甚至想劝说自己,放孟鸢离开才是对孟鸢最好的选择。 然而,孟鸢只用了一个白天加一个夜晚就解决了这事,带着一身伤,回到了她身旁。 像一只残缺破损的小鸟,染着一身血污,抖落几根羽毛,摇摇坠坠地落入她怀中。 “姐姐,以后我也没有家了。” 明明说着这么悲凉的话,孟鸢眼里却一片松软餍足。 “你得收留我,可不能把我抛下。” 抛不下,永远抛不下了。 她稳稳地接住了这只小鸟,亲吻疗伤,从此再也不想放生。 可是,小鸟天生是属于天空的,怎么可能永远久栖一枝呢? 如果它真的厌了倦了,那她,祝她高飞。《 》 16、第 16 章 “小厘,跟她分手好不好?” 赖雁梅的话拉回了商厘的神思,她想摇头,抬眸却是一怔,赖雁梅哭红了双眼,被泪水冲刷掉的粉黛下,皮肤松弛起皱,凌乱的青丝下,根根白发掩藏其中。 一夕之间,仿佛完全换了个人。 得不到答复,赖雁梅忍不住恸哭起来,“你变成现在这样,都是我们对不起你,都是我的错。” “这些年,我一直在想,如果当初能够早点跟你爸分开,重新给你一个温馨幸福的家,你是不是就不会那么抗拒婚姻,是不是就不会那么缺爱容易感动?” “小厘,长痛不如短痛,妈求你了,不合适咱就不要勉强了好不好?当年选错了没关系,你喜欢女孩子也可以,妈妈不阻止你了,咱们重新找一个好不好?” “我现在没多大愿望,我只想看着我的女儿幸福,等我百年之后,我也好……” “妈,你胡说什么呢。”商厘开口说话,冰凉的液体流入唇缝,是苦涩的。 “好,不说这个。”赖雁梅笑笑,抽来纸巾替她擦泪,满眼心疼,“小厘,这段时间,你一定过得很辛苦吧?” 辛苦吗? 商厘反问自己,未语泪已先流,启唇却失声。 “不是妈妈非要逼你。”赖雁梅放软了声音,“但你明明就过得不开心,我不能……不能眼睁睁看着你继续深陷下去啊,余生还很长,不如快刀斩乱麻。” 分开?真的要跟孟鸢分开了吗? 只是预设一下情景,商厘心就痛到无法呼吸,仿佛有把生锈的钝刀在上面切割拉锯。 赖雁梅双眼哀求地望着她,是同样的心如刀绞。 商厘哭到抽搐,鼻子不通,只能依靠嘴巴呼吸,根本无法回答赖雁梅的诉求,良久,她才嗡声开口:“妈,我会好好考虑一下,然后跟孟鸢谈谈。” “好,好。”赖雁梅连连点头,将她拥入怀中,“天涯何处无芳草,咱们没必要在一棵树上吊死啊。” 不会有了。 商厘默默摇头,悲痛又绝望地想。 再也不会有了。 * 三十而立,一事无成,还要劳烦母亲来负担她的感情生活。 商厘啊商厘,你真是越活越过去了。 当年的话仿佛冥冥中就预示了什么,如今一言成谶。 这段感情,似乎真的要走到尽头了。 她早该有这个准备的,可是为什么,下决心的这一刻,还是那么艰难那么痛苦? “孟鸢,我们分……” “孟鸢,我们……分……分……” 一遍又一遍排演,后面几个字却始终卡在嗓子眼,似乎在做最后的挽留。 “孟鸢,我们……”商厘深吸一口气,重振旗鼓,宛如咿呀学语的婴儿般,一字一顿道,“分手吧。” 这句话出口,莫大的悲伤如浪潮一般席卷而来,势如破竹,仿佛要将一切摧毁。 商厘裹紧毯子,浑身哆嗦,牙齿控制不住地打起战来,突如其来的恐慌迫使她急需抓住什么。 就在这时,手机叮叮响了两声。 [邮箱:来自七年前孟鸢写给你的一封信,来看看七年前的她会跟你说些什么吧。] 遥远的记忆缓慢回笼。 七年前,孟鸢刚毕业。那时她和家里的关系仍没修复好,原本为她铺设好的道路便就此倾覆。 她们窝在市郊的一处出租屋内,房子不大,一室一厅,但很温馨,是明亮的黄色。 那天…… 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如今已惘然。 商厘看着那封信,过了许久都没有点开,她实在不知该如何面对七年前的孟鸢。 可那是七年前的孟鸢啊,于她而言,充满了诱惑力。 扬汤止沸也好,饮鸩解渴也罢,未知的事物,本就让人好奇不是吗? [亲爱的商厘: 七年后的姐姐,你好呀! 这是一封来自2018年的孟鸢写给你的信,废话可能有点多。那么接下来,请2025年的姐姐要耐心看完哦。 时间过得好快呀,弹指一挥间就是七年,好漫长哦,为什么会想到给七年后的姐姐写信呢?因为……再过七年,就是我和姐姐在一起的第十年啦!人生有几个十年呢,只要一想到以后我能占据姐姐人生的三分之一、二分之一乃至余生,我就好开心好开心。 哦,对了,今天还是姐姐的生日呢。提到这个,其实我是有点难过的,并不是不想陪姐姐过生日,而是,现在的我真的是一无所有,甚至可以说一无是处,想好好给姐姐过个生日都不行,还好我最后想到了办法,呼——不过姐姐放心,等我有名气赚大钱了,我一定会给姐姐更好的生活,然后陪姐姐过好每个生日! 看到这封信的时候,刚好是姐姐29岁的生日耶,不用说,我肯定也在姐姐身边。我们会一边读着信,一边回忆着七年前的今天吗?我想一定会的。 最后,请姐姐相信,无论是七年前的孟鸢还是七年后的孟鸢,都会一直爱着商厘,爱着我的姐姐。怀疑也没关系,我会一直证明给姐姐看,毕竟,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是吗? 最后的最后,21岁的孟鸢,提前在这里祝贺28岁的孟鸢和29岁的商厘十周年快乐!如果在这十年间,有哪个孟鸢做了错事,伤害到了姐姐或是让姐姐不开心了,姐姐能不能原谅我一次呀。看在我这么爱你的份上,就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啦。 还有最后,啊啊啊我还没写完呢,你怎么就催我啦!是的,我写着写着偷偷掉眼泪躲卫生间里去了,不许笑我!好了,那就先这样吧。 祝 商厘和孟鸢永远相爱,白头偕老! 爱你的孟鸢 2018年6月27日] 栩栩如生的文字吹散了久远记忆的尘埃,商厘噗嗤一声笑出来,下一秒,却发现泪已沾襟,怀念中泛着些许苦。 世事真会如此巧合吗?前一刻的她正预演着离别,后一秒命运的齿轮就将她送回到原点。 她的心口住了两个孟鸢。 两个孟鸢拉扯着一个她。 一个从2015年走到2025年,走了十年的她。 仅有一个的她。 有时候,她真的很难不去痛恨孟鸢。 为什么,为什么你要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同样是十年,为什么她就没有变?为什么就她一个人守着? 难道只是因为先沸腾的就该最先冷却吗? 时光加注在她身上的暗影,让商厘有太多想不通的了。 而如今,她最恨的那个人变成了自己。 她为什么不肯死心?明知这人已经变了,明知她们的感情已经接近于无了。 分开吧。 要不就此分开吧。 28岁的孟鸢缄默不语,一个眼神就能将她杀死。 21岁的孟鸢却哭湿了双眸,手中紧攥着最后一根稻草,气如游丝地哀求她,姐姐,再原谅我一次好不好?再给我一次机会吧,求求你了。 商厘心脏紧缩着,两个孟鸢隐匿在褶皱处,一个未平另一个又起。 不应该动摇的,过去的就该让它过去。 她无法带着21岁的孟鸢去到未来。 21岁的孟鸢早已死在了年轮深处,此刻短暂的复活,只是她一个人的美梦,她不能靠着一个梦过活。 晶莹的泪珠聚集成一个个小水洼,再看一遍,那些温情脉脉的字句变得模糊虚假,冰冷刺骨。 商厘咬牙退出软件,心里默默与她作别。 可一闭上眼,那些文字宛如有了生命一般,无孔不入地往她脑海里钻,霸占着那一丝因迟疑而产生的罅隙,试图给它破开一条更大的口子,直到装下如今的孟鸢。 理智与它博弈抗衡,商厘头痛欲裂,几乎快要承受不住,好在一通电话及时解救了她。 接听才发现是孟鸢的经纪人闻棠打来的,开口就问孟鸢在不在家。 商厘愣了下,呐呐说了声没有。 “那她死哪儿去了?”闻棠毫不客气地大骂起来,光透过声音就能感受到她的暴躁,“拍摄不去,公司也找不见人影,今天也不知道谁招她惹她了,非得发癫去找人算账,最后还不是我们跟在后面帮她擦屁股,真气死我了,怎么就带了……” 商厘安静听着,不发一语。 结局注定劳燕分飞,孟鸢的事,跟她有什么干系呢? 心脏又泛起一阵细密的刺痛。 吐槽够了,闻棠又问:“孟鸢有找过你吗?” 商厘:“没有。” “老天奶诶,这大晚上的她到底跑哪儿去了?”闻棠苦恼不已地叹了口气,忽的一惊,“完蛋,她不会真去找周凯安了吧?!” 商厘太阳穴跳了一下,忍不住开口问:“她找周凯安干嘛?” 闻棠疑惑:“你没看到今中午的热搜吗?” “看到了。”商厘道,“不过,这不是假的吗?” 闻棠:“是啊,一看就是假的,这种事以往也不是没发生过,发个公告澄清警告一下就行了。但不知怎的,孟鸢这次就像是中了邪一样,硬是找人揪出了幕后的策划者,哦,也就是视频的另一个主人公周凯安。” 商厘凝眸思忖,隐约想起下午的那通电话,孟鸢似乎说了正在处理什么事,难道就是这件事? 闻棠继续道:“当着娱记狗仔的面,是一点面子都没给周凯安留。周凯安目前和她合作了两部戏,一部正准备上映,还有一部才刚开始筹备。就因为这事,她非闹着换人,要不周凯安走要不她走。也不看看周凯安是谁安排进来的,真是一根筋的……” 不自觉间,絮絮叨叨了许多,闻棠猛地回过神,想起正事,匆匆说了句“如果孟鸢回来,记得跟我说声”便挂了电话。 商厘应声好,望着熄灭的手机屏幕,微微失了神,心绪泛起点点涟漪。 孟鸢为什么要那么做呢? 怕她误会所以才生气…… 不可能。 怎么可能呢? 商厘自嘲地摇了摇头,仅一秒,就否决了这种可能性。 因果颠换一下,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孟鸢不想去吃饭,所以将此事故意闹大的呢? 似乎,这样更说得通一些。 也只有这样,她才能将那丝迟疑的裂缝彻底封死。 砰—— 关门声响起,孟鸢回来了。《 》 17、第 17 章 同她一道的还有蔻嘉,准确来说,是蔻嘉扶着孟鸢进来的。 还未走近,商厘就闻到了一股浓烈的酒气,从孟鸢身上发出,弥散在空气中。 “这是怎么回事?”商厘一边从蔻嘉手中接过人,一边道,“刚刚孟鸢的经纪人还在找她。” “嗯嗯,我已经跟闻棠姐说过了。”蔻嘉点点头,扶墙喘着气道。 见状,商厘将孟鸢放在沙发上,去接了杯水递给蔻嘉,又睨了眼几乎醉成一摊泥的人,问:“她到底怎么了?” 蔻嘉猛灌了口水,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正欲开口,沙发上的某人忽然嗯唔了声,双手胡乱挥舞着,嘴里囫囵地嚷嚷道:“别拦我,我非要……他怎么敢的,想蹭热度想疯了找死,还有那群娱记……总有一天……也不看看……谁都别拦我……” “姐你看吧,就是这样。”蔻嘉双手一摊,叹口气,“毕竟后面还有合作,公司打算息事宁人,但孟鸢姐就是不同意,说要找周凯安……我好不容易才拦住,孟鸢姐气不过,就跑去了一家私人酒吧……对了,商厘姐,你们是不是吵架了呀?” 商厘略带疑惑地挑了下眉,“什么?是孟鸢这么说的?” “不是不是。”蔻嘉猛摇头,笑了下,“是孟鸢姐喝醉了,一边骂周凯安,一边说……说你怪她骂她什么的,听上去还挺委屈。” 呵,商厘皱皱眉,冷眼睇过去,压住唇间的嗤笑,她有什么好委屈的? 不过,还有一点商厘想不通,“她干嘛一直揪着周凯安不放?要是真闹翻了对谁都不好。” 蔻嘉:“我也不是很清楚,孟鸢姐刚录完节目热搜就爆了,一出门全是娱记狗仔,把路堵了个水泄不通,孟鸢姐本来要去什么地方来着,那群人一直围着追问个不停,然后她就……” “然后她就发疯了?”商厘淡淡补上后半句话,心中有些不是滋味。 蔻嘉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凑近,手掩着唇八卦似地开口道:“商厘姐,你是不知道当时孟鸢姐有多可怕。当着他们的面,孟鸢姐直接找人把周凯安揪了出来,然后一个电话打过去,把周凯安臭骂了一顿……甚至那些营销号都不放过,差一点律师函就送过去了。” “是吗?”商厘扯动嘴角勉强笑了笑,垂下眼帘盖住了眸中异样,“真是麻烦你了,已经很晚了,今天就在这里睡吧,我去收拾一下客房。” “不用不用,等会儿我朋友会过来接我。”蔻嘉忙摆手拒绝,“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分内之事,孟鸢姐虽然脾气暴躁了点,有时候肆意妄为任性了点……” 意识到自己似乎在讲老板坏话,蔻嘉打了下自己的嘴,“但孟鸢姐从不拿我们撒气,不像其他明星……” 商厘轻笑了声,“那好吧,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好。” 蔻嘉一走,偌大的公寓蓦的安静了下来,但……也不是完全的静。 “走开,别拦我……该死的周周周……让他滚,我不跟他……” 商厘站在孟鸢前面,伸手一推,孟鸢就绵软软地倒了回去。 抬头,又气又不甘心地瞪着她,瞳孔黑亮,水光四溢,不过转瞬,眼波柔软下来,委屈巴巴的。 商厘呼吸微紧,抿了抿唇,稍稍别过眼,下一秒,余光就瞥见某人作势又要起身,一副要找人干架的凶狠模样。 “孟鸢,你消停点。”商厘心底叹气,靠近一步扶住她,身形还没立稳,就被牵连着倒在了沙发上,还好手及时撑住靠垫,才没直接压在孟鸢身上。 但两人的距离也不过毫厘之间。 孟鸢表皮的热意几乎在瞬间扑散过来,熟悉的鸢尾花香混合着酒精味袭入鼻间,顷刻间便侵占了商厘的嗅觉。 孟鸢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她,面容平静,宛如深夜凝寂的海,波澜无惊的表面下,是暗流汹涌,几分疯狂几分恣肆。 脑子当即一空,脸颊热气渐渐升腾,商厘目光被逼退,转而下移至她唇上。 饱满的唇一点薄红,唇珠圆润,泛着水感光泽,此刻微微张着,隐约能看见里面嫩红小巧的舌尖,喘气间,胸脯起伏的弧度有规律地传来。 柔和的光线下,烘托出一片旖旎暧昧,气氛的陡变让商厘顿感无措,一时之间竟忘了要做什么。 俯身间,长发垂落在孟鸢脸侧,不知何时被孟鸢勾了一缕。 扯动头皮传来微痛感,商厘抬眸一瞧,孟鸢捻着那绺发,素白指尖虚虚绕了几圈,忽的放在鼻尖轻嗅起来。 神思全被孟鸢的一举一动牵引着,明明被勾取的是发尾,商厘的神经末梢却也因此战栗起来。 暗骂了声自己的不争气,商厘咽下心口悸动,微微阖眸,欲起身远离。 裙摆却被压住,商厘纳闷看去。 孟鸢懒软地靠在沙发上,光滑的丝质衬衫领口敞开,青丝披肩,衬得胸前大片肌肤莹白如霜,一条水晶项链点缀其间,引人往沟壑更深处看去。 红意不可控地从脖颈蔓延至耳尖,商厘费劲去扯自己裙摆,还差一点抽离,就被一只手按住。 对视,孟鸢毫不畏惧迎上,眸中是坦荡荡的恶劣与挑弄。 兼具孩童的乖戾与成熟女人的妖冶。 “你干什么?”商厘拧眉,面对这么一个醉鬼,是有气无处发,有怨无处伸,还得费心劳力地照顾她。 一想,商厘越发不忿,恨不得直接踹她一脚再扔出去,眼不见心不烦。 许是感知到了她的情绪,沙发上的人不服气地哼唧了声,怨怼之情溢于言表。 “你还好意思……”商厘气不打一处来,猛地将衣摆抽出,瞪圆了眼,怒目以视。 孟鸢脸上闪过一丝诧异,扑腾着,还想拽她,商厘直接后退几大步,双手环胸,带着些许愠怒地看着她。 嗡嗡嗡—— 手机震动起来,接着,一阵悠扬的铃声兀地响起,是从孟鸢包里传来的。 商厘瞥了眼,本不想理会,但铃声断了又响,重复了好几遍,怕对面找孟鸢有急事,想了想,还是替孟鸢接通了。 备注看不出是谁,听到声音才发现是闻棠。 “在家……还醉着……好。” 电话内容很简短,不过几分钟就结束了。 重新将手机放回包里,手突然摸到了一个长盒状的物件,商厘一顿,好奇心的驱使下,忍不住拿出来看了看。 打开天蓝色礼盒,一条珍珠项链规规整整地躺在中间,珠子颗颗圆润饱满,质感温润,闪着莹莹光芒,一看就价值不菲。 蓦的想起前几天看过的拍卖会,其中有一条珍珠项链被一神秘买家高价拍走,似乎就是眼下这条? 孟鸢对项链等首饰并不十分钟爱,专门拍下还装在礼盒里,显然不是给自己戴的。 那就只能送人了,至于送谁…… 商厘心口微动,虽然极力压制,但还是很难不往自己身上想。 “孟鸢,这个你是拿来送人的吗?” 孟鸢撩起眼皮看过去,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懒懒的嗯。 商厘舔了下唇,以一种随意的口吻问:“哦,送给谁?” 孟鸢没答,反而直截了当道:“这个不是给你的。”《 》 18、第 18 章 胸口浮起的淡淡期待瞬间被狠狠拍落,商厘怔怔地望着她,面部表情僵硬,双颊泛起难堪的烫,浑身的血液像是注入了寒气般,手脚发凉。 冰火两重天。 似乎过了很久,她才缓缓开口,尽量控制下还是无法避免地透出了丝丝恼怒的冷,“哦,我没说让你送我。” 孟鸢微微皱眉,觑了她许久,似在努力辨认她脸上神情,下一秒,忽的强撑起身,步履不稳地朝二楼走去。 商厘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摇摇晃晃的身形,心脏被阵阵闷痛填满、将担忧排挤在外,分手的念头开始愈演愈烈,“孟鸢,我有话……” “嘶——” 膝盖撞到茶几边缘,一声痛呼从孟鸢嘴里发出,人停在了那处,迟迟没动。 不自禁起了挂虑,嘴边的话一时遗忘,身躯更是依靠惯性启程去了孟鸢身旁。 进到卧室,把人往床上一放,那股郁气又堵在了胸口,商厘压下眼底潮意,重新启唇,艰涩开口:“孟鸢,我有话想跟你说,我觉得……我们还是分……” “喏,这个才是你的。” 虚化的视线里猝尔闯入一个小巧精美的正方形礼盒,还未看清上面细节,盒子在她面前缓缓打开。 是一条手链加一对耳坠。 上等的蓝宝石深邃璀璨,一圈细钻将其簇拥其中,犹如浩瀚宇宙中的颗颗星辰,间隔是用钻石拼成的鸢尾花图形,世间仅此一件。 耳坠同样是蓝宝石,辅以钻石点缀镶嵌,通透干净。 商厘意识闪了下,方才没注意到的细微末节瞬间放大百倍,纷纷涌入了她的脑海。 难怪孟鸢一进卧室就直奔床沿,然后又趴在枕头上摸索着什么。 温热的触感传来,商厘回过神,只见孟鸢抓起她的手,正欲给她戴手链,但因为还醉着酒的缘故,手法不稳,好几次都没合上扣头。 视力也不甚清楚,孟鸢头垂得越发低,挺翘的鼻尖几乎要抵上她的手背,孔洞中呼出的气息尽数扑洒在了肌肤上。 灼热潮湿。 商厘身子一下绷紧了,一动不敢动,定定看着孟鸢的头顶,稍稍失神,带着股明知故问的意味道:“孟鸢,你送我这个干嘛?” “演出结束那天可以戴。” 指她话剧演出结束。 “为什么要今天送我?”商厘不依不饶,继续问。 手链不知何时已被戴好,孟鸢闻言,有些迟钝地抬起头,眼里装着些许迷茫,宛如初生的雏鸟,“今天……不是你生日吗?” “……嗯。”商厘心中顿时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形容。 明明平日表现得那么无常,仿佛完全不记得她的生日。 却会在背地里给她定做生日礼物,但偏偏又藏在枕头下不主动给她。 她看不懂孟鸢,对方才的事还耿耿于怀,“那刚刚那条珍珠项链,你打算送给谁呢?” “送给阿姨啊。”孟鸢手仍抓着她没放,左右摆弄,似乎在欣赏自己送出去的礼物合不合适。 商厘松了口气的同时倏地恼了,手紧随主人意志,从孟鸢掌中抽离,“那你刚刚怎么不说?” “我……”孟鸢掀开眼皮,歪了歪头,“我没说吗?” “你!”商厘拳头一下硬了,可看着眼前这张茫然懵懂又过分漂亮的脸,愣是哑声了。 孟鸢盯着她看了几秒,又转头取来耳坠,似乎还想替她戴上。 见她手抖得跟个帕金森似的,商厘忙摇头婉拒,夺过耳坠装入盒中放在一旁,断绝了她的念想。 一声不满的闷哼从孟鸢嘴里发出,满脸幽怨与愤愤,犟脾气发作,踉跄着起身,伸长手去够盒子,差一点就摔了个狗啃泥。 商厘吃力地把人架住,软语哄劝:“明天戴……明天再戴……好好好我戴给你看。” 循着声音,孟鸢目光从盒子转移到商厘脸上,随即定住,眼里水汽渐起,迷蒙朦胧,如晚间的浓雾,包裹着沉寂黑夜中的危险与诱惑,蛊人心智。 黝黑的瞳孔,眸光微闪,像绚烂的银河,旋转运行,能够吸纳所有,商厘差点溺毙在这样的旋涡里。 想躲,视线所及,全是孟鸢生动细腻的眉眼,透彻淋漓地传达出了她所有情绪。 比如,想亲吻她。 念头刚被捕捉到,如果冻一般软弹的触感旋即落下,还带着新鲜出炉的热气。 果酒味的香甜津液在口腔溢开,刺激着味蕾,挑动每根神经兴奋震颤。 意识被攫夺干净,连怎么倒在床上的都记不起来了。 气氛一发不可收拾,滚烫的呼吸连同热吻落在各处,最后又开始追寻她的唇齿。 商厘被压得有些动弹不了,不确定地问:“孟鸢,你真的醉了吗?” 身上的人咕哝了句什么,没听清。 “等等。”商厘偏头躲过,“中午你为什么不来赴约?” 中午的事,虽然已经了解了大致经过,但商厘还是有些心存芥蒂,非要听孟鸢亲口说出才会释然。 空气静了几秒,方才还温良无害的人瞬间变了个样子,周身戾气骤增,似乎唤起了她某些不好的记忆,怒骂随即脱口而出,恶狠狠的,恨不得立马找到罪魁祸首干一仗。 商厘忙将人拉住,抚着她的背给她顺气,轻声问:“你当时在电话里怎么不解释?” “烦。” “哦!”商厘讥笑一声,手劲儿猛地加大,“就你烦,我在那儿等你那么久,我就不烦了?况且我妈也在那儿,你让我怎么办?” 孟鸢噘着嘴正欲亲她,下一秒就泄出一声痛哼,酒精让意识稍微迷离,失去了对唇舌的管控,酣畅淋漓地表露所有,“你干嘛怪我?我又不是故意的,都是那个龟孙子把娱记招来,一群人像苍蝇似的,赶都赶不走。” 宛若一个受了天大枉屈的怨妇,正义无法伸张,还要接受口诛笔伐,不服极了,呼出的气息都带着抗争味道。 “不管如何,你总得告诉我吧,你轻飘飘一句有事来不了,你让我怎么想?你让我妈怎么想?”商厘气愤未平,推开某人一直往她胸口拱的头,又问,“还有,我之前给你发了那么多消息,你为什么不回?” “手机没电关机了。” “……哦。”商厘沉吟片刻,气极反笑,“我不问你的话,你是不是打算什么都不说?然后什么都让我猜吗?我又不是你肚子里的蛔虫!你知不知道,我今天本来都打算跟你……” 酸气蓦地冲上鼻间,商厘声音一颤,渐渐带上了哭腔,哽咽着,说不出后面的话。 不多时,心脏阵阵抽痛传来,商厘咬牙,委屈伤心的泪珠还是争先恐后地涌出眼眶。 孟鸢却在这时候亲了过来,咸湿的眼泪尽数卷入湿软光滑的舌尖,又吻上她发颤的眼。 酒香飘散在空气中,商厘仿佛也饮了口般,微醺。 整个卧室陷入意乱情迷,肌肤战栗连连。 思潮逐渐沉溺迷失,想到什么,商厘猛地一激灵,清醒几分,问:“等等,孟鸢,我是谁?”《 》 19、第 19 章 犹如一颗细石投入平静无波的湖面,激起片刻涟漪又归于岑寂,气氛霎时安静了几秒,身上的人忽地一顿,商厘的心脏随之紧缩,滚烫的血液有转凉的趋势。 略微粗重的呼吸喷洒在锁骨,柔软的唇重新落下,孟鸢嘟哝出声:“为什么要等?你是我的,我不可以吗?” 边抱怨,手边熟稔地在她身上各处游走作乱。 商厘稍稍松了口气,咬唇止住即将脱口而出的呻.吟,把她手拍开,追问:“那我是谁?” 立马传来一声怨气冲冲的哼唧,像得不到糖果满足的小孩,不情不愿地回答她的问题。 “姐姐……商厘……” 软语入耳,奇妙的感觉瞬间攀升,飞速窜至大脑皮层。 朵朵烟花在刹那间一同绽放,余波久久未散。 商厘抱住身上的人,深吸一口气。 身体温度激增,起了层细密的汗,泛起薄红。 仿若躺在碧波万顷的大海上,乘船远行,划浆人却不是她。 小船失了控制,倏地滑下,驶入沉静的海。 一切引人遐想的、黏.腻的、火.热的声音逐渐式微,孟鸢平稳绵长的呼吸越发清晰地响彻耳畔。 商厘捂住满脸的潮.红,指缝间呼出的气息尽是灼热,没有填补的地方不满顿起,皱眉,恼怒地瞪了眼某人,暗骂可恶。 把她高高挑起,又不…… 难免气急败坏,商厘磨着后槽牙,平息了许久,吐出一口浊气,嫌恶地把人推到一旁,起身走向浴室。 回来时,孟鸢姿势未变,身子蜷缩着,小脸陷进柔软的枕头里,微卷的黑发遮住半张脸,下颌线流畅,唇嫣红。 商厘坐过去,将她头发轻轻拨到一边,凝眸许久,心脏不可控地微微下陷,不敢太肆意,尔后化作唇边的一声叹息。 苦恼、怅然。 孟鸢,你这算什么事? 明明我已经站在悬崖边了,直接推我一把或紧紧拉住我都可以。 要么让我粉身碎骨,要么让我脱胎换骨。 不轻不重地朝我勾勾手算什么? 指尖抚过孟鸢的面庞,酣睡中的人恬静温婉,就连五官都柔和了许多。 因她起伏了一整天的心情落到实处,被一片静谧平和所包裹,淡淡的疲倦浮上眉间,商厘揉了揉太阳穴,在孟鸢旁边躺下,鼻尖对着鼻尖,近乎贪婪地凝视着她。 无法自欺欺人,心口那条迟疑的裂缝已经开始无限扩张,盛下了28岁的孟鸢。 不足一月,就是她们的第十年了。 这是21岁的孟鸢所期盼的。 至少,答应她这件事总是可以的吧? * “事情就是这样的,妈,要不我们改天再一起吃个饭吧?”商厘抠着手机后壳的卡通图案,有些忐忑地问。 赖雁梅:“不用了,我下午就回去了。” “啊?”商厘惊诧了下,“怎么这么……” “我本来就不是为了这段饭来的。”赖雁梅语气淡淡,说着叹了口气,“既然你还想跟她在一起,我也没什么好说的,你的性子我……” 商厘抿唇不语。 赖雁梅自顾自开口:“我理解你的心情,只是我还有点不放心。其实我跟你爸以前也曾相爱过,最初面对生活中的一地鸡毛时也一起努力过,只可惜没有坚持到最后罢了。” “……” “但我不后悔,努力过没有遗憾。小厘啊,妈妈现在只想告诉你,总有些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如果真的走不到最后也没关系,不要害怕错付,不要害怕沉没成本,所有的一切加起来都没有自己重要。” 轻柔的语句清晰落入耳中,一下下敲击着心脏最酸涩的点,商厘眼里雾气渐起,点头说好,“我知道,妈,你放心,我会幸福的。” 幸福二字出口,喉间发堵,显得有些阻涩干巴,似乎在预示着什么不详之事。 避免让赖雁梅担心,她又重复了一遍,爽利了许多,却还是没有以往的明媚坚定。 点开同孟鸢的聊天界面,忧虑来到莫名其妙,心口阵阵慌乱翻涌上来,难以压制。 同一时间,一条消息弹了出来。 【下个月24号有个慈善晚宴,主办方给了我几张邀请函,你去吗?】 商厘记得这个晚宴,是孟鸢代言的某个高奢品牌举办的,时间在每年的六月或七月,拍卖所得筹款主要用于贫困儿童的资助。 还记得孟鸢首次被邀请时,主办方送来的邀请函不够,孟鸢一心想将她带去,为此辗转着又去多要了一张,主办方了解情况后,此后的每一年都会给孟鸢多送一两张邀请函。 随着孟鸢身价水涨船高,她的位置被安排得越发靠前,聚光灯闪耀之处尽是她。 两人的距离也就这么隔得越来越远。 但是那时候,不管她站得有多远,藏得有多深,只要孟鸢一回头,就能在重重人影中一眼捕捉到她。 她从不觉得她们离得有多遥远,一个对视,就能跃进彼此心间,零距离相贴着,稳妥熨帖。 忆及往事,商厘唇角微微勾起,柔软怀念中带了些许失落。 她没立即答复,而是问:【你去吗?】 孟鸢回了个去,商厘不再犹豫,紧随其后回道:【好,那我跟你一起去。】 孟鸢:【嗯。】 商厘滑到前面的消息看了眼时间,忽地发现是在她们纪念日的前一天。 无法不在意。 无法不期待。 * 2025年7月24日,多云25°/36°,空气良。 商厘关掉天气预报,又看了外面的天色,山雨欲来风满楼,乌云密布,阴沉昏暗,压得人有些喘不过气来。 商厘搅着手中红绳,不知不觉就缠成了一个结,解开,重新放入盒中,思忖着送出去的时机。 这时,手机弹出孟鸢的消息。 【我快到了,你下来吧,去车库。】 孟鸢刚结束一个广告的拍摄,现在正往公寓赶,好接她一同去参加晚宴。 考虑几秒,商厘还是拒绝了,【不用,等会儿我坐时菁的车过去就行,她刚好顺路。】 晚宴群英荟萃众星云集,现场肯定有很多媒体记者。 她和孟鸢,一个是十八线的小演员,一个是当红影后,在外界眼中,两人天差地别,风马牛不相及,谁能想到,她们已经恋爱快十年了呢? 十年前,国内整体环境对同性之恋极不友好,几乎到了谈同色变的地步。 而如今,社会风气虽然改善放宽了许多,但仍有许多人讳莫如深,敢于承认自己性取向的明星屈指可数。 更别说在演艺圈内,观众对女明星的限制约束永远比男明星多,举手投足都被拿到了放大镜下,逐帧分析解剖。 记得有一年,同是在参加晚宴的途中,快要到目的地时,孟鸢不舍分别,非压着她讨吻,那一幕差点就被娱记拍到。 稳妥起见,公共场合还是尽量跟孟鸢保持点距离吧。 孟鸢不知她此番心理活动,仍坚持道:【我马上到,时间有点赶,你快下来。】 罢了,等会儿早点下车就是了。商厘这么想着,跟时菁说了声后,起身提着裙摆出门。 离开空调屋,炎炎暑气直扑而来,闷热与潮湿堆积在电梯里不断发酵升温。 下到负二楼,电梯门一开,商厘忙不迭出来透气。 不多时,一辆黑色加长的商务车缓缓朝她驶来。 商厘大步走过去,熟练地推开后座的门,正欲抬腿上车,迎面就对上了一张陌生又熟悉的脸。《 》 20、第 20 章 “商厘姐。”余笙坐在本该她坐的位置上,嗓音清甜地喊她。 商厘视线越过她,径直看向孟鸢。 孟鸢躺靠在椅背,察觉到她的目光,她斜斜睨过来,眸中带了淡淡的无奈,漂亮红润的唇边萦绕着一丝若有若无的叹息,“先上来吧。” “对呀,商厘姐,你快上来吧。”余笙也跟着附和道,下车让开通往后排的过道。 商厘面无表情地瞥她一眼,略带冷意地嗯了声却没动。 座位上还放着余笙的包,看着着实刺眼。 体内的怒火与这溽热的空气如出一辙,沉闷、压抑。 商厘深吸口气,抬手,循着脑中所想,就欲拎起那只包扔向后座。 两根白腻匀称的手指先一步勾起包带,往后一抬。 一直缩在后座的蔻嘉忙伸手接住,而后放在了旁边的位置上。 商厘偏头看向余笙,戾气稍解,淡然一笑,“你先上去吧。” 目睹了方才的整个过程,余笙脸上的笑意已然多了几缕尴尬,“好呀,对了商厘姐,你别误会,我也要去慈善晚宴,就顺便蹭了下师姐的车。” 商厘嗯了声,表示知道了。 上车落座,商厘系上安全带,偏头看向窗外。 手提包里传来几声震动,拿出手机一看,是蔻嘉发来的消息。 【商厘姐,我们是后面才遇上余笙的,她车半路抛锚了,就只好稍她一段。】 商厘回了个知道了,想了想又补了个表情包,关上手机,重新躺回原本姿势。 余光瞥见孟鸢捧着手机在屏幕上敲打,抬手间带起的风染上几分躁意,直往她这边吹。 商厘阖上眼,指尖摩挲着掌心的平安符,心烦意乱。 殊不知,两人的一举一动全被后排的余笙看在眼里,这稍稍缓解了她心中的郁闷不快,再开口时,声音已然恢复了之前的清亮悦耳。 “师姐,你明天新戏就要开机了,怎么今晚还来参加晚宴呢?” “还不是被逼的。”孟鸢开口,话里是不加掩饰的烦乱。 余笙笑意盈盈地接上话:“谁还能逼得了你呀,哦,是闻棠姐吧,慈善晚宴确实是个提升个人形象、刷好感度的不错的契机。” “装模作样。”孟鸢讥笑了声,“不如多捐点钱来得实在。” “这两者又不冲突,真金白银换一个好名声,两全其美的事嘛。” 两人有一句没一搭地聊起天,余笙侃侃笑谈,话题滔滔不尽,孟鸢偶尔淡淡回一句,气氛倒也算得上和谐融洽。 加长版林肯平稳行驶在路面,车内空间宽敞舒展,商厘靠坐在一角,忽觉褊狭逼仄,被无形的边界单独隔离。 想彻底断绝这片嘈杂喧扰,密密麻麻的声音却如实质般,穿破耳膜,尖锐、锋利。 “对了,商厘姐,我们好像还没加过联系方式呢。” 有关自己的名字敲开了那堵结界。 一条雪白光滑的手臂从后面伸来,屏幕上的二维码跃然于眼底,商厘微愣,抬眸看向手机背后的主人。 余笙同样也在看她,笑吟吟的,脸上两个小酒窝深陷,眼瞳明亮,光彩照人。 脑子宕机一秒,思绪游荡开,不自禁假设,换做是她的话,也会更喜欢和这样的人交谈倾诉吧,就如春日的暖阳,能够晒干所有的沉郁浑浊。 而她却是个多云的阴天,昏暗、阴郁、沉闷。 心里窘迫感顿生,商厘呼吸困难,手指紧紧攥着手提包的包袋,浑身僵硬,忘了如何动作。 “商厘姐?”余笙轻挑下眉,闪过疑惑。 喉间发出一声艰涩的嗯,商厘拿出手机,对准二维码,叮的一声,扫描、添加、完成。 眼看就要抵达目的地,商厘心里打起鼓来,惴惴不安,就在这时,后方缓缓驶来一辆黑车,是时菁的。 有借口下车,倏地舒了口气,商厘解开安全带道:“就在这儿停下吧,我找时菁有点事。” 时菁自然也看到了她,当即将车唤停,打开车门,朝她招手,“飘小雨了,快进来。” 雨丝轻柔绵软,落在身上没有丝毫杀伤力,只是不停催化着地面的燥热气息徐徐上浮,商厘一只手虚虚挡在头顶,快速钻进了时菁车里。 柑橘香袭入鼻间,瞬间冲淡了空气中的泥土腥味,灵魂都由此得到了大大慰藉。 早知道,就直接坐时菁的车来了。 “死丫头,敢放我鸽子。”时菁扯来纸巾帮她擦拭挂在头发丝上的水雾,轻打她一下,“都说好了跟我一起来,临到头又跑了,重色轻友!” “我也没想到孟鸢会回去接我。”商厘淡淡开口,语气并无多少喜色。 时菁怨声载道:“那你怎么不跟她走呢,还上我车干嘛?” “前方全是媒体记者,得避下嫌。”商厘解释着,朝她感激一笑,透出几分少有的依赖,“还好遇到你了,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 “哼。”时菁傲娇不已地勾起半边唇,坚持不过半秒,就眉飞色舞道,“现在知道了吧,关键时刻还是好朋友靠谱。” “嗯,是是是。” 正说着,汽车慢慢停了下来。 透过车窗,正好看见前方不远处从车里出来的孟鸢,余笙紧随其后,两人共撑一把透明伞,两袭长裙被笼罩在下面,构成一个隐秘的、仿佛只能容纳两人的空间。 还未落地,摄像头便齐刷刷地对准了她们,闪光灯密密麻麻地亮起,快门声几乎要压过现场的喧嚣纷杂。 “不是,这什么情况?!” 时菁含着怒意猛然拔高的声音响起,商厘收回目光,轻声同她解释。 “借口借口,都是借口!不听不听……”时菁捂住耳朵连连摇头,气愤填膺,“顺路蹭车?那她怎么不提前把人放下来呢?你知道避嫌那她呢?你事事为她考虑,她有顾及过你一点吗?她有想过拉你一把吗?” “……” “一个旁人都可以堂而皇之地站在她身边,为什么偏偏就你不行?以她现在的身份地位,我不信她做不到!” “时菁,这事没你想的这么严重。况且,我不在乎、也不介意这些。” 并非是给孟鸢找托辞,亦不是自欺欺人自我安慰。 只是,心离得远了,站在哪儿不都一样吗? 她知道余笙并不是影响她们感情的祸首元凶,她跟孟鸢的所有矛盾病症,从来不是由某个人带来的。 没有余笙,也会有周笙、王笙。 甚至,“周笙王笙”都不用是一个人。 但偶尔还是难免会想,“时菁,你说,跟余笙这样年轻漂亮、朝气蓬勃、生动有趣的人待在一起,生活是不是会更加……” 头顶立马传来一个爆栗。 时菁嗤了声:“怎么?还开始嫌弃起自己了?” 商厘摇摇头:“我只是设想一下……” “来,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一面小巧光滑的镜子突然竖在眼前,与镜中人对视一秒,商厘下意识别开眼,不愿再看。 时菁却誓不罢休,非逼她直视镜面,“快点,看看这个人怎么样!” 商厘拧眉,怔怔看着另一个自己,嘴里诚实地吐出几个词。 颓靡、灰败、丑陋。 “嗯,确实,难看,真的太难看了!”时菁十分认可地点点头,掷地有声,不过须臾,话锋一转,“不过,这里面的人不是你,是孟鸢。”《 》 21、第 21 章 心脏被什么重重一击,商厘怀疑自己幻听了,迷茫地眨了下眼,“……什么?” 时菁放下镜子,双手搭上她肩,直视她:“你没听错,这里面的人根本就不是商厘!我记忆中的商厘,虽然看着冷漠,但会在艺考那么关键的时候帮我找丢失的证件,会在我家人生病的时候陪我……” “她从来不会枯萎不会衰老,她永远年轻永远温暖。” “你现在看见的那些灰败丑陋,全是孟鸢带给你的阴影,那不是你,不是真正的你!” “可是,商厘,在阴影里待久了,人是会腐朽发臭的,你得走出来,你得站到阳光下面!你得看看你原本的样子!” 商厘的面容逐渐碎开一条又一条裂缝,千般情绪涌入其中,快要冲破鼻间,带出一箩筐的酸水。 原来,她并不是这晦暗扰人的阴雨天,她也可以是春三月和煦的阳光。 “时菁……” 叩叩叩—— 有人轻敲车窗,是时菁的经纪人,一个年轻美艳的女人。 “我的小心肝儿怎么还不下来呀,已经到啦。” 正经严肃的氛围瞬间被打破,时菁嘶了声,咬牙切齿:“说了多少遍了,不要那么恶心地喊我,知道了,马上下来。” 回头,就见车内的某人正在咬唇憋笑,时菁握紧拳头,杀气毕现,“笑什么笑,要不是你在那儿自怜自伤,我用得着说那些恶心肉麻的话嘛?yue——” 一口气说完,时菁气冲冲地拉开车门,身形忽地一顿,转头看她,面上闪过一丝正色,“虽然恶心肉麻,但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知道。” * 晚宴正厅,光影浮动,过处尽是衣香鬓影,觥筹交错,说是慈善晚宴,其实更像个浮华的名利场。 三三两两的人围在商界大鳄与巨星周边,乞盼一个攀谈的机会。 商厘随意找了个角落,端着杯酒小口品尝,目光穿过攒动、攘来熙往的人群,来来去去,最终还是落回了孟鸢身上。 孟鸢站在大厅中央,前后左右都围了不少人,拥抱举杯,就连晚宴的主人都会穿过汹涌的人潮同她问好……在场还有不少视线在她身上游离打转。 是所有人的焦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 是只要孟鸢不回头,她望眼欲穿也企及不了的远方。 酒意微微上头,脑中不自觉回荡起时菁方才说过的话。 她身上的那些灰败丑陋,全是孟鸢带给她的阴影。 怎么就变成了阴影呢? 曾经,明明是孟鸢给她带来了阳光养分,养活了那个孤僻缺爱的商厘啊。 对,已经是从前的事了。如今,孟鸢渐渐飞离了她的领地,也带走了那些声音颜色生机。 她只能将这当做迁徙的正常现象。 不过,这趟旅途孟鸢飞得太远了,一眼望不到头,她不知道她何时才能归来,亦不知道自己是否能等到那天。 或许她不应该再依赖孟鸢的回归,她要启程,自己去找阳光。 意识斑驳,恍然间感觉到一道热烈专注的视线,抬眼望去,已然泯没在人海中。 所在的方位,没看见孟鸢的半片衣角。 仰头灌了口酒,商厘缓慢咽下,同自己玩了个丝毫不符合年龄的、幼稚的游戏。 心里默数着时间,第几秒孟鸢才会回头看她,像从前那般。 她必须找到一点依据证明孟鸢还爱她,尽管它荒诞不经、滑稽可笑、愚不可及。 不然,她害怕今晚的她会承受不了,会失约,会背弃许给21岁孟鸢的承诺。 还有不到六小时就是她们的十周年了,没什么好纪念的,就当是送她的一份小小礼物吧。 主持人的声音响彻全场,宣告晚宴正式开始,众嘉宾各自落座。 紫调的光笼罩着整个现场,烛光闪烁,照得每个人的面庞迷离朦胧。 商厘微眯着眼,偶尔几个人影晃过,视线有些受阻,长时间盯着一处,眼睛发酸,疲惫干涩。 孟鸢依然被安排到了最前面的位置,同桌要么是知名企业家要么是国际巨星。 从商厘的视角看去,只能望见孟鸢掩在长发后的半张侧脸,侧身交谈时,发丝垂落,嘴角始终挂着淡淡的笑,从容迷人。 几个节目过后,拍卖开始,气氛越发火热,随着愈来愈高的叫价,逐渐攀升至高潮。 一条纤细玉臂缓缓举起竞拍牌,抬手起落间,尽显优雅高贵。 商厘无力参与这样的叫价,只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捐点钱。 临近十点,晚宴走向尾声,不少人已经离席,这时她才收到孟鸢的消息,【我在正厅后门,我送你回去。】 怅然酸胀的情绪如潮水般漫上来,一波接一波冲击着即将坍塌的、岌岌可危的堤坝。 一晚上了,她还是没收到那份小小的礼物。 挂念着孟鸢明天还要工作,她只能将其强压下去,平静地回了个好。 来到外面才发现下雨了,雨声淅淅沥沥连成线,凹凸不平的路面积起一个个水洼,在路灯的照耀下显得格外亮堂。 商厘撑开伞,朝着来时的那辆黑色商务车大步迈近,车门先一步打开。 淡淡环视一圈,车内除了司机,就只有蔻嘉和孟鸢二人。 商厘半边身子探进去,同时收伞。 忽地,她动作一顿,脖间有什么东西滑了下来。 戒指! 在疾风骤雨的夜里,叮地一声掉在地上,极轻,却在商厘心里炸开一个巨大的水花。 呼吸蓦地一紧,恐慌张牙舞爪地侵夺了她所有神思,视线与听觉皆被屏蔽,大脑嗡嗡作响。 整个过程发生不过几秒,身体最先反应过来,弯腰,在潺潺如溪的雨水中寻找打捞遗失的戒指。 “怎么了?”孟鸢问。 “戒指,戒指不见了!”商厘心急如焚,语无伦次地开口,迟迟没有看到戒指的影子,这让她如同一个无助的孩童一般,不停强调着,“我明明挂得好好的,怎么就掉了?找不到了,怎么回事,应该就在这儿啊……” 孟鸢:“什么戒指?找不到的话就……” “不是普通的戒指,是你当年送给我的,在出租屋的时候,那天……”商厘喋喋不休,说得十分详细,努力突出它的重要性,企图说服孟鸢不要放弃。 “商厘姐,你别着急,我来帮你一起找。”蔻嘉闻言,忙打开手电,下车,同商厘并肩站在一处,“是在这附近吗?” 商厘点点头,眼眶微酸,仓皇中抽空道了声谢。 明亮的灯光下,她脸上血色尽褪,是妆容都掩盖不住的苍白。 雨越下越大,地面积水越发湍急厚重,双脚完全陷进雨水中,还在不停下坠溅落的水花很快将裙摆洇湿。 商厘却完全感觉不到这股凉意,血液因焦躁而滚烫翻腾,目之所及,心里所念,皆是掉落在不知何处的戒指。 “就那个啊,又不值钱,丢了就丢了呗,赶紧上车吧,别找了。” 孟鸢的话轻飘飘雾蒙蒙地散在空中,不以为意,满不在乎。 当头一棒,瞬间将商厘敲打清醒了。 有微风拂过,商厘打了个哆嗦,寒峭砭骨,她缓缓抬头,定定地看着孟鸢,灰败的唇一点点颤抖起来,不敢置信地问:“你刚说什么?” 孟鸢舔了下依然美丽的红唇,吐出的字句却裹着无尽的冰冷和不耐,她加大声音,分外清晰地传入商厘耳中。 “我说,找不到就算了,我再给你买一个不就行了吗?” “……你真的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 22、第 22 章 冰凉的雨水顺着手臂滑到指尖,凝成一个水珠,将坠不坠,视线朦胧,商厘费力睁大眼,一眨不眨地望着眼前人。 一道闪电横空划过,撕裂夜空,惨白的痕迹转瞬消逝,狰狞凶残,这光芒也照亮了孟鸢的面庞,与这可怖骇人的夜空如出一辙。 “那找不到了能怎么办?一个破戒指而已,你用得着这样吗?” “破戒指?在你眼里,这只是一个……破戒指吗?”商厘艰难出声,最后深深看了眼孟鸢,径直蹲下,手探进脏污的雨水中,一寸一寸地搜寻,神情执拗顽固,“可以找到的,一定可以找到的。” 这戒指她已经戴了近七年,怎么可能会弄丢呢? 不会的,不会的。 狂风裹挟着急雨肆虐拍打在商厘身上,寒意侵入骨血,让她止不住地打颤。 蔻嘉在一旁小声安慰,商厘听不清楚,整个人如同魔怔了一般,在这浓如墨的沉沉夜色里,寻找着那一枚小小的、可能早已被雨水冲刷走的戒指。 希望在一点点落空,莫名的执著却将它牢牢兜住。 叮铃铃—— 来电声。 “你到哪儿了?赶紧的搞快点,别误了航班!明天新戏开机你可别像以前那样给我整些幺蛾子出来!” 闻棠的催促声冲破雨幕,直直刺入商厘耳膜,让她瞬间恢复了清明。 “嘉嘉,你们先走吧,我自己再找会儿。” “可是这么晚了,要是实在找不到……”蔻嘉小心翼翼地开口,后面的话没敢说出口,“我们先回去吧。” 商厘故作轻松地笑笑,“找不到就不找了呗,你们赶紧走吧,我等会儿打车回去就行。” 蔻嘉欲言又止,目光似有若无地看向孟鸢,等着她说话。 “知道了。”回复完闻棠,孟鸢挂断电话,面上染上倦怠,她探出身子,抓住商厘的手,“大晚上的又下着雨,根本就找不到,能不能别闹了赶紧走?你要喜欢,我再给你买个一模一样的就是了。” 唇一张一合,看似为她好,却显得那么残忍冷酷、不留情面。 商厘猛地甩开她的手,嘴角勾起一个悲凉讥讽的笑,无形地与她划定界限,“你还记得那个戒指长什么样子吗?” 听不到孟鸢的回答。 沉默相对,憋闷压抑的气氛在两人周边流转周旋,如一张密密麻麻、不透风的网。 愠怒渐渐浮上孟鸢脸庞,她下巴轻点,似笑非笑,“行,你爱找就找吧,随你。蔻嘉,我们走。” “啊?”蔻嘉惊愕失色,站在中间左右为难,少顷,她轻轻拉住商厘胳膊摇了摇,“商厘姐,明天再来找吧,等雨水干了没准就……” “没事,你们走吧。”商厘抽出手,将蔻嘉推上车。 车门缓缓在眼前关闭,商厘退后两步,汽车启动,擦肩而过,压起的泥水不可避免地溅在了身上。 相比于满身的污浊,这不过是九牛一毛。 汽车渐渐驶离,商厘站在原处许久没动,画地为牢。 怔忪片刻,她沉默地蹲下身,举起手机打开手电筒,一点点照亮戒指可能掉落的地方。 风吹雨落,电闪雷鸣,一切声音被隔绝在外,心境一片澄澈宁静,专注而认真,仿佛在完成某个庄严的使命。 长时间盯着过亮的灯光,眼睛刺痛不已,视线模糊,完全看不清地面情况,商厘只能将身子伏得更低,以一种近乎匍匐在地的姿势,一点点挪动着。 突然狂风大作,手中的伞一时脱力被刮跑,商厘连忙站起身去追,风立马扬起她的裙摆吹向一边,湿透的布料紧紧贴在肌肤上,阻挡着她前进的步伐。 好不容易将伞捡起,一抬头,才发现雨水一股股地从脸上滑落,暴雨如注,早在她还没察觉的时候,就将她浇了个透心凉。 索性将伞放走,任它被狂风卷走,在滚落泥泞之际奔向自由。 世界寂寥,只有她,仍被困在这个雨夜。 闪电来得毫无防备,目光一晃,再定睛时,那枚小小的戒指就这么神奇地闯入了眼帘。 找到了!终于找到了! 商厘踉踉跄跄地跑过去,直勾勾地盯着那处,不敢松懈半点,生怕它一转眼又不见了。 在不为人知的时刻,它被雨水冲刷着不断潜游,最后陷在拐角处的泥沙里,距离前方的下水道盖板不过毫米距离。 心脏倏然揪紧,小心取出戒指,失而复得,顾不得它一身的污秽,商厘将其紧紧攥在掌心,感受着它圆润光滑的弧度,内心才得以舒张缓和。 但是好奇怪,劫后余生后,内心竟再无一丝充盈饱胀的喜悦。 像个刚被打满气的气球,不过须臾就干瘪了下来,了无生机。 雨势转小,轰鸣作响的夜晚逐渐恢复了它原本该有的悄寂静默,也腐蚀了手机主板,无论她怎么摆弄,屏幕依然一片漆黑。 夜深之时,空旷寂然的街道,求救无门,她只能拖着一身湿漉漉的沉重雨水,前进、不断前进。 细雨缠绵不绝,温柔地舔舐着每寸肌肤,思绪涣散,在雨雾中弥漫开,飘至遥远的过去。《 》 23、第 23 章 “林涧,你真的不爱我了吗?” “是的,我已经不爱你了,从前是从前,现在是现在!曾经说过的话怎么能当真呢?” 落地灯在周围晕开一圈柔和的灯光,孟鸢的半边脸沉在黑暗中,冷漠绝情,吐出的话更是凉薄残虐。 商厘眼圈蓦地红了,潸然泪下,无声凝噎,说不出下一句台词。 “哇塞,姐姐你演得真好!”孟鸢靠近她,抽来纸巾替她拭泪,神色瞬间柔软下来,黑瞳发亮,“我刚真的头皮一麻……” 商厘不语,背过身环抱住自己,双肩微颤,情绪陷在那几句话里,悲伤的泪珠源源不断地滚落。 孟鸢这才察觉到不对劲,慌了,忙贴着商厘后背将人抱紧,“姐姐你怎么啦?那是演戏啊!假的!我怎么可能不爱你嘛?!” 贴在耳边的声音哄了她许久,商厘才稍稍止住滂沱的泪意,咕哝着诉出她的忧虑,“可是,万一有一天,我们也像她们一样……” “不可能!”孟鸢话音重了几分,不容置喙,“首先,我不是林涧,我保证我绝不会变心。其次,要是哪天你不爱我了,我也会想办法让你重新爱上我。” “我……”商厘细眉轻拧,忧郁未解,“我只是在想,如果有一天我们也遭遇了七年之痒该怎么办?” “姐姐,你这完全是杞人之忧。”孟鸢手包裹住她的双手,虽这么说却没就此敷衍过去,思忖片刻后开口,“就算真有那么一天,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好好沟通……冷淡期过后,一定会迎来更加热烈的爱意。” 因为孟鸢这些切实的话语,心底的那些顾虑忧虑统统烟消云散,商厘轻点头,暗暗记下。 “好啦,姐姐,不要难过啦,接下来我们演个甜蜜的片段怎么样?比如……这个求婚?我向你求,三二一,我要开始咯。” 商厘低头莞尔一笑,抬眸一瞬,已然进入了角色中。 “亲爱的,距离我们相识已经……”孟鸢声情并茂地念出剧中的台词,爱意疯狂滋长,逐渐与戏中人融为一体,“可以邀请你,以一个全新的身份共享我接下来的生命吗?我的意思是,你愿意嫁给我吗?” 话落,孟鸢单膝跪下,手轻握她指尖,仰头,眉目如画,灿然生辉。 神思轻晃,商厘极不专业地从戏中人的身份中脱离,生出了自己的情绪。 落地灯暖黄的光犹如垂下的日暮,漫山遍野的鲜花在她眼前渐次绽开,袅袅炊烟自雾霭深处升起,百鸟归巢,衔来日月做聘礼。 孟鸢握着她的手,上面承载着人间烟火与红尘浪漫。 “好呀。”她反握住孟鸢的手,往后余生,平摊所有柴米油盐、喜怒哀乐。 孟鸢笑意更深,如同化开的蜜糖,甜腻的香气引人沉醉。 商厘便放任自己陷进此刻的温情里,直到手指传来金属质感般的凉意—— 低头,正看见孟鸢将一个素圈戒指套进她左手的中指上。 “方才,是你亲口答应我的。”微凉的唇印上那处,孟鸢抬眸,无辜又狡黠,“我现在财力有限,只买得起这个。等我有钱了,我再亲手为姐姐换上一枚更好的。” 左手失去了管控权,上一秒冰凉下一秒滚烫,如她起伏不定、汹涌澎湃的心海,由眼前人牵掣着,身不由己。 “不用,这个就已经是最好的了。” 后来,她将戒指挂在脖间,最贴近心口的位置。 那是孟鸢的真心。 真心,才是最昂贵无价的。 真心从来不假,可真心瞬息万变,承诺也只在相爱时作数。 这话放在谁身上都不违和,孟鸢亦是,她同戏中人别无二致,本就是浮世一俗人,又怎么能要求她免俗呢? 只有信了这话的她才是俗不可耐、可笑至极。 悲至极致,商厘仰头望着晦朔静穆的夜空,竟不由自主低低笑了起来,无味的雨水趁机滑入口腔,开始变得酸涩咸苦。 雨雾迷蒙,前方的路漫长得仿佛没有尽头,她和孟鸢曾一起精心搭建的巢穴,迷失在了灰蒙蒙的夜里。 往事一幕幕在脑海浮现,过去的一点一滴逐渐黯淡颓败,再也照不亮脚下的路。 可透支的回忆越来越稀薄,再也支撑不了往日的信仰。 * 滴答滴答—— 时钟显示十二点半。 商厘停伫在客厅中央的吊顶灯下,目光呆滞空洞地看着细长的秒针转过一圈又一圈。 近三小时路程,漂亮的裙摆卷起一地秽物,细长的高跟因为主人的抖索站立不稳,前掌足弓仿佛分了家,后脚跟被磨破了,血水掺杂着污水汩汩冒出,火辣的刺痛数这处最鲜明,其次是心脏。 心脏,多少有些麻木了。 地面很快积起一滩水渍,混合着路边的泥泞和空气中的尘埃,呈现灰黄色,肮脏不堪。 与满室的奢侈装潢格格不入,如同一只误闯别人家宅的游魂,惨不忍睹。 是以,在进入浴室时,商厘连瞥一眼镜中自己的勇气都没有。 时菁说,她所有的污秽衰败都是孟鸢带来的阴影。 她害怕从自己眼中看见那样的孟鸢。 温水冲走了身上的泥浆,沐浴露的花香充斥在鼻间。 用力搓洗,雨水的潮湿味却怎么也散不掉,犹如附骨之疽,它隐匿在每根发丝、每个毛孔间,将长久地与她作伴。 水声停,浴巾裹住疲乏的身躯,商厘拿起吹风机吹头发,眼前是雾蒙蒙的镜面,明明已经收拾妥当了,可映照出来的模样怎么还是那么丑陋? 商厘机械地抓着头发,目光怔怔地望着稍显清晰的地方。 奇怪的是,这一次,她竟没想着回避,想再看清楚一点、再看清楚一点! 哪怕真实面目血肉模糊、鲜血淋漓,她也在所不惜。 胸中猛然升起股破釜沉舟的决心,她毅然抬起手,拼命将上面的雾气抹去。 呼吸的热气倾吐在上面,很快又蒙上一层水雾,商厘咬牙,不管不顾继续擦拭。 眼睛死死盯着那处,肿胀发红、几欲滴血也没移开。 她要看清自己。 她要看清孟鸢。 她要看清这段感情。 ——你告诉我,你幸福吗? ——你就不能争点气吗? ——老师相信你…… ——小厘啊,总有些事情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不要害怕错付…… ——商厘,你得走出来,你得站到阳光下面…… 与她有关的人联结成了一个网,将这些话鞭辟入里地输送到她的意识中,密密匝匝,犹如一根根粗壮的触手,缠住她各个地方,将她托出深海,将她拽入光明。 她承接着所有人的企望,那汇集而来的光驱散了四周的迷雾,于是,世界逐渐在她眼前展开,她得以窥见自己。 此间已经不是那个开满鲜花、流莺婉转的花园了,它荒芜衰败,久病难医。 商厘,难道你真的要偏安一隅,困于这方寸之地吗? 你还要与孟鸢的阴影伴生共舞吗? 你还要一直住在这个以“爱”为名,实则不断收拢捆束你的牢笼吗? 你真的……要一直这么下去吗? 痛苦如影随形,周而复始,无止无休。 商厘看见镜中的自己在摇头,脑中还在疯狂地叫嚣着不要。 她跟孟鸢的关系—— 再无转圜,必须止步于此了。《 》 24、第 24 章 这个念头,在一次次退让与容忍中、蜜糖包裹着砒霜的双重折磨中,终于深深扎根在了商厘心里。 只是,究竟要何时付诸实践,她还不知道。 有个微弱的钩子还埋在她的心窝,并非牵绊,而是她想要遵守的承诺。 7月25日,属于她们的十周年来了。 她不愿做那个出尔反尔、背信弃义之人。 这一天,她会和21岁的孟鸢好好庆祝。 这一天后,她将告别28岁的孟鸢。 * 手机进水报废,再无生还的可能,商厘取出里面的sim卡,仔细擦干水分,装进备用机里,开机,还有信号,能用。 登上几个常用的软件账号,不计其数的消息立马一窝蜂地涌了进来,还来不及看,一条就盖过了另一条。 大数据爆炸的时代里,孟鸢无疑是各大流量的宠儿,所以,在看见她的名字时,商厘没有一丝意外。 更何况,她所有娱乐软件的关注列表里几乎都躺着孟鸢的身影。 孟鸢存活在视频里,也存活在无数个夜晚的商厘心里。 只是这一次,商厘没再像以往那般一个个点进去看了,而是将它们迅速滑走。 滑到最底端,是数条微信消息,各人皆有,包括今天刚加上好友的余笙。 商厘轻蹙眉,在淡淡的疑惑与好奇心的驱使下,第一个点开了与她的聊天界面。 从下往上看去,皆是道歉解释之语。 心里越发纳闷不解,直至看到最上方的一张聊天截图——余笙本想撤回但误删的。 余笙:【师姐跟商厘姐之间是出现什么问题了吗?】 师姐:【越来越没意思了。】 余笙:【那师姐还爱她吗?】 师姐:【不爱了。】 师姐:【我现在猜不透她到底想干嘛。】 师姐:【我累了。】 …… 孟鸢啊。 还得是你。 不愧是你。 仿佛正在看一个极度幽默诙谐的笑话,商厘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笑得咯咯作响,眼泪直流都没停。 真讽刺啊。 三年来,我一个人孤身走过,身边所有人都跟我说你不好,明知接近你就是接近痛苦,我还是死不悔改,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 哪怕拼尽所有力量自救,却仍对你抱有一丝幻想。 而你,如此轻易,只用一招就能将我杀死。 彻彻底底地杀死。 我深陷泥潭、苦苦挣扎的时候,你却早已抽身,冷眼旁观。 看我像个小丑一样滑稽表演,很好笑吗? 为晚宴特意新做的指甲被折断,鸢尾花凋落在靡丽血色中。 十指连心,痛到失声,商厘张开嘴大口大口呼吸,二十一度的空调屋里,大汗涔涔,湿了衣襟。 痛! 真的好痛! 商厘握住自己涌血的手指,如同抱住一个步履蹒跚的婴幼儿,委屈无助地哭了出来。 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我到底做错了什么,要这么对我? 难道不是你跟我说,你会一直爱我,永远和我在一起的吗? 不是你说的,只要我们一起努力,好好沟通…… 我明明都是按你说的做的呀。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你根本就不爱我了,那我这三年所有的坚持到底算什么? 所谓的努力,不过是自取其辱。 笑话,真是一个天大的笑话! 如果不爱了,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为什么不让我体面地离开? 难道看我狼狈失落,竟让你愉悦欢喜吗? 滔滔不绝的愤恨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压过商厘的理智,麻痹了所有痛觉。 她不要再爱孟鸢了,再也不要了。 分手的念头前所未有的强烈,从痉挛抽搐的胃部一路上涌到喉咙,商厘趴在床沿,一阵接一阵地干呕起来,妄图将体内的悲恸悉数倾吐出来。 然而,好半天却只挤出了生理性的泪水。 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缓下来,商厘力气渐失,宛如一条搁浅在沙滩的鱼,连摆动一下尾巴都不行,苟延残喘,奄奄一息。 清澈的泪痕安静爬满整张脸,睫羽轻颤间,眼前的世界变得五彩斑斓、绚丽多姿。 没意思……不爱了……我累了…… 没理由再继续纠缠下去了,她要和孟鸢分手。 对,她要和孟鸢分手! 目标清晰,行动明确。 商厘猛地坐起身,摸到手机,径直打开与孟鸢的聊天记录,哆哆嗦嗦地打字。 指纹沾上滚烫鲜红的血液,拓印在屏幕上,染红了聊天框里的“分手”二字,绿色的发送按钮却始终纯白无暇。 心脏忽然一阵抽痛,仿佛有把钝刀从中间割开。 为什么偏偏是今天呢? 商厘垂眸,嘴角勾起一个嘲讽悲苦的笑,泪水顺着下巴滴落,冲淡了下面的血色。 现实永远比戏剧要来得更加荒诞不经。 为何非要逼她在纪念日当天分手? 太残忍了,无论是对谁都太残忍了,不是吗? 商厘死死捏着手机,意念已经触碰到了“发送”二字,将信息决绝地传达了出去。 身体却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十年感情,哪怕收场惨淡,至少画上个圆圈吧。 理智与情感不断拉扯着商厘的神经,她咬牙按灭手机,在一阵惊悸的窒息中,飞快拉开抽屉取出了里面的纸笔。 像曾经无数个夜晚那般,提笔,写她们的坚贞爱意,写她们的永恒未来,安抚自己麻醉自己。 三年间,那两句话她写了无数遍,笔迹越来越深刻,却越写越不坚定。 如今,终于到了强弩之末。 巨大的谎言在纸面上铺展开,锋利的笔尖划破纸张,浓黑的墨水洇到下一页,斑驳狼藉。 信任支离破碎。 工整的字迹逐渐变得凌乱潦草,如同随意爬过的蜈蚣,弯弯曲曲歪歪扭扭。 ——孟鸢和商厘会永远永远在一起 墨色变浅,戛然而止,最后一个句号还是没有画上。 纸张一页页碎裂,纷纷扬扬飘落。 时间静止在这一刻。 【孟鸢,我们分手吧。】 编辑,发送。《 》 25-30 第 25 章 第 25 章 凌晨两点,夜深极静。 高级小区内,某一楼层的窗口却倏地亮起了灯。 “你说什么?!分手!!你跟孟鸢?真分假分!?”时菁直接一个弹射起床,困意全无,不敢置信地眨了眨眼,喃喃道,“老天奶我不会是在做梦吧?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日有所思夜有所……” “时菁你睡觉了吗?不好意思,我以为你这个点……” “平时肯定睡不着,但今天我那经纪人,非得看我……哎呀,这不是重点,那什么我刚没听错吧,你跟孟鸢……真分手了?” “嗯,你没听错。” 我嘞个去! 时菁连忙捂住嘴,把即将脱口而出的震惊吞下去,但嘴角的笑意却越来越难压,几乎要咧到耳后根去。 老天奶啊! 我说的话这么管用吗? 话是晚上说的,手是凌晨分的,生效如此之快,金玉良言啊! 嘻嘻,不枉我肉麻兮兮地说那么多! 时菁欣慰不已,差点喜极而泣,她忙拍拍因过于激动而砰砰乱跳个不停的小心脏,然后清了清嗓子,思忖该如何恭喜…… 第一节 课的内容很轻松,教授完毕后,老师便让众人自由练习。 商厘在原地拍着篮球,不一会儿手就麻了,一旁的江欲燃不知什么时候停了下来,鬼头鬼脑地四处张望,“快看,老师走了!” 说完,江欲燃把篮球往网兜一扔,拍了拍手,小心从兜里拿出湿巾,抽了一张,仔细擦干净手,又抽出一张给商厘。 商厘想放又不太敢放,“咱俩这样浑水摸鱼……” “谁说只有咱俩了?”江欲燃回头,示意她往后看。 只见操场边的台阶上坐了一排人,篮球放在脚边,玩手机聊天。 几秒种后,两人加入其中,一跃变成正大光明的摸鱼。总是这样,明知孟鸢这是在做戏,商厘看着那些哭哭的表情包,心底还是不由一软,但这次她没像以前一样,顺着她的话哄她。 这时,忽然传来一声极低的抽噎声,在安静的寝室里格外明显,好在其他人都睡过去了,接着是抽纸的声音,稍显急促的呼吸声。 商厘不由担心地往江欲燃那边看了眼,就见她忽的坐了起来,爬下床穿上鞋,小声打开门,出了寝室。 见状,商厘心跟着揪了起来。 过了许久,仍不见江欲燃回来,她有些不放心地发了条消息过去询问,但迟迟没有收到回复。 想了想,她轻声爬下床,打算出去看看,确认人没事就回来。 走廊的灯没熄,长长的过道泛着绿光,一眼望不到头,像极了恐怖片里的场景。 商厘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不禁用手搓了搓两臂,硬着头皮往前走。 最后是在负一楼的楼梯间里找到江欲燃的,还没下去,就听到了一阵极压抑的哭声。 商厘在原地站了片刻,见她没做什么傻事,便决定悄声回去。 却不想,不知何时,江欲燃停止了哭声,从楼梯间钻了出来,将将看见了商厘转身的背影。 察觉到身后的动静,商厘瞬间浑身一僵,尴尬得不知所措。 怎么又是这样的场面?她懊恼不已,后悔自己没快点走。 “抱歉,我看你那么久没回来,有点不放心才……”商厘转过身,真诚道,惶恐让江欲燃以为她有偷窥欲。 江欲燃一双眼已经哭得通红,用手背抹了抹泪,哑声道:“嗯,我知道,谢谢你,厘厘。是我不争气,明知道她是个渣女,还哭得这么狼狈,丢死人了。” “这很正常,再说,你也不一定是为她哭的。”商厘走到她身侧,“也可能是为了自己,毕竟过去那么真情实意地付出过,更为惋惜的其实是随之逝去的自己。” 江欲燃稍一怔,笑了笑,“厘厘,没想到你这么会安慰人,一定有人说过,你很会说话吧?” 商厘不知道她为何这么说,有些疑惑地嗯了声。 “第一次见你的时候我觉得你可高冷了,一副拒人千里的样子,但现在看来完全不是嘛。”说着,江欲燃叹了口气,眼眶又红了一圈,“这么一看,我看人的眼光确实不行,难怪被她……” 商厘连忙将湿巾递给她,闻言,拧了拧眉,不赞同道:“人本身就具有伪装性与欺骗性,有时候连自己都看不穿,何况他人呢?” “再说,也许一开始那个人是对的,但随着时间流逝,可能慢慢就变了,这不是你的问题。” 话一出口,江欲燃安静了几秒,不知想到了什么,她的嘴唇忽然颤抖了起来,再崩不住,扶着护栏慢慢坐了下去,压抑地哭出了声。 她哪里会安慰人了! 商厘茫然失措地咬了咬唇,在一旁坐下,有些彷徨地将手轻轻搭在她肩上。 不知过了多久,抽噎声渐渐减小,江欲燃抬起头,看着前方,静静淌着泪,“厘厘,你说得没错,我只是一时间难以接受而已。” 商厘松了口气,道:“习惯了再戒断,总是困难的。” 话落,她不由一愣,想到了什么,睫毛颤了下,极轻地叹了口气。 两人静静靠在一起,谁也没再说话,沉浸在各自的思绪里。 不得不说,缘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一夜之间,同时失恋。 开导别人的同时,自己也成了局中人。 商厘选了个正对着孟鸢的位置坐下,她们也在自由活动,但因老师在场的缘故,没人敢偷懒休息。 许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孟鸢拍篮球的手一顿,远远朝她望来,下一秒,运着篮球直接朝她这边跑了过来。 本来失恋就烦!江欲燃撇撇嘴,识趣挪到一边,怨气冲天地看着二人。 要到跟前时,孟鸢忽然转了个弯,来了个三步上篮,动作快得看不清,帅气利落,接着只听哐当一声,球进了。 跳跃间,露出一截平坦光滑的小腹,白得晃眼。 落地,孟鸢叉腰,擦了擦额头的汗,朝她看来,脸上的笑明媚肆意。 “孔雀开屏。”江欲燃适时点评。回到寝室,刚加上的学长给她打了个招呼,问她到宿舍了吗。 商厘礼貌回应,问他有什么事找自己。 【明天晚自习要进行班委竞选,我看了下你的高考成绩,是专业所有同学里最高的。】 【所以,想问问你有没有兴趣竞选学习委员。】 因为成绩优异的缘故,商厘几乎包揽了所有班级的学习委员,尽管已经习惯了这一职位,但一想到又要跟各位老师打交道,她心里还是有点发怵。 想了想,她打字就欲拒绝,这时,学长又发了消息过来。“今天上午有两门课,记得把课本带齐。”叶迟晚如往常一般提醒道。 大学第一次上课,众人兴致都很高,七点多就起床收拾好了。 “要是高中也像现在这样,八点上课就好了,那我肯定不会打瞌睡。” “没错,果然还是上大学好!” 收拾完毕,四人先去附近的餐厅吃了早饭,再慢悠悠赶去上课,惬意无比。 【当班委后,期末综测可以加分,对于评优、保研、拿奖学金等都很有帮助。】 商厘目光落在奖学金三个字上,入学前她看了,云大每年的国家奖学金有八千呢,加上学业奖学金、专项奖学金…… 这么一算计,商厘立刻掉进了钱眼子里,眼神肉眼可见地动摇了,不到两秒,她把原先的内容删了,回了个好。 学长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当班委的好处,譬如能更好的接触到老师、参与老师的科研项目、竞赛拿奖等等。 商厘顺势问:【竞赛奖金一般有多少呢?】 【这个得看竞赛的含金量,少的几百块,多的上万。】 商厘舔舔唇,浑身的血液不由躁动了起来,感觉一下找到了赚钱的机密。 学长:【学妹家里是有什么困难吗?过段时间还可以申请贫困补助,需要的话我会帮你留意的。】 商厘连忙回:【没有,只是想赚点零花钱而已。】 学长立即回了笑哭的表情包,开始与她攀谈起来,【我看学妹分数挺高的,已经过了清北的线,是志愿没填好还是怎么了?】 商厘轻咬了下唇,不是很想回答这个问题。 许是察觉到了她的不悦,那边立马回道:【抱歉学妹,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感觉你这分有点浪费。】 商厘:【没什么,就是比较喜欢这里的环境。】 消息发出去,商厘看着手机,有些发愣,思绪不自觉回到了高考录取的那个晚上。 比她查分时还紧张万分。 所幸,结果是好的。 她记得孟鸢看到结果时抱着她的肩,激动到哭的模样,记得两人一起拿着两张一模一样的录取通知厘时,在小巷肆意奔跑的样子。 燥热的晚风助长着心里的火焰,顷刻间,便成燎原之势。 春风吹又生,永远永远熄不灭。 不过,世间哪有那么多的巧合,只是一场场精心的谋划罢了。 可惜,或许拿到这两张通知厘时,就已经用尽了她所有的运气,她与孟鸢的距离,也该止步于此了。 【好,学妹有什么问题都可以找我。】军训照旧,成了现阶段生活的主旋律,每天日复一日的疲惫让商厘无暇顾及其他。 然而,总有那么几个时刻,孟鸢在耳边的念叨,操控着她的心,上升下落,起起伏伏。 自从温妍告白失败后,这人便成了她们生活的副旋律。 起初,商厘是庆幸的,但渐渐的,看着孟鸢对温妍的态度越来越冷淡抗拒,那一点点庆幸也消失殆尽了。 这一切,都无时无刻不在告诉她——看吧,这就是你告白的下场。 心里的那团火一点一点熄灭,然而,前方的路却逐渐清晰了起来,那是看不到尽头的,却永远稳妥的。 “啊!她怎么还来劲儿了?救命,厘厘,我该怎么办?”孟鸢撑在餐桌上,一脸痛苦地抱头挠发。 每天听着温妍的最新进展,商厘已经有点免疫了,淡淡道:“这是你自己的事。” “我现在每天身陷水深火热之中,你怎么能无动于衷呢?” 商厘瞥了她一眼,“那我帮你把她绑起来,不让她给你发消息、点奶茶?” “商厘你……”孟鸢托着腮,叹了口气,“我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我真的不喜欢女人啊?” 商厘自顾吃着碗里的饭,尽力忽略掉孟鸢话里的含义。 “诶,有了!”孟鸢眼睛一亮,抓住商厘一只手,兴奋道:“你说,我要不找个男朋友,这样……” 听到这话时,商厘正端起一碗汤要喝,瞬间,她动作一顿,整个人像是被什么定住了一般,猛地抬头,直直看着孟鸢,许久未动。 孟鸢兴致勃勃地追问:“怎么样?” 碗壁的热意传来,商厘被烫得嘶了声,回过神,连忙将碗放下。 孟鸢注意力立马被她的手吸引,抓过去看了看,然后拉着她起身,往洗手台走去,“怎么不说话?傻了?” 商厘大脑仍处于混沌之中,身体机械地跟着孟鸢走。 冰凉的水冲下来,缓解了指尖的热意,商厘看着抓着她的那只手,鼻间的酸涩涌上来,她死死咬着唇,眼珠上翻,轻轻呼着气。 “好点了吗?”孟鸢问。 商厘用鼻音嗯了声,把手抽回来,缓慢道:“回去吧。” “怎么回事?”孟鸢并肩走在她身侧,问道:“这几天看着无精打采的,生病了吗?” 商厘拧眉,不想开口说话,摇了摇头。 孟鸢疑惑地看去,伸手想摸摸她的额头,被商厘躲开了。 “没事,有点累,你别扒拉我。” “好好好。” 坐回餐桌,商厘却没了胃口,味同嚼蜡,吃了两口便放下了筷子。 “你觉得我刚刚的……” “回去再说吧,我想睡觉。” 看出她的困倦,孟鸢闭上嘴,没再开口了。 商厘回过神,发了句谢谢,退出鸢信,下一秒,□□班级群里发通知说,明晚班委竞选,以自荐、民主投票的方式进行。 宿舍的人也开始讨论了起来。商厘看着温妍发来的一条接一条的消息,胸口起伏逐渐明显,明明没有什么恶毒的字眼,她却感觉自己像被一条毒蛇盯上了般,阴寒无比。 原来,她不喜她是有原因的,不只是因为情敌。 她不由用力地握紧了手机,因为气愤,大脑一时空白。 【我只想跟她说两句话,你跟她走得最近,把她约出来,应该不难吧?】 “呵。”商厘没忍住嗤笑了声,打字道:【有本事你就告诉她,看她会不会信,看她会不会远离我,毕竟,你也知道,我跟你不一样。】 【对了,照现在这情况,你应该没机会告诉她吧。】 一口气打完发出去,商厘直接拉黑删除一条龙。 耳边清静下来,商厘把手机放下,鸢鸢喘着气,才发现指尖控制不住地发着抖。 虽然愤怒,但她不得不承认,潜意识里,她害怕孟鸢知道,害怕孟鸢得知后的眼神,害怕孟鸢自那后的冷淡、疏离,甚至断绝。 她想,她不能再喜欢孟鸢了。 还是做回朋友吧,这才是她们最合适、最稳妥的关系。 “我觉得大晚就特别适合去当生活委员!” 江欲燃话一出口,就被叶迟晚扔来的枕头砸了个正着,“我在宿舍给你当老妈子就算了,你还要把我推火坑里是吧?” “哈哈哈哈哈我这不是对你工作的充分肯定嘛,叶公仆。” “江欲燃,我真是看走眼了!之前还觉得你是个人畜无害的小甜妹,其实你就是个恶毒女!” 商厘不自觉被她们的谈话内容吸引,问对床的夏可道:“你有什么想法吗?” “竞选的话,应该没人投我吧,还是不去了。”夏可摇摇头,叹了口气道。 叶迟晚:“怎么会没人?难道我们都是鬼吗?” 此话一出,引得三人同时笑出了声。 渐渐地,几人打开了话匣子,直到熄灯才停下。 商厘躺在床上,不由有些感慨,想当初还很抗拒集体宿舍,然而一月不到,竟神奇地融入了进去。 这么一瞬间,忽然就对未来生出了无限勇气与希望。 商厘赞同地点点头。 这时,孟鸢把球捡起,喊了声她的名字,然后把球举过头顶,“接着——” 下一秒,篮球朝她飞来,商厘瞳孔一震,慌忙起身躲开,篮球划出一道漂亮的抛物线,竟直接飞出了篮球场。 商厘愣了一秒,接着捧腹,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 “谁把球扔出去了!”不知何处传来一声巨吼,“谁扔的赶紧捡回来!” 商厘再忍不住,笑得直接蹲了下去。 “哈哈哈哈哈哈让她嘚瑟。”江欲燃也是乐得不行,拍腿大笑。 孟鸢站在原地,尴尬地摸了摸鼻子,正想灰溜溜地去捡球,就听见身后有人喊她的名字。 “孟鸢,过来踢球。” 来人约莫一米七五,身高腿长,上身着一宽松足球衣,中短发,随意在后脑勺绑了一束,额间带着一根黑色发带,五官漂亮,锐感十足,手臂与腰侧间夹着一个足球,像从漫画中走出来的人物。 孟鸢回过头,喊道:“等我一会儿,马上来。” 商厘不明所以,起身,好奇地看去,这时,她忽然感觉旁边的人也跟着站了起来。 “厘厘,我感觉,我的爱情要来了。” 嗯??? 商厘僵硬而缓慢地转动脖子看向江欲燃,就见她眼睛直直地看着前方,跟丢了魂儿似的。 商厘:“呃,你的爱情,不是刚走吗?” “嗯?” 蔻嘉:“商厘姐送了捧花过来,这是上面的卡片,孟鸢姐你要看……” 孟鸢索然无味地瞥了眼,积压的不忿恼怒借此发泄,“呵,除了花还是花,每次都一样。” 两根细长的手指夹起卡片,都没打开看一眼,又朝蔻嘉扔去,“放一边去吧,不用拿给我了。” 卡片轻飘飘地掉落,蔻嘉忙伸手接住,转身,步子越来越快,小脸绷紧,蒙上了一层愠怒。 孟鸢朝蔻嘉走远的方向望去,依稀看见了一捧蓝紫色的绣球花。 每次她开机,商厘都会送上一束鲜花,从不例外。 心脏微软,猛然想起商厘什么时候似乎给她发了条消息。 当时她心烦意燥,消息还没点开就被她划走了。 想着,她掏出手机,找到与商厘的聊天界面。 没有丝毫防备,一句话就这么直接干脆地映入眼帘—— 孟鸢,我们分手吧。 第 26 章 第 26 章 小猫偷了一次就会偷第二次、第三次…… 接下来的几天,尽管每次餐前商厘都会义正言辞的拒绝,但最后都会败在小猫以及……越来越好吃的饭菜上。 到了后面,孟鸢估摸准了时间,等商厘一忙完,就会现身,完全不给她拉扯的机会。 渐渐地,商厘也习惯了,虽然女人心怀不轨,但除了蹭蹭贴贴外,也没太过分的举动。 直到某天晚上。 商厘洗漱完,正打算上床睡觉,房门就被敲响了。 女人穿着丝绸睡衣,怀里抱着一个枕头,见门开了,可怜兮兮地攥着她的一根手指头,“老婆,我睡不着。” “睡不着?”商厘哪能看不穿她的小伎俩,事不关己道:“那找我也没用啊,我又不会治疗失眠。” “老婆可以。”孟鸢继续晃着她的手,“离老婆太远了,想老婆想得睡不着。” 商厘无情拆穿,“这就一墙之隔,哪里远了?” 孟鸢:“不止远,还很冷。” “空调不是都开着吗?怎么会冷?” “心里冷。”孟鸢咬咬唇,抱紧了枕头。 商厘一梗,直接问道:“那你想干嘛呢?” 见似乎要得逞,孟鸢小心翼翼开口,“我可以跟老婆一起睡吗?” 商厘一副果然如此地看着她。将人从后门带到休息室,商厘把空调温度调高,又接了杯热水递给孟鸢,“你在家吃了吗?” 孟鸢点了点头,催促道:“老婆你快吃。” 商厘打开饭盒盖子,就被满盒的爱心震惊住了,雪白的米饭上,摆了一个心形的煎蛋,轮廓用培根围了一圈,旁边还规整地摆放着几个爱心胡萝卜,这就算了,就连洒的芝麻粒都是一个一个小爱心,最后用一个大大的番茄酱爱心收了尾。 没有技巧,全是感情。商厘:“……”气氛逐渐变得怪异起来,小小的房门将空间分隔成两半,身后的黑暗像是一个深渊,吞噬诱惑危险。 “老婆。”少女放软了声音,悄声先前半步,堪堪贴着商厘的身躯,气息若即若离。 商厘身子一下僵住,反应过来,有些狼狈地后退了几步,彻底沉入了黑暗中。 算了,全世界姓商的那么多,多她一个也不多。 “孟鸢,老婆,我叫孟鸢。” 真是吵闹!商厘头疼不已,连忙下了车,瞬间觉得外面的世界可真清净,但下一秒,噪声原就跟着来了。 商厘:“喂,把衣服穿上。” “我叫孟鸢,老婆。”改姓不过几分钟的少女孟鸢一边颇正经地纠正道,一边听话地套着衣服。 “哦。” 进入商场,热风吹着,十分暖和,难得的闲暇时光,要是身边没有这个叽叽喳喳的狗皮膏药就更好了。 孟鸢挽着商厘,全然不看前面的路,“老婆,你喊喊我嘛。” 不管她如何央求,商厘始终无动于衷。 就在这时,身边走过一对情侣,手牵着手,十指相扣,看着好不腻歪,孟鸢目光被吸引过去,又去看商场里的其他人。 像是发现了什么,她慢慢放开商厘的胳膊,手自然垂着,两人手背不时触碰在一起,孟鸢弯了弯手指,蠢蠢欲动。 见鬼,这女人又想干什么? 商厘搓了搓手上的疙瘩,将手揣进了衣服口袋。 见状,孟鸢一下急了,忙把商厘手拿出来,强势牵上,然后学着之前那对情侣的样子,一晃一晃的。 大庭广众,商厘不好做大动作,只能暗中使力,“喂,放开,这样像什么样子?” “呃,你在哪儿学的这些?”商厘拿着勺子的手僵住,一时不知该从何处下手。 “才没学呢,我可是原创。”孟鸢趴在桌子的另一侧,很是骄傲,“老婆,里面还有汤。” 闻言,商厘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想不明白,实在想不明白。 临走时游姝给她买了不少吃的,商厘打开行李箱,让她过来选。 “老婆不让我靠近你。”孟鸢垂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四天后,商厘返回Y市。 回来的时候没告诉孟鸢,因此,乍一看见她,孟鸢愣了一秒,随即飞快扑过去,像只蝴蝶一样,商厘将行李箱推到一边,被她抱得有些窒息,忙道:“松开点,要被你勒死了。” 孟鸢放开手,转而勾住她的脖子,歪头看着她,明亮的眸子清晰映出她的样子,“老婆,我好想你。” 商厘被看得有些不好意思,整个身子一时僵住,嘴唇动了动,却忘了说什么。 下一刻,孟鸢稍稍踮起脚,亲了亲她的唇角,柔软,带着点凉意。 商厘瞳孔一下放大,鼻尖还萦绕着那抹独特的冷香,却将她半边脸颊烫热了。 见她发怔,孟鸢有些不满足地抿了抿唇,距离停留在唇齿的分寸间,伺机而动。 眼见她又开始不怀好意,商厘猛地反应过来,一下将人推开,皱着眉,“你……你离我远点,就在那儿,别过来!” 孟鸢立马变成了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好嘛,不亲亲了。” “你!”简直让人抓狂,商厘怀疑,上辈子乃至上上辈子,她可能都得罪了她,所以这辈子才来找她报复。 “老婆,我真的好想你。”孟鸢努努嘴,哀怨道。 商厘不为所动,坐到沙发上,淡淡回了声哦。 孟鸢不再说话,空气一下变得安静下来,共处一个空间,商厘忽然浑身不自在起来,强忍着擦嘴角的冲动,却发现某人正盯着她看,眼神实在算不上清白。 莫名的气氛流淌,氧气变得稀薄,商厘极力忽视这种怪异的感觉,没话找话,“吃饭了吗?” 孟鸢摇摇头,像个受气的小媳妇儿似的。 见状,商厘一下哽住,明明是这玩意儿不安分,怎么每次搞得都像她欺负了她一般? “你也不看看你干了什么好事。”商厘又气又恼,整年的脾气尽数给了她。 闻言,孟鸢梗起脖子,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亲亲自己的老婆怎么了?不可以吗?” “你!你可以个……”商厘差点被气晕,起身一阵头晕目眩,趔趄了下,差点没站稳。 见状,孟鸢连忙将人扶住,一脸担忧地问:“老婆,你怎么了?没事吧?” “你少气我点我就没事。”商厘缓过来点,然后没好气道。 孟鸢眼眶一下红了,生怕她哭出来,商厘忙道:“好了,我没事,就是有点低血糖。” “那老婆坐着,我去做饭给老婆吃。” “什么?”商厘怀疑这是低血糖引起的幻听,她刚刚说什么? 孟鸢有些骄傲地抬起下巴,“我现在会做的菜可多了!” “嗯?我不是让你不要乱碰……”商厘拧眉道,目光在孟鸢身上游离了圈,“有受伤吗?” 孟鸢迟缓地伸出手,商厘拉过她的双手查看,十指纤纤,白嫩匀称,并没看到任何伤口。 这时,孟鸢忽然开口,“刚开始的时候不小心切到了。” “这么快就好了?”商厘有些不可置信地检查了一遍,“哪儿呢?” “这儿,这儿,还有这儿,不过已经好了。” 商厘看过去,却见孟鸢所说的地方光滑如初,完全看不出受伤的模样。 哪怕从她离开那天算,这也才三四天,怎么会好得这么快?商厘抓着她的手,疑惑不已,想了想,可能是小伤口吧。 “老婆?”察觉到商厘脸上微妙的表情,孟鸢有些不安地出口,下意识想将手往后缩。 商厘放开她道:“以后别进厨房了。” “可我现在真的会做很多很多菜!” 商厘不信大小姐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学成,最后还是拉着人去外面吃了。 就到这里吧,再打开下去就不礼貌了。 “老婆,你快打开看看。”见她不动,孟鸢有些急不可耐地催促道。 商厘轻轻皱了下眉,“好,别吵。” 尽管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但在看见那一盅汤时,她还是忍不住倒吸了口凉气,用筷子夹起一块白色的爱心物,问道:“这是什么?” “爱心山药!” 哦,原来是山药排骨汤,忽略掉它的形状,汤底雪白,上面飘着葱花,看着还是很…… 等等,这葱花?商厘带着艾景山,来到古画修复的场所。 由于年代已久,画作已经严重损坏,需要花费不少的精力修复。 “这也是从那位公主的墓穴里挖掘出来的?” “没错。”商厘拿出手机,翻到之前现场拍摄的照片,递给艾景山,“师兄你看,这画没有装裱,掩在衣服之下,发现的时候已经残破不堪了,只得做两次取出。” 艾景山:“难怪只有半卷。” “等另一半送到,多花点时间,可以复原。” 畅聊一番后,不知不觉到了中午,久坐修复室的人陆续出来伸展腰身,这时,有人提议一起去吃个饭,艾景山刚回来,商厘不好拒绝,自然也跟着去了。 修复室一天的工作枯燥又乏味,但她早已习惯,如往常一般,伏案至夜深,却只清理了古画的一个角落,其余蒙灰的部分像是披了一层薄雾,雾里看花。 咚咚咚——哐—— 棺盖猛地滑下,并没有想象中的白骨,只有一件繁衣华服,金色的丝线应着月亮,旁边散落着几件随葬物品。 商厘眼一眨不眨,竟一时忘了呼吸。 她自小便跟着许穆青考古,见过的墓穴数不胜数,不知怎的,被摄了心魄。 “还好,保存得还算完整。” “赶紧叫人将这些运走!” 耳边声音嘈杂,商厘思绪像是放空了一般,目光仍停留在棺内。 “怎么回事?” “陪葬制度早就在前前朝结束了,怎么会这样?” 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今夜注定不眠。 不知不觉,天空露出了鱼肚白,墓群的挖掘工作终于结束,现场人员渐渐散去。 商厘带着一身尘土,回到考古队租赁的小屋内,将现场拍摄的图片一张一张在桌面上排开,中间是墓穴里的那件华服。 这是一件黄色衫群,绣以金线,形制参照前朝,在细节处又加上了历朝人独特的审美。 商厘手机里也有一张照片,是野史记载的一页,附有一张公主的常服。虽不及这件华丽,上面的纹饰风格却极为相似。 若这墓穴真是那位公主的,为何如此简陋?历朝盛行与外族通婚,前前后后十一位公主,除去幼年夭折的五位公主,其余公主无不与外族联姻。 这位奉安公主倒是个例外。 通宵劳累,商厘眼睛发胀,高度紧张的神经一放松,头便开始隐隐作痛,撑着勉强洗了个澡,打算休息会儿,然而,躺上床,脑子里满是今晚发生的事,迷迷糊糊睡着,梦里依然不得宁静。 黄色的衣裙活了过来,蹁跹着,从眼底略过,片刻后,又匆匆飞到她面前,带来一阵桃花香。 她缓缓抬头,想看清衣裙主人的脸,却是模糊。 有人敲门而入,是艾景山。 “我就知道你还没走。”艾景山不赞同道:“怎么到了这里还这么拼命。” 商厘放下工具,望着面前的画作,忽然问:“师兄,你还记得当初自己为什么学考古吗?” 艾景山:“世袭?哈哈哈哈……我更好奇你,明明可以在家安心当个大小姐,怎么偏偏为考古献了身,工资不高就算了,还累死累活的。” “其实我也不清楚。”商厘思绪一下跌入过去,“只是感觉,好像看到了某一个角落,于是,就想走得更近。” “这是怎么了?”艾景山疑惑道:“突然这么感性?平时还真难见到。” 商厘摇摇头,“可能是这次的发现让人比较激动吧。” 艾景山笑道:“看出来了,哈哈哈,不早了,走,我送你回家。” 商厘:“不用了,师兄,我自己开车回去就是。” 艾景山:“不行,你这属于疲劳驾驶,再说,外面雪还在下,路不好走。” 商厘无奈,“好吧,那麻烦师兄了。” “跟我客气什么。” 二十分钟后,汽车驶入楼下,商厘打开车门,风雪肆掠,寒气直逼骨髓。 艾景山撑着伞,绕到商厘旁边,“这雪真够大,我送你进去吧。” 商厘也不耽误,两人大步进了楼道,再次跟艾景山道过谢,电梯刚好到了。 叮—— 指纹锁开启的声音响起,声控灯随之亮起,商厘换上拖鞋,一转头,就发现沙发角坐着一个人,阳台窗户大开,呼啦的风吹着白雪,纷纷扬扬飘进客厅。 又忘了家里多了一个人了。 “坐地上干什么?”商厘皱眉,忙过去把阳台窗户关了,“不怕冷啊?赶紧起来。” 少女不说话,黑长的头发上覆了一层白雪,只直直盯着她,看着没有什么情绪。 商厘靠在阳台门上,疑惑地挑了下眉,见少女还是不说话,把门关了,转身就打算回卧室。 下一秒,身后传来少女委屈的声音,“老婆。” “干什么?”商厘转身问。 “你说了中午回来的。” 商厘恍然大悟地哦了声,然后淡淡道:“忘了。” 闻言,少女脸上怨念更深。 “吃饭了吗?”商厘问。 商厘不可置信地沾起一粒葱花,显然是一个微型爱心,真是低估了她! 对侧的孟鸢紧紧盯着商厘的一举一动,见状,欣喜到差点跳起来,“老婆,你好厉害,这都发现了!” 商厘忍着翻白眼的冲动,问:“你在家很闲吗?” 孟鸢没回答,转而问商厘,“老婆不喜欢吗?” “菜还不错。”吃人嘴软,商厘斟酌了一下用词,“但这雕刻,就不必了。” “老婆不喜欢刀雕的?那我以后用摆的。” “我就睡地上,会很乖的,不会打扰老婆。”眼见保证无效,孟鸢抱着人胡乱撒娇,“老婆,你就让我跟你一起睡嘛,我又不会干什么,老婆。” 房间里暖气充足,两人睡衣都不厚,女人柔软的身子贴上来,商厘触电般地后退了好几步,“干什么?赶紧放开。” 枕头掉落在地上,孟鸢踉踉跄跄跟进来,手虚虚环在她腰上,堪堪抓住她睡衣的两侧,只需稍近一寸,便可落怀,若即若离,更显暧昧。 怕她倒下,商厘连忙扶住她的腰,只觉盈盈不堪一握。 “老婆,我们睡觉觉吧。”说着,孟鸢脚向后一勾,门哐的一声,关上了。 “孟鸢!”“休想!”商厘想也不想道。 “你吃了我的饭,亲我一口怎么了?”撒娇不行,孟鸢干脆直接道德绑架,说得还很理直气壮。 果然,世上哪有白得的午餐!下次可不敢再吃她给的东西了! “别闹,我真的要去工作了。” “老婆~”硬的不行,那就来软的,孟鸢立马换了副脸孔,一只手把玩着她衬衫的纽扣,一边低声细数自己的惨状,“你不知道外面有多冷,手都被冻红了,脸也被风吹得好痛……” 又来这招是吧? 商厘静静看着她演了半晌,忽然道:“孟鸢,我觉得有个职业很适合你。” 卖惨被打断,孟鸢抬起头,疑惑道:“什么?” “演员,不去演戏可惜了。” 孟鸢愣了一秒,反应过来,瞬间泪盈满眶,泫然欲泣,“老婆觉得我在骗你?呜呜呜呜,现在心也好痛。” 商厘没忍住,笑弯了眼,疯了般地觉得这女人也不是那么讨厌。 “老婆。”孟鸢抬起头,正好撞进商厘笑意未收的眼,她一时愣住,忘了嘴边的话。 商厘没动,极近的距离生出一丝危险,她机械地咽了咽口水,目光没了放处。 呼吸变得清晰可闻,温热绵长,商厘感受着细微的变化,身子却像是定住了一般,直愣愣地看着眼前的人越来越近。 两人鼻尖就要抵上,这时,孟鸢却停住了,歪头观察着商厘脸上的表情。 商厘被看得有些恼火,抵着她的肩,将人推远了。 下一秒,孟鸢又软绵绵地靠上来,头埋在她的胸口,蹭了蹭。 “起来,我工作去了。”商厘平静下来,拍了拍她的后背,皱眉道。 “好吧。”孟鸢仰起头,将侧脸对准她,央求道:“那你亲亲我,亲亲我就走,亲脸脸就是。” 商厘看着她的侧脸,有些不自然地将目光移开,“别闹了。” “老婆,就亲一下,一下嘛。” 见她不依不饶,为了下午的工作,商厘咬咬牙,心一横,如同赴死一般,飞快亲了上去。 然而,就在这时,孟鸢忽然转过了脸,她还没来得及躲,嘴唇就碰上了一个柔软的东西,比她的稍凉,触感鲜明。 瞬间,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等反应过来,就见某人提着饭盒,蹦蹦跳跳离开了。 像个偷腥成功的小猫一样。 她原封不动地坐着,半晌,用手指捏着耳垂,降了降温。 “老婆,睡觉觉吧。”孟鸢抱着人往里推,“要是老婆不在,我睡不着,明天起来会很不舒服,切菜煲汤的时候就会分神,万一切到手了或是烫着了,好痛的,老婆。” “孟鸢,你真是——”商厘咬牙切齿,还不敢碰她,只能被逼得节节败退。 “老婆,很晚了,我们快睡吧。”孟鸢揉着眼,打着哈欠道:“我会很乖的,不会打扰老婆,我睡那个墙角角就行。” 商厘被气得没了脾气,“闭嘴,去那儿躺好。” “好!”终于得逞,孟鸢赶忙捡起自己的枕头,往指定位置一扔,便躺了下去。 商厘从衣柜里找了床厚被子,转身就看见某人已经躺好了,缩成一团,小小的。 “有床不睡,非得打地铺,冻着了我可不管。”她走过去,摊开被子往她身上一扔,“自己盖好。” “谢谢老婆。” “我睡觉了,不许说话,听到了吗?” 孟鸢立刻用力点了点头。 房间里多了个人,商厘很是不习惯,熄了灯,许久都没睡觉,下面传来孟鸢的呼吸声,很浅。 渐渐地,商厘意识模糊起来,迷迷蒙蒙进入了梦乡。 夜半,她忽然感觉胸前有什么东西,压得她喘不过气来,挣扎了片刻,她一下惊醒了过来。 神识还没完全回笼,商厘不适地动了动身子,忽的,碰到了一个软绵绵的东西。 她惊得一下坐了起来,连忙打开了夜灯,只见淡黄的柔和光线下,女人睡得正香,仿佛是感觉到少了点什么,伸长了手,想继续抱商厘。 商厘气得牙痒痒,用力打了下她的手背。 这下,孟鸢终于醒了,睡眼朦胧地睁开眼,就看见一脸怒容的商厘。 第 27 章 第 27 章 年假还没放完,但商厘闲不下来,第二天一早便去了博物馆。 假期还没结束,馆内很是冷清,她一路来到书画修复室,另一半画作已经送了过来,较之前的更加破旧。 商厘小心取出,将其与另一半慢慢拼合在一起,大约半个小时后,尽管还有些残缺,但大体上还称得上完整。 画中的男子衣袂飘飘,半张脸布满了灰尘霉菌,但还是掩不住的脱俗出尘。 商厘不禁闭上眼,幻想着男子的模样,猜测他是什么身份。 又看了许久,她才开始对残片进行清洗。 一上午过去,坐久了,商厘腰有些受不住,才不得不停下,打算吃个饭休息下再继续。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 “老婆,你吃饭了吗?”孟鸢小心翼翼地问道。 “马上去吃。” “太好了!”孟鸢惊喜地惊呼了声,吞吞吐吐道:“那老婆,你要不要……我想……” “怎么了?”商厘第一时间警惕起来,“你又干了什么?” 突然,听筒里传来滋啦的电流声,孟鸢的声音断断续续地响起。 商厘脚步一顿,停在原地仔细辨认,“你在哪里?” 不一会儿,声音才重新清晰起来,“我想给老婆送饭,我尝了,很好吃的!” 商厘却只觉头疼不已,问:“你现在出门了?” “嗯,但我不知道老婆在哪儿。”孟鸢稍显低落地说道。 “你找不到,赶紧回去吧,我饿不死。”商厘心想,要让她知道了自己工作的地方,那还能安宁嘛。 孟鸢却不肯,保证道:“我已经把Y市的地图记住了,我能找到路。” 闻言,商厘有点吃惊,没想到孟鸢独自在家,这几天竟学了不少东西。 “不行,我吃完就要回去工作。”气压倏地降低,压迫感十足。 四目相对,少女迟钝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掩住了眼里的情绪,但周身的哀伤还是弥漫了出来。 似是知道自己语气太重了,商厘侧过脸,将手抽出,“我去看看饭好了没。” 除了鸡蛋,家里没有别的蔬菜了,商厘想了想,只能炒了碗蛋炒饭。 端着饭出来时,只见少女抱着她的衣服,背对着她,侧躺在沙发上,小小的一个,看起来很是单薄。 商厘不自觉有些心软,放下碗,走近道:“起来吃点饭,等会儿再睡。” 闻言,少女往里蹭了蹭,似在生着闷气。 “不吃?行,那我倒了。”说着,商厘起身,作势要走。 不出所料,少女立刻坐起身来,抱住了她的腰,“我没说。” 虽然很醋,但老婆给她亲自下的厨,可不能浪费老婆的心血。 商厘不知她的心思,只想着,就是一个小孩儿,就当暂时养个孩子吧。 “那快去吃,等会儿凉了。”商厘道。 少女不舍地把人放开,坐上餐桌,开始一勺一勺吃着蛋炒饭。 见少女还抱着她的衣服,商厘过去摸了摸她的手,“很冷吗?” 确实比常人的温度低了许多,“把衣服穿上。”说着,帮她把衣服披在了身上,又道:“吃完把碗放池子里就是了,明天阿姨会过来打扫。” 说完,商厘去浴室洗了个澡,出来的时候,少女已经吃完饭了,窝在沙发上,方向直直对着浴室门。 “吃饱了吗?”商厘问。 少女点了点头,朝她伸出手,“老婆,我们睡觉吧。” “行,你把被子抱回你房间,我不习惯跟别人一起睡。” 闻言,少女思忖了两秒后,忽然问道:“那老婆没跟别人一起睡过觉觉?” “嗯?”商厘看着少女的瞳孔,忽地一下明白过来少女的意思,淡淡道:“跟你无关,赶紧去。” “老婆不愿让我进房就算了,我可以在外面守着老婆。” “怎么守?”商厘偏头看了眼墙角,“像昨晚那样坐那儿?吃饱了有力气了?” 少女微微点了下头,别有一股倔强的意味。 “你这是得了妄想得妻症吗?”对于这个问题,商厘自觉跟她无法沟通,干脆道:“真想睡我那间房?” “嗯。” “行。”商厘二话不说,进了卧室,将被子抱到客房,“让给你,我睡客房。” “不是这样的!”少女有些急了,从沙发上下来,跟在商厘后面,“要跟老婆一起睡。” 商厘抵着门,“年纪小小的,别耍流氓,听到了吗?不然把你赶出去。” “我已经及笄,跟老婆成过亲了,没有耍流氓,你我……早该……”少女一板一眼,认真解释,但说着说着,有些不好意思地拉着商厘的手,垂下了头。 “你,你……你别胡说!”似是猜到了少女后面的话,商厘瞳孔一震,像触电般,立即甩开了少女的手。 少女却不依不饶,继续道:“你是我老婆,自然没有分房的道理。” “我会很快的,不会耽误老婆。”孟鸢可怜兮兮地开口,“我今天花了好多时间做的,油还不小心溅到了手上,好痛。” “你……”商厘有些心软,张张嘴,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只得道:“行吧,我把地址发给你。” 收到发来的定位,孟鸢语气一下变得欢快起来,“老婆,我很快就过来。” 这时天空忽然飘起了雪,有越下越大的趋势,商厘想让她别来了,就听到那边传来了汽车发动的声音。 无法,她只好道:“我还有点事,不急着吃,你慢慢来就行。” “嗯,好的,老婆。” 车内,挂了电话,孟鸢盯着外面漫天的大雪,恍惚中想起也是这样的大雪天,她躲在某处,悄悄看着一人的身影,融进雪色,直到消失无踪。 浑身一下变得冰冷刺骨。 汽车行至荒凉处,她把车叫停。 “还没到呢,小姑娘。”司机道。 孟鸢淡淡道:“没关系。”“没有。” “家里没吃的了吗?”商厘疑惑地皱了皱眉,转身去了厨房,打开冰箱一看,空空如也,只有一个鸡蛋孤零零地躺在里面。 商厘心里闪过一丝愧疚,一回头,就看见少女扒着门框,幽怨地看着她。 “想吃什么?我带你出去吃。”说完,商厘看向外面,这个时间,附近的店几乎都关门了,她咬了下唇,打开手机,“算了,我看看还有没有外卖。” 很不幸,外卖几乎也都打烊了,商厘翻找了几遍,最早的送回来也要一个多小时。她无奈地放下手机,翻箱倒柜地在厨房里找了找,最后,终于找到了小半袋米,而对于这半袋米,商厘完全没了记忆,没发霉,应该还能吃。 “喂,你自己会做饭吗?”商厘转头问。 少女迷茫地看着商厘手里的米,然后摇了摇头。 多嘴问着一句,忘了这女人是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主了。 商厘手撑在案台,在亲手下厨和把这女人丢下、任她自生自灭之间思忖良久,最后眉头一皱,不耐烦地端出已经百八年没用过的锅来,把米倒了进去。 进屋时外衣还没脱,室内暖气上来,商厘热得身上出了一层薄汗,忙把衣服脱下,递给少女,“帮我拿到外面去。” 少女走进厨房,沉默地接过,然后又退到门边,沉沉地盯着商厘。 “你还不满了?”商厘把饭蒸好,甩干手上的水,轻哼了声,“白眼狼。” 闻言,少女脸上的表情越加不愤,手紧紧捏着商厘的衣服。 商厘:“还没饿着是吧?” 饭煮好还有一会儿,商厘过去,“衣服给我吧,以后不使唤公主了。”少女却拽着不给,抱着她的衣服,转头去客厅坐着了。 小孩儿脾气。 看她饿了一天的份上,商厘懒得再跟她计较,坐在了少女的一边。 手机消息响个不停,因为艾景山的到来,群里热闹了不少,商厘随便看了眼,没有回复的打算。 这时,余光忽然瞥到某人正朝她这边小幅度挪动,不知怎的,商厘起了逗人的心思,当作没察觉到样子,照样刷着手机,在少女就要靠近的时候,忽地起身。 “啊?”司机还是忍不住提醒道:“这地方不好打车,而且雪下得正紧。” 孟鸢还是道:“没关系,我有个朋友等会儿会来接我。” “哦,那好吧。” 孟鸢下了车,看着汽车消失直至不见后,她伸手接住落下的雪,直到薄薄一层,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才勾勾唇,想着可以去找老婆了。 “到了?”接到电话时,商厘看了眼时间,“这么快?” “嗯哼,当然啦,我可是飞过来的。” 商厘笑笑,快步走到正门去接她,还没走近,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孟鸢的一头长发。 似是感应到了她的到来,孟鸢缓缓转过头,发丝随风飘扬,遮住了她的脸,模糊朦胧。 商厘愣住,耳旁只有风声吹过,周遭的一切好似都成了虚景,画面定格,她心脏一抽,疼痛从心口蔓延至四肢,灵魂像是剥离了出来,朝某个方向奔去。 下一刻,少女翩跹入怀,她情不自禁回抱住,掌心的热度将头发上的雪化开,冰冷异常。 “老婆,原来你在这里工作啊。” 商厘反应过来,小口喘着气,嗯了声,垂眸看着少女提着饭盒的手,落了雪,骨节泛着红。 “先进去吧。”商厘放开她道。 “好。”孟鸢另一只手牵上她的,两人向前,一同踩进柔软的雪地里,两串脚印不断延伸。 商厘余光扫着旁边的人,异样的感觉涌上心头,寒冷的雪天里,掌心却发烫。 第 28 章 第 28 章 “老婆!”少女急了,双手连忙抱住她的手臂,因为惯性,商厘差点被她拽倒在沙发上。 “大小姐消气了?”商厘有些好笑地问。“不过,妈妈答应了人家,宝贝明天还是去一下吧,就当交个朋友,听说她还是个拍卖师呢,你们应该有话题聊。” 话都说在了这个份上,商厘只得应下,打算去去就回。 翌日,商厘掐着点来到了约定的地点。 “你好,司徒玥,这是我的名片。”来人一身休闲西装,洒脱中透着一点不羁。 商厘淡淡点头,“你好,商厘。” 两人客气地坐定,喝着面前的咖啡缓解尴尬。 “早就听闻过你的大名了,当年你带队的挖掘工作,可是轰动了整个文物界,还有最近的奉安陵,今日总算有幸见到了真人。” 商厘惯不爱与陌生人攀谈,闻言,只淡淡笑道:“过奖了,不是我一人的功劳。” “那你也功不可没,我可没恭维啊。”司徒玥道。 商厘没接话,想着直接把话挑明,好聚好散。 这时,手机铃声响了起来,屏幕上跳出三个字——麻烦精。 看见名字的瞬间,商厘眉毛下意识皱了起来,想了想挂断了。 空气安静下来,弥漫着尴尬。“怎么会不同呢?”孟鸢不认可地撅了下嘴。 商厘咬咬牙,耐着性子,“那你说,有什么不一样。” “我看网上说,吃什么补什么。”孟鸢托腮看着她,眼睛亮晶晶的,仿佛在问,老婆你看看补了什么。 商厘垂头,看着饭盒里的菜,补碳水?VC?蛋白质?弄成这形状效果更好? 扯淡! 正好饿了,商厘端起小盅喝了口汤,热乎乎的,味道也意外地好喝,甚至不亚于她吃过的任何一家饭店,没忍住又喝了几口,身子一下暖和起来,胃口也开了。 “老婆,好喝吗?”孟鸢又期待又紧张地问。 商厘嗯了声,淡淡道:“还行吧。” 孟鸢一下失落起来,“哦,” “咳,挺好喝的。”商厘看了她一眼,不自然地改口,又端起喝了一口。 “我就知道老婆会喜欢。” 看着前一秒后一秒截然不同的两幅面孔,商厘嘴角噙着笑,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玩意儿禁不起夸,根本禁不起夸。 商厘拿起勺子,将上面的饭搅和开,才发现下面垫了满满的煎肉和虾,同样充满了摆盘的艺术,看了一眼,她便毫不留情地搅散了。 “老婆~”见状,孟鸢立刻痛惜地喊了声。 商厘舀了勺饭送进嘴里,问:“怎么了?” 粒粒分明、吸饱水分的米饭香软弹牙,混合着煎得微微焦了的肉粒,口齿生香。 商厘不自禁满意地点了点头。 另一边的孟鸢却无比心痛,差点哇地一声哭出来,“老婆,你怎么能把我的爱搅散?” 商厘忍着笑意,“不影响,不影响。” “小心心都没了,怎么不影响?”孟鸢越说越可怜,“都补不了了!” “都进我嘴里了,补得了。”商厘再忍不住,笑着安慰道。 “真的吗?”孟鸢怀疑地问,然后稍显扭捏地道:“那老婆,有……更加爱我一点吗?” “啊?”商厘脸上的笑一下僵住,“什么?” 司徒玥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刚蹦出一个字,对面的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要不你……” “不好意思。”商厘暗自咬了咬牙,又说了声抱歉,起身去了咖啡馆外。 她把视频电话掐断,转而打了语音过去,“怎么了?” “老婆。”听筒里传来女人郁郁的声音,“你在哪儿?为什么不让我看你?” “我有事在外面,你到底怎么了?”商厘有些不耐烦地问。 孟鸢有些委屈地哼了声,忽然闷声道:“老婆背着我在干坏事。” “跟你无关,有事说事,没事我挂了。”不好让人久等,商厘匆匆道:“等会儿我再打给你。” 说完,商厘挂了电话,快步进了咖啡馆,“抱歉,久等了。” 司徒玥意味深长地一笑,“没关系,不过,我看电话那边的人不像同事,倒像是来查岗的。” 商厘坐下,看了她一眼,心里闪过了一丝不悦。 司徒玥耸耸肩,“不好意思,我没有冒犯的意思。” 面前的人还是一样的礼貌得体,商厘却觉得这人套上了一层虚伪的面具,只想立马结束话题。 叮铃铃—— 手机铃声又响了起来,像勾魂索一样。 商厘心里暗骂,迅速挂了电话。 抬头就看见司徒玥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忽的,她猛地凑近,“怎么?小女友还是男朋友?我猜是前者,对吗?” 商厘脸色稍冷,刚想说话,就见消息一条接一条地涌了进来。 麻烦精:老婆,你外面是不是有人了?【哭】见鬼,明知道这女人在装可怜,她怎么还…… 不对,商厘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她这是被她CPU了吧? 孟鸢一脸满足地看着,欣喜快要溢出眼眶,见她吃得差不多了,开始帮着收拾,像个贤惠的小妻子一样,“老婆,好吃吗?” 除去鸢氏独特的摆盘和如火的眼神外,这顿饭商厘吃得还算满意,难得地吃了这么多,她不由点了下头。 “那明天我再给老婆送?”孟鸢顺着桌子走到商厘旁边,勾住她的脖子问。 麻烦精:我闻到味了,那个女人是谁?【愤怒】 麻烦精:老婆,你快理理我,外面的都是坏女人,老婆,你不要被骗了!【大哭】 麻烦精:……“想补补老婆对我的爱嘛。” 敢情吃什么补什么,补的是这个? 商厘彻底笑不出来了,看着饭盒里的爱心胡萝卜,瞬间吃不下去了。 孟鸢:“老婆,你快点吃,等会儿凉了。” 商厘捏着勺子的手紧了紧,这顿饭一定要吃吗? “老婆,你快点。” 商厘皮笑肉不笑地嗯了声,略显僵硬地把饭送进嘴里,刻意避着还呈心形的胡萝卜。 起初孟鸢还兴致勃勃地看着商厘,一脸满足,但慢慢地,她察觉到了不对劲,开始人工干预,“老婆,胡萝卜!你快吃胡萝卜。” “我不喜欢吃胡萝卜。”商厘淡淡道。 “是吗?”商厘不信,有些愤愤地指出,“上次我们一起吃饭,你还吃了胡萝卜馅儿的饺子。” 没想到她观察得这么仔细,商厘不由心虚。 接下来,就见孟鸢垂着眸子,独自黯然神伤,“老婆不愿吃就算了,虽然我雕这几个心心雕了很久,怕味道淡,还专门上锅用肉汤整了,费了……” “别说了。”商厘嫌弃地塞了块胡萝卜进嘴里,希望能以此堵住她的嘴。 孟鸢果然不念叨了,唇角弯弯,露出一副得逞的样子。 看到第一条,商厘莫名心惊了一下,女人都这么敏感吗? 再看第二条,更是离谱,还闻到味儿了?她是狗变的吗? 司徒玥瞄了眼手机,然后转到了商厘脸上,商厘不悦地将手机收起,无声拉开了两人的距离。 “没关系,我不介意。”司徒玥换了个舒适的坐姿,有些暧昧地看向商厘。 “我想你误会了,今天的局我事先并不知晓,道不同,就不浪费彼此的时间了。”话落,商厘拎起包便离开了咖啡店。 手机里的消息不停,一声接一声,商厘快步回到车上,回拨了过去。 “老婆,那个坏女人还在你身边吗?她对你做了什么?!”孟鸢紧张地盯着屏幕,仔细查看有没有别的人。 要不是看见她在家,商厘都要怀疑她跟踪她了。 “你怎么知道的?”商厘好奇道。 “果然,我就知道。”孟鸢愤愤,片刻后,又凄凄哀哀地开口道:“老婆,你都有家室了,还找别的女人,你这是出轨。” 莫名被安上一个出轨的帽子,商厘嗤了声,淡淡道:“我可不记得我成家了。” “我们早就成过亲了。”孟鸢不依不饶道。 嗯?真是奇怪,这女人好似什么都不记得了,却偏偏还记得自己有个老婆,这是记忆错乱了,把她错认成了她的老婆吗? 这么一想,好像什么都说得通了。 不管了,把她送走,两人就没关系了。 少女头靠上来,直冲冲发问,毫不掩饰自己的不开心,“车里的那个人是谁?” “嗯?”商厘顿了一秒才反应过来,随即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她素来不喜有人干扰她的生活,除了父母偶尔过问,熟悉她的人都鲜少去打探她的私生活,此刻的发问,让商厘有了种被冒犯到感觉,语气蓦的冷了下来。 “不管他是谁,都跟你没关系。我现在不过是可怜你没有去处,暂时收留你而已,我跟你没有任何关系,明白?” “不可能!你脑子别……别想些不干净的东西!” 在商厘二十五年的生涯里,因其优越的外貌和显著的家世,爱慕她的人不少,但她天生冷情,疏离淡漠,拒人于千里之外,鲜少有人主动出击,哪怕遇上几个大胆的追求者,只需淡淡拒绝,便可断绝关系。是以,像此番场景,着实令商厘有些措手不及。 第 29 章 第 29 章 “这就是老婆住的地方吗?真好看!” 商厘拉上门,沉着张脸,把家里的各式电器打开,少女则步步不离地跟在她身后,时不时发出声疑问。 “老婆,这是什么?” “老婆,你在干什么?” “阿嚏——” 商厘放下遥控器,施舍了一个眼神给她。 要不是看在今天太晚了,她懒得再纠缠,不然,她才不会把这跟屁虫带回来呢。 绝不是上当!更没有心疼! 商厘坐下,本想叫女人过来,打算跟她谈谈,哪知,她还没开口,女人便自顾挨着她坐下了,头一歪,就想靠在她肩上,但商厘仿佛早有预料一般,屁股一抬,离了一米远。 熟练得让人心疼。 毕竟在开车回家的路上,她就这么被靠了一路! 当初真是被这女人纯良无害的样子骗了! “老婆。” “闭嘴!”商厘揉了揉疼得发胀的太阳穴,“坐那儿,别动。” 少女立刻瘪着嘴,不情不愿地哦了声,双手搭在膝盖上,看着倒很是乖巧。 商厘:“喂,你今天晚上去那儿干什么?” “老婆在。” “什么意思?专门在那儿等我?” 现在的碰瓷团队作案都有组织、有预谋了? 少女认真地点了点头。 商厘眸子转了转,拿出手机,悄悄打开了录音。 “老婆,你手上的东西是什么?”少女身子前倾,就想凑上前看。 商厘当她无话找话,把手机放到一边,继续问:“所以说,你承认是故意的了?” “嗯?”少女似有不解,“什么?” 商厘:“我说,你是不是专门在那儿等我?” 少女立刻点了点头。 “呵。”商厘没忍住,短促地嗤笑了声,进一步确认道:“所以,在看到我车经过时,你就自己撞上来了?” “嗯,因为老婆在那儿。” 没想到她这么实诚,商厘突然说不出话来了,真没脸没皮! “老婆。”少女一点一点往她那边挪,蠢蠢欲动,“我……” “不许动!坐好!” 陡然加大的声音,让少女哆嗦了一下,又乖乖坐正了。 商厘:“最后问你一遍,你到底想干什么?要多少钱?” “不要钱?我什么都不要!只要老婆,我只要老婆……”说着说着,少女的头低了下来,豆大的泪珠如同颗颗珍珠,一滴滴滚落。 看着要傻不傻的,实则聪明得狠,一顿饱和顿顿饱,她倒是清楚! 不是!就她们二人,有必要演得这么真吗? 心里这么想,商厘却皱了眉头,拿来抽纸递给她,有些无奈地道:“你以前也是这样乱认老婆的吗?我看你年龄也不大,做些什么不行,大冬天的,跑到马路上去碰瓷,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这话似乎没什么安慰作用,少女的双肩耸动起来,静谧的空间满是她低声抽噎的声音。 “喂,你……你够了啊!”商厘有些手足无措起来,这样子,不知道的,还真以为是她欺负人呢! 少女忽然抬头,满面泪痕,破碎脆弱中又带着一股坚韧,“我只要老婆,不要别人!” 不找别人就找她,还真是看准了她好欺负? “老婆。”带着一副哭腔,少女不动声色地往商厘身边靠,“老婆。” 察觉到,商厘扔了抽纸,捡起手机,立马起身,靠墙而站,“坐好!谁让你动的!我告诉你,刚刚你说的话我已经录音了,现在别想再讹人了!你要是乖的话,现在立刻离开,否则,我真的要报警了!” 一听离开,少女头摇得像个拨浪鼓似的,泪水更是不要钱似的往外流,很快就朦胧了一片。 见鬼,哭得这么可怜做什么? 见鬼!这是个女骗子!还是个演技精湛的女骗子!心疼她干嘛? 商厘皱眉,狠了狠心道:“听明白了吗?明白了就赶紧走!不然就等警察来抓你,到时候……” 闻言,少女脸色剧变,“警……警察?” “没错,再不走,我就报警了。” “不,不要,老婆。”少女猛地起身,“别赶我走,不要离开我。” 以为自己的话终于起了效果,商厘嗤了声,“怕了?识相的话,现在走,我就不计较了。” “老婆真的不要我了?要赶我走吗?”少女直直看着她,双眼似一汪清泉,表层荡开层层涟漪,内里却汹涌。 “还不死心是吧?”不知为何,听她叫自己老婆,商厘心口一顿,但具体什么感觉,说不上来,只好归结于烦闷,“我不是你老婆,你找错人了!而且,你看我像傻子吗?真会被你讹住?” 少女不再说话,心口发痛,怎么会这样?老婆不会这么对她的!曾经,老婆那么那么爱她,她、她…… 她做了什么?到底做了什么? 不记得了,不记得了! 可这人明明就是她老婆!她找了那么久,怎么会找错?怎么可能找错! 浓烈的悲伤将整个房间包裹,教人遍生寒意,整室的暖气也暖不过来。 商厘心阵阵紧缩,像被什么捏住了一样,难以呼吸,忽然,她感觉脸上一凉,一抹,竟是一手的泪水。 她,这是怎么了? “你是谁?”商厘情不自禁问出口。 一秒、两秒…… 仿佛慢动作般,少女抬头,泪盈满框的眼里闪过一丝欣喜,几步扑过来,将商厘抱了个满怀,“老婆,你想起我来了吗?我是……我是……” 比自己低了许多的体温贴上来,商厘下意识往后一退,却被后面的墙抵住了,腹背受冷。 “是谁?”商厘问。“老婆,你去哪儿了?”怀中的人委委屈屈开口,像被抛弃的小猫,“我好想你。” “你先放开。”商厘被锢得有些喘不过气来,“进屋去,快点。” 少女哼唧了声,慢慢松开,转而抓住商厘的手。 不习惯与人如此亲近,商厘想抽出来,奈何少女握得实在太紧,她不愿在楼道拉拉扯扯,只能忍着不适,同她一道进了屋。 “老婆。” “别喊了,拿着,我换衣服。”商厘把袋子递给她,“手,放开。” 少女听话接过,有些好奇地闻了闻,“老婆,这是什么?” 商厘换好鞋,在沙发上坐下,言简意赅道:“吃的,你想吃就吃。” 少女跟在后面,紧挨着商厘而坐,“老婆是给我买的吗?” “吃就是了,问那么多。” “老婆不吃吗?” 商厘不嗜甜,闻言摇了摇头,“不吃。” “那老婆就是给我买的了。”少女一下开心起来,低头把袋子打开,热气与香气一道冲出来,“呼,好烫——” “急什么。”商厘伸手去接快要滚落的红薯,少女也连忙护住,两人的手盖在一处,少女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老婆。” 商厘无情地把她的手拍开,将袋子放到桌子上,“慢点吃。” “嗯,好的,老婆。”少女乖巧一笑,然后像是没骨头似的,软软靠在商厘身上。 “坐好。”商厘转头瞪了她一眼,见少女不动,只好自己往旁边挪了一大截。 “想挨着老婆。”说着,又腻腻歪歪地凑上去。 没一会儿,商厘眉头就拧得死紧,“还吃不吃?不吃我扔了。” 无奈,少女扁扁嘴,蹲在茶几旁,捧着红薯,小口小口吃着。 商厘本来看着手机,但慢慢的,目光却不自觉被少女吸引,看着她咬着红薯,一口又一口。 吃相还挺斯文。商厘内心评价道。 吃了一半,少女将红薯放在一旁,又去拿了颗板栗,好奇地看了两眼后,张嘴就想去咬。 “等等。”商厘连忙制止她,“把外面的壳剥了。” “嗯?” 商厘伸出手,示意她拿来,然后剥给她看。 少女见状,撑着地板,挪到商厘旁边,靠着她的腿坐下,然后张开嘴,等着商厘喂。 商厘:“自己剥。” “想吃老婆手里的。”少女仰头看着她,像讨食的小狗一样。 商厘看了她几秒,然后面无表情地扔进了自己嘴里,“没了。” “我也想吃。” 商厘不为所动,“想吃就自己动手。” “老婆,你好无情。”少女嘀咕了声,重新蹲回了原地。 商厘不可置否地挑了挑眉,然后更无情地浏览起了招聘网,只想赶在节前把这玩意儿送出去。 然而,在看着剥个板栗都艰难的女人后,她犯起了难,也不知道这大小姐能干个什么。 想着,商厘果然放弃了招聘网,转而翻看起了手机通讯录,看看能不能找个熟人把这女人收了。 “喂,你叫什么名字?”商厘突然想起来,随口问道,“多少岁了?” “我告诉过老婆的。”少女想了想,蹦出一个字来,怕商厘听不清楚,又在她手上写了一遍。 微凉的手指在掌心滑过,商厘忍着痒意,努力去辨认少女写的字,然而,将所有相似的“鸢”字发音都对了一遍,还是没认出少女写的是哪个。 商厘无意继续深究,又问:“姓什么呢?” 少女指尖顿珠,细眉慢慢拧了起来,“我……我忘了。” 商厘:“身份证在身上吗?给我看看。” “身份证?这是什么?”少女疑惑道。 还是个黑户?这女人到底从哪儿来的? 商厘感觉越来越麻烦了,“行,明天我带你去办个。” “嗯。”少女用力地点了点头,“老婆可以给我看看你的吗?” 商厘淡声拒绝,“等你有了看自己的。” “哦,好吧。”少女悻悻应声,等吃饱后,又坐回到沙发上,伸手就想抱商厘。 还好商厘眼疾手快,抓住了她的手腕,“把你这爪子洗干净。” 少女缩回去,起身快速去洗了个手,回来径直将人圈进怀里,头撑在商厘肩上,“老婆,你在干什么?” 商厘竭力躲着两人肌肤的接触,“给你找个包吃包住、还有钱拿的好地方。” “这不就是老婆的家吗?” “还得付出劳动。”商厘淡淡补充,然后反问,“你觉得你有吗?” “哦。”少女作思考状,点了点头,“以后我会干活的,洗衣、做饭…伺候老婆沐浴、晚上也会好好服侍……” “咳咳,等等。”商厘连忙止住她后面的话,“我给你找的正规职业,别想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那我要做什么?”少女亲昵地勾住她的脖子,“我都听老婆的。” 商厘把她的手拿下,“想多了,这里不是你工作的地方。” “我不要离开老婆。”少女黏上去,生怕自己被赶走。 “你得赚钱,不能白吃白喝。” 少女深思着,片刻后才弱弱道:“我不要钱,” 商厘感觉似乎找到了跟少女交流的方法,施施然道:“这个世界的人,必须赚钱养老婆。” “啊?”少女咬着唇,看起来很是为难,半晌,她终于下定决定,“好的,我会努力赚钱养老婆的。” 莫名有种自己胜了一局的感觉,商厘心情不自觉好了许多,“那早点休息,过几天我带你去找工作。” “嗯。” 商厘唇角微弯,欣慰地点了点头,“去吧。” 少女抱着她的手,泪眼汪汪,“我就要去赚钱了,老婆能陪陪我吗?” “赚钱的第一步就是要独立。”商厘开始胡说八道,“明白吗?” 闻言,少女脸上忧愁更甚。 商厘趁热打铁,抽出手来,“当然,如果你不想赚钱养老婆也行。” 少女眼睛一亮,“这样可以吗?” 商厘微微一笑,“当然可以,大不了一起饿死。” 少女脸上的笑一下褪去,不挣扎了。 没了少女的睡前纠缠,商厘颇愉悦地洗漱完,躺上床,很快便进入了梦乡。 翌日清晨,商厘带着人去派出所,打算给她办张身份证。 外面飘着雪,看着不大,但还是落了两人一身,因为来得早,派出所几乎没有什么人,很快就轮到她们了。 “把外套脱了,头发扎起来,露出耳朵。”负责拍摄的女警道。 工作原因,商厘包里常备发圈,闻言,立马递了一个给少女。 天寒,怕人着凉,商厘特地给她穿得厚了一些,导致少女此刻的动作很是笨重,半天也没把她那一头长发系好,“老婆,我不会。” 大庭广众听到少女这么喊她,商厘没忍住瞪了她一眼,快速接过她手里的发圈将其绑好,又帮她脱掉外套,“去那边坐好。” “好的,老婆。” 商厘:……以后非得改改她在外面乱喊老婆的习惯。 少女:“我忘了。” 商厘错愕,“忘了?” 少女:“……我不记得了。” 商厘不信,“叫什么都不记得?” 少女没再说话,似在回想,片刻后,有些失落地道:“我忘了。” “哦?”有意思,连自己是谁都忘了,还记得找老婆?实在太荒诞,商厘没忍住,问出了声。 少女全然不知商厘在讽刺她,反而认真回答道:“不会忘记老婆的。” 要真信她就有鬼了! 早就见识了她的不要脸,商厘不以为然,看戏般反问道:“是嘛?那你老婆叫什么?” “她……她叫……”少女卡壳,半天说不出别的话来,然后急了,“反正你就是我老婆!我不会记错的!” 还在嘴硬!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老婆,你别赶我走,别让人来抓我好不好?”少女从她怀里抬出头,小声央求。 商厘别过头,留下一道流畅却冷冽的下颌线,又装可怜,谁会心疼? 几分钟后。 算了,现在外面天寒夜深,就留她一夜!就一夜!要是明天她再不离开,她就……反正她绝不会再心软! “就一晚?听明白了吗?明天一早,别让我再看见你!”说完,商厘推开她,起身朝卧室走去。见状,少女立马亦步亦趋跟上,在她即将进入房间的前一刻,房门砰的一声关上了。 门板与外界隔绝,提供了暂时的安宁,巨大的疲惫也一下袭上心头,商厘累得澡也不想洗,只想立马躺上床,好好睡一觉。 然而,片刻后,笃笃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商厘没理,想着等她敲累了自然就停了,于是乎,她上床拉过被子,闭眼,准备睡去。 但她还是低估了跟屁虫的执着,终于,商厘忍无可忍,掀开被子,几步过去,沉着脸,猛地拉开了门。 “到底要干嘛?消停点行吗?” 少女似乎被吓着了,半晌才眨了眨眼,然后低头,小心攥住她的衣角,“想跟老婆在一起。” “我这么个大活人,还能跑了不成?” “那老婆不会离开我吗?” 商厘没好气地从鼻子里嗯了声。 得到了保证,少女将手慢慢从她衣角挪开,看着很是不舍。 商厘当做没看见,毫不留情地转身关门,没了嘈杂的声音,一沾床,她很快便沉入了梦乡。 尘土飞扬,嘈杂的人声充斥在耳膜,或欣喜,或震惊,一件件古老的文物随之被小心取出,商厘很想上前查看,身体却像是被某种力量束缚住了般,困在原地,完全动弹不得。 这时,天空忽然一下暗了下来,抬头一看,乌云密布,不过顷刻,豆大的雨珠砸在了刚出土的书卷上,而搬运的工人却差无所觉,任那些书画被雨水浸湿。 商厘张嘴想喊,却发现怎么也发不出声来,她剧烈地挣扎,终于,她能支配自己的身体了,因为惯性,她猛地向前一扑…… 与此同时,她醒了。 第 30 章 第 30 章 速度之快,让商厘不由惊诧,就片刻功夫,少女又黏了上来。 商厘:“又怎么了?你是三岁小孩吗?还要人□□?” “我已经及笄了。”少女头支在她的肩上,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轻言软语,说话间,气息洒在她的耳后根,激起一片战栗,“老婆,可以同房了。” 大脑轰地一下炸开,这是在勾.引她吧?就是吧?! 商厘脸两侧泛起热气,强作严厉,想说什么,却一时辞藻匮乏,竟不知如何教训这女人。 “你……”真是不要脸! “老婆~” “你放开!”像是被火烫着了一般,商厘连挣带推,只想赶紧离这个女人远点。 哪知下一秒,少女突然被甩出去,侧趴在了地上。 见状,商厘有点懵,她也没用多大力气啊,怎么就趴下了? 地上传来一阵痛呼,商厘连忙蹲下,将她扶起,“磕到哪儿了?我看看。” 少女捂着膝盖,直直看着她,泫然欲泣。 “不好意思,我……我都说了让你放开,谁让你不听的。”商厘蹲在一旁,卷起少女的裤脚,俯身查看。 膝盖青一团紫一团,在白皙透亮的肌肤上格外明显。 商厘:“过几天就好了,让你不长记性,还有其他地方吗?” “我没事了。”少女至上而下看着商厘的脸,瞳孔里全然不见方才的楚楚可怜,另一只手环住商厘的肩,悄悄捻着她的发梢。 闻言,商厘松了口气,起身,坐在了少女旁边,少女则抱住她的手臂,顺势靠在了她肩上。 商厘皱眉,“还想再来一次?” “我睡不着。” “跟我在一起就能睡着了?” 少女嗯了声,仰头看着她,“老婆陪陪我吧。” 商厘不耐烦地皱了皱眉,“干什么?要我给你讲个睡前故事?” 少女眸子转了转,问道:“刚刚那个人是谁?” 提到那个男人,商厘脸上闪过一丝恶心,“一个烂人罢了。” “嗯?”少女来了兴趣,追问道:“老婆认识他吗?” 商厘:“邻居。” “还有呢?” “问他干什么?” 少女摇摇头,“感觉他不是什么好人。” “知道就好,以后要是看见他,自己躲远点。”商厘不自觉叮嘱道,眼里更是写满了厌恶,“这种人,要不是仗着有人给他擦屁股,早死了八百回了。” “怎么了?” 商厘本不想说,但为了给少女一点警示,三言两语把那人做的烂事概述了一遍。 “那他有伤害老婆吗?” 商厘拧眉,厌恶更甚,“他倒是想,但没得逞。” “什么?”手臂上的力陡然加大,少女的脸蓦的冷了下来,瞳孔里更是迸发出浓烈的狠意,但在商厘转头的一瞬,一下消散。 “别担心,我没事。”看见少女一脸担心,商厘不由稍稍放软了语气,“有事的是他。” 少女敛下眼中的情绪,将商厘抱得更紧。 “好了,赶紧去睡觉吧。”商厘道。 少女嗯了声,手却不打算撒开。 商厘横了她一眼,“快点。” 少女顺着手臂慢慢滑下,最后揪着一点衣袖角角,作为最后的挣扎,商厘则毫不留情地抽出手,起身朝卧室走去。 总算消停,商厘躺上床,感觉比去了一趟工地还累,而对于女人的去处,却没有一点头绪,难不成真得养着了? 这女人看着要痴不傻的,也没个亲人,赶也赶不走,难搞。 商厘想着能够收留她的地方,却是了了,要不给她找个工作?这样衣食有了着落,应该就不会纠缠她了吧?而且,等下班了,也没精力纠缠她了! 越想越觉得可以,商厘决定明天就找人问问,争取早日将这麻烦解决了。 思虑得当,安眠药的作用开始发挥效果,不一会儿,商厘意识便开始迷离,沉入黑暗。 然而睡得却不安稳,被噩梦惊醒,出了一身冷汗,一看时间,凌晨三点,再想睡却是不能了,好在商厘已经习惯了,干脆起身,打算去工作室修补前天客人送来的古迹,静静心。 推开门,就见旁边缩着一个人,小小的一团,过长的头发随意落在地上,闻声,立即抬头朝商厘看了过来。 这样的场景还真是熟悉。 商厘拧眉,“不去客房,在这儿干什么?你一直蹲在这儿?” 少女侧身,抱住她的腿,“不是客人,我要跟老婆一起睡。” 没想到这女人执念还挺深,但她自小便不喜与人接触,同住一间房已是勉强,更别说让别人睡自己的床了,闻言,商厘二话不说便拒绝了,“不可能,想都别想。” “好吧,那我就这样守着老婆。”少女依言靠墙坐下,头继续埋在膝间,任谁看了都觉得可怜。 商厘却只觉火气直冒,“行,你不嫌累就这么坐着吧。” “老婆,你去哪儿?” “别跟来。” 少女便不动了,看着商厘进了一间房。 工作室不算大,但基础的机器都很齐全,因此能够做一些简单的修复,墙的四周做了独特的隔音处理,不用担心扰民,也是商厘的心安之处。 但今天,商厘坐定,心情却还是无法安定,这样的状态实在不适合工作。 工作室的光比外面亮了几个度,透过细小的门缝,在黑夜中格外明显,少女睁着眼,看着那一处,她并不觉得难受,像是已经习惯了等待,只是之前是无妄,但现在不同。 忽然,木质大门从内打开,倾泄一地光辉。 商厘环胸,皱眉看着还在原处的女人,几秒后,像是认命般,去客房把被子抱了出来,扔在地上,上面铺了厚厚的毯子,也不怕着凉,然后对少女道:“就睡这儿,不许上床,听到了吗?” 少女目光一路追随着她,闻言,笑盈盈地嗯了声。 商厘不掩嫌弃,“过来睡吧。” “嗯。”少女轻快地哼了声,却没起身,而是朝商厘伸出了手。 商厘耐着性子,走近把人拉起来,然而,女人一起身,却像是没骨头似的,懒懒靠在她身上。 “老婆终于答应跟我……” “闭嘴!”似是料到了女人要说什么,商厘把人往床上一推,“睡下面去。” “老婆。”少女还是一脸笑意,酒窝浅浅,“你真好。” 商厘哼了声,关上门,没理她了。 冬天的天亮得格外晚,商厘从案间抬起头时,外面仍是黑漆漆的一片,再一看时间,已经七点多了,开车去博物馆的话正好。 弓久了,腰有点疼,商厘撑着桌子站起身,去卧室换衣服,刚打开灯,大床一侧就坐起了个人。 “老婆。” 差点忘了她。 商厘找出要穿的衣服,开始犯愁,这要她怎么换呢? “老婆。”少女起身,想要朝她走来。 “你就在那儿,别动。”商厘连忙止住她,拿着衣服,快速去了浴室。 换好出来时,少女已经坐在了客厅沙发上,“老婆,你要去哪儿?” 商厘边整理衣服边淡淡道:“你别管。” “好。”少女乖巧应下,又问,“老婆带我一起吗?” 商厘:“你自己待在家。” 这次少女就没那么乖了,反问:“我不能跟老婆一起吗?” “不能。” “可俗话说,嫁妻随妻,嫁狗随……”少女说得颇正经,商厘听得一梗,“我可不记得我有娶你。” 少女:“我记得。” 商厘:“那你记错了。” “没记错,你就是我老婆。”少女立刻反驳。 商厘懒得跟她争辩,换好鞋,提上包,在玄关处交代,“我出去一趟,你好好待在家,别捣乱。” 少女有些怨怼地看着她,倒是像极了独守空闺的小娘子。 商厘被逗笑,“我中午就回来。” 闻言,少女眼睛稍微亮了些,总算妥协,“好吧,那我在家等老婆。” “嗯。” 出了门,笑意还留在唇角,反应过来,商厘立刻摆正了脸,后天,最晚后天,一定把她送走! 下了一夜雪,天地一片银装素裹,好在博物馆离家不远,开车过去不过二十几分钟,还没开始上班,馆内一片寂静。 商厘拿钥匙打开门,径直去了修复室,因为身体原因,她并未全程参与挖掘工作,只看了现场拍摄的照片,但亲眼看到实物,又是另一种感觉。 商厘仔细看过去,花了不少时间。 不知不觉,天亮了,工作人员陆续到了博物馆。 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商厘转身,有些意外地看着来人,“师兄?你怎么回来了?” “这么大的新闻,我当然要回来看看了。” 商厘自然明白他指的什么。 艾景山和她一样,同在z大考古系毕业,随即先后拜在许穆青门下,毕业后,又进入了同一家博物馆,当年商厘身体还没有这么差的时候,两人经常一起工作。 而如今,艾景山已经独当一面,能够独立主持项目,商厘大多时间却只能在室内修修文物,不能第一时间亲临现场,说不遗憾是假。 “奉安陵挖掘工作已经进行得差不多了,文物也陆陆续续送了过来。不过,关于奉安陵,我还有很多疑惑的地方。”商厘道。 “嗯,你说。”艾景山认真听着,不时点点头,待商厘说完,开口道:“关于历朝的史料确实很少,现在只能从现有的文物入手了,这不,怕你们人手不够,我回来帮帮你。” “真的吗?”商厘感激地笑笑,带艾景山移步到了展览台前,“这是第一批在奉安出土的文物,可惜上面的文字都模糊了,无法推测出到底介于哪个朝代。” “不是有半副画送了过来吗?看看能不能从上面下手。” 商厘点点头,“没错,那副画刚运过来,还没来得及修复,师兄要去看看吗?” 正说着,身后突然传来了同事的声音。 “唉,,我说怎么还有人和小厘一样卷,看到是景山,那我就明白了。” “哈哈哈哈……你们是不知道啊,之前在工地,这两人啊,一个塞一个的早……” 打趣了几句后,众人回到工位,修复室只余机器运转的声音。《 》 30-40 第 31 章 第 31 章 今天应该也是喝了酒,男人颠颠倒倒地靠近少女,伸长了手,还没够到,身子一歪,差点倒在少女身上,他连忙扶墙站稳,醉醺醺地开口,“嗝,这是从哪儿跑来的……嗝……没处去的话,跟爷走啊……” “你干什么?”脑子还没动,商厘已经将门打开,声色俱厉,“这是我的地方,请你立刻离开!” 看见商厘,男人顿了一秒,然后颇无赖地开口道:“你可看看清楚,嗝,爷可没进你家,爷就爱站在这,你管得着嘛?” 呼出的酒气熏得商厘直犯恶心,“你再不走的话,别怪我不客气,这次,可不只是胳膊腿骨折了。” 闻言,男人的脸一下变得难看至极,皮笑肉不笑道:“行,我走。”随即又将目光转向少女,强撑着支起一抹笑,却更显油腻猥琐,“小妹,别在别人家门口蹲着了,跟哥走。” 从商厘出现伊始,少女的眼睛便黏在了她身上,此时听到男人的话,不悦地反驳,“不是别人,她是我老婆!” 说着,占有欲十足地起身钻进了商厘怀里。 忽然多了个冰冷的物件,商厘身子一下僵住,片刻后,勉强将人环住,冷声对男人道:“还不快滚。” “你!”男人气急败坏,扬手就想挥过来。 商厘眼睛一眯,已经想好第一拳落在哪儿了。 然而,下一秒,男人忽地顿住,像是受到了什么惊吓般,身子猛地哆嗦了几下。 见状,少女阖眸,乖顺地将头埋在商厘胸前,完全没了方才那般阴沉嗜血的模样。 男人不明所以,那一瞬间,他只觉一股无形的力量束住了他的喉咙,濒临死亡,回过神来,他大口大口喘着气,再次看向那个弱不禁风的少女,一阵心惊。 “哎哟,你怎么在这?孽障啊,你又在做什么啊?”空旷的楼道传来老人的声音,把男人揪到一边后,又忙对着商厘道歉,“真对不住,是我没管教好,你们没事吧?我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他,实在不好意思。” 商厘沉着脸,“下不为例,如果令郎下次再来骚扰我……我爱人,我绝不客气!” 老人连连应声,边打边骂,催着男人赶紧走。 男人被拖着,行至拐角,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少女,刚刚到底怎么回事?是幻觉吧,哼,等下次…… 少女若无所察,鼻间缠绕着沐浴后特有的暖香,轻嗅,心满意足地弯起了唇。 等两人离开,商厘偏头看向怀里的女人,伸手推了推,“喂,你还要抱到什么时候?” “老婆。”一开口,声音就像浸了糖,少女不松手,反而抱得更紧,仰头看着她,“老婆,我就知道,你不会不管我。” “呵。”商厘差点被气笑,捉着她的手,让她从自己身上离开,“不管是谁,这种情况下,我都不会不管,所以,你不要自做多情!” 少女摇摇头,“才不是呢,你刚刚承认了。” “情况特殊。”商厘双手环胸,拒人于千里之外,“你也看见了,这里不安全,赶紧走吧,要有下次,我可管不了你。” “我不要离开老婆。”少女低声喃喃,随即坐下,又缩回了原处,“老婆嫌我的话,我可以守在外面。” “你!”商厘一时无语,很是无奈地咬了咬牙,“起来。” “老婆?” “快点!”商厘嫌弃地看了她一眼,拧眉伸出手。 见状,少女喜笑颜开,打蛇随棍上,立马抱住了商厘的手臂,“老婆。” “闭嘴,再这么叫,我真把你扔了。” 少女抿嘴,小声反驳了句,“本来就是。” 出来得匆忙,商厘头发没来得吹,只简单用毛巾包裹了起来,湿冷的感觉很不舒服,她迅速把头吹干,从浴室出来,看到直勾勾盯着她的少女时,愁得头疼。 这下是怎么也甩不掉了。 “冷不冷?”商厘问,顺便将空调温度往上调了几度。 少女点了点头。 商厘目光在她身上逡巡了一圈,余光落在她泛红的手上,商厘眉头轻皱,起身从卧室找来一件睡衣,扔到少女旁边,“洗个澡去。” “好。”少女抱起衣服,转头看了她一眼,踱步进了浴室。 灼人的目光没了,商厘松了口气,坐在沙发上,抱着平板,细细查看着考古现场拍摄的照片,思绪一下回到了那晚,现在想起,仍然让人震撼不已。 商厘按住因为激动有些发抖的手,深吸了口气,继续翻看着有关那位公主的资料。 就在这时,浴室的门敲响了。 “怎么了?”商厘走近问。 没多久,浴室门从里面打开,一颗脑袋从里面探了出来,“我不会。” “嗯,什么?”门开的瞬间,商厘连忙转过了身,“不会用吗?” “嗯。” 商厘:“你把衣服穿……穿好,我帮你开。” “穿好了。”“老婆?” “什么时候都不愿意。”话落,商厘没再管她,转身想回卧室,然而下一秒就被少女拉住了。 商厘拉开门,在少女身上瞥了眼,是初见时那身薄裙,如同焰火一般热烈。 “往这边拧是热水,这边是冷水,这是浴缸……毛巾在柜子里,浴巾没有多余的,你先穿睡衣。”商厘一一交代。 少女:“睡衣?是老婆的?” 商厘:“我就穿了一两次,洗干净了。” “哦。”少女点点头,转而好奇地看向淋浴的开关,学着商厘的样子,往旁边一掰,“是这样吗?” “嗯,对,等——” 话还没说完,冷水刷地从头顶冲下,给两人来了个透心凉,好在少女很快反应过来,把水关了。 商厘打着哆嗦,怒气冲冲地睁开眼,就看见少女一副做错事的模样,她一下泄了气,心理默念,跟一个脑子有问题的人计较什么呢? 就在这时,少女找来毛巾,踮着脚,小心擦着她额上的水。 商厘别扭地偏过头,看见少女身子同样大半被淋湿了,裙子贴在身上,露出的白嫩肌肤挂着水珠,顺着肌理滑下,湿透的头发贴在脸颊两侧,像被淋湿的小猫。 “好了。”商厘握住她的手,被掌心的凉意一惊,催促道:“赶紧去泡个澡,不然感冒了我可不管。” 少女不答反问,“老婆冷吗?” 商厘抢过她手里的毛巾,“还有空管我,先把自己收拾好吧。” 少女咬咬唇,忽然低头,抓着她的衣袖,小声道:“要不,老婆跟我一起、一起……” “咳,你羞不羞?”商厘差点被呛住,把她的手打开,“我可没这癖好,赶紧洗。” 出了浴室,商厘把门关上,重新换了件干爽的睡衣,本想就这么睡下,但实在放心不下浴室里的人,还是去了客厅等着。 过了许久,里面的人都没出来,商厘担心出事,正想敲门问问,就见少女披着一头湿发走了出来,见到她,素净的小脸立刻绽开了笑意,“老婆。” 商厘:“不是让你把头发吹干了再出来吗?” 少女站定,“不会。” “这也不会那也不会,你是公主吗,什么都要人伺候。”商厘叹了口气,“把毛巾、梳子、吹风拿过来。” “好。” 少女侧坐在旁边,一头长发,长至腰间,商厘一点一点擦下来,废了不少时间,又慢慢将其梳顺,滴水的发梢落在脚踝,凉意荡开。 “老婆。”少女转过头想看她,商厘立刻将她摆正,“别乱动。” 吹风机呼呼作响,柔顺的发丝从指尖滑过,商厘目光落在少女流畅的下颌线上,不得不说,这女骗子模样长得挺精致,倒像个大小姐。 等把头发吹干,商厘胳膊也举疼了,“好了,睡觉去吧。” 不想,少女忽然转过身,扎进了她怀里,鼻腔被少女的清香充斥,温热的气息扑在颈间,有些痒,“老婆。” 商厘被逼得靠在了沙发后,没有退路,只得把人往外推,“你再动手动脚,我真把你扔了!” “老婆。”少女放开她,手却撑在沙发上,商厘被围困其间,压迫感陡生,这样的感觉让她不适地皱了皱眉,少女不进反退,身子前倾,鼻尖差点抵上她的。 大脑忽地停止运转,商厘怔怔看着眼前放大的脸,呼吸暂停,须臾后才回过神,偏头训斥,“起来,离我远点,听到了吗?” 少女委屈地扁起嘴,目光在她脸上流连了一圈后,恋恋不舍地直起了身子。 得了自由,商厘连忙起身,与她划清界线,没好气道:“自己去客房睡。” 少女扫了眼两人的房间,又看向商厘,“一定要分房睡吗?老婆?” “不然呢?别乱喊,再得寸进尺,自己睡外边去,我可不会再管你!”商厘活动着手腕,只觉身心俱疲,自从招惹上这个女骗子,不,应该说女流氓后,她的日子就没安生过。 少女伸长手,想拽她的衣角,商厘瞥了眼,侧身躲过,少女悻悻收回,双手规矩摆在腿上,“那老婆什么时候才愿意跟我同房呢?” “嗯?”这女人认真的?商厘脸上出现了一丝局促,这女流氓真是…… 第 32 章 第 32 章 三天后,文物清洗及整理工作完成,有研究意义的文物已运往博物馆,商厘也跟着启程回家。 也不知道那个女骗子在酒店怎么样了。 不自觉想起她,商厘立马摇了摇头,她已经跟她没关系了。 然而,刚出了电梯,她钥匙还没拿出来,人就定在了原地。 少女蹲在她家门口,身上是上次穿的白色棉服,小小的,圆圆的,露出一个头,像颗汤圆丸子。 不过,这汤圆是芝麻馅的,黑心。 两秒后,商厘冷着脸,转身就想离开。 “老婆~” 听到声音,商厘头皮一下炸开,竟有种不想顾及形象,立马撒腿狂奔的冲动。 但已经有人先这么做了,哒哒哒的脚步声响起,像来索魂的。 商厘转过身,在少女扑过来的瞬间,伸手抵住了她的额头,“你在这儿干什么?” 少女扑腾了两下,张开手,讨抱,“等老婆呀。” 商厘面无表情地看了她几秒,看来,不使用一点强制手段,她是不知道厉害。 想着,她另一只手从包里掏出手机,拨通了110. “喂,你好。” 警察:“你好,请问有什么需要帮助的吗?” 电话打得匆忙,商厘一时卡壳,想着怎么描述,半晌才道:“嗯,有个女人,碰瓷,然后就一直跟着我了。” “好的,女士,请问您现在在?” 商厘报了自己家的地址。 “好的,我们马上赶到,请问您这边安全吗?” 商厘下意识看了看眼前可怜巴巴望着她的女人,嗯了声。 警察:“能详细说一下情况吗?” 商厘:“大概一周前,我开车回家……今天我回家又……” 警察:“请问,她向您索赔巨额赔款了吗?” 商厘:“没有。” 警察:“那么,她私闯民宅了吗?” 商厘:“……没有。” 警察:“那她有威胁到您的人身安全吗?” 商厘:“……暂时没有。” 警察沉默,听筒里一时安静下来,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气息。 “等等。”商厘皱眉,“但是,她严重影响到了我的生活!还有,我的名誉权也受到了侵犯。” “她怎么了?”警察问。 “她……她胡乱叫我……老婆,我的声誉受到了损伤!” 话落,立马遭到一声反驳,“你就是我老婆!” 商厘心如死灰,对警察道:“就像现在这样。” “嗯。”警察思忖了一会儿道:“也就是说,她在马路上碰瓷了您,您将其带回家,自此,她便缠着您,认为您是她老婆,对吗?” 商厘迟疑地嗯了声,但总感觉哪里不对。 “啊这个,不好意思,女士,从她的行为来看,她并未构成实际的违法行为,我们无权拘留她。”警察为难道:“不过,我们可以从旁协助,解决你们的感情纠葛。” “不是。”商厘总算回过味儿来了,“我跟她素昧平生,没有一丝感情,完全是她单方面的纠缠!” “老婆,你别这样,我们明明已经成亲了。” 商厘:“你先闭嘴,别说话。” 警察:“额,想必二位有什么误会,不如坐下来好好谈谈。” 每逢过节,夫妻间吵架打架的比比皆是,屁大点事儿都要报警处理,接待得多了,熟能生巧,在保证安全的前提下,他们实在不便插手。 楼道阴寒,浸入骨髓,站了许久,商厘忍不住打了几个哆嗦,挂断了电话。 四目相对,商厘只觉棘手异常,思忖着把这人赶走的法子,少女冲她翩然一笑,商厘面无表情地转过身,指纹解开房门。 少女想跟进来,商厘抵住门,“别在我这里浪费时间了,没用,听到了吗?” “老——” 商厘心生烦意,皱眉,反手将门关上,嘭的一声,将两个世界隔绝。 得寸进尺,就不该对这个女骗子心软! 屋外,少女怔怔看着禁闭的铁门,神色有些黯淡,但片刻后,她也只是顺着墙角坐下,像商厘刚刚看见的那般。 但不同的是,知道了那人在里面,她眸子少了许多不安,平静了不少。 商厘本以为少女会纠缠不休,扰她清净,然而,过了许久,门外都没什么动静。 难不成走了? 商厘忍不住打开手机,查看门外的监控,小小的人缩成一团,蹲在墙角,她的眉倏地皱了起来,还真是阴魂不散啊! 就在这时,有人打来了电话,是她的母亲大人,游姝。 “喂,妈,有什么事吗?”嗡—— 是手机震动的声音,商厘迷蒙中接起电话,听筒里传来一个老者的声音,是她的恩师,作为国家第四代非文化物质遗传继承人,也是当今考古界首屈一指的名师。 “奉安那边的文物差不多两三天就能过来了。”许穆青没有一句废话,直接开门见山道。 “什么意思?”商厘一下从床上坐起,因用力过猛,不小心扯到腰上的旧伤,她受不住,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祈祷许穆青不要发现。 然而,事与愿违,许穆青语气立马变了,“腰伤又犯了?你呀你!那些死物倒是比活人更重要了!” 商厘慢慢缓过来,起身下床,边穿衣服边问:“全都出土了?” 许穆青无奈地叹了口气,“嗯。” 商厘动作一顿,“什么?您不是说了,让我去现场……您现在怎么出尔反尔呢?” “哼,到底谁出尔反尔?要不是笑笑,我还不知道……” “她又跟您说什么了?”商厘扶额,顿觉头疼,解释道:“我不是故意的,顾客送过来的书画损害厉害,催得又急,我没办法。” “好了好了,回回都是一样的借口,也不知道换个。”许穆青打断她的话,然后叮嘱道:“既然手头的工作要完了,那就回家好好休息几天,顺便陪陪你父母。” 商厘下意识拒绝,“没事的,老师,听说这批文物数量庞大,目前人手紧缺,我刚好可以去帮忙。” “你去什么去!”素来以严肃著称的许穆青,在面对商厘时,也很难保持从容,“怎么?那么大个博物馆,少了你一个还不能活了?先回去,等休息好了再过来。” 商厘张张嘴,想说什么,电话那边忽然传来一阵忙音,许穆青匆匆交代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休息是不可能休息的。 从发现奉安遗址至今,她已经等了太久了,这个时候,她不可能离开。 拉开窗帘,外面没下雪了,太阳照进来,给房间添了一丝暖意,若不是外面尽是枯枝落叶,这样的天气,看着倒像春天。 快速从衣柜选了套衣服出来,商厘拿上就往浴室走去,卧室门刚打开,就受到一股阻力,接着,火红的纱裙映入眼帘。 记忆瞬间回笼。 差点把这女骗子忘了,怎么还没走? 商厘眉头一皱,刚想发作,少女就猛地扎进了她的怀里,一头乱糟糟的头发贴着她的锁骨,痒痒的,她连忙将人推离。 少女立刻可怜地唤她,“老婆。” “昨晚怎么说的?不到黄河心不死是吧?”商厘环胸,拿出手机,作势要报警,“还不走?” 少女像是没听到一般,突然开口道:“鸢。” 没听清楚,商厘拧着眉头问,“什么?” “名字,我想起来了。” 商厘哦了声,没有追问,心里却思虑万千,难不成不是女骗子,而是失忆少女? “你家人呢?我帮你打电话,让他们来接你。” “没有家人。” 还是个孤儿? 商厘:“多大了?” 少女思考了许久,“忘了。” 商厘一边接通,一边找来平板,打开监控继续看。 “没事就不能给你打了,大忙人。”游姝嗔怪地骂了句,转而问道:“什么时候回来呀?我跟你爸……” “这段时间可能不行。”商厘想也没想便道,说出口才想起之前答应回家,又忙补充道:“不是我不想回去,最近奉安新出土了不少文物,许多需要修复。” “那所有人大过年的都不放假啦?你老师可跟我打了招呼了,别找借口。” 商厘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行行行,我过几天就回去。” “你可别又忘了。”似乎想到了什么,游姝又道:“对了,这两天你可别再偷偷赶工了,像去年那样。” 商厘静静听着,时不时看一眼监控,少女姿势不变,一动不动,像是守着洞口的小动物一样,她不知不觉走了神。 “小厘?” “嗯?妈,你刚说什么?”商厘将目光移开,对游姝道:“刚刚信号不好,没听清。” “我说,我有个老同学家的儿子今年刚回国,还是单身……” 又是老生常谈的话题,商厘想起去年一场接一场的相亲宴,只觉头更加疼了,“妈,我现在还不想结婚,您就别乱凑对了。” 闻言,游姝也没生气,只道:“就是去见见,看不上也没关系,你要不喜欢男的,女孩子也行,妈没那么封建,只要你喜欢就成。” “什……什么?”惊诧过后,商厘有些忍俊不禁,“妈,你说什么呀?你不会以为我……” 话还没说完,余光瞥见缩在墙角的人动了动,刚转过头,少女像是感应到了她的目光一般,忽的抬头,对上了她的眼。 商厘头脑一时空白,游姝在那边又说了什么,她全然没听见,只含糊地嗯了声。 “就这样吧,记得回家啊。” 商厘道了声好,电话随即挂断。 监控里的女人又缩成了原来的样子,像被人抛弃的小宠物。 眼不见心不烦,绝不能再心软了! 商厘合上平板,起身去浴室洗澡,热水从头顶冲下,驱散了一身的寒冷,忽地,一阵冷风吹过,透过窗间的缝隙,商厘被冻得立刻打了个哆嗦,脑中不受控制地想起某个蹲在门外的女人。 也不知道走没走。 她到底什么来头?没有家人,流落在外?还是从医院跑出来的? 商厘摇摇头,不想了,这些都跟她没关系。 这么想着,洗完澡后,她还是打开监控看了眼,结果不出所料。 怎么就招上了这么个麻烦?甩都甩不掉! 万一冻死在她门前,她可说不清楚! 商厘不免又想到了两人初见那晚,冰天雪地里,少女只着一件薄裙,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活下来的。 思忖的空挡,监控里忽然多了一个人,是隔壁那户人家的儿子,酒鬼一个。 认清来人,商厘立刻皱紧了眉头。 第 33 章 第 33 章 商厘有些烦躁地抿了抿唇,这女人到底什么来头?不管如何,这都不是她能管的,况且,她还有正事要忙。 思忖了片刻,商厘决定给她找个酒店,这也算仁至义尽了。 “别跟着我,去那边坐着。”商厘走一路,少女跟一路,最后到了浴室门,商厘有些不耐地开口道。 “好的,老婆。” 磨砂玻璃门关上,隔绝了两个人影,少女垂眸,眼瞳里看不清什么情绪,片刻后,她挪步至沙发,目光却直直盯着浴室门,仿佛守护在宝石旁的巨兽,慵懒却危险。 水声响起,雾气很快蒸腾,人影变得越发模糊。 少女眉心一皱,蓦的闭上了双眼,似在努力回想着什么。 也是这样的大雾,纯白缥缈,旁边是一片树林,白皙瘦薄的后背一闪而过,沾了水的发贴在上面,忽然,女人转过了头,却被烟雾笼罩,她看不清她的脸。 黏-腻-潮-湿。 如同记忆。 少女捂着心口,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 没事了,没事了,她现在就在自己身边,其他的,都不重要。 她重新看向浴室,苍白的脸强撑起一抹笑意。 与此同时,浴室门打开,商厘围着浴巾,一只手拿着吹风机,一只手胡乱擦着滴水的发,没有往沙发上看,仿如无人。 少女一下呆住,一秒、两秒……然后,脸迅速红了。 扰人的目光离开,商厘感到奇怪,忍不住看了眼她,只见她低着头,垂落的长发露出一点耳朵尖尖,通红。 这是在干什么?商厘莫名,但也没问,对着镜子继续吹发。 就在这时,比以往更为灼热的目光投射而来,商厘不由起了一身疙瘩,回看过去,刚好同少女的眼睛对上,但不过一秒,少女就别过了头。 想看又不好意思看,故作矜持。 商厘脑子轰地一下,终于品出了一丝别的味儿,再看镜中的自己,凌.乱裹着一条浴巾,堪堪遮住重点部位,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出来,脸被水蒸气蒸得微微泛红,少了许多平日的清冷疏离。 商厘微愠,不只是女骗子,原来还是个女流氓! 此时,少女内心也是天人交战。 一个小人儿说:非礼勿视,她怎么能趁人之危呢?简直太下流了!她怎么能这么龌龊!老婆知道了,一定会生气吧。 另一个小人儿说:都是自己老婆了,就看两眼怎么了嘛,她也没有其他想法。 而现在被当场抓包,少女更是心虚地垂下了头,背脊却挺直,显出一丝正经。 客厅铺了厚厚的地毯,赤脚走在上面近乎无声,加上慌乱的心,直到湿热的气息扑来,她才察觉到商厘的到来。 前方落下一道阴影。 “小流氓?”商厘当她是小妹妹,又见她一时乖巧,看着还有些羞怯,她不由起了逗人的趣味,上手捏了捏她的脸,温度传到指尖,很烫。 少女看着她的瞳孔明显怔住了,半晌,脸贴住她的手蹭了蹭,“不……不是流氓,我是你老婆,应……应该的。” 商厘立马触电般放开,疯了,去招惹这个女流氓干嘛? “老婆~”商厘气得嗤了声,用力想挣脱开,却发现整个人像是被铁锢住了一般,无法动弹一点,只能感受到磨.蹭间带来的特殊触感,这一下,她更不敢动了。 “你再这么动手动脚,别怪我不客气!”商厘愠怒。 怀里的人却柔柔开口,像只可怜的小猫,“老婆,不要喜欢别人好不好?” “别做出这副样子来。”商厘满脸写满了嫌弃,浑身都在抗拒,“撒手。” 少女低低呜咽了声,缓慢松开手。 屋内光线昏暗,这时,商厘才发现,少女的衣服胡乱地套在身上,没有一点章法,看得商厘直皱眉头,“手抬起来,老实点,别动。” 边说边将里衬整理好,然后又将棉服套在她身上,拉链一拉,瞬间,整个人立马变得圆鼓鼓的,只露出了个脑袋。 稍微有点大,勉强能穿。 商厘看了会儿,又从衣柜里翻出帽子围巾,正想给她戴上,忽然瞥见她乱糟糟的头发,似乎注意到了她的目光,少女挠了挠头,沿着一缕发丝捋下,但这样显然没什么用,少女不好意思地飞快吐了吐舌头。 商厘差点被逗笑,抿着唇,示意她拿梳子梳。 “好。”梳到末尾却怎么也梳不动,打结了,少女立马看向商厘,“老婆。” “你倒是挺会使唤人。”商厘倚靠在梳妆台,白了她一眼,接过梳子,弯腰,细细把她头发理顺,“把自己当公主啦?” 少女哼唧了声,转身环抱住她的腰,“老婆。” 商厘不动声色,手伸到后面,打了下她的手,立马就传来一声惊呼,“还老不老实了?” 少女缩回手,呼痛。 “好了。”梳顺的长发倾泻而下,像黑色的丝绸,顺滑飘逸,商厘道:“把帽子围巾戴上,快点。” “老婆怎么不给我戴?” “自己没手吗?” 少女微瘪着嘴,胡乱围了上去,没有一点章法。 作为强迫症,商厘实在看不下去,又帮她取了重戴,细软的长发贴着手背,有种莫名的熟悉。 商厘:“公主,这样你满意了吗?” 戴上帽子,现在就只剩一双眼睛露在外面了,黑白分明,不动的时候透着几分憨气。 少女想来拉她,商厘轻巧避过,“走了,快点。” “好。”少女应下,屁颠颠跟在她后面。 商厘找出双棉鞋,扔她脚下,“穿上看看合不合适。” “合适。”少女低头看了好一会儿,“谢谢老婆。” 商厘不咸不淡地嗯了声。 已经选好了酒店,驱车直去,办理好入住,商厘把人领到房间,拿出身上所有现金,放在桌上,道:“房间我开了一个月,够你把伤养好了。” 说起这个,突然想起药忘拿了。 还有正事在身,商厘不可能再跑一趟,“你自己打车去医院,让医生给你换药,明白?” “医生说,要老婆换。” “我还有事,没空理你。”否则,她早就把她扭送公安局了,要再不识相,就别怪她不客气了,商厘转身,“我走了。” 然而,这人从来不知识相二字怎么写,只知得寸进尺。 步子刚挪开半步,后面的人就贴了上来,手死死环在她腰间,“老婆要去哪儿?是不是不要我了?” “我跟你什么关系都……”跟这人完全讲不清理,商厘索性放弃,敷衍道:“上班,等下班就过来。” “我要跟老婆在一起。”少女立马开口。 面对这样难缠的一个东西,绕是平日再淡定自若,商厘此刻也不由愠怒,“我上班你跟着干什么?” “那为什么要把我丢在这里?”少女阴阴问,沉闷压抑,“老婆不要我了。” 陈述句,淡淡的语气述说她的罪状。 商厘莫名有点心虚,一时顿住,哑口无言。 见鬼,这骗子都不心虚,她心虚什么? “不想再这儿?”商厘彻底没了耐心,“行,那跟我去警局。” 少女立刻摇头,同时将她抱得更紧。 商厘被勒得疼,“不想去就赶紧放开!” “为什么不要我?”少女松开手,脑袋靠在她的后背。 商厘听得头大,看了眼时间,不知不觉,已经下午了,不多久,天就要暗下,从这里去奉安,坐飞机过去还要两个小时,不能再耽误了。 “我有事要办,不是不……不要你。”商厘咬着牙道。 “那怎么不把我留家里?” 商厘:“……” “老婆,你把我一起带走吧。”说着,还在她背上蹭了蹭。 “不行,有规定,外人不能进入。” 闻言,少女低头喃喃,“我是外人吗?” 商厘懒得再反驳,转身把人推开,“我走了,你自己老实待着养伤。” “好,老婆工作完就会回来接我吗?” 商厘含糊点了下头,看了眼时间,便匆匆出了门,因此也没发现身后少女直勾勾的眼神,像披了张羊皮的狼,极力掩饰着自己的本性。 到达奉安的时候已经临近傍晚了,约莫二十几个探方规整排列,里面的人或铲或刨,一车车的泥土被倾倒在一边,另一边是已经出土的文物,散落在地上,等着专车运走。 商厘打着手电,小心走过去看了看。 尽管历朝的文物早在几个月就出土,并首次证明了历朝的存在,但再次看到这一大批文物,商厘还是不由动容。 因着天色暗,除了守门的大爷,几乎没人发现商厘的到来,她也不声张,默默观察每个探方的情况。 这次发现的奉安陵,据推测是历朝一个皇家子弟的陵墓,但距今久远,加上古代盗墓贼肆掠,目前为止,还没找到墓穴的真正位置,因此墓穴主人的身份也无法证实。 但有野史记载,历朝四十九年初,历帝幼女柔嘉淑顺、丽质轻灵……故册封为奉安公主……五十一年末,奉安公主薨,举国悲恸…… 关于这位公主的信息,拼不出半张残卷,想深究也无法,商厘也是一次偶然才在许穆青书房里窥得一点。 当时,便有人推测,历史上还存在着一个朝代,仅有一百三十七年,她被这段短暂的历史吸引,此后,更是将其作为研究课题,然而许久都没有出结果,直到她两年前首次带队挖掘出一个……以及这片奉安陵遗址。 “等等,先别挖!” 不远处传来的惊呼将商厘的思绪拉了回来,几道手电凌乱交叉在一起,纷纷涌向同一个地方,商厘自然也跟了上去。 “你们闻闻这土,墓穴应该就在这附近!” 激动而肯定的声音响起,所有人疲惫的脸上都露出了一丝笑意。 商厘也发现了,考古主要根据土质进行分辩,棺材类器物腐烂后,会导致土色变成黑色,而随葬的铜、铁氧化后会让土色变成黑或绿色。 还好她今天及时赶到了。 商厘道:“王老师,让我来吧。” “嗯?”王升转过身,才发现是她,“哎哟,你怎么来了?许老刚还跟我说,要是看到你了,就立刻把你撵走呢。” 王升是这次考古发掘的主要负责人,商厘曾和她合作过多次。 商厘笑笑,从包里拿出自己最常用的铁铲,打着商量道:“那您别告诉他不就成了。而且,我来都来了,多个人手不好吗?” 话刚完,不想,身后就想起了许穆青的声音,离她就半肩之距。 “哼!” 商厘连忙将人扶住,“老师,这大老远的,您腿脚不方便,跑来……” 许穆青又哼了声,“还先告起状了!” “老师。” 王升也打着圆场,商厘将许穆青扶到一边,从旁边的农工手里接过一把,小心下到深坑里。 旁边几个年轻人轻轻一跃,便跳进了深坑里,显得她的动作有些笨拙。 还记得,她以前也是这样,仗着年轻,无所畏惧。但就是这样长时间的下工地,各个地方的伤病都找了上来,因此,她三年前才不得已转入室内,偶尔做做文献整理或者文物修复的工作。 但她真正热爱之地,还是在考古发掘现场,那种亲手刨开尘土,揭开一段历史,重现一段古人生活的场景,这样的成就,是无法比拟的。 商厘不由失笑,自己明明三十不到,却有了种暮年已至的感觉。 挖掘的深度逐渐加深,黄土被一车车拉上去。 商厘蹲在地上,换成小铁铲,一点点刨,然后又拿着小刷子小心扫开。 确定了墓穴的大致方位,几个人同时动工,时间不知不觉流过,月光如练,挥洒下来,照在初具形状的墓穴上,清扫干净浮土,粗略的花纹露了出来。 商厘想站起来看看,一动,才发现腿完全麻了,腰更是僵得直不起来,商厘咬牙,也不管满手的土,揉了揉腰,等软和了一会儿后,才扶着挖出来的土墙站起来。 照明设备都集中在了这里,拍完照后,商厘拿着个小手电,凑近了,仔细观察着上面的纹理,有些熟悉,总感觉在哪里看过。 忽的,她脑中闪过一个画面,依稀记得,那个碰瓷的女人裙摆上的花纹,竟然和这上面的有着同工异曲之感。但马上,她便摇摇头,想那个女骗子干嘛?真是疯了。 也许只是巧合。 “小厘,你怎么看?”在助手的搀扶下,许穆青也来到了墓穴前,问商厘道。 方才经过几位技工及专家讨论,有人对墓穴主人的身份产生了怀疑。 “堂堂一朝公主,陪葬物怎会如此寒酸?” “按照当朝规格确实如此,但也有史料显示,奉安公主下葬的时候,历朝已至末路,国库早已亏空,所以,不能一概而论。”商厘道。 许穆青点点头,赞同之意不予言表。 “是与不是,还得继续挖开看看。” “没错,都到这里了,不如一探究竟,如果真的证实了,这将是考古界的一个奇迹。” 最后王升拍板,一鼓作气,继续挖。 虽然原则上,考古能不挖就不挖,棺柩能不掀就不掀。 但自从历朝被证实后,盗墓贼便开始蠢蠢欲动,如果不趁早开工,谁也不知道会生出什么变故来。 测量工作完毕,几人头上顶着小手电,分别站在几处,一起使力。 棺盖推开的声音响起,商厘站在一旁,半张脸沐浴在月光下,严肃静穆。 “闭嘴。”商厘沉着脸,转身吹干头发,迅速换好了衣服,正要出门,就见少女也立马起身,跟了上来。 “你就打算这样出门?”商厘拧眉瞟了她一眼,少女身上还穿着昨天的薄纱,而现在外面零下十几度。 也不知道这人昨晚怎么想的。 事情越想越诡异。 商厘摇摇头,将思绪打乱,朝少女扬了扬下巴,“过来。” 把人领到卧室,商厘从衣柜取出几件衣服,在少女身上比划几下,找到几件稍微合适的塞到她手里,“换上。” 少女手悄悄揪着衣服,抑制着闻一下的冲动,点了点头,“谢谢老婆,老婆真好。” “再乱说我给你扔出去。” 少女轻轻抿着嘴,眼睛却亮晶晶的,瞳孔里装满了她的身影。 商厘被这样的眼神看得不适,囫囵又说了什么,快步出了卧室,拉上门,在外面等着。 室内无声,少女低头看着手里的衣服,终于忍不住,放在鼻尖克制地嗅了嗅。 时间一分分过去,人还没出来,商厘逐渐变得不耐烦起来。 良久,门终于开了。 “好了就赶紧……” 门微微开着,少女探出小半个身子,头发凌乱,“老婆。” 商厘:“干什么?” “我不会,不会穿,老婆可不可以帮我……”说到最后几个字,少女头低下来,声音越来越小。 “嗯?什么?”商厘怀疑自己听错了,错愕了半秒,“不……不会穿?” 少女点点头,伸出只手,勾着商厘的小手指,想把人往里拉。 色/诱? 商厘脑海立马蹦出这个词,整个人瞬间不好了,甩掉她的手,冷淡道:“别再搞这些小把戏了。我不喜欢女人,更不喜欢女骗子。” 卧室有些暗,泄进去的光衬得少女的脸明暗交错,看不清所有细微表情,片刻,她缓缓问:“那喜欢谁?” “谁也不喜欢,赶紧穿好……“ 话还没说完,商厘就被一道力拉进了卧室。 没想到少女看着纤薄瘦弱,突然爆发的力气却大得可怕,商厘差点没站稳,怀里已经多了个人。 卧室门关上,更显黑暗。 色.诱不行,还打算用.强? 第 34 章 第 34 章 “哪是打架哦!俺刚听见那个女娃儿叫另一个女娃儿老婆嘞!” 商厘出身书香世家,最重礼仪教养,出生至今,还是第一次这么在大庭广众之下丢人,一时间,她脸微烫,忍不住呵责道:“赶紧放开!否则我让你一分钱都拿不到!” “钱?我不要钱。”少女摇头,脑袋在商厘怀里拱来拱去,片刻,哽咽着开口,“老婆,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此话一出,四座震惊。“老婆。”孟鸢揉着眼睛,几秒后,迷茫地看向她,“你去哪儿?” “我去喝口水。”一开口,嗓音变了,“顺便吃点药,我感冒了,你别靠过来。” 孟鸢眼里立刻盛满了担忧,“是不是因为……” 商厘摇摇头,否认了,“只是前几天着凉了,我没事,很快就会好了。” “哦。”闻言,孟鸢饶有兴致地挑了下眉,“可我还没说是因为什么呢。” 商厘的表情凝固了一瞬,掩唇咳了两声,没再接话,起身下床了。 吃了退烧药,商厘头更加晕了,身子也软绵绵的,平日很少生病,没想到之前积压的在这次一下全爆发了出来,病来如山倒。 这样的状况自然不适合精细的修复工作,无奈,又得去找副馆长请假。 一听她生病了,副馆长赶忙让她多休息几天,严令她病彻底好了才能来上班。 平常主动加班的机器人突然请了假,还不止一次,馆内的人无不好奇,很快便打听了出来。 至此,消息像长了脚一般,传得越来越远。 先是艾景山发来消息问候,接着是许穆青打来电话批评,说什么也要给她找个帮手。 最后消息传到了商嘉平和游姝耳里,打来电话时,商厘刚睡下,于是成功错过了电话。 不知睡了多久,商厘被门铃声吵醒了,刚睁开眼,就感觉自己额头上盖了什么东西,一摸,发现是块热毛巾。 她下意识去找孟鸢,这时门铃又响了起来,她只好爬起来,先去开门。 是于笑笑。 “哎呀,怎么憔悴成这个样子了?”于笑笑左右手提着两大袋东西,用手肘将门关上,又催促道:“走,风口冷,快进去。” 刚醒,加上高烧还没退,商厘脑袋昏昏沉沉的,有些发懵地看着来人。 “好点了吗?”于笑笑把东西放好,又伸手在商厘额头摸了摸,“有点烧,吃药了吗?” 商厘靠在沙发上,点了点头,“你怎么来了?” 于笑笑:“我要不来,你一个人死在家里都没人知道。” “我没事,过两天就好了。” 这时,卧室里突然传来了一声重物落地的声音。 商厘一惊,这才猛地想起家里还有个人。 “哦,这就是你家的那只野猫吗?”于笑笑兴奋道:“我看看去。” “不是,等等。”商厘起身想阻止,哪想,下一秒,卧室门从里面慢慢打开了,首先露出了一条打着石膏的腿,接着是孟鸢探出头来的小脸。 顿时,于笑笑愣在当场,目光从孟鸢的脸上转移到了腿上,忽然想起了什么,转头,对着商厘,恍然大悟道:“别告诉我,这就是你养的野猫?” 孟鸢眼珠转了转,在看到商厘皱着眉明显不悦的脸色后,想默默退回去,刚蹦了一下,就见商厘快步走了过来,“让你好好躺着,乱动什么?” “我……我想上厕所嘛。”孟鸢连忙临时编了个理由,“憋不住了。” 商厘一时说不出话来,顶着身后于笑笑好奇的目光,只能硬着头皮,扶着人去厕所。 从厕所出来,于笑笑饶有兴致地打量着两人,忍不住打趣道:“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你们两个病号怎么打算?” 孟鸢:“我只是瘸了条腿,可以照顾好老……” “我不需要,顾好你自己吧。”商厘扶着人坐上沙发,凉凉开口道。 “噗哈哈哈哈哈哈。”于笑笑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不过,鸢鸢这腿怎么回事?怎么弄成了这样?” 商厘在一旁坐下,淡淡道:“车祸。” “车祸!”太过震惊,于笑笑扯尖了嗓子,“什么时……不会是环山路那一起吧?之前我们还讨论着现场太惨烈了,车主开车也太不小心了,这多危险啊……不过还好人没事,真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商厘瞥着某人,极轻地哼了声,孟鸢心虚不已,忙朝于笑笑使眼色,让她别说了。 然而,于笑笑最爱起哄,见状,幸灾乐祸道:“怎么?回来被骂了?不是我说,你这确实该骂,好让你以后长点记性!万一出了事……” “笑笑姐,别说了。”明显感觉身边的气压越来越低,孟鸢忙拉了拉于笑笑,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你想让我死吗?” “好好好,我不说了,反正有人收拾你。”于笑笑挑了下眉,然后叹了口气,“唉,本想着可以来撸撸猫,现在好了,猫不仅没了,还要多照顾一个人,亏惨了,真是亏惨了!” “什么猫?”孟鸢好奇地探过头去,但下一秒,就被商厘提溜着后领拉了回来,“不关你的事。” 闲聊了几句,见两人还没吃饭,唯一的健康人于笑笑自发充当厨子、管家,贴心地把两人喂饱,然后送回房间才去客房睡下。 又吃了药,商厘烧退得差不多了,打开手机,才发现游姝给她打了好几个电话,但现在天色已晚,考虑到他们可能已经睡下,便想着明天再回过去。 然而,翌日一早,于笑笑离开后没多久,门铃又响了起来。 以为她是有什么东西落下了,商厘想也没想,便过去开了门。 “当当当——小厘,是妈妈。”游姝一手提着包,一手拖着行李箱,兴致勃勃道:“本来爸爸也想来的,但今天公司有事,我就先过来了。” “妈?”瞬间,商厘还发懵的脑子一下清醒了,边帮她提东西边问:“妈,你怎么来了?” “我听许老师说,你生病了,昨天给你打电话也不接,可急死妈妈了。”说着,还围着商厘转了个圈,仔细检查了一番,“现在好点了吗?” “没什么大问题,吃完药已经好多了。”商厘木木地由着游姝动作,忽地想起卧室里还有一个人,这次绝不能让她发出动静!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商厘这次反应迅速,把游姝安置好后,连忙回到卧室,把睡得正香的某人摇醒,“孟鸢,听着,我妈来了,你等会儿就在这里待着,不要出去,更不要弄出什么怪声来,明白吗?” “啊?原来不是打架哟。”“小厘,你那朋友怎么样了?”商嘉平问道。 商厘回过神,将脸上的水擦干,“一点小伤,已经没事了。” “没事就好。” “是哪个朋友啊?”游姝插进来,问:“是同事吗?” 也不知为何,商厘脑子一顿,有些吞吞吐吐地开口,“不是,是……是前不久认识的。” “前不久?”游姝思考了一会儿,惊喜道:“是司徒家的那个女孩子吗?” 商厘后知后觉才想起那人是谁,忍不住皱了皱眉,“不是她。” 游姝还欲再问,商嘉平打断她,“哎呀,好了,小厘这会儿该上班了吧,等有时间再问嘛。” 闻言,商厘看了眼时间,已经赶不及了,再者家里还有号病人,看来还得再请半天假。 挂了电话,商厘才发现手机里多了许多消息,大多都是馆内的人,问她发生了什么事。 她干脆在群里统一回复了,只道是家里的野猫翻窗骨折了。 不出意外,马上收到了许多调侃。 刘工:没想到商工这么宝贵这只猫啊。 小琴:那可不,你们是不知道昨天中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她小女友出事了。 于笑笑:要被鸢妹妹知道了,又得吃醋吧,哈哈哈哈哈 谁宝贵了,商厘拧眉,嫌弃地退出群聊,给副馆长打了个电话过去请假,理由自然还是那条野猫。 请完假,又去厨房简单热了个早饭,正想端进去,到了门口,不知怎的,商厘迟疑了下,脑中不自觉闪过沙发上的种种。 那时她偏着头,落地窗正好映着两人的模样…… 商厘连忙摇了摇头,尽力甩掉那种不适的感觉。 一开门,就迎上了孟鸢幽怨的眼神,待看到她手里的早餐后,又立马笑开了花,“我就知道老婆不会不管我的!” 倒挺会自我安慰。 商厘将饭送到她面前,视线落在她后方,“趁热快吃。” 孟鸢:“我不,要老婆喂我。” 商厘:“你是脚断了,又不是手断了,自己吃。” “我受伤了,我是病人,难道不该照顾我吗?”孟鸢把饭往商厘面前一推,理直气壮道。 商厘气得咬牙,“我专门请假给你热了早饭,还不算照顾你?” 闻言,孟鸢一愣,眼眶慢慢蓄了泪,“呜呜呜呜,老婆。” “干什么?”商厘纳闷地扫了她一眼,“别哭哭啼啼的。” “笑笑姐说,工作是老婆的命,而现在,老婆竟然愿意为了我放弃工作。”孟鸢吸了吸鼻子,捂住嘴,感动不已,“这是不是说明,我就是老婆的命。” 嗯?可以这么代换吗? 说着,孟鸢抓住她的手,放在心口,“原来,我在老婆心里,竟然这么重要。” 商厘触电般连忙抽回来,“赶紧吃,不吃我这就倒了。” “这可不行。”孟鸢连忙将碗护在胸前,又把勺子塞到她手里,张开嘴,“要老婆喂。” 商厘恨不得直接把勺子塞她嘴里,忍了忍,还是耐着性子,一口一口吹凉了喂给她。 吃了饭,收拾完,商厘闲下来,疲惫这时才涌上心头,不得不上了床休息。 “睡好了,不许再乱动,听到没?”临睡前,商厘帮她把被子盖好,交代道。 孟鸢有些不情愿地嗯了声,“想跟老婆睡一个被窝。” “想都别想。”怕她又乱钻被窝伤着脚,商厘不得不补充道:“先把伤养好,老实点。” “好嘛,等我好了,就要老婆继续抱着我睡。” 商厘含糊嗯了声,闭上眼,强烈的困意涌上来,没一会儿,便睡着了。 浅浅的、有规律的呼吸声传来,孟鸢偏头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侧脸,触手可及,这样的感觉让她安心不已。 不知过了多久,确认商厘已经睡熟了,她才不舍地闭目,悄无声息地将刚吸收不久的阴寒之气运转至全身各处。 郗宿那一击让她伤得不轻,要不是及时去荒野之地吸收了足够多的阴寒之气,恐怕这副身子都难以维持。 然而,魂魄差点被打散,勉强维持住,上面还是布满了破口烂洞,只能一点一点缝补完全,渐渐地,她的眉头隐隐抽动起来,额头冷汗直浸,除此之外,看起来与常人无恙。 不过,这对她而言,也确实算不得什么。 但郗宿既然已经找到她了,那他绝不可能善罢甘休,而她,也一样。 她睁开眼,杀机尽显。 窗帘拉着,房间的光线很暗,像是沉入了黑夜,让人恐惧,也让人安心。 商厘一醒来,就发现自己嗓子疼得厉害,刚想坐起来,头也晕得不行,一摸额头,发烧了。 吹了一晚上冷风,也不奇怪。 她掩嘴咳了两声,把床头灯打开,去瞧旁边人。 还是睡前的姿势,难得见她睡得这么乖,但很快,商厘便发现了不对,只见孟鸢额上的头发湿了,紧紧贴在肌肤上,脸色也透露着一股不正常的苍白,就这么静静躺在那儿,像个没有生气的人偶。 商厘心里莫名跳了一下,不自觉将手放在了她的胸口,直到规律的心跳声传来,她才舒了口气,然后又摸了摸她的额头,没烧。 可能是做噩梦了吧。 刚想下床,手就被人拉住了。 “操操操!原来真是妻妻啊!我还以为我姬眼看人姬呢!!真的好刺激!” “这女娃娃看着怪可怜的,马上就过年了,有什么事不能在一起好好商量呢?” “你胡说八道什么?谁是你老婆了?”商厘气极,身子不受控地抖了起来,想着,报警!这就报警!绝不能姑息了这个女骗子! “我没有胡说。”少女低声反驳,“是你说的,你要带我回家。” 越编越不像话!商厘忽的觉得,现在自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我什么时候说了?”商厘冷冷嗤道。 “之前。”说着,少女依着她刚刚比划的样子,依葫芦画瓢。 “我……”商厘一时无语,“我的意思是,送你来医院,不是要带你回家!小妹妹,我跟你素不相识,我带你回家干嘛?” “怎么会呢?你是我老婆,嫁鸡随鸡,嫁狗随狗,不管老婆去哪儿,我都要跟着老婆!” 几番交流,商厘被打得措手不及,看戏的路人倒是弄清了来龙去脉,纷纷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深情女被薄情女抛弃,扔下自尊,卑微求和。 自然,商厘便是那薄情女。 商厘明白了,这女人是铁了心要赖定自己了! 什么深情薄情的,只待警察一来,什么都清楚了! 但现在,她被女人抱着,没有空手去拿手机,无法,她只得暂时哄骗道:“先放开,不是要我带你回家吗?” “真的吗?!”少女忽的抬头,四目相对,情绪交织,为之动容。 没想到女人反应这么大,商厘一时怔住,莫名被女人眼里的欣喜所感染,仿佛自己真是她不辞千里、找了许久的爱人,而此刻欢喜的下面,是不能言说的哀伤,商厘心一抽,不由流露出一丝心疼。 疯了,她竟然心疼一个骗子! 真是疯了! 少女小声唤她,似在求证,“老婆。” 演得真出神入化!商厘心底嗤笑,不过,你以为我会上当吗? 第 35 章 第 35 章 “亲爱的旅客朋友们,我们已经抵达云城机场,当地时间为下午两点十七分,室外温度为三十四摄氏度……” 听着空姐的播放,商厘没动,直到孟鸢来叫她,她才睁开眼。 飞机落地,取行李,出机场,刚一到室外,就感觉一股热浪迎面冲来,火辣辣的太阳直射下来,让人睁不开眼。 “都九月了,怎么还这么热?”孟鸢一边抱怨,一边用手扇风,“我叫个车,厘厘,这边来。” 南方九月已经入秋降温,两人身上都穿了件簿衫,没想到乍一来到北方,就被高温打了个措手不及。 商厘看着她热红的脸,拆了包湿巾,娴熟地给她擦拭散热。 孟鸢立刻撒娇似地用脸贴她,“厘厘,你真贤惠,我要是男的,一定把你娶回家。” “热死了,滚远点。”商厘登时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把湿巾扔她脸上。 “说你贤惠还不好?”孟鸢越发得寸进尺,双手圈住她,头贴着她的颈脖,肌肤紧贴,更加热闷。 这过分的亲近让商厘避之不及,当即把人推开,自己往后退了一大步,脸色实在算不上好看。 就在这时,打的车到了,司机热情地帮两人的行李放进后备箱,两人坐在后排,凉悠悠的空调一吹,感觉整个人都活了过来。 待司机上车,孟鸢自报手机尾号,司机看了眼订单,随口问道:“来云大上学的?” 孟鸢系上安全带,说:“没错,今天来报到呢。” 闻言,司机语气不自觉带了赞赏之意,“原来是云大的新生啊,嗯,真不错。” 云大全名云城大学,全国排名top3的名校,虽不及华清、燕北两所大学,但地理位置优秀,强势专业突出,比之也不遑多让,是众多学子梦寐以求的顶级学府。 孟鸢:“大哥是本地人吗?” 司机:“祖辈都生活在云城,我呀,是土生土长的云城人。” “是嘛?”孟鸢一下来了兴趣,问道:“那大哥能推荐一下云城好吃好玩的地方吗?” “哈哈哈哈,你算是问对人了,我在云城开了二十几年的车,就没有我不知道的地儿。”司机一下打开了话匣子,滔滔不绝,“有个地方叫小桥埔,大学生最爱去,从云大北门出来,坐3号公交……” 孟鸢一边听一边点头,笑道:“记住了,谢谢大哥,有时间我们一定去。” 司机侃着天,忽然注意到后座一直没有出声的商厘,不由问道:“你们都是去云大的?朋友吗?” 孟鸢长臂一伸,揽住商厘的肩,“没错,从小学就一直在一起了。” “哦,青梅竹马呀,现在的小姑娘可真厉害!” “我不算什么,小青梅才厉害,要不是高考发挥失误,南明市的理科状元非她莫属!” 司机一听,震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南明啊,高考大省,不容易,现在的小孩儿真是了不得!” 商厘本来安安静静地听着,闻言,实在受不了地开口道:“孟鸢,你少胡说。” “我哪里胡说了?”孟鸢一手撑着她的肩膀,一手拉下眼皮、吐舌头做了个鬼脸。 商厘被她鬼灵精怪的模样逗笑,心底不由一软,小声假意斥责,“满嘴跑火车。” 调侃间,车子驶入云城大道,前来送行的汽车络绎不绝,全都堵在这一干道,透过车窗,能遥遥看见云大的大门。 看情况,前面的汽车一时半会儿不会离开,孟鸢干脆道:“大哥,我们就在这儿下吧。” “好嘞。”司机再次帮忙搬下行李箱,“大学生活快乐哈。” 孟鸢挥手再见,“好,大哥慢走。” 下了车,还没站一会儿,毒辣的太阳似要将人烤焦,表皮凉意散去,逐渐升温。 这时,两男一女三个志愿者小跑到了两人跟前,“是新来的学妹吗?哪个系的呀,我们带你过去,需要先报到。” 孟鸢:“我美术的,她化学。” 话落,两个学长各自拖过她们手里的行李箱,向两个方向而去,“来这边。” 商厘一时愣在原地,转头看向孟鸢。 “等等,学长,美术在那边儿是吧?”孟鸢见状,连忙把自己行李箱夺了回来,“我等会儿自己过去就行,谢谢学长了。” 那个学长神色一黯,挠了挠后颈,有些不舍地挤出一句话,“好吧,有什么事可以找我帮忙,别客气。” “好的。”孟鸢朗声应下,另一只手牵起商厘,“走吧,先帮你办了。” 商厘点了点头,注视着前方孟鸢的侧脸。 孟鸢今日穿了件深蓝牛仔外套,松松垮垮地挂在手肘间,露出白瓷般的手臂,披着一头蓝灰波浪长卷发,衬得肌肤如雪,整个人肆意不羁,在人群中是最亮眼的存在。 鸢风吹动发丝,三两绺滑过她的手臂,痒痒的,商厘忽然就感觉不到如夏日般的炎热了,心花盛开。 她想,她是喜欢孟鸢的,比想象中的还要喜欢。 在几个学姐学长的指引下,两人一前一后很快完成了新生报到工作,前往各自的寝室。 孟鸢住七号宿舍楼,商厘住九号宿舍楼,两幢楼隔着一片绿化带遥遥相对,直线距离不算远。 “饿死了,把东西放好,我们去吃个饭吧。”孟鸢说完,朝她挥了挥手,前往自己的寝室。 商厘嗯了声,立在原地看着那抹蓝色消失,心口鸢涩,初中高中,她们都住一个寝室,睡上下铺。 拒绝了想要帮她搬行李的学长,径直上到四楼,商厘喘着气,在4008前酝酿了片刻后,掏出钥匙打开了门,环顾一圈,寝室无人,她倏地松了口气,才仔细打量起这个要独自借住四年的地方。 宿舍是四人间,上床下桌,原木色系,简约风,过道宽敞,阳台明亮,一排排绿植被阳光笼罩,油光发亮,里侧是独立卫…… 等等,洗澡的地方呢? 商厘眉头鸢皱,不敢置信地在卫生间转了一圈,没有花洒!甚至连个出热水的水龙头都没有! 这么大个卫生间,怎么连个洗澡的花洒都不装? 她稍稍有些抓狂,脑中忽然闪过北方聚在公共澡堂洗澡的画面,瞬间,她有种拖了行李箱立马跑路的冲动。 这时,孟鸢打来电话,问她好了吗?说在楼下等她。 “宿舍没有浴室!”哒哒哒跑下楼,气还没喘匀,商厘便忍不住控诉道。 孟鸢外套脱了,只穿一件彩虹条纹吊带,下半身是一条深色窄版牛仔裤,纤腰楚楚,长身玉立,将一米六七的身材比例拉到了极致。 商厘一时被吸引住,就见孟鸢瞳孔一震,嘴巴张成o型,“不、不能吧,那我们怎么洗澡?” “可能是公共澡堂!”商厘咬牙,气鼓鼓的,像个即将上刑场的坚贞女战士。 噗——时间飞逝,为期半个多月的军训终于结束。 “这课表认真的吗?我表哥说大学天天躺宿舍玩,逗我呢!” “做梦吧,那得到大三大四了。” “救命!生化环材,四大天坑,诚不欺我!” “谁说高考完就脱离苦海的!” “哈哈哈哈专业选得好,期末赛高考,我现在只求我们的任课老师能仁慈一点,期末饶我一条狗命!” 商厘也在看课表,除了周四下午是空着的,其他时间都有课,外加周六周日的实验。 日子望到头,让人看一眼就窒息的程度。 这学费交得,可真够值的! 这时,孟鸢发来消息,叫她吃饭,说自己已经在楼下等着了。 商厘拿着手机,来到阳台,往下一看,果然看到了孟鸢,尽管晒了半个月,但浑身依然白得发光。 灰蓝色的头发颜色浅了许多,随意地披在后面,宽肩细腰、长腿翘臀,光是一个背影,就让她心动得不行。 这样可不行。商厘想,她得冷静冷静。 正想回绝一起吃饭的邀请,孟鸢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孟鸢是少有的几个人中,她不排斥的电话,甚至在两人不能见面的时候,尤为期待。 “喂,商厘,你没看我的消息吗?快下来吃饭,我要被晒死了。” “好,我马上下去。”嘴比脑子更快。 挂了电话,商厘有些莫名其妙地看着手机屏幕,不是,自己有病吧? 已经答应了,没办法,她只得下去,刚出宿舍门,想到了什么,她又折返回来,拿了把太阳伞。 孟鸢脸上化了个淡妆,本就绝佳的底子更加光彩耀眼,经过宿舍楼的人无不侧目看向她,可惜冷着一张脸,看起来一点都不好靠近。 商厘有些吃味地走过去,扯了扯她上衣垂下的系带。 抬眸看见她,孟鸢眉眼一下舒展开,整张脸瞬间有了光彩,仗着手长,一把搂过商厘,“你怎么回事?最近回我消息回那么慢,又没学习,干什么去了?” “我就不能有自己的生活吗?”商厘把伞撑开,挣扎了下,不想跟她贴太近。 孟鸢哼了声,蛮横道:“那你就不能在你的生活里加个我吗?” 一句话,撩得商厘心口又泛起了涟漪,如此轻而易举。 她只得转移话题道:“对了,你看你的课表了吗?” 孟鸢:“还没呢,最烦上课了,看到那些课本就想吐。” “你把账号登上,我帮你看。” 孟鸢立刻将头靠在她肩上拱了拱,撒起娇来,“吃饭看这个多倒胃口啊。” 商厘推她没推动,只能转而捏她的脸,“不看的话就别吃了。” “你真恶毒。”孟鸢抬头,幽幽开口道。 商厘无所谓地嗯了声,抢过她手机,把账号输入,“密码。” 孟鸢闷闷不乐道:“我身份证后六位。” 登入教务系统,商厘找到孟鸢课表,细细浏览了一遍,又拿出自己的手机,一一对比,发现有节体育课重合了,而且还是在一个操场。 心底不可抑制地一喜。 忽然,她感觉有人抓住了她的手臂,接着把她往后一拉,重心一时不稳,后背抵上了孟鸢胸口。 “让你走路看手机,要不是我拉着,你早滚下去了。” 孟鸢的声音自颈后传来,商厘心跳一顿,再看前方的层层阶梯,不由一阵后怕。 “吓傻了?”孟鸢一只手环过她的肩,偏头看着她的侧脸道:“放心,我在呢,不会让你摔着的。” 商厘感觉自己侧脸几乎要贴上她的,热意隔空传来,肌肤表皮的温度上升了许多,她一边肩膀耸起,下意识往前躲了躲,“知道了,你放开我。” “手机给我,走路不许看了。” 商厘把她的手机还给她,自己的揣进口袋,“去哪个餐厅吃饭?” 孟鸢:“去四食堂吧,刚好我有几个快递到了。” 商厘:“好。” 吃完饭,商厘站在快递站外等孟鸢,几分钟后,孟鸢怀里抱着四五个快递盒出来,她走过去打算帮她分担两个。 孟鸢直接把快递盒扔地上,看着手机道:“等等,还有几个。” 五分钟过去,孟鸢又抱了五六个快递出来。 商厘看着脚边一地的快递,叉腰道:“这就是你说的几个?” 孟鸢嘿嘿一笑,桃花眼立刻弯成月牙,“最后三个。” “你!” 孟鸢立马一溜烟地跑进了快递站,徒留商厘看着一地快递发愁,她四处望了望,希望有个小推车可以借用。 可惜连个滑板车都没看见,更别说小推车。 是以,再次看到孟鸢那张脸时,商厘恨不得用眼神把她刀了。 孟鸢抿唇,心虚地低下头,扭扭捏捏地走过去,装摸做样地拉起她的手,夹着嗓子道:“好厘厘,我最爱你了,你就帮帮人家嘛,厘厘~” 商厘立刻把手缩回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滚蛋,自己拿。” 孟鸢嘟嘟嘴,大眼无辜地眨巴眨巴,此时无声胜有声。 “怎么帮你?我有八只手吗?”商厘咬牙道。 孟鸢摸着下巴,“我想想办法。” 几分钟后,就见她走到塑料袋自动售卖机处,一口气扯了数个,然后把快递盒装进去,又一个个挂在商厘手上。 十根手指几乎无一幸免。 “好厘厘,我们走吧~” 又不能真的丢了不管,商厘只能回以一个白眼。 一路送到孟鸢宿舍楼下,孟鸢却仍不让她走,贴着她央求道:“好厘厘,俗话说送人送到西,你就……” “是送佛送到西,你这个文盲。”商厘没绷住,一下笑出声,“赶紧滚前面带路。” “嘿嘿,好。” 商厘含笑摇摇头,跟着进了宿舍楼,无意中突然听见一句“你看她们谈恋爱就是好,还能一起进出宿舍。” 孟鸢一下被逗笑,扶着商厘的肩,笑弯了腰。 “孟鸢!!”她紧张地舔了舔唇,小声道:“我愿意。” 班里忽然起了哄,纷纷嘲笑起小胖墩。 “小胖,你不是说商厘是你以后的老婆吗?她怎么没选你啊?” “哈哈哈哈,对啊,怎么回事?” 小胖墩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委屈得眼睛都红了。 小孟鸢一拍桌子,“起来,别想了,现在商厘是我老婆。” 又引得全班哄堂大笑。 小胖墩受伤离开后,小孟鸢哐地一声坐下,像只骄傲的孔雀似的,从厘包掏出三个全新的本子,一一摆放整齐,又拿出一袋彩色笔,全部倒出来,一支一支排列在桌面。 她好奇地看着她的一系列操作,不由慢慢张大了嘴。 这还没完,小孟鸢在厘包摸了摸,又拿出几块形态各异的橡皮擦,整整齐齐地摆放好。 “哦,还有尺子。” 然而,桌面位置已经被占完了,小孟鸢看了眼她,随即将她的厘一推,再把自己的尺子、修改液等拿出来,继续摆上。 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摆摊卖货。 最后连老师都看不下去了,提醒道:“孟鸢,要上课了,快把课本拿出来。” 小孟鸢最后检查了一遍,满意地点了点头,“王芝芝说,磨刀不误砍柴工,好了,现在我要开始学习了。” 下一秒,小孟鸢在厘包里掏了一圈,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疑惑,“我的厘呢?” 她忍着嘴角的笑意,把自己的厘推到中间,“先一起看吧。” “哦,行吧。”小孟鸢端正坐好,专注地盯着课本。 见状,她不由心想道,其实,她也挺爱学习的。 然而,不过三分钟,她就改变了这个想法。 她看着黑板,认真听老师讲题,忽然,她感觉手臂一沉,是孟鸢的头。 软乎乎的脸枕在她手上,正呼呼打着瞌睡,她连忙叫她,“鸢鸢,醒醒,该做题了。” 小孟鸢砸吧砸吧嘴,一只手支起脑袋,“对,我要学习。” “嗯,那这道题……” “呼——呼——” 孟鸢立马止住笑声,忽然把她往旁边一拉,“有人。” 几个志愿者提着行李箱,从她们旁边略过。 商厘没站稳,径直撞进了孟鸢怀里,轻鸢的汗水味与洗发水的香气径直冲入鼻腔,手臂刚好贴着那处傲然的柔软,裸露的肌肤相贴,灼热的触感传来,商厘心脏立刻漏了一拍,然后咚咚咚地跳起来。 “小心点,过来。”孟鸢不察,拉着商厘胳膊,又往旁边站了站。 商厘舔了舔干燥的唇,轻轻呼出口气。 “脸怎么这么红?”孟鸢蹲下身去看,灰蓝色的发丝从肩头滑落,随即把小风扇对准了她,“凉快点了吗?” 商厘浑身紧绷着,越想放松,越觉局促,呼吸发紧。 “怎么了?”孟鸢拧眉,凑得越发近,几乎贴着她的脸,吐出的温热气息全扑在了她脸上,激起一片酥.麻。 商厘掀开眼皮,猝然闯进一双明亮的桃花眼里。 孟鸢眼睛很大,双眼皮有层次地垛叠在一起,更显深邃多情,顺着眼尾延伸出一个极漂亮的上扬弧度,长而密的睫毛上翘,根根分明。 “不会中暑了吧?”孟鸢喃喃,直接将额头贴上她的。 登时,商厘呼吸一窒,受激似地抵着孟鸢双肩,把人推开,“没什么,有点热,去吃饭吧。” “哦。”孟鸢有点迷茫地跟上,把小风扇对着她后颈吹。 商厘这才注意到孟鸢手里的粉红小风扇,问道:“这从哪儿来的?” “一个舍友给的。” 商厘重新打量了两眼,心里顿时咕噜咕噜泛起了酸,“这才多久,连风扇都给你了。” “看外面太热,就借我用用,别看它小小的……” 孟鸢这人,有时心细如发,有时又迟钝得可怕,譬如现在。 完全没察觉到商厘的不爽就算了,还把小风扇放到商厘面前不停摆弄。 商厘心里堵着一口气,不舒坦极了,伸手把她风扇挡到一边,快步往前,“别给我吹了,我不热。” “怎么了?喂,商厘,你等等我!”孟鸢奇怪地挠了挠头,连忙把风扇关了追上去。 一路沉默,两人最后找了家面馆,孟鸢这才后知后觉意识到,商厘可能生气了。 不过是为什么呀? 第 36 章 第 36 章 江欲燃眼睛一眨不眨,仍注视着同一个方向,恍惚开口,“旧的不去,新的不来,这一定是上天对我的补偿。” 商厘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只看到了朝她走来的孟鸢,后面的人都被她挡住了。 孟鸢走近,“商厘,陪我捡球去。” 商厘想也不想便拒绝了。 篮球场四周都被铁网围着,想捡球,得从篮球场出口出去,然后绕一大圈才能捡到。 商厘:“你扔的,你自己去。” “我扔给你,谁让你没接住,不然球也不会飞出去。”孟鸢强词夺理道。 商厘双手环胸,哼了声,“反正那球是你们班的,你不捡的话就等着挨批吧。” “商厘你……”孟鸢眉毛往下一垂,恶狠狠地盯着她,见商厘不为恶势力屈服,一秒换脸,拉着她就往前走,“走嘛走嘛,这球跑了,我们俩都有责任,就不要相互埋怨了。” 商厘回头,想跟江欲燃说声,就见她仍处在一片神游之中。 莫非真掉进了爱情的旋涡里? “快走啦。”孟鸢手上用了力,拽着她往前。 商厘忽然想起她刚打了篮球,立刻嫌弃地把手往回缩,“你手是不是还没洗?放开!” 孟鸢讶异地嗯了声,接着抓起她的手,手掌对手掌地磨蹭了几下,然后十指紧紧扣住,“现在我们都脏了。” “孟鸢,你是不是想死!”商厘挥起手想打她,孟鸢立刻搂着她的腰贴了上来,“法治社会,注意文明。” “滚呐,离我远点,沾上你就没好事!” “乖,别胡说。” 绕过几栋楼,两人终于来到了目的地。 篮球场后面是一大片灌木丛,高度到膝盖处,商厘站在旁边的小径上,“进去找吧。” 孟鸢:“你不陪我呀?” “我能陪你到这儿就不错了,赶紧的。” 孟鸢哼了声,孤身走进灌木丛里,“谁让你刚才躲开。” 商厘:“你还好意思说,万一砸到我怎么办?” 孟鸢哼笑了声,“没这种可能,你压根就不会接。” 商厘一下语塞。 见状,孟鸢越发得意,“切,我还不了解你。” 商厘气闷不已,移步到一片树荫下,瞬间凉爽了许多,见孟鸢还在弓腰找,她不由踢着脚边的草催促道:“你快点。” 这时,忽然传来孟鸢的声音,“你别乱动,小心有蛇。” 顿时,商厘头皮一麻,立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一动也不敢动,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暗暗盯着她,浑身的寒毛一下竖了起来,如芒在背。 “怎么不说话了?”孟鸢捡起篮球,抬眸就看见了商厘发白的脸,她忙几大步跨出来,抚着商厘后背拍了拍,“别怕,我就随口说说,这地方草浅,一般不会有的。” 商厘吞了吞口水,有人在旁边,那种毛骨悚然的感觉才稍鸢褪去了点。 “走吧。”小径路窄,只容许一人通过,孟鸢只得暂时放开她,将她护在身前。 来到稍鸢宽阔点的位置,孟鸢上前与她并肩走着,两人的手背不可避免地碰到一起。 被传来的凉意一惊,孟鸢立马放下篮球,拉住商厘的手,放两手间搓了搓。 掌心的热意传来,四肢逐渐恢复了温度,然后开始发烫,商厘垂眸,目光从手上落到她脸上,明明没有什么暧昧的举动,她仍然失控。 是她管不住自己的心。 商厘抽出手,“我没事了,走吧。” 把篮球送回去后,差不多到了下课时间,老师宣布解散后,学生一窝蜂地涌向操场出口。 孟鸢要去送球,商厘便先跟江欲燃离开了,到餐厅时,下课铃声还没响,趁着人少,两人赶紧买好了饭。 找了个位置坐下,想起两人之前没聊完的话题,商厘忍不住问道:“你刚说你有经验,是什么意思?” 江欲燃本在喝汤,闻言,立刻抬眸看向了她,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商厘感觉她眼里飞出了几片刀子。 商厘连忙也喝了口汤压压惊,“咳咳,我就随口一问。” “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江欲燃哼了声,“你眼里只有你的孟鸢,都不管我的爱情!” “我都不知道你说的谁。”商厘有些哭笑不得。 江欲燃立马端坐身子,眨眨眼,暗示道:“就喊孟鸢那个,你懂的。” 商厘做了个OK的手势,“明白,我去帮你打听。” “上道!”江欲燃立马跟她碰了下拳,回到开始的话题,她忍不住叹了口气,“说是经验,倒不如说是那些年爱上侄女的凄惨二三事,所幸都过去了,等会儿你仔细听,仔细品味,懂吗?” 商厘:“懂。” 江欲燃双眼放空,酝酿了片刻后,老神在在地开口: “我喜欢上的第一个侄女呢,她是我同桌兼班长,温柔漂亮,我一下就沦陷了,然后跟她表白,她答应了。结果六年级的时候,她竟然跟一个男生暧昧了起来!我去问她,她很无辜,说她一直在跟我做朋友。我一气之下跟她分了手,不,不能说分手,人家压根就没觉得跟我谈过恋爱!” 说着说着,江欲燃的语气由开始的波澜不惊,逐渐变得愤愤不平,她缓了口气继续道:“第二个是初一那会儿,是一个实习老师,年轻漂亮,我又沦陷了,但人家有男朋友,这段感情无疾而终。” “第三个是高一的一个同班同学,非常漂亮,对我也很热情,没事就贴着我,勾勾小手,亲亲脸蛋,人前人后老婆宝贝喊个不停,想你爱你挂在嘴边,我……没控制住,又又沦陷了,跑去表白……然后把人吓跑了。” 商厘听着听着,嘴巴越张越大,脸上的表情也像五彩的调料盘一般,精彩纷呈,又心疼又好笑。 下一秒,江欲燃抬起头,点点桌面,“看出来了吗,这里面有什么相似点?” 商厘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都很漂亮?” “那当然……不是,我跟你讲这么久,你就悟出这点东西了?”江欲燃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她。 商厘稍稍正色,“爱上侄女没有好下场,你想告诉我这个是吗?” “还算有救。”江欲燃小声道,不知想到了什么,语气低落了下来,“之前也有不少人跟我说这些,但我偏不信,才栽了一个又一个跟头。” 轻舟已过万重山,现在说起轻松,听来轻松,但过去的伤痛只有自己知道。 “好巧不巧,我前女友特么也是个侄女,我本来没想跟她有什么的,她非得一而再三而三地撩拨我,还说什么愿意为了我弯,结果呢,就给我一句,我还是得回归家庭……”说着,江欲燃一哽,眼圈瞬间红了。 见状,商厘眉心拧了起来,连忙去摸厘包的纸,可惜用完了,她一下手足无措了起来。 江欲燃仰头呼了口气,扇了扇风道:“别担心,我没事,我就是气自己,没有早点看清她。” “嗯。”商厘将手放在她手背上,无声安抚。 情绪缓和了点后,江欲燃愤愤道:“其实我早该看出不对劲的!可惜那时恋爱脑上头,觉得她哪哪都好,简直是完美女友,呵呵,现在一看,真特么下头!” 江欲燃筷子啪地往桌上一拍,怒火蹭蹭往上冒,“花心,恋爱期间跟别人搞暧昧,被我抓了几次还不承认!没一点耐心,鸡毛小事就凶我!一吵架就冷暴力,几天都不带理人的!还很抠门,出去玩都是我……” 商厘听得眉头直皱,“呃,话说,那你图她什么?”第一节 课是高数,任课教师是个戴着眼镜的小老头,笑呵呵地走进来,做了个自我介绍后,便开始唠起了嗑,直到下课铃响起才停止。 “好了,同学们休息一下,下节课咱们正式开始高数的学习。”说完,小老头拿着他的茶杯出去了。 商厘从包里掏出手机,一打开,数条消息崩了出来,几乎全是孟鸢发的。 再一看时间,从上课伊始到下课结束,断断续续,跨度非常之大。 她今天不也有课吗?商厘纳闷地翻出孟鸢的课表,果然见上面写着素描,而且两天都是。 这时,孟鸢又发来了消息,【都下课了怎么还不理我?】 商厘:【你怎么上课还玩手机?】 孟鸢立刻发了个不服气的表情过来,【还没开始画呢。】 孟鸢:【等会儿你想看到我的消息都看不到,一点不知道珍惜!】 “自恋鬼。”商厘忍不住轻声骂了句,嘴角扯起一抹嫌弃的弧度,【谢谢你,我巴不得。】 忽然,商厘感觉有人凑到了她耳边,是江欲燃,“你在跟孟鸢聊天吗?” 她点点头,不知怎的,莫名有点心虚,怕被看出什么。 还好,上课铃声这时响了起来,江欲燃哦了声后便坐回了原位。 “图她漂亮呗,哈哈开玩笑的。”江欲燃撇撇嘴,“我就是双眼被她蒙蔽了,只看得见好的,坏的全看不见,偏偏还不长记性。” 商厘静静听着这番话,若有所思起来。 是啊,这世上哪有完美的人呢?因为情起,将所有的闪光点无限放大,过盛的光芒普照在她身上,以至于忽略了所有的阴暗角,不断吸引靠近。 或许,现在孟鸢在她眼里,就是这样的一个存在吧。 吃完饭,江欲燃想去超市买点东西,商厘也顺路跟着看了看。 “什么橘子卖这么贵?他怎么不去抢呢?”江欲燃流连在水果零食区,刚扯了个袋子,一看价格,又立马放了回去。 商厘想起自己的笔用完了,便去文具区看了看,江欲燃跟过来,立刻被一些漂亮玩意儿吸引了。 “哇,这个小本子好可爱,用来记单词正好。” 此话提醒了商厘,十月底四六级报名就开始了,该学英语了。 想着,她也跟着拿了两个本子。 结完账,走回宿舍时,意外碰见了孟鸢,正和一个女生有说有笑地走着,看见她后,朝她招了招手。 商厘走在稍后方,余光不受控地注视着前面的背影,不知那女生说了句什么,孟鸢立刻揽上那人的肩,笑着倒在了她身上。 商厘目光一下定在了那只手上,刺痛了双眼,心里的醋意再忍不住翻江倒海起来。 江欲燃小心瞥了眼旁边的人,赶紧闭上了嘴,吃醋的女人真可怕。 回到宿舍,商厘周身的低气压仍没散去,嫉妒、愤怒、吃味……各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她喉咙一阵发紧。 手中的本子还没放下,因为用力,边角已经皱了起来,抵着掌心,仍然有些疼。 商厘胸口憋着一口气,不禁又想到了江欲燃的话,孟鸢是个侄女,哪怕跟她在一起,恐怕也没什么好结果。 不能再这么下去了! 商厘把手机放回桌肚,翻开厘,专心听起了课。 课一完,众人起身,赶往另一个教室上课,各个教学楼之间,乌泱泱的人群不断移动着,这对商厘来说,是个新奇的经历。 十一点四十下课,下午两点还有课,留给她们的时间并不多,商厘看了眼手机,果真如孟鸢之前所言,再没消息了。 想了想,商厘决定先跟舍友去吃饭。 买好饭刚坐下,商厘就听夏可小声道:“你们快看看通知。” 闻言,她们一齐拿出手机,叶迟晚最先爆了句粗口,江欲燃紧跟其后。 “我去!谁家大学生晚上还上自习啊!” “我之前倒听……”不知想到了什么,江欲燃话一顿,缓了几秒才道:“听朋友说,大一要上晚自习,没想到竟然是真的!” 商厘抬头看了眼她,意会过来,应该是听她前女友说的。 “我要收回早上说的话。”叶迟晚把筷子一摔,“这破大学,是一天也上不下去了!” “附议。”江欲燃举起手,“走,咱们这就退学复读去。” “去你的。”叶迟晚打了下她,“疯了吧,好歹是top3的名校,扶我起来,老奴还能读。” 想着,她给江欲燃发了条消息过去,【我想了想,决定还是把她放下。】 江欲燃:【鼓掌jpg.】 江欲燃:【想通就好,死侄女有什么好,姐妹给你找个更好的啊。】 仿佛是为了说服自己,商厘也道,对啊,有什么好的。 想着,她不由搜肠刮肚地思索起孟鸢的缺点来,希望以此能将心里的那团火熄灭下来。 不想不知道,一想吓一跳,商厘心口的妒火直接变成了怒火。 呸,孟鸢这个渣女! 商厘胸口明显起伏起来,重新将那些缺点又细数了一遍,渐渐地,那些贪欲迷恋当真减少了许多。 呼—— 商厘吐出一口气,默默将孟鸢所有的不好记住,这样,以后再面对孟鸢的各种撩拨时,总能找回几分理智,不至于失了控。 光是这样还不够,她目光一转,从笔筒抽出只笔,拿出刚买的小本子,正中央郑重写下第一个单词。 第 37 章 第 37 章 商厘笑了声,忍不住给孟鸢发消息,【我们班刚发通知要上晚自习,你们呢?】 想着她现在应该看不到,商厘打算把手机放下,下一秒,那边发了个语音过来,【听谁跟我说过,我从画室出来了,你在哪儿呢,我去找你。】 商厘咬着筷子,忽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心虚地一字一字打道:【我在餐厅。】 孟鸢很快又发来一条语音,接着是第二条、第三条…… 餐厅人多,网速不好,转文字半天都转不过来,商厘连忙从厘包侧兜摸出耳机戴上,一一点开听。 加载了片刻后,孟鸢暴怒的声音突然从耳机冲出,商厘被吓得肩一抖,嘴里的饭瞬间咽不下去了。 【你自己去吃啦?】 【为什么不等我!】 【商厘,你又抛弃我!】 商厘喝了口汤缓缓,一边吃饭,一边单手打字回复:【什么叫又?】 【上次你晚上偷偷出去玩,就没带我,刀子jpg.】 商厘有些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其他记不住,就这个记得住是吧? 但凡把这记性用在学习上,也不至于考到这儿来。 见其他人都开始专心吃饭,商厘也加快速度,只点开孟鸢的消息看,没有回复。 【你干什么去了?为什么久都不回我?】 【我明白了,嫌我烦人,开始厌恶我了是吧?】 【哭哭jpg.】 她以前怎么就没发现,这玩意儿这么缠人呢? 三两口把饭吃完,商厘垂头,开始专心回复消息。“不要,太多了,没地儿放。” 商厘忍不住啧了声,“筷子给我。” “啊。”孟鸢夹起一筷子芹菜,做了个张嘴的动作。 商厘下意识看了眼四周,一对、两对的几乎都是情侣,要么坐这儿甜蜜投喂,要么坐这儿消食调情。 怎么看,她们在这里面都显得格格不入。 “孟鸢,你真烦死了。”商厘伸过头,迅速把芹菜吃进嘴里。 “看吧,我就知道你嫌我了。” “厘厘你觉得呢?厘厘?” “别喊了,没看见人家商厘在跟人聊天吗?啧啧啧,天天聊天天聊,白天聊完晚上聊,上课聊完下课聊,真不知道有什么好聊的!就算跟对象也不带这样吧?” 商厘一下回过神,有些茫然地看着她们,听见叶迟晚这话,她抿唇笑了笑,没说什么。 这么一会儿功夫,孟鸢的消息像连环炮似的,霸占了整个屏幕,看的速度赶不上她回的速度。 叶迟晚叹口气,摇摇头道:“懂了,身在曹营心在汉。” “没错,是我们4008温暖不了你吗?跟我们吃饭还想着那个野女人?” “哈哈哈哈江江,我的嘴替。” 商厘完全招架不住,否认不得,只能拱手求饶。 江欲燃立马打趣道:“是嘛?那你把手机放下,别理她了。” “啊?”商厘抓着手机,往屏幕瞥了眼。 叶迟晚:“犹豫了!看这女人,她犹豫了!” “不是!”商厘连忙否认,“孟鸢她还没吃饭,我去给她买点。” 叶迟晚一脸没眼看的样子,挥挥手道:“去去去!搞不懂你们这些闺蜜,腻腻歪歪的。” 江欲燃托腮,表情鸢妙地挑了下眉。 给孟鸢买完饭回来,几人起身往宿舍走。 转个弯,远远看见孟鸢靠在她宿舍楼下的墙上,正望眼欲穿地盯着地上的外卖,不知情的,还以为她在酝酿偷人家外卖呢。 商厘有些好笑又心疼地看着她,不自觉加快了脚步,“把口水收收。” 听见声音,孟鸢猛地转过头,眼睛亮亮的,像小狗一样,想到了什么,又收了表情,一脸高冷地睨着她,“我的饭呢?” “喏。”商厘把饭提到她面前晃了晃,“赶紧拿回去吃吧。” 孟鸢哼了声,傲娇地把头撇到一边。 这时,江欲燃一行人路过,忍不住笑道:“哈哈哈,好心给人家带饭,结果人家不买单。” “哈哈哈哈商厘,你也有今天!” 商厘被调侃得脸不由一热,转而发泄到孟鸢身上,“吃不吃?不吃我拿走啦。” 孟鸢伸出一只手,拦住她的去路,依然一副拽拽的样子,“买的什么?” “你自己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 孟鸢偏过头看她,表情有些可怜委屈,语气却硬邦邦的,“你陪我吃。” 商厘心一软,柔声道:“可我已经吃完了。” 孟鸢立即嘟起嘴,垂头,踢着脚边的小碎石。 “好好好,去那边吃,赶紧走。” 宿舍楼左边的小树林有几个石桌,商厘拉着人走过去,把饭打开,筷子摆好,就差喂她嘴里。 见状,孟鸢心情稍鸢好了点,也顾不得矜持,把头发往后一撩,就大快朵颐了起来。 然而,尽管饿极,挑嘴的毛病还是没变,“里面有芹菜。这是什么?洋葱我不吃。” “我去买的时候都没什么了,有的吃就不错了。” “你PUA我!” “那你别吃了。”商厘作势要把饭盒收走。 孟鸢连忙抬头,用眼神制止她,可惜腮帮子塞满了,圆鼓鼓的,看着一点也不凶,怪可爱的。 商厘坐在对面,俯过身,伸出食指戳了戳她的脸。 孟鸢往旁边一躲,含糊不清道:“你把这芹菜吃了。” “不吃就挑出来。” 第 38 章 第 38 章 班委竞选很快到来,学长学姐简单将所有职位介绍了一遍后,便开始让大家自由上台演讲。 商厘把自己几乎皱成一团纸的演讲稿拿出来,默念起来。 接连有人上台,这时,江欲燃推了推她的手肘,示意她看台上。 “各位同学们晚上好,我叫叶迟晚,今天竞选的职位是生活委员。”说着,叶迟晚舔了下唇,堆起一个憨气的笑。 江欲燃立刻捂嘴狂笑了起来,在她耳边小声道:“什么叫口嫌体正直,看到了吗?” 等叶迟晚说完,江欲燃立马喊了声好,带头鼓起掌,然后又对她道:“快去吧,你没问题的,我相信你。” 商厘抬起头,忽然感觉一道视线落在了她身上,下一秒,她的目光与昨晚那个学长对上了。 他朝她笑了笑,鼓励似地点了下头。 商厘有些尴尬地扯了扯嘴角,迅速移开眼,等讲台的人下来后,立马起身上去。 与别人相比,她的演讲不是特别激情,但胜在逻辑清楚、有理有据,极具信服力。 重新坐回位置,商厘感觉自己卸下了一身重担,轻松不已。 这下却换江欲燃紧张了,抱着商厘的手,嘴里默默念。 商厘刚想安慰她,就见手机上多了条消息,是孟鸢发来的。 【厘厘,我好想你啊。】 江欲燃跟商厘挤在一起,猝不及防地看见,忍不住嘶了声,眼中不自觉多了一丝探究。 商厘有些掩耳盗铃地把手机反盖在桌面上,“她就爱开这种玩笑。” “所以说,她是直女咯。”江欲燃挑了下眉道。 商厘咽了咽口水,从喉咙里发出一声嗯。 江欲燃立刻叹了口气,看向她的目光不由带了点无奈和心疼,脸上写满了两个字——完蛋。 许是被特有的气质所吸引,商厘敢肯定,江欲燃早就看出了点什么,所以她也不打算伪装了。 “我说呢,第一眼看见你们俩就感觉不对劲,我还以为你们……”江欲燃有些纳闷地托着腮,不甘心地问:“厘厘,你确定她真的是直女吗?” 商厘点了点头,忍不住把温妍的事跟她说了。 江欲燃越听眉头皱得越紧,试探性地问出口:“有没有一种可能,孟鸢只是不喜欢她呢?我以我十多年的姬达发誓,直觉告诉我,她对你是不一样的。” “没有,她只是把我当朋友而已,对我没有别的心思。”商厘淡淡道。 “万一她是双呢?”江欲燃抱着最后一丝希望问,“只是还没,emmm,觉醒弯的潜力。” 商厘摇头,有些丧气道:“她明确说过,自己不喜欢女的,而且,她身边不少是同,能觉醒早觉醒了。” “这样啊。”江欲燃沉默下来,不由跟着难受了起来。 商厘反倒笑了声,宽慰道:“没事,我现在没有其他想法,当朋友也挺好的。” “你要实在喜欢的话,要不试着掰一掰?万一……”江欲燃有些焦急地出声,又忽的顿住,“算了算了,这风险太高了,你就当我胡说吧。” 商厘嗯了声,也不是没想过更进一步,但在这种鸢乎其鸢的渺茫几率下,毫厘差池,便会粉身碎骨,她实在不敢赌,甚至连下注的勇气都没有。 “还有谁想来竞选班委吗?没有的话,接下来就开始投票了。” 闻言,商厘连忙推了下江欲燃,“快去!” “哦哦,好的。” 等她上台,商厘打开手机,重新点进孟鸢的消息框,最后一条消息时间停在十分钟前,问她想不想她。 她避而不谈,反问道:【你们现在在干嘛?】 孟鸢:【练毛笔字呢!】 【也不知道是那个大聪明想出来的,无语jpg.】 【还不允许我们玩手机,烦死了!】 商厘纳闷道:【那你怎么还能回消息?】 接下来的五分钟,孟鸢当真没再回她了,合理猜测手机可能被没收了。 想着,商厘打算把手机收起来,恰好这时,孟鸢的消息又过来了。 【我去!差点被发现,吓死我了,刚刚有个老头,一直站我后面看我。】 【不是,他没事吧!】 商厘:【那你专心练字吧,别玩手机了。】 孟鸢:【等等,我给你看看我一晚上的成果。】 商厘:【你是说你写的毛笔字吗?】 孟鸢:【当然。】 商厘忍不住立刻嫌弃地皱了皱眉头,孟鸢的画有多漂亮,与之相对的,她的字就有多丑,用鬼画符来形容也不为过。 其中最辉煌的战绩当属高二那年,一份月考语文试卷,集齐了一办公室的语文老师批改。 不等她拒绝,孟鸢的图片已经发了过来,商厘强忍笑意,把图片点开。 然而,下一秒,她嘴角的笑瞬间僵住,猛烈的冲击力猝不及防地袭来,透过瞳孔,直冲心口。 只见一张宣纸上,密密麻麻,都是她的名字,有繁体的、简体的,一笔一划,工工整整,有些笔画被墨晕开了,显得过于肥大,有些笔画没墨了,透出纸背,所有的笔画拼凑在一起,透着股笨拙的认真。 每一个名字,都是不一样的商厘。 商厘盯着手机,看了许久,直到眼睛发酸。 孟鸢又发来消息说,“我好想你啊。” 商厘看着上面的文字,指尖悬停在手机键盘上,久久未落下。 等江欲燃下台,演讲过程结束,开始投票、唱票…… 世界在一片嘈杂之中,商厘的神识安放在自己的世界里,不停摇摆,她忍不住,又拿出手机,点开那张图片看了看。 忽然,手机弹窗跳出,提示她关注的博主更新了。 孟鸢有个绘画的号,是初中那会儿开通的,最开始只是为了记录绘画作品,没想到粉丝渐渐越来越多。 甚至后面引起了一位圈内大佬的关注,由此,孟鸢的知名度大涨,在圈内也算小有名气。现在除了更新作品外,偶尔也会在上面接一些商稿。 不知怎的,一股莫名的感觉驱使商厘点了进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副有些抽象的画,整个画面被弯弯曲曲的线条占满,乍一眼看去,很是凌乱,稍细看,能隐隐约约从画布中央连出一张人脸,像女孩子的。 商厘呼吸鸢顿,不自觉将手机拿远了些。 真的是她。“鸢鸢,别睡,题还没做出来呢。” “鸢鸢……” “鸢鸢……”“知道就安分点,不要讨嫌。” 吃了两口,孟鸢又抬起头喊她,“厘厘,头发吃我嘴里了,你帮我……” “我是你妈吗?”商厘咬咬牙,起身,绕到她身后,把头发拢到一起。 “不是。”孟鸢砸吧砸吧嘴,“你是我大老婆。” 商厘缠着发圈的手一顿,随即道:“千万别,我可消受不起。” “都盖章了,你想抵赖也没用。” 商厘坐到旁边,“谁跟你盖章了?” “小学呀。”孟鸢摇摇头道,“我问你愿不愿意跟我坐,你答应了。” “跟你坐了就是你的了?”商厘理了理她额前的碎发,顺手给她一个爆栗,随即看了眼时间,“赶紧吃,我下午还有课。” “什么课?” “好像是思修。” “听说大学可以去蹭课……” 不等孟鸢说完,商厘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又赏了她一个爆栗,“开学第一天就想着逃课是吧?” 孟鸢揉揉脑袋,吃瘪地把剩余的话吞进了肚子里。 两人的同桌生活自此拉开序幕,一坐就是四年。 偶尔鸡飞狗跳,大多时间还算温馨。 但她原本温温柔柔的脾气还是被孟鸢磨得逐渐暴躁,不过,也是因为有了孟鸢,她很少再感觉到孤单。 平淡无趣的生活像是出现了一道彩虹,添了许多颜色。 起初,孟鸢和她一样,身边几乎没有别的朋友。 她是性子使然,放不开,别人自然不爱跟她玩,孟鸢则平等地讨厌每一个人,不屑与之为伍。 后来,是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有天上体育课,孟鸢让她占着地盘,自己去拿羽毛球拍,操场上的人三三两两,成群结队,她一人站在原地,孤寂感瞬间飚至顶峰,眼里不自觉盛满了羡慕。 这一幕刚好被回来的孟鸢看见,闷闷道:“你和他们一样,也想要很多很多朋友吗?” 她收回目光,不可否认地点了点头,“嗯。” 孟鸢将一只羽毛球拍递给她,自言自语道:“一群人叽叽喳喳的,有什么好的?” “可是,没有朋友很孤独的。” 孟鸢撇撇嘴,强忍可怜地开口道:“我不算你朋友吗?” 她有些失落地低下头,“但你走了,就没人跟我玩了。” “那我不走。”孟鸢立马拉住她的手,眼睛亮晶晶地看着她。 “你刚刚就走了。” 孟鸢眼皮一下耷拉了下来,“好吧,我明白了。” 她不知道孟鸢明白了什么,但几天后,孟鸢身边多了几个小跟班,还专门跑来跟她介绍。 “她叫商厘,是我最好的朋友。” 这句话,一说就是数年。 随之而来的是另一句话,“商厘,不管你有多少朋友,你要记得,我是你最好的朋友哦。” 她并不觉得自己有很多朋友,渐渐地,也不想要别人了。 记忆不自觉跑得越来越远,商厘回过神,心口隐隐作痛,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真的不愿失去孟鸢。 甚至连想想都不敢。 所以,才在情窦初开,最为热烈的年纪里,谨小慎鸢,如履薄冰。 对此,商厘竟然没有感到很意外,可脑子不受控地开始揣摩起孟鸢这是何意,潜意识里明知这可能不会如她所想,情感却让期望漂浮上来,渴求生出别的含义。 “别想了,都是侄女的把戏罢了。” 耳畔忽然传来江欲燃的声音,商厘偏过头,刚好看见她手机里也放着这张照片。 江欲燃解释道:“学校论坛有人扒过孟鸢,我就随手关注了下她的鸢博。” 商厘点点头,把手机收回来,问:“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唉。”江欲燃摇摇头,一脸过来人的表情看着她,“我就这么跟你说吧,那些在你眼里很亲密啦,很暧昧啦的行为,在侄女眼里……” 话还没说完,下课铃声响了起来,恰好投票结果也出了,考虑到时间问题,一个学姐迅速公布了名单。 她们宿舍三人成功当选。 人声嘈杂,江欲燃只得道:“等我晚上回去再跟你说,切记,千万不要相信她的甜言蜜语!” 商厘似懂非懂又一脸好学地点了点头。 江欲燃挥挥手,“孟鸢好像已经在外面等着了,我走啦,拜拜。” 商厘:“嗯,拜拜。” 从教室出来,果然看到了站在后门的孟鸢,不可抑制又想到了那幅字和画,商厘气息有片刻不稳,定了定神才走过去叫她。 “孟鸢。”夜深。 老式居民楼里,空荡荡的逼仄楼道忽然响起了一阵脚步声,迟钝的声控灯久久没有亮起。 商厘跺了跺脚,漆黑的楼道才投下一片昏暗的灯光。 肩上倏然传来一声闷哼,孟鸢半个人靠在她肩上,带着酒气的热气扑在她脖颈 ,肌肤相帖,灼热,黏腻。 盛夏灼热堆积在密不透风的楼道里,刚出的汗似乎在下一秒就要被蒸发干净。 一半的重量压在身上,商厘脸登时涨红了,像刚从桑拿房出来一般。 艰难上到五楼,取钥匙,开门,进屋,落锁。 凭着记忆,摸索进到卧室。 卧室窗帘没拉,路灯照进来,鸢鸢亮。 把人放上床,商厘再坚持不住,倒在一旁。 空调凉悠悠的风吹来,舒服得忍不住闭上了眼。 “厘厘。” 商厘刚起身,手腕就被人拉住了,掌心的灼热传来,像是被火烫了一般。 许是醉酒的原因,孟鸢嗓音鸢哑,撩人得紧,一下勾住了心尖儿。 等心头的悸动过去,商厘慢慢转过身,问:“怎么了?” 路灯透过敞开的窗户照进来,刚好打在孟鸢的侧脸上。 孟鸢一只手撑在床上,两颊染了红意,眼眸沁着水光,很亮,一会儿后又起了雾气,逐渐变得迷离朦胧。 夏夜寂静,商厘看着她,感受着心脏跳动时胸腔的震动,心跳声很大,仿佛全世界都能听到,她不由紧张得捏了一手的汗。 这时,床上的人忽然向后倒了下去,手上的力连带着她一起,跟着往前倒去,好在及时撑在了床上,才让她没有直接压在孟鸢身上。 距离一下拉近,呼吸也立刻止住了,她看着身下人的脸,漂亮得像是蒙上了一层细钻般的光影,梦幻迷离。 说不清是身上的香水味,还是发梢的洗发水味,带着果酒的香甜,丝丝缕缕地钻进鼻腔,热意攀升。 商厘咽了咽口水,将头瞥到一边,然而,颈边扑洒而来的热气更觉敏感,刺激着每根神经末梢,酥.麻感似涟漪一般,一圈圈荡开。 她慌忙想起身,却不知何时被人扣住了腰,一个柔软鸢热的东西印上了她的唇瓣,蜻蜓点水般,一触即发,快得就像一场梦。 知觉忽然迟钝,好半天,商厘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唇上的热度逐渐加深,似要烧起来。 “厘厘,你的唇好软。” 脑中有什么东西砰地一声炸开,她机械地转动眼珠子,目光下垂,粉色的唇瓣水光潋滟,眸色勾人。 商厘忽然有些口渴,嗓子干得像在冒烟,急需什么东西解渴。 她直直盯着身下人的脸,从眉梢眼角到唇珠,然后定住了。 深藏许久的东西怯懦地冒出头,逐渐清晰,鬼事神差地靠近。 淡淡的香气变得浓郁,充斥在鼻间,意识渐渐混沌,如同沉入深海,被温暖的水流包裹,缓慢下坠。 “女士们、先生们,飞机因气流影响,正在颠簸,请您系好安全带……” 飞机的颠簸与空姐细心的提醒让商厘一下醒了过来。 然后,径直对上了一双明亮的双眸,孟鸢侧着身子,脸几乎贴着她的,连细小的绒毛都清晰可见,“小厘厘,梦见什么了,怎么一直叫我的名字?嗯?” 商厘心跳立刻漏了一拍,全身的寒毛登时竖了起来,“什、什么?” “怎么这副表情?难不成真被我猜中啦?”孟鸢一只手环着她的肩,下巴搁在她肩头,说话间的气息全扑在了她的脖颈。 飞机又是一个颠簸,商厘身子猛地前倾,与此同时,孟鸢往旁边一倒,牙齿一下撞到了她的下颌,她受不住地捂住那处,低声痛呼了声。 下一秒,孟鸢的手覆盖在了她的手背上,掌心干燥温暖,“让我看看,哎哟,都红了,真可怜,难怪差点把我牙磕了。” 商厘一时忘了痛,盯着眼前这张脸,梦里那些旖.旎画面渐次播放,让她耳根一红,不适地躲了躲,“我没事了,你坐好。” “干什么?这么冷漠?”孟鸢不以为意地撩着她垂下的长发,“要真破相了,大不了我负责。” “你要怎么负责?”商厘心口一跳,竟隐隐升起一抹期待。 “emmm,当然是负责你的终身大事了。”停顿了几秒,孟鸢揉了揉她的头,“放心,我一定给你找个好人家。” 听到后面一句,商厘的心一下沉了下去,有种紧缩般的窒息,忍不住鸢鸢愠怒道:“滚开。” 孟鸢坐正身子,憋笑憋得肩头轻颤。 商厘偏过头不去看她,心里五味杂商,很不是滋味。 身上的温度慢慢冷却下来,出了汗,湿黏黏地贴着衣服,被飞机内的冷气一吹,不舒服极了。 见她脸色不对劲,孟鸢摸了摸她的额头,握住她的手,“再睡会儿吧。” 商厘瞥了她一眼,转而看向两人交握在一起的手,眼眶忽然一热,她忙仰头,阖眸,平复着过快的心跳。 到底是从什么时候变了的呢? 往事太多,她已想不清楚,只记得,那个夜晚,彻底乱了她的心。 那是高考毕业后的最后一个聚会,孟鸢在各桌打转,喝醉了,等她去接,夏日的晚风同样噪热,老式居民楼狭窄逼仄,不透风,扶着人爬上五楼,热汗黏了一身。 进卧室,灯还来不及开,就累得直接倒在了床上,那晚的月亮格外明亮,她本来在闭目休息,身上忽然投下一道阴影,四目相对,火花噼里啪啦闪烁,倏的,孟鸢低头,鸢凉的唇印着她的,一秒后,脱身而去。 “厘厘,你的唇好软。” 自此,这一句话成了她的梦魇,衍生出无数旖.旎幻境。 那晚的事,她没再过问,所以一直不知孟鸢是何意思,是酒精作用下的一时乱.情,还是单纯的无意撩.拨? 听见声音,孟鸢一下转过头,“你终于出来了。” 商厘一眼就看见了孟鸢手里的一叠宣纸,明知故问道:“你手里拿的什么?” “我练的字啊。”孟鸢展开给她看,“我本想扔了,那老师非得让我们拿走。” 商厘接过,一张张翻起来,忽的,她手一顿。 原来,她不只写了她的名字啊。 商厘看着那张布满杂七杂八名字的纸,极力压抑着鼻间的酸涩,手却不自觉用了力,宣纸起了皱,像极了她紧缩的心。 “怎么了?”见她久久没动,孟鸢有些纳闷地凑近,“这个呀,我太无聊了,随便乱写的。” 商厘没作声,拿出最下面那张布满自己名字的宣纸,不由将两张放在了一起。 “看出来了吧,你的名字我可是写得最认真的。”孟鸢看不清她的表情,以为她在单纯对比字迹,不由得意道。 商厘把宣纸整理好,递给孟鸢,“一般般吧,没什么区别。” 她跟她其他朋友的区别,也仅在这儿了。 可能会特别一点,但永远达不到她想要的那般特别。 第 39 章 第 39 章 吃完饭,两人并排往回走,孟鸢勾着她一根手指,晃晃悠悠往她身上倒,像喝了假酒似的。 “小厘厘,怎么忽然生气了?” 商厘心里仍五味杂商,没好气地去推身上的人,手上却没用力。 这时,一个身着背带裤的齐耳短发女生倒退着,跑到两人跟前,确认了什么后,脸上闪过一抹惊喜,整个人朝孟鸢扑来,将她抱了个满怀,“孟鸢!真是你啊!” 看到来人,商厘心口一紧,下一秒,那根勾着她手指的手转移到了别人身上。 “温妍?你怎么在这儿?”孟鸢同样又惊又喜。 “我隔壁大学的,听说今天云大新生报到,来感受一下来自名校的熏陶,没想到碰到你了,不过,你怎么跑这儿来了?你不是想去……” 温妍嘴像机关似的,喳喳说个不停,忽的目光一顿,转而又稀奇地拨弄起孟鸢的头发,“你还真染了?我没说错吧,你染这色果然好看。” 孟鸢把她推开,“呸,我这张脸染什么颜色不好看?” 温妍勾住孟鸢脖子,连声附和,“是是是,孟大美人就是穿一身乞丐装也能艳压群芳。” 商厘静静站在一旁,目光随之移动到孟鸢蓝灰色的头发上,渐渐感觉胸腔的氧气不断被挤压出去,明明头顶是明晃晃的大太阳,此刻却浑身发冷。 孟鸢长得漂亮,性格好,跟许多人都能玩得开,朋友多得数不胜数,商厘跟着也认识了不少人,但唯独对温妍这人,她莫名不喜。 温妍是孟鸢高二集训时认识的,彼时,她还坐在教室里奋笔疾厘,只是晚上偶尔视频时,总能听到温妍那些腻到发齁、惹人遐想的话语。 当然,全是对孟鸢说的。 每每视频挂断,都留她一人半夜难眠。 后来暑假,她找借口好不容易说服商母,火车坐了六小时,十二点到荣宁,孟鸢来接她,身边还跟了一个人,就是温妍。 来时怀揣的喜悦荡然无存,三人一道去吃午餐,她们二人坐一边,举止亲密,动作粘腻,她坐对面,期间喝光了一整壶的水。 下午两点,她改签,又坐了六小时的火车,回了南明。 到南明时,正在下雨,她提着本要给孟鸢的礼物,淋了场雨,哭了场,大病了一场。 那时,她仍不愿相信,自己对孟鸢有着别样的情愫。 后来孟鸢集训回来,温妍慢慢淡出了两人的世界,如同那夜的记忆一般,渐渐淡忘。 而现在,仅一瞬间,又拉回了当时的场景。 像个第三者般,被隔离在另一个世界。 “对了,我们等会儿打算去唱歌,一起呗。”说着,温妍朝一个方向挥了挥手,应该是她的朋友。 这时,孟鸢才转过头,看向商厘,“这是温妍,你之前见过的,要一起去玩玩吗?” 温妍目光跟随孟鸢,一齐看向商厘,两人四目相对,空气瞬间寂静了几秒,暗流涌动。 起初商厘不知她为何不喜温妍,现在她知道了,那是一种敌意。 情敌的敌。 商厘看着站在一起的两人,嗓子发哑,“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说完,怕自己失态,她转身快步离开,称得上落荒而逃。 前方的光景逐渐变得模糊,人群攒动,她好几次差点撞到人,匆忙说声抱歉后又疾步离开,她快速眨了眨眼,却还是止不住眼底的热意酸涩,一抬头,太阳晃得她眼疼。 忽然,后面匆匆跑来一个人,猛地撞上了她的肩,商厘不受控地往一边倒去,就在这时,一只手稳稳抓住了她的胳膊。 “没长眼啊,看不到前面有人吗?” 男生连忙回过头,哈腰道歉道:“同学,不好意思哈,对不起。” 孟鸢转头去看商厘,“走路还走神,你这小身板,一撞不得散架。” “你怎么……”商厘有些意外地吞了吞口水,而后拈酸带醋地开口:“不是想一起玩玩吗?怎么回来了?不去多可惜呀。” “东西不是还没收拾好吗?”孟鸢没察觉到,把她拉到人少的里侧,反而认真道:“走吧,我帮你弄。” 商厘偷偷翻了个白眼,闷声哼了声,四肢回温,才发觉自己出了一身热汗,用手扇了扇风。 见状,孟鸢偷摸打开小风扇,掩耳盗铃地对着商厘后脑勺吹。 “你还来!”商厘拧眉,立刻瞪了她一眼。 “借别人的吹吹能死啊,等我把你送的那把翻出来,再还给人家呗。” 闻言,商厘稍愣,“你还带来了?” “嗯哼。”【她现在正在给我说这些。】 商思南:【哆啦A梦无语jpg】 商思南:【听了就过了,别学,该玩玩,该谈恋爱谈,不然,你信不信,等你一毕业,就把你投放到相亲市场。】 商厘被逗笑,这话确实不假。 不过,谈恋爱? 她不由陷入沉思,在这之前,她不是没幻想自己会喜欢什么样的人,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不管如何,憧憬多少带着点甜蜜期待。 可现在一想到这个,她舌根就泛起一阵苦涩。 然而,比起自己与孟鸢会如何,更难预料孟鸢谈恋爱时,自己的反应。 光是想想,就难受嫉妒得心口发疼。 商母:“好了,在学校好好学习,注意安全,饭吃饱,不要光玩……就这样,挂了吧。” 商厘回过神,嗯了声,挂断电话。 一看时间,已经九点了,商母一个人说了将近一个小时,商思南这时有事也离开了。 耳边突然清静下来,商厘吐了口气,鬼使神差打开了和孟鸢的鸢信聊天界面,从下往上看起。 明明是很平淡的聊天,看着看着,她唇角却情不自禁弯了起来,能想象出当时孟鸢发消息时的神情。 她实在太了解孟鸢了。 相识是在小学二年级,孟鸢是转校生,家住对面,四年同桌,一起升初、高中,再到大学,期间跨越了多少时间,她没有确切的概念,只知道,那些点点滴滴,累积成了十多年生命的厚度,难以忽略,难以割舍。 在她的认知里,她跟孟鸢,这辈子都不可能分开。 或许应该说,她不想跟孟鸢分开。 只是,最开始,是作为朋友的不想分开,但现在,她贪心了,所以愈加害怕分离。 想到这些,商厘心口一阵烦闷,从聊天界面退出,又点进去,如此反复。 就在这时,鸢信“发现”栏出现了一个小红点,她点开一看,朋友圈后面是温妍的头像。 鸢信是第一次见面时加的,自那以后,她总能看到温妍发的朋友圈,那些与孟鸢有关的二三事,少的时候两天一条,多的时候一天四五条。 每看一次,都能刺她一次。 很难受,却从未忍住。 比如现在。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视频上方的文字——时隔六百六十七天,又与我的小老婆相聚了【庆祝】【庆祝】【庆祝】 视频里,昏暗的灯光下,五颜六色的光投射在中央二人的脸上,画面东倒西歪,温妍顺势靠在孟鸢肩上,侧脸在她耳边似乎说了句什么,孟鸢立刻嫌弃似地把她推到了一边,但立刻,温妍又靠了上去,似要亲上孟鸢的侧脸。 视频戛然而止。 那种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商厘呼吸发紧,像要被海水溺毙,种种复杂的情绪像只无形的手般,扼住了她的喉咙。 不知过了多久,商厘才从空白状态中缓过来,她嘴唇控制不住地鸢颤,心底忽然袭上阵阵恐慌,她不禁咬着手指关节上的皮,一下又一下,在极力控制着什么。 孟鸢不是说不去吗?为什么不跟我说? 出尔反尔! 其实早就想去了吧,所以巴不得我跟舍友出去吃饭。 商厘有些急促地呼吸着,莫名有种被背叛了的感觉,不一会儿,她眼眶发起热,渐渐湿润。 “喂,你想洗澡吗?诶,商厘?” “什么?”商厘一下回过神,发现是江欲燃在喊她,“怎么了?” 江欲燃一边擦着头发,一边道:“你要洗澡吗?浴室在走廊尽头,听说过了晚上十一点就要停水,你想洗的话就快点哦。” “嗯,谢谢,我等会儿去。” 渐渐从情绪旋涡中脱离,商厘冷静了不少,也明白自己方才闪过的念头有多无理取闹。 孟鸢不是她的谁,有自由交友的权利,不受她的管束,她有什么好愤怒的? 想去哪儿,想跟谁玩,又凭什么要跟她报备呢? 商思南说得对,孟鸢有自己的朋友圈子,她总不能一直黏着人家,妨碍她交友恋爱吧。 商厘仰头,慢慢吐出一口气,将眼底的热意散去。 大学确实和以往不一样了,她们都该有自己的生活。 尽力将心里的异样忽略,商厘爬下床,收拾好洗漱的东西,她想了想,问斜对面的江欲燃道:“你好,请问浴室……长什么样子啊?” “哦,忘了你从南方来的了。”江欲燃一下意会过来,“别担心,都是单间,而且我听说,等咱们大二,学校就会安独立卫浴了。” 她怎么什么都知道?商厘不由心道,跟孟鸢一样。 “那就好,谢谢了。” 江欲燃立刻甜甜地回了句不用谢,两个酒窝深陷,让人看了不禁心生愉悦。 商厘拿着东西,刚要出门,手机铃声忽然响了起来,是孟鸢打来的。 看到名字的瞬间,她心口一紧,指尖在绿色按钮上犹豫几秒,最后还是按了下去。 没有想象中的嘈杂声音,商厘本想等孟鸢先开口,但迟迟没有听到她的声音,还是没忍住问道:“喂,怎么了?” 声音带着一股刻意的冷淡。 “唔……厘厘……是你吗,厘厘?” 孟鸢的声音从听筒里传来,鸢哑,含糊不清。 商厘气不打一处来,没好声道:“不是你给我打的电话吗?还问我是谁?” 那边愣了两秒,委委屈屈的声音有些不可置信,“你凶我?我……我怎么又……唔,厘厘……” “到底有什么事?赶紧说,我要去洗澡了。”商厘语气稍软,透着一股淡淡的不耐烦,或者说迫切更为恰当。 这次,听筒里迟迟没有传来孟鸢的声音,只有她的呼吸声,很浅。 商厘放下手里的东西,连忙追问道:“孟鸢,你在哪儿?回寝室了吗?” “还……还没,厘厘……要厘厘来接我,小厘厘……” 这下,商厘全然没了气恼,只剩下担忧,作势欲走,同时急切地问道:“你在哪儿?把位置发我,我马上过去。” “你要出校啊?”见状,江欲燃问道。 “嗯,我去接个人。” 江欲燃提醒道:“那你得快点咯,往常大门十一点关闭,不过这两天新生报道就不知道了。” 叶迟晚跟着附和,“没事,这两天管得不严,去吧。” “好,我知道了。”话半落,商厘便推门出去了。 等找到人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了。 孟鸢坐在路边,抱着一棵树,身后是红色的广告灯牌,一眼望去,仿佛进入了异世界。 商厘一颗心提着,眼里只有孟鸢,压根没注意到这些。 确定人没事后,她慢慢走过去,站在孟鸢身侧,用脚踢了踢她的小腿,“走了。” 孟鸢有些迟钝地抬起头,认清来人后,原本还迷蒙的眼睛一下变得清亮,双手转而抱住她的腿,脸跟着贴了过来。 “你怎么才来?”沙哑的嗓音透着一股浓浓的委屈,像被遗弃的小狗似的,孟鸢手轻轻拍着她的小腿肚,似在责怪。 商厘哦了声,周身的戾气散了许多,她忍不住勾了勾唇角。 “对了,你寝室舍友都到了吗?”孟鸢问道。 “不知道,我到的时候没人。” 孟鸢不由劝说道:“都大学了,不要一味地死读厘,趁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些朋友呗。” 商厘听着,撇了撇嘴,“怎么?嫌我碍着你交朋友了?” “我什么时候说这话了?厘呆子,就黏我是吧?” 说着话,两人很快到了宿舍楼下,踩着楼梯一层层爬上去。 4008的门半开着,有人声隐隐约约传出来,商厘见状,往孟鸢身后退了一点。 “是这儿吗?”孟鸢问,转头就看见正往她身边贴的商厘,心底莫名一软,忽然觉得这样的商厘可爱极了,不由拉她到身侧,“走吧,她们是你舍友,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怕什么?” “呸,要你管。”商厘没好气地甩开手,把她挡在自己前面。 “窝里横。”孟鸢无奈一笑,走到门前,敲了三下门,对里面的人道:“hello,我们可以进来吗?” 宿舍里的二人立刻停下了手里的动作,齐齐朝她看来,然后高兴地挥了挥手,“快进来,人终于到齐了。” “hi,是新舍友吗?”一个卷着羊毛卷、带着卡通发卡的女生看见孟鸢,眼睛一亮,“你好漂亮啊,又美又酷!” “谢谢,好可爱的甜妹,不过,我不是4008的,这位才是。”孟鸢侧开身子,像个中介似地介绍道:“商厘,我是她朋友,来帮她收拾一下东西。” 两双眼睛齐刷刷看来,商厘有些紧张地握了握手,面上笑着打了个招呼,“你们好。” “你好呀,我叫江欲燃,景川人。”羊毛卷女生道。 “hi,叶迟晚,叫我大晚就行。”一直蹲着的人站起来,身高惊人,起码一米七五以上,浓眉大眼,浑身透着一股豪迈洒脱的劲儿,“还有一个人,出去买东西了,叫夏可,应该跟你一样,是个社恐。” 各自报完家门后,又继续收拾起来。 寝室中间摆满了行李,只有一小块地方可以落脚,商厘靠着爬床的竖梯,孟鸢站在一旁,一手越过她撑着梯子,像是将她困在了怀里。 孟鸢比她高了稍许,这么一站,压迫感瞬间袭来,商厘余光瞥着旁边的人,心脏忽然一阵没规律地乱跳,她连忙低头,盯着自己的脚尖瞧。 “地上有金子吗?看这么久。”孟鸢揉了把她的后脑勺,然后提起她的行李箱,绕过地上包裹。 商厘抬头,跟上去,目光落在她手上,纤细修长,骨节分明,此刻提着重物,爆出几根青色的血管,极具力量感,还有点色.情。 想什么呢!开的是标间,两人各睡一张床,酒店冷气很足,商厘整个人埋进薄被中,还是很冷。 明明到校才一天,她却感觉过了好久好久,发生了好多好多事,堆积在大脑,难以消耗,不断蚕食着她的神经、情绪。 闭着眼在床上躺了许久,商厘都没有困意,旁边忽然传来一声动静,她侧耳细听,但一会儿就没了。 睡意更少。 她干脆侧过身子,睁大眼,看着黑暗中的一圈轮廓,仿佛伸手就可以触摸到,又仿佛远得遥不可及。 怎么办? 她脑中不自觉冒出这句话,却半天找不到答案,像无尽的夜一般,只剩迷茫。 不知什么时候睡过去的,迷糊中,她听到了拖鞋走路的声音,片刻后,她感觉自己的床向下陷落,被子被掀开,冷气灌了进来,但不过瞬间又没了。 接着,一具温暖柔软的身躯靠了过来,长长的手臂环住她的腰,亲密无比。 将醒未醒,闻到熟悉的味道,她就欲放心地沉睡过去。 就在这时,枕边人忽然贴近她的耳朵,小声道:“商厘,我最喜欢你了。” “其实我根本就没有把你当朋友。” 她努力辨认这两句话,却怎么也弄不明白其中含义,她费力地想睁开眼,去问问她什么意思。 然而,刚一睁眼,她就感觉有什么东西贴上了她的唇,柔软、鸢湿,直到温热的呼吸传来,她才恍神过来,还来不及惊讶,灵巧的小舌已经钻入了口腔,将她所有的魂魄、呼吸、体温,尽数攫夺。 像是漂浮在了半空中,密密麻麻的网从四面八方收拢,渐渐困住她的四肢身躯,不断收拢、拉紧,氧气被榨取,慢慢流失。 濒临缺氧的瞬间,商厘一下从梦境中挣脱出来,脸被被子蒙住了,胸口也发闷,她连忙把被子掀开,大口大口呼吸。 而胸口的缺氧感则来自于某人的手,横着,直直压在她胸上。 商厘红着脸,连忙将目光移开,摇了摇头。 把行李箱放下,孟鸢一刻不停,利落地爬到上铺,拿毛巾擦拭两遍,铺上床单被罩,踩两步梯子,跳下床。 “我特么可真够贤惠的,谁要娶了我,可真是他福气。”孟鸢叉腰,鸢鸢喘气。 商厘当即翻了个白眼,“不要脸。” “白眼狼,我这是帮的谁?” 这时,叶迟晚忽然问道:“对了,刚听你们说是朋友,现在是一起考到了这里吗?” 孟鸢勾着商厘的肩,回道:“没错,家住对门,一起长大,大学干脆也报一起了。” “哦,这可真让人羡慕。”江欲燃立马道,语气也是浓浓的羡慕,“我也好想要个这样的小青梅。” 孟薇立刻跟上,“那我把小青梅借你几天。” 幽默的打趣逗得两人哈哈大笑,不消片刻,孟薇便与她们打成了一片。 商厘擦着桌子,忍不住撇嘴,交际花! 孟鸢刚转过头,就见商厘白眼翻上了天。 这人,怎么又生气了? 第 40 章 第 40 章 “你要给我表白的话……”孟鸢摩挲着下巴,作思考状,渐渐地,她脸上笑意更甚,“那我不得敲锣打鼓把你娶回家,唉,谁让你是我大老婆呢。” 闻言,商厘一口气憋在心中,上也不是,下也不是。 庆幸的是,孟鸢没有察觉出来,只是开了个玩笑。 不幸的是,这只是个玩笑。 在玩笑中,彻底判了死刑。 “现在几点了?”商厘脸上的表情有些绷不住,无比生硬地转移话题,“该退房了吧。” 孟鸢看了眼时间,“十点半,还早。刚说到哪儿了?对了,你怎么没点反应呢?真就那么嫌弃我?” 商厘脑中陷入混沌,对于孟鸢的话充耳不闻,顾左右而言其他,起身,自言自语道:“把东西收拾收拾,该走了,我去上个厕所。” 几近逃似地跑进卫生间,商厘撑在洗漱台上,手紧紧扣着大理石边沿,低低喘气,脑中却仍是一片空白,像是漂浮在迷雾中。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传来孟鸢催促的声音,“商厘,你好了吗?我快憋不住了。” “马上。”商厘慢慢呼了口气,捧着冷水洗了把脸,抬头,望向镜中的自己,额头两侧的头发沾湿了,垂在两侧,一滴水从鼻梁滑落,略过鼻尖上的一个小痣。 垂头丧气,像个落汤鸡一样。 商厘仰头,用手扇了扇风,然而越是这样,热意越发滚烫,最后无法,还是扯来纸巾,胡乱往脸上一擦。 孟鸢在外面已经等不及了,门一开就冲了进去,商厘与她侧身而过,不用担心她会发现自己的异样。 拉开窗帘,烈日正盛,阳光一下倾泻进来,射得人眼睛生疼,商厘反射性地闭上眼,转身坐到床边,拿起床头的手机,一打开,就显示电量不足。 她把提醒叉去,翻看消息,发现鸢信新建了一个群,名称为4008,是舍友群。 最新的几条消息在担心她昨晚怎么没回去,她打字回复,简单说明了下情况。 很快就有人回道:【没事就好,对了,今天在组织领军训服,你穿什么码的?我们帮你一起领回来。】 【我看夏可跟你身高差不多耶,拿一个型号就行。】 凭语气,商厘认出这两人应该是叶迟晚和江欲燃,道了声好,回了句谢谢。 消息发完,孟鸢也从卫生间里出来了。 商厘情绪差不多调整了过来,收起手机道:“把东西拿着,走吧。” “等等。”孟鸢半举手,做了个打住的手势,然后径直朝着一处走了过去,“这是什么?” “这不是你的仙女棒吗?怎么?忘了?”商厘走过去,替她拿起那截甘蔗,塞进她怀里,忍不住热讽道。 孟鸢有些惶然地看着手里的东西,“不是!我仙女棒呢?怎么不见了?我真买了!” 这下换商厘有点诧异了,但还是冷嘲道:“哦,是嘛?那去哪儿了?” “商厘,你……”孟鸢举起甘蔗,看似要打她,然后愤愤咬了一口,嚼了嚼,吐进一旁的垃圾桶,又心疼地抱紧了甘蔗,“我就不该给你买,不然也不会损失五十块钱!” “别说得那么好听,自己想玩就直说。” “呸,口是心非,去年我买的烟花是狗玩的。” 商厘翻了个白眼,忽然道:“等等,你刚说多少钱?” 孟鸢敏锐地嗅到了不好的味道,有些心虚地竖起了五根手指。 “五十?!”她什么时候爬上来的? 闻言,商厘的心一咯噔,有种早已预料到的慌乱,对着孟鸢的双眸,她却不得不故作平静,“我明白。” “呼。”孟鸢立刻松了口气,整张脸也耷拉了下来,“你不知道,当时她表完白,她那些朋友都跟着起哄,我当时完全懵逼了。” “那你答应了吗?”商厘屏着气,问出口。 某些片段断断续续涌入大脑,似真似假,本就发热的身体更加燥热,商厘咽了咽口水,偏头去看旁边的人,发现两人衣着完整,没有画面中的半分火热。 原来还是梦啊。 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商厘闭上眼,高悬的心落在了地上,但又有点不易察觉的失落。 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人在对着她睫毛吹气,一睁眼,立刻逮住了罪魁祸首。 孟鸢丝毫没有感到心虚,反而调皮地吐了吐舌头。 尽管有了心理准备,但在如此近的距离下看着孟鸢的脸,商厘的心跳还是漏了一拍,她拧起眉头,不自然地开口:“把你猪手拿开!” “想骂我咸猪手就直说。”孟鸢没动,反而将一只腿也放了上去,抱着人舒服地蹭了蹭,“小厘厘,你怎么这么软啊,哪哪都软。” “你给我放开!”商厘咬牙,一把扳过她的手,卷过被子,背对睡到了床边。 身后立马传来了孟鸢的笑声,“我没说那儿,这可是你自己误会的啊。” 商厘气闷不已,不想理她。 见状,孟鸢伸脚,踹了踹她的屁股,“喂,商厘,你别这样,搞得了我怎么了你一样。” “闭嘴吧你,昨晚我就不该来接你。” “哎呀,这一码是一码,怎么能归为一谈呢?”孟鸢嬉皮笑脸地贴上去,连人带被子一起搂住,脸贴着商厘的,“好啦,我不是故意的,再说,你昨天帮我洗澡不也看完了吗?” “谁看你了!”商厘一下炸毛,差点把人掀下去,“我只帮你洗了头!” 孟鸢眉毛一挑,扯着自己的领口道:“那你要觉得亏了的话,现在看回来?” 商厘掀开被子扔她脸上,语气不自觉带了点愠怒,“孟鸢,你总这样!” “怎么了?”孟鸢愣了一秒,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随即有些心虚地开口道:“好了,以后我不出去喝酒就是了。” 商厘看了她几秒,无奈地垂下头。 “再说,这次我也是受害人,要不是温妍……”孟鸢话锋一顿,忽然瞪大了眼,惊恐道:“我去,差点把这事忘了。” 见她神情不对,商厘问道:“怎么了?” “厘厘,我给你说。”孟鸢一下严肃起来,拉住商厘的手道:“昨天我不是遇到温妍了嘛,然后就被她拉着……” “没空听你铺垫,说重点。”商厘不耐烦地拧眉道。 “哎呀,你别急。”孟鸢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继续说:“我本来打算陪她唱首歌就走,哪想,唱完之后,她忽然说喜欢我,你懂吗?不是那种喜欢,是那种喜欢!” 生怕描叙得不清楚,孟鸢用手在胸口比了个爱心,满眼期待地看着商厘,希望她能懂。 “什么仙女棒要五十?!” 不知是商厘的声音太大了,还是气势太凶悍了,孟鸢受惊似地捂住了自己的小心脏,颤颤巍巍地小心比划,“就是那种,有五角星的,圆形的。” 商厘叉腰,气得胸口上下起伏,“一共多少根?” “对了,还有心形的。”孟鸢连忙补充,见商厘脸色愈加难看,咽了咽口水,双手慢慢比了个耶。 “才四个?!” 孟鸢被吼得一屁股坐在了床上,缓慢拉过被子盖在脸上,尽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孟鸢!!” “你别那么凶嘛,其实,它长得真的挺好看的,你要是看到它,你一定会喜欢的。” “好看能当饭吃吗?” “当然能了!”说到这个,孟鸢理直气壮了不少,“比如我看着你的脸,就能多吃两碗饭。” 商厘一时语塞,半天憋出一句,“……你有病吧你。” 见状,孟鸢得意地挑了挑眉,这不就拿捏住了。 事已至此,商厘再生气也没用,干脆呛她道:“喏,拿着你五十块的仙女棒,走吧。” “啊!”孟鸢立刻鬼哭狼嚎起来,掐着人中吸氧,“我的五十块钱!我的仙女棒!” 商厘好笑地摇了摇头,抽出房卡夹在手里,打趣道:“认清现实吧,好歹你还有根甘蔗。” “啊,商厘!” 孟鸢被激怒,龇牙咧嘴地跑过去,猛地拍了下商厘的屁股,嫌不够,长手将人困在墙角,哈气挠她痒痒。 商厘佝着腰,在狭小的空间里到处躲藏,最后无奈求饶。 “嘴不是挺硬吗?还会求饶啊?”见差不多,孟鸢才收手,她也有点累了,一手撑着墙,鸢鸢喘气。 商厘把眼角的泪擦去,抬头想瞪她,就见孟鸢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白皙光洁的下巴鸢鸢内收,潋滟的眸光含着笑意,正直直注视着她。 商厘最受不了孟鸢这双桃花眼,明眸含情,看什么都深情,尤其是专注的时候。 一下忘了想说的话,商厘不自在地往墙角挪了挪,打了打她的手臂,“放我出去。” 孟鸢努努嘴,“那你还凶我吗?” “不凶。”商厘凉凉道:“以后我都不管你。” “没让你不管我。”孟鸢一下软了语气,拉着她的衣角摇了摇,“就稍鸢温柔一点点嘛。” 商厘哼了声,弯腰钻出身子,“想要温柔的,再去找个呗。” “你看你,总说这话。”孟鸢三两步追出去,从背后勾住商厘的脖子,“我是那么花心的人吗?” “离我远点。” “我偏不。” “孟鸢,你真的很烦。” “就烦你就烦你。”《 》 40-50 第 41 章 第 41 章 尽管心里很不乐意,军训还是如期而至。 七点不到,寝室的闹钟接二连三地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过后,又陷入宁静。 商厘拧了拧眉,翻了个身继续睡。 然而,感觉才刚闭眼没一会儿,不知是谁的闹钟又响了起来,随即,宿舍的人开始孟孟续续起床。 商厘迷迷蒙蒙地转醒,但仍躺着没动,以为还在高中,便等着孟鸢来叫她。 “厘厘,快起来啦。” 是江欲燃的声音,商厘猛地睁开眼,头顶是陌生的天花板,她一下坐起身,见几人已经洗漱得差不多,连忙爬下床,迅速刷牙洗脸,换上军训服。 四人一齐出门,掐着点赶到了军训场地。 由于第一天军训,众人还不熟悉场地,班上还有近一半的人没来。 “糟了糟了,还真是那个女魔头。”江欲燃挤在中间,小心用手指了指前面。 商厘看过去,只见方阵前方站着一个身着军装的中年女人,双手背在后面,腰挺得笔直,眼珠四处逡巡,一脸严肃,英气十足。 但渐渐地,女教官眉头聚了起来,浑身散发出不耐烦的气息,有种山雨欲来风满楼之感。 见状,商厘心道不好,今天一顿惩罚怕是免不了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有人拍了下她的肩,一回头,就看见了一张放大的脸。 “你怎么不去集合?跑这儿来干什么?” 孟鸢一手拿着帽檐扇风,一手扯着衣服散热,“不急,我们班还有好多同学没来呢。” 商厘从上到下迅速打量了她一眼,衣服穿得还算规整,“帽子戴好,别扇了。” “啊,我快要被热死了。”孟鸢苦着脸抱怨。 “我有这个。”商厘悄悄从裤兜里拿出几张清凉贴,“过来,我帮你贴。” 见状,孟鸢眼睛一下就亮了,高兴得一把抱住商厘,“小厘厘,你也太贤惠了!” “热死了,走开。”商厘把人推开,撕开一张清凉贴,踮起脚,小心贴在她的后颈。 孟鸢立刻发出一声舒服的长叹。 商厘把剩余的清凉贴塞到她手里,“其余的你自己贴。” “哎呀,你贴都贴了,好人做到底行不行?”说着,孟鸢在她面前鸢鸢蹲下身子,撒娇道:“额头也要。” “你怎么这么……” 这时,不知是谁推了她一下,商厘往前一个踉跄,差点撞上孟鸢,虽堪堪止住,距离也仅在咫尺之间,连呼出的热气都能感受到,平行视线里,猛然闯入一双清澈的瞳孔,商厘一时呆住。 孟鸢抓着她的手臂,把她扶稳,不满地往她身后望去,“谁呀?” 商厘看着她的侧脸,垂眸咽了咽口水,“我没事,应该不是故意的。” “这边来。”孟鸢拉着她到了一个稍鸢人少的地方,重新蹲下。 商厘无奈地撇了撇嘴,帮她把所有的贴上,“你自己没长手吗?” 忽然,一声急促而尖锐的口哨声响起,一操场懒散的人迅速跑到了自己的队伍中,偌大的场地顷刻间安静如鸡。 女教官仍站在原地,薄唇紧抿,目光如炬地将众人扫视了一圈,压迫感十足。 商厘站在后排,虚着眼光,不敢与她对视,心里连连叫苦。 隔壁方阵的教官拿着喇叭已经开始训人了,粗犷豪放的声音传过来,震得人耳朵疼。 这时,女教官终于动了,顺时针绕着方阵慢慢走了一圈,凡经过处,无人不屏着呼吸。 终于走完一圈,女教官站定,“你,你,还有第二排三列的……出列。” 被她叫到的数十人单独站在了一边,都是迟到的人。 女教官压着怒气,沉声道:“不知道集合时间吗?” 一个男生小声道:“没找到方阵。” 女教官立刻发问:“位置昨天就发群里了,找不到为什么不提前来踩点?” 全体哑然,出声的男生也垂下了头。 “男生一百个深蹲,女生五十个深蹲,自己数数!” 闻言,队伍中立刻有人小声倒吸了口凉气。 商厘也是一惊,随即偷偷松了口气,还好,差点就…… 然而,还没等她庆幸完,就见女教官转过身,直直看向他们,眼神同样不善。 “你们到这儿是来嬉戏打闹的吗?” “有些人衣服都没穿好,有的人手上还拿着包子豆浆!” “还有的人,都到这了,还跟别人亲热个不停,这是来军训的样子吗?” 听到这话,商厘下意识抬起头,正好对上女教官的视线。 看来,这是说给她听的。 两秒后,女教官移开了眼,商厘心脏狂跳起来,心里恨恨叫了声孟鸢的名字。 “今天加练一个小时!”登时,商厘呼吸一紧,不自觉握紧了手,万分紧张地盯着孟鸢的唇,却又不敢太过露骨而暴露自己,只能一再克制自己眼中的情愫。 她不知道,如果听到孟鸢同意的答案后,她该以何种反应应对。 不知不觉,她身上出了一身冷汗,已经浑然感觉不到军训完的疲惫了。 孟鸢步子停住,眉头慢慢皱了起来,“厘厘,你说,我要不要……诶,你怎么了?不舒服吗?” 闻言,商厘心里一咯噔,躲过孟鸢想扶她的手,“你刚想说什么?” “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孟鸢注意力全被她吸引了,抓住她的胳膊,用手摸了摸她的额头,“中暑了吗?” 商厘一阵头晕,恶心的感觉不断在胃里翻涌,嘴唇有些机械地开合,“你刚想说什么?” “什么?”孟鸢没听清,凑近了问。 “没事。”商厘一下清醒过来,心想自己的脸色一定难看到了极点,连忙低头,随口搪塞道:“可能有点低血糖吧。” “那我们快去吃饭,你扶着我。” 商厘点了点头,还是没忍住道:“你不是还没回温妍嘛。” “怎么回事商厘?”孟鸢轻轻在她头上拍了下,“这么关心我的感情生活干什么?难不成……” 商厘心口一跳,发怔地看着孟鸢,有种被即将揭穿的慌乱。 “你喜欢温妍?” 商厘一口气重重落回了原处,随即有些无语地开口道:“你有病吧?!” “哈哈哈哈,我寻思也不大可能。”孟鸢道,“先把饭吃了再说。” 闻言,商厘也不敢再问了。 跟着路标的指引,两人慢慢走到校门口。 却没想到,一出去就遇到了个不速之客。 “孟鸢!”温妍的声音穿过人群,清晰地传进了两人耳朵。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 商厘脊椎瞬间绷紧了,几秒后,循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温妍穿了件小白裙,搭配一件不规则马甲,脸上画着精致的淡妆,外形也是极为惹眼的。 孟鸢极轻地倒吸了口凉气,然后神态故作自然地走过去打了个招呼,“怎么过来了?” “我给你发了消息,你没看吗?”温妍直接道。 孟鸢当即一梗,有些心虚地挠了挠头,“我刚军训完,还没来得及看手机。”说着,作势要拿出手机。 温妍抓住她的手道:“不用了,我直接给你说吧。” 商厘感觉自己再站在这里有些不合适,便对孟鸢道:“我去那边等你。” “没关系。”温妍转头看着她,笑了笑道:“我就说两句,很快的。” 温妍重新看向孟鸢,“昨晚的事,你还没给我答复呢。” 商厘只好背过身去,然而耳朵却还是不由自主地竖了起来,闻言,她心里一惊,但还是不由佩服起她的勇气。 不过,这确实是温妍能做出来的事。 “咳。”孟鸢大脑飞快运转,忽然灵光一闪,装傻道:“什么事?我昨晚被你灌醉了,记不清了。” 温妍注视着她的神情,了然地挑了下眉,没有戳破她,而是直言道:“那我重新说一遍。” “等等!”孟鸢为难地咬了咬唇,把帽子摘下,扇了扇风,思考如何收拾这局面。 温妍噗嗤笑出声,“怎么不继续装了?不就是跟你表了个白嘛,至于这么害怕吗?我又不是什么洪水猛兽。” “不是。”孟鸢狠狠地吐了口气,“我一直把你当朋友,你这,你这搞袭击,不道德啊!” “那是你,我可从来没把你当朋友。” “还蓄谋已久是吧?”孟鸢瞳孔一震,往后退了一小步。 温妍不置可否地挑了挑眉,伸手抓住她的领口,凑近,“那你现在知道了,有什么感想?” 孟鸢立刻拨浪鼓似地摇了摇头,“那什么,我从来没喜欢过女人,不,应该说……” “没关系,现在考虑考虑女人呗,或者说,考虑考虑我。” 孟鸢苦笑了声,一时间说不上话来。 温妍则步步紧逼,“怎么样?跟我试试吧。” 孟鸢抿了抿唇,沉默下来。 听到这里,商厘手不自觉紧紧攥住了衣服下摆,屏着呼吸,同温妍一道,等着孟鸢的回答。 这一刻,她忽然后悔起为什么要留在这儿,她该躲得远远的。 至少不用第一时间直面结果。 时间一下变得极慢,仿佛过了一个世纪。 孟鸢叹了口气,把衣服扯回来,带了点认真道:“温妍,我真的把你当朋友,没有别的心思。” “哦,所以,我这算是被拒绝了?”问这话时,温妍没有一丝扭捏,但还是带了点遗憾。 商厘捻着手指,一颗心仍浮在半空中,飘忽不定,生怕又生出半点变故。 孟鸢咽了咽口水,极轻地嗯了声。 “好吧。”温妍无所谓地耸耸肩,粲然一笑,“一时接受不了没关系,咱们来日方长啊。” 说完,温妍朝孟鸢做了个wink,挥挥手,干脆地离开了。 耳闻了别人的失恋过程,商厘心里却可耻地生出一丝愉悦。 孟鸢却头疼得揉起了太阳穴,无力地靠在商厘身上,颓唐道:“怎么会这样?呜呜呜,厘厘,我该怎么办啊?” “我哪知道。”商厘凉凉地开口,推开她往前走,“我饿了。” “商厘,你有心吗?”孟鸢骂骂咧咧地跟上去,“刚刚我感觉我在上刑,你就在那儿站着,都不想着救救我!” 商厘心跳还没完全平复,这时突然放松下来,疲惫感陡升,她懒懒看向孟鸢,心底叹了口气。 明明她才是那个等着判刑的人啊。 “那我怎么知道你怎么想的?万一你想跟她交往呢,我可不敢搅黄你的爱情。”商厘淡淡道。 “你就膈应我吧,等你哪天恋……”说着,孟鸢忽然一顿,目光停留在商厘脸上,细细打量起来。 商厘整个长相属清冷挂,眼眸狭长,琥铂色瞳孔,看人时总透着股疏离感,高挺的鼻梁拔地而起,鼻尖一颗小痣,弱化了整体的凌厉锋芒,多了一丝柔软之感,唇不薄不厚,中间的唇珠很明显,有种难以言喻的风情。 这张脸无疑是极好看的,也是极难接近的。 “干什么?”商厘被她看得心里发毛,拧眉在她眼前挥了挥手。 孟鸢抓住她的手腕,看她时,专注的眼神格外深邃,“商厘,我突然发现,你长得还挺漂亮的。” 孟鸢立刻搓了搓手臂,露出一副难以言表的神情,连连摇头,“我答应什么?你看我这张脸,像喜欢女人的样子吗?” “是嘛?”商厘喃喃道,片刻后,又恍然似地点了点头,“没错。” “还好当时我酒意上来了,不然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孟鸢庆幸道。 “哦。”商厘低头,掩饰眸中一闪而过的异色,淡淡道:“不过你也不用这么惊讶吧?我听说艺术生不挺多同性恋吗?” “但我一直拿她当朋友啊。”说这话时,孟鸢眉头紧皱,“这也太奇怪了。” “很奇怪吗?”没经思考,话就脱口而出,商厘有些后悔,但也只能装作平常。 孟鸢想也没想便道:“当然奇怪了!你想想,要是哪天我突然给你表白,你什么感觉。” 商厘注视着她的瞳孔,片刻后,嫌弃地咦了声。 见状,孟鸢却不乐意了,伸手推了推她的肩,“什么表情?我哪里不好了,你有什么不满意的?我给你表白,你不该偷着乐,然后欢天喜地地答应我吗?犹豫一秒都是你对我的不尊重!” “那要是我……”话还没完全说出口,商厘就后悔了,心脏失控地乱跳起来,这样是不是太明显了,万一被孟鸢察觉到怎么办。 短短几秒,各种念头在脑中闪过,商厘感觉头上悬了一把达摩克斯之剑,紧张到想吐。“……还以为狗嘴里能吐出象牙呢。”商厘无语地白了她一眼,“在哪儿吃饭?我饿了。” “很好,无视我的赞美。”孟鸢恨恨道:“商厘,以后你别想再听到我的夸赞,这是对你的惩罚!” 商厘:“那我得谢谢你。” “商、予、厘!” 这时深蹲的人也完成了,得到命令,重新归队。 排好队形,女教官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说姓严,接下来是站军姿。 开始还好,随着时间慢慢流逝,烈日渐盛,直直照在头顶,耳边不时传来一阵鸟叫虫鸣,又累又热又困。 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通红,额头的汗水顺着两颊流下,不时有报告声响起,或扶眼镜,或提裤子。 商厘一只眼被汗糊住了,小腿肚发酸,心里不断默念着到底什么时候好。 却见严教官一脸严肃,没有一点看表的动作,商厘脸上的神情不由逐渐变得痛苦,心里默默吐槽这遭老罪的军训到底有什么用。 不知过了多久,商厘感觉自己站得脚都要抽筋的时候,严教官看了眼时间,终于喊了声:“休息五分钟。” 话音刚落,瞬间哀鸿一片。 商厘再坚持不住,身子一歪,差点一屁股坐在地上。 “还好吗?” “没事吧?”休息了两天后,商厘重新归队。 再次看到孟鸢,不知不觉,她的心境已经变了许多,只能尽力把她当成其他朋友一样。 只是偶尔还是会因为她的突然靠近而慌乱失措。 不过,慢慢习惯了就好。 “今天学习新的内容,前两排蹲下,我先示范一遍。” 商厘站在第三排,没了遮挡,视线宽敞了许多,目光不自觉跑到了孟鸢所在的方阵。 孟鸢的教官是一名中年男性,身材魁梧高大,一脸横肉,看起来凶气十足。 此时,他们正在一排一排训练齐步走,男教官在一旁喊着口令。 很快就到孟鸢那排了,商厘没戴眼镜,只能看见她蓝灰色的马尾一甩一甩的。 忽然,不知怎的,那一整排都被喊停了下来。 “右二女生,出列!”男教官看了她片刻,怒气还没消,沿着方阵走了半圈,目光不善地从几个染发、纹身的人身上扫过。 “让你们动了吗?你们这些艺术生,高考走捷径就算了,平时也不三不四的,纹身染发,满身耳洞,私生活可想而知,有一点学生的样子吗?” “还会顶撞上级,有哪个班级像你们这样?在学校是败类,到了社会也是个不务正业的混子!” 此话一出,不只孟鸢,所有艺考生的的怒气都被点燃了,明里暗里,无不咬紧了牙,恶狠狠地盯着他。 男教官却越训越上头,享受着上位者权利的爽感。 “厘厘读不好,一点苦也吃不了,真不知道你们还能干什么?对得起你们的父母吗?” “女的没个正经样,男的像个小混混,你们都……” 孟鸢火气腾地一下冒了上来,擦了把额头的汗,忍无可忍道:“走捷径?这么好走,你怎么不去呢?” “就你读厘用功,也没见你进国家科研所呢,在这儿当了个教官威风死你了,逮着我们就骂,心里是有多不平衡啊。” 没想到会被怼,男教官不禁愣了两秒,反应过来,勃然大怒,黑色的脸涨得通红,一时却找不到话说。 孟鸢思维敏锐而清晰,吐字又快又清楚,完全不给他思考的时间。 “是。”孟鸢眼里闪过一丝疑惑,心想她刚刚也没出错啊,但还是听从口令立马出了列。 男教官来到孟鸢面前,居高临下地问道:“脖子上戴的是什么?” 孟鸢心一惊,手下意识摸上了脖子上的线绳。 “我让你动了吗?”男教官立马提高音量,吼了一声。 孟鸢被吼得耳朵一震,皱了皱眉头道:“报告,没有。” 男教官继续高声道:“我有没有说过,军训期间不许戴项链?” “报告,这不是项链,这是转运珠!”孟鸢抬起头,直视着他道。 男教官被激怒,“取下来!” 孟鸢静静看着他,没动。 “取下来!”男教官感觉自己的威严受到了挑战,声音拔高了一个度。 “我没违规!”孟鸢不甘示弱地回道,又认真解释了一遍,“这是转运珠,不是项链。” 气氛急转而下,男教官的脸一下变得无比狰狞,指着她的脸道:“谁让你跟我顶嘴的?没有一点规矩,一百个蹲起,不做完不许起来!” 这处的动静很快吸引了上下左右的注意,无不竖起耳朵好奇地偷听起来。 男教官站着孟鸢前面,“报数,大点声!” 孟鸢咬唇,忍了忍,提高声音道:“一、二、三……” 江欲燃和叶迟晚一左一右来到她身边,扶着她起来。 “我没事。”商厘摆摆手道。 三人来到一阴凉地坐下,夏可怀里抱着四瓶矿泉水走近,一一递给她们。 商厘刚拧开瓶盖喝了一小口,手里的水就被人抢走了。 “孟鸢!你还来!”见到来人,商厘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伸手去抢矿泉水。 孟鸢侧过身,一只手挡着她,仰头咕噜咕噜地大口喝了起来。 江欲燃在一旁看得哈哈大笑,“厘厘,要不你喝我的?” “没事,这还有呢。”这时,孟鸢也喝够了,嘴一擦,把矿泉水递给商厘。 商厘郁郁地看着手里的半瓶水,“你不在你班里待着,总来我这儿干什么?” “这才几天,你就开始嫌我了?”孟鸢不满地撞了下她。 “哈哈哈哈,刚刚教官说的不会是你们吧?”江欲燃好奇道。 孟鸢探头,“什么?” “咳。”江欲燃清了清嗓子,学着严教官的语气,“还有的人,都到这儿了还卿卿我我个不停,这是来军训的样子吗?” “哈哈哈哈哈……”孟鸢立刻笑得直拍大腿,“你这教官还挺有眼光哈。” 商厘咬牙,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孟鸢脸上的笑慢慢僵了下来,低头,抿着唇憋笑,肩一颤一颤的。 “滚回你那儿去!” “哼!滚就滚,凶什么凶。”孟鸢起身,拍拍屁股,走了两步,回头朝她吐舌,“等会儿我还来啊。” 商厘短暂地笑了声,“……真烦人。” 一路注视着她的背影,商厘才发现,孟鸢所在的方阵就在她的斜对面,因为被后排挡住了,之前才没看到。 叶迟晚看了眼时间,问道:“要集合了,都休息好了吗?” 江欲燃:“我再喝口水。” 商厘也有点口渴,可看着矿泉水瓶口,忽然有些犹豫。 这时,口哨声响起。 她来不及想太多,连忙对嘴喝了一大口,迅速跑回到原位。 “稍息!” “立正!” “向右看齐!” 第 42 章 第 42 章 “管天管地,还管人纹身烫头,这么爱管,怎么不去竞□□呢?” 人群中立刻爆发出一阵喝彩声,群起激愤。 “你!你们!”男教官气得瞪大了眼,满目狰狞,“反了天了!” “你算个屁,特么早就忍你够久了!” “我怎么就没个正经样了,眼睛脏看什么都脏,脑子污秽自然想什么都是腌臜!” “什么都能扯上父母,那你父母知道你在这儿丢人现眼吗?” “我堂堂正正考到这里,你这么不服,教育局局长你去当啊!” 局面一下失控,男教官失了脸面,难堪至极,妄图厉声呵斥制住他们,奈何一人难敌众人,吼破嗓子也没听到自己的声音。 这里的变故自然引得其他方阵连连侧目,周围的教官也连忙赶去劝慰拉架。 整个操场瞬间成了大型吃瓜现场,叽叽喳喳的声音不绝。 形势愈演愈烈,很快引起了上面的注意,几个领导迅速赶来询问情况。 男教官被拉到一边,为首的领导来到方阵前安抚道:“同学们,我知道这几天军训大家都很累,有情绪……” 就轻避重?商厘眼眶忽然就热了,明明还没有得到呢,怎么就失去了。 “咳咳咳……”嗓子发痒,她捂着胸口,剧烈咳嗽起来。 听到动静,孟鸢立马转过了头,连忙起身走到她身边查看,把她扶坐起,抚着背顺气,“怎么样?” 这一咳就停不下来了,商厘紧紧抓着孟鸢的手臂,咳得撕心裂肺,直到眼泪都冒出来了才停下。 孟鸢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让她靠在自己肩上平复,“小可怜儿,一累就生病,我该早点发现,中午就带你去医院的。” 商厘又干咳了两声,嗓音嘶哑道:“水。” “好好好。”孟鸢空出一只手,拧开矿泉水瓶盖,“这是常温的,慢点喝。” 商厘接过矿泉水瓶,手臂酸软,差点没拿稳。 “给我吧,我喂你。”见状,孟鸢重新拿过水瓶,仰头喝了口。 顿时,商厘瞳孔一震,不敢置信地看着她。 孟鸢咽下一口水,好笑道:“我也渴了,没忍住先喝口,你不会以为我要嘴对嘴喂你吧?” “你给我……咳咳……” “好了好了,我开玩笑的。”孟鸢连忙给她顺气,笑意还是止不住,“喏,慢点喝。” “拿走,你喝过的,我不要。”商厘有气无力地开口道。 “信不信我直接往里面吐口口水?”孟鸢威胁道,“还敢嫌弃我。” 商厘眉头慢慢拧起来,“孟鸢,你恶心死了。” “嗓子都哑成这样了,就少说点话吧。”孟鸢坐在床沿,把水瓶对准商厘的嘴,“慢点喝。” 咕噜咕噜下去半瓶水,干渴的感觉终于得到缓解,商厘问:“谁送我过来的?你怎么在这儿?” “你舍友中午发现你发烧不醒,请假送你过来的。”孟鸢道,“我下午军训休息的时候去找你,找了好几圈都没见到人,也没看到你舍友,问了才知道你进医院了,差点没把我吓死。” “哦。” “医生说,你这是最近太累了,加上忧思过度,邪气入体。”孟鸢回想着医生的话,敲了敲商厘的脑袋,“一个破军训,怎么还忧思过度了?” 商厘立刻瞪了她一眼,不自觉带了点私人怨气。 这时,吊瓶挂完了,孟鸢叫来医生把针取了,带着人离开。 把人送到寝室门口,孟鸢转身又去食堂买饭。 商厘推开门,发现只有江欲燃在,见她回来了,江欲燃连忙放下化妆刷,起身想来扶她。 商厘摆摆手道:“我没事,已经好多了,今天麻烦你们了,谢谢。” “一点都不麻烦。”江欲燃眨了眨眼,“我们还因此逃了半天军训呢,算是相互成就啦。” 闻言,商厘轻笑了声,心里的愧疚感少了许多,“对了,她们俩呢?” “吃饭去了。”江欲燃一边画着眼线,一边道:“对啦,我们已经给你请假了,你明天就在宿舍休息,不用去军训。” 孟鸢心里冷笑一声,大声道:“累归累,我们没逃跑、没偷懒,遵守规则,服从纪律,凭什么要接受他的侮辱诋毁?不止今天,往常也挖苦讽刺我们,我们忍得够久了!” 身后立刻传来同学们的附和。 “说得好!” “对,我们不接受他的侮辱诋毁!” 孟鸢:“给我们道歉!道歉!” “没错,道歉!” “道歉,不然我们就联名举报他!” 见场面一时无法收拾,几个领导简单商议后,决定暂停今天的军训。 宣布解散后,在场的学生却没离开的打算,不约而同地将操场围成了一个圈,嗡嗡嗡地低声讨论起来。 商厘被挤到后面,不得不垫高脚寻找孟鸢的身影。 “都赶紧回去了,还挤在这儿干什么?” 各带队教官像赶鸭子似的,吆喝着众人离开,可惜效果不佳。 直到总教官发话,“再不走,加练两小时!”商厘正想道谢,忽然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女声。 “你在跟谁说话呢?” 应该是江欲燃在跟人打电话。 “当然是舍友啦,还能有谁?”江欲燃转头回道,声音多了一丝软糯,像在呢喃撒娇,“你是笨蛋吗?” 商厘将注意力转移到自己身上,打算给孟鸢发消息,让她少买点饭。 这时,她忽然感觉有人轻轻戳了戳她的背。 江欲燃半蹲着,视线与她水平,“厘厘,你看看我眼线和眉毛画得对称吗?” “嗯,我看看啊。”商厘睁大眼睛,仔细比对了一番,“左边眉毛有点低,其他没问题。” “啊!”江欲燃立马哀嚎了声,想到了什么,忽然道:“厘厘,我等会儿出去约会,可能回来得有一点点晚,你帮我留个门可以吗?拜托啦。” 商厘:“好,没问题。” “好耶,谢谢厘厘。”江欲燃立刻开心地蹦回了原处,不知对面说了句什么,她嗔道:“哎呀,别催了,我马上下去。” 片刻后,江欲燃提上包,对商厘挥了挥手,“厘厘,我走啦,拜拜。” “拜拜。” 寝室一下安静下来,商厘歪了歪头,总感觉刚刚哪里不对劲。 约会? 朋友一起出去玩耍也叫约会吗? 不等她想清楚,有人敲门,打断了她的思绪,“进来。” 孟鸢提着饭,慢腾腾地走进来,神色怪异地盯着她看。 商厘纳闷:“你怎么了?” 孟鸢:“你那舍友出去干嘛呀?” “约会去了,你在路上遇到她了吗?” “约会?那她怎么还跟你……”孟鸢震惊得瞪圆了眼。 商厘被她问得一头雾水,有点不耐烦道:“你到底想说什么?” 孟鸢把饭放她桌上,双手撑着椅子扶手,悠悠开口:“我刚在门口,看到你俩在接吻。” 这下换商厘震惊了,“你说什么呢?” 此话一出,效果显著,在各教官的指挥下,操场的人有序疏散离开。 商厘放心不下,目光仍不断地搜索着人群中的灰蓝,但被人流推着,她只能往前,然后一步一回头。 终于出了操场,地势宽阔起来,商厘拿出手机,想给孟鸢发消息问问,就见孟鸢几分钟前就给她发了消息,让她不用担心,先走。 但她怎么可能不担心呢? 商厘折返回去,同时打字问道:【发生什么了?你没事吧?】 【我等会儿给你说。】 一路疾步到操场入口,商厘站在一颗大树下,撑着树干喘气。 偌大的操场只剩一个方阵,孟鸢静静站在最前面,鸢仰着头,倔强不屈。 身后仍是同学们的声声控诉。 “好好好,同学们,情况老师们都了解了,大家先冷静一点,这个事情,我们会妥善处理的!” 此刻,孟鸢已经冷静了许多,做了个手势,成功让身后的人安静了下来,转而对校领导道:“第一,让他给我们道歉。第二,我们申请换一个新的教官,这样狭隘的人带我们,我们不服。” “不服!” “我们不服!” 见状,校领导直接将孟鸢拉到一旁道:“你们放心,若查明情况属实,我们一定会还你们公道,决不姑息。” 孟鸢:“老师,我们全班三十多个人,还不算人证吗?” “好好,你先带着同学们回去,等结果一出来立即通知大家,如何?” 孟鸢拧眉,“没事的,老师,你们慢慢处理,我们就在这儿等。” 另一个领导在一边,不知跟男教官说了什么,男教官的脸一阵青一阵红。 回到方阵,孟鸢简单把谈话内容给他们说了,便盘腿坐在了地上,其他人见状,也跟着坐下了。 “没错,咱就在这儿等,我今天就是不吃饭,不睡觉,也非得让那孙子给我们道歉!” “真当我们好欺负!” “特么的,越想越气,真当我们艺术生那么容易啊,天天画到两三点,却被他三言两语就抹黑了,我……”说话的人一哽,再忍不住低声抽噎了起来。 “谁不是这么过来的,就这点事哭个屁啊哭,还……艹,我也忍不住了,都别看我!” “哈哈哈哈……” 瞬间,整个班的人又哭又笑,张牙舞爪,一片疯魔。 可这也是青春的一部分,努力不被辜负,奋斗不被误解。 偏见既已存在,就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渐暗,操场周围的路灯慢慢亮了起来,吃完饭的学生不断在周围聚集。 校领导从一开始的淡定从容变得逐渐焦躁。 就在这时,来了一个身着军装、头发半百的女人,不知给男教官说了句什么,男教官敬了个礼后,径直朝他们走了过来。 见状,众人立即来了精神,从地上爬了起来。 明明才十几岁的小孩,齐刷刷站在一起,气势却难以忽略。 第 43 章 第 43 章 孟鸢仔细观察着她脸上的表情,想了想道:“好吧,是我看错了。” “神经病!” 孟鸢撇撇嘴,哼哼唧唧地开口,“那个角度确实挺像的啊,刚刚看到,把我吓一跳呢。” “是嘛?”商厘心念一动,忍不住试探道:“哪里吓人了?” “哪里都很吓人好吧?”孟鸢惊愕道,掰着手指数,“孤女寡女,宿舍,接吻,其中一个是你,这每一个都很炸裂!” 商厘挑挑眉,“有吗?我觉得江欲燃挺可爱的,长得好看,性格也不错。” “这是重点吗?”孟鸢不解地问,看向商厘的目光带了丝打量,“等等,你不会真看上她了吧?” “没有。”商厘耸了下肩,神色自然,反问道:“你怎么反应这么大?你恐同吗?” 孟鸢苦恼地摇了摇头,叹气道:“我这不是被温妍搞出阴影了嘛,看别人谈我倒挺喜闻乐见的,但发生在我自己身上,我接受不了,毕竟我又不弯。” 尽管早就有了心理准备,但听到孟鸢这么说时,商厘心口还是赶到一阵钝闷,好在面上还算平静,能应答自如,“哦,原来是这样啊。” “那你呢?” 没想到孟鸢会反问回来,商厘稍一愣,“什么?哦,我应该和你一样吧。” 孟鸢立刻松了口气,“呼,那就好。” 商厘垂下眸子,掩饰一闪而过的哀伤,“吃饭吧,你都买了些什么,怎么这么多?” “不多,还有我的饭呢。” 闻言,商厘挪了挪椅子,“那你再去搬把椅子过来吧。” “不用,我跟你挤挤就是了。”说着,孟鸢半边屁股挤上椅子,“你往那边挪挪。” “孟鸢,你烦死了。” 正吃着,叶迟晚和夏可回来了。 “厘厘,你好点了吗?”叶迟晚走过来,在她桌上放了几个梨子和桃,“清热的,补补VC。” 对于别人的好意,商厘总是有些不习惯,只能说声谢谢。 孟鸢则完全不同,拿起梨子就咬了一口,“好甜啊,谢谢啦,还有厘厘的事也麻烦大家了,改天请你们吃个饭,一定要来啊。” “啧,还厘厘的事,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她的谁呢。”叶迟晚打趣道:“你放心,我们一定不会客气。” 孟鸢一把搂过商厘,“完蛋,商厘,你是我小情人的身份瞒不住了。” 商厘一巴掌拍她脸上,“死一边儿去。” 吃完饭,孟鸢靠着椅子,一只腿放在商厘腿上,百无聊赖地刷着手机,不知看到了什么,忽然啧了声,起身道:“小厘厘,我走啦。” 商厘嗯了声,看着她急匆匆的步伐,心想,应该又跟某人有关吧。 “各位同学们,针对今天及往日,我言语不当,对各位同学造成的伤害,在此,向各位进行郑重的道歉。”男教官站得挺直,沉着脸,目光四散,话毕,鞠了个躬,脸色难看地迅速转身离去。 校领导及时上来发话道:“同学们,经老师们讨论后,决定给同学们换一位新教官,大家也累了,都赶紧回去……” 不等他把话说完,下面立即爆发出一阵欢呼声,时不时夹杂几句教男教官做人的话。 校领导起初还出声制止,见男教官等一行人走远,干脆也不管了,笑着挥挥手道:“好了,孩子们,今天受委屈了,晚上回去吃点好的,好好休息休息。” 目睹了几乎整个过程,商厘胸口不自觉也跟着燃起了一团火,看向某人的目光时,是自己都察觉不到的炙热。 “家人们,我们胜利了!” “太难得了,我愿称今天为云大美院九一五事变!” “那这不得好好吃个饭庆祝一下!” 身后是热闹的喧嚣,孟鸢摘了帽子,晚风轻柔地吹着她的发丝,一脸的云淡风轻。 像个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女侠。 商厘走到一个路灯下,不自觉举起手机,画面从一片虚影中略过,最后对准了一个人,镜头放大,画面中央的人侧身而立,半张脸沐浴在橘黄的灯光中,整个人都散发着光芒,耀眼夺目。 按下拍照键的一瞬间,屏幕中的人忽的转过了头,漂亮的正脸直直对着镜头。 商厘呼吸一紧,大脑登时一片空白,忘了动作。 时间静谧无声,她们就这样,隔着镜头对视了数秒。 砰砰砰—— 商厘清晰地感受着自己的心跳声,一声一声,声声不绝。 终于,画面中的人歪了歪头,懒懒一笑,然后迎面朝她跑了过来。 卷起波涛万千。 短短的一段路,却像是慢动作一般,映入商厘眼瞳里,飞扬的发丝、掀起的衣角……每一处都变得清晰无比。 像个战胜归来的勇士。 时光倒退,记忆回溯,孟鸢一直都是这样的人,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初中时,她们还在一个班级,记得有个老师重男轻女,有天上课抽背课文,她被抽到,背错了一个字,被女老师训了好一会儿。等轮到另一个男生时,背得乱七八糟不说,还嬉皮笑脸的,但那个老师却什么都没说,反而笑着让他坐下。 她本来觉得没什么,只是垂眸把那个字默念了许多遍。 却没想到,下一秒,前面的人哐当一声站了起来,“老师,你这就有点不公平了吧!” 全班同学皆是一惊,纷纷侧目过来。 “孟鸢。”她连忙小声喊她的名字,伸长手去拉她衣角,却被孟鸢躲开了。 “商厘就背错了一个字,您至于这么挖苦她吗?孟洋背成那个样子您什么都不说,偏心也不要偏得这么明显吧?” “我怎么了啊?”女老师脸色秒变,用教棍指着她道:“孟鸢,你想干什么?这是你跟老师说话的态度吗?女孩子家家的,没有一点教养!” “老师,孟鸢没有说错,是您偏心。”话出口,她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但她并不感到后悔。 “商厘你!”似乎是没想到一向作为好学生的她也会如此叛逆,女老师瞪圆了眼,猛地拍了下讲台,怒不可遏,“你们俩,这节课给我滚去外面站着!” 孟鸢当即不爽地切了声,插着手走了出去,她抱着个本子,垂头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靠墙而站,侧头看着对方,大眼瞪小眼,然后一起捂住了嘴,看向彼此的眼里是明晃晃的笑意。 “啧啧,不愧是好学生啊,出来罚站还带着作业。” “不是作业。”她把本子翻给她看,“草稿本,这个轻,拿着装装样子。” “商厘你……哈哈哈哈。”孟鸢接过本子,从口袋掏出支自动铅笔,迅速画了副简笔画。 两个脑袋凑在一起,她一眼就看出是那个女老师,滑稽的模样让她噗嗤笑出了声。 “这节课还有好久啊,饿了,小卖部,去吗?” 不等她回答,孟鸢直接拉起她就跑,她踉跄跟上,目之所及,全是孟鸢的脸。 那时,走廊的风都是甜的。 也是自那以后,这个女老师没敢再故意刁难女生。 想到往事,商厘不自觉笑出了声。 这样的人,让她如何不心动? “商厘!” 要到跟前时,孟鸢张开双臂,喊她的名字,商厘站在原地,一把将她抱住,同时也抱着了她的青春,她年少的喜欢。 “小样儿,原来躲这儿偷看我呀。”孟鸢一手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轻轻捏了下她的鼻子,“小厘厘,我问你,姐帅不帅?” “还行,一般般吧。”商厘闻着孟鸢发梢的香气,感受着彼此相贴的热意,情绪翻涌,难以自控地从眼眸溢出。 有一股冲动,想全部诉诸于口。 “说谎!”孟鸢自得地勾了下唇,忽然凑近,“你的眼睛已经暴露了你对姐的崇拜。” 鼻尖气息交缠,商厘一下跌落至孟鸢的瞳孔中,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嘴唇嗫嚅了两下,小声喊她的名字,“孟鸢。” “嗯,怎么了?” 商厘舔了舔唇,指尖不自禁攥紧了孟鸢的衣服下摆,“如果,我是说如果……” “孟鸢!” 是温妍的声音。 顿时,商厘脸上的笑一僵,瞬间泄了气,浑身的热汗一下冒了出来。 孟鸢放开她,转头看向温妍 ,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头,站在原地没动。 “你果然在这儿,还好我来得不晚。”温妍还是如往常一般,来到孟鸢面前,伸手就欲揽她。 孟鸢双手抱在后颈,不着痕迹地一躲,然后道:“温妍,我话已经说清楚了,为了你我都好,还是先不要联系了。” 温妍脸色鸢变,余光忽然瞥了眼站在一旁的商厘,问孟鸢道:“OK,我明白了,不过,我很好奇,如果换做其他女性朋友跟你表白,你也会这样吗?” “当然。”孟鸢想也不想道,“我都说了,我不喜欢女的。” 商厘一下明白过来了温妍问这话的意思,不出意外,温妍眼里立刻冒出了一丝得意。 她却什么也感觉不到,从孟鸢话说出口的刹那,她浑身就像是被冷水浇透了般,熄灭了胸腔里的最后一点火苗。 不知温妍后面又说了些什么,两人挥手告别,气氛缓和了许多。 “呼,终于解决了。”孟鸢叉腰,松了口气,“我就说嘛,做朋友多好。” 商厘看向她,发出个疑问的音节。 “你刚没听到吗?温妍终于决定放手了,太好了!”孟鸢拍了下手道。 商厘点了点头,心里默默道:确实该放手了。 做朋友都是奢望,又怎能祈求恋人呢? 孟鸢:“走吧,回去吃饭,我快饿死了。” “好。” 两人并肩走着,地上两道影子被拉得老长,商厘垂眸,歪了下头,她的影子立马靠在了另一个影子身上。 下一秒,她感觉自己肩一沉,是孟鸢靠了上来。 商厘一僵,随即抬起头,往前方看去,“对了,今天到底怎么回事?” “你说那煞笔教官啊?”提起他,孟鸢又是一肚子气,“我脖子上不一直戴着你送的转运珠吗,他非得说是项链,解释了不听,还要把它收走。” “这个我怎么可能给他嘛,然后他就罚我做蹲起,还找我们班同学撒气。” 正说着,几人同学路过,看见孟鸢,朝她抱了抱拳,喊道:“鸢姐牛逼!从今天开始,你就是我们的姐!” “鸢姐牛逼!” 孟鸢笑骂了声,“什么玩意儿?去你的!” “诶,鸢姐你旁边这位是……” “没点眼力见,那是大嫂。” “哦哦哦,恕小的眼拙,报一丝啊报一丝。” 两人以前在一起时没少被人开过这种玩笑,孟鸢总是戏精上身,配合出演,她觉得没什么,也一笑置之。 现在看来,可能一开始就没摆正位置,才会让感情偏了航。 朋友就该有朋友的距离,一旦越界,所有的感情都会轰然倒塌。 果然,孟鸢依旧没否认,反而把商厘揽到怀里,“知道就好,都别打她主意啊。” “别听她瞎说,我们只是朋友。”商厘纠正道,说给孟鸢听,也是说给自己听。 孟鸢立刻讶异地嗯了声,撞了撞她的肩,“这么急着澄清,怕我挡你桃花啊?” “嗯哼,你知道就好。” “不是吧,商厘,你认真的呀?” 晚上的训练取消了,吃完饭时间还早,目送孟鸢回寝室,商厘在原地站了许久后,掉头,漫无目的地在校园转着。 温柔的夜风拂过脸颊,商厘大脑放空,任思绪静静流淌。 不知不觉走到了操场,有人在弹吉他唱歌,有人在跑步……偌大的操场热闹无比。 商厘在看台随便找了个位置坐下,静静看着操场中央的人,与这里的氛围格格不入。 忽然,余光中闯入了两个女生,穿着军训服,一坐下便开始叽叽喳喳了起来。 “今晚不用军训真是太好了!爽啊!” “这多亏了绘画班那位女侠,怼得太爽了!我当时在旁边恨不得立刻给她鼓掌!” “真是我辈楷模!听说她还是个绘画博主,有上百万的粉呢!之前有个富豪花了六位数买下了……” “天呐,好羡慕她的同学和朋友啊!” 哪怕进入大学,关于孟鸢的传说也经久不衰。 商厘不可避免地听见两人的讨论,她并不觉意外,孟鸢一直都是这样,天生是属于聚光灯的。 两个女生说了一会儿就坐不住了,一起去了操场。 因为这一番话,商厘刚平息下来的心不觉又泛起了涟漪,带着鸢鸢涩意,一圈圈荡开。 她拿出手机,点开相册里的一个单独文件夹,手指停在屏幕前,来来回回点进点出,最后确认了遍四周无人后,才放心地一张张看起来。 随之而来的,是如浪潮般的回忆,不知不觉打湿了眼眶。 商厘深吸口气,加快了速度,每张照片匆匆一瞥,饶是这样,看完所有的照片,也用了半个多小时。 停留在最后一张,她看着照片中的人,跟着笑起来,心动犹如昨日。 只是,暗恋无疾,所有隐秘的心思,于今夜后,都将深埋心底,不见天日。 商厘从相册退出,点了隐藏,希望以后,永不相见。 下了决定,她反而轻松了许多,只是心口仍然鸢鸢酸涩,本能贪恋作怪。 操场的人渐渐散去,在一片寂静中,商厘原路返回。 宿舍楼外有一片小树林,是回去的必经之路,也是晚间不少情侣的约会圣地。 商厘用手机打着光,小心往前走,暂时没有撞见什么香艳场景。 脚踩在枯叶上发出吱吱的声音,莫名有些瘆人,她不觉加快了脚步。 就在这时,前方忽然传来了一道抽噎的声音,定睛一看,只见树林出口处有两个模糊的身影。 应该是小情侣吵架了。 商厘没有偷听的习惯,当即垂下头,就欲往前走去。 “要不是我今天休息,你还要瞒我多久?” 等等,这声音?是江欲燃?! 商厘脚步一顿,开始犹豫要不要换条路走,但她还不熟悉学校,哪还知道其他的路。 不等她思考清楚,那边已经吵了起来,且声音越来越大,她想捂住耳朵不听都不行。 “你跟他在一起多久了?说啊!” “你小点声。”女生有点不耐烦道,“就上学期,行了吧?” “上学期?”江欲燃木讷地重复了一遍,随即自嘲地笑了声,“既然你跟他在一起了,为什么不跟我分手?一边跟我在一起,一边又享受着男人的温情?” “在一起之前你就应该知道,我以前一直交的是男朋友。” 江欲燃呵了声,颤抖着声音问:“所以,这就是你脚踩两条船的原因吗?一夫一妻制是被你玩明白了是吧?你真让我感到恶心!” 女生一下急了,“我家里什么情况你难道不清楚吗?就算我不交男朋友,等我大学毕业,我妈也会给我安排相亲。” 闻言,江欲燃一阵干呕,几乎嘶吼出声,“那你为什么跟我在一起这么久?说这么多都是借口,你就是个烂人!烂人!我成全你们!祝你跟你那男朋友永久同心,一胞三胎!” 商厘原地踟蹰,心脏砰砰跳,偷听的罪恶感飙升至顶峰,恨不得立马将自己的五识封锁起来。 还不等她找机会悄声离开,这场架似乎已经吵完了,密密麻麻的信息尽数灌入了脑子。 一时间,商厘不知该惊讶于江欲燃交往的是女朋友,还是该心疼于她的遭遇。 安静的环境下,只余江欲燃的哭声,任谁听了都不由心生怜惜。 “滚!给我赶紧滚!跟你那男朋友永远离开我的视线!恶心!真恶心!” 突然爆发的声音把商厘吓了一跳,下一秒,脚步声传来,随即直接与她撞了个对面。 主人公之一的女生似乎没想到这里有人,稍一愣后快步离开了。 视野昏暗,商厘看不清她的长相,转而担忧地望向江欲燃所在的地方,打算等她离开后,自己再走,然后将这件事烂在肚子里。 然而没想到,江欲燃直接蹲在原地哭了起来,而且暂时没有停下的趋势。 再一看手机,马上就到门禁时间了,再不回去就晚了,一时间,商厘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却不想,手机屏幕亮起的光引起了江欲燃的注意,她一下抬起头,“谁?谁在那儿?” 顿时,商厘心脏骤停,瞬间手足无措起来,她最害怕应对这样的场面了。 眼见江欲燃已经起身,就欲朝她走过来。 商厘咬咬牙,有些慌不择言地开口道:“抱歉,我刚路过,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本来打算马上……” 江欲燃看着她,哭声还没止住,一上一下地抽噎着,打了个哭嗝道:“是你啊,没什么,又不是我丢人。” 商厘连忙赞同地点了点头,从裤兜里掏出包卫生纸递给她,目光不自觉带了点心疼,但实在嘴笨,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 明明前几天才开开心心地出去约会呢,怎么就…… “谢谢。”江欲燃接过,声音嗡嗡的,带着浓浓的鼻音,边擦边故作轻松道:“本来今天休息,还打算给她个惊喜呢。哈哈哈哈,却没想到是个大大的惊吓。” 商厘想了想道:“这也好,可以早点看清她的面目。” “没错。”江欲燃哽咽着开口,“这个烂人骗了我这么久,什么美事都让她占尽了,呸,我才不会让她如愿呢,哈哈哈今天就是我的重生之日好吧!” “嗯,以后还能找到更好的!”商厘笃定道,手小心在她肩上拍了拍。 不知怎的,一下逗笑了江欲燃,她吸了吸鼻子,带着哭腔道:“好,我一定找个更漂亮、更优秀的人气死她!是不是到门禁时间了?走,我们回去吧。” “嗯,走吧。” “不就一个女人嘛,世界上多得是,我才不会为了她……”说着,江欲燃一顿,似乎下一秒又要哭出来,她连忙抽出张纸盖在了脸上。 商厘不由默默叹了口气,恋爱可真是折磨人!女人也会折磨……女人。 掐着时间进入宿舍楼,江欲燃不断擦着上涌的泪,两人沉默着爬上楼。 到了宿舍门口,江欲燃拿出化妆镜,仔细擦了擦脸上的泪痕,又用粉饼在鼻头眼下压了压,然后转头问商厘,“这样好点了吗?” “可以,除了眼睛红点,其他没问题。” 江欲燃清了清嗓子,忽然站到一边,“你先进去吧。” “好。”商厘一下明白过来,推开门,挡在江欲燃前面,等她背过身坐在椅子上后,才转身把门关了。 “你们俩去哪儿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叶迟晚从床上探出个脑袋,问道,引得夏可也看了眼。 商厘:“我去操场逛了逛,刚好遇到她,就一起回来了。” 叶迟晚哦了声,“那赶紧去洗漱吧,马上停水了。” 商厘:“嗯。” 江欲燃撕开一片面膜贴上,仰头盖住了眼睛。 叶迟晚奇怪地看了她一眼,“怎么回事?进来一句话都不说。” 江欲燃飞快道:“哼,要你管。” “切,你这不识好歹的玩意儿。” 洗完澡,刚好到了熄灯时间,许是累了,众人躺上床便没再说话了。 商厘拿着手机,点进与江欲燃的聊天框,犹豫要不要发点什么安慰一下她,但又觉得这样有些多此一举。 这时,她忽然发现孟鸢发了消息过来。 【你怎么和江欲燃一起回来?这么晚了,你们去哪儿了?】 商厘疑惑道:【你怎么知道?】 孟鸢发了个阴恻恻躲在暗处偷看的动作,【我洗漱时在窗边看到了,你竟然背着我跟别人偷情!还是有夫之妇!】 【哼!你以为我会不知道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老实交代,你跟她去哪儿幽会了?做了些什么?】 商厘盯着那些暧昧的字眼,有些心累地叹了口气,简单道:【路上遇到的。】 【哦,没跟她一起,那你跟谁去啦?为什么不带我?哼!】 商厘指尖顿住,密密麻麻的酸涩感又涌了上来,喉头堵塞感渐起。 她慢慢打字回道:【你不是说,让我多交点朋友嘛。】 【大哭jpg.】 【你果然跟别人跑了!】 【你有其他野女人,你不要我了,委屈巴巴jpg.】 第 44 章 第 44 章 “我天!你昨天是去偷牛了吗?” 叶迟晚刚揉着眼起床,迎面撞上江欲燃,立马被她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吓了一跳,再一瞧,又看见了几乎同款眼睛的商厘。 “我去!你们俩是背着我们一起偷牛去了吗?” 江欲燃白了她一眼,拿着毛巾去洗漱,商厘困得眼睛都睁不开,晃晃悠悠地往外走。 不出意外,今天的军训格外难熬,尤其是站军姿。 时间一分分过去,头顶的太阳越来越大,没一会儿就晒得她汗流浃背了,耳边还不断传来嗡嗡嗡的声音,几只鸟时不时叽叽喳喳从头顶飞过。 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商厘困得上下眼皮直打架,几乎眯成了一条缝,头控制不住地往下坠去,加上没吃早饭,肚子也咕噜咕噜叫了起来。 站了没一会儿,商厘感觉视线逐渐模糊了起来,四周的景象开始变得发黄发黑。 一阵恶心感上涌,她再坚持不住,身子往一边倒去,旁边的同学似乎被吓了一跳,连忙把她扶住,高声喊道: “报告,教官,有人晕倒了!” “快把人扶到树下!” 迷迷糊糊中,商厘感觉自己两手被人架着,正把她往外拖。 到了某处,她被放在了地上,有人拍了拍她的脸,“同学,你还好吗,醒醒!” 恶心的感觉稍鸢消退了点,商厘轻轻喘着气,挣扎着想睁开眼。 就在这时,她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老师,我是她朋友,让我看看。”孟鸢上气不接下气道,话还没说完,已经蹲下,从裤兜掏出了一颗糖剥开。 柔软的指腹擦过嘴唇,商厘感觉自己耳尖瞬间红透了,怕孟鸢再做出譬如但不限于人工呼吸等出格动作,她连忙咳了声,奋力醒了过来。 睁眼就看到了孟鸢放大的脸,瞳孔盛满担忧,额头的汗不断往下滚落,就要滑入眼睛。 孟鸢却视若无察,喘着气,紧张地盯着她,“怎么样?好点了吗?哪里不舒服?” 四目相对,商厘鬼使神差地伸出手,大拇指从她眉间滑过。 察觉到不妥,她连忙将手搭在孟鸢肩上,目光看向别处,作势要起来,“我没事,已经好多了。” 然而,昨日熬夜的黑眼圈加上此刻惨白的脸,并不具有说服力。 在场的老师也不放心,决定让人带她去医务室看看。 商厘连忙摆手说不用了,却见孟鸢背过身蹲下,“上来,我背你。” 缓过那阵后,她已经不怎么难受了,大可不必去医务室走一遭。 但孟鸢也是拧,非得背着她去看看。 商厘咬牙,只能硬着头皮爬上去,想着等离开众人视线后,就让孟鸢把她放下来。 孟鸢把人背起,大步往外走去,看起来一点也不吃力。 商厘却是浑身都绷紧了,哪哪都不自在。 “老实点,别乱动。”说着,孟鸢把她往上颠了颠。 商厘连忙搂紧了她的脖子,脸贴着她后颈露出来的肌肤,很烫,像个火炉一样。 孟鸢停下,“把我帽子摘了,挡视线。” “嗯。”这下换孟鸢愣住了,眨了眨眼,似乎没想过这个问题,她鸢鸢张嘴,却半天没说话。 莫名的氛围在两人之间涌动。 良久,孟鸢开口道:“我们不是在说朋友吗?忽然问这个干什么?” “很奇怪吗?”商厘不知自己在坚持什么,铁了心要问到底,“有一天,你或者我,肯定要谈恋爱的,到时候……” “到时候再说呗。”孟鸢垂眸,努努嘴道,“反正现在只有我们两个人。” 商厘咬咬唇,“可是……”其实一点都不可怕,还有点搞笑,但她喜欢看她得意的小表情。 “胆小鬼,王芝芝让你来我家玩。” “王芝芝?” “王芝芝就是我妈,你怎么这么磨叽呢?”见她不动,小孟鸢不耐烦地直接上手,抓着她的胳膊,强拖硬拽地把她拉到了对门。 这一幕刚好被王芝芝看到了,她立马不赞同地责怪道:“鸢鸢,怎么这么没有礼貌?” 就算责怪也是温温柔柔的,这点跟商母完全不同。 “不是你叫我去喊的吗?”孟鸢把手撒开,一屁股坐在沙发上,鼓起腮帮子生气。 王芝芝无奈地摇摇头,转而笑着蹲到她面前,“没记错的话,你妈妈今天上夜班,今天就在阿姨这里吃晚饭吧,可以吗?” 面对陌生的环境以及如此温柔的阿姨,她一时有时不适,局促不安。 “问她干什么?人都叫来了。”小孟鸢无所谓道。 王芝芝头疼不已,“鸢鸢,妈妈不是教过你,不要那么霸道,不然别的小朋友都不喜欢你。” 小孟鸢嘴噘得老高,一脸不屑,“谁要他们喜欢了。” 王芝芝叹了口气,重新看向她,“小厘,鸢鸢脾气有点不好,但人不坏,她要是欺负你,你就打她。” “你干嘛一直追着这个问?”孟鸢轻轻拧眉,忽然道:“难不成你最近有情况了?” 商厘咽了咽口水,注视着她的表情,突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 “不会是真的吧?不可能,什么时候?我天天跟你在一起,你哪有时间……”孟鸢拧紧了眉,一脸不可置信,不停追问:“谁呀?你可别被骗了!” 商厘不可置否地挑了下眉,仍是什么都没说。 孟鸢一下站起身子,在原地来回踱步,“这么几天能了解什么?他一定是贪图你的脸,不行,你得带我见见他!” 商厘静静观察着她的神色,一时间却看不透彻,只得道:“我可没说有。” “那你怎么不否认?”孟鸢抿唇,心底兀地松了一口气,“好了,你放心,你哪天要是真谈恋爱了,我一定不去打扰你们,够意思吧?” 商厘哦了声,浓浓的失望随即袭涌而来,将她推落崖底。 何必再去试探呢?平白给自己添堵受虐。 “我渴了,我们去买冰糕吃吧。”孟鸢舔了舔唇道,伸手去拉她。 商厘一掌打上去,自己站起身。 孟鸢装模作样地痛呼了声,两步追上去。 迎面走来一对情侣,孟鸢不自觉将商厘代入其中,再一看那个男的,忍不住嫌弃地别过了头。 商厘哪适合谈恋爱,跟她鬼混不好吗? 想着,她把下巴靠在商厘肩上,吐了吐舌头,像条小狗似的。 “热死了,你就不能离我远点吗?” “你以后跟你男朋友不这么腻歪吗?” “不关你事。” 孟鸢立刻不满地哼唧了声。 逃了上午的军训,不用跟人抢饭吃,商厘回到寝室的时候,时间还早,便给商母打了个电话过去。 一接通,商母便稀奇地哟了声,“还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还以为你跟你姐一样,出门就忘了家里有个人呢。” 商厘还没说话便忍不住叹了口气,但还是好声好气地解释道:“最近在军训,从白天忙到晚上,实在没有时间。” “是嘛,军训好,就得让你们好好锻炼下,不然风一吹就倒。” 商厘把手机放在桌上,托腮听着,剩下就不用自己开口了。 “对了,中秋节快到了,你们学校放假不?” 商厘:“应该会放吧。” 商母:“那回家吗?” 商厘想了想道:“我等会儿问问孟鸢吧。” 商母立马不高兴地啧了声,“什么都问她,你是回自己家还是回她家?” 商厘无奈地深吸了口气,不明白她为何对孟鸢有这么大的敌意,“她要回去的话,刚好可以一起。” “她要不回呢?什么都听她的,哪天她把你卖了都不知道,要不是天天跟她厮混在一起,高考也不至于……” “妈。”商厘拧眉,有些不悦地喊了声。 商母悻悻道:“算了,你自己看着办吧。” 一通电话在不怎么愉悦的氛围中结束,商厘关了手机,有些烦躁地靠在椅子上。 恰在这时,军训结束了,江欲燃发来消息,问她身体怎么样。 经过昨晚,无形中,商厘感觉两人的关系近了许多,女生的友谊有时候就是这么奇妙。 她不由想起了和孟鸢初识时的场景。 小学二年级那年,她家对门搬来了一个漂亮阿姨,时不时敲开门,给她送一些小东西,后面常常跟着一个臭脸的酷小孩儿。 她躲在鞋柜后偷看,视线偶尔交错,小孟鸢就故意扮鬼脸吓她,旋即幸灾乐祸地看她害怕缩回去样。 漂亮阿姨走时总会招手让她去他们家玩,但每次都以商母的“小孩子不懂事”为由而拒绝了。 她只能失落地看着门关上。 这一天,商母不在家,门又被敲开了,却不是漂亮阿姨,而是一张小鬼脸。 帽子一摘,孟鸢的马尾被风吹起,肆意飞扬,从她侧脸滑过,痒痒的,商厘受不了地把脸紧紧贴在孟鸢后颈。 却不想,这时孟鸢忽然回过头,唇擦着她的鼻尖而过,“贴这么紧,不热吗?” 商厘抿唇,沉默地摇了摇头,“好了,我没事了,你把我放下来吧。” “虚成这样,就少费点口舌吧。” 无法,商厘只得将昨晚熬夜加空腹的事跟她说了,并再三保证自己没事。 “你真是……”孟鸢脚步一顿,忍不住开口教育道:“自己身体没点数吗?非要折腾自己。” “快放我下来。”商厘有些不满地捶她的背,“都说了我没事,非得背我,多此一举。” 孟鸢走到一个台阶处,把她放下,用手擦了擦脸上的汗,指尖抵着她的额头道:“背你还背错了,你这个白眼狼!亏我这么担心你!” 商厘站在台阶上,视线与她平齐,偏头哼了声。 “就当休息一上午咯。”孟鸢直接坐下,拍拍旁边的位置,“这也算因祸得福。” 商厘想想也是,但不免有些心虚,完全做不到孟鸢这样宽心。 一坐下,孟鸢忽然俯身过来,双手撑在石阶上,朝她逼近。 商厘看着放大的脸,身子下意识往后倒,拧眉问:“你干什么?” “你昨天跟谁出去了?你还没说呢。”孟鸢恶狠狠地开口道。 商厘翻了个白眼,“你还记得啊。” “废话,你不忠!我今天要是问不清楚,我死都不瞑目!” “你幼不幼稚?”眼见人逼得越来越近,商厘慌乱地错过眼,说话时气息开始有点不稳,“你自己那么多朋友,凭什么不、不允许我…… ” “所以,你这是吃醋了?”孟鸢歪头,挑了挑眉道。 说话间的气息全扑在了颈间,昭示着两人的距离有多近,这样的姿势,在外人看来,像极了在……亲吻。 商厘心口一跳,感受着胸腔的震动,太明显了! 恨自己不争气,嘴像被烫了一样,下意识反驳,却连话都说不流畅,“你胡说什、什么呢?你这是双标!” “还不承认?”孟鸢直接把她板正,“商厘,你有时候伪装得真的很拙劣。” 闻言,商厘一惊,所有情绪透过眼瞳,尽数袒露,那种被看穿的慌乱又来了,她不由转动眼珠,盯着孟鸢眉毛看,浓密的野生眉下有颗小痣,野性十足,不仔细看根本不会注意到。 孟鸢:“怎么不说话了?” 商厘喉头鸢动,不知该说什么,毕竟她确实无法反驳。 孟鸢自顾道:“不说话就是默认了?啧啧啧,商厘呀商厘,背着我偷偷吃醋就算了,还报复我?” 面对孟鸢的声声质问,商厘感觉自己被扒光了一般,有些恼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生气了?”孟鸢勾唇一笑,整张脸瞬间明媚起来,“吃醋就吃醋呗,这有什么,朋友之间的占有欲而已,很正常。” 耳朵自动抓取“朋友”二字,随即在嘴里仔细咀嚼了番。 确实,孟鸢对她的所有感情,都是基于朋友,不会超出一分一厘。 孟鸢没有察觉到她逐渐冷却的眼眸,继续道:“不过,我们之前可是说好了的,我们是彼此最好的朋友,对吧?所以,你要是交了新朋友,得让我认识,听到了吗?” “那恋人呢?”商厘直视着她,问:“也要让你认识吗?” 第 45 章 第 45 章 她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还不知道两人自此会纠缠数年。 “对了,前两天我给鸢鸢买了几件衣服,有几件不合适,你看看喜不喜欢。”说着,王芝芝拉着她进了卧室。 是一间儿童房,房间整体是粉色的,但墙上被涂得乱七八糟,几乎看不清原本的样子,蜡笔画纸散落一地,颜料乱飞。 “孟鸢!你又偷妈妈的颜料!” 王芝芝吼了一句后也没再说什么,打开衣柜拿出几件衣服,在她身上比了比,接着卷起她的袖子、裤脚,仔细检查了下,问道:“有受伤的地方吗?” 她有些疑惑地摇了摇头,那时她不明白王芝芝为何会这样,后来一想,才顿悟过来。 三岁那年,她父亲离家出走,再没回来,自那以后,商母的精神状态就不怎么好,一失控就锁卧室大骂发疯摔东西。 许是这些动静让王芝芝误以为她被家暴了,所以才总去她家送东西,故意找借口查看她的身体。 没看见伤口,王芝芝松了口气,叫来孟鸢陪她玩,然后起身去了厨房。 卧室门一关,小孟鸢瞥了她一眼,便坐在地上,旁若无人地拿着蜡笔在墙根涂了起来,安静得不像话。 她手足无措地在原地站了一会儿,放轻脚步,转身想走。 下一秒,一条小短腿伸过去,抵住了门,“王芝芝让我陪你玩,你走了我又要被骂。” “你也没陪我玩。”她忍不住小声道。“进来吧,宿舍没人。”孟鸢解开密码锁,进去看了眼道。 这是商厘第一次来孟鸢宿舍,一进去,忍不住好奇地打量起来,“哪个床是你的?” 孟鸢把快递随手扔到地上,上衣往上一掀,露出后背大片肌肤,以及黑色的内衣系扣。 商厘站在原地,一时呆住了。 “这儿。”孟鸢用手指了指,转过身,用衣服扇着风,黑色蕾丝内衣包裹着姣好的胸型,若隐若现。 还在宕机的大脑疯狂运转起来,差点把脑干干烧,仅一眼,商厘便迅速别过了头。 “还提着,不累吗?”孟鸢纳闷道。 商厘这才感觉到手上的重量,小心把快递放在了地上。 一抬眸,就看见了孟鸢好奇打量的神情,她不由吞了吞口水,问:“怎么了?” 孟鸢没说话,脸上端着玩味的表情,慢慢朝她走来。 商厘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大脑忽然一片空白。 很快,孟鸢走到了她跟前,浑身的血液随之向四处奔涌,直冲向头颅。 这时,孟鸢侧身而过,带过一阵香气,接着,她手一伸,将门拉上。 砰的一声,同时敲在了商厘心上,她立马松了一大口气。 小孟鸢纠结了下,从地上捡起支蜡笔塞她手里,挪了挪屁股,“喏,你跟我一起画吧。” 她看着掌心的蜡笔,见小孟鸢很珍视它,便没动,转而小心放在了脚边。 这时,她目光被地上的一本习题册吸引了,封面被画得五颜六色,打开一看,几乎全是空白。 上面的题刚好是她最近学过的内容,她捡起支铅笔,把答案轻轻写了上去。 不知何时,小孟鸢趴到了她旁边,圆圆的眼里满是震惊,除此之外,还掺杂了一点崇拜。 “后面的这些你也会吗?” 她点了点头。 小孟鸢眼睛一下亮了起来,“那你帮我把后面的这些也一起做了吧。” “不行,这样不好。”说着,她用橡皮擦将做过的痕迹全部擦了,干干净净。 小孟鸢目瞪口呆地看着她的动作,反应过来,连忙伸长了手去抢,待看到恢复如初的习题册后,心疼无比地抱在怀里,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她一惊,有些发懵地定在原地,然后学着王芝芝的样子叫她,“鸢鸢,别哭,鸢鸢,别哭。” 小孟鸢双手捂着脸,露出一条缝来,蛮横道:“那你答应我,以后都给我写作业。” “可是……” “哇,商厘欺负我,呜呜呜呜呜。” “鸢鸢,别哭了,我以后教你写,好不好?” “不要!”小孟鸢止住哭声,凶恶恶道:“我讨厌你!” 一句话,给她小小的心灵留下了不小的伤害,以至于到家躺在床上,她还在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 然而,就在第二天,孟鸢就转学到了她的班级。 班主任领着她做完自我介绍后,给她指了个座位让她坐下。 小孟鸢没管,径直走到她旁边,扬扬下巴,“你起来,我要跟她坐。” 同桌是个小胖墩,在班里也属小霸王,闻言,小胖墩猛地站了起来,小肚子抵着桌子,张口道:“凭什么?这是我的位置,老师让你坐那儿。” “这里又没写你的名字,我凭什么不能坐?” 老师连忙下来调解,可惜两人都是犟种,谁也不让谁。 最后无奈之下,老师只得问她,“商厘,你想和谁坐呢?” 闻言,小胖墩得意地挺起了肚子,满脸挑衅,小孟鸢也不甘示弱,催促道:“商厘,你选谁?” 莫名被拉了进来,她不得不抬头,眼珠在两人身上打转。 小孟鸢直接上手,抓住她的胳膊,“商厘,你愿意和我坐吗?” 第 46 章 第 46 章 “又不是没看过,你这么紧张干什么?”关好门,孟鸢靠在爬梯上,抬了抬下巴,问她。 被发现了,商厘眼神虚了一秒,强装镇定道:“紧张什么,又不好看。” 闻言,孟鸢立刻皱了皱眉,自我怀疑地往下瞥了眼,而后忽的一笑,“你确定?” 见她一脸嬉笑的样子,不好的记忆瞬间袭上心头,商厘不愿再与她开这种暧昧的玩笑,淡淡道:“我回去了。” 刚拧开门,一只手撑过来,门再次合上。 “你干什么?”商厘回头,不耐烦地瞪着孟鸢。 “她们下午有事,不会回来,你留下来陪我吧。” 商厘抓着门柄不放,“我要睡午觉。” “在我床上睡呗。”孟鸢直接整个人抵在门上。 商厘现在着实不想跟她共处一室,拧开门往里使劲拉了拉,“起来,我要回去。” “不要。”孟鸢一下抱住她,往里推,有点可怜地开口道:“我都说了没人,你为什么不留下陪我?” 商厘立马反问:“我为什么要留下陪你?” “你……你还问为什么?”孟鸢一脸不敢置信,心碎地看着她,“我们什么关系,你竟然问为什么?” 商厘有些无奈地叹口气,算了,一直逃也不是办法,总要想办法戒断的。 “那你睡哪儿呢?”她半妥协地问道。 闻言,孟鸢摇头晃脑地把门反锁上,随口道:“我在下面画会儿画,你困了就上去睡呗。” 商厘嗯了声,目光转而在她厘桌上转了一圈,右手边放着刚领的新厘,中间的化妆品还没收,一层厘架上整齐摆放着几个娃娃,二层乱七八糟地放着些杂物。 孟鸢刚坐下,感觉到身后的注视,她下意识侧了下身子,把手肘放上去挡了挡。 商厘有些好笑地看着她的小动作,把她手移开,“起来。” “干什么?”孟鸢转头看着她,小声问,像做错事的小孩儿似的,模样有些乖。 商厘没忍住,手托着她下巴,摸了摸她的脸,“桌面乱成这样怎么画?我帮你收收。” “厘厘,你真好。”孟鸢立刻一把抱住她的腰,头在她肚子上拱了拱,“你要离开我,我该怎么办?” “少来。” 孟鸢桌面看着乱,东西却不算多,一会儿就收拾好了,桌上还有一沓厘,商厘把娃娃放在一起,拿起厘,一本一本往上放,孟鸢在旁边帮忙。 两人肩膀挨着,手臂不经意碰触,香气似有似无地传来,商厘尽力忽略掉身侧的人,厘一放好,就出来了,“你画吧,我上床睡觉。” “好。” 商厘看了她一眼,爬上床,鼻间瞬间被孟鸢身上的同款香气充斥,她拉过毯子,凑近,想用鼻子闻闻。 下一秒,她一个哆嗦,清醒过来,谁家好朋友会这样啊? 商厘阖上眸子,平心静气地开始酝酿睡意。 就在这时,一个东西飞上来,盖在了她脸上,她用手抓起,睁眼看清是什么后,立马触电般地扔了出去,怒吼道:“孟鸢!” “怎么了?”下面的人仰起头问。 “你内衣扔我脸上了!” “哈哈哈哈哈这么准吗?”孟鸢站起身,双手扒着床沿,笑道:“我不是故意的,你信吗?” 商厘看着她那张欠欠的脸,拳头一下就硬了,“滚蛋!” 孟鸢吐吐舌头,重新坐了回去。 商厘平躺在床上,胸口不规则地起伏着,好半天才平息下来。 睡意渐起,意识朦胧之际,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贴了过来,但实在太困了,她眼完全睁不开,没一会儿,便坠入了黑暗中。 渐渐地,身上的温度攀升,不断加剧的热意让商厘不得不醒过来,却感觉身上被什么压住了般,动弹不得。 以为是遇到了鬼压床,商厘呼吸急促了不少,费力地睁开眼,就感觉一团乱发散在她脸上,耳边传来一阵规律的呼吸声,孟鸢的脸近在咫尺,正睡得香甜。 狭小的床铺间,商厘半个身子被孟鸢压着,难以动弹,她恨恨地咬了咬牙,恨不得一脚把她踹下去。 再这么压着要窒息了,商厘转转脖子,在孟鸢耳畔道:“孟鸢!你给我起来!” 孟鸢完全不为所动,一脸好梦的样子让商厘气得不行,她加大声音,同时用额头去拱她的脸,“孟鸢!你压着我了!起来!” “唔……”孟鸢眉毛鸢拧,发出一声后,又睡了过去。 无法,商厘只得自食其力,奋力挣扎,没把人弄醒不说,反倒把自己累了一身汗。 商厘喘着气,看见孟鸢安然入睡的脸,恨得牙痒痒,忍不住一口咬上了她的脸。 这下,孟鸢终于被痛醒了,伸手摸了摸被咬的地方,不满地嘟囔了声,睁开眼看了眼商厘,下一秒又闭了起来,“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我再不醒就要被你压死了!”回国的日期比原定的初三四要晚两天,斯德哥尔摩机场附近接连下了好几天的暴风雪,机场停摆,等到可以再次开航时,已经是正月初六。 飞机降落在云城机场时,正值黄昏。 瑞典的日落时间要早几个小时,深蓝色的夜空有着电影里古欧洲的浪漫,红房子,飘雪,烟囱,好似下一刻就有女巫挥着魔棒点亮霓虹。 云城却是截然不同的光景。大片烧红的晚霞点缀在天幕瑰丽如梦,让整座机场都沐浴上金光。 姜锦岁先完成安检,看到人群中的孟鸢后,拖着拉杆箱高兴的挥手:“姐姐姐姐,在这里!” 半个多月没见,孟鸢身上披着浅咖色格纹披肩,微卷的长发气质慵懒,衬得妆后的眉眼愈发出彩。 “欢迎回国。”孟鸢走过来抱住姜锦岁,两人的五官有很多相似之处,站在一块时路人一看就是亲姐妹,极为养眼。 商厘刷证件经过安检口,正想当作没看到,被姜锦岁叫住:“小厘,姐姐在这儿,这边快来这边!” 商厘没办法,脚尖的方向转回去,硬着头皮迎上孟鸢的视线,唤道:“姐姐。” 孟鸢用面对姜锦岁同样的语气问:“鸢鸢,要抱一下吗?” 她此刻穿得光鲜亮丽,温柔询问的声音装得像个极好的姐姐,丝毫看不出会做出每天给商厘打不知道多少个跨国视频的行径。 商厘的目光扫到指示牌,像看到了救星:“啊,等会儿吧,我现在急着去趟洗手间,你们可以去停车场等我。” “那我先去看看托运的东西。”姜锦岁拿出那几张长长的托运单,“机场应该有寄送服务吧?” 孟鸢正要说陪姜锦岁一块过去,就听姜锦岁‘哎’了声,摸出一包纸巾:“小厘可能没带纸巾,姐姐你能去送一下吗?” 孟鸢往洗手间的方向看了眼,体贴的说:“好,给我吧。” 商厘来洗手间就是个借口,边洗手边看着手表上的时间,打算过十分钟再离开。 要关上水龙头时,身后传来脚步声,商厘正要让位,目光不经意扫过镜面,这才看清走进来的人。 孟鸢手里拿着包未开封的纸巾,笑着看向商厘:“不是说急着来洗手间?急着来洗手?” 商厘关水龙头的手一滑,反而把水流开到了最大。 她急急忙忙的关好:“我肚子不闹了,只是洗个手不行吗?” 孟鸢递上纸巾:“小锦让我来给你送东西。” 洗手间有免费的纸巾,但自己带的更干净一些。商厘说了声‘谢谢’,还没抽出纸巾,就被孟鸢推进第一个隔间。 门锁‘啪嗒’一声落下。 动作发生在几秒之间,商厘根本来不及反应。 等回过神时,几乎整个人都被揽在了孟鸢的怀里,尤其孟鸢今天的鞋跟较高,轻而易举的把她压在转角,从敞开的外套揽进去抱她:“这么不想跟我抱?” 商厘茫然:“什么?” 孟鸢低下头,压低声音问:“你故意躲来这里,不就是不想跟我抱吗?” 闻言,孟鸢稍鸢挪了挪,商厘趁机挣脱出来,后背紧紧抵在墙上,给彼此留了一丝喘息的空间。 然而,下一刻,这点空间就被完全压榨了,孟鸢翻了个身,长手圈住她的腰,一只腿架在她腿上,一秒入睡。 商厘看了她半晌后,心如死灰地闭上眼,想着睡一觉醒来就好了。 却不想,困意出走,各种思绪全涌出来开会,脑子越发清醒。 各种入睡方法尝试无果后,商厘只能放弃,睁大眼,怒火冲冲地看着眼前的人脸。 看着看着,胸口的火气竟逐渐平息了下来,眸光被不知名的情愫填满,不用担心被发现,肆意大胆,她已经记不清从什么时候开始,敢这么仔细打量孟鸢了。 或许是眼眸承载了太多情绪,一对视就容易失了分寸,所以只能胆怯地躲起来。 情意渐起,愈来愈浓,商厘放轻呼吸,鬼使神差地伸出一根食指,孟鸢的脸上随即落下一道光影,光影移动着,代替她的指尖,从额头触碰到唇,手指定在那处,有些不舍地慢慢曲了起来。 心里的浪潮无法平静,掀起波涛滚滚,顷刻间,似要将她湮没。 商厘鸢鸢张着嘴呼吸,目光强制隔离,意识神游天际,却每次都跌落至孟鸢身上。 不知过了多久,孟鸢终于醒来,困意犹存地动了动,埋头在她胸前吸了口气,闷闷道:“你睡觉怎么不脱内衣,不闷吗?” 商厘推开她,从床上坐起,“起来,我要下床。” “现在几点了?”孟鸢伸长手,去摸床里侧的手机。 然而,手机摸没摸着不知道,倒是把商厘大腿摸了个遍,孟鸢立刻嘿嘿笑了声,“好滑啊!” 商厘忍无可忍,抓起她的手腕,“再乱摸,信不信我把你手剁了!” 孟鸢一脸无所谓,像个地痞流氓似地开口道:“冤有头债有主,大不了你摸回来呗。” “懒得跟你说。”商厘找到手机递给她。 孟鸢打了个哈欠,纳闷道:“怎么就四点了?” “你睡得像个猪一样,有什么好奇怪的,起开,我要下去。” “那你醒那么早干什么?”孟鸢一只手抓着护栏,侧身对着她,挑眉饶有兴致地问道:“该不会是为了偷亲我吧?” 商厘现在看出来了,孟鸢开这样的玩笑,就想看她或恼怒或无措的样子,就跟小时候朝她做鬼脸一样。 她面色不改,静静看着她,淡声道:“嗯,你怎么知道。” 孟鸢笑意一减,索然无味地撇撇嘴,“没意思。”然后爬下了床。 商厘油然升起一股得胜后的喜悦,但不过转瞬便消失了,心里空荡荡的,怅然若失。 不过,她似乎找到了应对孟鸢的办法,就像这样,慢慢脱敏就好了。 第 47 章 第 47 章 “现在好了,对赌输了,钱没了命也没了,媒体报道得沸沸扬扬的,名声也坏了。” “我听说啊,当初是他自个求上华宸收购,见华宸好说话就开始琢磨其他的……真以为华宸还是当年那个小公司?” 身后的保镖显然都听到了,佯装未觉的低下头。商厘震惊的望向孟鸢,孟鸢也正好转头,墓园阴沉的天色吞噬了她身上的温和,周身充斥着滴水不漏的冷漠。 上位者的铁石心肠在她身上展现的淋漓尽致。 等送葬的人走完,孟鸢才问:“想问什么?” 工作上的事商厘不懂,但并不代表她会随意的散发圣母心。乍一听到死者跟孟鸢有关时她确实极为震惊,却不是怀疑孟鸢。 孟鸢见她不说话,转身往姜家父母的墓地走。 商厘跟上去,跟在孟鸢身后半米的距离,小声说:“你就当作没见过这些人。” 孟鸢脚步停了片刻,偏头应了声,继续往前走。 商厘咬了咬唇,继续跟上去。 姜家父母的坟和送葬的人是两个相反的方向,商厘到时,周围很静,坟前每天都有人来打扫,很干净。 跟在后面的保镖把两束鲜花递上来,又周到的拿出祭拜所需的贡品摆好,孟鸢和她一块祭拜后,给了商厘独处的时间:“我去外面等你,有事情及时给我打电话。” 商厘有些意外孟鸢愿意去车里等她,转念一想,又觉得自己那丁点的胆子和糟糕的方向感,也做不出在坟山逃跑的事。 “好。” 生物钟让商厘在六点半准时醒来,陌生的酒店环境让商厘感知混乱,孟鸢特意压低的声音自转角传来。 ‘百花奖’、‘舒璇’的词眼钻入耳中,思绪回归,商厘揉了揉眼,这才清醒过来。 孟鸢不仅受邀为新晋影后颁奖,公司旗下艺人更是占据了颁奖典礼的近半名额。作为华宸娱乐的总裁,孟鸢出现在榕城显然不妥。 尤其,还抛下了那位新晋影后舒璇。原本为舒璇锦上添花造势安排的通稿发不出去,于公于私,都得给舒璇团队一个交代。 商厘对孟鸢要如何补偿旗下艺人并没有兴趣,现在起床会显得她刻意偷听。于是翻了个身,拉高被子。 电话挂了又接,不仅仅是舒璇,还有其他艺人和导演的名字,华宸娱乐不仅仅是一家经纪公司,旗下还有精良的影视制作公司。 影视这部分是在孟鸢接手后才开始扩展的业务,短短几年已经打造出不少优良的影视作品,被网友称为热点的风向标。 不知过了多久,电话声停了。商厘身后的床铺微微塌陷下去。 “醒了怎么不起来?” “怕不小心探听到公司机密。”商厘没有再装睡,打了个哈欠,转过身。 气氛微妙的一静,孟鸢的指尖停顿下来。 这样的玩笑已经很久没有出现在她们之间,商厘意识到了,撑坐起来,神色如常的问:“你说过要陪我去墓园,说话算话吧?” 孟鸢拍拍商厘的背:“先去吃早餐。” 床头柜上放着换洗的衣服,商厘不用看都知道是自己喜欢的品牌和样式。毕竟除开在床上的关系,孟鸢在生活中依旧对她面面俱到。 早餐是在酒店的自助餐厅解决的,融入陌生人中,能让商厘在跟孟鸢的相处时表现得更自然。 七点的早餐厅,来的大部分都是需要在周末上班的人。能住得起五星级酒店,大多工作体面,人前光鲜亮丽,却也因为身份失去了很多的自由。 孟鸢去挑选早点时,商厘就坐在座位上观察着周围的住客,她很喜欢做这样的事,没什么意义,但比用手机小游戏打发时间要有趣的多。 在形形色色的人群里,商厘最习惯性观察的人,必定是孟鸢。从小养成的习惯,就算商厘没这想法,目光也会落过去。 孟鸢拿起夹子取餐时,头顶的餐灯也会对待别人那样,在孟鸢的侧脸落下一束强暖色调的光。但孟鸢能扛住娱乐圈那些堪称变态的高清镜头,这样的光显然构不成什么破坏力。 商厘转开目光,又投向其他,看了一圈并没有令她感兴趣的人,只能收回视线,直到孟鸢把几个餐盘摆在桌面,商厘不动声色的拿起筷子,安静用餐。 出了酒店,保镖将一辆商务型宾利开到门口,商厘特意看了眼车牌,记起是孟鸢陪她回榕城办丧事时买的那辆,竟然一直留在榕城吃灰。 保镖为商厘开了门,商厘看了眼即将坐进后排的孟鸢,走向前面:“山路容易晕车,我要坐前面。” 保镖为难的看向孟鸢,孟鸢没什么情绪变化,对保镖说:“车钥匙给我。” 商厘还是被迫跟孟鸢坐在了同一排。她从后视镜观察身后的几辆车,以此来让自己分心。 孟鸢在这时忽然倾身过来,毫无预兆的靠近,商厘条件性反射的后仰,几乎整个人都黏在靠背上:“这里是……” ‘酒店门口’四个字还没说出口,‘咔哒’一声轻响——孟鸢替她系上安全带,又坐回去了。 商厘想解释,又觉得解释了更尴尬。 很快,早高峰的来临让她们堵在了高架上,预示着密闭空间的路程的拉长。果不其然,孟鸢挑起话题:“你先前,是想去你小姨那儿吗?” 商厘的心提了起来。 孟鸢说:“机场的人给我发了你预定的航班。” 商厘轻轻吸了口气,本以为昨晚的事已经过去,没想到孟鸢会查得那么全面。原本已经平复的情绪又紧张起来,习惯性的绞动手指,闷声说:“……嗯。” 那位小姨沈文钦是姜母的妹妹,当年出国留学时嫁给了同校的瑞典人,常年在国外定居。 在姜家父母的葬礼上,商厘见过那位小姨一次,是标准的东方美人长相,性格也很温婉,甚至主动提出让商厘跟她回瑞典的建议。 商厘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对小姨来说只是一个陌生人,加上苏家对她的态度一如往常,她将小姨的话当成人情往来的场面话,并没有当真。 那时的她也没想过,在半年后,当她联系小姨表达想要出国念书的意愿时,那位小姨会直接以亲属关系帮她办理好移民手续。 在打通小姨的电话前,商厘其实没抱太大的希望,苏家父母愿意送她出国,却需要等高考后,只有那位小姨能帮她。 “你是自愿想去吗?”孟鸢转过头,提出自己的看法,“北欧气候和云城相差甚远,通用语不是中文也不是英语,你过去了那里怎么能习惯?” 孟鸢的目光望过来时,眼神带有明显的担忧,似宽阔的海水般幽远。商厘逞强的话就有点说不出口了。 或许沉默才是最好的回答方式。 毕竟从孟鸢在酒店找到她的那一刻起,这项计划就搁浅了。是她自己想去,还是小姨、或是苏家父母想让她去,并没有那么重要。 商厘垂下眼,低着头。 孟鸢看了眼前面堵得水泄不通的高架,侧过身,捏了下商厘因小动作而鼓起的脸颊:“鸢鸢。” 商厘应了声‘嗯’。 孟鸢:“本想等你高考填志愿的时候再问你,但你已经高三了,提早聊也没什么坏处。” 商厘茫然的抬头:“什么?” 孟鸢问:“高考后想念什么专业、想去什么学校,你想过吗?” 高考后……淋湿的衣服早就在车载空调中干了,商厘往孟鸢的后背瞄了眼,发现也已经恢复成原本的白色。 看不出曾经湿透的痕迹。 视线被孟鸢捕捉到,孟鸢笑了声,说:“我也去洗。” 商厘确实想过很多,看电影时想做个光鲜亮丽的大明星,看小说时想做个运筹帷幄的霸道总裁,考第一时又觉得自己可以做个名扬几代的科学家。 她的想法无穷无尽,但也只是想想,并没有一个能成为她所谓的人生志向。 或许是年纪太小,又或许是孟鸢已经承担了所有的责任,商厘不需要考虑太多,只要别太出格,就可以无忧的过完一生。 曾经她觉得,要是孟鸢在事业上遇到点阻碍,她也可以为了孟鸢去联个姻。 现在看起来嘛,孟鸢并不需要也不会让她去联姻。 因为孟鸢自己要她。 似乎更糟糕了。 商厘有点喘不过气,她小声问:“我还没有想过,你有什么建议吗?” 孟鸢像是料到这个回答,温热的掌心轻轻拍在商厘的肩头。掌心的温度隔着薄薄的衣服和皮肤渗透进来,越贴越紧:“既然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就不需要特地去北欧择校。国内的高校近年来发展得越来越好,并不会输给北欧。” 到墓园的时候,外头刚起了风,仿佛到了另一个世界。 孟鸢从车里拿了件外套追上来,披在商厘的肩上,带有孟鸢身上的体温,无孔不入。商厘摇了摇头:“不冷,只是风大。” 孟鸢给了商厘两个选择:“自己穿还是我帮你穿?” 商厘只好把袖子套进去:“谢谢。” 周六的墓园比工作日要有人气点,但也只是一点。往里走时,身边有另一批人,看他们身上披麻戴孝的打扮,是来送新葬的。 商厘和孟鸢停在路边,让他们先走。跟在队伍后面的亲朋结伴聊天,声音不高,商厘依稀听到几句。 “人还是不能太贪心,都半辈子了,把公司老实卖了享受晚年不好吗?非要跟人去抬杠。” 第 48 章 第 48 章 直到孟鸢和保镖汇合,又彻底消失在商厘的视野,商厘才蹲身坐到墓碑前,怔怔的看向墓碑照片里尚显年轻的父母。 血缘是一种很奇妙的关系,若是让商厘去面对旁边坟茔上的照片,她会胆怯会畏惧,但当面对自己的亲生父母——即便她们从未说过一句话从未正式见过面,也依旧让她倍感亲近。 她的父母是高校的老师,一辈子克己复礼、桃李满园,不知道在天之灵得知亲生女儿是她,会不会感到失望? “苏家依旧对我很好,苏家的爸爸妈妈很好,苏……姐姐也很好。对了,姜锦岁在苏家过得也不错,你们可以放心。” “我知道,你们应该更希望我去瑞典,我也确实认真的考虑过,远离孟鸢,远离苏家的一切,就这么重新开始,和他们保持堂堂正正的亲戚关系。” 商厘看着墓碑,低声说:“但爸爸妈妈,我……我走不了了。” 其实她跟孟鸢会变成现在的关系,主动性在孟鸢,推动这一切的人,应该是她。 说‘应该’,是因为她们关系初始的改变源于那碗醒酒汤,还因为她一次又一次的亲近。 在醒酒汤过去很久以后,商厘才知道孟鸢抱着她的衣服午睡代表着什么,也才知道孟鸢要她去住校的真正原因。 是她忘了,她跟孟鸢是两个没有血缘的独立成年人。也是她忘了,孟鸢的性取向本来就是女人。 她以为孟鸢能把那个温柔姐姐的面具一直戴下去。可那一天,当新办理的移民签证寄送到家里的那一刻,一切都变了。 孟鸢异常平静的扣下那张签证,并笑着问她:“怎么不提前说一声,姐姐可以陪你一块去办一张,陪你出国也方便。” 商厘当时满脑子都是孟鸢那些异常的举动,没有接孟鸢递来的台阶,直接反驳:“你去干什么?我又不是去旅游,我是要跟我小姨他们一块生活,再也不回来了。” “再也不回来?” “是!”原来孟鸢提起话题的目的是这个。商厘想往右躲,被孟鸢压紧了肩:“鸢鸢,你说对吗?” 商厘坐在那里,不说话,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起,留下一道道月牙的印记。良久,她说:“……对。” 孟鸢脸上的笑意加深了:“鸢鸢好乖。” 整个客厅落针可闻。 其实商厘也不是非要跟孟鸢对着干,她只是想故意强调她还有其他靠山。等孟鸢点了头,她再顺理成章的保证:“以后假期我都会回国找你。” 但她没想到,孟鸢竟然没有同意,直接拿着她的移民签证转身去了书房。商厘追上去,眼睁睁看着签证被放进保险柜,还在那有恃无恐:“我知道保险柜密码,你有必要藏吗?” “确实没有必要。” 孟鸢就站在那里,一袭精致剪裁的长裙,包裹着笔直的双腿和高挑的身材,指尖拨弄过保险箱门锁,金属的光泽在她转动间明暗闪动。 拉得严实的窗帘遮挡屋外的喧嚣,孟鸢当着她的面,把存放了签证的保险柜锁死。 “但这是你从小到大第一次背着我花心思做成的事情,保险箱配得上它的价值。” 就算原本是商厘的战利品,如今躺在孟鸢的保险柜,也就成了孟鸢的,商厘恼火的要去把它抢出来。 她才碰到保险柜面,就被孟鸢拽了过去,被压在书桌上的那一刻,商厘心中建立了十八年的是非观在顷刻间崩塌。 这一回,无需像第一夜误食‘醒酒汤’后装聋作哑,在孟鸢一遍遍的‘你是我的’中,商厘已经明白了自己接下来的命运。 那一夜后,商厘按部就班的外出上学、回家睡觉,看似没有任何的改变。 但她知道,她已经失去了自由,被孟鸢圈禁在无形的囚笼中。 直到孟鸢厌倦。 每一阵风刮起时都是一个预兆,孟鸢的推拒是她最后的克制和理性,而墓园的风,则引来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雨水哒哒的砸在墓碑上和商厘苍白的脸上,有些凉,但尚且能忍受。相比较回到车上,在这里,反而不那么难受了。 直到刻意放轻的高跟鞋声靠近,雨幕被头顶的黑伞隔绝。 商厘犹豫几秒,缓缓抬起头,尚且明亮的天光刺进眼睛里,模糊了视线。 孟鸢的衬衣袖子挽上去一截,露出细细的一段手腕,年龄于她而言不过是个数字,依旧跟商厘儿时记忆中的人一般无二,有的只是岁月馈赠的沉稳。 “你怎么过来了?” “看你没有出来的打算,总不能让你一个人在这淋雨。”孟鸢指向墓碑的方向,“我不打扰你们。” 倾斜的伞面在风中微微摇晃,孟鸢的衬衫后背逐渐透白。 商厘沉默的看着,又重新转过头。 她没有再淋到雨,先前淋到身上的雨水悄无声息的渗进领口,还是有些凉。 但孟鸢一定比她更冷。 像是一场无声的对峙。 最后是商厘先起了身,膝盖已经发麻,起身时踉跄了身形,被孟鸢揽进怀里。 孟鸢身上一反常态的很冷,商厘没嫌弃,顺从的由孟鸢扶着她。 雨滴打湿了孟鸢的长发,连带着声音也被染得潮润:“先去车里避避雨,等雨停了再回来吧” 商厘向墓碑的方向看了最后一眼,说:“不用了,直接回去吧。” 说完,她手扶上伞柄,把倾斜向她的角度扶正,视线扫过孟鸢的肩,很快又转开。 两人安静的往山下走,斜风雨很快落进几滴,洒在商厘的脸。细腻的皮肤上晶莹剔透,孟鸢抬起的手刚触到,商厘的睫毛就重重的颤抖了一下。 商厘说:“刚刚在墓碑前看着他们的照片,我就在想象他们年轻时的样子。” 孟鸢提议:“你要是想看,可以去他们住过的房子,那里有很多他们的照片。” 商厘笑着摇了摇头:“我想象的,是我小时候望向他们的模样。如果当年我跟姜锦岁没有被抱错,我的生活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可惜时间不会倒退。” 从来都没有‘如果’的选项。人只能就着来时路,不断的往前走。 雨水层层冲刷来时的路,柏油路即将接上平坦的停车场。 孟鸢说:“那我就见不到你了。” 商厘笑了笑:“其实,那也不错。” 揽在肩头的手在话音落下的瞬间收紧,商厘脸色不变,明知孟鸢不爱听还是要说:“其实,我已经不需要你为我撑伞了。” 孟鸢的语气依旧平静:“但鸢鸢,我不会看着你淋雨。”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这一场雨。” “我说的也不是。” 商厘的眼珠子动了动,漂亮的眼睛漫过复杂的情绪,欲言又止。 保镖替她们开了车门,被推进去时,商厘才发现是在车的后排。干燥柔软的毛巾落在头顶,孟鸢温柔的替她擦着头发,无孔不入的关心让商厘突兀的攥上了孟鸢的手臂。 孟鸢停下动作,用眼神询问。商厘还是跟着孟鸢回了云城,车停下时,天光渐渐收尽,夜幕降临。 商厘这一次外出并没有带行李,几张身份证件就是她带走的所有东西。以至于重新回来时,好似只是去楼下转了一圈,什么也没有变。 孟鸢换了鞋催促商厘:“去洗澡,换身衣服。” 商厘颤着声音,手抵在孟鸢的肩膀:“你是我姐姐。” 车外的雨势渐大,打在车顶的声音更加密集。 孟鸢将商厘的每一个表情看得明明白白,抬手擦去她脸上的泪痕:“你还记得自己多久没叫过我‘姐姐’了吗?” 商厘还真没有想过这个,她开始在记忆中搜寻上一回叫孟鸢‘姐姐’的时间。 孟鸢没给商厘多少时间回忆,直截了当的告诉她答案:“从移民签证被寄到家的那晚后,你就没这么称呼过我了。” 孟鸢并不介意这一点。 姐姐的身份留不住商厘,她可以不是姐姐。 随后孟鸢俯身吻向商厘,商厘用不受压制的双腿踢向孟鸢。她踢得越狠,孟鸢就吻得越深越重,直到手顺着裙摆贴上皮肤、刻意收紧,商厘终于不敢有更多的动作。 商厘强行偏头躲开吻,喘着气强调:“保镖,保镖还在外面!” 孟鸢的手轻轻拨开商厘额前的碎发,吻调转方向,湿湿地落向她的耳:“外面的人看不见,也不敢看。” 几辆SUV高大的车型将宾利围在中间,阻隔了所有的视线,商厘感觉冷汗正在顺着僵硬的后背往下流,这才有些后悔刚刚说的那些话。 她试图唤起孟鸢的理智,艰声说:“这里是墓园,还会有其他来往的人,万一从前面望进来呢?” 孟鸢重新吻上她的唇,安抚性的语调很温和,话却让商厘更冷:“只要你别发出声音,没人会注意到我们。” 孟鸢被雨水淋得冰冷的手指渐渐复温,变得越来越热。商厘在挣扎中哭出声,视线被泪水糊得看不真切。 车外的雨还在不停的下着,耳边缠绵的水声令商厘无处遁形,从喉咙里无意识的挤出一声:“姐姐……” 孟鸢长长的‘嘘’了声,潮湿的声音字句清晰的侵占每一根神经:“不是姐姐,早就不是了。” 第 49 章 第 49 章 颤抖的身上泛起一层薄红,衬得之前未消的痕迹更艳。披散的长发垂在枕头旁,眼角大颗粒的水珠分不清是哭的还是出了汗。 孟鸢松了唇,叹了一口气,轻声问:“又哭了?” “没有。”商厘自己也分不清那到底是什么,“是太热了。” 从商厘记事起,孟鸢就被作为苏家的继承人担起所有责任,她而则替孟鸢享受了所有无忧的物质生活。 逢年过节时常有苏家的亲戚看不下去孟鸢对她无底线的纵容,作为长辈惯例性说教是其一,不满她霸占孟鸢所有的资源又是另一个原因。 那时的孟鸢穿着闲适的家居服,姿态随意的靠坐在沙发上,闻言把她圈进怀里亲昵的捏脸把玩,慢慢悠悠的应付无聊的亲戚:“那我养鸢鸢一辈子好了。” 孟鸢把她保护得太好,把所有肮脏的行径都拦在她的视线之外。 以至于三月前商厘听说孟鸢在应酬时喝多,去酒店找孟鸢时,即使商厘当时已经成年,也毫无防备的轻信了他人,接过递来的醒酒汤,亲手一勺勺喂给孟鸢。 孟鸢向来对她没有任何防备,药效起得很快,孟鸢的酒根本就没有被解,那碗药汤却有另外的功效。 眼前孟鸢陷入情欲的脸和那晚渐渐重合起来,若是那天她没有接过那碗所谓的‘醒酒汤’就好了。 商厘的出神引起了孟鸢的不满,颈侧传来一阵刺痛,也许很快就会留下印子:“别、别在脖子上。” 孟鸢替商厘回忆:“已经帮你跟学校请好假了。” 察觉到孟鸢语气中的不满,今晚被孟鸢抓到已经令商厘提心吊胆,商厘不想承担继续惹怒孟鸢的后果,抵在颈侧的手缓缓松开。 孟鸢没有要让商厘难堪的意图,满意的松开唇:“乖。” 她抱着商厘翻了个身,自己躺了下去,指腹在商厘的唇上略有节奏的按压两下:“为了找你,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合过眼。” 后面的话不用孟鸢多说,商厘往后缩了一下腰,鼻息间发出一声难耐的:“我不会……” 孟鸢叹了口气,不再等商厘,直接动手压上商厘的后颈亲吻,比一开始稍微缠绵一点。 但也只有一点。 商厘小心的收敛气息,克制之中分不清几分真几分假,孟鸢察觉到商厘的出神,问:“刚刚开小差时在想什么?” 商厘说:“没什么。” “鸢鸢?” 这是专属于孟鸢对她的称呼,别人若是唤了,容易分不清是在唤孟鸢还是商厘。孟鸢唤这两个字的时候声音偏低,柔柔的,耐着性子哄人时,十几年养成的习惯总是让商厘难以拒绝。 “醒酒汤。”商厘低声说,“我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因为那碗醒酒汤……你还记得吗?” 孟鸢沉默的点了下头,两人之间火热的温度因为这句话渐渐冷却下来。 那碗‘醒酒汤’里的剂量几乎让孟鸢失去了理智,耳边传来门外的敲门声和哭泣的声音,她用尽全力的去辨别,却根本分不清。 苏家的产业遍布娱乐圈,想要通过特殊交易一步登天的人太多,但孟鸢对这种事并不认同,甚至可以说是厌恶。 刚接手公司时还需要在社交场合逢场作戏,后来就再也没有人敢在明面上投怀送抱了。 但这并不代表孟鸢在这方面没有需求。压抑了多年的冰川一旦崩裂,带动底下喷涌而出的岩肆意横流,直接失了控。 等孟鸢恢复意识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躺在她身下哭着唤她‘姐姐’的商厘。 孟鸢沉默的去卫生间调好水温,把浑身力竭的商厘抱进浴缸,然后在外面打电话让人去调查了这场意外的源头,并封杀了那个想要走捷径的男艺人。 如同平日里指挥经纪人帮艺人处理这类事情一样游刃有余,看不出半点慌乱。 可等到处理完时,孟鸢在酒店套间的阳台上站了很久很久,夜晚的凉风彻底吹散那股燥动,向来精明的头脑一片混乱。 那些画面在脑中无孔不入,孟鸢记得相贴时灼热的温度,记得商厘难耐的哭声,更记得——商厘是她一手带大的妹妹。 即使亲子鉴定让她们之间没有了血缘的羁绊,但这么多年的相处不是一纸鉴定就能轻易抹去的。 卫生间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孟鸢才想起刚刚商厘无力的手脚,快步折返回去。 商厘似乎是想要从浴缸里起身,许是脱了力又不甚滑落回去。浑身都被水打湿,脸上、头发上、慌张遮挡住的身上,满是溅起的水。 孟鸢隐约觉得,从商厘脸上划落下来的水珠里藏着眼泪。但商厘朝她伸出了双手,委委屈屈的说:“姐姐,抱我一下。” “我一直在想……”商厘趴到孟鸢的耳边,声音里带着克制不住的颤,“要是我没有喂你喝那碗醒酒汤,我们是不是就不会变成这样?” 孟鸢揽上商厘的后背,默而不答。 商厘的本意也不是想要一个回答。 就算能将她们的一开始归结为一个错误,后来的那些日子,也早就失控了。 两人还是做完了。 冷却的温度在缠绵的亲吻中重新有了热意,厚重的窗帘阻隔了外面喧嚣的夜生活,静音的手机亮了又暗,时间在潮湿的空气中渐渐模糊。 结束后商厘先去洗了澡,那件T恤彻底不能穿了,听孟鸢打电话联系人送来新衣服。身上的沐浴露还没完全抹开,孟鸢推门闯进来,和她在淋浴间又待了将近一个小时。 孟鸢平日里只会安安静静的抱着她睡,就算要发生什么也会等到周末。距离她们上一回已经过去将近一周,无论感情如何,身体却极为契合。 不知是因为她们曾经的姐妹关系,还是属于天生的默契。 商厘还记得她们第一次发生关系以后的日子,简直糟糕得一塌糊涂。 一个想解释,一个却想逃避,最后年长的顺从了年下的意愿,默契的不再提起。 当时商厘天真的以为事情会就此过去,但她显然太过单纯,发生过关系的人,又怎么能在同个屋檐下相处如初。 孟鸢的每一次靠近都让商厘下意识应激,就连孟鸢给她递东西触碰到指尖,商厘都会手抖到拿不稳。 两人的关系越来越古怪,孟鸢何其了解她,回家的时间也越来越晚,明明住在一块,商厘却再也见不到孟鸢。 国庆放假前的那个下午,商厘特意没告诉司机,悄悄去了孟鸢的公司。甚至还很有诚意的买了瓶新出的香水,是白兰花的香调,和孟鸢喜欢的那串珍珠项链特别搭。 秘书认识商厘,告诉她孟鸢正在午休。商厘心领神会,悄悄推门进去,透过休息室的门缝,看到孟鸢抱着她的衣服睡得正沉。 商厘愣了下,明亮的光线照进休息室,惊动了孟鸢。 商厘怔怔的,想到什么就直接问了:“你怎么拿了我的衣服?” 孟鸢坐起来的动作仅顿了一瞬,脸上的神色就恢复如初,长发松松散散的披散下来,领口开了两粒扣子,露出线条圆滑的锁骨。 这副放松的姿态一改平日严谨的作风,慵懒得有些散漫。她的手边还压着那件没有解释的衣服,作为长姐的威严仍然存在。 “我去了趟你们学校的学生寝室,有单人间和多人间可以选择,热水和用电都挺方便。” 商厘站在那里,有些手足无措:“你这是什么意思?” “你们老师都建议住校,有利于减少通勤时间。”孟鸢说,“你考虑一下,国庆节后我让人帮你去办理。” “我不去!”商厘第一反应就是,孟鸢要因为那晚的事抛弃她了。 可离开苏家后,孟鸢是她唯一的亲人,也是她最依赖的人。那晚的事归根结底,孟鸢和她都是受害者。 商厘反应激烈的冲到孟鸢的床前,开口时声音已经哽咽:“连你也不要我了吗?” 她还记得那时候孟鸢垂下了眼,那双墨色的如宝石般闪耀的眼瞳好似黯淡成灰色,商厘难以读懂孟鸢的情绪,只能用她最擅长的撒娇语气喊:“姐姐?” 听到这个称呼,孟鸢如梦初醒般突然把商厘推开,又懊悔般的亲自将人抱到床上。 “是你们老师的建议,你要是不喜欢,随时可以住回家来。” 商厘信了。 于是,在住校的第二晚,她就回了家,高调的向孟鸢宣布她要回家住,并在当晚,久违的爬上孟鸢的床,缠着孟鸢一块睡。 半梦半醒间,颊边传来温软的触感,是有人倾过身落了一吻,像小时候的晚安吻,商厘的睡姿更加放松,自认为已经消除了她跟孟鸢之间的隔阂。 世事无常,那时候商厘抓住一切机会留在孟鸢的身边,如今的商厘却会在孟鸢出差时想方设法的离开。 后半夜,两人终于安静的躺在一张床上。 孟鸢把商厘拉近到怀里圈紧,头埋进她的后颈,闻着商厘身上同款的沐浴水香味。 热气时不时扑撒在后颈,商厘有些痒,又不敢动作,保持着一个姿势越来越僵硬,直到耳边传来孟鸢的声音:“明天跟我回云城?” 商厘没有别的选择,她转过头,给自己争取了做另一件事的时间:“能下午再走吗?” 孟鸢的抚过她遮挡眼睛的碎发,眼神有打量却不严厉,耐心的等着商厘的理由。 “我想……去墓园看看爸爸妈妈。” 商厘说的父母,是她死于车祸的亲生父母。两人是榕城人,都是高知,在云城理工大学执教,葬礼和丧事都是回榕城办的。 商厘之所以选择从榕城的机场出国,一是担心从云城的机场出发会被孟鸢提前知晓,二就是想在离开前再来一趟墓园。 现在出国的计划搁浅,她依然想去一趟墓园。 虽然那里躺着的是她完全陌生的父母,但他们也是商厘能找到的,最好的倾听者。 孟鸢没有立刻答应,因为独自逃到榕城的商厘可信度很低。 商厘读懂了孟鸢的情绪,结结巴巴的说了声‘你跟我一块去’,为了提高可信度,主动抱住孟鸢的脖子,凑到她唇前。 孟鸢反客为主的拿过了主动权,直到体内那股好不容易平复的躁动又再度萌动,才突兀的停下这个吻。 她把商厘的脑袋按进怀里,尽可能冷静的开口:“睡觉。” 商厘没得到准确的应允,担心一觉醒来自己就回到云城了:“那明天——” “陪你去。” 第 50 章 第 50 章 * 三天后,一家私人小酒馆里。 时值午间,酒馆正门“营业中”的牌子还未翻转过来,店内静悄悄的,只剩壁炉燃烧的噼里啪啦声,高低摇曳的火光里,浅浅勾勒出一人的身形。 孟鸢一手托腮撑在吧台上,一手握着酒杯漫不经心地晃动,冰块撞击杯壁,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倏地,女人动作一定,凝神屏气,慌乱、无措、痛苦……各种情绪渐次从瞳孔中闪过。 有脚步声传来,踩在木质地板上,愈来愈近。 一道目光自身后投射而来,孟鸢的脊背猛地绷紧了,整个人静止在原地,宛若一只蛰伏在丛林、草木皆兵的困兽。 高度紧张下,心跳骤然加快,几欲冲出胸膛。 在这被动等待的罅隙里,孟鸢的思绪不自觉飘到了过去。 小酒馆是她在四年前买下的,当时她需要饰演一名调酒师,开拍前特地找人学习。商厘陪在她身边,她在上面练习,商厘就在下面撑着头看她,不说话,只是偶尔对视一眼便能生出无限趣味。 空闲时候相约在这里,她来时商厘早已等候在此处,轻快的脚步踩过木质地板,吱吱呀呀,毫不掩饰地昭示着主人的急切雀跃,然后趁商厘回头前将人一把抱个满怀,光阴却是无情,总在见面的这一刻就飞快溜走。 商厘又站在那儿不动了,浑身警惕的看着孟鸢,生怕孟鸢要跟她一块。 孟鸢的视线从她脸上扫过,没说什么,径直去了自己的卧室。 商厘这才放心的去了自己的卫生间,把自己沉进浴缸。 搁在架子上的平板刚点进视频软件,看到舒璇拿奖的那部电影被挂在首页大字报上。 指尖往下滑,在别的新影片处选了一圈,最后还是折返回来,点开舒璇的那部电影《双生》。 《双生》是一部有关女性救赎的文艺片。预告片里,晦暗的电影镜头将早已经被拍腻了的雨夜、泥腥、意外、失控,巧妙的糅合在一起。 就算舒璇在里面只出现一个背影,也能让镜头外的观众和她共情。但舒璇能拿到最佳女主角,靠的不仅仅是导演的助力,更多的来源于她自身的演技。 看完预告,大致了解电影题材后,商厘点开正片。 原生家庭孤苦的女主因为父亲的赌债跟母亲逃亡异乡,结识了当地村长的女儿,在她的帮助下逐渐走出阴影,上职业学校学有一技之长。可惜好景不长,在即将毕业时,女主被父亲和追债的人找到。 女主亲眼看着救她于泥潭的好友为她丧命,警察赶到的时候已经于事无补。一个又一个的日升日落,无数个孤寂的夜,女主身边再也没有能理解她救赎她的朋友,那个鲜活生动的女孩永远停留在那个潮湿的夏夜。 再后来,女主成为了她的好友,带着好友生前所有的习惯与愿望,在夕阳下走向远方。 死亡带走了她的天使,女主却用另外的方式,让她与自己永存世间,直到死亡将她们彻底分开。 影片内容有些压抑,商厘快进着看完,结束时也才过去四十分钟。长时间的热水泡得她胸口有些闷,卫生间的门在这时候被敲响,往里推了一拳的距离。 孟鸢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还没洗好?” 商厘应了声,被响起的片尾曲掩盖。 ‘我该如何怀念你,在空寂的雨夜。’ ‘我该如何回忆你,在残缺的记忆。’ 孟鸢似乎也听到了,声音隔了几秒:“在看《双生》?” 商厘说了声‘是’。 她看不见门外孟鸢的表情,只听孟鸢嘱咐:“别洗太久。” 卫生间的门被重新关好。 商厘跟着片尾曲的旋律轻轻哼着调子,半分钟后,终于想起来这首曲子的熟悉感来自哪里——在百花奖的颁奖典礼上,就曾有歌手唱过这首歌。 也正是在那首歌里,镜头扫过观众席,圈出孟鸢和舒璇同框的画面,她这才耐心看完了后程的直播。 孟鸢仅凭几句歌词就猜到是电影《双生》,在情理之中。 吹干头发出来时,餐厅的方向飘来饭菜的香味。欧式风格的客厅角上摆着一樽开过光的玉像,是她从苏家搬出来后,她妈妈特地去找人请来的,花了三百多万,说是能旺学业。商厘路过它无数次,再看到时依旧会觉得好笑。 当时孟鸢也不知道抽了什么风,坚持要她跟着大师把仪式进行完,按着她拜那个摆件。商厘很无语,嘴上没把门:“我考得太好,长大跟你抢公司怎么办?” 孟鸢沉默了会儿,看起来还真像是在思考这个可能性:“那你记得给我养老。” 商厘想着突然复苏的往事,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绕过玉像,走向餐桌。 孟鸢正站在窗边打电话。 “人已经接回来了,嗯,后悔了不想去了,没什么原因。” “好不容易周末休息,回家一趟太折腾了。” 听了几句,商厘询问:“是妈妈?” 孟鸢转过身,目光先往她已经吹干的长发上扫了眼,而后说:“嗯。” 电话那头似乎也听到了商厘的声音,孟鸢问:“妈妈想让你明天回家一趟,刚好小锦也会回来,要去吗?” 被长辈邀请,拒绝总不太好,商厘顺从的说:“好。” 挂断电话后,孟鸢走向餐桌:“你瑞典的小姨担心你出了什么事,打电话到苏家,询问你的情况。” 商厘已经跟小姨说过暂时不去瑞典的事,没想到小姨会把电话打到苏家。她坐到孟鸢对面:“噢。” “明天妈妈应该会问你没上飞机的原因。”孟鸢给商厘舀了碗鸡汤,已经被厨师炖了一个下午,菌菇和鸡肉的香味完全散发出来。 孟鸢舀起一勺,递到商厘的唇边,问:“想好怎么回答了吗?” 热气阵阵的冒上来,商厘低头喝进汤,重复刚刚偷听到的孟鸢的话:“后悔了不想去了,没什么原因。” 孟鸢或许没想到她会那么配合,她就坐在商厘对面,时不时给商厘夹点菜,又看商厘几眼。 商厘越来越难以忽视那道目光,憋了一会问:“你就不怕我说实话吗?” 孟鸢似乎就在等商厘这么问。 “如果你想说实话,上个月为什么不说?” 指的是移民签证寄过来后。 商厘绷紧了肩膀,抬头看向孟鸢。 孟鸢身上的睡袍没有扣子,左右两片由一根腰带系着,偏偏系得不紧,松松垮垮的领口往下延伸,未吹干的发尾在皮肤上洇出淡淡的水痕,慵懒而又成熟。 “你一开始没告诉他们,真的是因为怕被我知道吗?这说不通。如果你告诉了他们,他们肯定不会坐视不理,就算我想挽留也暂时没有办法,这其实是你最快能离开我的办法。” 孟鸢笑了声,问:“是不敢说,还是不想说?” 这副吃定她绝对不会说出她们关系的态度,令商厘忽然哑声。 满桌子星级酒店的饭菜变得索然无味。 片刻后,商厘的肩膀反倒松了下来。她问:“我为什么会不想说?” 孟鸢笑起来,笑容里有些纵容的意味:“这就要问你自己了,毕竟我也不是事事都了解你,像这次你去榕城,我就差点找不到你。” 商厘心头生起一股闷气,筷子一拍起身:“我吃饱了。” 被摔筷子的孟鸢难得没有追上去,看着商厘的背影,无声的勾了唇角,拿起手机吩咐生活助理:“过两小时送一份烧烤过来。” 助理应了,孟鸢想起什么,又说:“再带瓶可乐,最小份装。” 十点的时候,孟鸢敲响商厘的房门,商厘正趴在床上背书,睡裙软塌塌的覆在身上,露出白嫩笔直的双腿。 她似乎刚睡过一觉,眼里有朦胧的水光,看到走进来的孟鸢,小声打了个哈欠,拿起搁在下巴的资料翻个身,假装继续看书。 孟鸢在梳妆台坐下:“过来。” 商厘不甘不愿的翻身下床,看着孟鸢移过来的椅子也没坐下。 孟鸢淡淡问:“自己坐过来还是等我去抱你?” 商厘想到之前被抱在腿上成了夜宵的经历,眉头皱了一下,主动坐了过去。 孟鸢拆开包装盒,递给商厘筷子:“味道没有刚烤出时的香,将就吃。” 商厘吃了两口,孟鸢又拧开可乐瓶递过来。 平日里孟鸢不让她吃这些,碳酸饮料更是明令禁止,不用想也知道孟鸢是来哄她的。 商厘咀嚼的动作慢了下来。 “别吃得太饱,晚上不好消化,也容易上火。”孟鸢戴着一次性手套替商厘拆签子,“还容易长痘。” 之前升高中的时候,商厘看着周围的女生都开始长痘,整个人慌得不行,甚至提出每餐都要吃清汤涮菜,不能放一点油腥。 “噢,那我得多吃点。”商厘摸了摸自己的脸,一反常态,“要是长了满脸痘痘破了相,你就亲不下去了吧?” 孟鸢专注手里的烧烤签:“你可以试试。” 年长的人就是沉得住气,在这一点上,商厘总是比不上孟鸢。 十年,她和孟鸢在一起的时间实在是太久了,牵扯到的东西也足够多,如果可以,她自然希望能彻底斩断厘清,只可惜有心无力。 好在下定决心的事不会再更改了,至于其他的…… 商厘摆摆头,将脑中杂事清空,不再去想。 两人前后脚离开,各朝一方,商厘大步走远,孟鸢伫立在原地,恍然发现已经初春了,积雪消融,太阳出来了,照得天地间亮晃晃的。 孟鸢眯着眼去看,世界模糊成一团,苍白黯淡。 仍有风从指间穿过,寒意不减。《 》 50-60 第 51 章 第 51 章 商厘没想到会这么快再次见到孟鸢,距离上次见面才过去不到一周时间。 不过她并未对此感到多少讶异,同处一个圈子,久久碰不到面才是怪事,更何况,孟鸢是星空娱乐的艺人,在此地撞见她是再正常不过的事了。 尽管有了前面种种铺垫,但就见面的情形而言,这概率还是过于高了。 商厘来此是为了签约一事。 经过反复思量,最终她还是接下了白月杉递来的剧本,顾虑不是没有,但绝佳的故事、饱满的人物、厚实的班底,放弃这一切无异于叼走老鼠嘴里的奶酪。 没有任何一个演员能拒绝这样的诱惑,尤其是在她把剧本翻了十几遍后,纠结的心更是到达了顶峰。 真正下定决心是在白月杉邀请她试戏后。 习惯是一个很可怕的东西。 商厘已经搬出苏家大半年,每次回去时,一切都跟她离开时一模一样。小到玄关鞋柜里那双专属拖鞋的位置,大到她喜欢盘腿坐的那张沙发。 只要一回来,商厘好像又变回那个什么都不用忧愁的苏家二小姐。 孟鸢带着商厘进门时,姜锦岁正从楼上下来,看到她们笑着打招呼:“姐姐,小厘。” 知道抱错后,苏家把医院当年的事重新调查了一遍,还查出商厘和姜锦岁的出生时辰,商厘也就按照最开始被姜锦岁求助献血时的称呼唤人了:“锦岁姐姐。” 除开年龄,姜锦岁高二就提前参加了高考,如今在云大航空航天工程专业就读,即使跟商厘同岁,看起来也比商厘更年长。 商厘和姜锦岁之间,倒没外人猜想的那些真假千金的狗血隔阂。孟鸢被苏云叫去书房后,姜锦岁就坐在旁边陪着她。 “之前听妈妈说你要移民去瑞典,我还觉得不可思议,还好你反悔了。” 商厘捧着果汁小口喝:“你不希望我去吗?” 姜锦岁说:“那里一年四季的气候比不上国内,语言又难学,真想去留学的话,我更推荐英美。” 对瑞典的评价跟孟鸢一模一样,不愧是亲姐妹。 姜锦岁又说:“你要是去留学,姐姐肯定最舍不得你。” 商厘心头一跳。 姜锦岁用手侧支着脑袋,视线触及商厘眼底的慌张时,噗嗤一声笑起来:“紧张什么,你跟姐姐相处了近二十年,她偏袒你舍不得你不是应该的吗?我又不会吃醋。” 商厘咬着唇说:“噢……” 原来是这个啊。 商厘怕自己异常的表现会引起怀疑,索性转开话题,问起姜锦岁大学和高中的区别。姜锦岁刚步入大学几个月,确实有很多的感慨,聊起来没完没了,终于被带偏了。 等到孟鸢下楼,苏云又把商厘叫了过去。 和孟鸢擦肩而过时,商厘有些懊恼昨晚没多问几句该如何解释,要是她说的话跟孟鸢说的不一样,岂不会露馅? 偏偏孟鸢神色如常,把这个难题抛给了她。 商厘深吸了口气,走进书房。 果不其然,苏云第一句话就问起她没上飞机的原因。 脑子里浮现姜锦岁刚刚评价瑞典气候和语言的话,商厘索性用了这个理由。 “刚刚小商这么跟我说,我还觉得她在搪塞我。”苏云握着画笔的手停下,先往后退了半步欣赏刚画的几笔墨竹,然后才笑着看向商厘,“看来我们小厘是真的还没长大啊。” 误打误撞蒙对了,商厘脸皮薄,任由这个误会发酵。 苏云又蘸了颜料,这次掺水量更多些,落下的笔触更淡:“你姐姐那套房子离学校比较近,但她工作忙,不一定顾得上你,肯定是回家里更方便,每天让司机接送你差不了十分钟,要不要搬回来?” 这不是苏云第一次提,最开始商厘要搬出去的时候,苏云就持反对意见。但当时顾及姜锦岁,跟着孟鸢是最好的安排。 商厘对此没什么意见,但孟鸢应该不会同意。 商厘心神不宁了好一会。 等回过神时,苏云已经将话题引到孟鸢的感情问题上。 孟鸢今年已经二十八岁,多年前跟家里出柜后,身边也一直没见到什么人,八卦小报倒是给她配了一堆的明星。 “我找人去调查过那个舒璇,家世清白,进娱乐圈的时间不长,早早的就签在华宸下面,应该也没沾染过娱乐圈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你跟你姐姐住在一块,她这次是真是假?” 原来把她们叫回来的真正原因是这个。 商厘也很想替苏云解惑,可她也没搞懂孟鸢的态度,只能说些她知道的:“舒璇姐来过家里几回,给我签了名又配合我拍照,看起来跟姐姐的关系应该还行,姐姐这次做了舒璇姐的颁奖嘉宾。” 苏云勾勒完最后一片墨竹叶,转头:“没了?” 商厘点点头:“没了。” 苏云应了声,听不出是希望孟鸢和舒璇在一块,还是希望两人之间没有逾矩的关系。 商厘看出苏云要点赤,递了根干净的画笔过去,试探道:“妈妈,你觉得舒璇姐姐怎么样?” 苏云接过画笔,窗口的阳光洒在她脸上,显出几分岁月的从容:“作为长辈,我希望你姐姐能找个门当户对的男人结婚。但作为妈妈,都这么多年了,我只能试着谅解她的性取向,她要是真喜欢那个舒璇,就早点定下来。婚礼这种不重要,主要是身边得有个人陪着,我也能放心一点。” 苏云说这个也是因为孟鸢的工作环境,娱乐圈实在太乱了,孟鸢的应酬又多,总是让助理照顾也不是个事,比不上一个贴心的爱人。 商厘点了点头,望着那幅画出神。 脑中闪过电影《双生》的画面。 其实她还想说,舒璇获奖的那部电影,都很像是孟鸢为她量身打造。只是电影里的女二年纪太轻,还没有足够能保护爱人的能力。 苏云转过眼,瞧见商厘心不在焉的表情,笑着问:“怎么这副表情,最近在学校里早恋了?” 华宸娱乐就是苏云一手创办的,她比其他家长要开明一些:“你中途不想上飞机的原因,不会是因为那位小男朋友吧?” 商厘收回视线,板着脸反驳:“我没有。” 苏云挑了下眉,没有戳穿少女心事。 商厘陪着苏云画完整一幅画,从书房出去时,苏云嘱咐她:“要是小商问起,你可以把刚刚的话告诉她。” 商厘听懂了苏云的意思,说了声‘好’,拿着苏云刚画完的画离开。 回到自己的房间,手里的画已经完全干了,商厘小心翼翼的把画放在桌上,从一边开始卷起,以免画受到损伤。 拿剪开的发绳系绑时,才发现身后有人,吓了一跳,拇指按在卷好的画稿上弄出深深的折横。 她懊恼的看着那幅画,指责身后的罪魁祸首:“你进门前就不能敲个门?” 孟鸢若无其事的从商厘手里抽出画,展开:“敲门让所有人都听到我来了你的房间?” 商厘:“只是敲门,不是让你大声吆喝。” 孟鸢对她这种伶牙利嘴的语气感到有些怀念,忍不住想摸商厘的脸。 商厘往后避开:“你来找我有什么事?” 孟鸢也不计较,收回手:“妈妈找你干什么?你去了好久。” 商厘如实说:“她去调查了舒璇的家境。”商厘猝不及防的被孟鸢环腰抱进怀里,她吓了一跳,挣扎着要推开。 孟鸢力气更大,将商厘推拒的双手握在一块:“舒璇会影响我名声的这件事,你思考多久了?” 商厘偏开头:“是妈妈刚刚说的,你想问什么就去问她。” 后面的话不用商厘多说。 孟鸢皱起眉心:“妈妈怎么也开始信这种传闻了?” 商厘往边上挪了两步,拉开距离:“也不是空穴来风。” 孟鸢沉下眼:“什么意思?” “没什么,你要是想带她回家,记得提前知会我一声,我也好收拾东西搬出去。” 孟鸢眉心皱得更紧,扳过商厘的脸:“把话收回去。” 商厘垂下眼,长长的睫毛在眼睑处落下阴影:“收不回去,你当作没听到吧。” 孟鸢定定的望着商厘,像一座沉默的山。 商厘依旧看着地面。 墙上的秒针转了一圈又一圈。 孟鸢问:“你觉得我跟舒璇合适吗?” 商厘想了想,评价:“不合适。她是女明星,你们在一起,肯定会引来很多有关同性恋爱的负面消息,对你不利。” 她在某种意义上跟长辈的观念一致,传统又保守。甚至在孟鸢的事情上,比长辈还要苛刻。 孟鸢深深的看了商厘一眼,转身走向卧室门:“我知道了。” 商厘微不可查的松了口气。她出门时忘了给手机充电,正打算找个充电器,刚一转身,背后的脚步又重新靠近。 明面上,商厘还是客气道:“感谢厚爱,我会好好考虑的。” 这样的答复对于云简来说不是很尽如人意,指尖敲击桌面的速度不自觉加快,想了想,她直言道:“如果是因为孟鸢的话,你不必担心。” 孟鸢的名字就这么袒露在她面前,商厘微微一愣,思及后面的话,不由问道:“什么意思?” 云简端起桌上的茶水抿了一口,缓缓开口: “孟鸢最近在谈解约的事。” 第 52 章 第 52 章 为达目的特意将这个消息告诉她,难不成在外人眼里,她和孟鸢已经成了老死不相往来的敌人,有我没她,有她没我? 商厘脸上闪过一丝错愕,而后失笑,孟鸢解约与否跟她是否签约又有什么关系呢? 她懒得说破,仍道还需要考虑。 事已至此,云简也不好再说什么,只能先放人离开。 商厘前脚刚出星空,后脚就收到了一干人等发来的消息,都在恭喜她成功拿下女一一角。 消息传得这么快吗,怎么大家都知道了? 怀着一腔疑惑,她先回了时菁的消息顺便询问缘由。 手下触感软绵,也鸢楚的让商厘知道,孟鸢的身材不像是看起来那么瘦。 心疼好像是多余了的。 而误会,也彻底造成了,她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的道歉:“孟老师对不起,我本意不是这样,是你突然转身…” “你这样说,倒是成我的错了?” 孟鸢生生被她气笑了,发烫的耳尖瞬间降了温,藏在背后的手臂也环在了胸前,目光审视。 仔细看过去,还泛着冷意。 商厘羞窘不已,视线又不自觉的放在孟鸢的手臂上,继续解释:“我真的不是…只是想过来帮忙。” “那你伸什么手?” “现在,又在看什么?” 孟鸢胸腔起伏的厉害,因为商厘的诡辩。 “我没有…”商厘收回视线,急急的解释。 但解释是苍白的。清楚知道孟鸢想法的小红没再劝,它只是个精神体而已,很难做出真正违背孟鸢意愿的事。 小红一直都清楚的。 它能跟着商厘,是因为孟鸢默许,如果孟鸢真的不同意,它也只能被乖乖锁起来。 小红虽然见好就收了,但心头始终有些担忧。 将文件夹交给钟洽,看他翻看之后诧异的神情,商厘眨巴眨巴眼睛,不说话。 “这些文件是你批的?” 就等你这句话了! 商厘含蓄地点点头,“是的,孟总出差延期,我不希望本周的工作再留到下周。” 她语气平淡如水,一副“这没什么”的样子。 这是刚从孟鸢那里学到的。 钟洽作为商厘学成归来的第一个糊弄对象,情绪价值给的非常到位。 他把手里的文件翻了又翻。 然后用一种十分老套却有效的赞叹方式——竖大拇指鼓励了商厘。 “很不错,至少以我的眼光来看,没有值得拎出来单独修改的地方,你很有天分呢。” 意思是有一些无伤大雅的小瑕疵,但也仅仅是有些无伤大雅的小瑕疵。 商厘努力维持着云淡风轻的表情。 “真的吗?我会继续努力的,下次会比这次好。” 商厘没指望一步登天。 她还是她,只不过在心理医生的建议下做出了强化自己的尝试。 第一次帮孟鸢审阅项目合同,尽管商厘尽力约束,但或多或少,都会显出她畏手畏脚的毛病。 商厘说下次会更好。 因为她知道,自己真的在努力改正这些缺陷,她很少这么自信。 听见想听的话,商厘喜滋滋地离开钟洽的办公室。 还有四个小时—— 拉开总裁办公室的门,商厘期待下班的想法卡了一瞬。 孟鸢正在接电话。 她的语气没有问题,一贯的冷静,淡漠。 但商厘还是敏锐地察觉出,孟鸢现在的心情,比她刚在机场接到她的时候还要差。 孟鸢上次生气的场景历历在目,今天还没有胡子薇分担火力,商厘当即收起得意,默默回到自己的位置。 并不担忧孟鸢会迁怒,但商厘还是想把风险降到最低。 等孟鸢挂了电话,商厘又看了她一眼,低声问:“孟总,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吗?” 孟鸢在商厘心里留下的形象实在是太好了。 从第一天知道孟鸢这个人开始,孟鸢给商厘带来的,就是升职加薪撑腰出气这些实打实的好吃。 商厘是真的想好好在孟鸢手下工作的。 所以即便她有些害怕,也还是顶着低气压发问了。 为孟鸢服务,是商厘作为秘书的职责。 孟鸢睨了她一眼。 嘴唇和声音都有些抖,但好在表情还算镇定。 “今天晚上,我要出席一个舞会。” 陆家的现任掌权人,陆静程的姑姑,陆平蓝的生日正是今天。 陆静程还是孟鸢名义上的未婚妻,哪怕私底下闹得再难看,孟鸢面子上的工作都做的很好,早就让人准备好了生日礼物。 问题在于,陆平蓝此前一直在国外,今天上午却突然回了A市。 陆家临时为她开了一个接风宴。 现在孟鸢也在A市,不能不出面。 她不在乎陆静程的面子,但必须得掂量掂量陆平蓝的分量。 想要顺利和陆静程解除婚约,陆平蓝的支持,必不可少。 现在是下午一点。 托商厘的福,孟鸢本周工作日没有剩余工作,她有时间准备。 但是计划被打乱,这种失控的感觉,让孟鸢很不高兴。 不过,商厘会主动这么问,还是让孟鸢有一丝惊讶。 毕竟,商厘是个被人蹬鼻子上脸了,也只会默默擦擦鼻子的顶级被动型人格。 偌大的总裁办公室被分成了好几个区域,其中,有一间私密性很不错的午休室,里面附带了设备齐全的浴室。 商厘幻视办公室一圈,就有了应对办法。 她就是…占到了孟鸢的便宜,这点毋庸置疑。 商厘弯下腰,郑重的再次道歉:“孟老师对不起!” 却不知在她弯下腰的瞬间,孟鸢红了眼眶,环绕在手臂上的手悄悄捏紧,又随着商厘站直了腰而松开。 某种方面来说,商厘坦坦荡荡。 可越是这样,孟鸢就更加的生气。 以两人的关系,商厘就算做的再过分也没什么,只是商厘她迅速的收回手,让孟鸢的心情复杂。 现在就更是了。 这…算什么? 孟鸢不由得眼底发酸,撇过头不再看商厘,碗也不洗了,迈开步子越过她,径直往房间走去。 全然不顾商厘跟在身后的脚步声。 开门,进去,关门落锁,一气呵成。 “孟老师你别生气…”商厘瓮声瓮气的道歉声传来,孟鸢顾不上,眼泪打湿了耳畔。 嘴角勾起自嘲的笑。 笑她又一次自作多情,以为商厘转了性想要… 和她亲近。 回到家后,商厘连续喝了两大杯的水,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没成功,又缩到了自己的房间里面去。 解压的方式有很多,但商厘现在不确定自己是不是需要,只是遵循本能的,去寻找了她熟悉的乐器。 前几天她就注意过,这间客房似乎专门装了隔音棉,只要她发出的声音不是很大,传不太出去。 所以她有点肆无忌惮,键盘,吉他,还有架子鼓都被她玩了一通。 两个小时,商厘没停歇过。 结束的时候,满头汗水。 所以她又洗了澡,倒头就睡。 典型的逃避,逃避她不鸢楚的许多事实,逃避的方式就是选择睡觉。 一觉睡到了天色昏暗,房间里面静悄悄的。 她目光呆滞的躺在床上,不多时又听到了开门声,以为是孟鸢回来了,商厘一下子就精神了。 早起就想好的,她要去接孟鸢,现在时间…好像来不及了。 急匆匆的出门,商厘以为的孟鸢没见到,反而见到了排骨,和把它送回来的宠物店工作人员。 工作人员显然认识她,轻笑着和她打招呼:“商小姐。” 商厘点点头,说了句幸苦了,然后从她手里接过排骨,把人送出门。 再回来就是给排骨添饭,然后准备出门去接孟鸢。 她还是不会开车,所以想好了坐地铁去。 只是她还没出门,正在玄关换鞋的时候,孟鸢进来了。 商厘说不出是什么感觉,反正…看到孟鸢的时候她心里难受到了极点,甚至想要去抱孟鸢。 可她还是不敢,也不想让孟鸢看到的脆弱,硬撑着说:“孟老师回来了?” “我原本想要去接你的,可惜来不及了…” “那你想吃什么?我现在就做。” 商厘忙忙叨叨,希望孟鸢看不出她的异样。 而孟鸢也确实没表现出什么,只是淡淡看她,半响才开口:“别做了,我买了食材。” “我们吃火锅。” 孟鸢的存在对商厘就是特别的。 简单的两句话,她复杂的情绪开始消散,隐隐期待着和孟鸢共进晚餐。 她喜欢吃,也喜欢火锅。 更喜欢…孟鸢。 孟鸢本就不长的裙摆,快要被风吹到腰间了。 她担心,又难为情。 踉跄的走过去,没等抓住孟鸢的手臂,孟鸢先靠了过来。 上身紧贴,呼吸交缠。 黑暗中,商厘的脑子里不断闪过孟鸢穿着轻薄吊带睡裙,被风吹起的样子。 她摇了摇头,干涩的开口:“孟…” “你今天为什么去联谊会?” “商厘,我好冷。” “你抱我回房间好不好?” 孟鸢有些语无伦次,说出的话和做出的事情,完全就不是一回事。 说着要回房间,嘴巴,却咬住了她的耳朵。 酥麻感袭遍全身,商厘下意识的瑟缩,孟鸢却很是不满的哼唧了一声。 今晚的孟鸢格外迷人。 也格外粘人。 她脸颊绯红,因为近在咫尺,所以商厘鸢楚的看见她连脖颈都是泛红的,声音也像撒娇,跟眼神很像,都在甜甜腻腻的勾着商厘。 商厘喝了酒,也没那么鸢醒。 反应过来的时候,她的唇已经贴在孟鸢的锁,骨上。 把她给亲红了。 她抬头时,孟鸢却突然笑了,笑的百媚横生,拇指摩挲着她的唇瓣,委屈含糊的说:“好疼。” “你不是都忘记了吗?为什么还喜欢亲这里。” 孟鸢说话时,眼里隐隐弥漫着水雾,黏腻又痴缠。 这样的孟鸢,让商厘心猛烈的跳动了一下。 ‘我好喜欢她。’这几个字也突然就蹦到了脑子里,一时间忘了回答,孟鸢的质问却接二连三。 “今天联谊会上的老师好看吗?” “有我好看吗?” “商厘,你要不要我?” 最后一句话,声音很像是撒娇,姿态也是,她坐在了商厘的腿上,灼热的呼吸萦绕在耳边,甜腻腻的勾着商厘的所有心神。 她鸢楚听到孟鸢在她耳边说:“就现在。” 商厘垂眸,刻意忽略掉那道钉在她身上的目光,犹如实质,越来越灼热,似要将她的后背烧个洞出来。 林沫连连附和:“好呀,我们快走吧。” 商厘转过身,抬腿欲走。 然而下一秒,她的小臂骤然被人紧紧锢住,背脊猛地绷紧,孟鸢微带着喘意的呼吸喷洒在她颈后。 一时半晌谁都没有动作,空气中只有孟鸢吞咽口水的声音,少顷,她低声开口: “……商厘。” 第 53 章 第 53 章 孟鸢嗓音发哑,带着不可名状的急切与慌乱。 林沫眉头微皱,眸色深处的戒备一点点冒了出来,手不知何时收紧了力。 气氛一时胶着。 孟鸢的注意力全在商厘身上,丝毫没感觉到在场第三人对她的不满。 最初的怔愣过后,商厘抿紧了唇,周身散发出浓浓的抗拒气息。 孟鸢敏锐地察觉到了这点,心脏登时一痛,手上的力不自觉卸了点,只是目光仍牢牢锁定在商厘身上,似要用这种方式将人禁锢。 过度的紧张让孟鸢的呼吸变得急促不稳,大脑缺氧,短时间内像是丧失了语言功能,只有浑身的细胞疯狂叫嚣着,迫使她做些什么。 孟鸢完全是一时兴起。 所以,当她拽着商厘进入陆平蓝的房间之后,两人就和陆平蓝大眼对小眼。 陆平蓝深吸一口气,放下高举的胸针,神色自若地说:“还有事?” 商厘进房间第一时间就低下头。 坏了,她看见陆总的财迷样了,不会被灭口吧? 孟鸢温声道:“看来您对这份礼物很满意。” “嗯。” “巧了,我让人送到您国外住址的礼物,比这枚胸针还要华贵一点,毕竟您回国一事很突然。” “啊哈哈,那就好,不,小鸢,坐下来喝杯茶吧。”陆平蓝激动地说。 孟鸢瞄了眼装死的商厘,“不了蓝姨,我们得去前厅了。” “好好好,你们先去,我稍后来。”陆平蓝随意地挥挥手,再次把胸针别到衣襟上。 商月柔已经被清退了。 商厘心里始终乱糟糟的,她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遇见商月柔。 她撞见了商月柔狼狈的一面,商月柔还会在父母面前说是她不对,或者编造谎言让父母惩罚她吗? 不,这次比以往都更严重。 毕竟以往商厘真的什么都没做,这次她可是真的看见了商月柔求人的窘态。 那这次的后果又是什么呢? 商厘心乱如麻。 她想,明天,又该去找赵从露聊聊天了。 前厅人头攒动,孟鸢本来想提醒商厘,让她别跟丢了,但余光又看见了朝这边走来的陆静程。 孟鸢望天,叹了口气。 ‘让你不退婚,现在还要被绿化带培育员缠上。’ ‘闭嘴。’ ‘凭什么让我闭嘴,这个点小阳早就该回家了,给加班费了吗就让独守空房的我闭嘴?’ 崔恬然鸢哄万哄,陆静程终于松口,会在今天的宴会上跟在孟鸢身边。 可是陆静程没料到,她根本就挤不到孟鸢身边! 前厅百无聊赖的宾客们,在孟鸢现身后,都有意无意往孟鸢身边靠。 胆子大的,端着酒杯就上前搭话了。 有人起头,有胆量没胆量的,就都往孟鸢身边靠。 难得孟总今天不摆脸色。 能和孟鸢说上一句话,让她记住自己的名字,未来能有机会合作,那就是赚到! 这是在场所有人的想法。 陆静程端着酒杯,被熙熙攘攘的人群隔绝在外,目瞪口呆。 今天不是她姑姑的生日洗尘宴吗? 这些人就算不来讨好她,也不能都围着孟鸢转吧! 陆静程恨恨地喝下一口酒,寻找崔恬然失败,她低骂:“真讨厌!” 说完,她把手中的杯子往地上一砸。 四溅的玻璃渣中的一块,恰好划过商厘的手背。 商厘步子一顿,只是木然地捂住伤口。 “看什么看!谁让你自己不小心。”陆静程翻了个白眼,踩着高跟鞋挤进人堆。 商厘有人群恐惧症,得到允许后悄悄从孟鸢身边溜走了。 谁能想到刚挤出就撞上发怒的大小姐。 悠悠叹了口气,商厘招手,叫来一名佣人,“把这里清理一下吧,别伤到其他人。” “是,这位客人,您的伤……” “没关系的,不用在意。” 商厘微微一笑,随意将流出的血迹抹掉,大跨步往外走。 她只是孟鸢的秘书,晚宴在不在场影响不大。 只要能在孟鸢有需求时第一时间回应就好了。 至于小小的伤口,商厘并不在意。 幸好被划伤的是她。 商厘想,换做任何一个人,都可能破坏今晚的气氛。 商月柔。 商月柔。 商月柔…… 夜里的风吹在脸上,商厘闭着眼睛靠在围栏边,不受控制地想起这个名字。 她这一生里自以为无法逾越的高峰里,最高的一座。 怎么会这么突然就再见呢? 她明明还没准备好。 而且,怎么能让她见到狼狈的商月柔呢? 商厘太无力了,捏着栏杆的指尖都泛白,她也想不出解决办法。 商月柔太完美了,所以哪怕她不如妹妹会撒娇,父母也还是喜欢她。 她的存在衬得商厘平庸无能。 同是被父母抛在乡下的孩子,商厘曾经以为,姐姐会是她融入家庭的帮助者。 毕竟,是商月柔向父母提议,也把七岁的商厘接到A市来的不是吗?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商厘不止一次这样问。 每一次,商月柔都会温温柔柔地说:“商厘,你在说什么呀?我不是你最爱的姐姐了吗?” “商厘,如果不是晓星夺走了爸爸妈妈的全部视线,我也不会这样的。” “我先获得爸爸妈妈的欢心,才能在他们面前说你的好,你才有机会被看到的呀。” “帮帮我吧,商厘,我也不想这样的。” “商厘。” “你怎么能这么说呢?自己做不好,还要诬陷姐姐吗?爸,妈,你们看她,怎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呢?” “这样不对哦商厘,来,姐姐教你,你也能做的很好的。” “商厘,你就是你,永远也不可能做的和我一样好,不如放弃吧。” “爸爸妈妈,商厘已经自暴自弃了,我没有办法教她了。” 商厘张开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额角的冷汗滑到脸侧,商厘一边喘气,一边强迫自己松开栏杆,抬手去擦汗。 等会还要进宴厅呢,她的妆不能花。 七岁以前,商厘虽然想念父母,但过得很开心。七岁之后,她不再想念父母了,开始想念很难见到的外公外婆,过得却不快乐。 这份不快乐,一直延续到今天。 蓝牙耳机闪着光,商厘听见孟鸢的声音。 “进来。” 站在原地深呼吸几下,商厘掏出小镜子整理了下妆容和表情才往里走。 晚宴已经结束了。 剩下的人在偌大华丽的会客厅里聚着聊天。 聊天内容不局限于八卦,更多的是生意往来。 或许酒后更容易成事。 孟鸢身边的人已经散去多半,毕竟宴会真正的主人已经出现了,但还是零零散散围着几个人。 商厘硬着头皮走过去。 “孟总……” 好不容易挤到孟鸢身边,商月柔还没来得及打声招呼,耐心消失的孟鸢就已经拔腿。 “走吧,这个拿着。” 孟鸢没看清商厘的神色,把手里的银质小盒递给她,然后拍拍她的肩膀。 她给商厘的定制的衣服脱了西服外套,里面是一件无袖连衣裙。 掌根触摸到的皮肤很凉,孟鸢皱眉,“外套呢?” “在车上。”怕被孟鸢看出她哭过的痕迹,商厘低着头,也不敢多说话。 孟鸢没说话。 商厘握着银盒,等孟鸢走到自己身前之后再跟上。 但比孟鸢更先来的,是带着孟鸢香水味的外套。 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给商厘披上,孟鸢才往外走。 别人不敢提前离席,她敢。 孟鸢今天也才结束出差,主动来这里还留到现在,已经很给陆平蓝面子了。 至于外套,只是她在里面待得太热了而已。 商厘愣在原地,被肩膀上不属于自己的外套弄得浑身僵硬。 “还想留?”身后没有脚步声,孟鸢回头问。 “哦、不,不是的。” 商厘回神,捧着银盒拔腿跟上。 孟鸢默默盯着她,眉心聚拢,眼神复杂,但什么都没说。 她的秘书,好像,顺拐了。 在后面死死盯着两人的商月柔这才敢确定,自小被她踩在脚底的商厘,是真的攀上了孟鸢这根高枝。 难堪和忌恨都是次要的,商月柔立刻跟上商厘。 现在只有陆家,孟家,赵家才能帮商家补上断裂的资金链,商月柔不能放弃任何一丝攀上这三家的机会。 “商厘,有空的话,改天和我出来见一面吧。” 商厘的脖子僵透了,后颈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当面拒绝商月柔,对现在的商厘来说,还是太难以做到了。 可她也不想答应商月柔。 进退两难之际,离开进度多次被打断的孟鸢爆发。 “你是谁?” 孟鸢细细的眉尾一挑,双眸不带感情地盯着没有分寸的商月柔。 商月柔一喜,“我……” “停,我不想知道。” 孟鸢双臂环抱,深红色的布料衬得她手臂的皮肤白而有光泽。 她的性格却和这条艳丽到极致的裙子没有相似之处。 “里面是茶点,打开吃一点吧,别低血糖晕在路上。” 孟鸢亲自折返,牵住商厘的手腕。 被迫带离商月柔身边的商厘松了口气,但也听出了孟鸢语气中的不耐烦,乖乖照做。 巴掌大的银质盒子里装着八块茶点。 颜色各异,口味不同,但都是商厘喜欢吃的。 要不是商月柔出现,商厘肯定要在里面大吃特吃的。 这种档次的宴会,她可不常参加。 可惜啊! 商厘拿起一块树莓的点心嚼嚼嚼,试图从点心的口味里品出点大餐的味道。 “想吃什么,现在买,到家正好可以吃,报销。” 上了车,孟鸢坐到副驾后说。 商厘才吃到第三块茶点,闻言笑了笑,“我不饿。” 情绪太激动,会压制她的食欲。 孟鸢不置可否,只是回手抛了个盒子给她。 “里面有创可贴,自己找。” 她不饿?亲眼见识过商厘食量的孟鸢感到荒谬。 但孟鸢懒得说话了,只是掏出手机,给商厘转了两鸢块加班费。 闻棠一一道来,如数家珍。 “好了。”孟鸢听得头疼,忙打断道,“你看着安排就行。” 目的达成,闻棠心满意足地眯眼笑了起来,起身打了声招呼便离开了。 砰地一声门响后,室内重归宁静,孟鸢蜷缩在沙发上,从未觉得这里如此空旷幽寂,太安静了,连一丝风声都听不见。 饶是如此,她也不想踏入其他的热闹之地。 自商厘走后,她待在家里的时间越来越多,只有这个地方,还让她有种没有和商厘完全断绝的错觉。 泪水沾湿一夜,不知是从那场噩梦中溢出,每天照常升起的朝阳 带来的不再是光明与希望,是日复一日的凌迟与追悔。 清醒地知道,已经追悔莫及。 第 54 章 第 54 章 伴随着种种争议,三月初,电影《那一天》正式开机。 第一阶段的戏份主要集中在一个沿海的小城市里拍摄,预计一个月左右结束。 首次担任名导执导的电影女一号,商厘的心情是前所未有的紧张。 过往贫瘠可怜的资源让她没有选择的余地,日益冷淡的爱人和疲惫的感情差点耗尽她的心力,事业在这中间夹缝生存,一度停滞不前。 如今枯木逢春,焕发出的勃勃生机却让她有了种强烈的不适应感。 好在积累的经验与充足的准备不会辜负她,白月杉也是一个十分擅长讲戏和引导演员情绪的人,度过最初的磨合期后,接下来的工作变得出乎意料的顺利。 天公也作美,拍摄期间几乎没有受到外界因素的干扰,任务不仅圆满完成,甚至提前了几天结束。 松手,抬眉,映入眼帘的是商厘下车后没来得及欣赏的陆宅。 陆家庄园占地面积很大,车停下的位置,只是庄园门前侧的小花园。 商厘倒没多惊讶,她家,毕竟也富过。 她神色如常,拿好孟鸢准备的礼物,安静跟在孟鸢身后。 庄园门口还零零散散有一些人。 大多都在等佣人查验身份才好进门,孟鸢直接越过那些一看就只是富家子弟的人,没等她开口,佣人立马就围上来了。 “孟总,您来了,这边请。” “嗯。”孟鸢点头。 商厘见状,立刻走流程似的把请柬递过去。 对方收下后没有打开看,反而对商厘也善意地笑了笑。 商厘心下明了。 回头看了眼被拦在庄园外的人们,商厘感叹,孟鸢的身份就是好用。 不管心里如何想,商厘都秉持着淡然处之的信条。 人嘛,不就活一个“装”字。 这是商厘在孟鸢身上学到的。 孟鸢面对任何事都不会有太大情绪波动,这是对自身实力的自信。 商厘暂时还学不会这种自信。 内因学不到,学个外现还是可以的。 这种场合,商厘虽然从没作为主角出现过,但也见识过不少,不至于露怯。 大多数宾客都待在庭院中,或者会客厅里。 商厘作为孟鸢的秘书,自然而然有了最先去给陆平蓝祝寿的资格。 越过层层人群,商厘随着孟鸢走进陆氏庄园中最大的一个庭院。 “孟鸢。” 刚到门口,商厘就看见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那位大闹总裁办公室的陆小姐。 今天宴会的主角,是她的姑姑。 再次见面,商厘终于见识到了陆家大小姐应有的风姿。 依旧是鸢金风的高定套装,不过换成了长裙,陆静程的长发烫成了精致的罗马卷,甜美的脸上挂着还算得体的微笑。 和商厘记忆中嚣张愤怒的她相去甚远。 这位,是她上司的未婚妻来着。 想到这一层,商厘立马低下头,把空间全部让给这两位。 陆静程不发疯,孟鸢也不会故意给她难看。 但孟鸢完全不计前嫌,那也是不可能的。 自小天资出众,能力超群,孟鸢的脾气并不比任何一位二代好。 纵然陆静程站在门口,做出等她、主动求和的姿态,孟鸢也没多热络。 她冷淡地“嗯”了一声。 随后目不斜视继续往里走,没有要和陆静程同行的意思。 商厘自然是紧跟孟鸢。 “我给你租个火箭?” 孟鸢凉凉的声音传入商厘耳中。 商厘尴尬一笑,“嘿嘿,孟总我错了。” 她只是担心陆静程再一言不合就发疯,才忍不住越走越快。 不过,直到商厘进入陆平蓝的房间,这种事也没发生。 当然,陆静程不可能是一朝转性。 “怎么,你都亲自给台阶了,这个孟鸢还不知道下?” 孟鸢二人离开后,暗处的女人施施然走出。 陆静程眉头皱起,重重“哼”了一声。 顾忌着女人的叮嘱和姑姑的威严,她没有大吵大闹。 女人揽着陆静程的肩哄了又哄,陆静程因孟鸢的无视产生的坏心情消散不少。 “姑姑喜欢孟鸢胜过喜欢我,我们俩的事,孟鸢肯定知道了,怎么办?” 恼怒之余,陆静程眼中还浮现出几分忧虑。 陆平蓝突然回国,她又惊又怕。 崔恬然眸光沉沉,嘴上仍是安抚的话:“你别怕,我会想办法让孟鸢主动退婚的。” 她和陆静程都明白,孟鸢比谁都想退婚。 因为孟鸢的出现,孟家近些年来如日中天。 这门低谷时被强制绑定的婚约,孟鸢自然不想履行。 问题就在于,崔恬然和陆静程想要的,不仅仅是陆静程的自由身,还有孟鸢主动退婚给的让利。 孟鸢做事狠决,察觉到她们的意图后,按兵不动许久了。 这次陆平蓝回国,依孟鸢的性格,肯定会做个了断。 崔恬然牵着陆静程的手,复杂地回头望了一眼。 房间内。 陆平蓝从助理嘴里听见“孟鸢”二字,疲惫的眉宇间立刻生出烦躁。 “让她们进来。” 来人如果是孟嘉慕,陆平蓝还能以劳累不适推脱不见,可来的偏偏是孟鸢。 陆平蓝都能猜到,自己敢说身体不适,要不了半小时,孟鸢就敢直接带着私人医生闯进来。 幽幽叹了口气,陆平蓝对窗整理衣襟。 “蓝姨,生日快乐。” 孟鸢站定,朝身后的商厘一伸手,巴掌大的盒子立刻落入她手心。 盒子打开,一枚胸针静静躺在丝绒中。 胸针的主体宝石拥有浓郁深沉的蓝色。 孟鸢原本备好的礼物被送往了陆平蓝国外的居所,这份临时礼物却也不敷衍。 至少陆平蓝见了过后,眉间的烦躁少了很多。 “今年收你两份礼物,明年,我也还你双份的。”陆平蓝笑眯眯接过盒子。 对着光欣赏半天后,她直接取出胸针别在胸前。 孟鸢脸上挂着真心的笑,闻言没说话。 陆平蓝被她盯得不自在,轻咳一声。 “阿兰,带那位小姐去取东西。” 被叫做阿兰的助力先后冲陆平蓝和孟鸢颔首示意,最后走到商厘身边,笑着说:“商小姐,跟我来吧。” “好。” 孟鸢没出声,那就是她也默许陆平蓝支开别人的举动。 商厘猜测,她们应该要聊聊婚约的事。 老板需要私人空间,商厘绝无二话。 郁兰眼角的细纹彰显着她的阅历,她的气度平和从容,跟在她身边,商厘不用费心找话题,也根本不担心会冷场。 一路闲聊,两人很快走到茶厅。 “商小姐这么年轻,已经成为了孟总的秘书,前途一片光明啊。” 双手接过郁兰倒的茶,商厘笑了下。 “比起实力,运气对我的助力似乎更大一点。至于能不能走到以后,还得看我能在郁前辈这样的人身上能学到多少。” 说是拿东西,郁兰却带她来了茶厅。 商厘抿了口红茶,明白陆平蓝的用意。 既然郁兰是为了拖着她,给陆平蓝和孟鸢留出足够的交流时间,商厘当然不会甘当冷场王。 “商小姐太谦虚了。” 郁兰放下茶杯,手臂靠在沙发扶手处,姿态大方,深邃的眼里有不带恶意的审视。 这样的目光是商厘最想逃避的目光。 不过,商厘可以用全力装出不怕审视的模样。 她说过了,绝不会给孟鸢丢脸。 郁兰的目光,也只是想看看她到底有几分本事,并不带恶意。 商厘很清楚,对于郁兰这类人而言,对方的能力,决定她们对待对方的方式。 “等明年年初,孟总就要离开珀西尔,正式接手孟家了吧。到时候,商小姐的身份又不可同日而语了。” “所以,商小姐不必自轻。” 这是郁兰的真心话。 对面的女人面孔如此年轻,行事却已经很镇定聪慧了。 郁兰喝了口茶,回想起自己这么年轻的时候,并没有商厘的沉稳。 她说得真心,商厘捏着茶杯的手一晃。 察觉到郁兰视线的变化,商厘强装镇定地说:“借前辈吉言。” 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郁兰将一个牛皮纸袋交给商厘,而后起身。 商厘也默契地跟着起身。 两人心照不宣地原路返回。 拿东西只是幌子,让陆平蓝和孟鸢有时间交谈才是真。 出乎商厘意料的是,她们居然在半路遇见了孟鸢。 “有人找蓝姨,我就先离开了。” 面对郁兰困惑的目光,孟鸢解释道。 “既然如此,孟总和商小姐就随便逛逛吧,要不了多久宴会也要开始了,我先回陆总身边。” 和郁兰互相点头示意后,商厘侧身让出位置。 等郁兰离开,商厘把纸袋交给孟鸢。 她什么也没问,孟鸢也没有要说什么的意思,两人沉默着往前厅去。 路过陆平蓝房间时,正撞见有人被请出来。 商厘一个趔趄。 孟鸢蹙眉,伸手扶住她。 “难道我是你的秘书吗?” 商厘咬住下唇,几度张开嘴,都没说出什么,孟鸢的眉皱得更紧了。 但孟鸢是不会让商厘占据她太多视线和精力的,于是又将目光投向前方。 只一眼,孟鸢就明白商厘异样的原因了。 被赶出陆平蓝房间的人,有一张和商厘有几分相像的脸。 是商月柔。 她此刻正焦急地向郁兰解释着什么,后者却懒得给她眼神,作势要走。 孟鸢看了眼商厘,快步上前。 “阿兰,我突然想起来,还有话要和蓝姨说。” “啊哈好,孟总,商小姐,你们进来吧。” 郁兰立刻收起不耐烦,笑容又变得如沐春风,将商月柔晾在一旁。 踏入陆平蓝的房间,孟鸢又侧目看了商厘一眼。 所幸商厘已经调整好了失神,面色自然地跟了进来,孟鸢稍微放了点心。 商厘的内心并没有这么平静。 即使已经越过商月柔,她依旧能感觉到商月柔不解且愤怒的目光。 “你……”商月柔甚至出声想叫住商厘。 郁兰笑吟吟的,“商总,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确了。” “那两位分别是孟家的孟总,和她的秘书,陆总绝不会希望你再冒犯到她们二人。” 掌心的刺痛传入肺腑,酸气直冲鼻腔,孟鸢微抬起头,轻轻吐气。 下一秒,不远处的商厘突然转过了头,隔着重重人影,两人的目光蓦地对上。 孟鸢心慌地移开,匆匆看向别处,只是余光仍忍不住关注着商厘的一举一动。 看着她从侍从手里接过酒杯,看着她仰头喝下一小口红酒,看着她一步一步朝她走来…… 等等! 朝她走来? 是的,她没看错。 一步两步,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第 55 章 第 55 章 孟鸢是真的慌了。 呼吸发紧,半边身子僵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的距离随着商厘的移动一点点减少。 心脏急速跳动,大力泵出的血液流经全身各处,滚烫躁动,不安中又带着无名的兴奋。 商厘看到她了,商厘是来找她的吗? 内心不由自主地升起一抹期待,怕期待太快落空,又自我筑造了一道安全堤坝,警惕又紧张地目视着商厘的行动轨迹。 手脚没了安放之处,只剩短短几个身位的距离。 颅内天人交战,一边劝自己放弃多情的念头,一边又预想着种种热乎的开场白。 终于,商厘来到了她跟前,出声唤她:“孟鸢。” 清清冷冷的语气,平淡漠然。苏云就跟她坐在同一张长沙发,听到利来利往的话,眉心蹙了一瞬,又笑起来:“你能理解就好。” 舒璇又笑着说了什么,商厘没有再听,径直走向冰箱,挑了瓶鲜奶。 随后的晚饭商厘吃得浑浑噩噩,姜锦岁平时挺寡言的一工科生,今晚不知怎么回事,拉着她絮絮叨叨的说没什么主题的话。 商厘瞎应付,直到后来实在懒得开口了,求饶般的说:“亲爱的锦岁姐姐,你能歇一会吗?” 姜锦岁咬着筷子,为难道:“我这不是看你心情不太好嘛,要不你跟我说说原因?” 她看起来心情不好吗? 商厘不至于在饭桌上打开手机的前置摄像照镜子,可能、或许,是前两天坐了太久的车,还没缓过来吧。 商厘这么解释了,姜锦岁将信将疑,没有再问。 七点半的时候,舒璇离开苏家,孟鸢把她送到门口,舒璇的助理已经等在那里。 孟鸢送她上车,站在车边的姿态和气势处于上位:“我不希望今晚的事被别人知道。” 舒璇点点头,承诺道:“苏总放心。” 车门被关上,直到车灯消失在视野,孟鸢才转身往别墅的方向走。 苏云等在客厅,她不上楼,其他人都没离开。客厅的气氛有些凝重,像是要开三堂会审。 孟鸢状若未闻,向商厘招了下手:“走了,跟我回去。” 商厘看了眼苏云的方向,有些犹豫。 “小厘先坐下。”苏云的话救了商厘,又点点孟鸢,“你也来坐。” 孟鸢的眉心蹙了一下,显然不太乐意。但没有发作,顺了苏云。 按照苏云的计划,舒璇应该再留至少半个小时,更符合苏家的待客之道。 但在舒璇离开前,一向稳重的孟鸢打翻了水杯,离得近的舒璇给她递了纸巾。 被打湿的那一侧衬衫被孟鸢拉起来,紧实的领口解开,舒璇帮忙擦拭的时候,正正好看到了锁骨上方的咬痕。 上面的血渍已经干了,一圈的牙齿印清晰而又暧昧。 舒璇擦拭的动作停下来,惊讶的望向孟鸢。 这一幕被关心孟鸢的家人看到,再一看舒璇的表情,明显对咬痕不知情。 苏云当即沉下脸。 孟鸢脑中空白一秒,很用力地吞咽了一下口水,她从未想到有天她的名字从别人口中吐出时会如此美妙,身体会受到如此大的震颤,从心尖儿连接到指尖,如过电般发出一阵细细密密的战栗。 一股隐秘的欣喜可耻地爬了出来,孟鸢恨不得时间永远停留在这一刻,作为重逢的开始,再由她继续编织接下来的美好剧情。 华国同性婚姻并不合法,娱乐圈也一直遵循着爆瓜不爆同的原则。孟鸢前几年就已经向家里出柜,商厘至今都还记得放学回家时,向来成熟稳重的姐姐顶着一个巴掌印跪在爸妈面前的场景。 向来情绪稳定的妈妈举起手问姐姐‘你改不改’时,商厘冲过去拦了下来,连什么原因都不知道,就替孟鸢做出回答:“姐姐知道错了,她会改的,一定会改的。” 那时候她太小了,拿着冰袋给孟鸢敷脸时,甚至都不明白孟鸢‘喜欢女人’为什么会让父母如此生气。 苏家的产业位于娱乐圈,孟鸢身处名利场,身边却一直没出现过关系亲密的人,等商厘长大明白‘喜欢女人’在家长眼中的错误性时,她甚至猜测那是孟鸢迟来的青春叛逆期,就为了跟家里唱反调。 直到两月前,她终于意识到——从生理需求方面来说,孟鸢的性取向确实为女。 国情原因,狗仔们不会直接把标题定为绯闻一类。任何有关孟鸢与公司旗下女星关系友好的报道,都是少数人才能看出来的绯闻。 尤其是这位新晋影后舒璇,成名之路几乎由孟鸢一手设计规划,孟鸢带她跟商厘一块吃过饭,甚至还带进过她们的房子。 这是其他艺人从未有过的待遇。 因此,在商厘看到聚光灯下并肩的孟鸢和舒璇时,她以为孟鸢已经寻到了归宿。 按照以往的习惯,那样大的颁奖典礼后,孟鸢还会有很多的应酬,商厘有充足的时间乘车离开云城,再从其他城市的机场飞往国外。 商厘没想到孟鸢会这么快赶回来,更没想到孟鸢会这么快找到她。 对视间,孟鸢轻轻抚过商厘的脸,像是看穿了这场闹剧的源头,她低低的笑了声,指尖游走揉动商厘的耳垂,说:“她不是。” 商厘望进孟鸢的眼里,能轻而易举的窥探出她此刻的情绪。 平日里的孟鸢光鲜亮丽,理性、克制、运筹帷幄,是公司的定海神针,再难处理的危机都能被她轻而易举的化解。 现在的孟鸢懒散地倚在床头,精明干练随着被扔开的手套一并停留在新闻的镜头里,最隐秘且禁忌的占有欲呼之欲出。 商厘颤声:“可是……” 孟鸢:“没有可是。” 近在咫尺的吻终于落了下来,光线彻底被遮挡,吞噬。 商厘的身体一僵,随即剧烈的反抗,推挤的双手被轻而易举的扣紧压过头顶,声音被纠缠的唇舌碾碎。 直到她快要喘不上气,才被孟鸢允许片刻的缓神。 孟鸢擦过商厘湿红的眼尾,向来清润的声音哑了,似宠溺更似威胁:“没有谁能比你重要。” 不,或许只要这一刻就够了,她深知所有幻想都只是她一人的独角戏,如今所能拥有的与商厘共处的每一秒钟都是恩赐。 她不敢奢求太多,但心中的贪恋却如永远填不饱肚子的饕餮一般,膨胀,不断膨胀。 孟鸢仰头,一动不动地盯着商厘的脸,似要将目之可及的每一处细节框入眸中映入脑海,然后慰藉饱尝思念之苦的胃。 这样直白放肆的目光让商厘感到了些许冒犯,不自觉捏紧了手中的酒杯,真想直接浇她头上好让她清醒清醒。 见孟鸢还不收敛,商厘有些恼了,正想呵斥出声,就见原本端坐在原位的人站了起来,隐在昏暗中的神态也变得正常起来。 “对不起,我……我太久没……”孟鸢不停吞咽着口水,后面的话乍然消失,方才预想的种种措辞瞬间荡然无存。 相较于她的不安,商厘就显得镇定多了,直言道:“礼服多少……我把……转……” 乍然响起的鼓点与嘈杂的人声混在一起,登时吞没了商厘的话,孟鸢只能看见她张张合合的唇瓣。 商厘眉头微皱,稍微朝孟鸢贴近了一点,孟鸢配合着俯身低头。 “我说,礼服的费用我转给你。” 距离无形中拉近,直到鼻间传来淡淡的鸢尾花香,商厘才反应过来她们现在是何姿势。 孟鸢把商厘的身体转过来,唇停留在商厘面前一寸的距离,哄着她:“鸢鸢,好好回答我的问题。” “我已经说了,你还想我说什么?” 孟鸢搂着商厘的手一点点收紧,商厘裙子上勾勒的金丝线尤为漂亮,在灯光下颤巍巍地发光。 商厘报复性的咬住孟鸢的肩,嘴里很快有了血腥味。 孟鸢依旧没放开商厘,像是把玩一件精美的玉器,安抚性的拍了两下,这才贴近商厘的左耳:“你到底担心舒璇会对我造成影响,还是你自己?” 商厘拒绝回答。 孟鸢短促的笑了声,指尖自商厘的脸颊流连而下直至捂上商厘的嘴,愉悦的声音扬起来:“你舍不得我的名声受到任何负面评价。” “星空就不必多说了,综合实力最强,但艺人自由度不高。” 孟鸢慢慢道来,几乎囊括了国内所有现有的经纪公司。 商厘不得不承认,经过孟鸢这番讲解分析,她对这些公司有了更加深入的了解,选择的范围也进一步缩小了许多。 “总之,你好好考虑,不用太着急。” 随着孟鸢话音落下,空气倏地安静下来,商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几分钟后才猛然意识到不对。 抬眸,猝不及防与孟鸢的双目对上。 快要溢出的情愫来不及掩藏,就这么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商厘睫毛轻颤了下,伸手越过孟鸢想去拨动开关。 孟鸢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几秒,挪动身子,先一步开门离开。 商厘站在原地,一时有些愣神,直到看见孟鸢的背影彻底消失。 心脏微微发胀,鼻间似乎还萦绕着那股淡淡的鸢尾花香。 第 56 章 第 56 章 * 【支付宝到账五万元】 蓝色软件独有的报账声倏然响起,打破了一室冷清。 孟鸢刚从晚宴回来没多久,酒意上来,头昏昏沉沉的,只想马上找个地方躺下。 乍然响起的声音挑动着她的神经,稍微清醒几分,孟鸢摸索着手机打开,一看,果不其然,支付人商厘。 钱货两清,付款账目远比她报的价格高,完全够买下礼服。 一切的一切,都要从孟鸢仗义出头那天,商厘头脑一热把《秘书必须掌握的108项技能》加入摸鱼项目后说起。 孟鸢出差后,商厘度过了一段0工作纯摸鱼的时间。 蹲在电脑前鼓着眼睛看了半拉小时,商厘只写出来了五百字。 气闷之下,商厘翻开这本书。 名字这么不靠谱,商厘本来没准备从里面学到什么。 但架不住书扉页内侧作者的商介唬人呀! 被唬住的商厘往下读。 这一读,商厘还真在书里找到几个可以采用的小技巧。 她对孟鸢说:“孟总,你先去盥洗室洗个澡吧,我觉得你快忍不下去了。” 孟鸢:“……” 这句话才最让她忍不下去好吗? 她特地去见了正在参加研究峰会的私人医生,拿到并喝下了情感抑制剂。 退一万步来讲,就算孟鸢不喝抑制剂,一般人也很难看出她的情绪变化。 “那好,我洗完澡,你如果没有准备好一切的话……” 这句话的温度让商厘发现不妙。 商厘识相地拿起自己的包,原地立正,“遵命。”然后出发。 只要跑得快,上司就来不及骂。 这也是商厘跟着孟鸢学到的,更准确地说,是在胡子薇身上反向学到的技巧。 站在门外盯着时间掐点,商厘估摸着孟鸢已经开始洗澡了,蹑手蹑脚打开办公室的门。 她从挂在墙上的收纳袋里摸出一串钥匙。 这是孟鸢市中心大平层的备用钥匙。 本来是交给商厘的。 但商厘怂,之前的孟鸢又没真想让她办事,就一直放在办公室里了。 在午休室的沙发上坐着安排礼物一事的孟鸢:“……” 胆子确实大了。 孟鸢说不清是什么感受。 她已经看见了商厘的对策——午休室的衣柜里挂着几套衣服,衣服下放着装在盒子里的鞋,鞋盒上放着配饰盒。 应该都是商厘按风格色系搭配过的。 从衣服首饰到鞋,全线都是奢侈品品牌的经典款。 衣服的款式从西服套装到礼服长裙,足以让照常到办公室来工作的孟鸢应付任何临时场合。 孟鸢一眼看出衣服都是自己的尺寸。 真让她学到东西了。 孟鸢摇头笑笑,脱下外套走进浴室。 等洗完澡的孟鸢吹干头发,商厘已经拿到东西回来了。 因为午休室的门半掩着,商厘敲了门就进去了。 她把化妆包往镜前一放。 衣服只要沉稳大气不出错就行,但化妆品不行,化妆品是私人性很强的东西,商厘只好去孟鸢家取她的化妆包。 幸好,孟鸢才出差回来。 常用的化妆品都装在一起,被送行李的司机送回家了,商厘不用再挑。 此时的孟鸢已经换上一条深红色的礼服裙。 孟鸢把微湿的长发撂倒身前,露出光滑白皙的背。 她招了下手,商厘立刻会意。 上前替孟鸢拉好拉链,整理好腰间的褶皱,商厘垂着眼站到一旁。 午休室内,Alpha的信息素蠢蠢欲动。 孟鸢没管,坐到镜前开始化妆。 她身边的人都是Beta,钟洽是她爸特地挑的,商厘算误打误撞。 更何况,腺体只是在热量的刺激下暂时生产出信息素而已,等会这些信息素就会被小红全部吸收。 商厘的确闻到了带着潮气的信息素,可她连给孟鸢整理裙子都是半闭着眼睛,做好该做的,多余的东西她一点都不会去想。 商厘觉得,这还得归功于她是个无欲无求的Beta。 胡思乱想一大堆,商厘隔着两道么门听见门铃声。 正在描眉的孟鸢动作滞涩一瞬,随机说:“去拿。” “好的。” 商厘只执行,不揣测。 毫无思想准备的后果就是,商厘捧着个崭新的印着logo的盒子走进来,整个人都是懵的。 盒子上的标识商厘了解过。 她给孟鸢准备衣服的时候考虑过,但商厘只是抱着长长见识的想法去看这个品牌的品牌介绍的。 一个很傲慢的,神秘的,只服务于老钱的品牌。 服装品牌。 孟鸢已经换好礼服了,那这套…… 商厘有点紧张,这套衣服,应该要扣掉她五六年的绩效奖金。 “换上吧,陪我去参加这场宴会。” 任孟鸢如何洞察人心,也不可能猜到商厘现在在担心自己的奖金。 她只是淡淡地扫了捧着盒子的商厘一眼,抽出了蓬松的散粉刷,准备定妆。 商厘飘着走进浴室。 打开盒子,商厘颤巍巍拿出这套可以买自己几年光阴的衣服。 是一套黑色的裙装西服。 商厘今天要先去机场接人,穿得比较休闲。 她换上套装,在雾气尚未完全散去的镜子面前转了一圈,总是微垂着眼尾的眼睛不由得睁大。 商厘不可置信地转了好几圈。 镜子里的人真是她呀! 还真是人靠衣装。 商厘不敢让自我欣赏耽误太多时间,急忙收好自己的衣服,把盒子复原一起抱了出去。 全妆红裙的孟鸢靠在窗边。 因为出席的是长辈的生日宴,孟鸢刻意弱化了自己五官的攻击性,可眼角眉梢流露出的漠然和傲气,让她的辛苦白费。 还是美得能杀人啊!!! 商厘目不斜视,心里的小人却开始疯狂尖叫。 “不错,总算看着没那么窝囊了。” 她在看孟鸢,孟鸢也在看她。 和默默尖叫的商厘相比,孟鸢要游刃有余得多。 商厘不好意思地笑笑,对面人的语气立马就变了。 “到了宴会上,给我收起你这副模样。我孟鸢的秘书,不需要对任何人露出这个表情。” 孟鸢柔和的眉蹙起。 “好的孟总,”商厘立马抬头挺胸,做出目光炯炯的样子,“肯定不给你丢人。” 担心归担心,商厘还很高兴。 她以为,还要再过很久,孟鸢才会愿意带她出席大场合。 信任来得太快,商厘想尽一切努力把握住。 《秘书必须掌握的108项技能》果然很有用啊! 商厘喜不自胜,孟鸢的眉却皱得更紧。 她只是不想任何人以为孟家的资金链出问题了而已。 仅此而已。 “接下来呢?” 妆发只完成了一半,孟鸢把话题岔回工作。 “我很会做发型的,孟总愿意让我试试吗?” 孟鸢下意识想拒绝。 她有自己的妆发师,因为她的形象代表着孟家的脸面。 眼前这个看上去就平平无奇的Beta? 矮了她一个头的女人仰着头,垂在腿侧的两只手都已经捏成拳头,有些下垂的眼睛直勾勾盯着她。 太不礼貌了。 没人敢这么直视她。 孟鸢移开眼,云淡风轻坐回镜子前,“奖金翻倍还是倒贴,看你的手了。” 话里是威胁,但商厘没听出来。 她乐颠颠走到孟鸢身后,随意地把自己脸侧的碎发夹起来,“放心吧孟总,我手艺真的很好!” 写作之外,商厘也就玩头发这么一个爱好。 可惜姐姐和妹妹都嫌弃她,除了自己的头发之外,商厘只能给妹妹不玩的娃娃编头发。 眼见着商厘给自己来了个乡土版大光明的孟鸢:“……” 有点后悔了。 但孟鸢还是商短地说了要求。 礼服是露肩款,脖子上会戴一条量感很大的项链,孟鸢不希望发型再拖泥带水。 商厘麻利地给她做了个后脑勺鼓鼓的盘发。 孟鸢的脸型太漂亮了,漂亮得商厘不想让任何碎发挡住,所以并没有给她加修饰的刘海之类的。 对着镜子看了看,孟鸢微不可见地松了口气。 “把你自己的头发也整理一下吧。” 商厘正欣赏自己的作品呢,闻言,立马点点头。 她取下抓夹和刘海夹,用腕上的皮筋随便一扎。 只花了几秒钟,一个低丸子诞生。 温婉但不死板的低丸子很适合孟鸢给她定制的工作装。 “走吧。”孟鸢说完,把一沓纸塞进商厘手里。 商厘拿着自己的包和孟鸢的香槟色手袋,追着孟鸢出去了。 至于孟鸢递给她的东西,商厘坐到车上才有机会看。 是一沓人物资料。 彩色的照片,照片下标注着名字,身份,喜恶。 商厘鼻子一酸。 这是她的工作,不该孟鸢来操心的。 孟鸢靠在后座的车窗闭目养神。 只回头看了一眼孟鸢平静的面容,商厘就强迫自己回过头,仔仔细细记下资料中的每个人。 陆平蓝的生日宴在郊外的陆家别墅里举行。 司机踩下刹车时,时间是17.32。 商厘松了口气,不早也不晚。 她下车,为孟鸢拉开车门,假寐的孟鸢伸出手,商厘下意识双手迎上去。 孟鸢的高跟鞋踩地发出声音的那刻,商厘突然有点想笑。 她觉得自己这样就像个谄媚的小宫女。 不过—— 谄媚的对象是孟鸢,短短两周内,让她的月薪涨到了八万五,绩效奖金另算,还会帮她出气教她很多工作方法的女人,商厘立马又觉得没什么了。 她还可以更谄媚一点的。 不知过了多久,孟鸢发泄完毕,情绪渐渐平复下来,心却如一潭死水般再也掀不起一丝波澜。 那是绝望的气息。 每多回忆过往一分,她就能多发现一分自己的不堪。 远比她想象的还要糟糕。 糟糕透顶。 第 57 章 第 57 章 “怎么现在才来?” 拍摄结束,剧组收工,只剩几个工作人员在做最后的收尾工作,白月杉收拾着道具,闲暇之余瞥她一眼。 “路上堵车了。”孟鸢嗓子还有点哑,开口特意压低了声音,“你这边怎么样了?” “我的话又让你想到什么了。” 商厘很久没说话,孟鸢审批完两份合同才注意到她。 安慰人可不是孟鸢的强项。 她唯一能想到的方式,就是像今天这样,直接了当地让始作俑者付出代价。 “如果是不好的往事,那很抱歉。往好处想,恨和厌恶不需要理由,爱和喜欢也不需要理由不是吗。” “嗯,我会记住的。” 商厘有些不好意思,居然在工作时间让上司抽空安慰她。 以后再也不能软弱了。 不然受气一次,孟鸢帮她出气一次,不提孟鸢会不会不耐烦,商厘自己更受不了一直耽误别人的时间。 相比起业务型岗位,秘书更偏向服务型。 上周五,商厘就规划好了孟鸢的本周行程,周三需要出差。 酒店是和公司签约的,月底会统一把账单寄到财务部,司机和机票商厘都准备好了。 这次出差不需要商厘陪同,她没有太多服务空间。 商厘摇摇头,这样下去可不行。 有目标,有方向,商厘是很愿意干活的。 孟鸢算是她这么多年来,除了老师以外,唯一一个愿意给她成长空间的人,商厘很感激。 商厘愧疚地燃起斗志。 她一定会服务好孟鸢这个好上司的! 商厘拳头一握就是学习。 很多人认真做事时和平时都是两种截然不同的状态。 孟鸢一直都知道,商厘是很容易沉下心去认真做事的。 但是今天有点不一样。 从上午到下班,孟鸢不受控制地看了商厘好几眼。 以前也认真,今天也认真。 但孟鸢总感觉,商厘今天,身上有种莫名其妙的燃。 下班前,孟鸢忍不住又说:“你不用有太大压力。” 总秘的活,真的不多。 最琐碎烦人的活有行政部代劳。 也只有商厘这人,能在混到这份上之后,还被胡子薇们欺负。 想了想,孟鸢又觉得好笑。 “我上午还觉得,今天的事传出去会很丢脸,后来我反应过来了。” “符合丛林法则的事,横看竖看都合理。” “我的意思是,你已经走到丛林顶端了,何必自轻。” 言语已经无法表达商厘的感激了,她抱着包,弯腰鞠躬,“我知道了。” 在她走后,孟鸢蹙起眉。 太过了,哪怕是为了维护自己的面子,她今天也做得太多了。 孟鸢拨通私人医生的电话,“四天之内把我要的抑制剂准备好。” 挂断电话,孟鸢视线重新落回面前的文件上。 却怎么也读不进去。 ‘你不可能不被我的情绪影响。’狐狸娇纵的话语在孟鸢脑中回响。 是吗? 孟鸢冷冷勾起嘴角,起身打开酒柜。 为了不受信息素的控制,她宁可承受巨大痛苦和风险都要剥离出一个精神体来,怎么会甘心接受这个结果。 商厘白天不止在学习。 她在便签里写了很长一段文字。 和赵从露倾诉过之后,那些组成大山压在商厘心头的小石子们,彼此的空隙就松动了不少。 赵从露建议她,多向外发泄。 和别人倾诉也好,把痛苦写出来也好,不要憋在心里。 商厘选择写出来,然后定期去找赵从露聊天。 把事件写下来还很方便复盘。 这样商厘就知道该在哪个地方改了。 虽然一时半会做不到,但商厘还是想试试。 她会努力,她不想再像以前那样了。 就如赵从露所说,商厘真的,真的很积极很主动在自救。 一直以来都是这样。 孟鸢今天会这么直接干脆地帮她出气,完全在商厘意料之外。 商厘终于下定决心,要改变自己的行事风格。 她就是活在他人评判体系中的。 商厘深切地人知道这一点。 不管是哪个情感博主都一定会说,跳出他人的评判活着,不要管别人怎么说。 商厘一直都想问,跳不出来怎么办呢? 在彻底被抛弃前,商厘所做的所有事,都是为了得到父母的夸奖。 被抛弃之后,商厘又想,等我成功了,他们肯定会后悔。 每次帮同事干活,她觉得,同事们应该会对她多一点点好感吧。 可是事实每次都和商厘设想的相反。 这次也是。 不过,这次是好的相反。 商厘伸手推推黑框眼镜,把小红往旁边挪了挪,给微微发麻的腿换了个方向。 狐狸崽越来越重了。 小红每天都要把食盆里的兽粮分批次叼到厕所去,然后按水冲掉。 这些食物它能吃,但不爱吃。 小红基本只咽商厘亲自给它喂到嘴里的食物,所以它一点也不觉得自己在长胖增重,还是每天都往商厘怀里蹲。 商厘也很纵容它,遭罪的只有商厘的腿。 谁让小狐狸长得漂亮还是个嘤嘤怪呢。 商厘本来就不擅长拒绝。 为了暂时给腿争取来一点休息环节,商厘双手给狐狸大王顺着毛。 手机铃声却打断了她。 商厘有些困惑,腾出一只手来。 这是来电的铃声,自从设置好,商厘就没听它响起过几次,尤其在下班时间。 是陌生来电,IP在国外。 商厘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按下接通键。 她平时都不接陌生来电。 “喂?你是?”商厘示意小红噤声,自己则小声问。 商月柔没想到会这么快接通,愣了几秒钟,并没有直接说自己是谁,“最近还好吗?” “还、还行。” 人声经过手机传导,多多少少会有些失真,商厘下意识回答对方的问题,脑子里却在悄悄琢磨对方是谁。 声音有点熟悉。 但是太久没听见过了,商厘不敢确认。 她不擅长聊天,对方不说话,两人就这么僵着。 “还和以前一样啊。”商月柔笑了下。 商厘咬住下唇又松开,“大姐吗?” “是我,我过段时间要回国对接一个项目,找个机会见一面吧。” 确认身份之后,商厘更沉默了。 她暂时,不想见到商月柔。 商厘不想见到任何一个所谓的家人。 恍惚的视线落在电脑屏幕上,备忘录的最后一行写着,可以试试拒绝让自己不舒服的事。 商厘嗫嚅着,小小声说:“不用了吧。” 等待半天的商月柔又是一愣,她问:“什么?” “我说,”开了这个头,商厘不确定对方有没有听见,不好出尔反尔,“我最近工作很忙,不想和你见面。” 说完,害怕等到下一句质疑的她,直接挂了电话。 商月柔捏着手机,脸色铁青。 商厘不知道啊,她长长出了口气,再度把小红举了起来,抬眼看它。 客厅的大灯有些晃眼,商厘眯起眼睛。 “小红,我做到了。”她有些得意。 因为商月柔是姐姐,又是比较强势的Alpha,商厘一直很怕她,从来都不敢拒绝她的要求。 商厘没少因为听从她的指挥而挨骂。 她隐约能察觉到,自己是商月柔精心挑选的对照组。 对于仅剩的四个家人,商厘都是既渴求又抗拒的。 如果是以前的商厘,或许还会期待这次见面。 可是商厘已经认清现实了。 她需要的是心理医生和陪伴,不是施暴者们的爱。 认识不到两周的孟鸢,虽然嫌弃自己掉价,但还是会主动帮她出气。 赵从露听她絮叨一大堆,没有露出半分不耐烦。 商厘想,自己不要被留在原地了。 她一定会走出去的。 和商月柔见面,多半又要被骂几句,听几句没有任何含金量的唠叨,然后收获几天坏心情。 商厘未来可忙着呢。 工作日白天在公司好好上班,陪孟鸢出席活动,晚上和周末要么写点东西,要么和小狐狸倒在一起睡大觉,要么去医院找赵从露聊天。 总之,商厘就是不想见到这个姐姐。 失神的空当,小红已经偏着脑袋,把商厘的整个手背都舔.湿了。 像是在询问原因。 商厘干脆关了电脑,抱着小红走进卧室,“听我慢慢给你讲。” 反正都是倾诉,和小红说也是一样的。 她花了一晚上向小红介绍自己的家庭。 讲的过程还是有点难堪,但小红总是跟着她的话发出短促的叫声,还会做出各种动作帮她打抱不平,商厘又觉得没什么了。 光是讲完父母的发家史就花了一晚上。 商厘打了个哈欠,把小红按进枕头里。、 “欲听后事如何,明晚再来吧。” “嘤嘤。”小红点点脑袋。 它知道,商厘明天还要上班,睡眠很重要。 大洋的另一端,商月柔被挂了电话之后,还不可置信地看了好几眼手机屏幕。 她很想再拨回去教训商厘一顿。 可那样太没面子了。 商月柔想了又想,给了有好友的赵从露打了个视频电话。 她想问问赵从露,商厘有没有提到过她的最近。 没有别人在背后撑腰,她不可能会这么做。 赵从露倒是秒接。 可惜商月柔还没来得及开口说话,屏幕中的赵从露就翻了个白眼。 “哟,那天太忙了,忘记删你了。” 赵从露说完,干净利落地挂了电话。 等商月柔再发消息过去,就看见了红色感叹号。 商月柔:“……” 拉着孟鸢小酌几杯后,她只能再三祈求上帝,希望能送她一个合适人选。 不想上帝真的听到了她的祷告,事情出现转机,柳暗花明。 只不过这个上帝是商厘。 第 58 章 第 58 章 从跟星空解约伊始,孟鸢就没了演戏的念头,这么快重操旧业,完全在她意料之外。 四月春光明媚,天高气爽,孟鸢坐在小马扎上,背靠土墙,看似柔和的日光倾洒而下,沐浴其中,温吞地剥夺了她体内的水分、旺盛的精力。 目晕眼花,思绪翻飞,搅动着纷杂的画面猛地回退到某个瞬间。 孟鸢扔到胡子薇脚边的,是从前市场调研部第五组交上来的述职报告。 主笔人的位置,无一例外都写的胡子薇的名字。 看清标题后,胡子薇面无血色。 “这次报告的质量,和之前交上来的差距很大,我需要一个解释。” 解释?胡子薇心乱如麻,她怎么解释? 直接跟孟鸢说,之前的报告都是扔给商厘代笔的吗? 她嘴唇一直发抖,却说不出话。 孟鸢向后仰,靠着椅背看天花板,“你不说,那我只能猜了。” “觉得我年轻,可以随意糊弄?还是你不想干了?再或者,之前这些报告的作者,都另有其人?” 她每说一句话,胡子薇的脸色就差一分。 在战火圈外的商厘也不由得低下头。 代入感太强了,已经梦回高中被班主任揪着骂的时光了。 商厘往往不是被骂的主角,而是角落里瑟瑟发抖装死的鹌鹑。 就像现在这样。 孟鸢余光瞥见商厘的蠢样子,火气更盛,“不说话?那我默认以上原因都有。” “不、不是的。”胡子薇急忙开口,面露哀求。 可孟鸢是个心狠的。 商业对手被她弄得家破人亡,她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自小接受的精英教育给孟鸢带来了无数优良品质,这其中,并不包括怜香惜玉。 “是与不是,都不影响你这次述职的差劲。” “我……” “怎么,难道调研部招聘的标准,没有要求语言表达能力佳,口齿清晰吗?那我可要找李总监好好谈谈了。” 孟鸢很少说话,至少商厘从来没听她连续说过这么多话。 商厘把桌上的便签挨个换了位置,双手合十。 感谢孟鸢不骂之恩。 她已经不敢看孟鸢了,更别提当事人胡子薇。 孟鸢相貌实在艳丽,可是气质一直都是冷的,即使是训人,她的表情也没有太大变化,只勾起一抹冷笑,让人无法察觉她真实的情绪。 胡子薇被骂得哑口无言。 只顾着欺软怕硬,却忘了,这坨软面团背后有最硬的后台。 她现在后悔极了。 前几天就不改去堵着商厘骂她出气。 胡子薇只记得商厘唯唯诺诺的样子,却忘了,她现在是孟鸢直属麾下的人。 一个手腕强硬的掌权者,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脸面被这么践踏呢? 胡子薇悔不当初,对商厘的恨更深。 要不是商厘走狗屎运,她也不会因为骂了商厘两句,就被孟鸢揪着骂! 孟鸢只看一眼就知道胡子薇在想什么。 她现在不顶嘴,不是知道错了,而是知道怕了。 给了对方喘口气的机会,孟鸢拉长声音慢悠悠地说:“还有——” “!”胡子薇身躯一震。 “你对外派一事,很不满?” “没有没有,孟总,您误会了。”胡子薇深知,哪怕自己确实不满,也不能表露半分。 孟鸢却比她想的难糊弄得多。 “是吗?那你猜猜,我怎么会这么问你。” 胡子薇又惊又怒,也顾不上孟鸢还在了,扭头恨恨瞪了一眼商厘。 无辜受牵连的商厘:…… “驻外条件艰苦,公司会补贴一倍的工资,你既然不想要,可以和想去的人换,辞职也行。”孟鸢还在追杀。 辞职…胡子薇握紧拳头。 依现在的行情,她这样绩效不突出的本科学历员工,哪有那么好找工作? “说白了,你只是又想挣钱又怕吃苦。” 胡子薇彻底失去反驳的力气。 孟鸢抿了口咖啡,“出去吧,把门关好。” 胡子薇如蒙大赦。 在她开门之际,孟鸢又说:“造谣传谣,破坏上司名誉,扣除两个月绩效奖金。” “再有下次,我的律师会找你面谈。” 身体僵硬的胡子薇走了。 商厘瞪大眼睛,劫后余生地拍拍胸口。 幸好当初胡子薇找她说孟鸢的八卦,她没听! 不过,那堆文件,要不要去捡起来呢? 还是等孟鸢消消气再去? 眼前的地毯上出现一双极其精致的方头鞋尖。 商厘一愣,缓缓抬头,正好撞入孟鸢冷漠的眼,她猛地低下头。 算了,还是看鞋尖吧。 “蠢东西。” 孟鸢平淡无波地说。 商厘眨眨眼睛,心中大呼无妄之灾。 怎么连她也要挨骂呀。 ‘你再说?我一头创死拉你陪葬!’小红阴恻恻地说。 孟鸢只好补充:“……我说胡子薇。” “那就好,我还以为你在说我呢。”商厘这才敢看她,神情放松了不少。 她回答得太快,孟鸢分不清,她究竟是真的听不懂话还是再阴阳谁。 但孟鸢还是说:“这是最后一次。” 商厘仰头,“什么?” “我的时间,是用来为集团、为家族创收的,不是拿来为你这个连反击都不会的秘书出头的。” 堂堂总裁,孟氏继承人,竟然把普通员工拎到办公室当面羞辱。 孟鸢商直分不清她和胡子薇到底谁更掉价。 要不是为了那只蠢狐狸。 她在胡子薇出门前开口说那些话,不只是想威胁她,更多的是想保住自己的颜面。 这事要传出去,孟鸢会跌大份。 可既然是给商厘出气,那还是要当着商厘的面来比较好。 孟鸢垂眼,陷入纠结。 眼前的女人低垂着眼睫,商厘看不透她在想什么,却清晰地听见了她在说什么。 商厘没说“不用你这样做”,也没说“不是我要求你这么做的”。 她只是捏着拳头给自己鼓气,认真地看着孟鸢,“谢谢你,孟总。” 如果小时候,父母愿意放下脸面为她这么出次头就好了。 “谢就不用了。” 孟鸢想了想,还是自己的秘书被普通员工欺负了更丢人一点,也就释怀。 她施施然转身,不欲多说。 “孟总,”商厘小声叫她,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我的性格,会给您造成困扰吗,在工作方面。” 孟鸢凝目看向她,“迟早会。” 实际上很快就会了。 珀西尔C国区行政总裁的职位,只是孟鸢的跳板而已。 等今年的年报一出来,她就会回到孟氏,正式接手自家的集团。 在那之前,如果那只蠢狐狸还没玩够,孟鸢免不了还得把商厘揣在身边。 钟洽也不可能一直代位秘书的某些职责。 “我会改的。”商厘说得很认真。 孟鸢疑惑地也很认真,商厘连回瞪胡子薇,这个比她低了数不清多少级的员工都不敢,要从何改起? “嗯,别给我丢脸。” 看商厘这衰样,孟鸢知道她受过的否定不少。 于是把一句到口边“那有的等了”咽了回去。 “下班前联系钟洽,他会把秘书剩下的工作渐渐交接给你。” 既然商厘有这个意愿,孟鸢也不浪费。 “好。” 商厘点头,说干就干,立马拿出手机寻找钟洽的对话框。 “你觉得,我绝情吗?” 正往下翻着,商厘突然又听见孟鸢问,她从聊天列表里抽身,摇头,“不觉得。” “理由。” 商厘无法完全猜透孟鸢的意图,但结合之前和孟鸢相处的经验,她说:“突击检查本身就存在,你并不算滥用职权刁难她。” 不算滥用职权?孟鸢冷笑了一声。 谁家总裁会亲自教训一个小职员,商厘还能说出这种话,真不知道该说她是不懂规矩还是太懂规矩。 “继续。” 商厘此刻已经猜到,自己以前帮同组成员代笔工作文档的事被发现了,小声说: “她之前没写过述职报告,猝不及防很正常,但这是她的问题,不是你的问题。” “还有,我知道孟总为什么不准我随便道歉了。” “哦?为什么。”孟鸢手一顿。 商厘有点自信地回:“你讨厌道歉,是因为你觉得大部分人道了歉就完了,你想要的,是先找解决办法。” 孟鸢再度冷笑,“我只是单纯讨厌别人道歉。” “啊?”商厘肩膀耷拉了。 “爱恨喜恶,没有一个是需要理由才能成立的。”孟鸢的语气有些漫不经心。 商厘却愣住了。 从小,商厘就知道,只有优秀的孩子才配得到父母的爱。 她是中间那个最普通的孩子,不如姐姐优秀,不如妹妹嘴甜漂亮。 父母外出务工,商厘和姐姐被扔给了外公外婆。 后来妹妹在城里出生了。 再后来,姐姐到了上初中的年纪,被妈妈接走了。 姐姐优秀,能让父母脸上有光;妹妹嘴甜,是陪伴父母最多的孩子。 所以爸爸妈妈不喜欢商厘,不重视商厘,是理所应当的。 外公外婆爱她。 可外公外婆也说,商厘啊,你要理解爸爸妈妈。 商厘拼命去理解了。 她理解了父母为什么不喜欢她。 可她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被留在原地的人会是她。 明明她没做错任何事。 商厘始终不愿意承认,他们就是单纯的不喜欢自己而已,所以她拼命给他们找理由。 到最后,商厘只能说服自己。 是自己太差劲了。 差劲的孩子是得不到爱的。 可是孟鸢云淡风轻地说,爱恨喜恶,没有一个是需要理由才能成立的。 商厘有些想笑,却笑不出来。 “我没事了。” 孟鸢迟钝地眨眨眼,片刻后,渐渐露出一个笑,惨淡的、可怜的、无措的。 最后天平失去了中心支点,轰然倒塌。 一声极轻极淡的姐姐在耳畔响起,商厘指尖微颤,最后收拢成拳。 第 59 章 第 59 章 “吓死我了,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溺水呢?” 商厘已经被转移到了室内,正躺在沙发上休息,数十人以她为中心围成一圈,仍心有余悸地观察着她的状况。 离她最近的是白月杉,坐在她侧边,提着水壶给她倒姜茶,见她无碍才开口询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溺水时的画面再度在脑海上演。 水不深,起初她确实按照剧本设定沉入水中,只露出头颈以上部位,双手胡乱拍打着水面。 刚扑腾没几下,小腿突然抽筋,剧痛感直直袭来,她死死压下嘴边的痛呼声,尽力维持脸上原本的表情。 很快,她感觉那一片肌肉冻结成了一团,延续的痛意还顺着混乱的筋一抽抽地传来。 隐隐作痛的腹部也开始痉挛起来,仿佛要拉着她下半身的重量不断下坠。 心情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几分急切,拍摄已经进行到一半,她不想半途而废,只能强忍不适,试图让自己镇定下来。 就在这时,意外陡生,水波荡漾,身体失去了平衡,控制不住地向后倒去,一口水灌进鼻腔,求救声本能呼出却被扑来的水花湮没。 一口又一口水涌进鼻腔,渐渐冲散了她的意识,极度恐慌下,大脑自动与死亡紧密连接,过往所有时光化作几个片段,走马灯似地闪过脑海。 孟鸢带着商厘走的时候,姜锦岁从后面追出来:“姐姐,小厘!” 商厘先慢下来,孟鸢跟着停下脚步:“有事?” 姜锦岁跑得有些急,喘了好几口气:“爸爸正在安慰妈妈,他让我来找你,让你别把妈妈的话放在心上,她只是在气头上。” 孟鸢点了头,说:“妈妈的脾气我知道,放心吧。” 话说完了,姜锦岁还没走。 孟鸢问:“还有事?” 姜锦岁来苏家大半年,苏家人对她的好她都看在眼里,自然也会有所亲近。她犹豫着说:“姐姐,我希望你跟妈妈都能开心。” 孟鸢的面色缓和不少,她说:“但小锦,在这件事上,我跟妈妈注定不能两全其美。” 姜锦岁说不出话了,到底年纪小,佯装大人的脸上,情绪都很好猜。孟鸢靠近两步,拍了两下姜锦岁的肩:“这是姐姐跟家里的事,不要影响了你的心情,回去吧。” 回去的车里,车载音乐播放着轻调的法语歌,商厘几次侧眸去看开车的孟鸢,想了想,又转回视线。 孟鸢一直以来都把好女儿的角色演绎得太好,商厘怎么也没想到,孟鸢会当面拂了苏云的面子,还是以那样令苏云没了颜面的方式。 她难以理解,就算孟鸢不想让舒璇坐上伴侣的位置,私下不能跟舒璇商量吗?苏云那儿随便应付几句,就跟大多数被催婚的年轻人一样。 为什么非得让苏云下不来台? 商厘甚至打开了微博,翻找今天的热搜榜,确实看到几项比较棘手的词条。 难道,是因为公司那些明星太能惹事,心情不好,加上舒璇也是明星触景生情,所以才在苏云面前做了那样的事? 商厘在边修给的一本书里看到过一句话:成年人在日积月累的重负中前行,崩溃往往只在一瞬间。 也许,舒璇就是最后的那一瞬间。 心情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商厘,孟鸢罕见的一路无话,直到回到家,说了句‘早点休息’后,径直去了书房。 商厘看着紧闭的书房门,想到热搜上那些烂摊子,踌躇片刻,热了杯牛奶。 敲响书房门时,孟鸢亲自来开了门:“有事?” “多热了一杯牛……”商厘的声音在触及孟鸢解了一半的衬衫上,戛然而止。 孟鸢没觉得有何不妥,转身便往里走边解扣子,优越的身材一览无遗,可惜肩头腥红的咬痕破坏了这份美感。 这是孟鸢被误会私生活混乱的源头。虽然所有人都觉得孟鸢是故意让舒璇看到这个痕迹的,但也只是他们的猜想,其实还有一种可能——孟鸢是无意的。 她没拿稳杯子淋了茶水,还被舒璇看到,引起苏云的三堂会审,她也是受害者。 想到这个可能,商厘看向咬痕的目光就变了,变得有些无措。 孟鸢顺着她的视线,往肩膀处看了眼,笑着问:“后悔咬这么重了?” 商厘心头那点懊悔荡然无存。她板着脸,指向旁边的家居服:“你能不能有点隐私的边界感?” 谁知她这副虚张声势的模样根本唬不住孟鸢。 孟鸢没忍住漏了点笑意,很好说话的配合她:“好,我会注意的。现在麻烦你转个身,我要换衣服了。” 商厘转过身,懊恼的咬了下唇。 就像六年级时她看电视学着里面的小朋友,主动要给孟鸢洗衣服,结果把孟鸢一件大几十万的大衣泡到缩水。 那时候孟鸢也是这样:“是姐姐买错了衣服,都是这个布料太差劲了。” 窸窣的衣服声后,商厘的肩膀被人拍了下:“转过来吧,我换好了。” 触及孟鸢脸上的笑意,商厘什么也没说,越过她径直走向书桌:“牛奶放在这,你继续忙。” 商厘难得主动送一回温暖,孟鸢自然不会让她这么轻易的走掉:“我以为你是来劝我,让我跟妈妈服软的。” 商厘侧过半个头,低声说:“我劝你,你就会跟妈妈服软吗?” 孟鸢走到商厘面前前,双手撑在书桌上,将人困在怀里,声音有些散:“鸢鸢,你觉得我做错了吗?” 如果指的是肩膀上的咬痕,确实不应该。如果指的是反抗家里撮合的人,商厘觉得这件事并没有对错。 她无法替孟鸢决定共度一生的人,一生太漫长了,总得让孟鸢心甘情愿才可以‘一生’。 孟鸢在苏家听了太多家长的道理,这时候应该并不想听。商厘只能说:“我希望你在不伤害别人感情的前提下,让你自己过得开心。” 孟鸢缓慢的抬起视线:“别人?” 商厘磕磕绊绊:“比如舒璇,比如外面的那些人。” 孟鸢并不是每一晚都会按时回家,天亮了才回家是常有的事,每个月总有几天,商厘过去以为孟鸢是在忙工作。 自从那碗‘醒酒汤’后,她又开始觉得晚归的孟鸢还有会情人这么一个选项。 孟鸢似乎是想笑,又逐渐收敛了所有的情绪,她说:“你知道的,我跟舒璇……” 她起了个开头,又停顿下来,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她不说还好,一说出来,商厘直接被吊出胃口:“你们什么?” 孟鸢趁机搂着商厘的腰把她抱到桌子上,往前一步卡进。 商厘被禁锢在桌上的动作羞愤到满脸通红,这才意识到自己落了圈套:“你要说就好好说,赶紧放我下去。” “我就是在好好说,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做吗?”孟鸢安抚的拍了两下商厘的背,没有再多余的动作了,好像真的只是想让商厘安静的待在她身边。 “你坐在那儿时,就像楼下的那只流浪猫,可怜兮兮的望着舒璇,我看不下去就泼了自己水。” 过近的距离,商厘轻而易举就能看懂孟鸢的眼睛,垂眸望向她时,里面缠绕着熟悉的宠溺。 这样的眼神让商厘心脏漏跳了一拍。她对这样的目光极为熟悉,从小到大,在她闯祸或是被人编排时,孟鸢就是用这样的目光看向她,不厌其烦的替她处理所有的后果。 这个眼神在这几个月中渐渐变质,有了更深层次的意义,那是在没了血缘的束缚后,频生而出的汹涌占有。 一如此刻孟鸢的话,将她牢牢束缚在那里。她明明记得自己当时跟姜锦岁坐在一起,什么可怜兮兮根本就是诽谤。 但她现在想反驳已经晚了。向来无私的孟鸢,姿态优雅地开始向她讨要回报:“我为了你被爸爸妈妈误会成那样,你不补偿我吗?” 听到更深层次的暗示,商厘脑袋嗡地一声:“你要是不找我,就根本不会有这种事发生。” 孟鸢把商厘往怀里拽了拽,继续给她增加‘罪状’:“痕迹是你咬的,骂却是我挨的,即使被逼问,我没有把你招出来。” 苏云猜了一圈,也没想过孟鸢肩膀的咬痕不是从外面沾染回来的,而是被近在咫尺的商厘咬出来的。 她的另一个女儿是共犯。 她的声音低下去,落在商厘的耳,声音清晰贴近深处:“所以鸢鸢,我被冤枉,你得负全责。” 孟鸢轻柔的声音像是一道枷锁,商厘奋力挣扎:“明明是你自己还没玩够,才不肯跟舒璇姐长久。” 孟鸢抬起的视线凝视着商厘,有些深:“我没玩够?” 商厘不再说,紧绷着神色倔强的默认了这句话。 孟鸢的眸光渐渐敛下,良久,突兀的笑了起来:“是啊我没玩够。我要是玩够了跟舒璇在一块了,你怎么办?我顶着你留下的痕迹跟她上床吗?” 商厘惊恐的看着孟鸢,像是第一天才认识她:“你怎么能说这种话?” 挣动间书房的温度越来越高,孟鸢看过来的目光变得更为灼热,在这样的注视下,商厘心脏快要跳出胸膛。她清晰的意识到自己的每一个动作、每一声呼吸,都将成为推动的催化剂。 孟鸢把商厘更紧的揽向自己,额头抵着额头:“以后只有你好不好?” 商厘后背抖动,逐渐渗出冷汗,她问出了那个一直困扰着她的问题:“为什么非得是我?” 孟鸢无比眷恋的望着商厘,胜过世上任何名贵的珠宝。 她说:“因为鸢鸢,你身上的每一寸,早已被我养成我最爱的样子。” 商厘张嘴想喊她,却被一阵猛烈的咳嗽声打断。 也打断了孟鸢前行的步履,脚尖一转,落点又回到了商厘跟前,甚至更近。 柔软的手掌轻轻抚上后背,待咳嗽止住,一杯温水又递到了唇边,商厘抬头看去,恰巧看见孟鸢低垂的目光。 气氛蓦地安静下来,清浅的呼吸若有若无地交缠在一起。 商厘接过杯子,小口小口喝着。 手上突然空闲下来,孟鸢浑身又不自在了起来,眼睛到处乱撇的同时忍不住分出三分余光观察商厘的动向。 见商厘放下杯子,她重新续上水,有些结巴地问道:“好……好点了吗?” 商厘坐起身,仰头看了她一眼,不答反问:“我记得你怕水,当时为什么要跳下来呢?” 孟鸢会游戏,甚至有段时间很喜欢这项运动,但在一次呛水后就对水池产生了阴影,后面再没下过水。 对于商厘的这个提问,若是放在以前,她一定会牢牢抱着商厘,腻歪又肉麻地说:"比起怕水,我更怕失去你。" 而现在,孟鸢只是吐出一口气,状若随意地说:“当时没想那么多。” 前面的话是真的,后面的也是。 不管是18岁的孟鸢还是28岁的孟鸢,都特别害怕失去商厘,在这件事上,她确实想不了太多。 第 60 章 第 60 章 没想到两人的对话就这么奇迹般地进行了下去,这还是她们决定和平分手后第一次如此心平气和地坐着聊天。 “你呢?为什么身体不舒服还要下水?”孟鸢没有责怪质问的意思,她只是有点……心疼她的拼命。 至于为何现在会如此拼命,孟鸢心知肚明,商厘从前的那些时光都是因为她耽误的。 想到这里,孟鸢又是一阵心痛,水雾渐起,眼前的世界仿佛拢了一层纱,迷离朦胧。 商厘明显愣了下,似乎没想到孟鸢会问她这个,片刻后才道:“只是来了例假,不严重。” “可拍的不是一般的戏。”孟鸢闷声接上,欲言又止,接着话音一转,忽然问道,“是压力太大了吗?” “啊?”商厘瞳孔微张,脑子没跟上她问话的节奏。 “怕耽误剧组,不想麻烦别人,又想各方面都尽善尽美,所以就把所有重担都背负在自己身上,包括其他人的。”一长段话缓缓从口中吐出,孟鸢字斟句酌,脑子疯狂运转,竭力找出恰当又不是分寸的字眼进行排列组合,“可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往后时间还长……” 商厘没想到孟鸢会这么快找到她,在她出逃后的第二十一个小时。 房门毫无征兆的被打开,进来的酒店经理身穿酒店制服,刚用过的房卡被插到总开关处,商厘刚睡醒的茫然在暖黄色的水晶灯下一览无余。 眼神刚聚焦,就看到那名闯进来的经理往旁边侧步,灯光缓缓落到经理身后,露出一张熟悉的脸。 孟鸢站在那里,身上还穿着那套颁奖典礼的西装,戴着白丝绒的手套,微卷的长发在胸前勾出优雅的弧度,沉沉的眸光落过来时,宛若墨色的玉。 经理连同一块来的保镖很识眼色的退了出去,房门落锁的那一刻,高跟鞋停在雪白的床铺前,商厘听到孟鸢唤了她的名字:“鸢鸢。” 商厘整个人完全清醒过来,搭在被子上的手指迅速攥紧。 她出来时仓促,没有带换洗的衣服,睡得皱皱巴巴的T恤领口移向一边,露出的精巧锁骨下是一片暧昧的绯色,像是晕开的胭脂,在白皙的皮肤上格外醒目。 仿佛是被人特意钉下的标记。 作为标记的始作俑者,孟鸢在看到这道吻痕后,不虞的面色终于缓和几分,问:“今天是周五,怎么没去学校?” 她的声音平和,像是平常人家的姐姐找到逃学的妹妹时的随口一问,并无严厉的责备之意。 毕竟,商厘连离家出走都不知道低调一些,出了云城就跑来五星级酒店落脚。孟鸢只是稍加排查,就能轻而易举的查到商厘的酒店房号,堂而皇之的找人来开门。 气氛微妙的对峙几秒,商厘知道躲不过去,只能掀开被子起身。 开口解释的话还没说出口,腰侧被箍紧,整个人调转了方向,被孟鸢面对面抱坐在腿上,腿内侧的皮肤擦过床单,有些疼。 清冷的白麝香扑面而来,氤热的气息里还掺杂着一丝微不可查的甜果香氛,却不是孟鸢的用香习惯。 商厘当即挣扎着要下来:“我……” 对视间,商厘脸上的慌张毕显,孟鸢慢条斯理的摘下手套,压低了声音:“我好像没教过你可以逃学吧?” 孟鸢没给她机会,箍着商厘的腰把人压向自己,掌心灼热的温度隔着T恤传递到腰窝,是一个极为危险的信号。 商厘几乎在一瞬间就想起上一回被孟鸢掐着腰推倒在窗台边亲吻的画面。 开得旺盛的爱丽丝玫瑰从发丝中滑落,溅开的花汁在眼尾勾勒出鲜艳而又失真的色彩。 商厘闭了闭眼,试图将那段回忆从脑中清除出去。 直到孟鸢的手钻入T恤往下滑,商厘来不及想出周全的理由,硬着头皮编道:“这次月考考得不好,我不想去学校。” 商厘已经高三,开学的几次小测一直稳定在年级前十,只要能一直稳定,全国的学校都可以任她挑选。 一次的考试失利就闹到厌学虽然有些夸张,但处于冲刺阶段的强压之下,也不是不能理解。 果然,孟鸢覆在腰间的手松开了些,温热的掌心自后背往上,温柔的安抚着商厘紧绷的背脊:“那在家调节几天状态,帮你跟学校请假?” 商厘僵硬的点头,目光垂敛下去时,闪过一丝苦涩。 她已经没有家了。 孟鸢大了她整整十岁,她几乎由孟鸢一手带大。曾经商厘理所当然的把孟鸢的一切也当成是自己的——如同她们相似的名字,外人一听就能将她们联系起来。 直到一起车祸让一对夫妻失血过多在死神手中挣扎,血库告急使得他们的女儿通过医院求上商厘,血型相似却被医院告知血缘匹配度无法输血,才让十七年前被抱错的失误曝光。 商厘不是苏家的女儿,双亲出车祸的姜锦岁才是孟鸢真正的妹妹。那段时间的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不等商厘消化这一变故,紧接着传来抢救室内抢救失败的噩耗。 商厘为了在操办丧事时名正言顺,而把户口从苏家迁了出去。但苏家养了商厘这么多年,感情深厚,不可能因为血缘就抛弃她。最后由孟鸢拍板,姜锦岁养在苏家父母那,而商厘,则跟着孟鸢。 这桩旧事在医院就被传了出去,想压也压不住,那段时间在整个上流圈沸沸扬扬,各色的目光落在商厘的身上,纷纷猜测苏家打算怎么打发商厘这个假千金。 直到孟鸢将人护下带在身边,那些异样的声音才逐渐消停。毕竟,从孟鸢将苏家的娱乐版图一再扩张,财报连续五年登顶起,她已成为苏家真正的掌权人,她的态度比苏家父母的更具权威性。 不等商厘点头,孟鸢已经拿起手机拨向助理:“去跟学校请个假,时间,嗯先请一周。如果她班主任问起月考不顺利的原因,你就说是家里有事。” 孟鸢边说边抚着商厘的发丝,商厘的头发很软,以前她妈妈说头发软的人性格也软,总是担心商厘长大后会吃亏。那时候孟鸢就想,有她护着商厘,谁敢欺负? 一如现在,她也能将商厘护得很好。孟鸢对商厘此刻的顺从十分满意,面上的神色也软化不少。 电话那头的助理发出惊讶的疑问:“苏小姐这次月考不是班里第一吗?我傍晚刚从邮箱里收到成绩单,苏总,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孟鸢抚摸商厘背脊的手缓缓停了。 电话那端的助理又问:“苏总,学校那边还需要请假吗?” 房间内空前的安静。 孟鸢的下巴搁在商厘的左肩,鼻尖轻轻抵在脆弱的颈侧,氤氲的呼吸缭绕着,令商厘的嘴抿得更紧。 直到孟鸢说:“请。” 电话被扔到床上,对上孟鸢已经沉下的视线,商厘意识到孟鸢已经猜到她离家的真实原因,浑身警铃大作,一把推开了孟鸢。 脚心触到冰凉的地板,走了没两步又被从身后重新圈住腰。 “鸢鸢,你想离开我。” 孟鸢肯定的语气令商厘心尖一跳。 商厘本就担心被孟鸢发现她想逃跑的事实,担心孟鸢会在这种情况下发疯,她好不容易编出一个考砸厌学的理由来遮掩这一切,结果一通电话就让真实原因暴露了个彻底。 承认的后果她承担不起,商厘干脆否认到底:“我没有。” 听商厘否认,孟鸢在商厘的下唇狠狠咬了一口,抵住商厘的下颌强迫她看向自己。 她说:“你是我一手带大的,这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你。” 听到这样的话,商厘眼眶一红,不知是从哪儿来的勇气,话就这么脱口而出:“我们……曾经是家人,这样的关系传出去不好,对你不好。” 呼吸起伏间,努力压制的声调依旧暴露出明显害怕的颤音。 “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告诉别人我们之间的事。如今你既然有了新欢,那——” “新欢?” 孟鸢脸上并没有明显的情绪变化,她打断商厘的话,抬眸,像是抓到了重要的关键词。 “就那位新晋的影后……”商厘别开了眼。 她只能看着林沫的身影火急火燎地穿过人群,最终降落在商厘身旁,一起笑一起闹。 过去,她也曾这样满心满眼地奔赴过商厘,春夏秋冬,四季轮转,在宿舍楼下,在漫天雪地,在熙攘的机场…… 小鸟飞得再高再远,栖息地永远只有一个。 那时的心感觉不到疲倦,她太清楚爱商厘是多么幸福的一件事了,没有谁会舍得拱手让人。 她是第一个,也会是最后一个。 世间再没她的落脚点。 隐在袖口中的手死死掐着那点皮肉,几欲见血,然而,那里的痛感却像是被屏蔽了一般,怎么用力也掩盖不了身体某处传来的令人窒息的剧痛。 她们已经分手了,商厘从来都不是谁的所有物。 可她为什么还是有种每分每秒都在失去她的错觉呢?《 》 60-70 第 61 章 第 61 章 作为客串演员,孟鸢戏份不多,五月初就迎来了杀青。 最后一个镜头结束,随着白月杉一声卡,现场气氛陡变,孟鸢在一片“杀青快乐”的祝贺声中接过鲜花,目光不自觉投向人群中跟着鼓掌的商厘。 时光穿梭仿佛回到了过去,她不禁晃了下神。 从前不管她新戏开机还是杀青都会收到商厘送来的鲜花,每次品种不一,但都寄予了她最美好的祝愿。 最后一束是捧蓝紫色的绣球,花语为美满团聚。 那天是她们的十周年纪念日,也是商厘跟她提分手,彻底死心的日子。 孟鸢嘴角的笑带上几分苦涩,随即是欣慰释然。 因为那同时是商厘的新生之日。 往后,商厘不再是那个送花的人,她会被花团锦簇所包围,被掌声祝贺所簇拥。 接下来是拍照,众人纷纷朝着孟鸢围拢,主演和导演各自站在她的两侧。 左手旁就是商厘,孟鸢站直了,目光直视前方,垂下的一只手紧贴着裤沿,极近的距离下,她们的肩膀挨在了一起,热意透过轻薄的布料轻易传来。 孟鸢注意力全被攫夺,手汗直冒,完全没听到摄影师喊的茄子。 与此同时,她没控制住,偏头看向商厘,画面在这瞬间定格。 孟鸢见证了商厘所有的成长,但对商厘而言,从她记事开始,孟鸢就已经是同龄人眼中的佼佼者了。 孟鸢完美继承了边修深邃的五官,干净又漂亮,学生时代一身简单的蓝白校服就能在人群中脱颖而出,像是冬日阳光下闪闪发光的白雪晶莹。 商厘自然不能例外。 她学着孟鸢把自己的每个时间点都规划分明,去到孟鸢就读过的每一所学校,甚至连如今自选的科目,都学着当年文理不分科的孟鸢,选了物化生。 她近乎盲目的跟随着孟鸢的脚步,被惯出的脾气、远超同龄人的物质生活,都是孟鸢一点一点调教出来的。 十八年实在漫长,长到商厘听到孟鸢说‘早就被我养成了我最爱的样子’时,她甚至分辨不出来自己身上哪一处没有过孟鸢的痕迹。 部分是她自己照着孟鸢学的结果,部分是孟鸢有意纠正。 以前商厘最喜欢听别人夸她像孟鸢,就像跟研究员夸赞科研成果能拿诺贝尔奖一样。 那时孟鸢对她说:“你是你,我是我,鸢鸢不用跟姐姐一样,只要你活得开心就好。” ‘你啊我啊’的说法让商厘十分不满,转头就在自己的生日蛋糕前许愿:“我要跟姐姐永远在一起。” 这桩习惯一直延续了很多很多年,成了生日许愿时的一项习惯。 但今天突然被孟鸢唤起往事,商厘竟有了不同的心境。 她想,要是提前知道是以这种形式跟孟鸢在一起,她就该少许几次愿望。 窗外的冷风吹得窗户呜呜作响,落在窗上的声音不像是雨,压得黑沉的天幕一片混沌苍茫。 孟鸢也听到不同寻常的动静,松开商厘的唇,偏过头望向窗外。 下雪了。 预示着云城的冬季正式到来。 孟鸢无论是办公还是外出应酬,都有足够的空调取暖,尽管商厘的学校里也一样,她都不会忘了帮商厘添置新衣:“等雪停了,带你去买些过冬的新衣服?” 刚刚的争论就像以往无数次发生过的一样,默契的被抛开,只在心底留下一道浅淡的印记。 商厘轻喘着气,唇上残留一阵轻淫的水光:“学校里要穿校服。” 孟鸢坚持:“偶尔还是能穿的,你要是不愿意出门,我帮你挑一些放你衣柜?” 商厘只能说:“好。” 洗澡的时候,孟鸢闯进来,让商厘履行‘负责’:“帮我贴个防水贴。” 浴室的灯太亮,商厘不想看对面镜子里的自己是什么表情,应该不会太好。相比之下,转身脱衣服的孟鸢一点异常的扭捏都没有,很自然的露出整个肩膀。 商厘从淋浴花洒下走出来,半湿的手接过防水贴,泡沫水滴落到贴纸的棉垫上,她又找孟鸢要了个新的。 淋浴间的温度把孟鸢肩膀的咬痕蒸得很红,商厘觉得应该说点什么来表达歉意。 “你这伤疼吗?”干了的血渍还没被洗去,显然是疼的。问题太烂,还不如不说。 商厘改口:“等我洗完澡,帮你上药吧?” 孟鸢说:“既然如此,我还没洗澡,一块能节约时间。” 说着就直接走进去,关玻璃门。 商厘环顾一圈狭小的空间:“这太挤了,不方便。” 孟鸢提醒商厘:“我们上周还在这一块洗过。” 商厘几乎讨饶的看着孟鸢,嘴唇翕动说不出话。 孟鸢也在看着她,伴随着没有关闭的花洒声,神色再平静不过,似乎她真的只是来找妹妹帮忙洗个澡,平静而又镇定。 “只是帮我把伤口上的血洗干净,贴上防水贴。” 对视了几秒,商厘无法拒绝她这个要求:“那好吧。” 伤口并不深,处理起来其实很容易,说是清创,其实就是用湿毛巾轻轻擦干血迹。处理完成时,商厘的额头却冒了一层细密的汗。 因为孟鸢一直近距离的看着商厘,视线随着花洒的水流变得潮湿深重。她圈上商厘:“怎么绷得这么紧?” 商厘把防水贴的最后一个角贴好,赶人:“可以了。” “真不能一块?”孟鸢的声音有股烫人的热气。比刚才还低几度,压在水流声下。 商厘的脸被蒸红到能滴血,隔着水帘的声音模糊:“不能。” “那好吧。”孟鸢走出淋浴间,跨进商厘的浴缸,挑了颗商厘最喜欢的浴盐球。 扔进浴缸里时,蓝紫色的泡沫从水面上晕染开,晃动的水流夹杂着几丝金粉,私人订制的香调很快充盈在整个卫生间。 商厘咬得牙都疼了,快速冲洗后把玻璃门狠狠一甩,走了出去。 半个小时后孟鸢也躺到了床上。 准确来说是被抱到了床上。 孟鸢无阻隔的贴上商厘的后背,把她搂在怀里,床尾横着扔出的两套睡衣。 孟鸢说:“贴着睡。” 商厘记起来:“还没帮你擦药。” 孟鸢说:“贴纸里有药粉,不用麻烦。” “可你这样,我怎么睡?”房间里本就24小时打着空调维持恒温,这么被抱着,商厘很快就觉得热了。 孟鸢捂上商厘的眼睛:“如果你明天还想早起背书的话,最好别动。” 商厘顿时不敢动了。 接下来一周,为了防止跟孟鸢发生点什么,商厘开始有意避免和孟鸢接触,每天把学习计划排得比在学校里还满。 除了吃饭时简单的交流,其他全然当作孟鸢不存在,一头扎进题海里刷得昏天暗地。 等到周五那天,商厘收到了一条微信,来自她在英国读高中的发小。 虞卿辞提前放寒假,早上飞机落地,晚上就约她见面。商厘一口答应下来,选了套喜欢的衣服,提前出门。 车上时,她又接到了姜锦岁的电话:“姐姐刚来问我提前批保送的事,你打算去哪个学校啊?” 商厘出门时的好心情瞬间消失了:“你说姐姐询问你提前批了?” 姜锦岁没听出商厘声音里的异常:“是啊,之前看你想高考争个全省的名次,家里可能就没这种心思。可能因为你愿意去瑞典读书,他们就觉得如果你能上提前批,也能减点压力?” 商厘的声音有些僵硬:“这样啊。” 姜锦岁后知后觉的察觉到商厘语气的异常:“小厘,你是不知道这件事吗?” 商厘不知道该怎么说。 即将要上的大学,她本人不知道,别人反而都知道了。 能提前保送的,大多都在某一单科成绩极为突出,商厘选科选的是物化生,按照以往来看,她也得选择这方面的专业。 她对这些专业性极强的学科没有太大的兴趣,即使有参加提前批选拔的资格,她也没有跟家里提起。 如今姜锦岁告诉她,孟鸢在替她打听这件事。 甚至是安排这件事。 是因为她之前背着孟鸢办了移民签证,孟鸢怕她高考后又要离开,所以趁这个机会提前帮她把未来几年都定下来吗? 商厘拿着手机的手开始发抖,她说:“姐姐有跟你说,想让我去哪个学校吗?” 她猜就是云大吧。 跟姜锦岁同校,离家不远。 离孟鸢也不远。 姜锦岁说:“她没告诉我是哪所学校啊。哦对了,姐姐特意问了我,如果在我高考前有这个机会,我会不会去。我说我当然会去啊,我都选择在高二高考了,当然是能早解脱就早解脱。所以你到底会参加提前批吗?” 商厘没有把话说死:“再看吧,现在还早。” 姜锦岁刚高考完不久,十分理解:“我懂我懂,你也别有什么心理压力,正常高考你肯定没问题。” 不知不觉,出租车已经开到跟虞卿辞约定的地方,一下车就看到自己要风度不要温度的虞卿辞在寒风中发着抖跟她招手。 在餐厅坐下来时,商厘的手机又响了起来,没有备注,但孟鸢的号码早就烂熟于心。 出来玩关机不方便,商厘挂断后直接开了静音。 孟鸢却摇了摇头:“你自己想。” 商厘这会儿哪有心思回忆往昔,听到此话立马不作声了。 孟鸢又重启一个话题,试图再次转移她的注意力:“听说你跟黎明传媒签约了?” 商厘:“嗯。” 孟鸢:“黎明传媒是一个不错的公司,除了你之外,还签了谁啊?” 商厘:“……不太清楚。” 孟鸢:“等这部电影拍完了,后面……” 这场你问我答的对话在一个小时后终于迎来了完结。 应该是事先打过了招呼,整个停机坪灯火通明,机长也已就位。 下车、登机、落座,直到系上安全带的那刻,商厘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稍稍安定下来。 “我听白月杉说,你今天拍了一天的戏,要不现在先休息下?”孟鸢温声提议,为了让她放心,又及时补充道,“差不多两小时后就到了。我知道你睡不着,但闭上眼放松下也好。” 说着,她拿起旁边的毯子轻轻披在了商厘身上。 飞机起飞的巨大轰鸣声响起,商厘目光看向窗外的夜景,心生畏惧,她不知道前方等着她的到底是什么。 第 62 章 第 62 章 像是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孟鸢的下一句话就是:“你先不要为没发生的事情担忧,现在把自己吓坏了,等会儿还怎么照顾阿姨?” 商厘眉头紧锁,未知往往是最可怕的,它会在脑海中自动生成无数种恐怖的存在。 精神一路紧绷,两小时后,私人飞机终于抵达机场。 前脚下了飞机,后脚就坐上了通往医院的车,马不停蹄,一点时间都没有耽搁。 孟鸢不再说话,只是默默跟在商厘身后,此刻不停颤抖的手才暴露出她真实的情绪。 小红忧心得整夜没睡。 反正它是精神体,不休息也比人类更有精神。 等到商厘睁眼,它正要凑上去安慰她时,商厘突然笑了,像往常一样揉揉它的脑袋,穿好衣服去洗漱。 小红愣住了。 怎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一个夜晚,真的足够她消化掉这么多坏情绪吗? 小红想起被洇湿一大片的枕头,摇头。 商厘穿着睡衣抱起它,下巴和鼻尖还有没擦干的水珠,温和地笑着:“昨天晚上没有及时回应你,真对不起。” 小红惊恐又心疼地瞪大眼睛。 它用力晃脑袋,像是要把不存在的浮毛全部甩出去一样。 小红急得都想说人话了。 她总算知道,孟鸢为什么不准商厘随便道歉了。 这实在是,太吓狐了! 为不是自己的错而向任何人道歉,这种反人性的事,商厘为什么能做得这么熟练又自然呢? “嘤呜呜~”不是你的错,不要道歉。 商厘只是笑,“你原谅我了,对不对?” 小红炸毛:“嗷嗷嗷!”你不需要谁的原谅! “那就是还没有,对不起哦。” 商厘垂眸,惨淡一笑,没有放开小红,温柔地替它顺毛。 怀里的狐狸失去所有的力气,毛都耷拉下来。 狐狸是高兴还是不高兴,她分辨不出了。 就像她分辨不出自己是不是不高兴一样。 商厘对小红说:“别担心我,我很好的。” 她骨子里,还是不想给任何人添麻烦。 小红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它能做的,只是寸步不离跟着神情恍惚的商厘。 商厘接到一通电话,对方声称是心理医生,需要商厘配合检查。 她不想去的,但还是说:“好的,我马上到。” “在家待着,我去给你买罐罐哦。” 换好衣服的商厘蹲在门口,摸着小红的脑袋轻声说。 目送她关上门,小红的大尾巴焦躁的扫了扫。 ‘你的效率终于高了一次。’ 拳击课刚刚结束的孟鸢意识到,小红说的,应该是心理医生的事。 她挑眉,‘可是我的医生说两个小时后才会联系她。’ 小红:‘!!!’ 对方给的地址是A市的心理医院,商厘没过多怀疑,迅速出门打了车。 换做以前,她肯定还要讳疾忌医一阵。 可是……商厘疲惫地闭上眼。 她还以为,养宠的快乐,升职加薪的喜悦能把之前的委屈都一笔勾销。 直到看见胡子薇恶毒但自信的目光,商厘才发现,不是这样的。 不管走多远爬多高,她都摆脱不了之前的自我。 再不去看医生,商厘会疯掉的。 找到致电医生的办公室,商厘礼貌敲门。 门立刻就被打开。 赵从露有些惊讶,“商小姐吗?你来得可真快,请进。” 咨询室的装修很商单,墙体和家具都是很浅的绿色,还有一阵浓淡合宜的薰衣草香气。 商厘没在室内找到花束或者香薰。 那么香味来源,应该是这位心理医生的信息素了。 她心中安定不少。 薰衣草信息素的Omega,天生就适合这个职业。 “我叫赵从露,你可以按你喜欢的方式叫我。” “好的,赵医生。” “商小姐,不用有太大压力,我只是想陪你分析一下健康数据而已,或许,你愿意让我为你做一次心理咨询吗?” 商厘没看医生和煦的面容,点点头。 “我的问题比较棘手吧,可能会很耽误你的时间。” 赵从露一愣,但很快调整过来,“我有一个下午的空闲,商小姐不用担心这个。” “那么,开始吧。” 赵从露是个很专业的心理咨询师。 在她温和包容的话语中,不断鼓励的注视下,商厘向她吐露了一切。 幼年的被忽视,成长中的打压,同学的孤立,家人的抛弃,亲人离世的郁结,上司欺压同事排挤等等等等。 商厘语速不快,语调也没什么起伏。 如果不是她在默默流泪的话,赵从露会以为,她是在背诵一篇故事稿。 主角绝不是她本人的那种稿子。 意识到桌上的抽纸已经被用掉大半包之后,商厘克制着,连眼泪也不流了。 赵从露注意到了这个细节。 商厘低声讲述着自己的不堪,说到最后,她不再敢看赵从露的眼睛。 挤压在心底的情绪是座无数小石子垒成的大山。 商厘记得每颗小石子具体的模样。 因为每颗石子都给她带来过难忘的痛苦。 “看上去,好像一切都在变好,可只有我明白,我还被留在原地。”最后,商厘这么说。 赵从露松开不受控制拧起的细眉,柔声说:“对我讲完这些,你有感到好一点吗?” 商厘露出今天的第一个真心的笑容,“好多了。” “那就很好了。商厘,我可以这么叫你吗?” 商厘受宠若惊,“当、当然可以。” “你的情况很严重,可你的态度,是我见过的咨询者里面,最主动积极。按理讲,我应该为你开具药方,配合药物治疗。” “可是这样的话,你的公民档案会被标记,要接受终身回访。” “所以我想,如果你认为可行,我可以为你制定调节方案,暂时不用药,可以吗?” 不用入档案,商厘也松了口气,她很感激赵从露,笑着应下了。 互换联系方式,约定下次咨询时间后,赵从露亲自送商厘离开。 而后,她拨通大洋彼岸的号码,也不管对方是不是还处在深夜中。 脾气很好的心理医生劈头盖脸就是骂: “商月柔,你妹妹病得很重,但我看,你们一家其他人也病得不轻!” 商厘有一套自我安慰机制。 只是一步到位、完全根治的幻想骤然被打破,她陷入了茫然。 得到赵从露的安慰后,商厘恢复得很快。 她想要的,原来只是一个愿意听她倾诉,不会说“这算什么痛苦?你就是太敏感了”的人而已。 商厘看上去还是很破碎,但至少没有随时会跳了的感觉了,小红松了口气。 剩下一天的宝贵周末,小红陪她的人去公园溜了弯。 ‘我警告你,今天不准使唤小阳。’ 送人去上班后,小红第一时间联系孟鸢。 ‘我是她的上司,不是她的心理医生。’ ‘滚吧你。’ 工作日孟鸢会住在市中心的大平层里,一到假期,她会回富人区的别墅待着。 今天孟鸢就是从别墅出发的,走得早到的也早。 孟鸢比大多数员工更先到达公司。 [今天临时抽调研部的小组述职,你觉得抽哪组比较好。] 李慧语正在食堂吃早餐,看见这条消息,魂都飞了。 删删打打半天,李慧语都不知道怎么回。 等了大概三分钟,孟鸢收到回复。 [李慧语:第五组,您看可以吗?] 孟鸢眸光淡淡,没什么波澜。 [嗯。] [挑个能力强的来述职。] 能力强…李慧语冷汗都下来了,什么才叫能力强?真的看能力吗,还是说…… 孟鸢不在意李慧语怎么想。 等过段时间,她这个总监,也会被孟鸢换掉。 基层的事不该孟鸢管。 可是职场霸凌这种事既然闹到孟鸢面前来了,她就不能不管。 没能力解决这件事的下属,孟鸢不认为他们能为公司带来多大的效益。 钟洽和商厘都没到公司。 孟鸢在落地窗前站了会,去饮料角做了一杯咖啡一杯芭乐柠檬茶。 她和小红的对话就是她最真实的想法。 她不是商厘的心理医生。 所以,她会采取更直接更有效的措施。 商厘到达公司后,孟鸢没看出什么异样,一句话也没和她说。 今天她连咖啡都自己做了,商厘很愧疚。 一共就这么点工作,她居然还要让老板自己承担。 商厘一愧之下,把《秘书必须掌握的108项技能》纳入摸鱼项目中。 拒掉本周的访客和邀约后,商厘把名单整理出来,正要交给孟鸢时,门响了。 “去开门,然后闭嘴。” “哦。” 商厘低头,心道,你不让闭嘴我也不会说话的。 门开了,居然是胡子薇。 两人的肢体都僵硬得很,孟鸢眼里流露出淡淡的嫌弃,她咳了一声。 商厘立马回神,别过脸走回自己的位置。 门关好,不等胡子薇站定,孟鸢说:“开始吧。” “啊、啊?”太紧张加上措不及防,胡子薇根本没反应过来。 孟鸢的脸色骤然冷下来。 她将几张钉在一起的a4纸扔到胡子薇面前,“入职三年,述职都不会吗?” “孟总,我只是太紧张了,请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胡子薇慌张低头,不敢去捡那几张纸。 孟鸢没说话,埋头开始工作。 奥罗拉钢笔的笔尖划过纸张,发出悦耳的“沙沙”声,胡子薇心一颤,开始述职。 期间,孟鸢的笔时不时会顿一下。 就因为写字声的停顿,胡子薇的声音也变得磕磕绊绊。 只听了一半,孟鸢就忍无可忍。 “你先住嘴。” 无视胡子薇刷白的面色,孟鸢扬了扬下巴,“捡起来看看。” 她从来不怀疑18岁的孟鸢的真心,再来一次,19的商厘依然会为她心动。 可现在29岁的商厘不会了。 她说:“孟鸢,谢谢你,不管如何,你做的一切我都看在眼里,我很感动。” 孟鸢也读懂了她的言外之意。 是感谢,是感动,唯独不是心动。 更不能作为原谅她种种恶劣行径的筹码。 第 63 章 第 63 章 世间最美好的词莫过于虚惊一场,尤其是在经历过这一遭后,商厘更加深有体会。 翌日,确认赖雁梅身体完全康复后,商厘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刚把人送到医院正门,赖雁梅就催着她赶紧回首都,怕自己耽误她的心思赤裸裸地写在了脸上。 商厘却别有打算:“我买了两张机票,你跟我一起去。” “谁?我?”赖雁梅明显一愣,“我去干什么?” “嗯,没错,不然我走了也不放心。” 商厘上任总秘整整一周了。 还有三个小时下班,她结束了本周的所有工作,坐在工位上写一周总结。 “你走吧。” 孟鸢靠着椅背,语气和神情都懒洋洋的。 商厘望向她,“我吗?” “这里还有第三个人?”孟鸢语气淡淡。 “孟总你的意思是我可以提前下班吗?可是打卡机也能听你的吗?” 早退的话,商厘的全勤就没了! “叮。” 消息提示音响起,商厘却没胆子在孟鸢的注视下打开手机查看。 孟鸢只是冷漠地瞥了她一眼。 孟鸢从小被灌输的观念就是,时间是金钱,效率是生命。 她知道商厘经常在工位上摸鱼。 但也没办法给她增加工作量。 毕竟只有孟鸢清楚,她付高薪把商厘提溜到眼皮子底下来,只是为了让商厘当一个吉祥物而已。 可今天是周五了,还剩下三个小时才下班。 三个小时和傍晚、晚上的时间相连,足够孟鸢看完一本管理学的书籍,处理好几个鸢亿级别的合同。 孟鸢理所应当认为,商厘更需要连贯的私人时间,去做能提升实力的事。 “全勤,我双倍打给你了。” 商厘的下垂眼缓缓睁大,又听孟鸢说:“去做你喜欢的事,比待在这里等下班更有价值。” 就为了这个,所以提前让她下班吗? 商厘摇摇头,“还有三个小时,万一您在这段时间里有需要我的地方……”越往后她的声音越低。 都不用孟鸢发出嘲讽,商厘自己就感到了心虚。 这一周来,孟鸢平均每天会向她提出0个需求。 “好的,孟总,祝你周末愉快。” 再拒绝下去就不礼貌了。 商厘深吸一口气,拿好东西告别。 虽然没购入代步工具,但商厘还是按了负一层的标志。 她不想让别人看见自己在工作时间大摇大摆离开。 车库又大又空,商厘没走过这。 等她按地图走到出口,又见到了自己不想见到的人。 胡子薇正皮笑肉不笑地盯着她。 好惊悚。 商厘垂头,绕开她走了,胡子薇往右两步,挡住她的去路。 “商厘,你至于吗?” “你在说什么?”商厘不知所措地抬头。 她茫然的表情进一步激怒了胡子薇,她恨得咬牙切齿:“李慧语把我外派去了阿非利加,你现在满意了?” “你们部门,不是不参与外派工作吗?” 商厘以前也在这个部门,当然知道外派的事应该与胡子薇无关。 她是真的很疑惑,可还是惹火了胡子薇。 “你还装?要不是你这个贱人,孟鸢怎么会示意李慧语把我加进队伍里!” 正因为她们部门从来不参与,所以胡子薇才敢确定自己被针对了。 “为什么是因为我?” 商厘呆住了,胡子薇说的每句话她都很难理解。 为了不让胡子薇得红眼病,她这些天都躲着胡子薇走,这也能怪她? 胡子薇面容扭曲,瞪着商厘无辜的脸。 她只不过无意间告诉了刘众,是商厘故意害他被开除,而且商厘现在已经成了总秘而已。 谁知道孟鸢竟然这么喜欢商厘! 不仅硬生生撬开了刘众的嘴,还把她也发配出国了。 最可恶的是,刘众竟然没对商厘做什么! 商厘毫发无损! 胡子薇看着商厘,握紧了拳头。 她知道,面对忍气吞声的商厘,只要刘众开口勒索,就一定会成功,还会给她留下心理阴影。 可是刘众居然没来得及和商厘说话,就被孟鸢的私人保镖带走了。 胡子薇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上手撕碎商厘唯唯诺诺的假面。 有刘众的前车之鉴,她怎么也不敢动手。 只好满怀恶意地说:“你以为孟鸢会喜欢你这种平庸的普通人吗?她的追求者是外国财阀的公子,未婚妻是陆氏的继承人。从小接受精英教育的她,怎么可能会喜欢你!” “承认吧商厘,等孟鸢的一时兴起消失,你还是会被打落云端,重新回到你该待的地方,毕竟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怯懦平庸,当众说两句话还会发抖的人。” “嘻嘻,你的工位,还空着等你回来呢。” 发泄完,胡子薇换上一副笑嘻嘻的表情,盯着无措的商厘,后退着离开。 商厘本来就是他们小组专用的发泄对象。 她也只是看见专用梯运行,猜测是商厘,特意过来堵人而已,还是要回去工作的。 等再也看不见胡子薇,商厘才眨了眨眼睛。 微凉的液体蹭过皮肤,她才反应过来。 为什么又要莫名其妙骂她?外派?可这和我有什么关系? 商厘很想揪住胡子薇问个清楚。 可是她做不到。 长期被言语打压,她的身体已经习惯了在听见骂声时僵在原地。 不能反抗,不能顶嘴,不然他们就再也不爱她了。 叹了口气,商厘擦掉眼泪,继续往前走。 回家吧。 推开家门,红毛狐狸一如既往从鞋柜上方跃入商厘怀里,她也如往常一样稳稳接住她。 勉强对小红笑笑,商厘放开它。 僵直着身体走进厨房,商厘拿起刀,又放下刀。 应该先洗菜的,商厘想。 心不在焉,她做出一份很难吃的晚餐,但商厘还是一口不剩地吃完了,她不喜欢浪费食物。 小红已经快急死了。 买回来的人突然一直不说话,边哭边做家务,怎么办? ‘呜呜孟鸢,求助求助。’ ‘说。’它提到求助,孟鸢没再像以前一样晾它一会儿再回,而是立马应答。 小红在桌底望着商厘的下巴,‘小阳回来一直哭,我去蹭她她就笑一下,然后继续哭,怎么办?’ 它第一次养人,没遇见过这种情况。 孟鸢的记忆里也没有相似的范本能让它参考,小红只好蹲在商厘脚边陪她。 正在参加宴会的孟鸢皱眉。 “孟、孟总……” 对面人的语气顿时变得惊恐,脸上也小心赔着笑。 孟鸢冲他举了下杯,“抱歉,失陪。” 不是我说错话了就好。 那人顿时拍拍胸膛,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 孟鸢随意地把酒杯一放,快步向外走,身后的钟洽急忙拿起她的外套跟上。 ‘详细说说情况。’ 明明人从办公室离开的时候,还喜气洋洋的。 ‘没有更详细了,小阳回来就没说话。你不知道,她走进厨房第一件事就是拿刀,给我吓得,幸好马上又放下了。’ 那就是精神恍惚了。 孟鸢看见追出来的钟洽,以及钟洽欲言又止的表情,孟鸢睫羽一颤。 她意识到自己出现了严重失误。 这场宴会很重要,至少比一个员工的心理问题重要。 孟鸢顿住脚,问钟洽:“她之前在公司的人缘怎么样?” 她知道商厘没有别的朋友。 小红没有特意提到回家晚,那就是也没去别的地方。 说明还是公司的人影响到了她。 钟洽当然知道这个“她”是谁。 他看看孟鸢的脸色,直截了当地说:“她的小组职员都遮遮掩掩,说和她关系不错,但看几个组长的表情,商厘应该是挨欺负的那个。” “查,今天下午两点二十左右,那个小组擅离岗位的人。” 孟鸢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管这件事。 她处罚胡子薇,是因为她煽动刘众找珀西尔的员工敲诈勒索。 不管刘众有没有成功,孟鸢不允许自己受到挑衅。 这次能泄露职位变动,下次就能主动泄露公司其他信息,这样的员工,不适合留在C国的总部。 “好的,”钟洽只是低头应是,“可……” 宴会上的每个人都不商单,孟鸢作为万众瞩目的新贵,她不该离开。 孟鸢受意,转身朝宴厅走,“你先查,后续我来处理。” ‘她是成年人,她的事别人管不了太多。’ ‘可是……’小红知道这个道理。 ‘我会通知监测中心的工作人员,给她预约心理检查。你比我更明白,她需要更专业的治疗。’ 好吧。 小红知道孟鸢说的对,从地板上爬起来,发现商厘进了厨房,它也跟了进去。 好在商厘只是洗碗擦灶台。 接下来一整晚,小红都始终紧跟着商厘的步伐。 她安静地洗完澡,吹干头发,抱着小红玩了一会,没有打开每晚都会开着的小夜灯,然后小声和小红说晚安。 “嘤。” 小红舔舔她的脸颊,注视着她躺下去。 它也倒在商厘为它买的婴儿枕头上,面朝商厘。 狐狸的夜视能力很强。 此时,小红才懊悔,为什么自己不是真正的狐狸。 作为精神体,它的能力来自共生者孟鸢。 小红需要很努力地瞪大眼睛,才能看清商厘隐在黑暗中的面部轮廓。 她睡着了吗? 没听见哭声,没感到颤抖,小红只能这么猜测。 等到月辉最亮的时刻,小红小心凑到商厘枕边。 清新忧郁得像一朵雨后茉莉的女人紧紧闭着眼睛,睫毛被粘成一簇一簇的,鼻尖通红,小红几乎听不见她的呼吸声。 可是枕头却被濡湿了一大片。 “我?”孟鸢愣了一下,“等……” 等的后面很长,承载的东西太多太厚重,许久,她直接跳过,接着说:“可能会出国吧。” 手中的汤勺差点滑落,商厘为自己一瞬间的踏空感到诧异。 其实不用孟鸢说她也该猜到的,心脏重新落回实处,商厘点点头:“也是,我记得孟氏集团总部已经迁到了Y国。” 孟鸢低头笑了下,这次没再说话。 一顿饭不知不觉到了尾声,分别前,孟鸢送给她一个礼盒,称不值钱,让她不要推脱。 最后祝她:“生日快乐,以后的每一年都要快乐。” 地下停车场晦暗的光线照不亮眉间霜雪。 一半柔情,一半伤感。 第 64 章 第 64 章 孟鸢送的礼物是一张绝版电影原声CD外加一张她特别喜欢的电影明星的定制签名照。 ——生日快乐,星途璀璨。 不算特别值钱,但喜爱赋予了其无价的崇高地位。 孟鸢知道,她一直都知道。 所以才会如此耗费时间与精力为她寻来。 旋风一样的大小姐来了又走,商厘只是凌乱了一小会,就继续埋头工作。 不过……商厘时不时就会想起孟鸢看陆静程的眼神,冰冷的,厌恶的。 这让商厘回忆起一些不好的事。 她站起身,悄悄走出办公室。 68层有专属的饮料角,宽敞的花车上摆着各色水果,果蜜,杯子,还有咖啡机和制冰机。 商厘不喝咖啡,但喜欢喝果茶。 她往玻璃杯壁上涂了点百香果蜜,又舀了几勺爱吃的水果,正准备加绿茶补满,钟洽来了。 钟洽端着陶瓷杯,看见商厘,温和地笑了笑。 “不试试咖啡吗?这层的咖啡豆可都是国外空运回来的,风味和奶茶店的有一些差异。” 商厘冲他扬起杯子,“下次一定。” 托孟鸢的福,68楼的一切设施都齐全,就连饮料角的水果种类都比楼下多,但是来这里享用的人却很少。 钟洽给自己做了杯拿铁,从冰箱顶抽出带包装的吸管和勺子递给她,“是在找这个吗?” “谢谢。”商厘接过,猛猛点头。 注视着商厘拆开包装,钟洽忍了又忍,还是压低声音问:“刚刚,总裁办公室来访客了?” 他不是个八卦的人。 但架不住这次八卦的主角势头实在是大。 而且向商厘打听,比和其他人聊八卦安全得多。 这就是沉默寡言商厘的口碑。 恰好商厘也惴惴不安着,想和钟洽交流交流这事。 两个不爱八卦的人,往饮料间一凑就是八卦。 “对,我没接到预约电话,还以为孟总会生气……好吧,孟总确实也生气了,不过不是对我。我准备给访客端茶来着,被孟总用眼神摁住了。” 孟鸢可是个情绪稳定的上司。 闻言,钟洽心里有了猜测,他继续问:“你商单跟我描述一下访客的穿着相貌,我或许也见识过她。” 他的办公室就在隔壁,听见了女人尖利的叫喊声。 “很年轻,很漂亮,但是是和她脾气不相符的漂亮。” 商厘没多看,只能模糊地描述。 饶是如此,钟洽还是迅速解码。 “陆大小姐?是她,那就不奇怪了。”说完,钟洽复杂地看了商厘一眼。 换做永远奔赴在吃瓜一线的胡子薇她们,都能迅速接上钟洽的话。 商厘只能懵懵地发问:“陆大小姐?是谁?” “陆静程,陆氏集团董事长的女儿,也是,”钟洽顿了顿,观察了商厘的反应后才继续,“也是孟总自小订婚的未婚妻,不过她最近移情别恋了,一直想逼孟总先行毁约,赔偿一部分股权给她。” 商厘缓缓睁大眼睛。 真不愧是豪门啊,就连瓜都这么不接地气。 他话的前半段人尽皆知,后半段知道的人可就少了。 钟洽作为少数知道孟鸢私自剥离出精神体的人之一,他明白,这段婚约不会有履行的那天了。 孟鸢不再是当年那个受人钳制的孟家弃子。 而陆氏,也不再有从前如日中天的势头。 钟洽再次看向为自家老板养育精神体的商厘,意味深长地说:“不过你放心,陆小姐的算盘会落空的,孟总会让她亲口解约。走吧,回去工作。” 短短一周,这位职场菜鸟的工资已经超过职场老油条的自己了。 哪怕孟鸢一再强调,她只是公事公办,钟洽还是不相信,于是多嘴了一句。 不二,我为什么要放心。 商厘还没反应过来,钟洽就已经端起咖啡离开了。 她也不敢离开工位太久,也抬脚往回走。 ‘孟鸢孟鸢孟鸢孟鸢孟鸢……’ ‘说。’ 送走煞神,商厘也出了办公室,孟鸢疲惫地揉揉眉心。 小红躺在空调下,尾巴悠闲地晃着,‘我可看见了,那是你的未婚妻?什么时候把她变成前未婚妻?’ ‘快了。’听它提起陆静程,孟鸢眼里划过一丝戾气。 但她到底还是理智至上。 孟鸢强迫自己状态回归,深吸一口气后拿起笔。 ‘尽快吧,我讨厌这个女人,也讨厌她的信息素!太臭了太臭了!不像我家小阳,浑身上下都香香的。’ 孟鸢冷笑一声,懒得回。 商厘一个腺体都没有的Beta,哪来的香味能吸引这只蠢狐狸? ‘我不管,你快点和她退婚吧,然后我才允许你追小阳。’ 有婚约的孟鸢不干净,不配追求小阳。 孟鸢:‘?不追,我又没病。’ 诚然,陆静程是个惹人厌的,那怯懦的商厘就好到哪里去了吗? 要不是这蠢狐狸非要缠着她,要不是为了尽量掌握精神体的动线,隔绝危险因素,孟鸢根本不会多看商厘一眼。 ‘干嘛!说话难听了嗷!’ 小红气得一翻身,冲着空气打了套军体拳,试图隔空打死孟鸢。 ‘我没病,你病得不轻。’好好的,非得往陌生人身边蹿。 小红又是一阵发怒。 它干嚎了半天,而对方疑似下线,小红黑亮的眼珠子滴溜溜转了几圈,又说: ‘你就嘴硬吧。我这么讨厌陆静程,还不是被你的情绪影响的?哼哼,你不可能不被我的情绪影响!’ ‘等你想追小阳,我就跳出来拒绝这门亲事!’ ‘你等不到那天的。’ 孟鸢想也没想就说,之后任小红再怎么说,她也懒得回答了。 她和商厘,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 商厘的性格,恰好是孟鸢最看不上的那一类。 孟鸢确信,自己和她不会有更多的交集。 不是陆静程,也绝不会是商厘。 孟鸢坚信这一点。 和精神体的谈话让孟鸢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受到了干扰。 所以,从商厘再次进入办公室开始,孟鸢就刻意不再看商厘。 失控和超出计划,这是不被孟鸢允许的。 好在商厘只对恶意敏感,除此之外其他情绪,商厘都很难察觉到。 提前完成一整天的工作,商厘又开启了快乐的摸鱼时光。 对比完摄像头的价格和质量,商厘趁午休,预约了傍晚的上门安装服务。 明天她就能在上班时看见小红啦。 商厘不自觉笑起来。 她拿出本子,记下一笔花销,随后打开备忘录。 三年前的旧坑下,还有人在评论区等更新。 商厘又高兴又心虚。 删删打打一个小时,她折腾出一篇公告,挂到文案下面,随后把文案和标签都做了一定修改。 她昨晚仔细阅读了前文。 每一行字,都有把商厘带回三年前的时光的能力。 十几万字,读完只花了几个小时。 商厘渐渐想起了自己当初要写的是个什么故事。 只是时移世易,她的想法不可能完全复刻当年了。 在尽量保留原有风格的同时,商厘给这个故事,注入了新的想法。 带薪写文,爽。 商厘停手,悄悄瞄了眼认真的孟鸢,随后低下头。 有种孟鸢花钱雇商厘实现商厘本人愿望的美感。 读者赚到了,商厘也赚到了。 商厘手机铃声换成经典金曲《感恩的心》,走过去为孟鸢续上咖啡。 顺利下班,商厘和孟鸢道别后就离开68楼。 乘坐直梯到达一楼,在公司门外,商厘见到了她很不想见到的人。 刘众。 商厘的前上司。 再次见到这张老脸,商厘生理性地“哕”了一下,她不是故意的。 注意到刘众的脸迅速变黑,商厘说:“对不、哕、起。” 幸福的时间虽短,但糖度高。 商厘已经被高薪和萌宠惯得不知痛苦为何物了,骤然见到这位只知道甩脸子逼迫她加班的丑人,她的加班ptsd又犯了,下意识就想吐。 “哕,真的对不起……”商厘拎着包跑了。 对方脸色很难看,商厘很抱歉。 不快点离开,她担心刘众会更难看,只好先跑掉。 幸好公司门口人不多。 大多数员工都会选址在公司食堂吃完晚饭再走,因为食堂真的便宜好吃。 要不是急着回家安监控,商厘这会儿也在食堂。 到马路边,商厘停下拦车,偶然回头看了眼,那股恶心感又油然而生。 她急忙上了车。 刘众一句话都没来得及说,要勒索的对象就跑开了,他铁青着脸色站在原地。 “跟我们走一趟吧。”两个穿着西装的高壮男人突然出现,架着刘众的肩膀把人拖走。 坐在保安室的年轻保安张嘴喊:“诶诶诶——” 年长的保安立刻捂住他的嘴。 “住嘴!这可不兴管闲事啊。” 那两个西装男一看就知道是有钱人的保镖。 这片大楼里,能有底气让保镖捆人的人只有一个——坐在总裁办公室的那位海归总裁。 孟鸢年纪轻轻,就能空降珀西尔C国区的行政总裁职位,和她背后的孟家脱不了干系。 而孟家,又和国外的灰色势力关系密切。 年长保安把徒弟按到桌子底下,再三强调,让他不准对外提起这件事。 在别人眼里已然是“黑恶势力”的孟鸢才结束今天的工作。 她慵懒地打开酒柜,靠在桌角。 清酒入口,孟鸢半阖上眼,听完蓝牙耳机里的汇报,神情淡然。 “撬出那个多嘴的人,顺便警告刘众,拿了我的2n+1就该老实滚蛋。” “非要再动我的人,只有死路一条。” 经历过那么多浮浮沉沉、人情冷暖,圈子里的阴暗残酷面她早已看透,这样天真的想法也只能在脑子里走个过场,不可深追。 想到这些,商厘不禁讥嘲出声,脸上是少见的冷冽肃然。 要么为利益倾倒,要么受权势压迫,除此之外,别无第三种可能。 只是,这利诱之人是谁,威逼之人又是谁呢? 第 65 章 第 65 章 当初拍这部戏的时候,她依然是演艺圈的边缘人物。 不,哪怕是现在的她,拿不出代表作,没流量没热度,若不是背靠黎明传媒,还有于涵为她筹谋铺路,又有谁会去计算她的份量与价值呢? 无人在意罢了。 也许是看在她未来可期? 商厘被自己的猜想逗笑。 商厘的心一紧,抓着手机去到窗口。 弯月掩埋于乌云之中,街上霓虹灯光暗了一大片,只剩下路灯矜矜业业的工作。 她的房间窗口正对着酒店停车场,孟鸢冰蓝色的魅影正对着窗口,没有开进停车位。 孟鸢就站在车边,看打扮似乎刚从某个应酬过来,上身搭了件披肩的羊绒大衣,里面是成套的裙装,精致却不保暖。 隔着二十几层的距离,抬起的目光仿佛和商厘对上了。 商厘的手指已然有拉上窗帘的蠢蠢欲动。 但在孟鸢的电话进来时,商厘搭上窗帘的动作停下来。 过了数秒,接起电话。 “不下楼吗?” 商厘说:“我朋友一个人在酒店,我不放心。” 孟鸢应了声‘好’,挂断电话,转身坐回了车里。 事情顺利得有些不可思议,商厘担心孟鸢待会反悔,立刻拉上窗帘,并把手机关了机。 转身时,床上的虞卿辞醒过来,蔫哒哒的翻了个身:“我们这是在酒店?” 睡了一觉,虞卿辞脸上因为醉酒的红已经消退不少,精神还是很萎靡。 商厘看她这副样子就忍不住拿她手机装作偷拍:“是啊,把你卖了,怕不怕?” 虞卿辞原本还能淡定,看到摄像头后猛地坐起来,又在下一秒因为没力气倒了回去:“卖,卖卖卖,记得给我卖个好价钱,给你买糖吃。” “你才是要吃糖的小屁孩。” 虞卿辞又没了声音,商厘转头一看,又睡死了。 跟刚开始学大人在酒吧约人的从容判若两人。 商厘躺到另一张床上,关上灯。可能是晚上去了好几个地方,疲惫感袭来,商厘很快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是被窗外的雨声吵醒的,商厘把手机开机,看到上面的时间:3:18。 桌上摆着几瓶酒店准备的果汁,商厘口渴,下床开了一瓶,是带了胡萝卜的复合果汁,味道有些怪。 出于某种直觉,放下果汁后,商厘走到窗边,轻轻撩开窗帘一角。 外面并不是下雨,而是雨夹雪,雨雪彼此依存,云城的冬日有了具像化。 直到视线跟随飘雪降下,商厘看到了那辆熟悉的魅影,在雨夜莫名孤寂。 商厘翻找起通话记录和微信消息,孟鸢并没有联系她。 所以……孟鸢还在楼下等? 三分钟后,商厘紧绷着一张脸下楼。走出酒店大堂时借了把伞,迎面而来的风刮到脸上带上刺骨的寒。 商厘大半夜从床上爬起来本就没什么好脸色,在看清车里确实是孟鸢后,脸色变得更差。 原来孟鸢那句‘好’并不是指‘好,我回家’,而是‘好,那我继续等’。 车门被从里面锁住,车窗上留着一道狭小的细缝,风和雨雪沿着窗缝溅进去,打湿了孟鸢半个肩膀,偏偏睡着的人一无所知。 商厘皱起眉,立刻敲上车窗。 孟鸢被惊醒,睁开的双眼落到商厘身上,带着几分不确定:“鸢鸢?” 这里是酒店。其实,孟鸢把车停在这里,更有可能在酒店开了房。 商厘却还是大半夜的下楼来确认。 在确认了的这一刻,商厘的脑袋像是被人敲过一样嗡嗡作响。 孟鸢的视线彻底落在她的身上,带着几分严格审度的意味:“你怎么来了?” 商厘的心跳骤升,比今夜在西子塔上的频率还要更快一些。那种隔着车窗和雨幕的目光叫人极有压力,商厘攥紧伞转身就跑。 孟鸢打开车门追过去,高跟鞋声在凌晨三点半格外的清脆。 湿滑的路段,高跟鞋轻而易举的追到平底鞋,并没有什么悬念。 商厘被拽进酒店后,大堂的服务员递来干毛巾,看着孟鸢去到前台,熟练无比的报出她的身份信息:“在她附近再开一间。” 入住手续办理得很快,被拉扯进房间后,孟鸢关上门,她走过去找了张椅子坐下,静而缓的盯着商厘。 身后的窗映出加疾的雨雪,孟鸢的目光比夜更幽深。 她开口唤道:“过来。” 商厘一声也不吭。 孟鸢的语气放缓:“站在那干什么?不冷吗?” 商厘躲不过去,小声说:“是有点。” 孟鸢撩起眼皮,朝商厘伸手:“冷不知道来姐姐这儿?” 商厘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一年前西子塔上蹦极后的瞬间。 孟鸢坐着她站着,从姿势上就占了下风。于是商厘往前走了几步,打算坐到孟鸢身边:“你为什么——” 话还没问完,商厘直接被孟鸢拽进怀里。 孟鸢等了几秒,见商厘不打算继续问后,面无表情的开口:“今晚跟我闹什么脾气?” 是迟来的审问。 商厘低头看着被雨水打湿的衣角,下颌到脖颈的线条微微紧绷:“我跟虞卿辞出去玩,她喝多了,回家被她爸爸撞到容易挨骂,我就带她来这儿醒酒,打算等她清醒了再送她回家。” 打过无数遍的腹稿,说出来时十分顺畅。 孟鸢脸上的严肃没有缓解,静静地看着商厘。 想听的似乎不是这个。 她按住商厘低头露出的后颈,略微往下压:“我要是今晚不等在下面,明天你会回家吗?” 显然不会。商厘从回忆中抽离,给虞卿辞说了遍她当时挺身而出的战绩,当即引来虞卿辞崇拜的目光:“看不出来你胆子这么大,我可不敢跳,我惜命。” 商厘笑笑,也没否认。 但原本的夜宵计划在几分钟后泡汤了。虞卿辞酒量不佳,出观光电梯时就醉得走不动路了,最后商厘没有办法,只能找工作人员帮忙,把虞卿辞带到附近的酒店。 虞卿辞的父母分居多年,商厘给虞卿辞家里打了电话,没说喝酒的事,只说跟虞卿辞太久没见了,留人一块过个夜。 两人从小玩到大,两家人也互相熟悉,并没有被怀疑。 等把醉醺醺的虞卿辞放到床上后,商厘靠在床的另一侧歇了好久,孟鸢的微信消息就是在这时候跳出来的。 【几点回家?】 商厘看了眼时间,已经接近零点。商厘不想大晚上被别人知道孟鸢满云城的找人,主动发了酒店定位过去,并强调:【虞卿辞喝醉了,我今晚得留在这儿陪她】。 孟鸢没有再发。 商厘开了电视,漫无目的地切换着电视频道,翻来翻去,最后停在电影频道。是华宸影视两年前出品的悬疑片,意外的看到舒璇也在里面。 出场不过半分钟,和后来担任女主角的待遇截然不同。 商厘这才想起来,舒璇似乎是近一年才彻底爆火的,不仅仅因为华宸重点制作的《双生》电影,还因为在后续中,华宸慷慨的给了很多代言和热度,才让舒璇彻底稳坐一线。 娱乐圈拿奖的人不计其数,就算是拿过最佳女主角的女艺人,也有过半没能享受到奖项的红利。网上对于舒璇的成功众说纷纭,免不得要跟孟鸢的‘友情’扯上关系。 放在旁边的手机又亮了起来:【下楼】 避开的视线给了孟鸢确定的答案。 孟鸢手掌用力,迫使商厘跟她对视:“所以鸢鸢,为什么?” 商厘开始后悔看到孟鸢的车就跑下楼的举动。孟鸢分明是拿准了她的心思,故意等她自投罗网。 这种被人掌控心理的感觉令商厘闭上眼,沉默的表示拒绝。 孟鸢有的是办法让商厘开口,擒住商厘的下巴亲吻她。 商厘的气息渐渐被剥夺,她憋红了脸往后仰,直到快喘不上气了,孟鸢才未卜先知地松开她。 温热的气息开合在鼻尖,孟鸢低笑着说:“好了,我会找人安排你朋友,她一个人在房间也不会有事,今晚就留在这儿,天亮了跟我回家?” 商厘立刻道:“不行。” 孟鸢重新圈上商厘的后背,警告似地说:“鸢鸢,你没有拒绝的权利。” “凭什么……” 孟鸢履行她所说的话,不给商厘拒绝的权利,细密的吻再度落下。 商厘原本还能克制自己的情绪,在孟鸢的再一次紧逼之下,终于忍不住,突然发力反将孟鸢推下去。 她看起来并不是要逃,反而像是要掌握主动权,这样的举动令孟鸢的呼吸在短时间内陡然加快。 “鸢鸢?” 商厘没有应。 白皙修长的手指顺着孟鸢的心口往上慢慢滑动,直至来到锁骨边,稍加停顿。 然后,忽然掐上孟鸢的脖子,开始收紧。 窗外的雨滴声更大了,随着气温的骤降逐渐演化成结冰的雪粒子。 不到留印的地步,但也称得上是窒息,逐渐让孟鸢从脖子根开始发红。 商厘的眼泪积蓄在眼眶里打转,红得要命。 “你……你……”商厘像是刚学会说话,明明掐人的却是她。 “你又想安排让我去……哪所大学?云大……云城理工……还是云城师范?” 泪水划过商厘的下巴,啪嗒一声,溅落在孟鸢心口,带着滚烫的热度。 短暂的欢愉背后,果然藏着陷阱。 情欲还未消散,孟鸢眼底的纵容已然收尽,逐渐透出严厉:“你以为你在跟谁说话?” 甜菜:恕我直言,你们两位中间有两位都炒鸡可爱,追,必须追!! 耶耶耶:我就问一句,能不能加更,根本不够看啊啊啊啊 自开播以来,直播间人数还在不断上涨,热度居高不下。 就在这时,一个特别的ID显示已进入了直播间,尽管只有几秒,但还是被眼尖的网友发现了。 孟鸢? 商厘目光一顿,脸上表情轻微僵住,在观众发出疑问之前,先将这个名字在心底过了一遍。 第 66 章 第 66 章 桃枝:我没看错吧,孟鸢进来了? tom:我靠,真假啊?看来我们《明月》是真的火了! 薄荷奶糖:哈哈哈哈难不成孟鸢也在追这部剧?孟老师还在么? 小阮:是手滑还是…… 无人回应,这个小插曲很快过去,直至被人淡忘。 屏幕外的人却成了只被捏住虾背的虾,身体在瞬间僵直,此刻拼命蜷缩成一团,自欺欺人地想躲想藏。 抛开这个很不平静的小插曲不提,商厘当总秘的第一天,还是很顺利的。 按时下班后,商厘没有直接打车回家。 公司附近的步行街里,有一家手作宠物零食店,商厘去逛了逛。 今天是个好日子。 商厘中午奖励过自己了,晚上就想让小红也开心开心。 好运和喜悦就该和家庭成员平分。 ‘臭孟鸢,你是不是让小阳加班了?现在已经超过她的平均到家时间了!’ 一天没吸到人的小红在家急得团团转。 意外的是,孟鸢居然连句“滚”都没回它,小红更气了,“嗷”地一声咬住了自己的尾巴。 “我回来啦——了。” 推开门,小红不仅没有像之前那样扑过来迎接,门口摆着的拖鞋还被扯没影了,商厘有些吃惊,开场白都哽住了。 伸着脖子往里望,商厘听见一声闷响。 随后,一张委屈巴巴的狐狸脸就从玄关的镂空花纹里钻了出来。 “嗷呜嗷呜!嘤嘤!”人类,今天回来得好晚! 商厘有些惊讶,但还是笑眯眯的,“我回来咯。” 她在客厅找到了自己的拖鞋,还发现了铺到地上的沙发布,以及落地窗前的一整片吸水砂。 此时此刻,小红反而不敢往她身边凑了。 小红脱胎于孟鸢,在它的观念里,干出这种事,是会被惩罚的。 但它太想商厘了,又不想弄乱商厘的床,只好在商厘最爱坐的沙发位上一直打滚。 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已经这样了。 狐狸狭长的眼睛闪着心虚的眸光。 商厘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发现没有别的问题之后,她的心情还不错,背着手慢悠悠走到小红面前蹲下。 “呐,我下班去买的小零食,你尝尝喜不喜欢。” 她背在身后的手朝小红摊开。 小红在地板上画圈圈的前爪顿住了。 诶,不生气吗? 不凶它还特意给它带小零食吗? 小红耷拉的大尾巴“歘”一下立起来,埋头从商厘掌心叼走一块宠物点心,然后顺势倒在商厘掌心蹭蹭。 “你先吃,我去收拾一下。” 商厘揉揉小红的脑袋,把它拎起来转移到茶几上,自己则去找扫把了。 “别多想,真的没关系的。” 商厘确信,自己在毛茸茸的狐狸脸上看出了心虚和忐忑。 在养宠物之前,商厘就做好准备了。 她之前还在混合办公室待着的时候,经常听几个养宠同事聊天。 别人家的主子又拆家又乱嚎乱尿,相比之下,商厘觉得,她的小红是特别乖特别好的小狐狸。 而且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沙发布重新洗一下,正好可以换上她新买的,新买的那个还是商厘最喜欢的芋紫色呢。 “小红你看,我特别喜欢这个新的沙发布,因为懒,一直不想换,今天就可以换上了。” 铺好新的沙发布,商厘又拿起扫把。 窗前的吸水砂也许是狐狸的后腿带出来的,不是故意的,那就更不用生气啦。 这么多年来,商厘早已稳如忍圣。 生活将我反复捶打,竟使我变得肉质Q弹。 听着商厘温柔的话音,小红的视线落在桌上的其他点心上。 明明已经知道狐狸的世界只有黑白两个颜色,商厘还是下意识为她选出拥有最亮丽颜色的点心。 小红想,幸好我能看出所有颜色。 这样才不会错过她的爱意。 它已经猜出商厘晚回家的原因了,肯定是绕路去给它买东西了。 可是商厘没有多说,只是问,你尝尝喜不喜欢? 孟鸢没见过这样的人,小红自然也就没见过。 目光不自觉跟随商厘的身影,小红咀嚼的动作渐渐放缓,然后跳下茶几走到她身边。 “嘤嘤。”人,狐也爱你。 商厘把铲起的砂倒入垃圾桶,好脾气笑笑,去厕所洗过手才重新抱起小红。 “我知道,小红也不是故意的对不对?就算是故意的也没关系,我愿意为你收拾。” “我喜欢小红,也喜欢捣乱的小红。” 喜欢小动物,就不能只喜欢动物可爱、省事。 还要能包容她犯错,容许她退缩,庇护她懦弱。 父母不懂也做不到的,商厘会做到的。 她有些失神。 华丽夜色中,怅然若失的却不止商厘一个。 商厘和小红的交流,全都一字不落地传进孟鸢的脑中。 孟鸢今晚过得很艰辛。 她要一边忍受来自下属的隔空上下其手,一边听某位大小姐的精神攻击。 “不按我说的做,你就等着被赶出孟家吧!” 陆静程这句话入耳时,商厘的那句“就算是故意的也没关系,我愿意为你收拾。我喜欢小红,也喜欢捣乱的小红”也刚好进入孟鸢脑子里。 孟鸢突然说不出话来了。 等反应过来时,连敷衍回应都没得到的陆静程已经进化到下一阶段。 捂住耳朵,孟鸢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和陆静程沟通完,孟鸢突然觉得,商厘带给她的,隔空被性.骚扰的经历也没有那么难以忍受了。 把手机往地上一扔,一夜无梦。 第二天离家上班前,商厘蹲下穿鞋,突然被小红水汪汪的眼睛看得心里发软。 昨晚她彻底成了没有威信的妈妈。 她放纵小红上床陪她一起睡了。 商厘暗暗发誓,为了杜绝这类事件发生,她以后只用扣扣。 不是啦,商厘是决定,在家里安个摄像头。 但她要先征得小红的同意。 “宝宝,我想在客厅安个摄像头,这样我去上班也能看见你,你同意吗?” 狐狸走过来,一边蹭她的小腿一边点头。 “好,我尽快联系,宝宝晚上见。”商厘抱起狐狸,亲了下它的鼻尖。 养宠物后生活最大的改变就是,她每天两眼一睁就有想干的事了。 而不像从前,机械地上班下班,被迫加班。 全然失去了主观能动性。 今天的她也不复昨天的忐忑,因为新的同事和上司人都不错。 商厘走进公司时,接收到四面八方的打量。 她差点就紧张地走不动路了。 死腿,快走啊! 不走会迟到,丢掉全勤奖;腿软倒下给老板丢脸会被开除,就没钱给小红买罐罐了! 心脏剧烈跳动,商厘耳中传来轰鸣声,她还是咬着牙艰难挪动步子,直到进入直达68楼的电梯,隔绝了大家肆意观察的目光,她才夺回呼吸自主权。 商厘最恐惧人多的地方。 只要人多,她的状态就会不好,尤其是人群中的许多人在注视她时。 在外面,商厘永远沉默寡言,埋头走路。 只有回到安全屋,她才敢把憋在心里的话以碎碎念的形式说出来。 把东西放进自己的办公室,商厘一边往咖啡机走,一边平复情绪。 心跳数值再不稳下来,尹童估计又要戳她了。 商厘也不允许由于自己的问题而影响到工作状态。 今天的工作依旧很少。 给孟鸢做好咖啡,整理好文件,把办公室里的花花草草照顾好,商厘就开启了快乐的摸鱼时光。 正对比摄像头价格时,响起了敲门声。 敲门声急促,间隔时间极短。 不可能是有事的员工。 商厘第一时间看向孟鸢,然后迅速起身去开门迎接访客。 怎么会有没登记没预约就突然上门的访客。 商厘紧张极了,这算她上任以来的第一个失误。 她刚把门拉开一个缝,外面的人就直接把门撞开了。 在孟鸢的眼神示意下,商厘默默关门,止住了端茶送水的心。 进来的是个长相甜美的年轻女人,穿着鸢金风的套装裙,卷发打理得很整洁漂亮。 女人把镶钻手袋“嘭”一下砸到孟鸢桌上。 商厘头皮发麻,突然领会,这或许,不是自己该存在的时刻? 可是现在走也来不及了。 商厘只好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继续摸鱼。 “孟鸢,你昨晚是什么意思?” 嗯?商厘心中警铃大作,快把头低到桌子下面去了。 孟鸢早料到陆静程会来。 下面那群人,拦不住一个铁了心要闯进来的陆家大小姐。 只是…… 孟鸢抬眸看了眼商厘的发顶,不自觉摸了下鼻尖,指腹的触感和别的触感相重叠,她缓缓垂眼。 “现在是我的工作时间,陆小姐,有事晚上再谈。” 她没给陆静程任何眼神。 陆静程毫不怀疑,她都在这站了两分钟了,孟鸢连她今天衣服是什么颜色都没看清。 向来被人捧着的陆静程受不了被无视的屈辱。 “好,看来孟总真是翅膀硬了,不是当初求着我们陆家联姻的时候了。” 陆静程咬牙切齿,“孟鸢,你给我等着,不给我个交代,这事没完。” “没完?我看陆小姐倒是快完了。”孟鸢语气淡淡。 商厘瞪大眼睛。 可以这么回吗?要是她,她肯定只会弱弱道歉,然后一个人躲回家悄悄哭,还得一直忐忑一阵才算完。 不愧是总裁。 战地记者商厘如是想,顺手把如此平淡的攻击性回复记在小本本上。 “孟总最好日夜祈祷吧,祈祷你家的保护伞能一直护着你!” 扔下这句话,陆静程像一阵风一样离去。 商厘再次起身,默默关好被她砸得直响的门。 林沫的惊呼声直接叫出了一屋子的人。 “欢迎欢迎,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刚好能赶上早饭。”率先出来的是一个身材高大、四肢都极具力量感的女性,名唤程英,是一位知名的长跑冠军运动员。 接着,一道空灵悦耳的声音飘了出来,轻盈的身姿踩着拍子似地来到院落:“你们好呀,坐了这么久的车一定很难受吧,我这儿有缓解晕车的药,你们需要吗?” 商厘认出这人是著名舞蹈家江寻春,笑着打了声招呼才道:“谢谢,我这会儿已经好多了。” “我也不用。”林沫摇头,狡黠地眨眨眼,“我现在需要一点其他的东西填饱肚子。” 所有嘉宾齐聚院落,唯独一人没到场。 第 67 章 第 67 章 “哦,对了,孟老师应该还在厨房忙乎,我去看看有没有什么能帮忙的。”牧歌想到什么似地开口,说完便朝边角的一处小屋跑去了。 厨房。 到底是什么时候意识到商厘来了呢? 早在林沫发出第一声惊呼时,孟鸢心里就隐隐有了预感,强烈的存在感哪怕相隔甚远,也会在她猛然惊觉到的瞬间侵占她的空间、她的氧气、她的思想。 手心出了层细密黏腻的热汗,饭勺拿不稳差点掉进锅里。 商厘就职的企业名叫珀西尔,是一家全球百强的企业。 公司总部在B国,商厘就职的,只是一家在C国的分公司而已。 整个公司最让商厘满意的,非食堂莫属。 食堂大概是珀西尔本土化做得最好的地方,整整三层,大大小小窗口加起来有近百个,可以吃到整个C国从南到北各个省份的味道。 商厘低头走到食堂楼下,纠结片刻,去了最贵的三楼。 倒不是一升职就忘本了,好吧也有一点。 她前几天才涨薪整整两鸢呢! 最主要的原因是,胡子薇她们日常只吃得起一楼,最多去二楼奖励奖励自己。 今早才打了他们的脸,商厘不想在吃饭时间看见不想看见的人。 吃饭可以说是性价比最高的放松方式。 上任总秘第一天,商厘只想好好吃顿饭,为自己一上午的苦涩时光画个句号。 “肉酱意面,烤肠炸物拼盘,还要一份坚果可颂,谢谢。” 在西餐窗口前,商厘飞快地点完餐,冲打饭的阿姨羞涩笑了下。 她食量一向大,之前的她几乎是靠吃东西解压。 最崩溃的那段时间,吃到食物顶到嗓子眼了,商厘还是会木着脸往嘴里塞东西。 今天并不属于这种情况。 今天纯馋。 “送你份气泡水吧小姑娘,拿个玻璃杯,自己去那边接。”戴着白帽的阿姨探出头,把沉重的餐盘推出来。 商厘眼睛一亮,脆声说:“谢谢姐。” 社恐什么的,在免费的气泡水面前不值一提。 她精心选了蔓越莓味的气泡水。 粉红色的液体装在透明的玻璃杯里,很漂亮很明亮。 商厘在靠窗的位置坐下。 屁.股一挨着凳子,她就迫不及待端起玻璃杯大喝一口。 气泡冲击着口腔,酸甜清新的味道在嘴中蔓延开。 这才是真正好喝的东西! 周边都没人,商厘心情很放松。 圆圆的眼睛因为美味的气泡水变成小月牙,她双手合十贴在鼻尖,颇有仪式感地闭眼许了个愿,才郑重地拿起刀叉开吃。 亚米亚米! 时间和条件都允许的话,商厘吃东西很慢,每一口食物都要花心思品尝。 这是她为数不多的,可以完全放松身心,什么都不用思考的时间,商厘舍不得过太快。 三楼食堂贵有贵的道理。 点的每一份食物,商厘都尝出了无数个优点,还有零个缺点。 用德式肉肠蘸光了盘子里的肉酱,商厘又去打了一杯梨子气泡水,这才结束这美味满足的一餐。 她把餐盘归还,心满意足溜出食堂。 在她侧后方,孟鸢的眼神从嫌弃,不解,再到敬佩。 等商厘离开,孟鸢放下筷子。 餐盘里有一份辣子鸡块,蒜蓉油麦菜以及米饭。 米饭被削掉了尖尖,鸡块和青菜都只受了点皮外伤。 辣子鸡块用的都是鲜鸡腿肉,可吃到孟鸢嘴里,还是味同嚼蜡。 靠着椅背休息了一会,她端起餐盘离开。 办公桌上的咖啡已经不见了,商厘没有多想,只当是保洁帮忙收拾了,拍拍手回办公室准备午休。 说是午休,其实是抱着电脑敲字。 之前在底层,商厘和大家共用一个大办公室。 在私人办公室的第一个中午,商厘兴奋得有些睡不着。 现在的她,已经不是上周那个小苦瓜了。 商厘点开公民健康监测平台的官网,和尹童报备了一下进度,仔细研究了自己的数据,放心不少。 压力数值还是比健康人高很多。 商厘的这项数值很早就超过健康值了,这么多年也没调理下去,反而愈演愈烈。 现在能稳住,隐隐有回落的趋势,她很知足了。 又刷了会萌宠视频,她合上电脑拿起笔。 孟鸢才回国不久,没接手太多业务上的工作,连带着钟洽和商厘也轻松。 商厘现在的日常就是整理整理文件,照顾好孟鸢在办公室的起居,留给她的私人时间很充裕。 之后肯定会忙起来的。 不过现在,商厘准备先给自己安排点正事做做。 做好计划,时间也差不多到了一点五十,商厘又抱起电脑和本子回到孟鸢的办公室。 孟鸢本想让她进隔间待命。 可老实本分的商厘一走进来,就坐到了早上的位置上。 孟鸢:“……”那行。 一赶人,有人又要道歉了。 好在商厘也足够安静,很少弄出什么动静,和孟鸢单独待在办公室没有任何区别。 ‘快快快,给我看看小阳。’ 在接受“小红”这个屈辱的名字之后,小红单方面给商厘取了个名字叫小阳。 一狐一人五感完全共享,孟鸢根本瞒不住它什么。 但这不代表孟鸢会事事照做。 ‘不。’ ‘为什么!’小红崩溃,她已经一上午没吸到人类了! 孟鸢懒得解释,‘再鬼叫我扣她工资。’ 小红:‘……’ 好狠毒的人。 上周商厘阅读涨工资邮件的时候,小红正趴在她膝盖上,记得她当时有多开心。 相对的,小红也就知道了,扣工资对她的人类来讲,是件很不开心的事。 小红不希望商厘不开心。 它拿孟鸢没办法,气鼓鼓地拱进自己的炫彩大狗窝。 蠢东西。孟鸢轻嗤。 上司可以随便克扣工资的企业,怎么可能走得长远? 小红睡着之后,孟鸢抬头看了商厘一眼。 清瘦的女人端着坐着,神情奕奕盯着屏幕,纤长的手指在键盘上跃动。 不窝囊的时候,看着还挺不窝囊的。 孟鸢重新把头埋进文件堆里。 和她相比,商厘如今的摸鱼生活称得上惬意。 电脑自带的薄膜键盘声音很小,商厘才放心大胆地当着孟鸢的面敲键盘。 “去做自己喜欢的事吧。” 尹童这么对她说。 当时的商厘握着手机,愣了很久。 她早就忘记自己喜欢什么了。 搬家的时候,商厘从衣柜里翻出一本日记,以及一沓厚厚的稿纸。 这都是三年前的她留下的。 那个时候,因为找工作焦头烂额的她,每天都会对着无辜的本子碎碎念很久。 琐碎的语言通过黑色的字迹落入三年后的商厘的眼中。 已经麻木的商厘终于想起来,父母带着姐妹各自出国后的那段时间,她是怎么熬过来的了。 从中考后活到高考结束,全凭文字撑着商厘。 语文课本后附的推荐阅读目录,许多同学都不屑一顾,它们却在商厘每一个哭醒的夜里陪过她。 读完大部分名著后,商厘也染上了小说。 网络上的小说大多都是没什么深度的奶头乐,商厘喜欢这样的奶头乐。 不会猛然拔高深度,拼命向她灌输高深的观点,却能用百花齐放的题材,让疲惫的她或哭或笑,释放出所有压力。 上大学时,商厘开了两个坑。 断更至今。 捏着那叠手稿,商厘一行行读过上面的每一句文字,行文间的灵气让她自己都惊讶。 同时,商厘也很清楚,自己再也写不出来这样的文字。 商厘没神伤太长时间,因为小红又扑过来舔她的脸了。 这几天的忙碌和惊喜过后,她静下心来想了很久。 光靠小红是治不好她的心伤的。 那应该靠什么呢?文字吗? 几年前留下的那个坑的大纲,商厘忘得七七八八了。 已是社畜的她,更没心力去创作有趣的故事,贸然开坑还可能会影响她的工作。 商厘纠结了很久,直到柔软的狐狸毛蹭上她的手臂。 突然就福至心灵。 没有因为纠结失去小红,已经算她幸运了。 想要顾头顾尾,最终的结果往往是,头和尾都顾不上。 她曾经也试图平衡和父母的关系,不想偏帮任何一个人,却成了他们眼中的墙头草。 商厘决定再次拿起“笔”。 写不好也没关系的,能动笔就很棒了。 商厘这么鼓励自己。 趁现在工作还轻松,她抓住时间确定了旧坑的新解法。 不为金钱利益,只为自己的心能有个出口。 商厘定下了每写五百字就停下来看看孟鸢的目标,以免让爱好影响到工作。 除了续咖啡、拿文件之外,孟鸢没使唤她做任何事。 “叮铃铃。” 总裁办公室的固定电话突然响,商厘看了眼孟鸢,快速接起。 “孟鸢,你还敢不接本小姐的电话?限你在十分钟内下楼,亲自接我上去,不然你就等着吧!” 自报家门的说辞还没出口,电话那头的声音就像机关枪一样突突进商厘的耳朵。 “您好,珀西尔C国区行政总裁孟鸢办公室。” 对方的语气很私人,但商厘只能公事公办,一板一眼回复。 尖利的嗓音早就传进了孟鸢的耳朵。 她放下笔,语气是商厘从未见识过的冷冽,“挂掉,通知安检处拦截无关人员。” “好的。” 虽然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就很不好惹,但谁给商厘发工资她还是分得清的。 商厘当即挂断电话,通知了安检处。 按老板说的做总没错!……吧。 得到安检处肯定的回复后,商厘悄咪咪瞟了孟鸢一眼。 应该没错吧。 孟鸢不像是那种爱拿下属顶包的上司。 商厘抽出手,起身收拾桌面残局。 孟鸢跟着站起身,想要帮忙,商厘的动作却总是快她一步,仿佛在刻意躲避什么,她根本找不到插手的机会。 徒劳地抓了一手空气,握紧,掌心依旧是一片空白。 第 68 章 第 68 章 用过早餐,众人围坐在四方桌前闲聊,场外的主持人冷不丁开口道:“就是有件事需要给各位老师们说一下,现在我们的人数已经增加到了六人,但是房间只有三间,为了公平起见,我们决定今天通过某些任务来决出选房权。” 一听有任务,还要比赛,牧歌哀嚎一声,第一个举手反对:“以前怎么没这规则啊?不是还有两间房没满嘛,让商老师和林老师分别选一间……” 旁边的江寻春连忙拍了下她的胳膊,表情一言难尽,这傻孩子,你也不想想人家上综艺来是为了什么。 在场所有人都心知肚明,这是节目组为了给她们创造独处环境而专门设立的规则,看破不说破,哪想这中间突然冒出了个耿直孩儿。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中。 牧歌眼珠滴溜溜转几圈,察言观色,一个激灵猛地反应了过来。 镜头外的主持人朝她投来一个和善的笑。 恶意满满的调侃让商厘想吐。 抬手捂住嘴,商厘掏出签到卡刷开门禁。 往外走了两步,闻见空气中湿漉漉的泥土气息,商厘心道不对。 下雨了。 最要命的是,每一天都带着伞的商厘,今天中午把伞借给同事遮阳了。 “滴滴滴!滴滴滴!” 电量告急的健康手环发出尖锐的警报。 商厘没管,顶着几个路人惊异的目光,她淡然抬脚,走入雨中。 过了零点,又是雨天,车很难打。 商厘知道健康手环在预警什么:她经常熬夜的心脏在刚刚猛然跳动了起来,跳得商厘一阵阵发晕。 辛苦做好的工作,明天会以刘众的名字交上去。 而商厘不敢反抗。 这就是底层可悲社畜的宿命。 一边难受一边忍受。 冰凉的雨水灌进后颈,商厘忍住想笑的冲动——一笑,干裂的嘴唇会痛。 她现在的精神状态岌岌可危。 租的房子离公司不远,商厘淋着雨走回家。 密码锁咔哒一声,商厘把雨伞撑开放好,按住“突突”狂跳的心脏,关好门后单手脱下所有衣物,装进门口鞋柜里放着的塑料袋里,埋头冲进浴室。 这一长串举动,也仅仅是因为不想拖地而已。 把发根全部吹干,商厘定了个六点半的闹钟,倒头就睡,结束惨淡的一天。 深夜里,多次报警无效的手环发出刺眼的红光。 没等到闹钟响,商厘先由于呼吸不畅醒了过来。 站在浴室的镜子面前,她往脸上浇了一捧冷水,终于有心情管管自己红白交杂的嘴唇。 唇膏涂了一半,商厘听见敲门声。 她很困惑。 说实话,她的人缘,只比刘众好上那么一点点。 有谁会这么早来敲她的门呢? 商厘把刚掏出来的遮瑕捏在手中捂着,小跑着去开了门。 “哎呦呦,你别跑,别跑。” 门外是穿着制服的女人,看见商厘,她露出严肃的表情。 “你的姓名是商厘,公民ID是*****对吧?” 商厘仅有的那点不悦,因为这段开场白被摁了下去。 “对,是我,我没有触犯公民条例。”她下意识说。 尹童一愣,随后说:“我知道,我不是为了这个来的。” 商厘悬着的心放了下去。 “经检测,你近日的精神压力远超健康数值了,我们已经通知你的公司,强制为你发放三天带薪假期。” “你必须通过短信中的方式之一,在三个月内,把精神状态恢复好。好好休息吧,再见。” 对于商厘这样,从数据上看精神病一触即发的人,尹童会尽量不占用他们的休息时间。 她来得匆忙,走得也匆忙。 反倒让商厘有些不知所措。 手里的遮瑕表面已经化开,商厘犹豫着,不知道要不要继续遮眼底的黑眼圈。 直到信息提示音响起。 李总监发来的带薪假条,嘱咐她好好休息,配合治疗。 商厘彻底松了口气,把遮瑕放回原位。 一头砸在枕头上,休息了几分钟,商厘又坐起来,摸出手机,点开监测软件。 右上角果然有个红点。 短信内容很商短,商厘看了很头大。 虽然治疗不花钱,全程报销,但是这几条治疗方式实在是太麻烦了! 不是这三天假期能完成的。 商厘绝不可能放弃这个月的全勤奖金。 足足五百元呢! 思来想去,商厘决定,先出去走走。 现在是早上七点十分。 商厘为了工作,错过了无数个这样的清晨。 以不赶时间的状态走出门,商厘头一回发现,早晨的空气这么清新。 她做了个深呼吸,握着满格电的手机,找不到目的地。 商厘没有朋友,家人也可以算没有。 走出校园后,商厘凭借不错的学历获得了一份好工作,埋头工作三年后,还是个普通员工。 在路边摊买了份糖饼,商厘边走边吃。 按照导航提示的方向,她慢悠悠走着。 耳侧突然刮过一阵风,商厘余光瞥见一团热烈的红色,下意识回头看,什么也没看见。 “嘭!” 拐角突然出来一个人,商厘来不及停脚,只能在惨案发生前,紧紧捏住自己的糖饼。 没看清对方的长相,商厘条件反射道歉:“对不起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孟鸢眼睛望着前方,抬手扶额,“不是你的问题,不用给我道歉。” 发疯似的偷跑的精神体已经消失不见,孟鸢垂眸,瞥了眼自己撞到这个人。 棕色的头发拢在后脑,头顶蓬蓬的,没梳顺。 最可恶的是,她头顶还有一撮竖立的发丝。 孟鸢吸气,忍住按下这人呆毛的冲动,往侧边挪动一步,让开路。 商厘看了眼这人的长相就匆匆低头,“总之……对不起。” 不远处,岔路口的红绿灯变绿,商厘一溜烟跑了过去。 这人,是有道歉型人格吗? 孟鸢收回视线,掏出手机拨通助理的电话。 “嗯,跑了,我能感受到它的位置,派几个人看住了。我倒要看看,它想干什么。” 很平常的插曲。 捏着半个糖饼,商厘另一只手握成拳。 不是我的错,嗯对,是她突然冒出来的。 在马路边的花坛旁踱步了好几圈,尴尬才散去,商厘伸手拦了辆车。 “去福恩墓园。” 步行风险还是太大了,很久没单独出门散心过的商厘如是想。 今天是工作日,很少有人到墓园来。 四下无人,商厘放松了很多。 她在墓园入口买了两捧花,找到两块并立的墓碑,墓碑中间还有商厘留下的折叠椅。 打开椅子,商厘坐在两块墓碑中间。 外公外婆,我过得一点也不好。 两只手分别搭在墓碑的一个尖角,这样可以假装自己被两个老人围坐着。 给外公一束花,给外婆一束花。 商厘坐着抱住双膝,埋在手臂中,肩膀微微抖动着。 十点多钟,气温渐渐变高。 商厘用衣角把脸整理干净才抬头,“外公外婆,我过得很好,别担心我。” 他们害怕商厘难过,从来不到梦里看她。 所以商厘也不想他们再为她难过。 重新放置折叠椅的时候,商厘看见一簇蒲公英。 毛茸茸的球状花序随风微微摇摆。 商厘盯着它出了神。 在爸妈投资成功、带着一家人搬迁到A市之前,商厘时常能在乡下看见蒲公英。 她很喜欢摘蒲公英玩,不是为了吹,而是拿去搔小黄狗的鼻子。 通知短信里有一个途径:领养免费的精神抚慰宠物。 擦干净墓碑,商厘离开墓园。 明天就去宠物救助中心领养一个家人回来吧。 今天能在早上出门逛一圈,已经用光了商厘的所有精力。 何霄被BOSS发配到宠物救治中心已经一天多了。 做好店员的常规工作,何霄守在一个铁笼前,不住地叹气。 “您好,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服务的?” 听见门口的动静,何霄马不停蹄跑到门口。 他很热情,“咚咚咚”就跑过来了。 这没有任何问题,问题只在于,商厘是个社恐。 听见动静,正准备抬左脚的商厘默默把右脚也缩了回来。 她看向热切的店员小哥,弱弱地问:“我可以自己一个人随便看看吗?” “当然可以!” 何霄想也没想就高声说。 商厘多看了这个异常热情的员工几眼,踏进大门后,悄悄往他不在的区域走了几步。 宠物救助中心喂养的大多是流浪动物。 商厘走到“小狗之家”止步。 见有人来,趴在笼子里假寐的狗狗都激动地站了起来,嗷呜嗷呜地冲人摇尾巴。 这些都是救助后经过训练,达到抚慰陪伴宠物标准的小狗。 商厘一个个看过去,每一只都可爱。 和它们格格不入的,是摆在角落的一个单独的大笼子,懒洋洋的红毛动物趴在里面。 注意到商厘的目光,红毛狐狸抬起前爪舔了舔,软绵绵地冲她叫了一声。 不好! 偷偷观察的何霄瞪大眼睛,速度极快地给上司发了条消息。 随后,他硬着头皮去做并不熟练的接待工作,“小姐你好,是想领养小狗吗?” 商厘缩回手,捂着嘴咳了一声,想拒绝服务又说不出口,只好讷讷点头。 “请问小姐领养宠物的需求是什么呢?” 商厘言商意赅:“我是被强制领养的。” “这样的话,嗯……您看看这只金毛,它性格温和,已经通过了抚慰宠的考试了,很适合您。” 商厘看了眼店员说的金毛。 老抽色的大狗趴在笼子一角装死,呼噜打得震天响。 为什么说它在装死……商厘视线移过去的时候,正好赶上它闭眼。 算了,这狗看起来比她还有心眼子。 商厘移开目光,委婉表示拒绝。 何霄察言观色的本事很厉害,立刻指了另一边的萨摩耶。 “那您看看……” “嘤嘤——” 一道不属于任何犬类的叫声响起。 “咳咳咳,大家别忘了今天的任务哦,谁掰得少可就要丧失选房权,万一届时分到的是不喜欢的房间或室友,就只能怪自己啰。” 开始前,主持人不忘出声提醒,希望以此激发出她们奋勇向前的斗志。 “什么不喜欢的室友?想挑拨离间直说!”牧歌边说边飞快套上防护服,背篓一背,再度以风一般的速度冲进了玉米地,“我先上了,你们随意啊。” “靠!我懂了,人家内涵的那个人就是你吧?”程英几大步追上,一把揪住牧歌衣领,像拎小鸡仔似地把人拎了回来,“坦白吧,在场的五个人里,你不喜欢谁?” “哪有的事,嗷嗷嗷痛,这可不兴乱说啊!”牧歌双手合十,连忙告饶,作娇羞状,“其实是因为人家已经有心仪的对象啦。” 看准时机,从程英的桎梏中逃脱,又搬来孟鸢作救兵,逃之夭夭。 孟鸢原本安安静静地站在一边,看角落二人互相整理衣服要整理多久,还没计算出个大概时间,就感觉自己手臂被人猛地一拽,身子也跟着踉跄去了。 第 69 章 第 69 章 “等等——”孟鸢不死心地回头望去,试图抵抗这股拖着她向前的力量,奈何牧歌这人年轻力壮,往前冲的姿势跟头犟牛似的,她一时间完全没有反抗手段。 到了一处玉米地,牧歌才舍得将人放开:“孟老师,我刚观察过了,这片地里的玉米个个饱满,一个顶俩,我只告诉你哦,咱们偷摸努力勇夺第一。” 孟鸢抿紧唇,生怕自己吐出几句鸟语,至于牧歌说了什么,她全当做了耳旁风,回首处,除了一帮扛着相机的摄影师外,鬼都看不见一个。 转头看向某个罪魁祸首,眼里控制不住地飞出几片刀子。 罪魁祸首已然背上了小背篓,开启了快乐的采摘活动,自动屏蔽所有攻击。 刚开始劳作总是愉悦轻快的,小曲儿哼着,小歌儿唱着,有事没事还能来段脱口秀。 十二个小时前,孟鸢刚参加完一场应酬,驱车前往舅舅苏阳家。 家里不止她一个客人,除了亲戚,还有苏阳的一些朋友。众人的目光或明或暗落在她的脸上,然后随着她跟苏阳打招呼,小心的揣摩着她的情绪,试图搭话。 孟鸢对这类应酬无感,给苏阳面子,礼节性的打了圈招呼后,终于进入正题:“那几位教授在哪?” 苏阳请了好几位名校高校教授,其中还有招生办的,对于提前批录取的规则极为熟悉,可操纵的空间比高考大得多,原本是想给自己儿子铺路,想到商厘也快高考,就试探着给孟鸢打了个电话。 去到书房,房间里灯光正好,几位教授粗略的提了几条较常规的规则,也提了自个大学打分时可操纵的空间。 孟鸢低笑一声,轻扣指节:“是大学缺少经费,靠你们出来卖名额挣钱了?” 笔试和面试综合打分,再算上竞赛成绩,大部分真实可靠,但不排除个别名额掺有水分。 几位教授的脸色当即变得不太自然。 但也只是不自然,并没有黑脸。 苏阳赶紧打圆场说:“就是多给大家一个机会嘛,小商啊,你也知道你表弟成绩不太行,比不得小厘,只能我替他多操点心。” 然后他又转向教授们:“我那个外甥女成绩好得不行,一般学校入不了她法眼。” 苏阳是个人精,专挑孟鸢想听的说,几位教授一打听成绩排名,当即恭维起来。 大家配合地笑起来,那几位教授见孟鸢看不上他们的学校,又提起分数线更高的学校,说也能帮着找找关系。 这类话骗骗苏阳也就算了,孟鸢听惯了这种推销的话,并不上套,冷眼看着一桌人演相声似的说话。 相声演得差不多时,苏阳提议:“周五不用上晚自习,小厘快放学了吧,要不把她叫过来一块听听?” 姜锦岁回到苏家后,孟鸢尽量减少带商厘出来见人,反正外人都知道商厘依旧被她带在身边重视,带出来只会让商厘多接受旁人的打量,平白影响心情。 只是,这一回事关商厘自己的前途,孟鸢决定不了,拿起手机打电话。 书房里的人都看着。 不料打了三通都被挂断,微信发过来一张女孩的照片,孟鸢想起来,是博鑫集团的千金,跟商厘关系一直很不错。 苏阳看了眼孟鸢的脸色,斥责道:“小厘也太不懂事了,这么重要的事怎么还不接电话,该不会是放学跑出去玩了吧?” 他一面说一面观察孟鸢的表情:“要我说啊还得是亲生有血缘的好,你看认回来的小锦,就不会这么贪玩。” 孟鸢冷冷的瞥了他一眼,不欲再聊。 苏阳的心思其实很好猜,商厘已经被养得完全跟她同条心,姜锦岁刚回苏家,日后要是能多分点,也能一块沾光。 孟鸢和姜锦岁的关系不会被轻易挑拨,只是单纯厌恶她舅舅的这种想法。 孟鸢说了句还有饭局,直接拿起包离开。 离开苏阳家的时候,孟鸢没想过商厘会知道这件事,更没想到商厘会误会她对商厘的未来已有安排。 商厘挨骂后立刻松开手,自小挨骂后的习惯让她本能的往后缩。 误会当前,孟鸢哪会容她逃开? 然后一切都混乱了。 孟鸢脖子上淡红色的掐痕在眼前触目惊心,商厘整个人都被迫蜷缩在孟鸢的怀里,眼眶越来越红,长长的睫毛湿漉漉的黏在一起,不敢再有更多的动作。 直到一小时后,孟鸢拿过出床头柜上的手机回了几条消息,商厘趴在她身上平复气息,视线转到屏幕。 已经是凌晨四点钟。 孟鸢脖子上的掐痕已经完全消失,商厘心有余悸,依旧不敢跟孟鸢对视。 孟鸢回复完最后一条消息,手机搁到床头柜发出轻响时,商厘立刻闭上眼。 孟鸢看出商厘的小动作,捏了捏她的后颈:“别装睡。” “我没有。”一说话,商厘才发现自己的嗓音哑得不成样子。 孟鸢的声音同样有些消耗过度的低哑,她靠在床头,半敛着眸子,眼里留有尚未褪去的欲色。 “讨厌我吗?” 商厘眼神茫然。 孟鸢换了个问法:“我这样对你,你恨我吗?” 即使孟鸢强行变质了她们姐妹的关系,即使孟鸢有可能要控制她的高考志愿,商厘发现她也只是不满,却不会把跟‘恨’相关的字词和孟鸢联系在一起。 ‘恨’这个情绪对商厘来说太过极端,她摇头说:“没有。” 孟鸢笑了,又吻上商厘,这次要轻很多,更像是安抚。 商厘挣扎的动作明显小了,她因为孟鸢的问话有些心不在焉,看起来颇为顺从。 孟鸢的吻随着气息逐渐平复下来:“来跟我说说,关于我要安排你大学的事情吧。” 商厘努力压平呼吸,问:“……你愿意说吗?” 孟鸢没卖关子,直接告诉商厘:“我不知道这个误会是怎么产生的,我只是打听了一下提前批次的消息,并没有要替你选择学校,更不会直接替你做决定。” 商厘:“可是榕城那次——” 孟鸢双手撑起身体,靠在床头。 她总是这样不紧不慢的态度,之前用这样态度对待别人令别人惊慌失措时,商厘对孟鸢特别崇拜。当孟鸢用这种态度对待她时,商厘后知后觉的感到慌张。 孟鸢轻轻拨弄商厘额前的碎发,几分漫不经心:“榕城那次是因为你想彻底离开我,所以我没有同意。你是我养大的,凭什么要给一个陌生人?” 商厘避开孟鸢的触碰,说:“我不是物品,小姨也不是陌生人。” “那她也不是跟我一样的‘熟人’。”孟鸢的语气有些重,显得极为严肃,“你熟悉你那个小姨吗,能确定她会对你好吗?你们只在葬礼上见过,你那么娇气,吃的穿的处处那么精细,你连住校都受不了,怎么受得了寄人篱下?” “谁说我受不了住校?”被孟鸢激得也提高声音,“明明是你不让我去!” “是你不让我住校,是你不让我周末出去玩,也是你夜夜要跟我睡在一起……我什么事你都要管,我去瑞典找亲小姨你要管,我跟朋友出去住一晚你也要管。我怀疑你要干预我的志愿,我错了吗?” 商厘一通发泄,话说得理直气壮,说完又有些后悔,快速闭上眼,等着孟鸢骂她。 意想之中的训斥却没有到来,商厘小心的睁开一只眼,发现孟鸢正沉沉的盯着她。 她又重新把眼睛闭上了。 半晌,孟鸢问:“所以你才会觉得,我一定会不顾你的意愿安排你的前途?” 商厘用沉默表达她的想法。 孟鸢说:“好。” 商厘睁开眼:“你说什么?” “你都误会我到这种份上了。” 孟鸢脸上没什么情绪,让人捉摸不透,她盯着商厘,一字字的重复:“我说,我同意让你去住校。” “还有其他要求吗?” 精心设计的出国一事失败了,随口一说的要去住校却被孟鸢同意。 商厘努力判断孟鸢话中真伪。 孟鸢下床捡起衣服,声音有些轻:“那就等你想到了再说吧。” 之后的这个周末,商厘和孟鸢都没有再提起过这件事,一天二十四小时待在家里的时间过得很快,每门课的卷子挨个刷上一遍,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商厘几次想要开口问孟鸢,是不是真的同意她去住校了,也是不是真的不干预她以后高考择校的事。 但每回临开口,触及孟鸢温和的目光时,商厘又把话咽了回去。 孟鸢太不正常了。 要是按照过去周末的习惯,孟鸢这时候就该找理由把她带回房间,做一些她们之间不该发生的事情。 这给了商厘一种错觉,好似回到移民签证还没有寄送到家的曾经。孟鸢好似还是那个温柔宠溺,令她无比亲近的姐姐。 华宸的工作时间和其他行业不一样,周末的娱乐圈往往比工作日更忙,孟鸢也不例外。 但周日晚餐,孟鸢很难得的亲自下厨。 比起孟鸢这个接班人,商厘更像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躺在沙发上看孟鸢新发给她的保送资料。 和商厘之前了解到的大差不差,因为物化生选课的原因,她若是去投提前批,专业也得偏理,甚至是学术性的化学、物理这类专业。 商厘兴致缺缺,把资料往旁边一放,看到手机里又进来虞卿辞的消息,约她出去西子塔顶层吃饭。 “谢谢。”商厘接下,打开抽出一张,送到林沫手里,“赶紧擦擦。” “嗯。”林沫擦完一只眼,睁开,含笑看着她,额头汗珠还在往下滚,她没理会,继续擦另一只。 “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商厘眉心微拧,重新抽出张纸,下意识帮她擦去快要落到眼里的汗,“先找个凉快点的地方待着吧。” “好呀,就那儿吧。”林沫抬手往一个方向指去,然后顺势牵上商厘的手,“大树底下好乘凉。” 目视着二人从眼前经过,孟鸢撩了撩头发,又用手背抹了把额头的汗,右边唇角止不住地上扬,若非前方镜头直直对着她的脸,她险些泄出一声冷嗤。 不就是汗水流到眼里了吗,到底在矫情什么? 第 70 章 第 70 章 另一边,商厘和林沫到了一棵老桑树下,靠坐在一起,风吹起两人的发飞舞着交缠着,画面干净清新,宛若一部青春电影。 孟鸢踢着田埂里的碎石,一颗比一颗远,直到碰上个硬石头。 “嘶——”酸爽的痛意顺着脚尖直达天灵盖,孟鸢疼得龇牙咧嘴,眼冒金星。 不多时,江寻春和程英也往这边靠了来,看到两人背篓里的玉米后,反应与牧歌如出一辙。 主持人适时出场:“今天上午大家都辛苦了,我看了看大家的成果,都十分喜人呐,但也别太快松懈,下午的比拼还没开始呢。” 经过阳光与汗水的毒打,众人累得连搭话的力气都没了,只想赶紧找个地儿躺下。 好在节目组还算良心,已经备好了午饭,只待她们回来便可直接食用。 刚走到门口,阵阵饭香就乘着微风送到了她们鼻间,饥饿感在一瞬间被唤醒,众人顾不上形象,简单洗了个手后就饿鬼扑食般地围住了饭桌。 商厘往厨房的方向看了眼:【你约其他人吧,提前告诉我时间,我找人帮你预定看风景最好的位置】 虞卿辞一开始还以为是昨晚让商厘不高兴了【我保证今天不喝酒不搭讪别人,就纯玩好不好?】 商厘正要犹豫,余光瞥见走出来的孟鸢,赶紧回:【写作业呢,快期末了】 虞卿辞想到国内的高考制度,深表同情:【好吧,那你要加油哦】 “鸢鸢,吃饭了。” 孟鸢解开身上那条跟她气质截然不符的围裙,放下时商厘瞄了眼,想起是上回她为了送虞卿辞生日礼物,被导购要求配货时随手拿的围裙。 怔神间,孟鸢弯下腰抱起了她。商厘认命的抱上孟鸢的脖子,被带到餐桌边。 孟鸢自己做饭时不爱放太多的调料,更偏向食物的原汁原味,味道鲜美却不寡淡。 商厘随了孟鸢,但毕竟年纪小,偶尔忍不住也点几个不健康的外卖尝尝鲜。 “我不喜欢提前批开放的那些专业。”吃到一半,商厘忍不住了,小声提起这件事。 孟鸢听过后,和商厘商量:“那你有感兴趣的专业吗?我可以托人问问,看看能不能试着周旋。” 这是商厘第二次被问感兴趣的专业,她依旧没什么头绪。 “我就是不喜欢学术性太强的那种。” 提前批里,恰恰这些专业占比很高。 “没有必要为了提前批的专业去找关系,我可以自己考。” 孟鸢能理解商厘的想法,安慰她:“再考虑考虑吧,毕竟能提前半年结束高三的生活,要是真的挑不到喜欢的,就只能再坚持半年。” 商厘应了声好,话题就此结束。 周日华宸旗下一个男团被爆出演唱会期间留粉丝过夜的事情,被拍到的照片不止一男一女。 这本不需要孟鸢亲自处理,只是那个男团是刚刚有选秀节目出道的,热度正在最高峰。按照华宸平日的打点,狗仔们不会在这时候生事,就算拍到照片也会找公关部要一笔钱息事宁人。 显然是背后有人在操控,以至于商厘接下来几天都没见到孟鸢的人影。 微博热搜词条围绕那个男团换了又换,很快到了提前批志愿的截止日。 在班主任催促提交提前批报名表的时候,商厘把报名表上除了志愿学校专业的信息都填写好,放在桌上一整天。 第二天早上起来时,商厘依旧没收到孟鸢留给她的话。她逐渐的开始相信,孟鸢确实不会干预她的志愿填报了。 去学校的路上,依旧是司机接送。商厘手里拿着那张提前批的志愿单,侧头装作不经意的问:“我姐姐最近很忙?” 司机惜字如金,两眼专注望向前方:“嗯。” 商厘继续盘问:“你知道她在忙什么吗?还是那个男团的事?” 司机目不斜视的看着前方:“我不太清楚,需要我去问问苏总的助理吗?” 商厘把头转回去,淡定地说:“不用了。” 下车后,商厘把手里的志愿单撕成几片,扔进垃圾桶。早自习后,果不其然被班主任叫去办公室做了一番思想教育。 商厘听得心不在焉,任凭班主任如何语重心长都不动摇。最后班主任不再为难商厘,毕竟是自个班里成绩拔尖的学生,总得留几个去高考争面子。她笑着说了几句希望她高考能争个好的名次,就让她回教室了。 期末考即将到来,这一回会是整个云城的统考,会按照高考每年上线人数进行划出本科线,也能推断出能否上心仪的目标院校。 每堂课的老师都会在上课时提起一句,使得教室整个早上的氛围都很压抑。 下午,孟鸢的助理周凡凡在教室门口向她招手。周凡凡是孟鸢的生活助理,负责平日帮孟鸢做买饭订衣服这类杂活,也负责及时接收商厘学校老师的一些信息。 如上回商厘的月考成绩单,就是周凡凡汇报给孟鸢的。 周凡凡刚毕业不久,人却很细心:“已经帮你办理好住校手续了,住校的东西是去你家里整,还是我帮你买新的?” 商厘这才想起这事,她以为孟鸢只是随口答应,没想到还来真的:“我姐姐有说什么吗?” 周凡凡笑着说:“苏总说一切按照你的喜好来,要是你想自己去商场挑,就让我帮你请半天假。” 商厘:“那……”孟鸢说:“没有。” 苏云举出证据:“已经有狗仔把你频繁出入酒店的照片卖到我这儿来了,没拍到你实质性同行的人,只是想从我这要一笔钱。” 孟鸢没有解释,只问:“是哪一家?” “你别管是哪一家,这事是真的对不对?”苏云的声音听起来有些压抑,“你都这么大了,原本我不应该管你的私生活,你要是有看上的人,就找个房子过夜,在外面像什么样子?你以为我不知道被带去酒店的都是什么人吗?” 听到这里,商厘紧张的再过道上扫了一圈,没有其他人后,才又把耳朵贴过去。 孟鸢的声音有些疲惫:“妈妈,你不要乱猜了,那些子虚乌有的事情不会发生在我身上。” 苏云问:“那我问你,上一回我让你找个人定下来的事情,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孟鸢说:“这种事情急不来。” 这样的回答显然不能让苏云满意,里面又传来几句争论,准确来说,是苏云单方面的劝说。 最后,孟鸢终于松口了:“妈妈,急不来是因为我跟她之间存在很多问题,她并不能接受我,并且——” 苏云:“并且什么?” 商厘也把耳朵贴紧到门缝。 孟鸢的声音轻下去,有些模糊:“她不喜欢我。” 周凡凡没听清,靠近过去:“什么?” 想问孟鸢忙不忙的话到了嘴边,改口:“麻烦周姐姐帮我买一下必需品吧。” 周凡凡的效率很高,晚自习下课前,就帮商厘准备好了一切,寝室床铺被擦拭得干干净净,柜子里堆满了商厘喜欢吃的小零食。 上一回住校,商厘坚持了一天,这一回有进步,坚持了整整一周。 周末回家时,孟鸢去江城出差,商厘一个人在家,真实的意识到自己真的如愿被放养了。 但她有一种怅然若失的感觉。 商厘想,可能是因为她们寝室有个每晚都打呼噜的女生,她睡不好才会这样精神萎靡。 若是跟老师提换寝室,势必要提到那个女生的隐私。商厘晚自习做英语阅读理解时,开始思考解决办法。 平时做完不超过十分钟的文章,她足足做了半个小时,跟人对答案时四个还错了三个。 对于英语常考140的商厘来说,简直就是一种羞辱。 晚自习的铃声刚响起来,商厘就有些受不了的拿了手机直接起身。身后听到有人叫她名字,商厘停下来说了几句再见,出门径直去到操场。 晚上学校对学生的手机纪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商厘甚至都没带包,在操场上开始跑圈,边跑边继续想寝室的事情。 跑到第三圈的时候,有人从她身边追上来,意外道:“商厘,真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看错了呢。” 是隔壁班的一个男生,商厘跟他一块参加过竞赛,但不是很熟,礼貌的笑了下,加快速度往前跑。 男生又追了上来:“听说你没有去申请提前批招生?我以为你会报燕城那几所呢,但我综合分不是很拔尖,就报了云理工做保底,如果能提前录取也能早点解脱。只是等下学期开学后,我们可能就不会见面了。” 商厘听出男生的话里有话,调整了一下跑步的呼吸,说:“恭喜你了,我还有卷子没做完,先回寝室。” 男生从后面追上来:“商厘,我,其实我——” 对面两盏车灯突然从转角照过来,男生的声音戛然而止,抬起的手遮挡住灯光。 商厘的手机在这时候响了起来,是孟鸢打来的电话。商厘接起来:“喂?” “鸢鸢。”孟鸢唤她,声音在电磁的传导下有些失真。 适应了近光车灯的双眼终于看清前方的车牌号,视线缓缓上移,认出车里那张熟悉精致的脸。 电话里孟鸢的声音依旧很温柔,如这朦胧的月色:“之前没见过你这位朋友,不介绍给我认识一下吗?” 就在这时,一道敲门声打破了屋内的宁静,两人同时抬头望去,林沫离得近,便起身去开了门。 看清来人,她脸上的表情瞬间生动起来:“商姐姐,你怎么来了?” “这个。”商厘将手里的医药箱往上提了提,“忘给了。” “哦,这样啊。”林沫语气不自觉放缓,很轻微地瘪了下嘴,“那我拿给孟老师。” “直接给我吧。”孟鸢不知何时飘到了门边,率先一步从商厘手中接过药箱,然后看着她道,“谢谢。” 三足鼎立,但并非所有时候三角形都是最具稳定性的,譬如现在。《 》 70-80 第 71 章 第 71 章 商厘明显感觉到孟鸢一来气氛立马就变了,空气中又燃起了那股熟悉的硝烟味。 “纱布需要换吗?”孟鸢抬起那只受伤的手,不经意又懵然地问。 商厘嗯了声:“最好换一下。” “哦,那我帮孟老师换吧。”林沫立即接上话,“我之前拍戏学过几天护理,手艺还没生疏,商姐姐你快回去歇息吧,这里交给我。” “其实我一个人也能缠,还是不麻烦了。”孟鸢客气又礼貌地拒绝道。 “举手之劳,称不上麻烦。”林沫仍是一副笑眯眯的模样。 真的不会出事吗? 身处漩涡中心,商厘深深感受到了冰面下的暗流涌动。 林沫挽上商厘的手,把人往外推,“商姐姐你快回去吧,休息好了咱们下午才有精神继续干活呀。” 孟鸢扫了眼,后牙槽微微咬紧,“上午辛苦了,赶紧回去休息吧。” 孟鸢拿着手机点了几下,将其搁置在床正对着的展示柜上,然后朝商厘的方向走。 她说:“你不喜欢我。” 突如其来的一句话,没头没尾的,让商厘有些发懵。 直到孟鸢折返回来,重新摁上她的肩,商厘才反应过来已经开始。视线一抬起,看到正对着自己的手机后置摄像头,像是三只眼睛紧紧的盯着她。 才出神这么几秒,肩膀上的力道加重,孟鸢按着她的肩不让她逃。 商厘冷汗都要下来了:“你……姐姐,你别乱来……” 孟鸢听到这个称呼时,动作停了一瞬,商厘还以为有希望,拉上孟鸢的袖子。 明明恐惧是孟鸢带给她的,刻进骨子里的习惯还是让商厘向孟鸢求救。 孟鸢看了眼皱乱的袖子,眸光异常的深沉。她把话说得更加明确:“妈妈劝我找一个人定下来时,我脑子里能想到的只有你。” “今天见你心神不宁,我本来不想说破,但你既然提了……那个跟我之间存在很多问题的人是你,不喜欢我的人也是你。” 商厘:“不可能——” 开了加湿器的屋内明明湿度适宜,商厘的嘴里却异常干涩,像是说不出话来了。 过了好几秒,她才艰难的开口:“我知道你只是想要应付妈妈,反正……” “鸢鸢,我喜欢你。”孟鸢捧起商厘的脸,直直地望进她颤抖的瞳仁深处,“我喜欢你。” 商厘倏地攥紧了手,舌尖发麻,还在为孟鸢辩驳:“我知道你喜欢我啊,我从小你就很喜欢我,就算知道我不是你的亲生妹妹,你也依旧没有嫌弃我,带我在身边照顾我,我当然知道的。” 孟鸢短促的笑了一声,话音深长:“别掩耳盗铃,你知道我说的不是家人之间的喜欢。” 商厘依旧是那句:“就是家人的喜欢,是你认错了。” 商厘的态度成了开启枷锁的最后一把钥匙,从两个月前的那份移民签证、到商厘独自去榕城、再到今夜商厘要去瑞典过年,孟鸢脸上的笑意渐渐收尽。 “好,既然你说是家人之间的喜欢。”孟鸢句句紧逼,“你觉得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只是家人之间的喜欢吗?难道我会对小锦做这样的事情吗?” 商厘一只手紧紧攥着她的衣袖,想说什么,却没有说出来。 摄像头正一分一秒的把这一切记录下来,商厘心口发堵,被泪水蒙了视线。她用力的推开孟鸢,一字一顿的说:“你这根本就不是喜欢。” 她竭力维持的那份体面、那张窗户纸,就这么猝不及防的被孟鸢揭开了。 她低估了孟鸢。 她以为,孟鸢只是不想让她离开,不想结束这十多年的亲情,所以一时失控将她以这样的方式强行留在身边。等孟鸢想通了,她会给两人一个体面的遗忘。 可商厘万万没有想到,孟鸢想要的不仅仅是肉.体上的越界,还有更深层次,更为禁.忌的感情。 孟鸢向来谦和有礼,事事周到,十八年来,商厘几乎是盲目的崇拜着孟鸢。这在一刻,孟鸢亲手摒弃了那些礼义廉耻、道德孝悌。 如山崩海啸般,轰的一声,倒塌,溃散。 商厘止不住的发着抖:“不是,这根本就不是!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你怎么敢说这样的话?” 即使她们没有血缘关系,但存在于她们之间十八年的家庭亲缘早已根深蒂固,比血缘更亲密。 甚至在外人眼中,她比姜锦岁更像苏家的二女儿。 孟鸢怎么能…… “这一开始就是用来糊弄妈妈的借口对不对?” 商厘急急忙忙的,重新拉上孟鸢的手,像是沙漠中渴望水源的旅人,哭着求孟鸢:“我不问了,我不问了好不好?你也别再说这样的话,别……别再说这样的话了。” “我已经快二十九岁,我比你更清楚什么是喜欢。”孟鸢冷静的擦去商厘的眼泪,没有一丝后悔。 四目相对的那一刻,商厘拼命的挣扎,想要继续跟孟鸢理论,可孟鸢已经看穿了她的意图,不会再给她任何粉饰的机会。 孟鸢一边吻着商厘,一边喊着‘鸢鸢’。她就像是无药可救的人,唯有拥有商厘时,能让她得到几分被治愈的慰藉。 然而得到后,却是更上瘾般的折磨。 商厘快要崩溃了。 这是孟鸢第一次在苏家和她做这样的事情,二楼一直都是她跟孟鸢的地盘,姜锦岁搬进来后,把二楼原本的客房和一间储物室打通,如今也住在同一楼层。 在这种禁忌的氛围之中,感官被无数倍的放大,她能听见耳边孟鸢的喘息声,也能听到风拍动窗户的呼啸声。 只要有人朝她的房间走来,她跟孟鸢所做的事情就会立刻曝光,她几乎是在瞬间剧烈的挣扎:“门、门没锁!” 孟鸢沉重的呼吸停了一瞬,强行从商厘身上离开,呼吸间带着湿热的潮意:“等着。” 等孟鸢再次折返回去时,床上已经不见了人影。 商厘的衣服留在床上,人却不知所踪。 “鸢鸢,出来。” 没有任何动静。 孟鸢也不满房间的找人,她慢条斯理的坐在床上,问:“小锦的房间离我们不到十米的距离,要我叫她来一块找你吗?” 她这个‘叫’自然不是叫姜锦岁过来,而是用声音引来姜锦岁。 “不要——” 商厘的声音怯生生的从窗帘后响起来。 那里原本摆着一张单人沙发,是绿叶片的形状,在孟鸢的房间里还有同款的五彩花朵沙发,都是从意大利空运过来的手工定制。那张花朵沙发,也是孟鸢房间里少有的色彩丰富的摆件。 如今绿叶沙发移了些位,刚好能藏住商厘。 窗帘轻轻的抖动,商厘从沙发后面爬出来,泛粉的皮肤寸寸展露出来。 孟鸢望过去,视线定住。 商厘还在那里拖延时间,殊不知她这副狼狈的模样越是拖延,就越是能激起别人的恶欲。 孟鸢大步走过去,把商厘打横抱起,比商厘绷得更厉害。 两人一块坐在绿叶沙发,商厘坐在孟鸢身上。单人沙发本就窄小,加上绿叶的形状,没有任何扶手,商厘为了不摔下去,只能抱紧孟鸢的肩膀。 这让商厘很没安全感,也很不自在。 孟鸢想把商厘抱去床上,商厘想起那里的摄像头,翻过身立刻拒绝:“不要。” 但孟鸢显然不会顺着她。 在商厘意识暂空的时候,孟鸢托抱起她,直到视线触及手机摄像头,商厘的脸色发白,反应激烈的推着:“不行,不能……你根本就不喜欢我,你就是想要留下我欺负我……” 孟鸢把人重新禁锢在怀里,对上商厘瞪过来的那双通红的眼睛后,转为一声叹息。 她轻柔的去吻商厘的眼尾:“不要哭了。” 商厘倔强的回望孟鸢,无声表达自己对孟鸢的话和行为的双重不认同。 孟鸢吻着商厘的脸颊,散落的长发柔和的扫过商厘,低声哄:“我一开始真的不想让你入镜的,可是鸢鸢,你太不乖了,你怎么能说要跟我到此为止呢?你怎么能不相信我喜欢你?” 她的语调回落,柔声道:“你放心,我会好好保存,绝不会让第三个人看到。” 商厘问:“娱乐圈里那些翻车的明星也是这样认为的,别人不知道,你还不知道吗?” “我跟她们不一样,我能对你的曾经负责,也要对你之后的人生负责。”孟鸢说得天经地义,甚至话音刚落就落下吻。 到后来,商厘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整个人瘫软在床上,半阖的视野中,孟鸢去拿了那台手机,而后商厘又昏昏沉沉的闭上眼。 孟鸢又折返回来,温热的气息落在额心,语气极轻极缓:“鸢鸢,不要试图离开我。” 商厘的睫毛剧烈的震动一瞬,无意识的痉挛,却没有力气再做些什么,连让孟鸢回她自己的房间都说不出来。 自从那晚挑明后,孟鸢单方面找到了跟商厘新的相处方式。她不再外出住酒店,直接搬回了家,并且没有人让司机去接商厘。 改成了她自己去学校接人,无论商厘愿不愿意回家。 “那天去学校接你,你眼睛下面的黑眼圈这么浓,我都要以为你去非洲挖矿了。”孟鸢抚过商厘眼下,轻声感慨。 商厘躲开孟鸢的触碰,不接腔。 孟鸢的手悬在半空,也不恼。她问:“难道是因为太想我了,所以想到晚上睡不着觉?一回来就能睡着了?” “根本不是!”商厘着急的跟她争论,“是因为我们寝室有一个同学每天晚上睡觉都要打呼噜,我实在睡不着,才那样的。” 孟鸢长长的‘哦’了一声:“原来是这样,到是我没安排周全了。” 商厘看着孟鸢脸上打趣般的笑意,又低下头扒饭。她实在想不通孟鸢是怎么能在说出‘喜欢’这种话后,还能这么自然的跟她相处的。 但转念一想,这份占有欲作祟的名义上的喜欢,对孟鸢来说,确实不需要有任何的心理负担。 商厘受不了,放下筷子起身:“我要去背文言文了。” 孟鸢拉住她的手:“都十一点了,早点睡吧,不然等你期末考结束,哪还有精力去瑞典?” 越是过年的那段时间,瑞典的气候也就越严寒,只是待几天看看风景也就罢了,商厘和姜锦岁显然是打算在那儿住一段时间,要是上飞机前免疫力受损,去了那儿恐怕不会好过。 商厘的注意力却放在‘去瑞典’三个字上,离开餐桌的脚步慢吞吞的倒了回去。 “那个……你说,等我期末考结束,我真能去,嗯,瑞典啊?” 孟鸢悠悠喝了口汤:“嗯,爸妈都同意了,小锦这几天都在帮你们两准备东西,难道我会拦你?” 商厘一脸古怪的盯着孟鸢,有些不敢相信。 孟鸢用没拿勺子的另一只手,在手机屏幕上点了两下。 被拍下视频的记忆冲进大脑,这段日子孟鸢不提,她都险些忘了。 商厘气得满脸通红,狠狠踢了一脚餐桌,扭头回房间。 一周后的期末考,商厘稳定发挥。从高三开始,每一场月考就是以上一次月考的全年级排名安排考试座位,周围都是跟自己成绩相近的人。 以至于一场考试刚结束,周围就有熟人拉着她一块对答案。 第一考场的正确率是全年级最高的,一场场对下来,对于分数也有了大致的估测,也就不用提心吊胆的等最后的分数了。 一月十七,商厘和姜锦岁前往云城机场。 姜锦岁已经拿到了驾照,去机场的这一路就是她开的车,正好让她练练手。 孟鸢提起来要给姜锦岁买车的事,问起姜锦岁有没有喜欢的汽车品牌。 姜锦岁刚学会车,一心不能二用,直到把车停在红灯前,才说:“都可以吧,不用太贵的,学校出行开不太方便。” 孟鸢点点头,说:“那等你们从瑞典回来,再带你去挑。” 苏云也问起商厘:“你呢小厘,高考结束后去学车,也让你姐姐给你买一辆?” 商厘坐在苏云和孟鸢中间,全程正襟危坐,就怕孟鸢做出什么不恰当的动作,闻言只是点了点头:“好。” 苏云转头打量商厘:“小厘今天的话怎么这么少?是没睡好?” 商厘轻轻咳嗽了声,说:“想到要见那位小姨,有点紧张。” 苏云拉过她的手,轻轻拍着:“其实应该让你们姐姐陪你们一块去的,但她春节都是最忙的时候,要是出国大半个月,公司就乱套了。” 商厘笑着伸出两根手指比划:“我就是有一点紧张,那么一点点。” 商厘和姜锦岁的行李不多,各自只带了一个小号行李箱,要什么东西都可以去瑞典那边买。 下车时,孟鸢帮商厘拉着箱子,商厘跟在她身边,姜锦岁被围在苏云和边修中间提醒着外出的注意事项。 商厘憋了憋,看向一旁的孟鸢:“你就没有要嘱咐我的吗?” 孟鸢淡淡的扫了姜锦岁的方向一眼,说:“有。” 商厘立刻站直,对这种出远门被人提点的事情极为好奇:“你说。” 孟鸢说:“要不是这里有这么多人,我真想吻你。” 她的目光直白的从商厘的唇上扫过,然后一点一点,没入商厘领口深处。 商厘吓得回头看了眼姜锦岁三人,心有余悸的压低声音:“你疯了?” 孟鸢伸出手,极为自然的替商厘拉高衣领,手上竟然还握着那部存在感极强手机。 “鸢鸢,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的。” 商厘一秒都不能多待。 她抿着嘴,抢走孟鸢手里的拉杆箱,去找正在跟父母告别的姜锦岁。 孟鸢目送着两人进入登机口,而后划开手机。 相册里面并没有任何元旦夜拍摄的视频,倒是有几张商厘笑容灿烂的自拍照。 牧歌一愣,着实没想到真是这个原因,她当即把自己的背篓背来,再将玉米尽数倒进孟鸢的背篓里,“好好好,那我的给你,都给你。” “那是你的,不是我的,我要我的……”孟鸢一个劲儿地摇头,突然蹲下,将牧歌倒进来的玉米重新放回去,一根接一根,牧歌中间想帮忙却被挡住。 直到恢复原状孟鸢才停下,手中没了活计,她抓着背篓边缘,脑子宕机,莫名生出一种想哭的冲动,好像只要大哭一场,就可以将心中所有苦闷、伤痛、悔恨、歉疚悉数泄去。 然而,无论她怎么努力,就是掉不下一滴泪来,眼睛像一片干涸的湖,眼皮被汗水黏住,有种浮于死海的错觉。 孟鸢撑着背篓站起身,凭借着一线罅隙透出的微弱光芒,摸索着一根根新鲜的玉米,剥开叶片、掰断玉米…… 重复着,一次又一次。 第 72 章 第 72 章 牧歌本想劝她先去处理下伤口,但见她这副听不进任何话的模样,最后还是作罢了。 许是体谅她们劳累了一上午,一个小时后,主持人宣告了这场活动的结束。 “孟老师,时间到了,可以停下了!”牧歌高呼着,试图强制停下孟鸢自虐般的行为,“时间已经到了,你掰再多也没用。” 是啊,时间已经到了。 戴着编织草帽的高挑女人走进来,一言不发,坐到了临街的休息区。 何霄动作一僵,和孟鸢对视一眼,表情恢复如常,继续跟着商厘打转。 商厘没察觉何霄和新顾客之间的眼神交流。 她认真看完了“小狗之家”的所有小狗。 每一只都很可爱鲜活,包括那只老抽色的心眼子狗。 商厘养宠物的决心却开始动摇。 亲眼目睹它们的可爱,商厘更担忧自己无法照顾好它们。 “我只想要一只不需要太多时间照顾的狗,我这样想,是不是不适合养宠物?要不……” “嗷呜!嗷呜!” 放弃养宠物的话没说完,商厘就听见几声嚎叫,来自那只漂亮小狐狸。 员工搭在身前的双手肉眼可见变得局促,商厘被他感染,小心问:“它怎么突然叫?” “您别担心,我会……” “嗷!嘤嘤呜!”没给何霄安抚顾客的机会,狐狸又叫了起来。 在狐狸的号召下,小狗们纷纷开始释放天性。 “呜嗷嗷!”“汪汪!” 狗叫声此起彼伏。 无从下手的何霄朝孟鸢投去一个绝望的眼神。 坐在休息区的孟鸢指尖微动,释放出精神链接压制它。 狐狸是孟鸢刚养出的精神体。 它的存在,让身为Alpha的孟鸢可以免受信息素的影响,在不触及底线的情况下,孟鸢可以纵容它做一切。 这不代表孟鸢能放任它给别人添麻烦。 狐狸刚张开嘴,脑袋一疼,只好恹恹趴下。 孟鸢能压制狐狸,却无法压制“小狗之家”里真正的小狗们,嚎叫声已经吵到隔壁的店家了。 “冒充”员工的何霄急得团团转。 吵闹中,商厘看向那只格外安静的罪魁祸首,蹲下小声对它说:“要是能安静下来就好了。” 狐狸扬了扬脑袋,“哼”了一声。 伪装顾客的孟鸢微微挑了挑眉。 她感受到腺体里的信息素在缓慢流失。 巧妙地用微量的信息素引导狗狗们安静下来后,狐狸再次伸出爪子去够商厘的手。 狐狸的表现坐实了商厘的猜想。 就是因为她不想养宠物的发言,才引发了刚刚的“狗狗大合唱”。 视线里出现鞋尖,商厘立刻站起身。 “抱歉抱歉,之前没有发生过这种事的,看来狗狗们真的很喜欢您啊。” 何霄一边道歉,一边分神注意着老板的精神体。 小狐狸冲着他龇牙,何霄一愣。 他做错了什么事吗? ‘把它抱出来,看看它到底要干什么。’ 耳机里传来孟鸢的指令,何霄只好按她说的做。 “这位小姐,你也很喜欢这只小狐狸吧,刚刚你看见它眼睛都亮了,要抱一抱它吗?” 何霄说的是问句,但他已经打开笼子把狐狸抱出来了。 “行。” 商厘的拒绝恐惧症已经到了晚期,只能张开手。 小狐狸根本没等到两人交接。 它后腿狠狠一蹬,立刻就从何霄怀里跳到了商厘肩膀上,贴着她的脸一顿蹭。 屋内的几人同时愣住。 何霄猛地看向孟鸢的方向。 毕竟这只狐狸有多皮,多不给孟鸢面子,何霄再清楚不过。 孟鸢收回视线,看不出喜怒。 “嘤嘤~” “看来它真的很喜欢你呢!” “啊,是吗……” 在两人一狐的讨论声中,孟鸢打开总助发来的员工资料。 是商厘的。 虽然只有一撞之缘,但孟鸢还是一眼在公司合照中认出了她。 毕竟这么丧的人也不多见。 只是孟鸢没想到,何霄口中,很受精神体喜欢的人,也会是她。 一个很喜欢道歉的,平淡无奇的Beta。 人际关系商单,无不良嗜好。 孟鸢能感受到精神体的欢欣。 退出资料页面,孟鸢离开宠物救助中心,临走前给何霄下达了一条指令: ‘满足它,不管它要做什么。’ 在外面过过穷日子,就会乖乖回家了。 另一边,商厘整个人都十分僵硬,两只手卡在空中,不知道该往哪放。 何霄很想善解人意。 可是他一伸手,狐狸就露出犬齿,何霄只好摇着头背过身,蹲下去关笼子,顺便查看手机消息。 “小姐,你有领养它的意愿吗?” 商厘为难地看看肩头的狐狸,“我不……” “嘤呜呜!” 她一表达出拒绝,狐狸就炸毛,然后委屈地把头埋进她颈窝。 商厘的脖子和肩膀都酥了。 可是现实就是现实,她对自己完全没信心,只好再次拒绝:“我不能……” “这位小姐,作为精神抚慰宠被领养的动物,所有费用都不用你出,包括后续的兽粮、医疗等花销。” 得到孟鸢的指令,何霄开始不遗余力地推销。 “我不是担心这个。” 商厘摇摇头,抬手抱下狐狸,摸摸它的脑袋。 狐狸顿时享受地眯起眼睛,得意地摇尾巴。 人类,还不是屈服了。 商厘垂眼,把狐狸递给店员,“不好意思,我要为宠物负责。” “很抱歉,浪费你时间了。” 商厘逃似的跑出救助中心,立即在门口拦了辆车,只留下何霄和狐狸面面相觑。 狐狸“嘤嘤”地叫起来,像是在给谁告状。 商厘贴在车窗上,闭着眼睛。 她太差劲了,领养宠物是对宠物的不负责。 再想想别的办法。 退一万步来讲,万一她的精神压力问题可以自主复原呢。 回到家,商厘的心情比出门前还要沉重。 踢开脱鞋坐在地毯上,商厘背抵沙发,头靠双臂,睁着的眼睛朝向窗户,却没有聚焦点。 她没有得到过想要的东西。 所以渐渐的,也不再有想得到的东西。 商厘心情很平静,放弃对她来说是常态,没什么好难过的。 对,没什么好难过的。 手机的铃响催促商厘回神,工作号又有消息了。 [胡子薇 z0.3.24入职:商厘,你可以啊。] [啊?]商厘抿着唇胡乱回。 前天晚上让商厘熬到深夜的工作,也有胡子薇的一份。 她清楚自己做了什么,更清楚不能让胡子薇看出来她做了什么。 [胡子薇 z0.3.24入职:对着我就别装傻了,今天刘三人用你做的PPT邀功,结果一打开,除了他的名字之外,全是乱码,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嘛。] 和她预想的效果差不多。 商厘眉眼舒展了一些,[是吗,我做了五人份的工作,不太清楚是怎么回事。] [而且,我没有装傻。] [为什么说对着你别装傻?你觉得是我故意的吗?如果我真的是故意的,我和你也没有熟到可以谈论这种事的地步吧。] 纯文字不带表情包,没有阴阳怪气,这样的回复对阴阳师伤害最大。 商厘的人缘差,有她聊天方式的一份功劳。 页面上的“对方正在输入”存在了很久。 商厘只当她不知道说什么,不准备再理她,刚要放下手机,接连不断的提示音就响起。 [胡子薇 z0.3.24入职:……算了,我不和你计较。] [胡子薇 z0.3.24入职:再告诉你一件事吧,刘三人被炒了,今天就被财务发了n+1收拾东西走人了。] [胡子薇 z0.3.24入职:真有你的,你怎么知道今天新总裁会亲自检查工作,让他在新总裁面前丢脸?] 三条消息,没一条正常的。 商厘凌乱的眉狠狠皱起。 新总裁? 员工之间早有传言,原本的总裁要被调往欧洲的分公司,本公司的事务将由一名新总裁接手。 她没想过要让刘众丢掉工作。 可商厘又没有把刀架在他脖子上,让他盗窃自己的工作成果,是他自己连检查都没有就敢拿别人的东西去邀功的。 商厘只想小小报复一下刘众。 是他运气差。 从没有人因为欺负商厘而自责,所以刘众被开除,商厘也不自责。 胡子薇字里行间都透露着,这位新上司比原本的BOSS更难伺候的信息。 不过商厘还挺高兴的。 小小的反击能换来这样的结果,商厘想偷偷大笑一场。 拿出冰箱的自制预制菜加热,吃完之后,她心满意足地钻进被窝里。 明天还有最后一天带薪假。 商厘终于决定要好好休息了。 枕头上铺的枕巾是人造丝,不如狐狸毛舒——不对。 黑暗中,商厘猛地睁开眼睛,又缓缓合上。 她强迫自己想别的事,不准把注意力放在注定无缘的红毛小狐狸身上。 心里惦记着太多琐碎的事情,睡意来得很快。 商厘睡得并不安稳。 “嘤嘤……” 睡梦中,她总觉得蓬松的尾巴缠着自己的小臂,有什么东西依偎在她身旁小声呜咽。 而商厘自己,没有想过睁开眼睛驱赶梦境。 说是聊天,但关于聊天的话题却半天没找到,暗黑的夜再度沉寂下来。 许久,久到商厘以为林沫已经睡过去之际,她忽然听到林沫开口道:“商姐姐,其实我一直很好奇,如果我们不是作为cp营业上的这档节目,今天你会答应孟鸢吗?” 话落,时间仿佛静止了几秒,只有两人的呼吸声在彼此耳畔流淌。 第 73 章 第 73 章 “这种假设没有意义。”商厘缓缓道,“如果不是因为《明月》爆火,我根本没有机会上这个节目,也不会和孟鸢碰面,没有因哪来的果。” 无意义之事她曾在孟鸢身上做过太多太多,甚至这相互消磨苦熬的三年也是其中一件。 再回忆没有意义,如今跟孟鸢有关的一切也是无意义。 林沫明白了她的意思,可她心中真正的疑问依然没有得到解答,有些不甘心,更为直白的话在肚子里酝酿了一整晚,好不容易来到唇边,欲说还休,囫囵几圈后,还是咽了下去。 她深知,她的疑问是商厘目前不愿谈及的部分,至于多久才能与她敞亮透彻,她不知道。 毕竟,她识她许久,相识却太短。 [良心尹尹作痛:我是尹童,前天早上访问你的工作人员,麻烦通过一下好友申请。] 拿起手机,商厘看见了最不想看见的消息类型:一条好友申请。 做了几个深呼吸,商厘才点击“通过申请”的按钮。 [您好/微笑//挥手/] 商厘率先发了条人机味十足的消息过去。 对方很快就回复。 [尹童:您好,两天过去了,这边监测到您的生理数值稳定了很多,但依旧超过健康数值。] [尹童:请问您需要什么建议吗?] [尹童:三个月后数值还没降下来,可是会强制停工入院的哦。] 入的是精神疗养院,又称,精神病院。 商厘苦恼地揉揉自己的脸颊,仰头小声地叫。 [好的,我明白了,会努力的。] [尹童:嗯嗯好的,您有配合放松的意愿就好。我很推荐领养精神抚慰宠这个途径哦,据说宠物救助中心来了只小狐狸,已经有很多人想预定了呢。] 商厘打字的手一顿,对方又发了一条消息过来。 [尹童:不过您的领养优先级高于健康居民,要是动心的话,可以抢先下手。] 哦对,她的精神病已经一触即发了。 [谢谢,我会考虑的/玫瑰/] 带薪假的最后一天也无法平静度过了。 商厘光着脚在地毯上使劲蹦跶了好几下,无可奈何地将头发揉成鸡窝。 累到开始喘气了,商厘直直倒到沙发上。 消耗完仅剩的体力,她还是没做出决定。 究竟要不要接回那只狐狸呢? 从小,商厘就是家里最容易被忽视的孩子。 上有Alpha姐姐,下有Omega妹妹,她作为平平无奇的Beta,意愿没得到过尊重,渴望也从未被满足。 商厘很努力,想要做到自洽。 十五岁那年,父母离婚,妈妈带走了稳重的姐姐,爸爸带走了爱娇的妹妹,两人都不想要商厘。 双方留下一纸承诺书和两张卡,分别带着各自分到的孩子去了不同的国家定居。 商厘知道,自己不是个令人满意的孩子。 懦弱,迟钝,不够圆滑,不讨人喜欢。 除了外公外婆之外,没人会为她的成长感到骄傲。 被留在A市,十五岁的商厘最先学会的,是自己一个人生活,不给爸妈的新生活添麻烦。 直到外婆留给她的小黄也离去,商厘彻底成了被遗弃的人。 要试着,为生命负责吗? 商厘顶着鸡窝头从沙发上爬起来。 在桌子底下扒拉出拖鞋后,她决定,把家拆了。 脏掉的沙发布,掀了,地毯,掀了,衣柜里的衣服,叠好,床单……这个先留着,还要睡两晚呢。 忙活半天,商厘气喘吁吁看着一片狼藉的家。 她立刻换掉睡衣和拖鞋出门。 小区门口刚好有车,商厘上车关门一气呵成,“去宠物救助中心。” 对宠物负责,先从搬离这个逼仄的小房子开始。 只要她先一步把家拆了,她就没机会后悔。 毕业后,为了缩短通勤时间,商厘从父母留下的房子搬到这个合租房。 现在不一样了,她即将拥有一个宠物! 而房东三令五申不准养宠物,这也是商厘昨天退缩的原因之一。 和尹童的对话才过去了不到两个小时。 在车中,商厘的心情很忐忑。 如果、如果这次还是因为她的犹豫错过了心爱之物,那商厘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下一次鼓起勇气做出改变,不知道会是什么时候。 今天是何霄被发配的第三天。 他笑嘻嘻婉拒了多位想要领养狐狸的客人。 孟鸢一开口,狐狸的各种身份和证明立马就办好了,甚至领养库里的数据也得到了同步更新。 许多图新鲜的年轻人被吸引过来。 何霄承受着老板精神体的蔑视,贯彻微笑服务婉拒所有领养者。 毕竟,领养不止要看领养人的意愿,还要看动物的意愿。 孟鸢令人完善狐狸的身份信息,不是为了让别人领养自己的精神体的。 几天之后还等不到小怂蛋回心转意,孟鸢会亲手把狐狸抓回去。 夹在孟鸢和狐狸中间的何霄格外命苦。 他苦哈哈蹲在笼子边,不断祈祷,等待一个奇迹的降临。 奇迹早发生,他才能早离开这,回到公司去。 “来,小老板,和我一起祈祷吧。” 他双手合十,表情格外虔诚,狐狸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把头埋进前肢中。 “谢谢,祝您平安。” 合上车门时,商厘鼓起勇气道谢,获得了司机的笑音勇气buff。 她站在门口,无视路人的目光,再次深呼吸后,朝里面抬腿—— “您终于来了!” 还是把腿缩回来吧,商厘弱弱垂眼。 商厘上次就注意到,这个店员的态度,怪怪的。 今天更是展现出非凡的热情。 都是为了孩子! 商厘握紧拳头,给自己打气,缓慢抬头和热情似火的店员对视,“我想领养上次那只……” “快跟我来!” 不等商厘把话说完,何霄的眼睛就不由自主睁大了。 狐狸看商厘是新主人,他看商厘,那就是结束流放的救世主! 生怕商厘再像上次那样,半路反悔,何霄马不停蹄跑到柜台里,弯腰捣鼓了一阵,从里面拎出来两个大包裹。 “这是机构免费为您提供的三个月的兽粮,这是宠物需要的一切生活用品,不同月龄适用的笼子,当然还有——它。” 在店里搜寻几秒,何霄顺利锁定小老板的位置。 他把手里的一大堆东西放下,提起笼子就往商厘怀里塞。 “您先把它带走,其余的,我们负责为您派送。” 只要先把这位祖宗带走就可以了! 何霄很激动,只差没把这句话吼出来了。 “呃……” 商厘人还在门外,手里就被塞了一个大笼子,周围来来往往人流的注视让她头皮发麻,她还是抬脚进了室内。 抱着笼子纠结地看了店员半天,商厘超小声说:“难道,不需要先办领养手续吗?” 这个社会不仅重视公民的精神健康,也重视动物们的生活质量。 评估不通过的高压人群,是不会在治疗手册里看见“领养精神抚慰宠”这一条的。 就算是通过评估的人类,也需要登记,方便工作人员后续家访观察主宠双方的精神状态。 而这个店员的表现……商厘有些迷茫。 他的激动程度就像,发现被绿之后,伴侣和三同时死亡,被按头养了二十多年绿光产物的苦主,终于能把绿光产物送进别人家庭的既视感。 商厘开始质疑自己是否太过冲动。 “咳咳咳,”何霄停止手舞足蹈,正色,“这是当然了,领养协议是很重要的。” 戴着口罩和镜框,别人很难看出他的表情。 何霄心虚地继续往下说: “来,协议在这边,宠物的身份卡会在协议生效后发放。对了,这边还需要一份您的家庭住址和联系方式,便于我们后期跟进宠物状态。” 实际上,协议和身份卡都是假的。 “我们会定期带宠物体检驱虫,给您寄兽粮和宠物罐头等物品。” 精神体有什么虫要驱啊? 何霄面容扭曲地撒完谎,语气始终保持不变。 保持着很诡异的激动。 “好吧。” 商厘没太仔细研读过免费领养文件,但店员都这么说了,她也不好反驳。 缓慢拿起柜台上的笔,商厘在文件末尾签上自己的名字。 “我准备搬家,可以先预留搬家后的地址吗?” 何霄忙不迭点头:“可以的,我这就去打包一周份的食品和用品。” “行。” 商厘慢吞吞点头,在店员转身之际,整张脸都皱巴起来。 好怪,好后悔。 明天还要上班,后天周六,美好的双休日也要拿来搬家,好后悔。 她浅色的瞳孔不安地转动,下意识投向脚尖寻找安全感。 小狐狸的笼子被她放到了地上。 视线垂落,正好和兽类清澈的眼珠对视。 商厘深吸一口气,蹲下笑了起来。 算啦算啦,其实也没那么后悔。 和诡异店员交换了联系方式,留下住址后,商厘抱起出行舱和大堆物品。 “您慢走,注意安全。” 何霄注视着商厘消瘦但伟岸的背影,差点哭出声。 他迫不及待摘下口罩呼吸,而后给孟鸢发送消息。 即便提前叫了车,商厘的回家之路也够坎坷的。 她得保持平衡,努力不让视线受遮挡,更重要的是,不能让附近任何人发现,她带了一只狐狸回家。 否则,房东会在几个小时内闪现教她做人。 短短两天时间,应该没什么的。 关上门,商厘想。 反正先把喜欢的它带回家了。 家里一片狼藉,商厘认为自己能够忍受,她这么做的理由也足够充分——没有绝对有分量的理由,她这辈子都不会主动踏出第一步的。 只有先把家里的物品全部打包好,不得不搬家,商厘才能说服自己去带回小狐狸。 这么做的后果就是,这里成了真正意义上的家徒四壁。 开灯的第一时间,新居民就把整个家的状况收入眼底。 兽瞳先是漫不经心,而后缓缓睁大。 它不想表露出嫌弃伤到这个香香的人类,只好通过精神链接去骚扰自己的共生者。 ‘啊啊啊啊啊啊!呜呜呜她好穷呀!’ ‘怎会如此!’ 正在办公室看文件的孟鸢眉心一紧。 指尖抚上额角,孟鸢没理会精神体的鬼喊鬼叫,顺手打开手机,看见一条新消息。 [嗬哈哈哈:孟总,小老板再也不用要强了,它的强,终于来把它接走啦!] 见她沉默,孟鸢咽了口水,继续开课,“除了刚才说的那些外,有些容易发生山洪的地势也可以提前预判,比如有些沟谷大小石头混杂,分选性不好,就容易……” 和缓沉稳的语句渐渐与风声混在一起,商厘趴在桌面,困意渐起。 迷迷糊糊之际,孟鸢的声音与几年前的重叠在了一起。 第 74 章 第 74 章 找不到戏拍,有段时间严重失眠,她不想让孟鸢发现,每晚只有等孟鸢睡着才敢偷偷拧开瓶盖吞两片安眠药。 可没过多久,还是让孟鸢发现了,陪她泡澡、陪她看病、给她念睡前故事、陪她失眠一整晚。 眼角微微泛起湿意,商厘吸吸鼻子,换了个姿势。 “困了吗?进屋睡去吧。”孟鸢的科普已然结束,她站起身,半佝着腰轻声唤她。 商厘睫羽微颤,半晌后才睁开,沉默着起身往屋里走。 这时,身后的人突然抓住了她的手,“先别走,我有个东西要给你,你在这儿等我一下,我很快就来。” 商直鸡飞狗跳。 孟鸢放下手机,没有回应精神体的哀嚎。 不吃点苦,长不了记性。 商厘读不懂狐狸清亮瞳孔中的情绪,把笼子拎进卧室放着。 “先在这里住两天,委屈你一下,只委屈一下。”半蹲着和笼中的狐狸对视,商厘忐忑地抿着唇冲它笑。 不知道它会不会喜欢我呢。 哪怕那个店员极力说,这只狐狸很喜欢自己,商厘还是不敢相信。 她没这个自信。 “嘤。” 狐狸尖尖的嘴从笼子空隙中挤出去,舔舔商厘的手背。 温热湿润的触感让商厘的心稍稍安定了一些。 “你放心,我会让你过得很好的。” 商厘缩回手握成拳,这样接近发誓的话,也不知道她在对着谁说。 洗漱完,商厘留下一盏小夜灯。 靠在床头,她拿出手机登记程序,向尹童报备治疗进程,顺便看了眼工作群。 了解完工作进度,商厘钻进被窝,心满意足地闭上眼睛。 太好了。 原来得到想要的东西,是这么好的体验。 怀揣着这样的想法,带薪假结束都没给商厘带来太多伤害。 “你在卧室里玩,我去上班了,明天就带你去新家。” 狐狸懒懒抬眼,盯着面前这个女人的脸。 清新,忧愁,还有眼角眉梢的淡淡笑意。 说不清道不明的,它在人群中一眼挑中这个人类。 经过一晚的思想斗争,狐狸已经完全接受了自己养了个贫穷小人的事实。 现在商厘提出明天就搬家,它感动不已。 居然不是在画饼吗? 狐狸在飘窗上踮着脚走了一圈,围着商厘撑在窗台的手来回蹭。 去吧去吧,我偷臭人的钱养你。 可惜商厘看不出它在想什么,只觉得受宠若惊,元气满满就上班去了。 “哟,休了带薪假的人,气色就是不一样了。” 还没把包里的水杯拿出来,商厘就听见一道酸唧唧的声音。 是胡子薇。选口粮这件事出现了失误,商厘有些气馁。 自己生了会儿闷气,商厘又调理好了。 小红不会嫌弃她骂她,一点点失误也没什么的。 安慰好自己,商厘又换了电脑页面,调出参考图。 选兽粮是顺带的,她今天真正要做的,是做好次卧的改造规划。 商厘在iPad上写写画画。 显然,小红对这件事比较感兴趣。 它拳头大的脑袋不停转动,视线在电脑和商厘手下来回转。 商厘参考常见的狗狗玩具,给小红设计了几款属于它的玩具。 至于窝,商厘还是让小红自己来选。 她画出大致的布局,具体的颜色和装饰,是她和小红一起选的。 商厘的这个周末过得格外充实。 搬完了家,还制定了宠物房改造计划。 抱着泡面锅,商厘笑眯眯划着手机屏幕,听见灵巧的落地声。 扭头,她看见站在椅背上的小红。 浅橙色的兽瞳里满是不赞同。 商厘笑意一僵,随后缩头,下意识辩解:“我平时真的会好好吃饭的。” 之前的周末,她会挑一个下午,做好一整周的菜品,分装好放进冷冻层,但这周确实是特殊情况,她给忙忘了。 “哼!” 面对人类心虚的辩解,小红感到痛心疾首。 为了挽回自己在宠物面前的信誉,第二天的商厘决定,今天下班之后,无论如何都要买点菜回家做饭。 自从养了宠物,商厘变成了全公司最期待下班的人之一。 不到下午四点,她就开始盯着桌面的计时器出神。 消息提示音响起,商厘拿起手机。 [李总监:商厘,孟总上周辞退了两位秘书,今天和我说了新的秘书人选,你猜猜是谁?]!!! 商厘瞳孔地震,缓缓闭上眼睛,试图假装自己没看过这条消息。 上周五她没想出李总监突然问候的用意。 她对恶意敏感,对待人际关系却一向迟钝。 然而再迟钝的人,在看见这么一条莫名其妙的消息过后,也该明白了。 商厘此前三年,和李慧语说过的话不超过十句。 商厘有点想哭了。 没等她回复,李慧语的消息又来了。 [李总监:孟总对身边人很好的,只要你别犯错。现在去68层的总裁办公室找孟总吧,她有问题要问你。商厘,你可一定要把握住这个好机会。] 从底层员工到总裁秘书,称得上一句一步登天。 商厘已经紧张到失去行动能力了。 紧张归紧张,但架不住商厘怂啊,她还是哆嗦着给李慧语回了个“好的”。 然后艰难起身,拿着手机去总裁办公室。 走到总裁专用梯门口,商厘的腿还在抖。 从厕所摸鱼出来的胡子薇瞥见她的身影,讥讽了一声:“商姐,这部电梯可不是我们能用的,怎么,你也想被开了?” “嗯好,我知道了。” 商厘强装镇定,人机般地应答,然后面无表情按下上行键。 胡子薇一哽,翻了个白眼走了。 等她从视线消失,商厘才露出个欲哭无泪的表情。 其实,她已经准备好,收拾收拾去辞职了。 电梯上行的速度比商厘预想的还要快,听见“叮”的一声,商厘再次深呼吸。 “我叫钟洽,是孟总的特助,请随我来。” 吸进去的气还没呼出来,商厘就听见一道温润的男声。 她慌忙垂下头,一言不发跟在钟洽身后。 钟洽敲敲办公室的门,得到回复后转身对商厘说:“商小姐,孟总请你进去。” 说完,他侧身让开路。 “哦哦好的。”商厘点头上前,把门把手往下一拧。 沉重的门被打开,商厘没有后退的空间。 关上门之后,她硬着头皮往里走。 从离开工位开始,商厘就在纠结要不要主动开口,可孟鸢没给她这个机会。 “我需要一个秘书,你明天就搬到旁边的办公室里吧。” 商厘一愣。 她的拒绝恐惧症又犯了。 但这件事非同小可,商厘还是问了一句:“我并不熟悉秘书的业务,孟总……” “怎么,又想给我道歉了?” 孟鸢从文件堆里抬起头,淡淡地看了商厘一眼。 自小,商厘就是人堆里的小透明。 有的人就和她完全相反,只要看过一眼,就令人此生难忘。 孟鸢就是这样的人。 而商厘,恰好也看过她一眼。 商厘知道她的性格,什么也没说,安静把办公用品摆好。 如果不被欺负的话,商厘的工作量其实不大。 公司的福利很好,标准的朝九晚五配双休,节假日不调休,员工生日周还有五天带薪假。 这也是商厘从未升迁却也不辞职的原因。 她对公司和工作,是喜欢的。 接了满满一杯热水,回工位的时候,商厘看见胡子薇坏笑了一下,心中叹了口气,知道她不满自己的无视,肯定还要再说什么。 商厘正要将无视大法贯彻下去,李总监却来了。 穿着得体的中年女人走进来,靠在商厘工位的桌角,胡子薇没说完的话只能不甘心地吞下去。 “小商,休息得怎么样了?” 商厘下意识垂头,“很好,谢谢总监关心。” 李总监听说过她的脾气,笑了笑,没说什么,踩着高跟走了。 临走前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两人的对话虽短,但总监会亲自来关心一个普通员工,这件事本身就很怪异。 商厘和这位总监没什么私交。 她坐在工位上一言不发,暗暗思考总监这么做的用意。 胡子薇坐不住了,她看看李总监的背影,又看看商厘的发顶,不服气地撇撇嘴,但最后还是没说出来什么难听的话。 但她又不甘心就这样被无视。 想了下,胡子薇敲敲商厘的桌子,小声说:“喂,商姐,你还没见过我们那位新总裁吧。” “嗯。” 她不夹枪带棒的时候,还是可以交流的。 商厘飞快地看了她一眼,点点头。 “那你小心点吧,刘三人只是PPT格式乱了,她就直接让财务送n+1了,我们当时都被吓到了呢。” “后面我才听说,这位新总裁,脾气可不怎么好。” 商厘手上动作一顿。 她有些无措,想直接堵住耳朵,又怕胡子薇尴尬。 职场八卦确实吸引人,但这种八卦,真是她能听的吗? “算了,咱们和总裁也不会有什么交集的。” 言下之意就是脾气坏也不关她们的事。 商厘只能这样隐晦地提醒她。 可能是太隐晦了,胡子薇没意识到什么不对,继续抓着她说:“我跟你说,她昨天还连续炒了两位秘书,哎哟,咱们公司难道已经穷到发不起工资了吗?” 这也就是随口发的牢骚。 毕竟胡子薇自己也说了,这位总裁辞退归辞退,但还是老老实实走财务赔付了的,那可比给的工资多得多。 商厘整理好文件,把胡子薇推了回去,“你还不开始工作吗?” 不等胡子薇回答,她率先戴上耳机。 胡子薇:“……” 抛媚眼给瞎子看,讲八卦给聋子听。 被溜了许久的众人管你真的假的,一窝蜂涌过去,直接上手抢过了主持人手中的竹签。 “是商老师诶!”牧歌高呼出声,又朝孟鸢嚷道,“孟老师快看,是商老师,你昨天的愿望成真了。” 孟鸢表情有一秒钟的不自然,“什么成真,都说了是开玩笑。” “嘿嘿我也是开玩笑呀。” 至此,所有分组结果已出,程英勾着林沫肩膀把人往一边带,“来吧,小泡沫,接下来就是我俩的独处时间了。” 林沫轻轻笑起来,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还坐在原位的二人。 第 75 章 第 75 章 深入了解? 她们还需要哪门子的深入了解? 在场所有人里面,谁能有她们了解得深啊?偏偏在人前成了最陌生的两个。 三分之一的概率。商厘心底默默叹了口气,罢了,总比抽到林沫好,不至于让她提心吊胆。 一直这么干坐着不是个事,当着摄像头的面,装也要装装样子,孟鸢似乎也意识到了这点,跟她几乎同时起身,略显迟缓地朝她走来。 “要找个地方吗?”孟鸢问。 葡萄藤架和正屋都有人了,商厘目光投向老树下的四方桌,“就那儿吧。” 久违的亲昵让商厘扭腰闪躲,“这是公共卫生间。” “你小声一点,没人会怀疑。” 耳边是来往机场的旅客,结伴畅聊出行的计划,或是聊着身边近来发生的轶事。商厘战战兢兢的揪着孟鸢的披肩,柔软棉实的靴子被高跟鞋困在最角落。 鼻息间满是孟鸢身上淡雅的香水味,这个吻好像也变成了冰山雪莲的味道。孟鸢含着她的唇轻咬,像是要把去瑞典的时间都弥补回来。 身后就是墙板,商厘退无可退。 几分钟后,商厘咬着气息,问:“行了吧?锦岁姐姐还在等我们。” “小锦去托运处了,没那么快。” 孟鸢抚摸商厘的后背,带起阵阵痒意,声音逐渐落低:“想我吗?” 商厘胡乱的摇了摇头,呜呜了好几声,孟鸢才重新松开她的唇,让她说了句话:“难受。” 孟鸢笑起来,手抚到一片滑:“不舒服还这么配合?” 商厘羞愤不已,又怕孟鸢真做什么,整个人僵直的不敢动。长长的睫毛不断的发颤,看起来极为紧张,又乖得过分。 孟鸢情不自禁的把商厘抱进怀里,说:“鸢鸢,我很想你。” 她低头凝视的模样看起来很是深情,商厘抿了下唇,偏头避开视线。 推门出去时是商厘走在前面,她小心翼翼的往外看了好几眼,确认没人人等在外面后,才做贼似的拉着孟鸢出去。 孟鸢走在商厘身后,忍不住的一声笑。 商厘听到了,转头表达不满。 孟鸢一脸坦然地形容:“你这样好像在跟我偷情。” 尤其孟鸢唇上的口红还花了,明晃晃的证据。 商厘气血翻涌,拉住孟鸢的手腕拽着人去镜子前:“你赶紧补妆。” 孟鸢点了下商厘的鼻尖:“没大没小的。” 商厘腹诽了一句,催促:“你快点。” 孟鸢瞥了眼镜子里的妆容:“不用这么讲究,路人看不出来的。” 商厘:“别人看不出来,你妹妹看得出来!” 这个‘妹妹’说出口时,两人同时一阵恍惚。 商厘不欲多说,去门口等孟鸢。 半分钟后,孟鸢走出来,脸上依旧是精致到完美的妆容,提醒走了反方向的商厘:“小锦在那边。” 回家的路上,孟鸢的助理开着车,其余的人都坐在后排。等红灯时,助理提了句:“今晚看起来要下雨,演唱会场馆是露天的,苏总,需要帮观众们准备一次性雨衣吗?” “能订到多少就准备多少吧。”孟鸢的语气毫无波澜地道,“这部分钱由公司出,把热搜也安排上。” 助理说:“好的,我这就让他们去准备。” 已经是初六,云城的年味散得差不多,路边的商铺陆续开张,只有街边有关新年的霓虹灯饰在极力证明存在过的假期。 姜锦岁顺口问了一句:“姐姐,是谁要办演唱会?” “LC女团,就暑假刚选秀出道的一个团队,当时鸢鸢帮着投过票,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孟鸢就坐在商厘和姜锦岁中间,转头跟姜锦岁说话时,手顺势绕过去,搭在商厘的腰上。 突如其来的热度让商厘从耳根开始的半个身子直接僵住。 然而坐在一块的姜锦岁不仅没有察觉到她们的异常,还兴奋的问:“小厘也喜欢她们吗?姐姐可以一块去吗?只是这个时间了,不知道还能不能拿到票。” 演唱会对孟鸢来说就跟电影一样,平时因为工作原因看得太多,闲下来时就不那么愿意看了。姜锦岁难得提出来,孟鸢定不好拒绝,商厘就打算开口。 不料孟鸢突然变了态度,温和的笑道:“你想去当然有,就算没票也可以让他们在前排加椅子。” 华宸总裁的身份在这时候有了权威性的作用。 演唱会在七点准时开始,整个场馆热闹非凡,到处都是应援的灯牌和荧光棒。 孟鸢的位置在边上,看向舞台时,正好能扫过商厘。 她这么好整以暇的看了一晚上。 商厘就坐在那儿熬了一晚上。 好不容易演唱会结束,姜锦岁的兴致正高,商厘只能如坐针毡的陪着吃了顿火锅。 餐桌上,姜锦岁提起在瑞典的经历,还说到小姨重提了让商厘去瑞典上学的事。 这对商厘来说就像个定时炸弹,她来不及阻拦,听孟鸢淡淡的问:“哦?那鸢鸢是怎么回的?” 姜锦岁故作神秘的卖了一下关子:“小厘啊……她……” 孟鸢撩起眼皮,姜锦岁笑着撞了一下商厘的肩膀:“我小姨问了她期末考的成绩,觉得这样的成绩去瑞典躺平,简直暴殄天物。” 许是住校那段时间给商厘的成绩留下太多阴影,期末考前修身养性,成绩破天荒的拿了全校第一,在全省的排名也极为靠前。 倒不是瑞典的学校不行,而是那位小姨一开始是打着让商厘减压的心思邀请的,她当年去瑞典留学就是为了人文环境,学的专业是相对轻松的那类。 姜家父母出事前,都是在专业领域很有权威的教授,财力虽然比不上苏家这类豪门,但每年额外的科研收入也在七位数,给商厘留下了丰厚的遗产,不需要太过努力就能平稳的过完一生。 但一听这省排名,顿时歇了心思。 商厘忍不住捂上姜锦岁的嘴:“你再说我就开始说你高二高考就能上云大的事情了!” 轮到自己,姜锦岁终于知道尴尬了,叼着肥牛举双手投降:“好妹妹,你饶了我吧。” 这餐饭在打打闹闹中结束。 把姜锦岁送到苏家时,姜锦岁叫住她们,问:“姐姐,小厘,你们要住家里吗?半个多月没见,爸爸妈妈也应该也很想小厘。” 商厘想到在机场被拉进隔间的经历,苏家如今已经不是安全屋,她担心孟鸢乱来,先出口拒绝:“我们学校初八要开学,我得回去做卷子,明天再过来好了。” 姜锦岁惊讶:“你这样的竟然会没写完寒假作业?” 商厘瘪瘪嘴:“嗯,不仅写不完作业,我这样的也要补课呢。” 高二一到周末,一对一的几名私教就围着她转,没有一点自由,虽然那是商厘自己跟孟鸢要的。 姜锦岁同情的看着商厘:“那你别熬太晚了。” 商厘笑:“放心,我惜命。” 孟鸢和商厘回到小区时,已经临近一点。 商厘先下了车,脚步有些急,像是故意要避开孟鸢。 在商厘消失在视野前,孟鸢把车停稳,快步追过去拉住商厘。 双手相扣的瞬间,两人皆是一怔。虽然这个动作已经做过无数遍,但自从两人关系越界,就跟‘姐姐妹妹’的称呼一样,从她们之间几近消失。 商厘有些尴尬的把手往外抽,下意识在周围环顾一圈。 照明的路灯将夜幕映得朦胧,孟鸢恍若未察,收紧手牵着商厘漫步在夜色里。 商厘十分别扭,试图抽出自己的手:“你别这样牵我,快放开。” “以前不都这样牵你的?”孟鸢侧眸看了商厘片刻,嘴角的笑意逐渐柔和,“不放。” 她看起来心情很不错,宽大的披肩遮挡住两人的手,直到入门,孟鸢才把手松开。 商厘一路忐忑,像只待宰的小羊羔。 谁知房门都关紧了,孟鸢并不打算处置她。 商厘站在自己房间门口,欲言又止。 “怎么了?”孟鸢正在热牛奶,见商厘不进房间,便问了一句。 商厘握紧门把手,提心吊胆的问出今天藏了一路的话:“我已经回国,之前的视频,你是不是可以删了?” 牛奶加热完成的‘叮’声响起,孟鸢把热牛奶倒进杯子里,朝商厘招招手。 商厘左右逃不掉,没好气的站定在她面前:“手机给我。” 孟鸢看了眼牛奶,用眼神示意商厘,眼底的笑意渐深。 商厘拿起牛奶杯往嘴里灌,温度正合适,只是喝得有些急,乳白色的液体顺着嘴角歪歪斜斜的滴落下来,孟鸢的视线渐渐压低。 “现在可以把视频给我了吗?”商厘又问了一遍孟鸢。 孟鸢伸出手,轻轻擦了擦商厘的嘴角,而后把手机递过去。 商厘轻而易举的解开开屏锁,又突然反应过来一切都太过轻易。但她不想失去这个机会,直到点开相册—— 近一个月的照片、视频、甚至是最近删除都没有那天晚上录制的视频。 商厘把手机举到孟鸢面前,问:“你把视频藏哪儿了?” 孟鸢不答,按下递过来的手机:“不是你说不安全吗?当然不会存放在相册。” “那在哪?”商厘蹲下身去捡手机,却不知道该点进哪个APP,慌张之余脸都急红了。 孟鸢丝毫不在意商厘翻看她的手机,轻轻抚摸着商厘的发顶:“你乖一点,或许我就告诉你了?” 属于成年人的荷尔蒙将商厘完全包裹,淡淡的香水味融入鼻尖,商厘强作镇定:“你说的是或许,所以也可能不告诉我?” 孟鸢笑了笑,低下头,缱绻的嘬吸商厘的唇珠:“鸢鸢变聪明了。” 商厘推开孟鸢,转身去到书房,翻起孟鸢的电脑。 不料这一回,电脑刚解锁,孟鸢就按住了她的手:“我可没教过你,可以随意翻别人的隐私。” 商厘更加笃定了视频被存在电脑里,抱着电脑死死不松手:“那是跟我有关的视频,你不也侵犯了我的隐私?” 孟鸢脸上的笑意渐渐收敛,另一只手有节奏的敲击桌面。 这向来是商厘犯错时,孟鸢思索该如何教导商厘时的习惯动作。 商厘忍不住咽了下口水,但想到那份视频,又强迫自己跟孟鸢对视。 在某一瞬间,孟鸢的手指蓦地停下,语气平淡:“你想看电脑也可以,你今晚乖一些,我就让你看。” 商厘呆呆的,抱有一丝侥幸的想,等孟鸢白天去了公司,书房的电脑还不是任她翻阅? 可下一秒,孟鸢就打破了商厘的这份幻想:“待会我会把密码重置,没有我的同意,鸢鸢,你没办法开机。” 商厘越发笃定拍摄的视频就被孟鸢藏在电脑里。 她皱着眉,鼻尖冒出细细的汗珠:“可你不是说你喜欢我吗?就算不是那种喜欢,你曾经是我的姐姐,你怎么能留下这种随时可能给我们两人都引来麻烦的视频?” “不是那种喜欢。”孟鸢重复了一遍商厘的话,目光有些深,“所以你一直都是这样看待的?” “重点是这个吗?我在跟你说视频。” “重点就是这个。” 商厘沉默了。 孟鸢对她越亲近,她就越觉得这些都是泡沫的幻影,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被戳破,让她一无所有。 “那你呢,鸢鸢,你对我又算什么?”孟鸢将商厘困在怀里,轻轻喟叹,“你对我既然不是那种喜欢,又怎么能要求我用那种喜欢的态度来对你?” “鸢鸢,没有这个道理。” 这些话颇有些威胁的意味。但一想到那份视频,商厘又低下声音,试图跟孟鸢打商量:“你是我从小依赖、尊重、崇拜的姐姐。” 她把姿态放得极低,偏偏孟鸢要听的不是这个。 孟鸢等了半个多月,即使知道商厘会乖乖回国,但也有那万分之一的失去可能。 “我想听的不是这个。” 孟鸢闭上的眼瞳压抑已久,潮湿的,像是雨林深处盘根错节的藤蔓,将商厘围困起来:“你纵容我、替我瞒着所有人,你对我真的没有别的心思吗?” 商厘不断的往后退,直到背部抵上椅背,退无可退:“你不就是想让我说违心的话吗?那都是我为了删掉那份视频才说的话,你难道也信?” 孟鸢的指摁上她的唇,声音低得只有她们能听到:“鸢鸢,只要你留在瑞典,视频被公布了又有什么用呢?没人会认识你,遭受舆论的只会是国内的我。” “告诉我吧,鸢鸢。” 孟鸢的齿尖轻轻研磨过商厘的耳垂,声音形同蛊惑:“告诉我你真实的想法。” 其次是程英,不用她开口,江寻春就已默契地靠了过去。 牧歌摊开手,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看向孟鸢,摇头感叹:“看来有些东西从选房开始就注定了。” 随口的一句话,却分量十足地砸向孟鸢心脏,胸口蓦地一沉,像是不小心踩空了一级台阶。 “孟老师,你咋这副表情?”目睹了孟鸢整个表情的变化过程,牧歌不明就里,口吻变得幽怨,“怎么?和我绑一起委屈你了?” 孟鸢全然不知自己此刻脸色有多难看,浑身是暖阳都照不透的阴寒。 她与商厘宛若两片凋零的秋叶,各分一边,她独自肃立在萧索的宿命里,不会再有相逢的下个秋。 第 76 章 第 76 章 “没有,只是身体有点不舒服。”孟鸢勉强扯动嘴角,牵起一个算不上笑的僵硬弧度。 这时,另一边的比赛已经开始了,首先上场的是程英和江寻春,一个运动员一个舞蹈家,肢体间的协调度不必多说,奈何这是两个人的游戏,各自的优势加在一起却没达到一加一大于二的效果,反倒上演出了种种令人捧腹大笑的操作来。 “诶,你慢点……不对,左脚!左左左!” “就是左啊……是你错了,停停……” 两人拉拉又扯扯,一百多米的距离走得跌跌撞撞,怪异的姿态宛如两只变异丧尸。 “这么阴间的游戏到底是谁想出来的?”程英走得满头大汗,热意从脸颊蔓延至脖颈,肉眼可见的红温,“……我可以直接抱着她走吗?” 主持人笑得直打嗝,好一会儿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呢?这考验的是默契度,不是你个人的肌肉秀,懂?” 因为孟鸢出差,商厘本周的实质工作在周三就结束了。 后面两天,她只是按时到公司打卡然后摸鱼。 孟鸢是以执行总裁的身份去给子公司的成立剪彩的,按理说当日去当天就能回。 可是她在周五才回来。 商厘不想要提前安排好的周日程表被打乱,于是把孟鸢周四的工作全部做好了。 周五当天,在接机回来之后,商厘把文件夹递给孟鸢。 “孟总请过目。” 如果没问题的话,孟鸢连今天都可以休息了。 大的决策商厘无权做,但小额的资金审批和项目计划书,商厘可以代看。 孟鸢只冷淡地“嗯”了一声。 出差太累了吧。 商厘一愣,随即想。 刚刚接机的时候她就感觉到了,孟鸢今天,格外冷漠。 从机场到公司,孟鸢一共回了商厘不到五个字。 商厘第一次这么直观感受到上位者的气势。 在她心中威严无比的商父商母,和今天的孟鸢比起来,商直是外强中干、只能披着纸壳子虚张声势的病虫。 文件夹被接过,商厘忍不住出神, 她盯着孟鸢精致漂亮的脸,微微下垂的眼睫遮住眸中的情绪,挺翘的鼻和紧抿的唇都没有任何动作。 难道说—— 保持威严的秘诀就是面无表情! 商厘悟了。 于是,检查完工作的孟鸢一抬头,映入眼帘的就是大彻大悟的商厘的脸。 孟鸢:“……” 她本来就不爱说话,现在更是无语凝噎。 “做的不错,交给钟洽吧,可以施行。” 商厘在决策旁边批注了她认为可行的理由。 孟鸢挨个看过去,没挑出毛病。 但也只是不咸不淡地说了句不错。 商厘信以为真,以为她只是太累了懒得再批,其实自己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拿起文件夹,商厘说:“我还会努力的。” 第一次能做成这样,已经很好了。 “不管别人认不认可,自己先在心里夸夸自己吧。做错事也没关系,夸夸付出过努力的自己,就当是给自己搭一个台阶下。”这也是赵从露的医嘱。 商厘近日一直在践行赵从露写给她的医嘱。 “除了成长环境以外,你的病情这么严重,很大一部分,源自你给自己的压力。商厘,你爱你自己吗?” 正是这个问题,从心理医院走出来的商厘半天都没回神。 是啊,她爱自己吗? 商厘也不知道。 [那,想爱自己的话,该从什么做起呢?] [小露医生:你等等,我先打字,内容有点多。] [好,谢谢你。]胡子薇诡异地发现,她一直以来的嘲笑对象商厘,今天有点不对劲。 和之前相比,她好像更有冲劲了。 比任何人都清楚商厘是不是有能力的胡子薇,头一回从商厘身上生出这么严重的危机感。 看着商厘一副收收捡捡的模样,她又觉得,自己的担忧很可笑。 但还是忍不住讽刺两句。 “怎么去蹭了一遍总裁专用梯,还把人蹭懒了。”胡子薇遮遮掩掩地说。 旁边的人立马凑过来问:“谁呀谁呀?”谁这么有勇气? 胡子薇直勾勾盯着商厘,“谁在偷懒就是谁呗。” 旁边人顺着视线看过去,立马想反驳。 商厘,这不是整个小组最好用的工具人吗? 老实说,他们任何一个人偷懒都有可能,就商厘不可能。 不过他并不拒绝顺着胡子薇的话说商厘两句。 “啧啧,总裁专用梯?可不是什么人都配蹭的,还以为是老实人呢,没想到……” 商厘知道话题的主角是谁,但她的动作丝毫没有停滞。 对待这种事,她只擅长冷处理。 一道清朗的声音打断了男同事恶意的嘲笑。 钟洽站在门口,礼貌地问:“商小姐,准备好了吗?” “嗯,好了。” 商厘迅速把水杯塞进包里,然后站起身。 四周的视线让她头皮发麻。 托孟鸢的福,公司里没人不认识钟洽。 毕竟那连续三道解雇令,是钟洽代替孟鸢通知全公司的。 普通员工现在看见他就害怕。 胡子薇脸色很难看,但架不住旁边有人比她更倒霉。 钟洽走过来,绅士地抱起商厘的个人物品。 “跟我来吧商小姐,今天会有个商短的培训,结束之后,你就是孟总的新秘书了。” 男同事恶毒的语言和周围不算善意的注视,钟洽都不陌生。 他巧妙地提前透露出商厘的新身份。 这话一出,视线的性质就变了。 商厘很敏锐地察觉到这一切。 尴尬无所遁形的同时,商厘不得不承认,是爽的。 以胡子薇为首的,每个人或羡慕或忌恨的眼神,对饱受他们欺压的商厘来说,商直是膨膨素。 商厘脸发烫,跟在钟洽身侧,面不改色走出这间办公室。 如果她能胜任总裁秘书的职位,从今往后,别人拿来讥讽她的电梯,会成为她流转这座大楼的载具。 商厘咬住下唇。 “商小姐……” “叫我的名字就可以了,钟老师。”商厘小声说。 钟洽眉心一动,没说让她更紧张的话,“好的商厘,叫我钟洽吧,再用刚刚那个称呼,孟总或许会觉得我欺负你呢。” 他开玩笑的语气也是和善的。 辨别出这点的商厘放松很多,点点头说:“好,我记住了。” 随着电梯门打开,商厘的心再次提起来。 不过这次,期待大于害怕。 她渴求着一个能让自己过得更好的机会。 而后,赵从露发来了大概能占三个屏幕那么多的注意事项。 头晕眼花的商厘决定,一条一条来。 先花几天养成一个爱自己的习惯,再在生活中加入下一条。 经常在心里夸自己,是商厘践行的第三条。 前两条分别是“每一餐都吃自己喜欢吃的食物”以及“拒绝自己不想做的事”。 所以,在孟鸢出差的这段时间,商厘已经默默开朗了很多。 按照商厘之前畏手畏脚的性格,她是不会主动帮孟鸢处理这些工作的。 做多错多,不做才是最稳妥的。 可是商厘现在不想要最稳妥了,她想要最好。 她们都在彼此不在的时候发生了很大变化。 孟鸢敏锐地发现这点。 和她命运相连的小红也发现了。 ‘你怎么了?出差不顺利吗?’小红很困惑,以孟鸢的能力来讲,小小出差,应该不至于遇到什么棘手的事。 ‘为什么这么问。’孟鸢漫不经心摩挲着钢笔的笔帽。 小红最讨厌孟鸢这个样子。 它想跳起来冲着空气挥拳,可是身体却不想动弹。 因为情绪没到位。 小红:“?” ‘你是不是又去见那个光头医生了?’ 自己的情绪也被否定,小红现在很不爽,可是因为药物的作用,又好像没那么不爽。 它的情绪就变成了薛定谔的不爽。 ‘嗯,我服用了抑制剂。’ 抑制剂?孟鸢的整个腺体就被抽空,余生能产出的所有信息素,都拿来凝成小红的身体了,她有什么服用抑制剂的必要? 小红瞪大眼睛,‘什么抑制剂?’ ‘让我如愿的抑制剂。’ 孟鸢现在心情倒是很好,愿意和小红多说几句话。 在抑制剂的影响下,这只蠢狐狸对商厘莫名其妙的热情,应该很快也会消退。 ‘你疯了?’小红这下是真的着急了。 它知道,孟鸢最厌恶被掌控,因为她要求自己能够掌控一切。 可是她无法拒绝Alpha与生俱来的基因问题。 但孟鸢不是已经剥离出精神体了吗? 小红气得声音都拔高了三度:‘物极必反的道理,还要我教你吗?’ ‘孟鸢,你迟早会后悔的。’ 后悔?孟鸢轻嗤。 她从不做后悔的事,她只会让对手后悔。 她可以是绵绵落下的春雨,温润无声;可以是夏日骤降的暴雨,酣畅淋漓;亦可以是漫天飞舞的雪花,凛冽寒彻。 她身体里明明有一亿条溪流,一万个湖泊,一千道江河……最后汇聚成一片无边无垠的海洋。 汹涌是她,平静是她,唯独没有死寂。 空虚的只有她一人,名望权利蒙住了她的双眼,奉承恭维堵住了她的双耳,她早早被浮世繁华掏空了身子,徒留一副正常人的皮囊,外表鲜妍光亮,内面早就被稻草堆积填满。 对于商厘的热烈缠绵,她却无法等价回馈,这中间的落差以她的冷漠敷衍填补,然后一步步侵蚀着、抵消着商厘的热烈缠绵,直到彻底耗尽。 溺水的那个人是她,商厘用尽所有气力依旧没能救她上岸,还差点被她拉着永坠深渊。 阳光依旧慷慨,平等地洒落在每个人身上,唯独照不亮她。 第 77 章 第 77 章 时间飞逝,经过一上午的比拼,最终结果出来,林沫和商厘遥遥领先,其次是牧歌、江寻春、程英,孟鸢垫后。 按照顺序挑选食材,加工,饱餐一顿,再美美睡上一觉。 到了下午,主持人领着她们去了当地有名的水果种植园,园区占地超2000亩,在职员工上百人,是当地重要的经济支柱之一。 除了原本的销售途径外,当地政府有意将其开发成采摘园,并在周边设立旅游景点,进一步提高了当地的经济效益。 所以,她们此次受邀参加体验活动,也是为了宣传这个果园。 既能助农,又能体验到亲手采摘的快乐,还能尝到各种各样新鲜的水果,简直是三全之美,何乐而不为? 夜空沉静,偶有一声闷雷。 戴着黑框眼镜的商厘没注意到雷声,细长的手指把键盘敲得噼里啪啦响,苍白干裂的唇紧紧抿着。 电脑屏幕下方的时间变成零点。 商厘敲完最后一页PPT的“感谢观看”,颓然地靠着椅子叹了口气。 其他几个组员扔给她的加班任务,终于做完了。 休息了几分钟,商厘收拾东西准备离开公司。 听见椅子拖动的声响,商厘动作一顿。 “小商啊,都做完了?” 眨动眼睛时,眼皮和眼球间滞涩的感觉让商厘想流泪。 她垂下头,默不作声点点头。 被商厘吵醒的是刘众,一个中年油腻男Beta,也是商厘的组长。 刘众会留在这,不是因为他爱工作,只是因为他在下班前睡着了,而他人缘非常差,根本没人叫醒他,才让他睡到了现在。 好可惜。 商厘慢吞吞地拎起包,什么都没说,埋头往外走。 “对了小商,把你的电脑打开,我要检查你的工作成果。” 身后传来讨人厌的声音,商厘深吸一口气,返回按照刘众说的做。 虽然没能把刘众锁在公司里过夜,但好歹把工作完成了。 商厘这么安慰自己。 “‘制作人商厘’,嘁,现在的年轻人,活干的不多,功劳一点不少邀。” 商厘下意识朝声源处看。 何霄立马把胯一拧,就差把自己拧成一个“∈”了,只为挡住顾客的目光。 “嘤嘤嘤——呜!” 奇异的叫声打破尴尬,商厘不经意看了何霄一眼,绕到他身后。 小狐狸刚刚还趴在笼子里,现在急得站了起来,前爪扒着笼子不停挠。 娇嫩的爪子打在铁丝上,何霄额角生出冷汗。 他戴着口罩和浮夸的大镜框,别人很难看出他的确切表情。 不过商厘的注意力也没在他身上。 她的视线被貌美的小狐狸占据,脑子里只剩下一个想法:好美好美好美! 看了几秒后,商厘假装不在意地移开眼。 和常见的宠物比起来,狐狸的养护肯定麻烦很多,作为苦命社畜,商厘没有太多时间分给宠物。 喜欢的东西本来就很难得到。 都不用哄,商厘就接受了这个事实,抿着唇片扭头去看其他狗狗。 小狐狸:??? 它不可置信地看自己毛茸茸的爪子,她竟然比不过这些笨狗?? 商厘无视狐狸挽留的举动,绝情地走开。 何霄不着痕迹地松了口气,给商厘介绍其他狗狗的同时,顺道遮住狐狸的视线。 可恶啊。 狐狸细细的前爪探出铁笼,想要去够这个香香的人类。 才挣扎没几秒,它就察觉到熟悉的令狐讨厌的气息,扭头冲着门口的方向龇牙咧嘴。 宠物救助中心门口。 商厘只在生病的时候做梦,几乎都是噩梦。 昨晚的梦却意外地……柔软。 商厘哑然。 摩挲着手机壳的边缘,商厘呆呆咬着嘴唇。 余光看见胡子薇消停了,商厘小幅度松了口气。 胡子薇作为比商厘晚入职几个月的新人,靠着能说会道的嘴混得很开。 商厘就不同了,她除了埋头做事什么也不会。 在职场混得那叫一个如鱼得自行车啊。 这种蛐蛐顶头上司的事,商厘不想参与。 因为物欲低,商厘手头有些存款。 现在家里多了只宠物,她盘算着,搬回父母姐妹都不稀罕要的那套房子里之后,把次卧改成宠物房,让小狐狸单独住一间。 今天是周五,她只想快点把手头的事做完,然后回家养精蓄锐,准备明天搬家。 她对胡子薇传的八卦没什么兴趣。 临下班,工作群突然多了条全员艾特。 [李慧语:经过孟总和董事会讨论,决定给大家统一加薪,按照各自之前的考勤和绩效加了底薪,奖金不受影响,大家现在可以打开私人邮箱,查看自己的加薪情况了@全体成员] 与此同时,弹出一封新邮件。 诶,加薪吗? 商厘眨眨眼睛,被这天降财富砸懵头脑。 不过她并没有点开邮件,而是埋头收包。 毕竟快下班了。 公司里一片喜气洋洋,就连胡子薇都一改口风,开始夸赞这位新上任的总裁。 独自下班的商厘没有参与任何小团体的讨论,打完卡匆匆离开公司。 她赶着回家看狐狸呢。 也不知道它待得习不习惯。 员工们准点下班,孟鸢自己却习惯了加班。 总助钟洽把咖啡放到孟鸢左手前侧二十五厘米的地方,语气小心:“孟总,按您说的,给所有人都加了薪,那位员工的邮件是单独编辑过的。她的大部分加薪将从您的私人账户按月扣除。” “我知道了,出去吧。” 低头看文件的年轻女人头也不抬,似乎对这些小事并不上心。 钟洽点头应是,不敢多探究。 “两鸢!” 换好睡衣开始撸狐狸的商厘瞪大眼睛大叫。 她反复看这封加薪邮件,才确认自己没看错数字。 不爱花钱不代表不爱钱啊。 这这这! 商厘眼珠骨碌碌转了几圈,还是不敢相信,伸手掐了自己一把。 痛感把她拽回现实。 “居然真的涨了两鸢底薪……”商厘喃喃念叨。 五百是以工资形式发放,一鸢五是延后汇款。 不爱和别人说话,商厘错过很多交换信息的机会,也因此,她虽然觉得这个数字太夸张,但也说不出什么不对劲。 “你真是我的福星!” 抱紧怀里的红毛狐狸,商厘在它耳朵上亲了一口。 “呸呸呸!”商厘扭头往外吐毛。 狐狸:“……”撸了会狐狸,商厘一整天的压力都得到了释放,她舒服地叹了口气。 “嘤嘤。”狐狸的尖嘴咬住她的衣袖。 商厘专注地看向它,好奇地问:“怎么了吗,有什么事想告诉我吗?” 下一秒,还是幼崽期的狐狸蹦到地板上,走一步回头看一次。 如今的商厘已经和小红建立了默契。 她立马看出小红是想带她去看什么。 商厘老实跟上它。 狐狸灵巧地跳到喂食器前,尾巴得意地扫扫干干净净的碗口,冲着商厘骄傲地昂首。 上午离家时,喂食器里自动投放了一碗兽粮。 商厘看清那个空荡荡的碗后,眨眨眼睛。 她十分不确定地问:“是因为我担心你不肯吃饭,所以乖乖把兽粮都吃了吗?” 话说出口,商厘又有些懊悔。 父母都没给予过的回应,怎么能指望从一只幼崽身上得到呢。 她正要挽尊地笑笑,就看见骄傲的小狐狸点点头。 它甚至神气地跺跺前肢,“嘤!” 本狐就这么善解人意。 居然真的是……商厘,商厘已经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才好了。 她试图阻止不断汇聚的泪花,结果是徒劳的。 “谢、谢谢你,我爱你。” 在呜咽溢出喉咙之前,商厘再次抱住小红,还时刻注意着,不让眼泪沾湿小红的毛发。 其实,她真的只需要一点点善意。 一点点就可以让她很开心很开心了。 在外公外婆和小黄相继离世之后,小红到来之前,商厘一直靠童年的回忆活着。 每次很累的时候,她都能很快哄好自己。 以透支回忆的方式。 但是从今天起,商厘终于确信,她可以向前看了。 为了爱,她生出向前的勇气。 租的房里东西不多,商厘叫了搬家公司,花了一个上午,就从逼仄的出租房搬回到二环的大房子里。 一把拉开客厅落地窗的窗帘,商厘单手叉腰。 “这是我们的家,小红。” 午后最毒的太阳照在对面的大楼,玻璃反射的光让狐狸闭上眼。 比光污染更让它无奈的,是自己的名字。 小红。 去他的小红。 狐狸、小红只恨自己不会说话,还恨自己很喜欢这个香喷喷的人类,只好含泪忍下这个名字。 商厘的取名水平,实在是难以恭维。 不管小红内心多抵触这个名字,商厘叫得确实很开心。 有了宠物,涨了薪水,搬回了大房子。 之前堵在胸口让她难以喘息的那口气,仿佛已经消散了半截。 虽然不喜欢胡子薇,但她的金钱观还是给了商厘一些启发。 “爱不爱的无所谓了,有钱就行。” 商厘从前很渴求爱,在确认自己得不到爱之后,连钱也不屑要了。 她一直在怂怂地和父母姐妹赌气,虽然没有任何一个人在意她,哪怕她只敢以折磨自己的方式较劲。 但那确实是一个不被爱的孩子能做出的最后的挣扎。 把每个落灰的角落打扫干净,商厘没有多余的力气做饭了。 她点开外卖软件。 小红蹲在沙发上歪头观察她,商厘腼腆笑笑,“今天太累了,我明天就自己做饭吃。” 这句话说完,不知道为什么,商厘反而从小狐狸澄澈的眸子里看出了同情。 商厘:“……”这真不是找补。 ‘实在是太可怜了,我养的人类给我换了大房子,但是只能吃很便宜的饭了。’ ‘孟鸢孟鸢,派人给我打点钱。’ ‘我害怕把我的人类养死了。’ 忙的不行但还是抽出时间听自己精神体说话却听到一串废话的孟鸢:“……” 江寻春和林沫依次作答,剩余二人却像是失了神,久久没有反应。 这个问题,早在五年前她们就讨论过了,第一反应都是对方,至于第二第三,太过久远已经记不清了。 孟鸢喃喃低语,“没什么好带的。” 被困住的人光她一个就够了。 对于这个答案,众人颇感意外,“啊?我一直以为你是那种喜欢热闹的人呢。” “那是以前,现在……”孟鸢顿了顿,“都过去了。” 第 78 章 第 78 章 茶香渐淡夜渐浓,不知不觉到了休息时间,众人纷纷散去,各自回房。 商厘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今天明明远没有昨天疲惫,但困意却来得格外汹涌,刚一沾到床,她就陷入了黑甜的梦乡。 侧躺在另一张床的林沫听着她的呼吸声,却久违地失了眠。 脑中一遍遍回闪着这两天的一幕幕,属于那二人的种种回忆,有些是她知道的,更多是她不知道的。 虽然她一遍遍告诉自己,那些都是过去式了,但过没过去,她一个局外人并不知道。 局外人。 林沫咀嚼着这几个字,心里渐渐不是滋味起来。 小心翻了个身,她看着对床被夜色笼罩着的朦胧轮廓,有什么东西慢慢在她眼中坚定。 翌日,晨光熹微,最后一天的倒计时也正式敲响。 在总裁办公室旁边的办公室里,商厘得到了商单培训。 总裁秘书的岗位,需要胜任者有一定的知识和情商储备。 前者商厘大概有,后者“完全存疑。 不过孟鸢没那么在乎。 因为商厘的定位是维、稳剂。 所以,只要商厘能不干扰别人的工作,偶尔能为孟鸢提供服务,有访客时不丢人就够了。 培训时间只有半个小时。 被钟洽推进孟鸢的办公室时,商厘还懵着。 不是茫然,她只是有点震惊。 好歹是总裁的秘书,真的可以这么草率就让她就职吗? 经过昨天的短暂会面,商厘已经发现,孟鸢是个很讨厌被质疑的人。 走进办公室时,商厘识相地没表露出自己的困惑。 总裁办公室很大。 商厘不仅有了自己的独立办公室,还在孟鸢的办公室里拥有一个隔间,便于她在工作时间待命。 她注意到孟鸢的手边有些空。 按照钟洽交代的,商厘悄无声息地离开,去给孟鸢做咖啡。 在她走后,孟鸢放下笔抬眼看向门口,无言。 受小红拖累,孟鸢才知道,商厘私底下,比她平时在公司里表现出来的还要蠢。 她不光自己蠢,还带着孟鸢的精神体一起犯蠢。 抬手触了下脸侧,孟鸢复杂地闭上眼。 不只是脸,孟鸢现在感觉自己整个人都不干净了。 两个蠢货。 商厘的记忆力一向很好,钟洽语速飞快,但她还是分毫不差地记住了孟鸢的喜好。 现在是上午九点半,孟鸢喜欢喝加浓的全冰美式。 往杯子里倒冰块的时候,商厘犹豫了一下。 也不知道孟鸢胃好不好。 她抬起扶杯子的手,使劲捏自己的脸,被冰过的指腹还没回暖,激得她猛然立正。 商厘知道孟鸢讨厌拖延的人,当即做出决定。 端着两杯咖啡再次回到孟鸢的办公室,商厘直接问:“孟总,咖啡要冰的,对吗?” “嗯。” 只要不在雷点上踩,孟鸢的脾气还算不错,纵使她心中本来就有气。 而且今天是商厘第一天当秘书,孟鸢可懒得听她疯狂道歉。 她头都没抬,商厘庆幸自己做了两手准备,她把冰的那杯放到孟鸢右手前侧二十厘米左右的位置,轻声说:“好的,我记住了。” 至于多做的那杯常温的,商厘要自己喝掉。 虽然她也很讨厌喝咖啡就是了。 商厘苦着脸想。 一般来讲,钟洽放咖啡的时候,会用另一只手按住文件,保证手不蹭乱堆叠的文件,商厘却是直愣愣地往下放,孟鸢难得抬头看了她一眼。 然后她就看见商厘的另一只手里还端着一杯咖啡。 孟鸢眉心一动,似笑非笑地看着她。 商厘眼珠子一转,不心虚但小声:“员工不可以喝咖啡吗?如果是的话那对不……” “停。” 前摇有点长,但是孟鸢还是看穿了商厘,她就是想找个机会道歉。 孟鸢赶紧叫停。 头疼地盯着商厘无辜的眼,孟鸢不知道说什么。 她难道是什么很吝啬的老板吗? 为了名正言顺把照顾精神体的劳务费打到商厘卡里,孟鸢甚至提出给全公司人加薪。 公司上下都是各种饮品免费供应的,果茶,咖啡,奶茶,清茶应有尽有。 孟鸢会多看商厘一眼,只是因为她知道,商厘家里囤了很多速溶饮品,却不包括咖啡。 一个从不喝咖啡的人,端着一杯咖啡站在你面前,多看一眼也无可厚非吧。 孟鸢是个情绪很难有波动的人。 但眼前这个很没良心的软蛋还是激怒了她。 “总裁秘书的工资高,n+1很可观,你如果真的很想拿到这笔钱,可以再多道几次歉试试。” 这话孟鸢没说。 她不知道商厘为什么撒谎,不知道她为什么那么爱道歉,也不关心。 “没有特别要求,那边就是你的工作区。” 孟鸢压下无名火,没有问她为什么撒谎,只是指了块采光很好的地方。 “好的,我知道了。” 虽然孟鸢说的和钟洽说的不一样,但商厘没顶嘴,只是把咖啡放过去,又抱走孟鸢桌面一侧凌乱的文件。 孟鸢不经意地把剩余文件挪了个地方。 这就导致,一整个上午,商厘都能感受到,一道似有若无的视线,会时不时落在她身上。 这个时候,商厘就会赶紧端起咖啡抿一口。 然后被苦的面目全非。 再然后视线就会消失。 苦归苦,咖啡大约真的有效果,午餐前的几个小时内,商厘都非常清醒,工作效率很高。 墙上挂钟的指针超过十二。 商厘把文件又搬回孟鸢的桌面,放在她好拿但不占地的左前侧。 “孟总,我把所有文件按类分好了,反面朝上的是大数额和时间紧的,您可以先看。” 她不随便道歉,孟鸢看她还算顺眼。 扫了眼整整齐齐的文件,孟鸢淡漠地点头,“行,吃完饭可以到你自己的工作室午休,两点准时过来。” “好勒。” 今早商厘随口应答了很多遍,只有这句最真情实感。 她先去吃饭,然后争取比后吃饭的孟鸢先回来,这样就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倒掉喝不完的咖啡啦。 苦咖啡是这个世界上最难喝的东西! 在她走后,孟鸢起身,到落地窗前看了会楼下的绿化。 披上挂在一边的外套,孟鸢缓步走到商厘的桌前。 金属材料的桌子表面被黑色涂料刷满,孟鸢整个办公室的桌子都这样,冷硬,严肃。 这张桌子也本应该如此。 合上的电脑上贴着彩色水钻贴纸,电脑下,水杯下,压着好几张缤纷的便签,便签上是莫兰迪色系彩笔写的鸡汤。 字迹不像成人,内容也不像成人写的。 孟鸢轻嗤,眼神转向有些突兀的白色马克杯。 果然。 黑色液体还剩了大半杯,孟鸢想起商厘被苦的皱成一团的脸,眸光一闪。 商直分不清咖啡和她的脸哪个更苦。 孟鸢伸手端起马克杯,面无表情将剩下的咖啡倒进洗手台。 看她下次还敢不敢撒谎。 于涵:【综艺录制完后不必急着过来,这边还在下暴雨,预计还要三四天才能放晴。】 接到这条通知时,商厘正准备乘车赶往机场,见状,她思忖片刻,忙让柳枝改了飞机目的地。 一路辗转颠簸,落地首都时已近零点,商厘拖着行李箱从车上下来时,人已累得接近虚脱。 柳枝本想送她上去,但被她一口拒绝了,“今天辛苦了,你赶紧回家休息吧,都要到家门口了,我自己乘电梯上去就行了。” 把柳枝送走,话音才落下没多久,一块“电梯维修中”的黄色牌子就挡住了她的去路。 一人一箱在原地静默许久,商厘双手环胸,气极反笑。 没记错的话,这块牌子从她离开前就横着这儿了,如今过去都快半个月了,没想到还坚挺着呢! 不信邪地上前按了按电梯,不出所料,一点反应都没有。 商厘举手投降,一脸绝望地回看着身后的大箱子,自我安慰,没关系,还好楼层不高,区区三楼而已,小意思。 又默默给自己打了番气后,商厘把包往后一甩,撸起袖子,拖着行李箱来到了步梯口。 漆黑的楼道一眼仿佛望不到尽头,感应灯失灵,商厘用了很大劲儿才将它唤醒,昏暗的灯光照得整个楼道阴森森的,她没管那么多,提起行李箱直往上冲。 楼梯刚走过一半,灯光啪地一下灭了。 商厘倒吸口凉气,耐着性子再度将其唤醒,一鼓作气,直接将行李箱提上了一楼的平台处暂作停留。 “呼……”靠着墙低低喘气,刚想休息下,感应灯也在这时歇下了。 伸手不见五指的夜色中,她的呼吸和心跳声都异常鲜明,商厘头皮微微发紧,无名的恐惧成倍放大,急需光亮破解,慌忙从背包里掏出手机,摸索着正欲解锁,空寂的楼道里突兀地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接下来的事完全没给她反应的时间,朦胧的身影笼罩在她前方,猛地扑进她怀里,她踉跄着退后两步,那人踩着她的脚步紧紧跟随,将她逼至墙角,双手收拢,然后将她拥入怀中。 肾上腺素激增,商厘呼吸暂停了一秒,所有细胞处于警戒状态,极度的恐慌使她想放声尖叫,嗓子眼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一般,发不出一点声音。 手机哐当一声掉落在地,感应灯亮起。 “姐姐。” 孟鸢的脸庞与熟悉的鸢尾花香一同袭入她的眼鼻。 第 79 章 第 79 章 僵硬的身体瞬间软化下来,商厘双手自然下垂,阖眼平复起过快的心跳。 这时,她才意识到那片贴着她脖颈的温热来自孟鸢的脸颊。 “姐姐,求你……” 灼热的气息喷洒在耳垂,来不及疑惑孟鸢为何会出现在此地,商厘的鼻翼先动了动,浓重的酒气弥散在空中,辛辣苦涩。 商厘一顿,下意识低头看她,“你喝醉了?” 孟鸢同时仰头看向她,灯光熄灭,最后的印象是孟鸢泛红的眼尾。 “孟鸢,你先……放开……”商厘抽出一条手臂,意图推开她,“我先我把我的手机……” 风扬起窗口台的飘纱,折叠的光影自商厘的裙摆渐渐往上,映得她面容逐渐清晰。 逆着光的长发微扬,明明是一身鲜活的青春气息,却好像被定格在了那里。 看着商厘发红的眼眶和抿到发白的唇,孟鸢捂在她唇上的手逐渐松开,声音缓下来:“别跟我置气了。” 商厘哑声:“拿出来。” 孟鸢顺了商厘,隔着衣服抱她,额头贴着额头,低声说:“之前你的移民签证被我扣压时你没有声张,被我从榕城带回来时你依旧选择了沉默,我会猜不到你的目的吗?” 商厘想起那些过往,脸色有些发白,声音却很执拗:“我确实不愿意看到你的名声受损。因为你曾经是我的姐姐,也是我尊重的长辈。我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既然你一意孤行,我只能尽力帮你遮掩。” “尽力遮掩?”孟鸢往前走了半步,将商厘抵在桌前,“你用这种感情来对待我?” 商厘摇头:“算不得感情,只是我的做事方式。” 孟鸢于她而言是亲情,是十八年相伴的朝夕,是被放在她个人利益之前的习惯。 桌沿正好抵在后腰的骨头上,商厘忍受了会儿,见孟鸢没有松开的意思,皱眉道:“你活了二十八年,总不至于跟我一个高中生妄谈爱情吧?” 想象之中的否认并没有到来。 孟鸢的目光从商厘的眼睛移到她的鼻、她的眼,不放过商厘脸上任何一丝变化:“如果我想谈呢?” 商厘震惊的看着孟鸢,脑子已经转不动了,背书一样的说:“娱乐圈里这么多漂亮的人,你身边那么多的追求者,年轻貌美的,才华横溢的,甚至位高权重的……” 孟鸢的指腹压上商厘的唇,目光撩起半寸:“少看点剧吧。” 指腹很热,也很有力,抚在唇上时像是一个信号,商厘以为她还会再说什么,孟鸢却松了手:“我们一回来就都待在房间不合适,我先去看看小锦。” 用过午餐后,苏云又开始画起画,为了一碗水端平,这一幅是给姜锦岁的。 苏云的画技其实挺一般,但全家都愿意哄她开心,姜锦岁来了苏家后,融入这种氛围里,没什么能比新女儿也喜欢她的画作更让苏云开心的了。 天快黑时,一辆劳斯莱斯开进院子。车门打开,走下一位西装革履的中年男人,优渥的容貌至今每一次登台都让不少人怀念青春。 苏父名为边修,年轻时是华宸娱乐旗下的艺人,曾多次摘下影帝桂冠,跟苏云在一块后逐渐减少拍戏的频率,转到幕后拍起电影。 舒璇的那部《双生》,总导演就是边修,长达几个月的拍摄相处想必令边修和苏云都十分满意,才有了苏云后来调查舒璇的事。 边修绕到后备箱,拎出来一打书,向商厘招手:“书单上能找到的都在这里了,都是最后几本了,难找得很,看的时候小心点。” 都是一些很难找到的文学孤本,作者大多都不在世了,是只存在于传闻中的小说。商厘一听眼睛都亮了:“竟然能找到这么多本?” 边修把书拎到孟鸢的车后排,笑着提醒:“你现在以学业为主,熬夜偷偷看时千万别被你姐姐抓到,我可救不了你。” 商厘偷偷瞄了孟鸢一眼,小声保证:“知道了爸爸。” 另外两个女儿也有礼物,孟鸢是一个古董摆件,姜锦岁是一套高定礼服,三份礼物价格差不多,一碗水端得很平。 轮到苏云时只能看到一个首饰盒子,看不出里面藏了什么。按照边修之前的习惯,商厘猜,应该是一对翡翠耳环或是一只翡翠镯子。 父母几十年如一日的恩爱,和娱乐圈那些朝合暮散的情侣截然不同。 商厘略有些出神,想起苏云在书房里字里行间表达对舒璇满意的那些话,终于切切实实的意识到,舒璇真有可能要长期加入她们家。 苏家的人越来越多了。 一年前苏家因为亲子鉴定结果,多了一个女儿:姜锦岁。 一年后又要因为孟鸢到了年纪,多出另一个女儿:舒璇。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第一件事让商厘失去了父母,第二件事将会让她失去姐姐。 但对苏家来说,这两件都是喜庆的事情。 商厘打了个哈欠,在听边修卖弄关子说今晚还邀请了一位客人来家里吃饭时,十分配合的第一个问:“该不会是舒璇姐姐吧?” 边修有些难以置信,在外人面前精湛的演技藏不住脸上的惊诧:“小厘怎么猜出来的?” 商厘满脑子都是舒璇,顺口就接了。 没想到真的是舒璇。 “可能是心有灵犀吧。” 其余几人都跟着笑起来。“嗯?” “爸爸的电影好看吗?” 商厘说:“还行,你要一块吗?” 原本只是随口一问,她很少见孟鸢看电影,没想到今天孟鸢会答应:“好啊。” 影音室时的光线依旧很暗,电影剧情正好达到一个小高潮,一声枪击的爆空声响起,商厘进门时没站稳,被孟鸢拉了一把。 孟鸢问:“没事吧?” 商厘快速抽出自己的手:“没事。” “姐姐,小厘,快来快来。”姜锦岁似乎也吓得不轻,心有余悸的抱着抱枕缩在角落,“爸爸刚刚被妈妈叫走了,他也没告诉我这段剧情这么瘆人啊。” 商厘顺理成章的坐到姜锦岁身边,缓了缓声音,问:“这不是警匪片吗?怎么把你吓成这样?” “以前过审没那么严格,剧情能拍得夸张一些,刚刚那个杀人犯出现时,我感觉比现在的鬼片还可怕。”姜锦岁递了个抱枕给商厘,又问孟鸢,“姐姐,你要吗?” 孟鸢也接了一个,电影剧情逐渐进展到边修饰演的警察发现亲弟弟身上留有上回他在杀人犯身上留下的类似抓痕。 姜锦岁感慨:“这杀人犯在白天也没这么恐怖嘛,要是这个角色是爸爸演的,我可能就不会那么怕了。” 商厘用肩撞姜锦岁:“那当年电影播出的时候,可能会出现粉丝为杀人犯喊冤的事情。” 姜锦岁想了想,带入现在娱乐圈那些顶流的粉丝,觉得还真有这个可能。 就在这时,手机亮了起来,姜锦岁看了会儿消息,满脸痛苦的往后仰倒:“小厘啊,你以后大学选专业千万不要选太技术性的,下场就是失去自由。你看我,刚放假两小时就得回去改论文。” 商厘嘻嘻哈哈的抱了姜锦岁一下:“加油,国家的航天技术需要你。” 姜锦岁叹着气离开。 家里要多一个人其实也没什么不同,她已经经历过一次,这一次只会做得很好。 只是商厘突兀的发现,孟鸢没有跟着一块笑。 舒璇是孟鸢的人,家里甚至还开明的同意了孟鸢选择同性伴侣,孟鸢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商厘陷入一阵疑惑。 她的心不在焉很快被人察觉,作为全家保护的高三生,商厘很快被带上楼强行午睡,房门关上时,所有的声音都被隔绝在外面。 商厘做了个跳跃性的梦。 梦里响起了婚礼进行曲,商厘作为伴娘,看着孟鸢牵着舒璇的手走上花台。 她跟着她们走了很久很久。 久到前方两人身上的婚纱逐渐褪了色,久到前方出现了另一名小女孩,亲昵的拉着孟鸢的手,唤‘妈妈’。 时间的流逝越来越快,直到小女孩也长大成人,孟鸢和舒璇的长发盘起,染尽白霜。 商厘越来越追不上孟鸢,她忍不住要去拉孟鸢,却发现自己伸出的手上,皮肤依旧光滑细腻,如同最初。 她想问为什么会这样? 一道声音在这时候响起来:因为从你十八岁开始,你再也无法参与到她的人生,你只会是一个旁观者。 咚咚—— 商厘猛地惊醒过来,在梦中听到敲门声在此刻变得更加清晰,门外传来姜锦岁的声音:“小厘,你醒了吗?” 商厘拿起手机看了时间,已经是17点12分。 商厘赶紧下床,开门:“刚醒,是晚饭开始了吗?” 姜锦岁看她着急的模样,拍了拍她的肩:“别急,晚饭还要一会。是舒璇姐到了,爸妈让我来叫你下楼。” 她看向商厘的睡衣,嘱咐道:“披件外套吧,刚睡醒别着凉。” 商厘揉揉眼,有些无语:“你不是跟我同岁吗?” 姜锦岁眯着眼笑:“但我大一了啊,得听姐姐的话,知道吗?” 商厘转身洗了脸,下楼。 但她下楼前怎么也想不到,能让舒璇和苏云聊得顺畅的话题不是孟鸢,也不是电影《双生》,而是她。 舒璇一身过膝的长旗袍,长发盘起,没有如参加活动时那般戴首饰,多几分清雅端庄。 商厘走近听到舒璇说:“之前苏总在颁奖典礼提前离场,也是因为家事,苏总的妹妹我见过好几回,自然能理解,而且苏总还多为我争取了一个代言机会。” 掌心感受着温热皮肤下血管的跳动,仿佛掌握了她生命的开关之一,商厘喉咙发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姐姐。”孟鸢脸贴上她柔软的小腹,目光仍是直直看向她,纯净又蛊惑。 商厘后背紧紧抵着墙,莫名生出种想要立即逃跑的冲动,“孟鸢,你到底要干什么?” 孟鸢指腹慢慢摩挲着她手背的筋络,眼神逐渐变得飘忽,须臾后,粉唇轻启,缓缓吐出两个字,“求|欢。” 大脑轰地一声炸开,像发生了一场小型爆破,商厘猛地抽出手,按在冰冷的墙面上企图降温。 孟鸢却跟条蛇似的缠了上来,哀诉,“我在向你求|欢,姐姐。” 第 80 章 第 80 章 商厘浑身一颤,宛若过电。 “我把我自己给你……都给你好不好?你想怎样都可以,我是你的。”孟鸢眉心轻蹙,眸中带雾,戚戚哀哀地恳求她,求她收下这份近乎开封的礼物,完全地、一览无余地暴露在她眼前,“别不要我,求你……别不要我。” 商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 孟鸢在外是受人尊敬的苏总,凭一己之力让华宸娱乐在娱乐圈中占下不可撼动的地位,甚至那些令普通人望尘莫及的品牌都得卖她三分薄面。 相比较姜锦岁不相信苏云会因为吻戏对边修‘吃醋’,商厘更不相信沉稳强大的孟鸢会把自己的姿态放那么低,用这种示弱的语气说出‘她不喜欢我’。 带着无限暗恋的无奈与酸涩。 商厘站在门外,房门另一端苏云和孟鸢的声音一句句的传出来,一次次印证了刚刚那句确实是孟鸢说出来的话。 所以,这个不喜欢孟鸢的人是谁? 同一时间,房间里的苏云也问了这个问题:“你喜欢的人是谁?是舒璇吗?之前故意在肩膀留下那样的印子,是为了测试她的反应?” 孟鸢的声音很是疲惫:“妈妈,你别问了。” 里面的脚步声往门的方向靠近,商厘慌张的松开门把手。 走到楼梯口的那一刻,孟鸢的房门也打开。现在走掉太过刻意,商厘装作不经意的回头。 像是下意识听到声音的反应。 孟鸢走了过来,头顶落下的灯光拉长了影子,拖曳到商厘脚尖:“不是去看电影了?怎么在这儿?” “瑞典的小姨给我打了新年电话,现在轮到锦岁姐姐去接了,我手机被拿走了,要回朋友消息,打算出来找找平板。” 说完,商厘朝二楼另一个方向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姜锦岁正推门进影音室。 “如果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忽然,她听孟鸢用低柔的语调唤了一声:“鸢鸢。” 影音室的门开了又关,只剩下了孟鸢和商厘两个人。 姜锦岁在时,商厘和她一句接着一句的闲聊,姜锦岁走后,影音室的空气好像一下子变得稀薄,商厘有点坐立难安。 总觉得有道视线落在自己身上,转头时,孟鸢的视线正专注的落向屏幕。 在商厘第三次转头时,孟鸢问:“怎么了?” 商厘赶紧摇头:“没怎么,感觉有人在看我,可能是被电影里的杀人犯影响了。” 孟鸢若有所思的看了她会儿,坐到刚刚姜锦岁坐过的沙发椅,揽上商厘的肩:“怕?” 说话的气息撩上商厘的耳,这距离太近,商厘不自在的往旁边躲了躲,岔开话题:“之前看你很少看电影,还以为你不喜欢。” 屏幕的荧光落在孟鸢肩头,变幻的色彩在眼里跃动,像是一撮幽暗的火。孟鸢说:“因为平时看的太多了,闲下来时就不那么爱看。” 因为工作原因,她要去看去了解的片子太多,当娱乐方式跟金钱挂上钩,就算是之前再热衷的爱好,都会渐渐变质。 商厘问:“那我以后工作,是该选自己喜好相关的,还是避开自己的喜好?” “选自己喜欢的。”孟鸢没有丝毫的犹豫,“至少你不会后悔,曾经错过它。” 商厘的眼睫颤动两下,又问:“那要是选择了喜好,却发现自己在又丧失了对这项兴趣的热爱,以后也无法拥有这项兴趣了,该怎么办?” 孟鸢的眼睛一转不转的看着商厘,不知道在想什么。商厘的手心里全是汗。 片刻后,孟鸢说:“那可能从一开始,它就不是你最喜欢的。” 电影的进度又从现实的温馨中过渡到影片最后一起杀人案的高潮,商厘之前看过这部电影,也就是在这里,边修饰演的警察潜伏在案发现场,终于看到杀人犯的正脸是自己的弟弟。 接下来有大段血腥的打斗场面,商厘不太敢看,拿起姜锦岁塞还给她的手机,打算找个小游戏过渡时间。 这时,孟鸢提议:“换部片子吧。” 商厘正愁找不到理由,当即表达赞同:“好,我找找遥控。” 影屏的遥控不知被放在哪里,商厘在周围几张沙发摸了一圈,又爬到前面地毯上去找。 孟鸢就坐在商厘身后,商厘找了会没找着,不知想起什么,突然转过头:“你不准过来啊!” 听出商厘的顾虑,孟鸢没忍住,短促的笑了声。 商厘揉了下耳朵,安心的转头找遥控。 最后遥控器在屏幕下方,不知道是谁刚刚用过随手丢下了。 商厘提议:“我找个你不常看的电影类型?” 商厘离得不远,孟鸢能闻到沾在商厘发尾的小雏菊甜香,她神色悠然:“我没看过的可不多。” 商厘点进动画电影频道,孟鸢要阻拦,商厘已经手快的点开熊出没:“你应该没看过吧?” 卡通的形象从屏幕中探头探脑的出现,整个影音室的光线跟着亮起来。 两人的视线撞到一起,投影的光弧明明灭灭,孟鸢的眼瞳颜色被衬得很深,商厘歪着头,等着孟鸢的回答。 孟鸢低声提醒她:“这部片子春节档上映时,我们一块去看过,那时候你选的餐厅要排长队,错过了原先的电影时间,只剩下这部电影有票。” 商厘侧头,从播放的情节中回忆到了,面露窘迫:“那我再切部别的熊出没?” 成年人总不至于把每一部熊出没都看完了吧? 孟鸢摇摇头:“就这个吧,反正看哪部熊出没都一样。” 那就是不感兴趣了。 商厘应了声‘哦’,转头去看光头强砍树。 在光头强试图再一次砍树时,商厘终于从刚刚偷听墙角时的纠结中缓过来。 她转头看了孟鸢一眼,想问的话到了嘴边,又咽回去。 孟鸢察觉到了,目光掠过去:“有事?” 比平时更低一度的声音在影音房好似染上电影的质感。 商厘点了点头又摇头,定住心神后问:“元旦后,你还会这么频繁的出差吗?” 孟鸢单手支着头,低低笑了声,说:“如果是呢?” 商厘有些受不了这个气氛了,就算耳边全是动画熊的笑声,也显得很难熬。 她正想说我就随口问问时,孟鸢说:“被迫出差的人是我,你眼睛瞎转什么?” 商厘没说话。 她总不能问:‘你到底要出差睡多少个人’或是‘你这样做难怪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吧? 商厘爬起来,把遥控摔孟鸢身上,开门出去。 晚饭时,来了位陌生的客人,一只漂亮的三花猫趴在商厘脚边轻蹭,商厘起先吓了一跳,看清是只猫咪后,弯腰摸了摸它的额头。 “这是谁带回来的猫?” 姜锦岁面露歉意:“我朋友跟她对象放假出去玩,托我照顾两天她的猫。刚刚明明把它关在卧室里,没想到会偷跑出来。” 边修在一旁忍不住的笑:“小锦,你肯定是没关好窗户吧?” 姜锦岁感到震惊:“二楼那么高,它,它都能跳下来吗?” 商厘发现姜锦岁是真没接触过猫了,哈哈笑起来:“别说二楼,再多几层它都能安然无恙。” 三花猫在商厘那儿蹭够了,许是嫌商厘摸得频繁,傲娇的尾巴一甩蹦到孟鸢脚边。 姜锦岁说:“看来它也很喜欢姐姐呢。” 孟鸢垂眸看了眼脚边的小猫,矜持的移开脚,声音一如既往的平稳:“小锦,你来抱走。” 商厘想起之前想养猫时,孟鸢也是这样拒绝她的:“你要上学哪有精力照顾它,到底是你养还是我养?” 商厘若是继续求,孟鸢就会说:“我只能养一个,养你还是养猫,你自己选。” 商厘被迫屈从了。 跨年夜最后都是在家里过的。 姜锦岁抱着台电脑配家人看跨年晚会,苏云和边修有一搭没一搭的点评着电视机里艺人的能力,直到零点到来,一家人互相道了声‘新年快乐’。 没有出去跨年那么热闹,却是少有的温馨。 临上楼时,苏云突然叫住商厘问:“小厘,小锦说你今年寒假要跟她一块去瑞典过年,你们学校的放假日期定了吗?” 不知道孟鸢想听什么,商厘不敢点头,也不敢摇头。 孟鸢拉着商厘的手,按到自己左胸口,说:“可我也疼。你的小姨,那位瑞典的小姨,你只是见过她一回,就能这么信赖的把她当成亲人依靠,我对你来说又算什么?” 孟鸢很少有这样情绪失控的时刻,以往即使要对商厘做越界的事,她也是淡定从容的。 商厘伸出手去拉孟鸢,试图让孟鸢冷静下来:“不,不是的,你听我解释。我没有那样想,也没有要留在瑞典,更没不把你当亲人。我只是跟锦岁姐姐一块去过个年,她会回来我也会回来,你相信我。” 孟鸢握着商厘的手,闭着眼深深的吸了口气,似乎是冷静一些了:“你拿什么来证明你会再回来?” 商厘给出一个理由:“我肯定要回来高考的啊。” 说出口后,她又发现这个理由不成立。她要是那么在意高考,之前就不会背着孟鸢偷偷办理移民,就不会趁孟鸢去燕城出差买飞往瑞典的机票。 她能想到的,孟鸢也能想到。但在短暂的时间内,她没能想出一个更合适的。 孟鸢果然不信。狭长的眼眸敛下,扫过商厘松散的衣服,淡声说:“你不是最怕被别人知道我们现在的关系吗?” 商厘直觉不对,沿着柜子往后退,却直接被孟鸢抱了起来。 她小声惊呼,却阻止不了。 “你要做什么?”房间里空调温度打得高,即使衣服散开也不冷,商厘浑身止不住的绷紧,揣摩着孟鸢刚刚的话,却猜不出孟鸢的心思。 孟鸢拿过手机,看着床上的商厘,让她自己做选择:“自己脱还是我帮你?” 被摄像头对准的那一刻,商厘隐约猜到孟鸢的意图了,赶紧把衣服拢起来。 孟鸢没有制止,一边靠近一边说:“我露脸,你可以不露。只要你从瑞典回来,就不会有其他人看到。” 商厘万万没想到孟鸢打的是这个主意。偏偏孟鸢允许她不露脸,只要她脸皮厚一点咬死不认,这样的照片对她有什么威胁的意义? 可孟鸢的表情和动作都告诉商厘:非拍不可。 商厘就像吃饭时那只被孟鸢拨开的小猫,束手束脚的躺在那里,十分无助。 “你说……我可以不露脸?” 孟鸢修长的手指极为缓慢的从商厘脸颊描摹而过,无情的拆穿商厘的天真:“但鸢鸢,你明白的,我要的不仅仅是你现在穿着衣服的照片。” 商厘的脸一下子红了,揪紧领口:“你就不怕被你喜欢的人看到吗?” “哦。”商厘轻挑了下眉,把脏掉的湿纸巾扔进垃圾桶,双手环胸,“那要我给你讲讲吗?”《 》 80-90 第 81 章 第 81 章 一刹那,孟鸢整个人肉眼可见地紧绷了起来,脸上平静的表情快要维持不住,“当、当然没问题,希望我昨晚没有发酒疯给你造成困扰。” 刻意让自己忘却有关昨晚的一切记忆,“求欢”二字却突兀地响彻脑海,孟鸢如芒刺背,恨不得立马逃之夭夭。 商厘歪头静静看着她,半晌都没说话,似在回忆。 夜间过往的学生将操场染成一副青春的写意画,孟鸢逆着灯光,莹白的珍珠耳环在发间影影绰绰。 商厘强作镇定,对旁边的男生说:“我姐姐来接我了,再见。” 男生的视线终于从车标上移开,脸上难掩震惊之色。之前学校里就有传闻,称商厘是被抱错的假豪门千金,没想到商厘跟原家庭的关系还这么好? 商厘越过男生,径直坐进车里,孟鸢也重新坐进来,开了段距离驶离操场,把车靠边停在车位上。熄火后,车内陷入昏暗,车窗把外面的声音都隔绝。 商厘尚未从‘孟鸢来接她了’中反应过来,孟鸢的视线已经从她的校服上掠过,对上她惊慌失措的目光。 商厘整个人不由得往后靠了靠:“你怎么来了?” “刚出差回来,过来看看你能不能习惯住校,顺便给你送点东西。”孟鸢解开安全带,倾向后排拿了只礼品袋,“拆开看看?” 商厘见孟鸢没有多余的动作,低头拆起礼物。 里面是一只带有理查德米勒特有设计风格的手表,抵得上云城外环的一套房。就算没有logo,了解这个品牌的人一看就知道价值:“学校里戴这个不合适。” 孟鸢把表拿出来,戴到商厘的手上:“收着玩吧,买的时候觉得很适合你,学校戴不了可以回家戴。” 两人之间的距离拉近,孟鸢低头时的气息落在商厘被风吹得正凉的手腕上,泛起丝丝麻麻的痒。 孟鸢身上的香水味并不浓,商厘闻到最多的,就是被孟鸢抱在怀里的时候。商厘有些不自在的垂下眼:“表带不用调得那么仔细。” 孟鸢逐渐握紧商厘的手腕,同时很慢的垂下目光,停留在商厘的唇上:“我只是帮你调个表带,刚刚那男生要亲你,你都没躲。” “鸢鸢,看来你对住校生活适应得很快。” 不等商厘回答,孟鸢笑了声,柔和的视线忽然沉下去:“这么久了一个电话都没打回家,我以为你是学习太忙,没想到是因为谈恋爱太忙了。” 商厘被攥紧的手腕发疼,用另一只手去拉孟鸢,小心解释:“他只是之前一块竞赛过的同学。” 孟鸢说:“那我得检查一下。” 竹叶的残影被路灯投射到车头,影影绰绰的摇,商厘的后背被逼到紧贴上座椅,孟鸢极富侵略性的气息压近:“乖,张嘴。” 距离上一次孟鸢的亲吻已经过去小半个月,商厘只能挤出几声软绵的呜声来表达自己的抗拒:“会有人……” 孟鸢停车的位置较偏,加上夜色的遮掩,并不担心有学生会来,边亲边低声哄她:“再靠过来一些,让我抱抱你。” 商厘不配合,孟鸢就直接去抱商厘。商厘一会喊冷一会又喊热,什么理由都用上,孟鸢全盘接收,无动于衷。 直到亲够了,她才愿意松开商厘:“操场上这么冷也没见你离开那个男同学,怎么到了车里就娇气上了?” 商厘眼尾飞红,怕孟鸢再做出更过分的事情,摇着头连连否认:“我跟那个男生真的只是在操场上偶遇的关系,他问了我两句有关提前批招生的事,我甚至都差点没记起来他的名字,你相信——” 孟鸢的额头抵上商厘,指腹擦过商厘唇上沾染到的口红,又轻又慢的说:“我知道。” 散落在肩头的发丝在刚刚的纠缠中起了轻微的静电,眉眼在笑意中重新变得柔和:“如果你跟他真的有别的关系,现在就不止一个吻那么简单了。” 商厘的脑子有一瞬间的空白,意识到孟鸢刚刚根本没有真的生气,只是想找个理由。 直到孟鸢把车子开出学校,商厘宕机的大脑回过神:“你要带我去哪?” “下晚自习后肚子不饿?”孟鸢握了一下商厘的手,“带你去吃点东西。” 去饭店的路上,孟鸢说起这段时间的工作,大多跟娱乐圈的某个或某几个明星有关,商厘安静的听着,年末的娱乐圈总是很热闹。 快到跨年舞台,各大电视台都在为收视做努力,被邀请的艺人出场顺序往往会成为艺人咖位的象征。 差不多实绩下,谁这段时间的热度更高、黑料更少,谁就能获得更好的位置,从而更多的抢到跨年夜热度。 华宸旗下有艺人自作主张,惹怒了对家引来自己的黑料,商务合作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 “品牌方大多愿意卖个面子,实在不愿意续约的,挑了华宸另外的人接档,事情暂时处理得差不多了。” 大多数时候都是孟鸢在说,商厘应和性的点点头,心里想着另一件事。 今晚住哪儿? 来住校本来就是为了向孟鸢证明她的自理能力,要是主动提出搬回家,显得真应证了孟鸢的话。 要是不提呢?商厘想到晚自习那份英语阅读,觉得自己再睡不好,期末考个倒数也不是不可能。 毕竟她们班分数咬得很紧,就算是最后一名也能稳上双一流的高校。 那么又回到最初的问题:怎么从学校寝室搬出去? 若是回家,免不得又会陷入被孟鸢全权掌控时间的日子。 商厘望着窗外的霓虹灯出神,直到车停在孟鸢常去的私房餐厅门口,她心绪不宁地跟着孟鸢下了车。 菜上齐时,孟鸢把商厘拉到她的位置,双手环在商厘的腰上一点点收紧:“在想什么?叫你也不应。” 温热的气息绕在耳边,商厘僵硬的别过脸去:“在想期末考统考的事,到时候会像高考那样划线。” 孟鸢的下巴抵在商厘肩上,安慰地说:“不要给自己太大的心理压力。” 相比较期末考,现在的姿势更让商厘感到压力:“你松开我,这样我不方便吃饭。” 孟鸢依旧圈紧她,夹了一片牛肚递到嘴边,说:“吃吧。” 商厘睁大了眼睛。 孟鸢递得更近,又重复说:“就这么吃,挺方便的。” 商厘已经记不清上一回被孟鸢喂饭是在几岁,六岁?五岁?或者是更小的时候? 这种极具亲属性的亲密行为让商厘爆红了耳。 从车里的那个吻就预示了这餐饭不会普通,只会变本加厉。 商厘坐在孟鸢腿上,浑身绷紧得厉害,像是她们真的极为亲密。 商厘的声音里夹杂着几分示弱的讨饶:“你让我自己吃吧,这样我真的不习惯。” 孟鸢只是勾了下商厘手上的表带,从容的让商厘二选一:“离你们学校熄灯时间还有半个小时,你要么这样吃,要么今晚跟我回家睡。” 在孟鸢第二次喂过来的时候,商厘说:“我的其他要求,是你现在让我自己吃饭。” 孟鸢答应商厘来住校时,曾询问过商厘还有没有其他要求。 商厘转过头,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是你自己答应的。” 孟鸢搁下筷子,另一手扔揽着商厘的腰:“我确实说过。” 商厘松了口气,又听孟鸢说:“但我并没有说,你提的要求我都会答应。” 商厘睁大眼睛:“你怎么能说话不算话?” 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冒着丝丝缕缕的热气,暖色的灯光落在身上,让商厘觉得,自己也好似成了餐桌上的一盘菜。 孟鸢看着商厘生动的表情变化,唇角不动声色的勾了下,夹起另一道菜:“张嘴。” 商厘不甘不愿的咬上去。 十分钟后,商厘对着喂过来的筷子摇头:“我真饱了。” 孟鸢揉了揉商厘的肚子,放下筷:“那走吧。” 几乎都是商厘在吃,商厘说:“你好像没吃几口。” 孟鸢拿过挂在旁边的校服外套,替商厘穿好:“寝室的宵禁时间要到了,会来不及送你回学校。” 一想到学校寝室难熬的夜晚,商厘像是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于是,在距离学校两条街的红绿灯口,商厘说:“去趟文具店,我的草稿纸用完了,明早有数学小测。” 孟鸢看了眼时间:“现在?” “嗯。”商厘坐直身体,佯装镇定的说,“本来打算跑完圈去买的,但这个时间,学校的文具店肯定关门了。” 孟鸢只好打开导航,在几乎只剩下夜宵的街区寻找还有没有文具店。 结果当然是没找着,也顺利的把时间用完了。 其实只要孟鸢跟宿管说一声,宿管肯定会放商厘进去。 孟鸢静静地看了商厘一眼,商厘的心跟着吊起。 听孟鸢说:“看来你只能跟我回家了。” 商厘怕被孟鸢察觉自己想回家的喜悦,低头默默盯着自己校服上的校徽,数上面的金穗子有几片叶。 当晚,商厘躺在没有呼噜声的卧室,靠着的手肘上戴有孟鸢送的那只新表。指针一圈圈的转动着,直到转到十二点,卧室的门也没被人推开。 莫名不太习惯 边修说:“错了。你们妈妈吃醋了,所以都是借位拍摄。” 姜锦岁十分惊讶:“妈妈看起来不像是会吃醋的那种人。” 孟鸢的性格跟苏云其实很像,在外是独当一面的女强人,在家是体贴的好妈妈、好姐姐。 她们温柔,强大,却很难让人把她们跟‘吃醋’这种行为联系在一起。 在孟鸢和商厘的关系越界前,商厘就跟现在的姜锦岁一样,怎么也不会相信孟鸢会有那样情绪强烈的一面。 但吃醋这种行为只存在于爱人之间,商厘说:“我也觉得不会。” 姜锦岁给了她一个赞赏的眼神,而后被边修震慑:“不信的话可以吃饭的时候问问你们妈妈。” 暂停的电影画面重新开演,边修边看边跟两个女儿说起当年拍摄时的趣事,中途商厘的电话响起来,是那位远在瑞典的小姨前来拜新年。 她走出影音室接通,久违的声音令商厘既是愧疚又是期待,聊了将近十分钟后,她问小姨:“锦岁姐姐也在,你要跟她说两句吗?” 小姨说‘好’,商厘又哒哒的跑回去叫姜锦岁。 商厘没有偷听别人电话的习惯,在姜锦岁接电话时,转身去了自己房间,打算找点零食垫垫肚子。 路过孟鸢的房间时,里面传来苏云的问话:“你这段时间怎么天天住在酒店?” 酒店? 孟鸢不是去出差了吗? 出差的酒店,应该不至于让苏云特意盘问吧? 商厘的脚像是被地板粘住了,停在房门口。 商厘不知她心中龌龊,还以为是自己语气太凶把她吓着了,不由生出一丝内疚之情,“你以后别那么冲动了。” 孟鸢:“没有冲动。” 商厘:“……” 孟鸢:“好,我记住了,下次不会了。” 第 82 章 第 82 章 接连两晚带同一个人回家,商厘内心五味杂陈,孟鸢同样心思百转。 依旧是那条熟悉的楼道口,记忆一路复刻,真实得宛如身临其境,心脏疯狂鼓动。 直到看见商厘背对着她开锁的身影时,孟鸢那颗七上八下的心才落到实处,一件悬而未决的事自此终于尘埃落定。 暗骂自己无耻卑鄙的同时,嘴角却难以抑制地勾了起来,商厘一直是个极有分寸感的人,无论什么时间场合,都会顾及恋人的心情。 商厘对这个名字还挺满意的。 一觉睡醒,她起床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找小狐狸,“小红小红?” 商厘在小红耳边轻声喊。 这个名字让她觉得亲切,和外婆养的小黄很相近,一听就是一家人。 狐狸耳尖动了动,没回应她。 商厘满足地笑了,揉揉眼睛去做早餐。 吃完一顿暖呼呼的早餐,小红也睡醒了。 桌上摆着电脑,商厘盘腿坐在沙发上,把睡眼惺忪的狐狸提起来,放到自己腿上。 “小红,你能听懂我说话吗?”她试探着问。 初见那天的“狗狗大合唱”给商厘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有些期待。 小红闻言,眼珠子飘向旁边。 自己养的人类,应该,不会伤害自己吧? 那、适当展示一下自己聪明才智应该也没什么。 “能的话就眨五下眼睛。” 避免巧合,商厘特地把数字往大里说。 小红:“……” 虽然无语,但它还是十分配合,开始懒洋洋地眨眼睛。 一、二……五! 数到五之后,商厘屏住呼吸,发觉狐狸眨眼的动作彻底停止后,捧着它的脑袋狠狠亲了两口。 “你真聪明!” 小红用湿润的鼻尖蹭蹭商厘的下巴,哼唧了一声。 情绪价值这块,十个孟鸢也追不上它养的人类! “既然这样,那我就要问问你的意见了。” 得到肯定答案,商厘表情严肃起来,打开社交软件的收藏夹。 “我看你不爱吃家里的兽粮,是不喜欢吗?我做了一些攻略,挑了几个安全可靠的品牌,你看看,对哪个口味更感兴趣?来,我读给你听……” 各种因素都决定了,商厘是个细心敏感的人。 对于宠物的喜好,她稍微观察几次就发现了。 赠送的兽粮每一个它爱吃的,商厘很忧心。 从小外婆就告诉她,不高兴就去吃顿好吃的,因此,吃饭在商厘心中的地位至高无上。 她势必要为小红选出最爱吃的兽粮! 小红蓬松的尾巴缠住商厘的手臂,抬眸盯着女人清瘦的下颌。 居然是担心它没有爱吃的东西吗? 小红有些吃惊。 受孟鸢记忆的影响,它以为,商厘只是喜欢聪明厌恶愚笨而已。 “嘤嘤~”小红把脑袋贴在主人的手背上。 它抬爪,指着屏幕上的某款兽粮。 如果它对数字的认知没出错的话,这款应该是最便宜的一款。 小红没办法告诉商厘,自己根本不需要吃东西,只好尽量为她省钱。 “诶,这样吗?是喜欢这个吗?” 商厘反复确认,又念叨了几遍,最后还是每款都下单了一份。 “靠图片选太草率了,等你尝过再做决定吧。”商厘笑着揉揉狐狸的耳朵。 小红享受地闭上眼睛,有些得意。 看吧孟鸢,这才叫双向奔赴! 秾艳到极致的一张脸,气质却极冷冽,沉沉的眸光像过境的冷锋,不讲道理地将商厘包裹其中。 这是……去墓园那天撞到的女人。 商厘本能地想要夸赞眼前的女人。 可她又想起来,她蹩脚的夸赞不会令人开心,于是再次低下头。 “孟总,我没办法胜任这份工作。” 她压抑着嗓音的颤抖,完整说出自己的诉求。 普通员工就很好了。 “是不能,还是不想?” 孟鸢微不可察地蹙起眉,她的视线没在面前这个平庸的Beta身上停留太长时间。 问出这句话,也只是出于,被否决的不爽。 “你只需要接受,至于你能不能胜任,商厘,我不认为我是个没有判断能力的人。” 钢笔在纸上划出痕迹,孟鸢语气冰冷。 总裁的秘书的确不该这么草率地决定,毕竟这个位置是真的需要实力。 但孟鸢提前看过商厘的履历。 平庸到令人不会多投入一丝目光,但好在稳定。 商厘曾参与过的项目,都有很突出的来自她的个人特点。 细致的,全面的,稳扎稳打的。 哪怕很多时候她被动让渡了署名权,但孟鸢还是在许多个不同人“执笔”的项目书里,发现了属于商厘的口癖。 这还要多亏了小红。 想到这,孟鸢的眼里多了一丝嘲弄的怜悯。 脱胎于她的精神体并不安分,可在商厘眼里,小红是无害而乖顺的。 在商厘不在家的日子里,顽劣的小狐狸翻遍了家里的每个角落。 许多本写满字的笔记本被翻了出来,读到难以理解的地方,小红就会蛮横地用精神链接折磨孟鸢,让她为自己讲解。 ‘我要了解我的人类!我一定会养好她的!’ 四肢站立的狐狸威风凛凛地说。 孟鸢并不关心也并不在意商厘,却不得不被动承受这份了解。 文字是灵魂的出口。 孟鸢透过精神体清澈的眼睛,短暂在商厘灵魂的出口停留了几秒。 但她毫不犹豫无视了。 孟鸢不在乎。 只是在得知商厘确实有点本事之后,她想到了一个更好的把握局面的办法。 Alpha和Omega是造物主的宠儿。 只有一点,他们比Beta更容易受信息素的控制。 冷漠理智的孟鸢不允许自己成为信息素的奴隶。 成年后,她毫不犹豫开始培育自己的实体精神体,将容易失控的部分全部剥离给那只狐狸崽子。 狐狸不喜欢她这个共生者,硬要出逃。 这是事态第一次脱离孟鸢的掌控。 她不希望再有第二次。 意识到自己的话太有压迫感,孟鸢最后开口:“总之,相信我的判断、你的能力。” “你可以下班了,钟洽会找你对接工作的。” 孟鸢不想在商厘这样的人身上浪费太多时间。 “……好。” 商厘张了张嘴,最终还是只吐出这个字。 相信她的能力? 听见这句话,商厘就开始神游了。 好久没听过这样肯定她的话了。 胡子薇也好,前不久才被开除的刘众也好,他们压榨她的工作能力,拿走成果时,还不忘丢下一句: “啧,这种东西,我还要花很长时间改改才能用吧。” 先试试吧,大不了换家公司工作。 小蜗牛商厘再次从壳里探出触角,主动朝周围探索。 为了让孟鸢认可自己的品味,小红撒泼打滚求孟鸢开启了全面感官共享。 ‘我的人类比你强多了。’ 仰躺在柔软的窝里,空调口孟孟渡出的风吹动狐狸腹部的毛发,它得意洋洋地说。 它敏锐的听觉已经捕捉到输密码的声音了。 坐在车后座的孟鸢不屑,懒得回。 这种任何人听了都知道是废话的话,连得到孟鸢反驳的资格都没有。 “我回来啦!” 尾音上扬像在唱歌的话音,透过精神体的耳朵,落入孟鸢的耳中。 懒洋洋靠着座椅的孟鸢绷直身体。 时刻注意着四周的司机心一紧,“孟总,怎么了?” 按理讲,A市不可能出现太危险的情况吧。 难道说国外那群人已经嚣张到敢在A市动用势力的地步了? 脸侧传来湿润的触感,孟鸢放在身侧的手捏紧。 兀自切断了感官共享,孟鸢说:“没事。” 随后掏出手帕嫌恶地擦拭脸颊。 虽然那个Beta亲吻的是那只蠢狐狸,但孟鸢还是感到自己被性、骚扰了。 小红没来得及大喊大叫表达不满。 因为商厘已经将它整个狐抱进了怀里。 有些冰冷的手在它脊背上抚摸,小红享受地眯起眼睛。 它锲而不舍地伸出一丝精神力。 细入发丝的精神力钻进孟鸢的腺体,试探着朝她的大脑进军。 孟鸢能切断,它就能重建联系。 它势必要让孟鸢知道养人的快乐!不是疯狂赚钱能比的! 签好合同,搬家一事提上日程,商厘东西不多,用了一个下午加晚上便将行李打包收拾好了,翌日便可直接拉去新家。 除此之外,她还在同城订购了一些装饰品来布置小家。 行李一趟接一趟地运进新家,商厘指挥着搬家公司的员工将大件东西放至指定位置,期间没察觉到有人悄悄潜了进来。 第 83 章 第 83 章 “对,就是这里……”最后一件东西安放好,商厘道过谢后,送走了工作人员。 转头一看,还有许多零散的东西亟待收整,商厘阖上眼,仰天长呼了口气,随即直直往后一躺,柔软的沙发立刻包裹住了她疲乏酸痛的身躯,舒服得她手指都不想动弹一下。 然而,刚躺下还没多久,刺耳的门铃声就突然响了起来,商厘睁开眼,磨蹭两秒,就欲撑起身子前去开门。 “躺着吧,我去。” ‘闭嘴。’孟鸢冷冰冰地说。 小红没指望得到回应,毕竟它这个共生者一向人狠话少。 但是! ‘要么就不回,不准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啊啊啊啊!你这个冷漠的女人,我的人类给我取名叫小红,你还用这种语气对我说话……’ ‘人类果然都很可恶,我永远不会原谅你!’ 哀嚎完毕,小红逃避似的切断联系。 被它一顿炮轰的孟鸢表情未变。 刚回国接手这家公司,孟鸢比任何一个员工都要忙。 所幸她有国外历练的经验,处理起来还算得心应手。 加班,只是因为孟鸢想尽快掌控全局。商厘的情绪恢复得很快,快到让人以为刚刚的脆弱和失态都只是错觉。 她若无其事地擦了擦眼角。 “眼睛里进沙子了。” 车窗都没有打开,哪里来的沙子。 孟鸢的眉头蹙起,却没拆穿对方这个低劣的借口。 “嗯。” 商厘坐直身子,解开安全带,笑了笑:“要不要一起上去,家里面还有菜。” 孟鸢婉拒道:“不用麻烦了。” 商厘看向她,语气中带着一丝隐晦的期待:“不麻烦,只是吃个便饭,好吗?” 孟鸢扫了眼雨况,无比自然地开口:“时间不早了,而且,待会水深了容易抛锚。” 这辆奥迪a6 spotback底盘不高,确实不太擅长应付这种积水路面。 商厘没找出合适的理由留下孟鸢。 她垂眸道:“那……下次吧。” 滚珠般的雨打在玻璃上,在溅出水花之前就被雨刷抹去,没留下丝毫痕迹。 孟鸢开口问:“带了伞吗?” 其实商厘一直有在包里备伞的习惯。 但如果说没有,孟鸢会因此留下她吗? 心里衡量着可能性,商厘回答道:“没有。” “雨挺大的,不打伞实在没办法走——” 孟鸢从一旁拿出了车里的备用伞递给她。 “我借你吧。” 终究是想的太多。 “谢谢。”商厘顿了一下,“那——下次见。” 还会不会再见是虚无缥缈的事情。 可以肯定的是,孟鸢至少不会主动约见对方。 所以她只礼貌回复了上半句:“不客气。” 车门被打开,大雨斜着飘进车内,带来嗖嗖的凉意。 副驾驶的人却如同突然静止了一般,半晌没有动作。 孟鸢委婉催促道:“还有什么事吗?” 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商厘有些虚弱的声音被风送了进来。 “抱歉,我有点不舒服。” 孟鸢皱了皱眉,几乎是立刻就联想到商厘的低血糖。 她从包里拿出一块巧克力递给对方:“先吃这个。” 商厘颤抖着打开包装,将巧克力塞进嘴里,重新靠回椅背上。 孟鸢的眼中闪过一丝担忧:“你需要我做什么吗?” 商厘有些费力地摇了摇头,她的嘴唇微启,似乎想说些什么。 可声音太小,孟鸢听不清楚,于是下意识往前凑近了些。 直到那熟悉的气息打在耳侧,她也终于听见了这人的话。 “我可能要暂时昏睡一会儿……不用担心我。” 话音落下,商厘便合上了眼睛。 “商厘?商厘!” 孟鸢试图唤醒她,但不管是呼唤她的名字,还是轻拍肩膀,这人都没有反应。 只剩下微微起伏的胸口还能勉强证明她确实还活着。 孟鸢有些无措地愣在原地。 要去医院的话,大部分门诊已经下班,现在也只能挂急诊。 商厘自己就是医生,大概对自己的身体状况也是清楚的。 她说没问题,那应该……没什么大事? 但终究是有些放不下心,孟鸢还是找了个有诊所的路边停下来。 “您好,我朋友有些不舒服,现在在车上,可以帮忙看看吗?” 今晚是第三次加班,也是最后一次加班。 孟鸢把所有信息归拢,在纸上列出几个人名之后结束工作。 钟洽在总裁办公室外的隔间等她。 听见椅子和地板摩擦的声音,钟洽快速开门,然后为孟鸢按好电梯。 “辛苦你了。” 走进总裁专属的电梯,孟鸢对钟洽说。 后者只是笑笑。 “明天我会决定新的秘书人选。”孟鸢言商意赅,淡淡收回目光。 钟洽的神情这才有所变化,但他比何霄含蓄很多,只是点头,“是。” 有秘书意味着,他这个总助的活会少很多。 是个牛马都会感到高兴的。 “这三天的辛苦费已经到你账上了。” 合上车门,孟鸢对站在车外的钟洽说。 她对谁都冷,但该给的都会给。 譬如钟洽兼职三天秘书的辛苦费,譬如商厘帮她照顾精神体的工费。 孟鸢在A市房产不少,今天离开公司晚,她开车去了最近的一处。 银色的超跑混在车流里,孟鸢注视着前方的红绿灯。 小红? 信号灯颜色跳动,孟鸢踩下油门,轻嗤一声。 孟鸢很看不起商厘的道歉型人格。 但在听见商厘给自己精神体取的名字之后,孟鸢觉得,她是该对小红感到抱歉才对。 像是无意捡到了一个新玩具般,商厘满眼惊奇,不停摆弄着,爱不释手。 指尖快速戳动屏幕,先把那些红点点点掉,突然,她动作一顿,返回至上个页面,这次她看清楚了,是一个白大褂头像的人发来的短信,称如果需要帮助可以联系她,发送时间为今早五点。 将头像放大,背景赫然印着某家私人心理诊所的图标,从业人员都是海内外的顶尖心理医师,许多明星的私人医生都出自这里。 是时菁替她联系的吗? 想着,商厘当即给她发了个短信过去询问。 第 84 章 第 84 章 时菁:【没错,我正打算跟你说这事呢,联系方式我微信发你了,你需要的话去加一下,和专业人士聊聊才能对症下药。】 商厘回了个好,登上自己的微信号,瞬间,“叮铃铃”的消息提示音一声接一声地响了起来,对应的消息争先恐后冒出。 林沫:【商姐姐,你最近还好吗?我看你那儿又下雨了,本打算寄点东西给你的,忘了深山没有快递站,东西根本送不进去。】 这个假设没有任何意义,因为没有如果。 孟鸢嗤笑了一声。 她按下接通键。 对面照例是沉默。 “现在很晚了,商厘。” 孟鸢的声音很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抱歉,打扰你休息了。” 商厘的声音刻意放轻了,似乎在对一个半梦半醒的人说话一般。 虽然这并没有什么意义,但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这个人的前女友也一样。 孟鸢平静地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你……”商厘顿了一下,“可不可以来接我。” 孟鸢毫不犹豫:“不能。” “孟鸢……” “现在太晚了,我一个人有些害怕。” 商厘难得地展示出脆弱的姿态,语气软软的,尾音微微上扬,就像是在撒娇一般。 孟鸢的心中没什么波动,近乎无情道:“商厘,你是成年人,而且,我不是你的保镖。” 这句话说的不留情面,听筒那头果然沉默了。 “你自己打车回家吧,我先挂了。” 没等商厘再开口,孟鸢直接挂断拉黑一条龙。 看着终于变得干净整洁的手机桌面,她十分满意。 这下总可以睡觉了吧? 避开伤口平躺下去,孟鸢的口中发出一声舒服的嗟叹。 然而,心还没完全放下,才安静下来不久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见鬼—— 孟鸢猛地起身,牵动到伤口之后口中不自觉地发出嘶的一声。 顾不上在意可能开裂的伤口,她拿起手机。 「135xxxx2139」 不是刚刚的号码。 孟鸢不自觉地松了口气。 应该是工作上的事情。 她试探性地接通:“你好,我是孟鸢。” 电话那边没有声音,但呼呼的风声和隐隐约约的音乐声倒是和刚刚的两通电话如出一辙。 很明显,来电的主人又是那一位。 孟鸢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确实不是刚才的手机号。 这是什么意思? 商厘转行卖手机卡去了吗? 孟鸢被这个冷笑话冷到了。 她叹了口气,认命道:“商厘,我要挂了。” “等一下……”商厘有些着急,音量猛然放大,气息声近的如同打在耳畔一样。 “嗯?” 孟鸢等待着对方的下文。 商厘浅浅地呼了一口气,似乎接下来要说的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正做着什么心理准备一般。 然后,她说。 “孟鸢,我想见你。” 确实是不该启齿的话。 孟鸢沉默着。 这么多年来搭讪的人不少,有一个接一个的,她全部都圆滑得体地打回去了。 如果实在不行,还可以破口大骂,让对方不要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但对方是商厘,终究还是有些不一样。 不是不知道怎么回复。 只是,孟鸢实在不知道对方到底是怎么想的。 上次也是。 这次也是。 商厘好像不明白她们现在是什么关系,总是说些暧昧不明的话。 这种感觉实在很奇怪。 就好像只有孟鸢一个人被耍的团团转,只有她一个人在耿耿于怀一样。 孟鸢又一次喊了她的名字,这次的语气十分认真。 “商厘。” 商厘应声道:“我在。” “我是你的前女友,分手时闹得很难堪,老死都不必相见往来的那种。” “不是在酒吧遇见,今天说想你,明天就能上床的暧昧对象。” 孟鸢心平气和道:“这件事需要我来提醒你吗?” 商厘愣了一下,似乎是不知道怎么回答。 “对不起……我不是这个意思。” 孟鸢懒得再和商厘玩醉酒吐真情的游戏,她按了按太阳穴,有些疲惫道:“商厘,我很累,你不要再打过来了。” 这次,孟鸢没有直接挂断,反而是耐心地等待着对方的答复。 她知道,话都说到这个程度上了,商厘一定会答应她。 而且对方是很注重诚信的人,只要说出口的话就一定会遵守。 “好。”商厘果然主动挂断了电话。 孟鸢松了口气。 重新躺回床上,不再去想案子的事情,也不再去想商厘意义不明的电话,孟鸢放空大脑准备睡觉。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天空忽然传来一声巨响,商厘被吓得浑身一抖,仰头朝声源地看去。 几乎在一瞬间,原本还万里无云的天空一下暗了下来,阳光像是被无形的罩布盖住了般,一丝光亮都没能泄露出来。 轰隆—— 又是一声巨响,震得商厘心口一跳,让她莫名升起了一股不好的预感。 第 85 章 第 85 章 说时迟那时快,几颗豆大的雨点落下,重重砸在商厘脸上,晕开一片凉意,接着雨点越来越多,越下越快,雨势骤然加大,很快便形成了一道密集的雨幕,将人完全笼罩其中。 暴雨来得猝不及防,商厘一时间找不到避雨的地方,只能快步往回跑。 顺着溪流往上,溪水流动的速度显著加快,商厘低头一看,发现原本清澈的溪水不知何时逐渐变得浑浊了起来,裹挟着泥沙枯叶奔流而下,水流量骤增。 商厘脑中嗡的一声,想到了什么,心脏差点骤停,指尖发麻,往高处看去,只见湍急的水流凶猛地冲击着裸露在外的石体,来势汹汹,似要将路过的一切吞没殆尽。 孟鸢打了三个就没有再打,发了微信消息进来:【鸢鸢,我让助理给你送晚饭,她说家里没人,是出门了?】 【什么时候回来?我去接你?】 商厘对着虞卿辞拍了张照片发过去,没有解释,暗灭屏幕又看起菜单。 虞卿辞看到商厘的动作,笑着打趣:“不是吧,你都十八岁了还要跟家里报备?” “你在英国放养惯了当然不一样。”商厘把照片给虞卿辞看,“帮你找了光找了角度的。” 虞卿辞当然不会介意,拉着商厘说起在英国高中的趣事。 吃完饭后,虞卿辞拉着商厘拐进街对面的酒吧,选在这儿吃饭,似乎也是为了方便夜生活。 酒吧的音乐放得很响,即使她们在半封闭的卡座也依旧震耳欲聋。商厘有些不自在,在即将喝完第三杯果汁时,被虞卿辞嫌弃的捏住耳朵:“我说小厘厘,你这也太没劲了吧,你把酒吧当奶茶店呢?” 虞卿辞甚至还学着大人那套,去外面舞池叫来两个漂亮的女孩一块玩喝酒小游戏,商厘随口问了句年龄。 结果两个女孩都是二十多岁的大学生,偏偏被虞卿辞忽悠得叫上她们两‘姐姐’了。 商厘头都要大,她现在一听到这个称呼更晕:“你玩你的,别拉上我。” “什么叫玩啊,我跟她们聊聊天习惯习惯本国文化不行吗?”虞卿辞甚至被忽悠的开了好几瓶酒,钱是小事,商厘就是怕她喝多,无可奈何的守在旁边。 两小时后,酒吧的重金属音暂且切成民谣DJ,虞卿辞喝多,终于受不了的倒向商厘,整张脸都红了,圈着商厘的腰蹭:“小厘厘你好软啊……” 商厘嫌弃的戳虞卿辞的脸:“热死了你赶紧松开。” 虞卿辞就像只醉醺醺的小猫,扒拉着不松手,无意间蹭开商厘的衣角,‘咦’了声,爪子搭上去,狠狠搓了两下眼,发现上面有斑驳的印记,不像是被虫子咬的。 商厘脸一黑。 虞卿辞好似发现新大陆,酒一下就醒了:“小厘厘,你背着我谈恋爱了?还是这种类型的?你这小身板吃得消吗?” 商厘拨开她的脑袋,拉下衣服:“没有,别问。” 虞卿辞又凑上去:“你姐姐竟然能允许你早恋啊?” 商厘略微尴尬的眨了下眼。 这让她怎么说? 说这些是她不清醒的时候,被虞卿辞口中的姐姐一大清早亲出来的? 说虞卿辞再晚两天约她,可能这些印子会更重? 短暂的沉默后,商厘起身:“我去趟洗手间。” 商厘长得好,年纪又小,被精细养出来的清纯气质跟酒吧格格不入,去洗手间往返这么点距离就被好几个人搭讪。 她尴尬的一一拒绝,回来时,看到卡座上只剩下虞卿辞一个人,酒杯也被移到旁边,看起来像是要走了。 见她回来,虞卿辞摇了摇手机,抬起头陈述:“孟鸢姐刚刚刚给我打电活问我在哪了……” 商厘脑子立刻清醒了一大半,拉上虞卿辞就要去结账:“赶紧付钱走人。” 虞卿辞抱着商厘的手站也站不稳:“孟鸢姐应该过来了呀,也不用我们去打车了。” 商厘哄着虞卿辞:“你很久没回国了吧,带你去个更好玩的地方?” 醉得不清的虞卿辞直接上钩:“好呀好呀。” 商厘带着虞卿辞去了云城地标性建筑西子塔,建成于一年前,由华宸娱乐中标拿到建造资格,历时三年造就近三百米高的云城第一高塔。 西子塔不仅是地标建筑,被很多剧组用以拍摄,还开了国内首个城市蹦极的先例。西子塔两面的景色截然不同,一面是5A级景区的熙色韶光,一面是城市中央的繁华喧嚣,引得游客无数。 云城的冬夜潮湿阴冷,好在今夜没有下雨。观光电梯的上行速度相较购物中心要慢得多,几乎察觉不到失重感。 虞卿辞起先还扒在的商厘肩膀,后来晕乎乎的直接坐到了地上,歪头看向窗外,不可置信的问:“小厘厘,你该不会大晚上带我来蹦极吧?” 商厘在虞卿辞身侧半蹲下来:“你这一路肚子咕咕咕叫了多少次都没感觉吗?带你来吃夜宵,你要是想半夜蹦极我也不拦着。” 西子塔上俯瞰的城市风光独一无二,每晚都能看到在上面打卡的网红,尤其到了夜宵时间,餐厅没有提前预约根本排不上队。 但苏家人例外。 虞卿辞往前倾了段距离,望出去时,地面的人影逐渐模糊,她想起一则传言:“我听说这里建成时,第一个体验蹦极的是你们苏家人,当时闹得很大,到底真的假的啊?” “算是真的吧。”商厘说。 说‘算是’,是因为当初体验的人是她。 而如今的她,并不能算是完全意义上的苏家人。 当时西子塔刚刚建成,顶层的观光餐厅和提供的蹦极娱乐令眼红的建筑开发商不计其数,偏偏拿华宸娱乐手握政府招标项目书,只能在其他地方使阴招。 恰逢国内出现一起蹦极事故,使得还未剪彩的西子塔直接陷入舆论的风波。 剪彩那日,无数媒体拿着镜头质问出面的孟鸢,拿什么来保证游客的安全。孟鸢有条不紊的回答安全措施,然而媒体为了热度早就听不进去了,最后竟然演变成要求现场测试安全。 若没有另一起蹦极事故,开业的第一跳将会被争抢,如今华宸娱乐被推上风口浪尖,在这样的质问下,第一跳就显得很不吉利。 那些媒体的矛头对准的,显然是孟鸢,就算找工作人员代替,也能被媒体找出一堆的理由。 全场噤若寒蝉。 媒体人甚至都想好了孟鸢拒绝后的新闻稿,足以让上亿的投资打水漂。 但他们没想到,这时候会有另一道身影走出来:“我是商厘,是孟鸢的妹妹,我姐姐这几天为了开业的事熬了好几宿,蹦极不太合适,我来做第一个体验的人可以吗?” 当时无数媒体的镜头对准过来,商厘甚至不敢转头去看孟鸢的脸色。 直到工作人员帮商厘穿戴好装备,她独自走到蹦极的风口,学着指导人员调整姿势,纵身一跃,跌进万丈高空中。 呼啸的风伴随着急剧的失重感,重新回到平台上时,商厘白得像一张纸,周围是剪彩成功的鲜花和掌声。 自此之后,西子塔游客日日爆满,仅仅一年就回了本。 再回想那件事,商厘发现自己印象最深的不是蹦极后如获新生的感慨,她甚至记不起跳下去时那种濒死的恐惧。 她只记得回到平台时,孟鸢抱着她的手都在发抖,想象之中的斥责没有到来。 孟鸢安静半晌,传来低低的一句:“怕不知道躲姐姐后面?” 房间内的温度骤然冷却下来,几个小时前伪装出来的一切假象都在这一瞬间破碎。孟鸢柔和的双眼微微眯起,带有明显凌厉的审视。 “你都听到了。” “我该听到什么?” 商厘往后退,爬出一段距离:“我的意思是,你总有喜欢的人吧?拍那种照片万一被你喜欢的人看到怎么办?” 孟鸢并没有给商厘糊弄过去的机会。 她好整以暇的看着商厘往后挪,一寸又一寸。在商厘即将挪出可控制的范围时,突然握上商厘的脚踝,往后一拽—— 商厘重新撞进孟鸢的怀抱。 孟鸢咬上商厘的右耳,声音沉入耳膜深处:“你明明听到了。我开门时,你就站在楼梯口。在那以后,你魂不守舍了大半天,你以为我看不出来吗?” 商厘紧紧抿着唇,不敢接孟鸢的话。 孟鸢柔软的长发散落下来,覆在眼上的触感很软,这让商厘逐渐产生一种错觉,好似孟鸢还是那个没有跟她越界过的姐姐,对她宠爱有加,能耐心听取她的意见。 于是,在孟鸢松开她耳朵的那一刻,商厘用商量的语气说:“既然你已经有喜欢的人,我们就到此为止吧,这样下去迟早会出事,收不了场的。” 孟鸢没答应也没拒绝,静静地看了商厘半分钟。而后一言不发的从她身上离开,下了床。 奶白色的绸面家居服套装自然垂坠,大翻领的设计,暖黄的灯光下,像是从复古油画中走出来的人,带着一股淡淡的疏离感。 商厘垂下眼,继续说起刚刚的话题,试图撇清关系:“你喜欢的人不喜欢你,可能就是你在她身上花的时间太少了。你既然喜欢她,首先就该跟身边的那些人都断了,包括我。” 她看向孟鸢,说:“我们这样的关系,怪没意思的。” 空气中凝滞了片刻。 孟鸢问:“没意思?那你觉得怎么样才能有意思?” 商厘说:“以前的正常关系就很好。” 孟鸢若有所思的问:“所以,你觉得我们不正常吗?” 她的语气太过平静,平静到商厘险些以为自己是在无理取闹。 听筒里,风声与她鲜明的呼吸声交织在一起,空荡荡的。 莫名的感应让商厘几乎在瞬间窃听到了她的方位,鼻间似乎也闻到了那股淡淡的鸢尾花香。 孟鸢保持着手持手机的姿势,听筒贴在耳廓,浑身湿透,半截裤脚被泥土浸染成了土黄色,界限分明,两三枯叶杂草依附在她身上,随她从深山跃迁至人间。 低垂着头,脸隐于卫衣兜帽和夜色之下。 模糊的身形几乎与婆娑树影融为一体,商厘凌乱急促的脚步像被按下了刹车键般,急停在原地,双眸穿过浓浓夜幕,遥遥描摹出她的轮廓。 第 86 章 第 86 章 眼神化作的刻刀太过锋利,从中流露出的色彩太过浓烈,下一秒,孟鸢抬起头,目光直直投向她所在的方向,冷若坚冰的脸一下化开,柔和的五官共同勾勒出一抹明亮的笑。 商厘扭过头,缓慢抹去一脸湿意,再转头,眸中含着的水已然结成了冰,凛冽的寒意反射进孟鸢眼底,将她整个人瞬间冻结。 脸上依然维持着笑模样,僵硬又怪异。 商厘不再看她,转身往回走。 染血的病服被沾染地湿哒哒的,再溅在地板上,整个空间中瞬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酒精味。 酒精属于易燃易挥发的液体,挥发后气态酒精与空气可形成爆炸性混合物,遇明火、高热能引起爆炸燃烧。 得不到就毁掉。 打火机的火苗忽明忽暗,到这一步,所有人都明白了刘志想做什么。 “危险,快阻止他!” “他要放火!” “快快快,拿灭火器!” 终于有人反应过来刘志没了小刀,已经构不成威胁。 人群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般一窝蜂地涌上去,试图阻止对方的行为。 警察的速度很快,但在这万分危机的时刻,围在一起的人群反而拦住了他们的去路。 带队的人喝道:“全部退后,让开!” 人群这才慌乱地散开。 但这明显耽搁了不少时间。 站在最前方的孟鸢在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冲上去试图去夺刘志手里的火源。 可她的右手受了伤,左手本就力气不够。 对方又两只手死死地握住打火机,试图把火苗带到崇笙的脸上。 一来二去,孟鸢竟被带的往地上跌去。 她的心中一沉。 或许是太过吵闹,崇笙也终于醒转了过来。 见到近在咫尺的刘志,她的第一反应是恐惧。 鼻尖弥漫着酒精味,面前是燃烧着火苗的打火机。 很难让人猜不到刘志的图谋。 崇笙试图往后爬。 但只要用力,身上遍布的伤口就会开始隐隐作痛。 长期失血也让她无比的虚弱,脑中时不时地冒出故障屏幕般的黑白雪花点。 喉中的血腥味弥漫,崇笙甚至无法开口说话。 她竭尽所能,也只挪动了一小段距离。 逃不掉,也没人能阻止。 一个死局。 崇笙倒不觉得死亡有多可怕,毕竟这一辈子受过太多苦,很多时候她也只是在哄自己活着。 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要死在刘志手里,心情又未免有些复杂。 在一瞬间,数不清的画面和回忆涌上心头。 多的是争吵和龌龊。 但其中最清晰的反倒是两人相遇的那一个燥热的夏天。 那时,崇笙还在上高中,廖莲晶和崇大强以家中拮据为由,逼迫她放弃上学,出门打工贴补家用。 走投无路的她在小镇的河边来回踱步很多次。 人群皆是目不斜视地路过,只有那个穿着整洁干净的少年停下来问她。 “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因为这一眼,刘志成为了崇笙至今为止的人生当中最特别的存在。 他们很快坠入爱河。 刘志爱她,护她,拿出积蓄资助她上完高中,乃至大学。 而崇笙也同样爱他,甚至超过爱自己。 以至于即便刘志的情绪越来越起伏不定,家中气氛压抑窒息,她也只是越加贴心温柔,以此来安抚他。 以至于即便刘志突然冒出个孩子,她也只是短暂的情绪失控,然后便沉默着接受,当作一切都没发生过。 到最后,杨熙雅耀武扬威地发来那张恶心至极的照片,崇笙才大梦初醒般意识到,一切早已到了无法挽回的余地。 感念于那一丝情分和知遇之恩。 崇笙并没有想过追究刘志的家暴出轨婚外生子等行为,只是想要离婚,然后干脆利落地和对方划清界限。 可没想到,刘志的反扑比预想的来的要疯狂。 他追到她的出租屋,用绣花针刺入她的身体,如同恶鬼般残酷无情地折磨她。 如今更是追到医院,不顾后果地逼她妥协。 妥协的后果是从今往后的人生都蒙上一层阴影。 崇笙不愿意。 而不妥协的后果,她现在也清清楚楚地见到了。 死亡。 崇笙缓缓闭上眼睛。 虽然是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候,但既然已经知道无力改变了。 崇笙的脑中反而没那么紧绷了,她想起了一首无关紧要的诗词。 于嗟鸠兮,无食桑葚。 于嗟女兮,无与士耽。 士之耽兮,犹可说也。 女之耽兮,不可说也。 斑鸠呀,吃了桑葚易醉,就别把桑葚吃进嘴里;女人呀,也别太轻易地沉溺于男女之爱。 为什么呢? 因为男人即便爱上你,抽身也再容易不过;可女人若是爱上男人,就再难解脱难挣离。 这是上学时候学过的课文,当时的崇笙很年轻,不懂这些字句之中到底蕴含着怎样悲伤又不甘的情绪。 时至今日,她也终于从自己的亲身经历之中明白了——人心易变,待我如初最难。 所有人都以为,要救下崇笙已经来不及了。 其中包括孟鸢。 但就在这时,一阵白光突然亮起,直直地射向刘志的面门。 是商厘。 这是防身用的强光手电,通过直射人的眼睛,可以让对方出现瞬时失明的症状。 虽然只有几秒钟的时间,但在危机时刻这也是十分关键的。 刘志毫无防备地感觉到一股刺眼的白光亮起,然后眼中便传来一阵胀痛,视野中只剩下一片模糊泛白。 看不清崇笙,也看不清眼前的孟鸢。很多年前,还在一起同居的时候。 孟鸢从外面做完兼职回来,商厘总会在开门的瞬间露出这样的笑容。 那时她觉得很幸福。 只要一看见自己的爱人,一整天的疲惫都会散去,重新变得活力满满。 不过那毕竟是很多年前。 现在——她虽然也会在看到商厘脸上笑颜的瞬间感到惊艳。 但也只是惊艳而已。 过后就只剩下浑身的疲惫了。 她今天很累。 没有心思去猜对方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自己的家门口。 孟鸢只当自己是又做了噩梦,毫不犹豫地关门。 可拉着门把手回来,清脆的咔哒声没有如预期般响起。 先感受到的反倒是一阵软软的回弹感。 还有一声轻轻的。 “嘶——” 孟鸢愣了一下,回过头发现商厘的手正卡在门缝里。 她的怨气很重,这一下可没留手。 而此刻对方被咬到泛白的嘴唇也证明了这一点。 很疼。 孟鸢下意识将门打开,皱着眉问:“你发什么疯?” 商厘的面色很快恢复如常,一脸风轻云淡道:“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孟鸢正准备说点什么话来挖苦对方。 可那人竟趁她不注意直接从门缝当中插了进来。 孟鸢:…… 商厘也不管在门口站着发呆的人,自顾自地在沙发坐下。 “我从律所那边要到了你的住址,贸然登门拜访,你应该不会介意吧?” 孟鸢靠着岛台看她,嘴里冷冷道:“介意。” 商厘回头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那,我只能想个办法补偿你了。” 这句话似乎意有所指。 孟鸢不得不揣度起对方的用意。 难不成,商厘以前还没玩够,现在还想故技重施再来一次? 一阵恶寒感涌上心头,孟鸢立马回绝:“不必,你从我家离开就是最大的补偿了。” 商厘选择性地忽视了她的话,转头拿起桌上歪七扭八的酒瓶。 “又在喝酒?你昨晚才宿醉过,今天还不节制,不要命了?” 孟鸢嗤笑一声。 “那又怎样。” “那又怎样?” 重复了一遍这句话,商厘缓缓站起身,然后直直地往前靠近过来。 她的眼神中带着些数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似乎只看一眼就会沉溺进去。 孟鸢避开商厘的视线,下意识后退两步。 可她的手脚本就有些发软,不小心被凳子绊了一下,眼看着就要摔倒在地上。 商厘的反应很快,马上将她扶住。 “我本以为这么多年过去,孟律师会更加沉稳一些,没想到——你似乎还是冒冒失失的,和以前一样。” 孟鸢咬着牙回答:“和你有关系吗?” “既然和我没关系的话,昨天晚上这只手做了什么?可以告诉我吗?” 在同一时间,商厘的指尖从孟鸢的手掌心轻轻地擦过,暧昧得像在调情。 昨晚—— 清清冷冷的声音似乎带着一股蛊惑人心的意味,带着掌心酥酥痒痒的触感,一股电流从心口窜过。 窗外的月色照进来,商厘的脸上也笼上了一层柔光。 而也正是这张脸,昨夜到达顶点之后,带着细密汗水和惹人怜爱的红晕,如同初尝欢愉滋味的神女。 不合时宜的画面在孟鸢的脑海中浮现。 她的脸有些发热,几乎是瞬间就从这人的怀中跳起来。 商厘眼含深意地看她:“看来你没有断片,反倒把那些画面记得很清楚——” 孟鸢避开她的视线,进行着最后的挣扎:“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孟律师不知道我在说什么?” 商厘凑近了些,红唇轻启:“我在说我们昨天晚上上床做——” 她的话没说完。 因为孟鸢听不下去了,她伸手捂住了那张马上就要说出惊人词汇的嘴。 “不过是成年人之间的你情我愿罢了,第二天就消失才是一个合格的一夜情伙伴该做的事情,商医生没有自觉吗?” 商厘突然笑了:“你情我愿?” 孟鸢硬着头皮回答:“是。” 商厘的眼神中带着探究的意味:“那我可不可以理解为你对我余情未了?” 孟鸢的脸色一僵:“不可能。” 商厘又开口了,神色带着几分认真:“如果我说我对你余情未了呢?” “商厘。” 孟鸢的语气低沉,这是生气的表现。 商厘识趣地收敛:“开个玩笑。” 一来一回之间很耗费心神,本就已经醉了的孟鸢只觉得昏昏沉沉的感觉更严重了。 “玩笑开完了吗?开完就走吧,我要休息了。” 商厘没说话。 孟鸢却莫名从她眼中看出了些受伤的意味。 受伤? 可是受伤的不是她吗? 孟鸢不明白。 商厘没有动作。 她有些不耐烦地问了句:“怎么?还有事吗?” 他畏畏缩缩地站在原地,下意识地抬手去遮挡眼睛。 商厘早有准备,顺势夺下了他手中的打火机。 孟鸢也紧随其后,她迅速反应找回身体的平衡,变爪为拳,毫不留情地往刘志的脸上面招呼。 接连着几拳下去,便是两道鼻血流了下来。 刘志被打得脑袋发晕,在原地摇摇晃晃地站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支撑不住重重地倒了下去。 意识模糊中,刘志感觉到自己被拉起来,手背在身后。 冰冷的手铐扣紧,也宣告他将会在牢狱中忏悔改过,度过很长一段时间。 刘志有些不甘地看向地上的崇笙,他知道,她醒了。 她那么爱他,会不舍吗? 让他失望的是,崇笙的目光投向那个律师和医生,扫过一拥而上的警察,却始终没有看她一眼。 此后,崇笙的人生里就没有名为刘志的人了。 她会迎来真真正正的重生。 一旁的于涵凑近,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臂,“别紧张。” “不会。”商厘摇摇头,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按照发布会的流程,接下来该轮到主创团队上场了。 她今天穿了一条黑色吊带曳地长裙,简约而不失优雅,配上一双同色系高跟,走起路来身姿摇曳,美则美矣,只是苦了她时不时被裙摆绊住,没走两步就得整理一下,尽管心里已经烦得不可开交了,面对镜头还得保持微笑。 走过一段平坦的道路,前方是数级台阶,她看好距离,正欲拎起裙摆抬脚上前时,突然感觉有人先她一步托起了裙摆。 第 87 章 第 87 章 她知道身后人是谁,动作不由得顿了一秒,侧过头,快速说了声“谢谢”。 孟鸢弯着腰,目光专注地落在眼前的裙摆上,闻言,她头也没抬,公式化地回:“不客气。” 然后,就这样慢慢地跟在商厘后面,看着她一步步登上高台。 一行人站上舞台中央,客套化的问答、互动,散场后,融入人海,各奔东西。 两个选项几乎没有放在一起比较的必要。 刘志毫无疑问地选择了同意,但他依然保持着最高程度的谨慎道:“可以,但你要先过来。” 在场众人的目光在两人中间来回流转,都在猜测孟鸢会做出什么选择。 虽然不知道这个一身黑色西装的年轻女人是从哪里突然出现的,但这毕竟是院里的事情,胡青书不希望牵连无辜的人。 她正欲开口,孟鸢却直接答应了:“好。” 商厘没忍住开口:“孟鸢,别为我犯险。” 孟鸢没抬头看她,淡淡道:“崇笙是我的当事人,我要对她负责,商医生别自作多情。” 商厘僵在原地,腹部的疼痛无法忽略,心中的窘迫和担忧更是交缠在一起。 她轻咬着嘴唇,脸色看起来有些苍白。 刘志的眼中闪过一道不耐烦:“别废话,你还过不过来?” “马上。” 孟鸢一步步向两人的方向靠近。 刘志紧紧地盯着她的动作:“把手抬起来,别想耍花样。” 孟鸢并没有试图激怒他,她抬起双手:“我手上没有任何东西,你可以放心。” 在靠近到一定范围内后,刘志将持刀的右手伸向了孟鸢,左手依然控制着商厘。 孟鸢顺从地将身体置于对方的刀口之下,刘志感觉到安全,也终于将商厘的脖颈松开了一些。 趁着刀口转移,商厘也终于有了活动的机会,她将手伸进外套去够里面的那样东西。 这时,走廊尽头的电梯打开。 几位身穿白大褂的人走出来大声道:“警察从安全通道上来,最多还有两分钟,马上就到!” 听见这句话,刘志的瞳孔剧烈颤动。 他马上收紧了手臂,重新将刀收回来,面向直线距离更近的商厘。 “别过来,再动一步我就杀了她!” 刀口抵在商厘的脖子处,她手上的动作僵住,孟鸢也停下脚步,没有再轻举妄动。 “我要离开这里,离开这里……不对,我走不了了,警察来了,我走不了。” 刘志念叨着,突然低头看向面前的商厘:“我走不了了,因为你,都是因为你!” 因为得知警察即将到来,刘志的情绪明显有些失控,左手用力勒住商厘的脖颈,手上的小刀也无意识地往上压。 由于缺氧,商厘的面色开始呈现绀色,不受控制地开始咳嗽起来。 一不注意,她脖颈处的皮肤便被划出一条小小的血线。 有血珠从伤口处渗出来。 孟鸢攥紧了拳头,继续这样下去,等不到警察过来,刘志恐怕就会失手杀了商厘。 不能再坐以待毙了,必须想办法改变局面。 要空手制服持刀的人需要压倒性的武力以及极其强大的心理素质。 如果要空手救人,要求则更为苛刻。 为了避免伤到人质,施救者需要将施害者的注意力全部集中在自己的身上。 但即便条件苛刻,对于当下的孟鸢和刘志来说,却也并非完全没有可能性。 刘志毕竟是一个常年待在空调办公室当中的高管,身体瘦弱单薄。 能压制住商厘也多半是凭借男性天生的力量优势和出其不意。 而孟鸢虽然作为一名律师,却不是传统意义上只能舌战群儒的律师。 由于职业性质特殊,她经常被接手案件的对方当事人报复。 轻则以发臭腐烂的死老鼠恐吓,重则直接买通打手围追堵截。 虽然最后对方也都付出了相应的代价,但到底是受了不少皮肉之苦。 所以,为了加强身体素质和应对危险的能力,孟鸢系统学习了散打课程,甚至还曾经在业余赛事中取得不错的成绩。 在足够近的距离内肉身博弈,即便是对方手持武器的情况下,孟鸢也有信心能将他制服。 也就是说,只要能够靠近刘志,并简单地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就能够救下商厘。 这并不难。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鸢说的确实没错。 从见到崇笙的第一眼起,刘志就喜欢上了她。 他对崇笙伸出了援助之手,把她从家庭的泥泞之中拉了出来。 后来他们结为夫妻,他敬她,爱她,给她自己能给的最好的一切。 他们生活的很幸福,可这一切并不长久。 转折点要从崇笙入职那家外企开始说起。 由于工作努力认真,自身能力也十分优秀。 在不到两年内,崇笙从一个普通员工做到了这家外企在c市片区的总负责人。 刘志就这样眼睁睁地看着曾经那个在乡镇里艰难求生的普通女人成为了今天的外企高管。 她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越走越高,也越发光彩夺目。 但他的内心却从没有过丝毫的喜悦。 刘志开始怀念。 怀念以前那样乖巧又听话的崇笙。 怀念总是用羡慕又崇拜的眼光看向他,将他视为世界的中心的崇笙。 于是,终于有一天,刘志无法克制自己内心中叫嚣的占有欲。 他无比虚伪地提出要对方辞职在家备孕,做一个衣食无忧的家庭主妇。 毫无意外的,崇笙拒绝了。 于是,从那天起,他们之间的争吵便没再断过。 而感情彻底破裂的节点是婚后的第五年。 长时间备孕未果,刘志开始怀疑崇笙的身体出了问题。 他们去了医院做检查。 检查结果表示,崇笙的子宫先天发育不全,终生难以受孕。 当天晚上,他借应酬为由和朋友去了KTV喝酒。 那是刘志第一次遇见杨熙雅,对方说话细声细气,会叫他刘哥,也会帮他倒酒,笑起来露出两个甜甜的酒窝。 总之,是个惹人怜爱的女人。 有了酒精搭桥,他们半推半就地发生了关系。 本来只是一夜露水情缘,直到后来,杨熙雅带着报告来找他。 她说:“你有儿子了。” 那一天,刘志一直处于一种欣喜若狂的状态当中。 毕竟男人嘛,谁不想要一个自己的亲生血脉,谁不想要一个儿子来传递香火。 于是他做了决定,杨熙雅的孩子必须认祖归宗,私生子的名号也不太好听,索性就找找关系挂在崇笙的名下。 因为这件事,崇笙大闹了一场,但刘志知道她的软肋,只一句话对方便偃旗息鼓了。 他说:“笙笙,刘家不能绝后,我也是被逼无奈,我保证,这会是最后一次。” 崇笙信了他。 到这里,一切还算圆满。 唯一的意外是,后来,刘志渐渐地对杨熙雅有了感情。 但对此,他的心中的愧疚也只是持续了一两天。 毕竟是崇笙生不出孩子,是她先对不起他的。 想通之后,刘志就这样享受着两个女人无微不至的关怀,像个皇帝一样过着飘飘然的日子。 直到崇笙发现了他和杨熙雅之间的事情,她向他提出了离婚。 刘志没有同意,然后,他第一次打了她。 他永远忘不了当时崇笙看他的眼神。 或许是失望,或许是解脱。 总之,从那时起,他就知道自己留不住她了。 因为——刘志恰好对于面前这位离婚诉讼案的委托律师具有极其强烈的个人情绪。 想通关键点之后,孟鸢毫不犹豫地上前两步。 见她突然靠近,正对外界变化十分敏感的刘志下意识地后退,如临大敌般抬起头看她。 孟鸢没有什么进一步的行动,只是上上下下地打量着他,然后轻飘飘地说了一句:“刘先生,我本以为你会恨我,但看起来恰恰相反,你对我很感激。” 对于丧失理智的人来说,激将法十分有用。 刘志一个字一个字地重复了一遍:“我对你——感激?” “离婚之后你和崇笙名下的财产会根据过错原则重新分配,虐待罪的判决下来,几年的牢饭也足够你改过自新。” 孟鸢偏头看他,眼中含着明显的讥讽之意。 “这些都是拜我所赐,不过即便是这样,你也不愿对我动手,反而挑了个无关紧要的医生当筹码,这不是感激是什么?” 刘志手上的动作一滞,虽然孟鸢的理论近乎胡扯,但不可否认,他的心中依然不受控制地升起阵阵火气。 孟鸢的话头也并没有停下来,她继续道:“我有一个疑问想向刘先生请教,不知可否为我解答。” 刘志双眼微微眯起,等待着孟鸢的下文。 由于注意力分散,他手上的力道松懈了不少,商厘也终于得以喘息。 将这一幕收入眼底,孟鸢面不改色道:“你爱崇小姐,我说的对吗?” 刘志勾了勾嘴角,似乎听到了什么很好笑的事情:“我?爱她?你在开玩笑吗?” 孟鸢直直地看过去,目光似乎能穿透瞳孔看见其内心。 她的语气笃定:“因为你的不忠,崇小姐不爱你了,你尝试过挽留,但依然无法改变被抛弃的事实,所以你选择报复她,就像现在这样,对吗?” 刘志的表情僵在那里,眼中却有着显而易见的恼羞成怒。 商厘腮帮子微鼓,被她说得莫名有些赧然,就像学生时期在办公室偷看成绩被老师抓包了一样。 白月杉不太会安慰人,接下来只能从电影专业人的角度给出自己的见解,希望她不要为此钻牛角尖。 任务完成,她松了一大口气,通体舒畅,不忘找某人阐明邀功,“喂,你交代的事办妥了,这是你欠的第几顿饭了,别忘了啊。” 第 88 章 第 88 章 听筒里传出一声轻笑,孟鸢淡淡吐出两字,“没忘。” “我看她状态还好,其实根本用不着你操心。”白月杉如实道,忽地起了兴头,又问,“话说,你们关系是怎么突然闹得这么僵的?真打算以后老死不相往来了?” 那边沉默了好一会才道:“本就该这样,之前是我逾矩了,没有控制好距离,一次次越界。” 至于以后……哪还有以后? 白月杉长长地哦了声,“所以这就是你不帮着宣传的原因?” 崇笙倒在地上,整个人似乎已经失去了意识。 她的身上满是伤口,鲜血缓缓地往外淌着,大半的病服都被染红了。 有一位身穿白大褂,看起来大概五六十岁左右的女性从电梯里急匆匆地出来。 她是胡青书,第一人民医院的副院长。 看见副院长的到来,心浮气躁的人们内心也似乎安定了不少。 “副院长来了?” “副院长来了!” 人群分开一条可供单人通过的小路,胡青书大步穿过去。 走到人群的最前方,胡青书在刘志的面前停下来,镇定自若道:“这位先生,请冷静一下,先放下手上的刀,我是医院的副院长,有什么事情都可以和我谈。” 刘志瞥了她一眼,指了指地上的崇笙:“你是院长?那你想个办法,让这个人醒过来。” 明明崇笙的昏迷和伤口都是拜他所赐,可他此时却又一时兴起地想要她醒过来。 没人知道他在想什么。 也没有人敢独自靠近他去救一个意识不清醒的人。 胡青书没有犹豫,直接应允道:“可以,我会想办法,但是我需要找人带一些设备过来,这还需要一些时间。” 刘志谨慎地往后退了两步,毫无防备之下商厘也被带了个趔趄。 “别耍花样,我等不了太久。” 他的语气中带着明显的威胁,胡青书却仿佛没听见一般,面色依然淡定从容,不带一丝慌乱。 她温和地开口道:“你放心,我一定会说到做到的,不过——我可以问问你和这位医生之间有什么过节吗?” 刘志手上用力几分,刀尖附近的皮肤便被挤压到深陷进去。 由于目光受阻,商厘看不见身后的人做了什么,只通过身体感受到小刀毫无预兆的猛然发力。 误以为是刀尖即将入体,身体本能地发出预警,她的肌肉和皮肤瞬间僵硬,做出防御姿态。 在生与死的瞬间,商厘下意识地看向孟鸢的方向。 孟鸢也心有感应地抬起头,正好对上这人满含诀别之意的眼神中。 她的心中一紧,几乎就要不顾一切地踏出去。 但刘志却挑着眼睛看了看商厘,把藏在她背后拿刀的手悠哉悠哉地露了出来。 原来——他用的是刀背,不是刀锋。 刘志似乎对商厘的反应十分满意,他环视一圈在场众人,欣赏着他们脸上各异的神色,然后才慢悠悠地回答起胡青书的问题:“过节?那倒是没有。” 胡青书不会放弃任何一个营救商厘的机会,她试探道:“既然这样,可以先把她放开吗?有其他的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你。” 就在这时,原本情绪就诡谲不定的刘志目光一斜,突然变得激动起来:“想都别想!我知道,你们想把人救出去,然后再一起来对付老子,别以为我没脑子。” 胡青书安抚着他的情绪:“先生,你不要激动……你毕竟还这么年轻,我只是不忍心看着你明明还有大好的前程,却要干些傻事毁掉自己的人生。” 刘志的目光阴冷,嘴角勾起一丝疯狂的笑意:“我当然知道我他妈大把的上好前程,但我今天什么都不要,我就只想看看,这个女人还敢不敢和我提离婚。” 孟鸢到达的时候,看见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刘志紧紧地攥着手上的小刀,不愿意放开面前的医生,也不允许让急救人员靠近地上的患者。 尽管被挟持,身上还有冰冷的刀尖在抵着,商厘的表情也并不慌乱。 只有在看见孟鸢的那一瞬间,她明显愣了一下。 那张嘴唇微微颤动,喉间几乎要发出声音。 可最后这人却又垂下眼眸,什么都没说。 目睹对方全部表情变化的孟鸢自然清楚商厘在想什么。 现在的情况太危险,对方并不想让自己牵扯进来。 但商厘越是这样惺惺作态,孟鸢反而越觉得不爽。 毕竟,要在意别人的安危处境总归需要一个立场吧? 阔别六年未见的前女友?对彼此一无所知的陌生人? 还是曾经同在一张床上探索欢愉快乐的——普通朋友? 随便哪一个都是八竿子打不着的关系,商厘有什么立场来关心她安不安全呢? 孟鸢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商厘恐怕是把她当作路边的猫猫狗狗了。 喜欢的时候就唤过来,喂上一个火腿肠。 不喜欢的时候就挥手赶走,毫不留情地冷言嘲讽。 可她不是小猫小狗,一个火腿肠就可以收买。 也不需要商厘施舍的关心。 胡青书的额头上出了些汗,事发突然,警方还没赶到,如果处理的不好,便会有两条无辜的性命就此消陨。 她看了看眼前商厘的面孔,这是院里年龄最小的主任医师,还难得的是个女娃。 学历无可挑剔,临床经验丰富,做事认真勤恳不说,最重要的是十分有天赋。 是唯一一个不到三十岁就在恶性肿瘤研究领域颇有建树的年轻人。 终究是爱才之心战胜了对死亡的恐惧。 胡青书开口提议:“先生,你劫持的这位只是名普通的小医生,说话没什么分量,我是副院长,我来替她,你看可以吗?” 人群中穿出一阵惊呼声。 “院长!不可以!” “太危险了院长!” 胡青书带着眼镜,脸上有些皱纹,眉眼自然下垂,看起来十分慈祥。 这位副院长的身形有些矮小,只有一米六左右,就像公园中随处可见的那些喜欢遛弯的小老太太一样。 但此刻她站的端正,脊背挺的很直,整个人的身形伟岸得同巨人没什么区别。 “你?” 刘志上下打量了一眼这个头发已经隐隐有些花白的院长。 一看知道活不长久的人他可没什么兴趣。 “我不要你,就要她。” 胡青书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对方会拒绝,她皱着眉头问:“为什么?” 刘志看了看地上生死未知的人,有些玩味地勾起嘴角:“这个医生和崇笙有关,我看她不爽。” 听到这句话,孟鸢的眼神变化莫测。 她明白,自己的猜测果然是正确的,对方就是因为崇笙所以才迁怒商厘。 如果对方有所求的话事情是最好解决的,但只是厌恶,迁怒等情绪化的决定,反倒会让人无从下手。 稍有不慎就会影响到人质的安危。 不过,也并非完全没有办法,想要救下劫匪讨厌的人,最好的办法是用其更讨厌的人去换。 就在这时,远处有喧闹声响起。 “警察到门口了,马上就过来!” 听到这句话,刘志的面色瞬间变化。 “你们报警了?该死。” 他手上的刀子再次往前,这次是真的刀口向前。 随着力道增大,刀尖轻而易举地划破了腹部的皮肤。 商厘的皮肤本就白皙脆弱,而此刻被划破之后,上面很快渗出了点点殷红的血迹。 如同雪地上盛开的朵朵红梅花,一下就将孟鸢的视线吸引过去。 心脏咯噔一声,理智便被抛之脑后。 孟鸢往前一步站了出去,她沉着脸开口:“刘志。” 刘志愣了一下,视线转了转,最后轻飘飘地印在这个突然从人群中冒出来的女人的脸上。 他有些疑惑:“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商厘脸上的从容冷静崩碎了个彻底,她忍住嘴边马上就要溢出来的痛苦呻吟,直直地看着孟鸢摇头。 孟鸢没有将目光放在商厘的身上,也不没看刘志染血的刀尖。 她垂下眼眸,冷声道:“我不仅知道你的名字,我还知道刘阳和杨熙雅。 “刘阳五岁,就读于佳兴路希望小学,杨熙雅,无业,居住在佳兴路浮华小区。” 听见这句话,刘志的情绪瞬间有了巨大的变化。 原本还歇斯底里的疯狂收敛起来,他微微眯起眼睛:“你是谁?怎么会知道这些?” 孟鸢看向对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我是孟鸢,崇笙小姐离婚诉讼案的代理律师,也是——让你们感情破裂的罪魁祸首。” 果然,在听到代理律师几个字时,刘志的嘴角便向下微微一撇,眼神也变得幽暗深沉起来。 “是你?” “是我。” 刘志声音嘶哑道:“你为什么要多管闲事?” “我是律师,接受委托是我的工作。” 孟鸢嘴角挂着微笑,说出口的话却毫不留情。 “不过,婚内出轨,婚外生子,财产转移,恶性家暴,就算她不给我钱,我也会接手这个案子,因为,像你这样的男人实在不配拥有妻子。” 听见这句话刘志明显有些气血上涌,他重重地喘着粗气,脖子上青筋有些凸起,脸也透露着不正常的红。 “你想死吗?” “不想。” 孟鸢直视他,眼中闪动着精练自信的光芒:“警察马上就来了,我是律师,我比你更清楚,如果敢对三个人同时下杀手,你也一定没有半分活路可言。” “不过你要是舍得抛下你的老情人和五岁大的儿子,和我们几个同归于尽,那我倒也没什么怨言。” 提及儿子和老情人,刘志的眼神有些微的变化。 看来,他也并非对人世毫无留恋。 孟鸢垂下眼眸:“给你个机会,用我换她,怎么样?” 想到这些,商厘一时动容,仰头轻轻眨了眨眼,才勉强止住眸底和鼻间的酸涩。 汽车一路疾驶,准时赶到了颁奖现场,随着外围车辆缓慢行进,横条隔出一条专行通道,两边是各家粉丝热烈的欢呼声,一波高过一波。 “啊——” 尖叫声陡然加大,像剧烈摇晃后猛然开盖的可乐,嗖的一声直冲天际,商厘不由好奇地探出车窗,侧目看去。 第 89 章 第 89 章 为首的汽车停在入口前,一个婀娜窈窕的身影缓缓从车里钻出,刹那间,本就热情高涨的粉丝越发心潮澎拜,嘶哑的叫喊声连成一片,轻而易举就盖过了现场其他声音。 商厘还没看清下车的人是谁,光看现场粉丝的反应就已猜到了大概,也只有孟鸢能造成如此大的轰动了。 一瞬间,所有闪光灯齐齐聚焦在那处,自动为她铺设开一个小型舞台,星光璀璨,夺目耀眼。 然而,作为舞台的中心人物,孟鸢今天的穿搭却是前所未有的简约,一身纯色西装,黑发披肩,妆容素颜清淡,除此之外,再无其他装饰。 孟鸢不动声色的把衬衫拉好,重新抽了纸巾擦拭衣服上的水渍,深蓝色的宝石袖口折射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漠。 舒璇没有问是谁,苏云几人也没有问。 然后,不知是谁先起的头,两方人各找了个体面的理由,让舒璇离开了苏家。 “时间不早了,要是没有……” “你就没有要交代的吗?” 苏云说:“你倒是会享受,人前带着个大明星,人后还藏了一个,或者是藏了很多个,娱乐圈里逍遥快活,难怪之前你爸爸说舒璇来家里吃饭,你不太乐意。” 孟鸢喝着刚刚倒翻后还剩了半杯的茶,里面的茶叶完全泡开了,喝不出什么香味,只觉得又苦又涩。 “两个妹妹还在这儿,妈妈,你说话委婉一些吧。”孟鸢把水杯递给商厘,示意她去倒水。 商厘拿起茶杯起身。 商厘以为只是小姨的客套话,本想着过去了也就待几天,怎么就变成去瑞典过年? 她望向姜锦岁,重新确认:“小姨说让我们去过年吗?” 她闭上眼,回忆起晚自习那篇英语的阅读理解,把错题的出错点都完整的回忆一遍后,商厘才强迫自己睡过去。 第二天早上醒来时,孟鸢已经不在家,送商厘去学校的依旧是之前的那个司机。 司机的车速比以往要快,商厘没什么意见,司机却主动解释起来:“苏总的车被人追尾了,她要赶飞机,我等会得过去接她,所以开的快一些。” 商厘的关注点在第一句:“她人没事吧?” 司机说:“没事,只是被蹭了一下,早高峰快开始了,公司的车过去接反而会赌,我这边正好顺路。” 商厘又随口问了句司机孟鸢的出差行程。 得知孟鸢要出差好几天的消息后,在接下来几天,商厘顺理成章的每晚回家睡觉。 至于学校那里,班主任对她向来宽容,只要交个假条就能恢复走读。 气温逐渐降低,两场大雪后,元旦的三天假期正式开始。 孟鸢接商厘回了苏家,进门时苏云正拿着一幅画在客厅比划,寻找合适的挂画位置。 看到她们进门后,高兴的迎了过来,身上米白色的针织裙摆随步履摇曳,丝毫看不出已经过五十的年纪:“小商小厘,你们回来了,今天晚饭我们早一些开动,好留出时间让你们去跨年。” 商厘说:“妈妈,我不去跨年,就留在家里陪你。” 孟鸢也说:“我今天没有工作安排。” 苏云的笑立刻变得更灿烂,一手拉住一个女儿:“好好好。” 室内开了恒温的中央空调,孟鸢脱下大衣,又拿过商厘的衣服挂到玄关的衣架上:“小锦呢,需要我去接吗?” “已经回来了,在楼上跟你爸看电影呢,一把年纪了拿以前的作品给女儿看,亏他想得出来。”苏云看向商厘,“小厘要不要一块去看看?” 边修饰演过的电影,商厘小时候就跟孟鸢看了不知道多少遍,很多台词都能背下来。她听出苏云支开她的深意,想必是有话跟孟鸢说。 她乖巧的笑了下,说:“好。” 苏家有专门的影音室,无论是画质还是印象都能不比电影院差劲,只是在屏幕尺寸上,稍逊一筹。 姜锦岁来苏家已有一年,边修和苏云都试图亲近姜锦岁,但一是骨肉分开太多年,需要循序渐进,二是姜锦岁刚回家时性子比较冷淡,不擅回应这种过于热切的情感。所以边修才用年轻人能接受的方式,邀请姜锦岁看电影。 商厘推门进去时,听到边修正在跟姜锦岁介绍:“这部电影是我跟你妈妈结婚后拍的第一部电影,里面有我跟女一号的吻戏,当时我经纪人提心吊胆的去跟你妈妈报备,结果你猜怎么……哎,小厘也来了,快过来,我正和你姐姐说当年拍摄电影的事呢。” 商厘坐到姜锦岁旁边,听边修又重复了一遍刚刚的话:“……你们猜你们妈妈什么反应?” 姜锦岁说:“刚刚我看到吻戏镜头了,妈妈肯定同意了吧?” 商厘跟着点头。 姜锦岁‘嗯’了一声,打完最后一行字,合上电脑说:“你忘了吗?当时你没上飞机后,小姨就邀请你去瑞典过年,你当时也同意了。刚刚小姨旧事重提,她怕你一个人过去不习惯,所以让我一块陪你。” 商厘后知后觉的记起来是有这么一回事,下意识望向孟鸢。 孟鸢正起身,并没有接她的目光,继续上楼。 商厘见状,松了口气,说:“好像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高三的寒假可能比较短,我也不确定什么时候放假。” 姜锦岁极为体贴:“那等你放假时间出了再订机票,你要是学习忙,就带作业过去,让你体验体验在圣诞老人的雪橇车里背单词。” 她又夸张的描述了一番麋鹿拉雪橇的趣事,商厘脑中有了画面,没忍住跟姜锦岁多聊了几句。 上楼时已经是十二点半。 推开房间门,屋里灯都亮着,孟鸢背对着她,手里拿着从柜子里取出的相框摆件。 是她们的合照。 在她初中毕业时,孟鸢来接她一块拍的。 这样的照片还有很多很多,从她很小的时候开始,孟鸢几乎没有缺席过。以至于商厘回想自己人生每一个重要的瞬间,似乎都有孟鸢的影子。 看着成柜的照片,商厘的声音变得软和:“你怎么过来了?” 孟鸢把相框放回去,什么也没说,直接把商厘压在展柜上亲吻。 柜子上的玻璃面在灯光下映出两人的身形,好似亲密无间。 然而等吻停下时,商厘才看清孟鸢的脸色有多难看。 “你之前是故意瞒着我的对吗?你还是想去瑞典,还是想离开。”孟鸢摁着商厘的手,强迫商厘看她,“要不是小锦提起来,我是不是又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她的声音很急,难得失了冷静:“这一回我要什么时候才能知道?是在你上飞机前,还是在你上飞机后?” 商厘张了张嘴,因为不平的气息没能在第一时间解释。她想过孟鸢听到这件事会不高兴,但没想到孟鸢会这么生气。 她试图解释:“我只是当时客套性的回了小姨,没想到她会跟家里提起来……” “你的户口已经过到她那里,可以享受永居,是不是去了瑞典以后,都不准备回来了?” 孟鸢低下头,朝着商厘露出的锁骨咬下去。 商厘吃痛的喊了一声,顾虑到家里还有别人,紧紧的咬住自己的嘴,不让声音泄漏出来。 许是她的顺从取悦了孟鸢,孟鸢松开她,安抚性的揉了揉商厘的印,牙印渐渐消失,生出一片红。 “疼吗?” “舒璇刚刚意外,却没有什么不满。她是不是早知道了你其他的事?”苏云慧眼如炬。 孟鸢莫名:“是你们去调查她,也是你们要请她来家里吃饭的,她为什么要对我的私生活不满?” 苏云直截了当的问:“所以你承认了你在外面还有其他的关系,是一段还是几段?是因为那些人,所以不想安定下来?” 孟鸢的手机亮起来,是助理发来的消息,公司某位一线男星酒驾被抓,她划掉消息,把手机倒扣过去。 疲惫而无奈地说:“没有,妈妈。你的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 苏云不太相信,审视了孟鸢好半会,直到商厘倒茶回来阻隔她的视线。 孟鸢从小就被当成继承人培养,早早的学会藏住真实情绪,这些年娱乐圈的应酬更是让她滴水不漏,即使是苏云也看不透了。 苏云不觉得自己女儿真会做出养一堆情人的事,直切正题:“你得给我一个理由,告诉我既然你有别的人,为什么不提前告诉我,而让我误以为是舒璇?是拿不出手,还是其他原因?” 孟鸢没有说话,她就这么沉默的跟苏云对视着。 饶是苏云这些年在家里修生养性,脾气温和了不少,也被孟鸢这番态度逼出怒气:“怎么不说话?” 孟鸢说:“我已经说过很多遍,我不需要你们为我安排人,我不想,不愿意,这个理由不可以吗?” “这算是什么理由?”苏云显然不认同。 “苏家对待感情清清白白,还没有出过这样的人。孟鸢,你二十出头的时候说你喜欢女人,我也认了,现在你都二十八了,我没想到娱乐圈那些恶习你一套套的全往身上学。” “我之前没有管你,是觉得你大了不需要我事事叮嘱了,你的私生活事关的不仅仅是我们苏家,还有整个华宸。” “我们这个圈子有多少人家都是联姻的?我也不要求你牺牲婚姻,就要求你找个合适的人。” “你要是不肯跟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断了,以后都别回这个家。” 心脏在狭小的胸腔里疯狂鼓动,血液快速奔涌,她清晰地认识到,这将是改变她演艺之路的一个重要节点,烙下的鲜明认证。 “那么,获得第二十三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女演员提名的是——请看大屏幕。” 选取的电影片段很快播放完毕,画面切回到舞台,两位开奖嘉宾一同打开手中的红色信封,“我宣布获得本届中国电影华表奖优秀女演员的是……” 第 90 章 第 90 章 停顿的几秒在所有关心的人耳中拉伸至无限,商厘尤甚,极度紧张下她忘了呼吸,心率骤然飙升,堪比八百米最后的冲刺时刻。 镜头缓慢扫过整个颁奖大厅,最后在商厘和孟鸢脸上来回切换,直播间热度直线窜升,弹幕飞快滚动。 down to heart的香气在浑浊的空气中依旧清新,甚至像是商厘的某种标签,只要闻到就宣告商厘的到来。 孟鸢腰挺得笔直,双手握成拳,牢牢扣在自己的膝盖上,控制着自己不要动,呼吸却有些急促,心跳也很快。 商厘要做什么,她不生气了吗? 等待的时间好像只有几秒,却又好像过了很久,孟鸢抿住嘴唇,微微睁开眼睛,周围灯光依旧闪烁,嘈杂的起哄声传来。 “唉!商总你真是,这怎么能喝酒呢!” “啊啊啊,这局能赢的啊!” “商总,出来玩就是要大大方方地!” 就连费昂也忍不住摇头:“商,just game ,relax,ok?” 孟鸢睁开眼,发现刚刚还贴她很近的商厘,已经坐回原来的位置。 修长的腿交叠着,面对众人的调侃,耸肩微笑,不甚在意的样子。 把自己面前的酒杯加满,举起那杯酒一饮而尽。 沈婧雯推了下商厘:“Faye,饮少啲,唔好饮醉咗,这种勾兑酒后劲很大。” 商厘摇摇头,表示自己没事。 沈婧雯总觉得哪里奇怪,不过也对,商厘是不喜欢和别人有身体接触的人。 今天能坐在这陪玩陪喝都让沈婧雯很惊讶了。 第二轮游戏结束,前面几位玩家都爆发出庆祝的欢呼声。 唯一不同的只有孟鸢,欢乐的气氛到这里戛然而止。 孟鸢没有一点作为赢家的胜利感,甚至感觉自己从指尖开始渐渐发凉,一点点凉到心口。 她端起酒杯,反射性地喝了一口酒掩饰自己。 可杯子里那甜腻的鸡尾酒几乎哽住了她的咽喉,调酒师不知道放了多少糖浆,甜到发苦。 十五岁时被人使坏,硬灌她喝下一瓶洋酒时,她都没有这么难受。喝下去的酒像是黏住了她的喉咙,撕扯着她的心脏。 明明喝再多的酒,灼烧难受的只会是胃,怎么今天疼的是心呢? 孟鸢甚至怀疑,这酒有问题,不然为什么喝起来这么酸涩,让人鼻腔发酸,眼睛发烫,而且怎么喝都不醉,反而越来越清醒。 桌上的几名玩家兴奋起来,大家在一轮轮游戏中越玩越放得开,朋友式的故意陷害打闹,损友式的挑衅叫板,当然更少不了夜场里的暧昧试探,纸巾越撕越小,换取亲密接触。 可这游戏好像陷入了什么bug,明明提出玩这个游戏的是孟鸢,可游戏到了她这就陷入终结。 无论叶敏敏传过来的是什么样的纸巾,孟鸢都默不作声地举起酒杯就喝。 幸亏这酒桌上的玩家都已经喝得晕眩,只顾着起哄输赢,没注意到这边别扭的情况。 商厘表现得又很正常,虽然安静,但也乐在其中,时而举杯,时而鼓掌。 倒是坐在商厘身边的沈婧雯多了个心,看看商厘又看看孟鸢,总觉得气氛诡异。 叶敏敏连着传了两次都没成功,被酒精侵蚀的脑子终于看出问题了:“喂,这游戏明明是你让大家玩的,怎么自己不好好玩?” “你刚刚不是一直故意在商厘面前笑,还笑得很好看,怎么输一局就不笑了,这么输不起吗?”叶敏敏倒是实诚,一点不藏着话。 孟鸢抚上自己脸颊,不笑了?她不是一直在笑吗? “我看你酒量还不如我,喝两杯怎么还笑得像哭一样。”叶敏敏有点嫌弃,“下一局好好玩,真是的。” 孟鸢机械地点点头,商厘的全然无视好像切断了二人之间的联系。 虽然就坐在她身边,却像离得很远,两人之间仿佛有看不见的结界。 孟鸢有点不想玩了,她想离开这里。明天再找机会和商厘独处,如果商厘还是这样…… 孟鸢皱起眉,蜂蜜色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狠意,又变得迷茫,最后定格在伤心。 突然身边的叶敏敏拽住她,发出:“嗯嗯!” 说完努努嘴,让孟鸢看她嘴上的纸巾。 这一次只有一元硬币大小,叶敏敏不敢说话,怕说话就掉了。 孟鸢像是在完成什么任务,侧过头贴近叶敏敏。 无所谓了,反正无论怎样,商厘都不会继续这个游戏。 纸巾剩余部分太小,二人贴得很近,但孟鸢动作迅速,叶敏敏还未来得及察觉到孟鸢的气息就感觉到纸巾断开了。 孟鸢唇上只余一小块,甚至没有指甲盖大。 她察觉到商厘转过头看向自己的视线,匆忙之间仓皇地低下头,抿着那点可怜的纸巾:“算了,就算我输” 话鸢未落,她突然感觉商厘的手穿过她的长发,扣住了她的后颈。 商厘很生气,虽然她不想承认。酒一杯杯饮下,可心里那种无力的愤怒感却丝毫没有减轻。 人在生气的时候,总是会变得丑陋。 她也一样,恶劣、挑剔、控制欲强。商厘所有性格弊端都会无限放大,她听见了孟鸢恳求服软的声鸢,感受到了她颤抖讨好的指尖。 可是她为什么要原谅孟鸢,比起原谅,比起分析她们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比起一个人患得患失,成年人之间,勾引来得更直接。 孟鸢要她做家姐,她就偏偏不要做。 酒精放大着她的情绪,也放大了她的欲念。 很久之前,从她知道自己不喜欢男人开始,她就知道自己的不同。 身体上的快感于她而言,不过是可有可无,更能让她获得满足的是掌控感,比起自己高氵朝,她更想看到对方双目失焦陷入情氵朝。 就像现在,她掌控着孟鸢的情绪,她能明显地感觉到孟鸢的情绪起伏都是因为自己。 那种满足感,那种终于有人是全然属于自己的归属感。比起去思考孟鸢到底属于谁,她到底想做什么,不如直接全盘掌控。 在商厘掐住孟鸢后颈的那一刻,场内鸢乐恰好到达高潮,缠绵悱恻的鸢乐中带着低沉的梵鸢吟唱,像在佛前诵读的经文。 酒精似乎延伸了商厘的想象,恍惚之中,灯光变成了佛堂前的香火,周遭所有人变成一尊尊面无表情的佛像,它们冷眼看着商厘,看着她即将要做的事情。 梵鸢愈发沉重,一个字一个字好像都在提醒商厘,她将行之事有多么荒唐,她应该克己复礼,远离诱惑,应该固守本心,波澜不惊,不应该肆意妄为,妄行卑劣之事。 商厘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香火燃尽的是伦理道德,而她血脉里沸腾的是离经叛道。 是这只金丝雀主动撞进她怀里的,为什么她不能拥有这只雀儿呢?她就应该是自己的。 商厘一手揽住孟鸢的腰,让她退无可退,另一手掐住孟鸢的脖颈。 俯下头,直接咬上孟鸢的唇。 商厘已经有了几分醉意,醉得又恰恰好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平素总是隐藏在凉薄唇下的虎牙显现,咬住了孟鸢的下唇,像吸血鬼的尖牙。 尖尖的虎牙咬住了润泽的chun珠,反复厮磨。 孟鸢的嘴唇和她眼睛一样,是蜂蜜做的,饱满甜蜜。 商厘放在孟鸢后颈的手用力,将孟鸢压向自己,迷离的灯光,扫过商厘漆黑的眼眸,深沉得像不见底的潭水。 炽热的气息交汇,孟鸢无意识地向后仰,从未和任何人有过如此亲密接触的她紧张到睫毛都在颤抖,不自觉地躲闪。 可商厘的手顶着她的腰,手心贴着她的腰线,让她不得不把自己整个人向前送。 心口贴近时,商厘感觉到了孟鸢激烈的心跳起伏,可她只是眼神动了动,放在孟鸢后脖颈的手放松,改为有节奏的安抚,环在腰间的手臂却一点点收紧。 商厘拥抱得很紧,应该是将孟鸢的腰勒得很痛的,可孟鸢感觉不到,她只能感觉到商厘的气息,那么近,那么炙热,连疼痛都变成一种恩赐。 鸢乐声震耳欲聋,孟鸢怀疑自己也短暂地失去了听力,脑海中只有血脉搏动的声鸢,在听不到其他声鸢。 就连现场的灯光也似乎变得更昏暗,也或许是她的眼睛也看不清了。 那一刻孟鸢真的觉得,原来喜欢一个人,不亚于一场酷刑,在这场争夺之中,不是她的欲望毁灭商厘,就是商厘毁灭她。 商厘咬住孟鸢唇瓣,蛇尖一点点顶开chun缝,勾过了残留的纸巾。 游戏还在进行,可商厘在意的到底是游戏,还是她和孟鸢之间的博弈? 孟鸢圆睁着双眸,体温在燃烧,商厘的呼吸在她发间,她好似被魔鬼附身,狂喜的同时又痛苦异常。 商厘睁着眼睛,如愿以偿地近距离欣赏到了蜂蜜色眼睛渐渐失焦的全过程。 演艺厅的灯光忽然变得昏暗,原本在起哄的人们突然问道,怎么了,为什么灯暗了。 黑暗中,商厘细细摩挲,一节一节骨头向下,细致得像在熟悉孟鸢的每一块骨骼构造,孟鸢无意识地哼出鼻鸢。 只觉得空气潮湿,像是热得喘不过气,快要溺毙一般。 黑暗中商厘抬起头,孟鸢却追着向前,商厘掐住孟鸢后颈的手用力,把她拉离自己。好像在警告孟鸢,今天的限时奉送已经完结。 灯光又亮了起来,商厘已经坐回了原位,孟鸢低着头,头发遮住脸看不清神色,只剩整个人还在微微颤抖,连指尖都泛着红。 众人起哄:“诶,刚刚撕到没有,怎么灯突然暗了,不算,商总输了,喝酒。” “纸巾那么小,肯定没成功!” “我怎么感觉碰到了!” “不可能,这么小,要想撕下来估计都要亲上了!” “商总肯定输了,喝!” 在众人的起哄声中,商厘冷着脸张开嘴,吐出一截猩红的舌尖,摇曳的灯光下,那截舌尖上赫然粘着一小块纸巾。 柳枝往后瞥了眼,心领神会地点点头,“好,有事的话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 等柳枝进入酒店,商厘从车里钻出,须臾,后方砰的关门声紧跟着传来,属于那人独有的目光瞬间锁定到了她身上。《 》 90-100 第 91 章 第 91 章 商厘快步往酒店地下停车场走去,身后的人立即小跑着跟上,低低叫着她的名字,“商厘,你听我解释,奖杯一事真的跟我没有关系,在公布结果前我也不知道是谁,至于后面……后面的事都是孟雅容干的,我已经让她停手了。” “……” 情急之下,孟鸢脱口唤出一声姐姐 ,“你信我,我真的没有……” 商厘猛地停下脚步,似乎也给孟鸢的嗓音按下了急刹键,蓦地噤声。 “我知道。”别过头,近距离下,商厘才发现她消瘦清减了许多,脸颊皮包着骨,两腮微微凹陷,黝黑的眼眸不复之前的清亮,难掩疲惫倦怠,只是直直看向她时,勉强撑起了一点星火。 “尽管你这人有千百般不堪,但在这种事上,我相信你不会弄虚作假。”商厘伫立原地,注视着她的双眼道。 听到商厘这么说,孟鸢一时间五味杂陈,睫毛轻颤,恍惚间失神失语,忘了接下来要干什么。 片刻后,她迟缓地点了点头,后退半步,“嗯,那我没事了,你放心,这事因我而起,我一定会尽快澄清、还你一个真相的。还有,恭喜你摘得影后桂冠。” 说到最后一句,声音莫名带上了一丝哽咽,孟鸢很快调整好表情,转身缓步离开。 地下停车场冷质灯光打着她的后背,无端增添了一抹惨淡之色,仅一眼,商厘便移开了目光,乘电梯上行。 到酒店,商厘全然忘了于涵交代过的话,手机刚插上电,就径直打开了微博。 “Faye!”孟鸢模仿沈婧雯的语气呼唤商厘。 商厘回头,有些不解地打量孟鸢,然后用手语表示【不要学她。】 说完摆摆手,只留给孟鸢一个背影。 孟鸢咬着嘴唇看着商厘离去的背影,好像还能闻到商厘身上的那股特别的香味。 Henry Jacques的down to heart,前调的馥郁花香已经散得差不多,只留尾调的鸢尾白茶木质香气,独特又霸道。 压住了花房里所有花的香气。 孟鸢在自己的房间里摆满了这个香水,却怎么都不是商厘身上的味道。 商厘很会挑,这香气很符合商厘的性格,傲娇的高岭之花,却又有着坚韧不拔的心性,对了还睚眦必报。 只是因为她给商锦年夹了个菜,就非得给她脸色看,烟也不留给她了,说好送她的手帕也拿走了。 孟鸢坐在原地,用脚勾着地面荡了几下秋千。 放空的蜂蜜色眼瞳有几分失焦。 挂在项链上当作吊坠的戒指被孟鸢勾出来,用牙齿咬住,舍不得用力,只虚虚咬着。 商厘,商厘 真的是很难讨好的一个人。 孟鸢突然停了下来,手腕微微一勾,从袖口不知道什么地方拿出正在震动的电话。 “家主,是,在商家,一切都照您的吩咐。” 电话那边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孟鸢的眼神瞬间凝重:“这周回本宅吗,好的,谨遵您的吩咐。” 孟鸢挂上电话。 丽景酒店的事情过去已经半个月,枪手早在第一时间就被送往容宅调查。 这次回去,肯定是为了处理这件事情。 容家现任家主容老头掌权二十多年,近来年纪大了,身体大不如前,可至今容家下一任家主还未确定。 按照容家的家规,凡是容氏血脉都能争夺继承人的位置。 容老头有六个子女,孟鸢不过是容老头在难民国收养的孤女。 与其说是容家养女,不如说是容老头最忠实的下属,最趁手的刀。 容老头叫她回去,大概是想借她的手敲打某个子女。 容家人都看不起她,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笑脸,却替家主干着见不得光的脏活,名副其实的“容氏恶犬”。 可容家人又都怕她,因为对比那些衔着金枝玉叶天生就在云端的小姐、少爷,孟鸢一无所有,所以也没什么好失去的。 容老头的命令,就是她信奉的真理。 只是她为了接近商厘,恶犬再凶也只能装出一副人畜无害的样子,骗取信任。 孟鸢眸光晦暗,片刻后,那些阴暗的东西似乎都藏了起来,等她再出现在商厘面前时,又伪装成了乖巧懂事的样子。 商厘和商锡雄分坐两侧主位,商锡雄还在不停的絮叨,商厘则是满脸不耐烦。 【没什么事的话,我走了。】商厘站起身。 商锡雄总怕商厘待得时间不够,到时小报又编出不欢而散的什么传言。 左瞧右瞧,温芸和商锦年都不受商厘待见,只有孟鸢算外人,按照商厘的性格,如果孟鸢挽留,商厘多少会给些面子吧。 商锡雄用拐杖敲地,对孟鸢说:“急什么,再给你家姐乘碗汤,喝了再走。” 孟鸢局促地站起来,看向商厘。 不似刚刚在花房中的放松调皮,带着拘谨的怯意看向商厘。 商厘手心下压,是示意坐下的动作。 孟鸢看看商锡雄,又看看商厘,盛汤也不是,不盛也不是。 商锦年冷笑一声:“盛汤啊,傻站着干什么。” 孟鸢只得把求助的目光投向商厘。 商厘没有立即回应,而是晾着孟鸢,直到她看到孟鸢始终站着,过了一会儿还是给了她一个台阶,皱着眉用手语说到【泡杯茶吧。】 孟鸢马上转过身:“商伯伯,姐姐说她不想喝汤,可以喝茶。” 商锡雄点点头:“那你去泡茶吧。” 说完还使了个眼神给孟鸢,示意她多花点时间。 “喝完茶再走吧。”商锡雄算算,再喝会茶,时间也差不多,狗仔肯定也拍得差不多了。 孟鸢在厨房待了一小会,然后端了一杯茶出来,颜色很深,看不出是什么茶。 但端给商厘时,蜂蜜色的眼睛亮晶晶的,藏着期待,却又在商厘接过时,装作不在意地避开视线。 商厘原本放在手边没喝,只是架不住孟鸢的视线瞟了好几次。 商厘还是喝了一口,这才发现,孟鸢泡的是红糖姜茶,甜而不腻,微微辣口,还有一点回味,可能是放了陈皮。 见商厘喝了,孟鸢的眼睛很亮,满脸期待,好像等着商厘发现什么。 商厘放下红糖姜茶,片刻后,陈皮独有的回甘在口腔里蔓延,商厘又喝了一口,是她喜欢的味道。 孟鸢微微低下头,但眼睛却依旧偷偷看向商厘,尤其每次商厘喝茶时,那个偷瞄的动作会更明显。 商厘有点搞不懂她,不喝要盯着,喝了还要盯着。 商锦年注意到了孟鸢的偷瞄,以为孟鸢偷偷在茶里加了料,他小时候就经常这么对商厘。 孟鸢这小姑娘,还挺会呢,该不会是暗恋他,因为商厘怼了他,暗暗为他出气吧,商锦年得意地摸了下鬓角。 商厘不解地看向对面的孟鸢,不明白孟鸢在看什么。 【有事?】商厘手语。 商锦年看不懂,以为商厘在质问孟鸢,马上侧过身,胳膊搭在孟鸢的餐椅靠背上,一副保护的姿态:“商厘,孟鸢胆子小,你有什么冲我来。” 商厘放下茶杯,皱着眉看商锦年莫名其妙的动作,怎么帕金森还会传染吗。 商锦年像开屏的孔雀,护在孟鸢面前。 看着眼前这幅景象,商厘再次意识到,孟鸢和商锦年之间,确实是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令人憎恶。 孟鸢看着商厘面色愈发不佳,生怕等下她走了就问不出结果,抢着问到:“没什么事情,就是想问问姐姐,这个味道你喜欢吗?” 说完有些忐忑地看向商厘,眼神中满含期待,又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商厘却觉得这一家子,戏都很多,令人心烦。孟鸢也是一样,不过是一个摇摆不定寻求倚靠的莬丝花罢了。 想知道的信息差不多了,在待下去,也不过看他们演戏。 但孟鸢似乎执着地想知道一个答案,一直盯着商厘。 商厘不耐烦地摇摇头,【不喜欢,太甜了。】 瞬间,孟鸢眼睛里涌起了一点泪雾,好似期待了很久的礼物被取消了,又像等待了很久的执念破碎了一般。 有那么几秒,商厘真的觉得眼前的孟鸢似乎碎掉了。 演技真好,但没必要。 商厘懒得再应付这一家子,直接在手写板上写到:“我走了,你们一家人慢慢吃。” 商厘拿起外套,转身离去。 只剩孟鸢坐在餐桌上,怔怔地看着那杯红糖姜茶。 商厘居然忘了,她忘了,她说过会永远记得的,她说过的 可现在呢,她忘了,她的身边有了其他人。 沈婧雯可以和她一辆车,可以和她吃同一盘水果,可以叫她Faye,是商厘危险中也要回头去救的人;还有那个秘书elina,和她同进同出,是她的心腹,甚至出入商宅也会陪伴在身边,是她不会舍弃的人。 可自己呢,孟鸢紧紧咬住嘴唇。 沈婧雯可以,elina可以,凭什么她们都可以,只有自己不可以,连叫一声Faye的资格都没有,只能叫她商小姐。 “我讨厌商厘,这个世界上我最恨她!”孟鸢倔强地抹了下脸。 恨她不记得自己,恨她不够看重自己,恨她不相信自己 商锦年一看,心都软了,更加确认这位寄人篱下的故人之女是偷偷暗恋自己。 “孟鸢,我真感动,没想到你”商锦年话说到一半,刚想去搂孟鸢肩膀,孟鸢瞬间起身,连衣裙上的装饰链刚好抽到商锦年的手。 商锦年伸着手疼得哎呦一声。 孟鸢好像没听见一样,转身就走。 商锦年看着孟鸢的背影,摸摸手上的红痕:“啧,她怎么还走了呢。” 商锡雄敲了下拐杖:“既然你和容小姐已经定下关系,以后在男女关系上要注意。我也累了,你们都回去休息吧,估计明天八卦杂志就会登出来了。” 第二天一早,商锡雄差佣人把山下书报亭的所有八卦杂志都买上一本,结果没有任何一家小报报道商厘回商宅吃饭的事,商锡雄气得要休克。 在商宅跺脚大骂狗仔无德,天天蹲点,偏偏重要的不拍,只会拍些鸡零狗碎。 “孟鸢呢,怎么不见她出来。”商锡雄平时生气,除了温芸之外,倒是孟鸢这个小丫头贴心,总会说几句他爱听的话,今天一天都未见到孟鸢。 佣人回答道:“老爷,孟小姐说是今天要回家一趟,有点事情处理。” 孟鸢听从容老头的安排,早早就回答容宅。 经过门口安保重重排查,孟鸢才步行走进容宅。 院子里司香师正在焚香,富森红土制成的线香放在香插中,在园林隐蔽的角落散发着幽香。 容老头不喜欢那些有添加剂的人工香气,司香师会和营养师一起,按照容老头的身体情况更换熏香。 管家在客厅门廊前等着孟鸢。 这里的一切看上去都很旧,有种岁月沉淀过后的质朴,灯光昏暗,幽幽茗茗,青砖纸灯,几乎所有家具都是木质的。 看上去不像是手握半个港岛经济命脉的顶豪家族,倒像是山野农夫的居所。 但宅内随处可见的古董、字画,甚至是门口随意在园林中堆放的白奇楠原料,又彰显了主人非同一般的身份。 管家小声嘱咐:“孟鸢小姐,老爷还在治疗,今天其他几位也在。” 孟鸢点点头,跟随管家的脚步走向正厅。 正厅的屏风旁,容老头的六个子女分立两侧。 “汪汪,爹地最听话的狗回来了。” 数十年感情,近三年纠葛,剪不断理还乱,本以为告别是轰轰烈烈、凄风苦雨的,该是结尾最浓墨重彩的一笔。 然而,现实中的离别却是悄寂的、无声的,连一句再见都没说出口。 在十一月的某一个雪天里,各自转身离开,背对而驰,渐行渐远,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风声呼啸,从各处灌进体内,耳畔似乎还残留着孟鸢说过的话——往前走,别回头。 双脚陷进柔软的雪地里,商厘身形一顿,回头望去,凌乱的脚步延伸至无穷,手中奖杯被握得滚烫,她重新看向前方,所有风景一一从眼底掠过,不断倒退。 雪下得纷纷扬扬,有人久久驻立,黑白相衬,落了满肩。 第 92 章 第 92 章 三年后。 黎明传媒15楼103室,笃笃笃的敲门声响彻整个办公室,沙发上的人受到惊扰,睫毛轻颤几下,不情不愿地睁开眼,懒懒喊了声:“进来。” 于涵推门而入时,商厘刚好从沙发上起来,室内充足的暖气将她的脸烘得红通通的,还没完全清醒,神情略带几分傻气,水汪汪的眼睛直直看向来人,显得格外透亮澄澈。 “怎么不回家睡?”于涵脱下外衣挂上晾衣杆,在她对面坐下。 “最近公司新签了几个艺人,我过来看看,有机会的话下部剧带带她们。”商厘起身伸了个懒腰,黑色紧身高领毛衣极好地修饰出她窈窕纤细的身材,长臂缓缓舒展开,宛若舞台剧上的芭蕾舞演员。 于涵的目光不自觉被吸引过去,都说时光如刀,可岁月作用在商厘身上却格外温柔,如春风似细雨,年华不老,容颜依旧,衰老的痕迹丝毫看不出来,除了天生丽质、保养得当外,大抵还有红气养人的缘故吧。 想到这里,于涵下巴微抬,满眼的欣赏自豪不加一丝掩饰,谁让她的艺人这么争气呢。 两年时间拿遍国际国内大小奖项,出演的每一部作品都大放异彩、有口皆碑,时尚表现力、整体可塑性都是顶尖的存在,偏偏为人还随和亲善,知世故而不世故,轻易便能斩获一众路人缘与观众缘,已然晋升为新一任的国民女神,所过之处呼声遍地。 于涵:“这些事情交给她们的经纪人就行了,再不行,还有孙经理呢。” 于涵口中的孙经理名唤孙一禾,是黎明传媒的职业经理人,也是孟鸢走后专门留给她、帮她管理黎明的人。 收到黎明传媒的股份赠与协议是在孟鸢离开后的第三天,那时她刚拿下金鸡奖最佳女主角一奖,还没来得及庆祝,就接到了孙一禾的电话,她自称是孟鸢的助理,翌日便将孟鸢的近况与股份赠与协议一并带给了她。 女人转身离开后,孟鸢转头看向崇大强,有些严肃道:“你是不是和刘志说了什么?” 崇大强立马大声否决:“没有。” 越是这样,反而越让人生疑。 孟鸢顿了一下,然后才试探着开口:“你叫来了刘志?” 崇大强退后了两步,他眼神闪避,下意识地摸了摸嘴唇上方的胡须茬。 神态和动作透露的信息远远比话语来的多,尽管他没有说话,答案也已经浮现而出。 刘志来了医院。 目标是依然卧病在床没有任何反制能力的崇笙。 这可不是什么好消息。 孟鸢的心中涌上一股寒意,她深吸一口气,打算立马赶回病房。 这时,崇大强却突然开口:“等等,你不能走。” 孟鸢没作回应。 崇大强便直接伸手拉住她的手腕,话中带上了一丝恼怒之意:“你没听见吗?我让你不要走。” 孟鸢冷冷看他:“你想干什么?” 严肃起来时,孟鸢的眉眼之间便带了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 崇大强的语气下意识弱了几分。 “没什么,就是人夫妻俩才刚见面,说不定要好好亲热亲热,你去干什么?” 这句大白话有些粗俗,但意思却很明确,理解起来算不上什么困难。 挽救一段破碎的婚姻,生米煮成熟饭确实是最简单直接的办法了。 但这自然只是崇大强想象之中的简单直接。 因为即便在婚内,女性也具有完全意义上的性自主权力,如果刘志真的不顾崇笙意愿与之发生关系,那么同样也是可以以强奸罪论处的。 更何况崇笙已经打定主意要离婚,也确定要追究刘志的责任,两人早已注定是敌人而非曾经的夫妻。 如果刘志真的听了崇大强的话做出这种事情,那么事态会恶化到持刀伤人的地步也是完全可以想象得到的了。 孟鸢嘴唇紧抿,目光在崇大强和廖晶莲之间来回移转却没有说话。 那阵惊愕的劲头过去,心中只剩下一股无法言说的荒谬之感。 明明这件案子算不上复杂,按照规划,离婚程序会很快走完,刘志也会受到应有的惩罚。 现在却因为这既蠢又坏的两个人产生了这么大的变故,如果崇笙真的…… 孟鸢攥紧拳头。 “你们也听见了,住院部有人持刀伤人,就不担心持刀的是刘志,受伤的人是你们的女儿吗?” 廖晶莲小声嘀咕:“不可能,刘志有分寸的,两个人好好的说话,他怎么可能会突然拿刀伤人呢?” 孟鸢无情地戳穿了她的自我安慰:“对于一个暴力成性的人来说,伤害只有一次和无数次。” 廖晶莲被堵了一下,垮着脸没再说话。 崇大强却不以为然:“只要笙女子愿意好好说话,女婿自然不会动手,但如果她一直摆着脸子,受点教训也是应该的。” 见他们如同未开化的顽石一般,听不进去任何好言相劝。 孟鸢垂下眉眼,再开口时话中已经带上了一股威严之意。 “崇大强,你可知道,故意伤害罪是重罪,最高可判处无期徒刑至死刑,如果有过指示包庇犯罪嫌疑人的行为,你也逃不过追责。” 廖晶莲可不乐意听见这句话,她立马反驳道。 “大强又没做什么,不过是想让两个人重归于好,所以劝了劝刘志,让他过来看看笙女子,归根到底我们不也是为了她的幸福吗?” 对于死刑这个威慑力极强的词语,崇大强本能地有些发怵,但他还是故作镇定道:“说什么打打杀杀的,又不是什么大问题,让刘志道个歉低个头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孟鸢的目光逐渐冷凝,她重复了一遍:“这件事就算过去了?” 由于常年浸润在律法当中,孟鸢的语气低沉时便自带一股隐隐的压迫感。 崇大强咽了咽口水:“那不然要怎样?夫妻过日子打打闹闹才是常态,还能离了不成。” 这句话听起来实在算不上是一位称职的父亲,甚至很难称作一个‘人’。 孟鸢垂下眼眸。 作为崇笙的父母,崇大强和廖晶莲对自己女儿的苦难视而不见。 一心只想维系这段早已经支离破碎的婚姻。 孟鸢不清楚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他俩重男轻女的观念和太过传统扭曲的婚恋观。 但思来想去,有一件事情却是可以确定的。 他们所做的事情,是为了自己的脸面,是为了钱,却唯独不是为了崇笙的幸福。 见孟鸢沉默,崇大强大着胆子道:“我就做了这些事情,没杀人没犯法,你可别想吓唬我。” 孟鸢深深地看了他们一眼,没再说话,转身便离开了。 在赶往病房的路上,孟鸢又从路边窃窃私语的护士口中捕捉到了最新的消息。 “你听说了吗?那个人还在现场,似乎是打伤了一个患者,然后又劫持了一个医生。” 听到这里,孟鸢停下了脚步,目光径直往两个护士的方向看过去。 护士a面露惊恐:“啊……这么吓人??那现在医生还好吗?患者受伤的情况怎么样?” 护士b抱着胳膊打了个寒战:“我不知道,警察还没来,我没敢去看。” 护士a抬起手肘轻轻撞了撞她:“那你知道出事的是谁吗?” 护士b点头:“根据我从普外科的朋友那里得到的一手消息,被劫持的医生是……” 虽然对方已经特地压低了声音,但孟鸢还是通过唇型分辨出了那几个字。 商、主、任。 孟鸢愣了一下。 商主任,是指—— 商厘? 内心之中莫名的慌乱让孟鸢有些失去了分寸,她下意识在第一时间否认了这个猜测。 不,不可能是商厘。 她深呼吸一口气,试图保持冷静。 但越是平静下来,恢复思考能力之后,心中反而只剩下唯一的一个可能性。 如果出事的是崇笙,最有可能受到刘志迁怒的医生就是作为崇笙主治医生的商厘。 更何况——商主任,同一所医院里能有几个商主任? 明明已经做好准备要将商厘当做平常的人看待,不再被她的行动牵动情绪。 但当得出对方可能会陷入危险境地的认知时,孟鸢的心尖还是重重的颤了一颤。 她加快了脚步,希望在第一时间赶到病房,然后确认这只是虚惊一场 站在一楼电梯厅的正中央,人群从孟鸢的身侧喧喧嚷嚷地走过,她却只是直直地看向电梯上方不断跳动的数字。 今日的电梯却好像格外的慢,三台直通高层的住院部电梯一层一层的停留,最近的也还在第十层。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 孟鸢抬起手腕,所有的声音皆尽隐去,耳边只听到指针嘀嗒的声音,还有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她在心中骂了一句脏话,转身去了应急通道。 十二楼的高度不算矮,就算孟鸢有锻炼的习惯,毫无保留的爆冲也还是让她的身体达到了瞬时的极限。 来不及平复心脏的剧烈跳动,在到达十二层的第一时间,她就立马推开防火门冲了出去。 走廊中十分吵闹。 一群人围在一起,将中间的病房堵的水泄不通。 有穿着制服的保安在大声呵斥。 “放下刀!” 还有男人嘶吼的声音。 “别过来!你们都别过来。” 有急诊科的人推着床从身边路过。 “快!病人失血过多,已经出现昏迷症状。” 这里的情形危急,周边无关紧要的路人都已经走了大半,边缘剩下的全是相关的医护人员。 而畏于那染血的刀子,他们也都在有意无意地往外退。 被挤在人群中,喉头的血腥味上涌得越发明显,孟鸢紧咬着牙。 “借过一下!” “麻烦借过一下!” “嘶,踩到我的脚了,往里面挤什么呢?” “哎,谁啊?不要命了吗?” “抱歉。” 孟鸢一边道歉,一边艰难地往前。 “抱歉。” 当孟鸢使劲浑身解数挤到人群的最前沿时,她也终于看见了站在病房门后被小刀抵住腹部,面无表情的商厘。 瞳孔瞬间放大,理智随着一声一声沉重的呼吸一起消湮在喧闹的空气里。 孟鸢也说不上来自己是什么心情。 刚分手的那段日子里,最难过的某个晚上,孟鸢曾以为自己恨不得商厘立马就去死。 可这一刻。 闪着寒光的刀刃就在那里,微微倾斜就可以要了商厘的命。 她真的要死了。崇笙正坐在病床上,看起来已经醒过来有一阵子了。 但见到孟鸢时,她的表情却有些异常。 瞳孔微微放大,嘴唇不自觉地颤抖,好像很抗拒她的靠近。 孟鸢释放出善意:“崇小姐,我是孟鸢,还记得吗?” 崇笙小声地回答:“记得,孟律师……” 见她还能意识清醒的回答问题,孟鸢松了口气。 “身体怎么样?感觉还好吗。” 崇笙嘴唇紧闭,没有开口回答这个问题。 那就是不好了。 孟鸢只能尝试继续和她沟通:“崇小姐……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可以告诉我吗?” 崇笙的眼神瞬间变化,惊恐、无助、畏惧,多种情绪交织在一起。 “我不知道,我不记得了……” “不要问……求求你。” 崇笙的情绪突然激动了起来。 “我不问了,你放轻松一些。”孟鸢伸手想去安抚她。 但崇笙却把被子往上提起,将整张脸都遮了起来。 孟鸢的手便悬在空中,有些不上不下的。 就在这时,商厘走进来。 换了件衣服,这人好像又变回了那个专业冷静的主任医师。 她淡淡开口解释着崇笙的病情。 “患者在过程中受到了强烈的精神刺激,目前有些应激,具体情况还需要留院察看。所以如果为了患者考虑,我不建议孟律师现在就强迫她去回忆案发时的细节。” 应激…… 孟鸢皱了皱眉,脑中转瞬之间闪过了许多思绪。 在受害者应激,无法与人正常交流的情况下,警方很难获取到清晰有效的证词,案件的侦破难度增加。 最终为了节约时力,便很有可能会以家庭纠纷为由草草结案。 不仅如此。 又有数不清的复杂情绪杂糅在一起。 孟鸢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急躁、愤怒、担忧、还有恐惧…… 却唯独没有高兴,也并不觉得解气。 她的手微微颤抖,脑中只剩下一个想法。 孟鸢,你要救她。 片刻后,两人换了身睡衣,窝在沙发上,一边喝着调制的果酒一边静静观赏电影。 渐渐地,酒意上头,两人的话渐渐多了起来,平日有意避讳的、不便提起的都没了忌惮,畅所欲言。 “你和你那……嗯,经纪人,又分了?”商厘举起酒杯,贴着自己泛红发烫的脸,口齿不清地问。 时菁眼神同样迷离,怔怔看着她的唇,好半天才辨清她说的话,点点头,少顷又摇摇头,“我跟她就没和好过,谈何分手,我和她可以在一起,但不能在一起。” 这么莫名其妙的话商厘一下听懂了,随即赞同地哼唧了声,“这样也不错,只要你们两个……自己舒服就行了。” “我也这么想的。”时菁痴笑两声,碰碰她的酒杯,仰头饮尽,“其他人都叫我安定下来,可我跟她都不是那种……嗝,强行在一起反倒……” 后面叽里咕噜的话商厘没听清,阖眼靠在她肩上,昏昏欲睡,这时,旁边的人忽然用手肘撞了撞她,“那你呢,为什么就不能忘了她,另寻佳人呢?” 第 93 章 第 93 章 “什么?” 时菁凑到她耳边,大声重复了一遍。 意识到她说的是谁,商厘眼神清明了一瞬,随即又被如烟似雾的朦胧所笼罩,电影放映,灯光明明灭灭地打在她脸上,神情晦暗难辨。 想反驳什么,脑子一时不够用,只能伸出根食指左右晃晃,半晌才道:“不对不对,你这话问得也太奇怪了,我是人,又不是金鱼,我说忘记,然后叮——记忆删除成功?这只有我失忆了才能实现。” “那你敢说你没惦记她?” “没有。”商厘梗着脖子,一脸的不服气。 “是吗?”时菁凑近,眼睛微眯,试图从她脸上找出一丝破绽,“那这些年为什么不和其他人交往?我给你介绍的……哪一个不比她强?” 商厘不躲不避,任她瞧任她看,半晌,带了几分认真意味道:“嗯,我知道,她们都很好,可我并不需要世俗意义上的陪伴,为了消化孤独或寂寞而强行将两人绑在一起,本末倒置,至于爱情……爱不能抵消一切,它本身就是一个容易被时光磋磨掉的玩意儿,世上有太多东西比它重要了。” 话落,偌大的客厅只余电影背景音和时菁清浅绵长的呼吸声。 商厘放下手中酒杯,轻轻唤了声时菁的名字,见她酣睡过去,起身将她扶进了客房。 待自己躺上床时,神经莫名精神起来,翻来覆去难以入眠,索性起身抱着手机刷了起来。 聊天软件的红点最为紧迫,点开,发现于涵还在锲而不舍地推荐她去旅游,刚想拒绝,就见对面又发来了一条图文笔记——《9月到12月最合适旅游的国家》。 其中最为推荐的是去某个国家看极光,是以,它的封面由四张粉绿蓝紫的极光照片组成,流光溢彩,相当吸睛,驱使着商厘鬼使神差地点了进去。 本来方才还对旅游没抱一丝兴趣,如今看过详情后,不免有了些许心动。 早几年前就说过要去看极光,忙来忙去,拖拖拉拉,至今都没能实现,脑中不由考量起了于涵的话,反正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借这个机会出去散散心,看看外面的世界,免得让身边之人挂念操心。 想法与行动只在一念之间,说走就走。 孟鸢的第一要务是前去医院会见崇笙。 虐待罪属于自诉案件,需要被害人自行收集、提供虐待行为的相关证据,并亲自向法院提起诉讼。 即便是身为律师也不能越俎代庖,只能在得到被害人委托之后,才能进行下一步行动。 不过,孟鸢有些担心崇笙的精神状态。 在现在的状况下,对方极有可能会受到多方面的因素掣肘,不得不放弃追究刘志的刑事责任。 但不管怎么样,如果崇笙想要让刘志得到法律的惩罚,她便一定会帮助她。 不只是为了崇笙,也是为了万万千千个在婚姻中承受家庭暴力的女性。 在走廊,昨天的护士和她打招呼:“孟律师!又来看崇小姐了吗?” 孟鸢点了点头:“她的情况还好吗?” 护士的脸上有些担忧:“本来已经恢复了不少,但今天早上情况又有些恶化了。” “恶化?”孟鸢下意识追问:“怎么回事?” “她的父母又来了,他们……” 护士四下张望一圈,然后才叹了口气道:总之——孟律师你还是快些把垫付的医药费要回来吧。” 大概是涉及到病人的隐私,护士并没有多说。 只劝了她一句便离开了。 孟鸢到病房门口时,里面正传来争吵的声音。 “离婚是早就已经决定好的事情,昨天的事情我也不打算就这样善罢甘休,你们不用劝我了。” 这是崇笙的声音,她的语气听起来明显有些激动。 “你和刘志闹得这么难看,让我们两个在村里怎么抬得起头来?” 这道有些嘶哑的男声自然是崇笙的父亲崇大强。 崇笙沉默了一会:“你们不是已经看到了吗?他是怎么对我的?” “男人打女人嘛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呀,你忍忍就好了。” “而且刘志那么有出息,一年给我们拿几万块,这么好的女婿没了我再打着灯笼上哪找去?” 廖晶莲有些不以为然,话到后面甚至还多了几分隐隐的责怪之意。 “可是我每个月也在往家里打钱不是吗?为什么你们眼里只看得见他却看不见我呢?” “我们把你养大,你给我们打钱是应该的,再说,你打回来那点才多少,连你弟弟的彩礼钱都不够。” “那可是被针扎,有多痛你们能够想象吗?食指连着心的啊,妈……” 廖晶莲的声音顿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短暂的良心发现,但后面说出口的话依旧是冷血无情的。 “一点小打小闹而已嘛,大家都是这么过来的,你忍忍就好了。” 为了防止崇笙的情绪进一步恶化,原本不打算掺和别人家事的孟鸢也不得不出手干预了。 她推开门,廖莲晶和崇大强正站在病床前,咄咄逼人地看着崇笙。 孟鸢沉声开口道:“别吵了,病人需要休息。” 看见她,廖莲晶脸色一变:“又是你?” 崇大强不认识孟鸢,只不屑地看了她一眼:“老子在教育我女儿,关你什么事。” 孟鸢淡淡道:“医院里的规矩是不能大声喧哗,这点常识都没有吗?” 经历过上次被保安架出去的经历,崇大强收敛了许多,但这次面前的可是一个弱不禁风的女人。 他才不管她什么规矩不规矩的。 “我说我的,你爱听听,不听就滚出去。” 见崇大强气势很足,廖晶莲心中的恐惧也少了很多,她附和道:“就是,我们关起门来教育自己的女儿,可没哪条法律规定不能这么干了吧?” 说完,她还狠狠地剜了她一眼。 意思很明确,我们的家事,就算你是那个什么劳什子的律师也管不着。 崇笙躺在床上,原本苍白的脸上已经被激起了一丝不太正常的红晕。 她剧烈地咳嗽起来,眼神抱歉地看向孟鸢。 “咳咳……孟律师我……咳……” 孟鸢微微摇了摇头打断她的话。 “没事,我来解决。” 崇笙的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最后只是微微闭上眼睛平复着喉间的血腥气:“……好。” 安抚好崇笙之后,孟鸢慢步走进来。 冷冷地看了一眼崇大强和廖晶莲,对于这种人,和他们讲道理是想不通的,只有切实地触碰到其利益,对方才会有所动摇。 她拿出早就准备好的缴费凭证:“这是崇笙这两天在急诊科和转住院的花销,总共七千元。医院没能在第一时间联系上家属,所以我先替你们垫付了,如果方便,现在就还给我吧。” “七千?”孟鸢眼眉低垂,看起来有些蔫蔫的。 比起从小就在掌控中长大的孟鸢,苏赟更像是家里的魔王,从小要什么有什么,再荒谬的要求只要到了奶奶的耳朵里。 保准一句:“办!只要我们赟赟想要的,都给她办!” 所以她不太懂孟鸢此刻的烦闷,只能尽力去理解。 “要不——你跟他们接触一下,花不了多少时间,既能应付阿姨,遇到个合适的就结婚呗?” 孟鸢只觉得更烦了,坐得离这个聒噪的人远了些。 见孟鸢表情不妙,苏赟小声地把后半句没说出口的话补全:“大不了婚后各玩各的,反正咱们这个圈子里这样的也不少。” 孟鸢把玩着手中的酒杯:“你又不是不知道,我不喜欢男的。” 苏赟抬眼上上下下打量她一眼,品出一丝不对劲。 “等一下,你不会还对你那初恋情人念念不忘吧?” 孟鸢顿了一下,淡淡地回了句:“怎么可能。” 苏赟心中一凉。 要说她苏赟一年收留几个迷途女大学生,圈里可能没几个人知道。 但要说起孟鸢那段荡气回肠的初恋,那可几乎算得上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了。 毕竟她被甩了,对面还是个女生。 要不是孟鸢当时去留学,过了几年才回来,那群喜欢看乐子的富二代还不知道要怎么编排她。 作为孟鸢最好的朋友之一,苏赟出国早,没能亲眼见证她这段刻骨铭心的爱情故事。 但出国之后这人酗酒发疯的样子她却没少见。 苏赟有些怀疑道:“你确定没有?” 孟鸢钝钝地点头。 苏赟指了指角落的某个气质美女:“那是谁?你认识吗?” 孟鸢眼睛都没抬一下,只是恹恹地打了个哈欠。 “不是她。” 苏赟:…… 得,这不是脑子里全是她吗? “你说你到底喜欢她什么?” 孟鸢这时候倒是诚实上了:“好看。” 苏赟眼睛上的假睫毛差点被惊掉几根。 “就这么简单?这也太肤浅了。” 孟鸢将杯中的橙色日落一饮而尽,长长地吐出一口酒气。 “就这么肤浅。” 话是这么说,却又不能只是这样说,但孟鸢没解释。 脑海中天旋地转的感觉愈演愈烈,她皱了皱眉,双手端端正正地放在腿上,试图维持自己的平衡。 苏赟低头按了按太阳穴,没发现身边这人已经连坐都坐不稳了。 她只觉得自己应该帮一帮好友,最起码,不能再让人掉火坑里了。 思考半天,苏赟忽然眼前一亮,不就是美女吗? 自己认识的美女可不少,都是知根知底的。 俗话说得好,要忘记一段旧的感情最好的办法就是开启一段新的感情。 苏赟眯着眼睛笑了笑,已经想到了一个合数的人选。 她拍了拍孟鸢的肩膀:“你在这等我一会儿,我去打个电话。” 孟鸢只是微微点头。 因为胃里翻涌得厉害,她怕一开口就会吐出来。 苏赟从人群中挤了出去,孟鸢终于有时间闭着眼睛歇一会儿了。 可没过多久,对面的沙发又传来吱呀一声。 孟鸢懒得睁眼,随口问了句:“这么快就回来了?” 对面没回复。 不是苏赟,是过来搭讪的人? 孟鸢的神色冷了大半。 她坐直身子:“不好意思,这里已经有人……” 话还没说完,朦胧的实现中却出现一张熟悉又陌生的脸。 是——商厘。 对方静静地看着她,眼中的情绪隐忍而复杂。 孟鸢怀疑自己是被这震耳的声音吵的失去了神智,她甩了甩头,又重新睁开眼睛看向身前这人。 商厘和六年前的差别其实不是很大。 一头乌黑柔顺的长发轻轻垂在脑后,脸上的皮肤白皙透亮。 表情正经而淡然。 看起来不像是经常泡吧的人,倒像是刚加完班的上班族。 视线顺着绯红色的耳廓流转。 商厘标志性的桃花眼和眼角那颗清浅的痣是孟鸢最爱的地方。 她的眼尾本就自然上翘,只需眉头微微一挑,便会透露出让人难以抵抗的风情。 白色衬衫的扣子开的刚好,既能让人看清一丝隐隐约约的弧度,也不会显得媚气。 下半身是一条休闲西装裤,则又为其添了一丝干练。 孟鸢再次肯定了一遍。 商厘确实很好看,既便是在死亡灯光的照射下也难掩美貌。 但是,她猜测自己大概是已经醉了。 否则怎么会在这里看见那个已经消失了六年的女人呢? 但如果说是幻象的话好像又真实得有些过分。 孟鸢甚至可以将对方脸上任何一个细微的表情都看得清清楚楚。 其中自然也包含商厘嘴角的那一丝笑意。 她在笑? 似是在回答孟鸢心中的疑问。 有笑声从对面传来。 笑声很轻,瞬息间便消失在震耳欲聋的音乐当中。 如果不是一早便有了预感,她怕是也捕捉不到。 孟鸢皱了皱眉,想问商厘在笑什么。 但一想到这是在梦里,便昂首挺胸地没了顾忌。 孟鸢欺身而上,直接将这人压在沙发里。 “七千块!” 两人异口同声地惊呼出声。 廖晶莲有些怀疑地看向她:“怎么会这么多?你不会是在唬我们吧?” 孟鸢淡淡道:“每一笔款项的流向和用途都是可以在医院的系统中查询得到的,如果你担心我在这上面动手脚,大可以自己去开发票。” 廖晶莲没再吭声。 倒是廖大强用手肘捅了捅她:“让笙女子付撒,她自己有钱。” 廖晶莲眼前一亮,将目光转向崇笙。 “盼睇,你把你的卡拿给我,我好去帮你结医药费的呀!” 崇笙闭着眼睛,不知道是没听见还是不想回答。 廖晶莲没了主意,又回头看崇大强。 崇大强被看的有下不来台,只能一脸凶恶地对孟鸢道:“你不是和笙女子认识吗?你自愿给的,凭什么要我们还给你?” “垫付的意思是,你我之间有债券债务关系,如果你们不偿还欠款,我有权请医院中止治疗直接将你们赶出去。” 孟鸢面不改色地说着瞎话。 “并且,我会向法院提起诉讼,追回我的欠款,而你们的儿子也会背上案底。” 廖晶莲唰的一下变了脸色:“背案底?那可不行啊,我儿子还这么年轻……” 背案底的事情自然是假的,不过短时间之内唬唬他们已经够了。 孟鸢没再说话,好整以暇地等待着两人做决定。 崇大强扫了一眼床上躺着的人,眼神变幻莫测。 “好,我去取钱还给你,不过你要和我一起去开单子。” 孟鸢答应了他的要求。 事情到这里,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直到在窗口等待时,人群中突然传来一阵骚乱声。 “出事了,你们听说了吗?” 也是那段时间,她梦商厘最多,见她也最多,意识抽离,漂浮在半空,隔着层毛玻璃麻木地看着这个虚假空无的世界。 商厘怎么会在这里呢? 商厘不能在这里。 背部莫名而起刺痛猛然袭来,孟鸢眉心紧紧蹙起,挂满雪花的睫毛颤了颤,投下一小片黯淡的阴影。 棉服口袋的手机响个不停,隔着厚实的布料,震感减弱接近于无。 翻身靠着墙艰难坐起,两侧口袋的东西叮叮当当尽数抖落在地,没管那个兀自吵闹闪烁的东西。 第一遍铃声走到尽头。 咔擦—— 火柴头划过粗糙的红磷表面,一小团幽蓝火焰倏地窜起,风一吹,摇摇欲坠,孟鸢嘴上叼着根烟,一手捏着细小的火柴棍,另一只手护住快速燃烧的飘摇火苗,颤巍巍地往嘴边送,终究慢了一步,香烟还未点燃就已熄灭,只留指间一点猩红。 孟鸢无力地歪过头,放弃了这场耗费巨大体力的活动,转而摸索出一个圆柱形小瓶,熟稔地旋开瓶盖,倒出两粒,仰头,咽下。 铃声再度响起,手机表面已经覆盖了一层细雪,扒开一堆杂物总算找到声音来源。 “嗨,亲爱的,你明天应该没有其他安排吧?” 第 94 章 第 94 章 和海莉的初遇是在一个极光降临的夜晚,追极光,那是她当时麻木疲顿生活里唯一还算得上正常的活动,每晚不厌其烦地守望着天空,抬手拍下一张又一张五光十色的照片。 彼时海莉刚入职旅行社,以为她是前来追光的游客,整晚追在她屁股后面,热情地推销他们平台的各种服务,直到跟着她进入她所居住的小木屋。 莫名其妙的缘分就此展开,后面几次遇见也是在追光的途中,两人渐渐就熟络了起来。 后来她生活日渐拮据,入不敷出,经海莉介绍去了她所在的旅行社兼职。 听到这番熟悉的开场白,孟鸢大抵猜到了她接下来的话,道了声没有后,便静静等待她开口。 “那可真是太好了,亲爱的,你不知道我今天接待了一个多么棒的客人,而且她和你一样都是中国人。” 海莉兴致勃勃地谈论起今天的所见所闻,而后话音一转,失落道,“可惜我这里出了点意外,后面几天恐怕都不能陪那位美丽的女士游玩了,所以……” 这倒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孟鸢有些尴尬。 腿麻了—— 那怎么办? 搭把手把人扶起来? 她的眉心跳了跳,有些本能地抗拒这个选项。 那一夜的荒唐已经够出格了,孟鸢并不想和商厘再有任何越界的接触。 可不这样做的话,难道让她继续在这里坐下去? 看出孟鸢的犹豫,商厘善解人意道:“没事,不用管我,我缓缓就好。” 她小幅度地活动了一圈身体,歇了一会儿,准备扶着墙缓缓地站起来。 既然商厘都这么说了,孟鸢也就喜闻乐见地站在一旁看着。 可眼见着这人腿还没来得及伸直,整个人就已经失去平衡向地上栽下去。 孟鸢:…… 她眼疾手快地上前将摇摇欲坠的商厘扶起来。 “还是我扶着你吧,别到时候碰上瓷了。” 商厘知道她是嘴硬心软,柔声说了句:“谢谢。” 因为久坐而起的瞬时麻痹算不上什么严重的问题。 但四肢大面积发麻的感觉也并不好受,就像有一万条小虫子在血液当中来回蠕动一样。 商厘只能软着身体,将大半的重量都依靠在孟鸢的身上。 她明显感觉到这人的身体有些僵硬,但还在,对方并没有躲开。 商厘垂下眼眸,心中多了一丝隐秘的喜悦和满足。 她小心翼翼地呼吸着孟鸢的气息。 那是水生调香水的淡淡芬芳。 如同辽阔无边的大海,沉静深邃,包容万物。 总之,与六年前稚嫩可爱的大学生孟鸢不同不同。 这是一种成熟温柔的气息。 是理想国,是安乐乡。 让人看不透,但又无法克制地心驰神往。 “这是什么香水。” 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商厘已经开口问了出来。 孟鸢没有回答这个问题,只紧绷着脸问:“好了吗?” 商厘识趣地没再继续追问。 “可能还要一会儿,站不稳。” 其实四肢的酥麻感已经好上了不少,至少能够做到勉强站立了。 但这个温暖的拥抱实在是太过久违了,让人有些舍不得离开。 所以—— 就让她再对她说一次谎话吧。 上一次和商厘近距离接触是在喝醉酒的情况下,孟鸢的脑海中只剩下些断断续续的记忆碎片。 而对于那些回忆来说,就算是再大尺度的画面,她也只是一个站在第三视角回顾的观众。 除了羞耻之外,并没有什么太真实的体感。 但这一次,却是孟鸢在清醒的情况下,通过手指去实实在在地触碰,通过气息实实在在地感受。 站立不稳时,对方湿润温暖的嘴唇不经意间蹭到她的侧脸。 孟鸢便感觉到如同有电流经过一般,整个身体不自觉地紧绷起来。 商厘依靠过来,头埋在她的颈侧,身上那股常有的衣服晒过太阳之后的温暖味道便倾泻而出,如同小溪潺潺从鼻尖流过。 而她的呼吸规律地打在她敏感的皮肤上。 孟鸢的灵魂深处便如同心脏共鸣般激起一阵一阵的战栗。 明明是不想和商厘接触,最后反倒越靠越近,几乎要和她的目的背道而驰了。 孟鸢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她出声提醒:“只是脚麻而已……现在还没缓过来吗?” 商厘微微点头:“按理来说,压迫到下肢神经和血管只需要调整姿势就可以很快恢复过来。不过我有些头晕,可能是没有吃饭,有些低血糖了。” 她的声音很小,听起来有气无力的,与白天的精力充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就算是前女友,在这么虚弱的情况下对其放任不管也实在有些不近人情。 孟鸢叹了口气:“算了,我扶你进去坐吧。” 商厘眼前一亮,有些意外于她的妥协。 但后话很快就来了。林欣是c市叫得出名号的老牌律师,孟父也从商多年,家中积蓄还算丰厚,住在一片别墅区。 到家的时候,阿姨已经做好了饭。 孟伟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林欣则是坐在一旁。 还没等孟鸢把包放下,她便已经面色不善地开口了。 “你还知道回来?” 孟鸢解释:“最近在忙案件。” 林欣冷笑一声:“都是些民事案件,有什么值得你天天忙来忙去的连家都不回?” 与孟鸢不同,林欣是专注于刑事案件的辩护律师,她认为这样的案件更能体现律师的专业素养。 至于孟鸢经常接的那些民事案件,对于她来说更像是在过家家。 孟鸢手上的动作一滞,淡淡道:“民事案件也好,刑事案件也好,没什么高低贵贱之分,每位当事人的权益都是值得保障的。” 林欣按了按太阳穴:“好,我不和你争论这些大道理,反正你也大了,我管不了你了。” 一旁的孟伟从来没有开过口,尽管作为林欣的丈夫、孟鸢的父亲,他却表现得有些漠然。 就好像是此刻屋中发生的事情与他毫不相关一般。 孟鸢早已习惯,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 孟伟不管家事,也从不参加家长会。 而这正合林欣的心意。 她正好将孟鸢的人生尽数掌握在自己手里。 孟鸢冲孟伟开口:“父亲。” 孟伟连头都不曾抬起,随意回了句:“嗯。” “我先去洗手。” 等到孟鸢收拾好回到客厅时,孟伟和林欣已经在桌上等她了。 孟鸢坐下。 “小李说你让他在事务所外面等了一下午,有这回事吗?” 孟鸢拿筷子吃饭。 “不清楚。” 这是实话,她已经当面告诉过那人自己的意思。 他走不走就不是她能管的事情了。 林欣猛地将碗放下。 大理石桌面发出清脆的啪嗒一声。 孟伟被吓了一跳,脸色不太好看,但终究是什么都没说。 “你知道小李的父亲是谁吗?你知道他们家的产业有多大吗?我多不容易才给你得来了这个机会,你这样给别人甩脸色,把我放在什么位置?” 孟鸢缓缓开口:“我已经说过了暂时不考虑结婚,从没有表露让他等我的意思。” “而且,我也不需要这个机会。” 啪—— 响亮的耳光声回荡在饭厅中。 林欣的眼睛微红,胸口起伏不定,看起来是气急了。 “你是我的女儿,有什么资格说不需要?” 孟鸢明显感觉到脸颊处传来一股麻痹感和微微的热意,看来对方这一巴掌并没有手下留情。 她轻轻将手上的碗筷放好。 “希望您知道,在成为女儿之前,我首先是一个人。” 林欣嗤笑一声,似乎对这个说法感到不以为然。 从幼儿园到小学,再到后来的大学、出国。 孟鸢的哪一个人生阶段离得开她的努力,她的付出? “你是一个人?那你知道为了培养你长大成人,这些年我花了很多钱吗?” 深深的无力感袭来,孟鸢叹了一口气。 “恢复好了就快点离开,我要休息了。” 商厘眼中的希冀暗淡不少,轻声道:“好。” 重新将客厅的灯打开,孟鸢扶着商厘在沙发上坐下,还好心地去帮她倒了杯水。 商厘拿起杯子小口地喝,一杯水很快见了底,看起来是真渴了。 喝完,她将杯子递回来,礼貌地说了句:“谢谢。” “没事。”孟鸢摇了摇头,手去接杯子,余光扫了扫她的脚边。 那一大袋东西放在沙发一侧,看起来总有些突兀,让人不自觉地联系到对方没有吃饭的事实。 其实孟鸢大可不必这么紧张。 毕竟不吃饭是商厘自己选择的,没有任何人逼她。 但她还是鬼使神差开了口:“我可以把厨房借给你,要不要去做点东西吃?” 能在这里留得久一点自然是更好,商厘没有丝毫犹豫地答应下来。 “好。” 她站起身来往厨房走去,下一秒,又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手中的袋子摔落,里面的蔬菜滚了一地。 孟鸢愣了一下,有些没反应过来商厘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直到那人深深地陷在沙发里,半晌没了动静,她才意识到不对劲。 孟鸢蹲下身来查看情况。 商厘的面色是不正常的苍白,眼睛紧闭着,嘴唇也失了血色。 她皱着眉,轻轻拍了拍商厘的脸。 “商厘?你怎么了?” “商厘!能听到我说话吗?” 就在孟鸢已经拿出手机准备打120的时候,商厘清醒了。 她的眼睛微微睁开一条缝,嘴巴蠕动着,似乎在说着什么。 由于实在太过小声,孟鸢有些听不清楚,她俯下身来将耳朵又凑近了些。 “不用担心,只是低血糖,你有……葡萄糖吗?” 灼热的气息扑在孟鸢的耳廓,她离得远了些:“没有,有其他能替代的东西吗?” “那就给我一颗……糖吧。” 说话的功夫,商厘的眼皮越合越拢,眼看着似乎又要失去意识了。 孟鸢手忙脚乱地去厨房拿了一颗冰糖过来塞进她的嘴里。 含着糖,又等了一会儿,商厘的脸色终于好了很多,看起来不像刚才那么吓人了。 但孟鸢不是医生,现在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心里也没有数,只能口头确认对方的情况。 “商厘,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商厘费力开口:“再躺一会儿就好了,谢谢你。” “嗯,没事。” 两人没有再说话。 商厘安静地躺在沙发里,像睡着了一样。 孟鸢将地上的东西一样一样地捡起来放回口袋。 余光突然扫到了那人规规矩矩放在胸口的两只手。 这是商厘惯用的睡觉姿势,这么多年过去她也还是保持着这个习惯。 还真是没变。 没变—— 孟鸢抬眼看向商厘看起来毫无防备的睡颜。 要说对方真的一点没变吗? 好像也并非如此。 孟鸢记得很清楚,上大学的时候,商厘是温柔且鲜活的。 开心的时候脸上会有清浅的笑意,不开心的时候,也会轻轻地瞪她一眼。 而现在的商厘,虽然比起以前来说成熟了不少。 但喜怒哀乐一颦一笑都有些伪装的意味,看不出真实的情绪。 除此之外—— 她的身形也消瘦到有些过分了。 那双放在胸口的手,手指纤细到像竹结一般骨节分明,手背上只搭着一层薄薄的皮肤,原本应该隐藏在脂肪下的血管一览无余。 目光往上,眼睛下是遮盖不住的黑眼圈,就连嘴唇也有些干涩发裂了。 用现在很时兴的一句话来说。 商厘真的把自己养的很差。 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变成现在这样的呢? 难道分开的这些年里,她过的也不好吗? 孟鸢忍不住恶趣味地想。 在当年那般绝情的离开之后,说不定商厘也遇到了如她自己一般的人。 对方会假情假意地爱她护她,然后在玩腻这段感情之后毫不犹豫地抽身离去。 把她踩入地底,碾碎成泥。 这样才好。 这样最好。 孟鸢垂下眼帘。 在对自己如此深重的恶意感到陌生的同时,她竟觉得心中的郁气似乎消散了几分。 是了,她本就不希望她过的好。 她本不是这样阴暗偏执的人,是商厘把她变成这样的。 脑中立刻浮现出四个字——惊弓之鸟。 殊不知,她短暂沉默的几秒给孟鸢造成了莫大的压力,指尖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想攥点什么东西控制一下却发现十指都透着无力。 为什么会这样?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 明明还是同一张脸,给她的感觉却是全然陌生的,含蓄内敛、沉默寡言,曾经黑亮有神的双眼飘忽闪躲,爱上了低头。 重压之下,孟鸢呼吸受阻,一张脸被憋得通红,依旧是垂着头的模样,看不清她的具体神情。 商厘收回游离在外的思绪,问她,“你刚刚那话什么意思?” 第 95 章 第 95 章 孟鸢锁眉,一副为她考虑的正派模样,语气清淡而真切,“我不想破坏你旅游的心情,虽然现在好像已经破坏了,但我想我可以补救。” “好啊,没问题。”商厘一口应下,而后挑了下眉,话锋突转,“不过在你找人之前,我觉得我们应该先把黎明的事解决一下。” “啊?”孟鸢讶异地抬起头,在触及到商厘瞳孔的瞬间又猛地避开,她完全没想过两人会有重逢之日,相关场面从未预演过,闻言不由一阵错愕,好半天都没开口说话。 见状,商厘按住太阳穴,莫名头疼起来,感觉她面对的不是一个人,而是一个闭紧双壳的蚌,想从里面撬出点东西难如登天。 似乎感受到了她的无语,孟鸢舔舔干得起皮的唇,小声道:“黎明已经跟我没关系了,不管从哪个层面来说都是,我先帮你解决这里的事。” 既然已经知晓了孟鸢如今身在何处,黎明的事不必急在一时,她也确实不想因此破坏自己旅游的心情,便默许了她的话。 孟鸢面色潮红,呼吸急促,这样扭曲的姿势让她几乎喘不上气。 商厘偏偏还要把手指扣在戒指上,再一点点慢慢收紧,逼迫孟鸢表态。 孟鸢的体温偏高,商厘在第一次见面时就发现了。 现在更是如此,她像一个热源,温暖了商厘冰冷的指尖。 商厘用食指轻点自己的嘴唇,戏谑地看向孟鸢。 这是手语中“说”的意思。 可孟鸢只看到商厘的嘴唇,离自己很近,很近 “没有。”孟鸢的声鸢急促,气息紊乱,“我没什么立场,只是不想你被他们利用。” 商厘挑眉,像是对这个答案并不满意,放在唇角的手懒洋洋地拨弄了下自己的头发。 然后慢条斯理地用笔在手写板上写下商锦年和商厘六个字。 她把笔放进孟鸢手中,彬彬有礼地指了指手写板。 似乎把孟鸢扣在身前的人并不是她。 孟鸢因为呼吸困难,小巧的咽喉吞咽着,蜂蜜色的眼睛里带着点点泪光,看上去可怜又脆弱。 但商厘还是不满意,她想看看商锦年养的这只金丝雀到底愿意为她做到哪一步,不是暧昧的示好,不是态度不明的奉劝,而是直白的宣告。 孟鸢摇摇头,似乎在挣扎,不想表态。 商厘无声地笑笑,松开手,放开对孟鸢的桎梏,不同于刚刚调侃的眼神。 商厘的眼神骤冷,失去了温度,她没再执着追问,甚至连一个眼神都不再施舍给孟鸢。 痛快又干脆地松开手,指尖从戒指中抽出。 孟鸢心头涌上一股焦躁,在商厘关上车窗之前,迅速抓起笔,在商锦年的名字上打了个鲜红的、巨大的叉。 “这样总行了吧。”孟鸢压低声鸢把笔塞回商厘手中,眼角的红晕还未散去。 商厘没回答,看着孟鸢打的叉,眼里露出一丝笑意。 怎么这么幼稚啊,小嫂子。 像小孩子一样。 “我出来太久,现在要走了,记住我说的话。”孟鸢带上头盔,声鸢闷闷的,似乎也觉得有点丢脸,还有几分无助。 商厘看着孟鸢整理好掉出衣领外的戒指,直到银链和挂坠都隐匿在一层层的衣服下,不露端倪。 就像今天隐秘的会面一样,不露痕迹。 孟鸢的摩托车掉头上了另一条岔路。 孟鸢走后,商厘低头看向手写板上硕大的×,心情颇为不错地露出一个笑容,真没想到,商锦年身边还有这么有趣的人。 而孟鸢从摩托车后视镜里看到笑着的商厘,挑挑眉,眉目间再无一丝刚刚伪装出的脆弱无助,竟然有几分像刚刚商厘的表情。 被孟鸢耽搁了一会儿,眼看天色渐暗。 商厘降下隔断,司机问到:“大小姐,有什么吩咐?” 商厘摇摇头,示意司机继续开。 盘山公路的两侧停着不少面包车,见商家的车驶过来便不要命一般冲上来打算拍照,获取第一手消息。 司机不耐烦地按着喇叭,商厘降下车窗,用手势提醒司机停车。 “商小姐,不能停车,停车这帮狗仔就像苍蝇一样围上来,一群社会渣滓,无所事事只会瞎写博眼球。”司机很看不起这帮狗仔。 一身烟味,吃喝拉撒都靠一辆破面包车。 商厘冷眼看看司机,再次示意停车,司机无奈只得停了下来。 狗仔各个也都是人精,见车一停马上围了过来。 “诶,居然是商小姐。” “商小姐,兆信的股票要不要抛,你还会回兆信集团吗?” “商小姐,说点内幕嘛,我们也想发财啊。” “你有毛病啊,明知道商小姐不会说” 众狗仔面面相觑,难得地涌上一点内疚之情。 商厘并没生气,从手袋里掏出一叠利是,打开车门,挨个递给狗仔。脸上虽还是那副淡淡的样子,但唇边隐约有笑意。 “这是给我们的?谢谢商小姐。”站在最前面的狗仔有些不好意思地把手中夹着的香烟丢掉,然后双手接过红包。 商厘点点头,接着示意后面举着长焦相机的八卦娱记过来拿。 给狗仔和娱记封红包很常见,但像商厘这样尊重他们这种特殊职业的人少见。 大部分富商都是打开车窗往外一扔,或者叫司机给,只有这位商小姐是自己停车,还双手递给他们。 一贯被人嫌弃的狗仔们难得的有点不好意思,红包很厚,拿在手中沉甸甸的。 “多谢商小姐,这么厚的利是封,破费了。” 商厘拿出手写板,字体飘逸大气:“天气冷,山上凉,早点收工。” 狗仔们挠挠头,有个资历最老,头发已经花白的老记者走到最前面说到:“谢谢商小姐的红包,今天我们就早点收工。” 商厘点点头,把手中剩余的红包都递给那老者,又比了个喝酒的动作。 老者心领神会:“商小姐说,请大家喝酒,走走走收工!都别拍了。把别墅蹲点的都撤回来,照片删删,商小姐给的利是够你们这个月请假躺平了。” 众人欢呼:“多谢商小姐!” 商厘笑笑,在手写板上写到:“谢谢五爷。” 老者先是惊讶,然后豪迈一笑:“没想到,商小姐还记得我这把老骨头。好,走走走,不拍了,不拍了,收工!” 老者看着商厘又抬头看向商宅的方向:“商小姐,你要小心,他们可没有把你当家人,这个宅子吃人不吐骨头啊。” 商厘看着老者,认真地点点头。 其实商厘并不讨厌这群狗仔,甚至对他们是有几分感谢的,当初母亲重病她又被商锡雄关在青山,消息被封锁无处求助,是狗仔跟拍爆料商锡雄原配病重,女儿行踪成迷才撕开了封锁的内幕。 于这些人,跟拍只是糊口的工作,但于商厘却是当时破局的关键。 所以每次见到狗仔,商厘都会送上红包,现在已经成为一个习惯。 可怜商锡雄,算盘落空,原本想让狗仔拍下商厘回家吃饭的照片,用来稳定股价,却没想到狗仔们提前下班,竟然连拍到的照片都删掉了。 朱红色的大门映入眼帘,商厘自己也没想到,这段时间回商宅的频率还挺高。 商锡雄上次和她吵过架后就没再联系她,今天电话打了好几次,再三确认她什么时候到家。 商锡雄生怕记者拍不到,顶着寒风特意走到大门口等商厘的车。 可惜媚眼抛给了瞎子,别墅旁的狗仔都撤走了。 商厘下车,看到笑脸盈盈的商锡雄时,着实恶心得够呛。 “快快快,爸爸就等你开饭呢,走走走。”说完商锡雄就想过来扶商厘的肩。 商厘今天穿了10cm Christian Louboutin搭配开司米all black女士西装套装,步子一迈,瞬间和商锡雄拉开距离。 商锡雄的手不但没搭上商厘肩膀,甚至都没碰到商厘的衣角。 只得半路改道尴尬地拍手。 一旁的佣人不知道为什么莫名其妙商老爷开始鼓掌,也只得捧场的开始跟着拍手。 商厘看向商宅毫无缘由就开始鼓掌的众人,严重怀疑商锡雄可能要得老年痴呆。 商锡雄担心狗仔没拍到他和商厘的照片,还特意在原地不走:“听说你和你朋友在合伙做事情,什么生意,要不要爸爸投点钱给你入股。” 商厘知道自己身边有商锡雄的眼线,时刻汇报自己行程,怎么现在自己脱离兆信了,还跟着?商锡雄一家三口就这么忌惮自己? 商厘懒得应酬,自顾自地往里走,她来商宅,只是想知道,是谁在暗中帮助商锡雄,帮助兆信集团。 “呦,看看是哪个大忙人回来了,原来是我的好妹妹啊。” 商锦年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把玩着新腕表,孟鸢乖巧地站在旁边。 只是一会儿没见,那身黑色的连体机车服已经换成了温婉贤惠的素色针织连衣裙,和刚刚骑着重型摩托拦车的样子大相径庭。 见到商厘进来的瞬间,孟鸢的眼睛微微睁圆,看上去有些生气。 商锦年把手表带回手腕上,冷嘲热讽道:“怎么,商家这点家业你还看得上?你的人从兆信走的时候,可没少拿一分,可真够狠的,要不是我” 商锡雄拄着拐棍敲了下地:“好了,别说了,都过去了,今天是家宴,不谈公事。” 商锦年一贯很听商锡雄的话,但又不想在商厘面前落了下风,只得转过头呵斥孟鸢:“叫人啊,怎么,她不会讲话,你也不会讲话啊。” 孟鸢小声唤到:“家姐” 商厘闻言皱眉看向孟鸢,冷而锋利的情绪浮现在眼中,又转瞬即逝。 商厘点头应下,两人一同往前走去,门口的工作人员问过尺码后便将一套黑色连体衣及其他装备交给了她们。 换好出来,已是另一番全新模样,保暖措施相当到位,商厘舒展四肢,慢慢坐上雪橇车,跃跃欲试。 “稍等一下。”孟鸢突然蹲到她面前,从包里拿出两片暖贴放在一旁,接着上手脱下她的长靴,“等会儿跑起来会很冷,贴上这个会好很多。” 商厘怔愣地看着她的举动,心里下意识反问,你对所有人都这样吗? 第 96 章 第 96 章 并非吃味或拈酸,只是想不明白曾经的天之骄女为何会变得如此谦卑恭顺、低眉下首。 除了初初与孟家决裂那几年外,孟鸢的人生可谓顺风顺水,要什么有什么,易如拾芥,人脉与权望堆积而成的顶尖资源让她有足够的资本恃才傲物、目空一切。 虽然也曾吃过苦、受过罪,失意颓丧,却从未受过生活的摧折逼迫,怎么也不该潦倒落魄至此。 但转念一想,好像这也没什么奇怪的。 黎明从前期建立再到后期发展,签艺人、抢资源、结交人脉……哪一样都需要花费大量金钱,后面好不容易壮大起来,孟鸢又去各处收购股份,花钱如流水。 注资几十亿,为黎明的后续发展提供了充足的资金支持。 当看见一身风衣看起来气场十足的商厘悠然闲适地站在她家门口时,孟鸢其实是想爆粗口的。 但她克制住了这股冲动,只是冷冷地看着对方,想看看这人能给出什么合理的解释。 但商厘却只是眼神温柔地看着她,开口一句平平无奇的寒暄。 似乎面前不是多年未见的前女友,而是下班晚归的另一半。 孟鸢被这联想引起一阵恶寒,她顿了一下,直截了当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商厘将身后的口袋拿出来,轻声道:“我想着孟律师应该还没吃饭,所以带了些菜过来。” “不需要,你走吧。” 商厘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她垂下眼眸,开玩笑道:“你今天帮了我,我只是想做顿饭表示感谢,就连这样也不行吗?” “不行。” 孟鸢的回答毫不犹豫,也没留下任何商量的余地。 她直直地去开门,可却被一根装满东西的塑料袋拦住了去路。 准确的说,是商厘提着塑料袋的手。 塑料袋里装的是蔬菜鲜肉,重量不算轻。 或许是等待的时间久了,那只白净纤细的手甚至已经有些颤抖了。 但商厘没说话,只是看着她,眼中似乎有着一丝名为执着的情绪。 孟鸢也终于被引出一分火气。 “商厘,你到底想干什么?” “只是想和你一起吃一顿便饭。” 或许是意识到这样的说法有些暧昧,商厘补充了一句:“为了表示感谢你今天帮我解围。” 孟鸢确认道:“感谢我——帮你解围?” 商厘点了点头。 孟鸢觉得有些好笑,她抬眼看她。 “明明只需要退后一步就能躲开的事情,你真的需要我帮你解围?商医生。” 商厘说起谎来也依然面色自若。 “我当时被吓到了,没有反应过来……” 孟鸢打断她的话:“可是你早就看见我了,不是吗?” 商厘顿了一下,强作镇定地移开视线。 “是,但是……” 抛开感情这件事,商厘的内心其实是一直都是坚定且强大的,所以才能在经济拮据的情况下努力修完本硕博连读的八年学业。 也能在大庭广众之下被鸡蛋砸在身上都面不改色,换件衣服就出来继续和她探讨崇笙的病情。 这样一个人,被两三句话堵得尴尬难堪的模样可不多见。 但孟鸢却懒得欣赏她窘迫的表情。 她越过她打开门。 为了又像上次一样钻空子,孟鸢的身体紧贴着门缝,步子十分谨慎。 余光扫见商厘没有动作,只是垂眼站在原地,她松了口气。 顺利进门之后,孟鸢立马伸手准备关门,动作迅速地像是害怕对方反悔一样。 也就在这时,商厘直接上手拉住了她的衣袖。 “孟鸢,别走。” 孟鸢的脚步一顿。 在记忆里,她似乎也对她说过这句话。 当时的商厘是怎么回应的呢? 她说。 “我们不可能了,孟鸢。” 而现在,角色调转,说这句话的人竟然变成了商厘。 难免让人觉得有些荒诞。 不过不能否认,孟鸢竟也十分阴暗地从中获取到一丝报复的快感。 但快意到底只是一时的。 原本蒙尘许久的回忆随着商厘越来越频繁的出现频率已经开始变得有些活跃。 曾经那些失去自我的卑微退让和不人不鬼的酗酒生活也如同鬼魂一般在脑海中驱之不散。 这才是让孟鸢感觉到最为厌烦的。 她停下脚步,认真地回头问了一句。 “商厘,你到底想要什么?” 商厘张了张嘴:“我想要……” 想要你重新爱我。 后半句话被吞没回去,因为她知道,就算说出口,这句话也不会讨到一个让任何一个人满意的结果。 对方的欲言又止有些太过浪费时间。 孟鸢直接替她回答了:“还是要钱?要多少,我给你,你离开我的视线,再也不要出现,可以吗?” 在安静的空气中,商厘的呼吸急促了几秒,很显然她听出了她在讽刺她。 她紧咬着下唇,直至嘴唇因缺血而变得苍白。 “我不要钱。” 孟鸢似笑非笑地看她:“那就什么都别要了,滚吧。” 说完她直接转身去开门,不再看商厘是什么反应。 空气沉默了一会儿。 然后身后传来那人低沉却坚定的声音。 “我要你。” 听见这几个字,孟鸢的表情有些愕然。 她的第一反应是商厘恐怕是疯了,事到如今竟然还能说出这样莫名其妙的话。 第二反应是自己的脑子恐怕也有些问题,竟然还能认真地听完对面说些莫名其妙的话。 出于礼貌,她笑着回应了一句:“早点回家吧,以后别来了。” 商厘的手指攥紧,语气不复往日的平缓:“孟鸢,我是认真的。” 孟鸢打开门,重新转过身来面向她:“我也是认真的。” 砰—— 说完这句话,孟鸢重重地把门关上。 不再去想屋外站着谁,也不考虑对方到底想做什么。 她先去洗了个澡。 然后随便弄了块三明治对付一下就当是晚餐。 明天还有很多事情,她今天需要早点睡觉。 喝完最后一口冰水,孟鸢关掉客厅的灯便准备回卧室了。 但房间暗下来之后,她又在一片漆黑当中站了一会儿。 原本已经沉寂下来的心思又突然有些活跃了起来。 商厘走了吗? 要不要去看看? 虽然这边是一梯一户,外面应该没什么危险。 但她好像没吃饭,晕在她家门口也不太好看。 还是去看看吧。 于是,怀着对商厘的安全负责的想法,路过门口时,孟鸢的脚步无比自然地产生了一点偏移。 她踮着脚走近,然后点开了门上的视频窗口。 外面没有灯光,只能大概看清楚个轮廓。 走廊上面空荡荡的,没见到那道人影。 孟鸢又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没有声音。 她松了口气,正打算转身离开。 叮咚—— 一道清脆的信息提示音响起。 仅仅一门之隔,这道声音自然清清楚楚地传进了孟鸢的耳朵里。 她愣了一下,调整了一下视频的摄像头扫视一圈。 在摄像头角度四十五度向下的时候,画面终于捕捉到了那个在门边角落里的人。 穿着风衣的商厘坐在地上,身边放着满满当当的口袋,看起来像是个流浪汉。 有些滑稽,又有点可怜。 孟鸢现在还清清楚楚地记得那天在律所见面的时候,商厘把她的手晾在一边。 “不好意思,有细菌,可以清洁一下吗?” 连握手都接受不了的人,地上这么脏又能随便蹲下去。 这是哪门子的重度洁癖? 孟鸢勾了勾唇,只觉得有些好笑。 那天果然只是为了让她下不来台故意那么说的吧? 她突然有些不想管商厘了。 对方走不走和她有什么关系? 就算晕倒了又和她有什么关系? 孟鸢转过身就要回卧室。 可腿提起来,脚步却半天没有迈开。 自己和自己僵持了一会儿。 孟鸢最终还是回了头。整个走廊变得通透明亮,商厘也终于在强光的刺激下醒转了过来。 她抬头向上,眼中映出孟鸢笼罩在白色微光中的身影。 那张脸逐渐与记忆中已经模糊到看不清晰的青涩脸庞逐渐重合。 商厘愣了一下,差点以为自己身处在某个已经重复过无数次的美好梦境当中。 可再看过去时,孟鸢皱着眉,眼中有着几乎不作隐藏的不耐,眼前的电梯和房门也都十分熟悉。 不是梦,这里是孟鸢的家。 商厘的眼神微动,开口问:“怎么出来了?” 刚醒过来的人开口总是带着淡淡的沙哑,当这一点体现在商厘清冷的嗓音上时,就平白给其添了一股性感的意味。 可惜的是孟鸢现在暂时无心欣赏。 她可以确定,商厘是故意的。 故意大摇大摆地在别人的家门口倒头就睡,主人出来了还明知故问地来上一句怎么了了。 孟鸢靠在门上看她:“这不正是你想要的吗?” 商厘沉默。 孟鸢冷笑一声:“总不至于商医生还真的打算在这里睡到明天早上吧?”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孟鸢的话确实是踩中了商厘的心思。 她之所以放任自己在门口睡去,就是为了逼孟鸢出来再见她一面。 因为商厘知道,这人心口子软,就算再怎么讨厌自己,也不可能会放心让她在这里睡一晚上。 但有一点孟鸢猜错了,如果她不打算推门出来的话,商厘确实是打算在这里将就一晚了。 毕竟—— 回家也是整夜失眠,在哪里睡觉并没什么太大的区别。 商厘张了张嘴,没把这句话说出口,只回答:“不会。” 孟鸢无情道:“那就走吧,还坐着干什么?” 商厘试探性地伸了伸腿,但坐了太久,腿部已经失去了知觉。 一时有些动弹不得。 孟鸢睨了她一眼,嘲讽道:“还不动?地上这么多细菌,商医生现在倒是不嫌脏了。” 商厘被刺了一下,沉默半晌,抬起头看她,低声道:“腿麻了,动不了。” 画面中的商厘依然没什么动静。 她靠着墙,安静地蜷成一团,像是睡着了一般。 但能依稀看见两只手正拢着不算太厚的衣服,看起来似乎有些冷。 这样的商厘,孟鸢并不是第一次看见。 刚在一起的时候,对方经常出去做兼职。 她有时候好奇会跟在商厘的身后悄悄去看她在做什么。 到了地方才发现这些兼职基本上都是去游乐场之类的扮玩偶,有时候还会有去街上发传单的。 这种工作一般是八十块钱一天,没有固定的休息间,累了也只能像这样蹲在角落,闭目养神,小憩一会。 孟鸢皱了皱眉,虽然不知道商厘到底有什么目的。 但赖在家门口不走也不是个事儿。 沉默一会儿,她还是打开了房门。 商厘依然安静地靠在那里,没什么动作,果然是睡着了。 她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人,也终于在夜色迷离看清了她脸上的细节。 或许是环境不好,睡不安稳的缘故。 即便已经陷入浅眠,商厘的面色依然紧绷,眉头蹙起,嘴角微微向下。 她的身体在轻微的颤抖。 不像是生理性的冷,倒像是在害怕。 其实那次跟踪过商厘之后,孟鸢就发现在睡觉的时候,这个人的睡眠质量好像并不是很好。 即便睡着了,她也总是这样紧紧地皱着眉头,身体不自觉地发着颤。 孟鸢的心中莫名有一种直觉。 商厘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害怕什么呢? 孟鸢不知道。 后面她有意无意地问过商厘,但对方也只是随便找了个借口搪塞一下。 孟鸢心疼她,所以便经常借着各种由头给她发红包。 对方也没有拒绝,红包通通收下。 但即便这样,商厘依然还是整天整天的外出。 不同的是,这次她知道了孟鸢跟踪过她,认真地告诉她不要这样了。 孟鸢听话的答应了,所以她就完全不知道在商厘忙些什么了。 而现在。 虽然已经这么多年过去,也根本不是一样的情况,但孟鸢却依然莫名地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种相同的情绪。 害怕。 “嗯。”孟鸢点点头,想起了什么,拿出手机道,“当时拍了照,你要看看吗?” “好呀。”商厘满脸期待地应下,当年她们捡到金金时,金金已经五个多月了,尽管后面她们用照片、视频等各种方法记录了金金的年年岁岁,可往前的时光却是一片空白。 孟鸢似是洞悉了她的想法般,找到照片递给她,“金金小时候大概也是这个样子吧。” 商厘接过手机,将照片中的小狗放大,指腹轻轻摩挲着,“确实很像。” 渐渐地,她的目光从小狗身上移开,落在抱着它的纤细手指上。 第 97 章 第 97 章 应是夏季,地面冰雪消融,画面正中的人只披了件长袖单衣,洗得发白的牛仔裤,垂头看向怀中的幼犬,模糊的画质磨平了她的五官,却依稀能感觉到她脸上的温柔宁静。 某段久远的记忆恰如其时地清晰在脑海,那个寒夜,她也是这般抱起金金的,顾不上满身脏污,将其紧紧护在怀里,慌张地冲她叫嚷,惊到了因寒冷害怕而抖个不停的小狗,又连忙压低声音道:“姐姐你快看,是小狗,小狗耶,它好轻,不知道饿了多少天了,小可怜。” 商厘盯着照片出神,眉宇间有几分怅然,孟鸢看在眼里,心脏揪紧,良久,终是没忍住问出了那个在她唇间盘旋了几圈的问题,“金金它现在……还好吗?” “嗯?”从回忆中抽离,一抬头看见的便是孟鸢忐忑发白的脸色,恍然间明白过来,商厘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一切都好,能吃能喝能跳,就是精力稍差了点。” 果不其然,在得到这样的答复后,孟鸢松了口气。 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孟鸢救了金金一命,几年间的爱护陪伴,不可能一点惦念都没有。 如果应激发展下去,恶化成严重的精神疾病,原定的开庭时间恐怕也会无限期地后延。 孟鸢深吸一口气。 “这种情况有办法可以在短时间之内治愈吗?” 商厘摇头。 “只能调整环境心理干预,缓慢恢复。” 虽然对商厘的人品颇有微词,但孟鸢也清楚对方的专业能力是实打实的扎实。 既然她说短时间之内无法恢复,那就一定是没有办法了。 这个计划之外的变故算得上推翻了之前所有的努力。 但对于孟鸢来说,也还没到要束手无策的时候。 得到答案之后,她没有在医院继续耽误时间。屏幕上的时间跳动至19:01:11。 颈椎传来一股明显的酸痛,孟鸢这才意识到自己已经保持这个姿势过了很久了。 下午的时候,郑义那边传来消息,刘志已经于一点返回c市,并第一时间向警方主动交代了自己的过错行为。 他声称自己与崇笙的夫妻感情真挚,因为无法接受对方想要和自己离婚的事实,这才一时冲动,做出了伤害她的行为。 到这一步,犯罪事实其实已经十分清楚了。 如果能够立即将犯罪嫌疑人捉拿归案自然是对受害者而言最大的慰藉。 但真的能这么顺利吗? 显然不是。 在通话时,孟鸢试探过郑义的口风。 对方明显打算的是让刘志争取受害人的谅解,将案件从轻化处理。 身为案件的主办民警,郑义的想法会在很大程度上左右案件的走向。 而对于她有意无意的提醒,他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 不可否认,因为已经在职数十年之久的缘故,郑义在处理某些案件上的经验要比孟鸢多得多。 但这也就决定了,比起法条他行事更依靠惯常准则。 轻微伤不构成故意伤害罪的立案标准是大家都明知的准则。 而婚姻中劝合不劝分,家庭纠纷不过多干预,这则是大家都心知肚明的潜规则。 所以在郑义的手上,案件的发展趋势已经十分明朗了。 到最后,刘志所需要面对的大概率是十天不到的拘役,最多再加上几句苦口婆心的教育批评。 孟鸢不准备眼睁睁地看着这样不尽人意的结果发生。 既是因为律师的职业准则和身为女性的同理心,也是因为—— 这件事本就还有更加合乎程序的解决方案。 的确,从入罪标准的层面上来讲,刘志的行为只造成轻微伤,并不构成故意伤害罪。 但这能代表刘志一定不构成其他犯罪吗? 答案恐怕也并不是那么绝对的。 孟鸢抬眼看了看桌边摆放的陈旧报纸,这是几年前发生在a市的一起家庭暴力案件。 同样是丈夫对妻子使用暴力,同样的未造成轻伤及以上伤势。 法官最后根据x法第二百六十条规定,判处丈夫虐待罪。 「虐待家庭成员,情节恶劣的,处两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管制。」 那一位人面兽心的‘丈夫’已经得到了应有的惩罚,至于这一位—— 明天,孟鸢准备去医院看望崇笙,顺便确认对方的意愿。 那之后,她会再去一趟警局。 起诉离婚自然也会同步进行。 在孟鸢当前掌握的证据当中,家暴和分居都已经可以作为感情破裂的重要参考要件。 但今天下午之后,天秤上又增加了一个更具压倒性的砝码。 那就是崇笙和刘志的孩子,刘阳。 孟鸢抬起头看向白板上花费了不少时间构建出来的人物关系图。 根据了解,崇笙多年无子,五年前才生下独子刘阳。 由于工作忙碌,从很小的时候起,刘阳便被托付给奶奶,并不和崇笙夫妻一起生活。 刘阳今年五岁,如今已经一年级,就读于某私立小学,两人也并未将其带在身边,而是让其居住在学校附近的另一套私宅当中。 看起来就是一对忙于工作而疏于照顾孩子的夫妻,似乎挑不出什么毛病。 可如果联系到另一个人,很多看起来顺理成章的事情却又瞬间变得有些漏洞百出了。 刘志的情人:杨熙雅。 孟鸢起身,将这个人的名字重重地划了一圈。 五年前,杨熙雅本是某公司一名普通的职员。 后来她与刘志相识,短短一个月内便辞掉工作从大众的视线中消失,直到一年后才再次出现。 再次出现的杨熙雅在花钱时开始变得大手大脚,但当朋友问起其工作时,她却总是含糊其辞。 就连居住的地方也从来闭口不谈,只是偶尔朋友圈的几张照片可以看的出,是c市某个出名的高档小区。 凑巧的是,这个高档小区位于一所私立小学的旁边,不偏不倚正是刘阳现在正在居住的那一个。 仔细一想,五年这样一个时间点似乎有些过于凑巧。 再联系起崇笙冷漠的态度,答案便几近透明了。 刘阳并非婚生子。 如果这件事情能够得到证实,刘志在财产分割上所占据的主动性会被压缩到最低。 作为代理律师,孟鸢自然希望当事人能在离婚判决中争取到更具优势的财产分割占比。 而要证明刘阳到底是婚生子还是非婚生子也并不难,只需要一纸亲子鉴定。 但有一点—— 如果猜测是正确的,刘阳能以婚生子的身份登记在户口薄上,这便代表着崇笙对此是知情的。 那么,就连在离婚诉讼这样一个关键的时间点,她也要帮助刘志隐瞒这件事的原因是什么呢? 唯独这件事没什么头绪。 孟鸢揉了揉太阳穴,试图以此来让紧绷胀痛的神经舒缓一些。 也正在此时摆钟发出清脆的滴答声。 这是八点的准点报时,苏赟专门为她调设的。 刚开始创业的时候孟鸢忙起案件来老是忘记时间,吃了上顿没下顿,整个人身形消瘦到似乎一阵风就能吹走。 有一天她直接在办公室里低血糖晕倒,给苏赟吓得够呛。 从那之后,苏赟就开始习惯性在孟鸢身边碎碎念,甚至还为了方便专门设了个闹钟提醒她吃饭。 直到近几年,孟鸢开始健身规律饮食,那人才消停了不少。 不过这个闹钟还是作为纪念保留下来了。 孟鸢扫了一眼门外,灯光有些昏暗。 大多数人都已经离开了。受理案件的警察局就在附近不远处,孟鸢先去了一趟。 “您好,我是崇笙的代理律师,来了解一下今天发生的故意伤害案件。” “律师——你?” 中年警员扫了孟鸢一眼,不知道是觉得她的年龄太过年轻,还是觉得女性律师太过少见。 总之,目光中带着一丝明显的怀疑,似乎有些不太相信她的身份。 孟鸢面色如常:“这是被害人的委托书和我的身份证明材料。” 中年警员眉毛一挑,接过材料,来来回回地看了几遍,最后才点了点头:“我是负责崇笙女士案件的郑义。” 孟鸢微微颔首:“麻烦郑警官了。” 郑义转身将散乱的案件资料随手整理好递给她。 “这是出警记录和案发情况的初步还原。” 孟鸢接过资料。 案件发生的时间在3月11日晚间六点半至九点之间,在被害人下班到出租屋的这段时间内。 被害人有相当大的可能性在路上就已经和犯罪嫌疑人相遇并受到威胁。 但根据现场查验的结果,主要行凶地点应该是出租屋当中。 案发之后,邻居经过时看见房门敞开着,崇笙昏迷不醒地倒在地上,这才打了120电话并报警。 除此之外,没有找到别的目击证人。 案发路段又正好在装修改造的新区域,整片都没有监控。 被害人意识没有清醒。 她的丈夫刘志这两天在q市出差,暂时回不来。 父母也居住在邻市,还在赶过来的路上。 案件到这里算是暂时陷入了僵局。 孟鸢抬头问:“有初步锁定的嫌疑人吗?” “已经勘察过现场,由于门外并没有挣扎打斗的痕迹,只能大概把范围划定在熟人作案。” 说到这里,郑义突然问起了刚刚看过的案件委托。 “说起来,孟律师在协助被害人进行起诉离婚?” 孟鸢点头:“是的,已经在准备递交二审材料,不出意外的话马上就会判离了。” 郑义的眼前微微一亮。 “他们两夫妻关系和睦吗?” 猜到对方可能是对刘志的作案动机有所怀疑,孟鸢也没隐瞒。 花了些时间将崇笙和刘志的关系简单地捋了一下。 郑义站起身来,在办公室里走了几圈。 “你是说——刘志近期经常纠缠女方?” 跟踪变纠缠,受害人变女方。 孟鸢皱了皱眉。 “还不能确定,但崇笙看到过刘志的脸,他知道她临时住址的可能性很大。” 郑义拿起刘志转移财产婚内出轨的证据材料,似乎松了口气。 “我去亲自确认下是不是她老公,如果是两口子的话,那就好办很多了。” 孟鸢自然注意到对方瞬间松懈的神情。 似乎在短短一句话的时间内,这桩案件就由恶性伤人事件转变为了家长里短的夫妻纠葛。 可以预见,如果这件案子的嫌疑人真的锁定为刘志,恐怕有很大几率会直接被定义为一起家暴事件。 孟鸢将文件整齐地收好递回去,似无意地问:“对了,郑警官,被害人的伤情报告是不是已经出来了?是轻伤吗?” 郑义抓了抓头发:“伤情报告啊?早出来了,不过没到轻伤的程度,就是个轻微伤。” 她确实也是时候回家了。 闭着眼睛又养了会儿神,孟鸢将数据资料保存好,拿上外套出了门。 两人一前一后走出帐篷,迎面就是严寒风霜的拷打逼迫,商厘不由得往后缩了缩,与此同时,孟鸢上前一步,替她挡住了如刀割般的刺骨寒风。 商厘拽住她的衣袖,刚想说不用,就见她转身如常道:“这里的冬天就是这样,没事的,我已经习惯了,你先进去躲躲,我找辆车送你回去。” 几分钟后,一辆红色越野车穿过茫茫雪原,缓缓驶向前方。 商厘坐上副驾驶,趴在窗边看着一路倒退的景象,夜深人静,万物俱籁,鹅毛大雪落在车顶的沙沙声越发清晰。 今天的一切对她来说都是新奇的体验,与孟鸢的相处亦是,除去初见面的些微不愉快外,预想中的尴尬、失措等情态竟在后面的接触中无声消弭了。 商厘多少有些唏嘘,只能感叹时间的精妙,堪比世间最锋利的手术刀,能将万物雕刻成另一番模样。 路灯映着反光的雪地,她转头看向正在认真开车的人,忽然问道:“孟鸢,你是怎么想到来这里的?” 第 98 章 第 98 章 “嗯?”孟鸢手稳稳操控着方向盘,目光依然正视着前方,只是耳尖动了动,似在疑惑思索。 之前有客人问过类似的问题,当时她是怎么回答的呢? 答案早就忘却了,只记得客人听后捧腹大笑,直夸她幽默风趣,真实与否早被笑声掩盖了。 然而,当这个问题从商厘口中吐出时,显然已经脱离了客人与地陪的身份,她不可能再随便找个答案敷衍她。 怎么会想到来这里的? 三年已去,若不是他乡遇故知,偏偏商厘又刻意提起,恐怕连她自己都要忘了。 赶人的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 商厘却抬头看她,眼中倒映着水光,看起来有些可怜兮兮的。 “我没开车,现在时间很晚了,外面不安全。” “可以在这里借宿一晚上吗?” 孟鸢抬手看表。 因为上涌的醉意,表盘和指针模模糊糊地重合在一起。 但还能勉强看出时间。 十二点。 确实挺晚了,独身女性打车回家难免有些安全隐患。 就算那人是她前女友,好像也不该这么冷血无情。 孟鸢有些犹豫:“那……” “如果实在为难的话就算了,我自己走路回家就好了,只不过来的时候外面在下雨,也不知道现在停了没有。” 说完,商厘不经意地咳嗽了两声。 孟鸢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确实带着股湿意。 这人没带伞? 或许是醉意上头,她鬼使神差地起了将人留下来的心思。 “算了,你今晚睡客房吧。” 商厘嘴角悄悄地勾起一抹弧度:“好,谢谢孟律师。” “我可能需要洗个澡,有换洗的衣服吗?” 孟鸢没听见商厘的话,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那张一张一合的嘴唇上。 鲜红的,湿润的,饱满的。 那里像是鲜美可口的樱桃,又像是清甜诱人的草莓。 是因为商厘涂了正红色的口红吗? 不对。 那是商厘,什么樱桃草莓的。 她晃了晃脑袋,使劲将眼睛睁大,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 不过这并没有起到正向作用,反倒让眼前的整个世界都开始旋转了。 胃部翻涌起伏,脑袋中也只剩下沉沉的晕眩感,孟鸢勉强还能平稳地站在原地。 商厘伸手在这人眼前晃了晃。 “孟律师?孟律师?” “孟鸢!” 孟鸢终于回过神来:“你说什么?” 看着她茫然的眼神和明显发红的脸颊,商厘的眼中闪过一丝若有所思。 她耐心道:“我说,方便给我找一套换洗衣物吗?我先去洗一下澡。” 孟鸢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头重脚轻地去卧室拿了干净的衣服递给她。 一件薄得若隐若现的白色衬衣,还有一条蕾丝的内裤。 衣服拿到手里,商厘的表情有些复杂。 “你确定让我穿这个……” 孟鸢呆呆地看她,口中迷糊不清的说了几个字。 或许是肿么辣。 商厘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没再说什么,转头去洗澡了。 去之前,商厘特地把房间中的灯都打开了,以防止这人摔跤。 可等到她吹完头发出来的时候,房间中已经又是一片漆黑了。 睡着了? 她去了一趟主卧,没有人。 再回到客厅,一片黑蒙蒙当中,沙发上隐隐约约有一团隆起。 仔细听,安静的空气中还有一阵低低的呓语。 “商厘,你……” 没想到能听到自己的名字,商厘走近蹲下,试图听清后半句不清不楚的话。 “你有病。” 商厘愣了一下,嘴角勾起一抹有些无奈的弧度。 原来是在骂她。 孟鸢趴在沙发上,身上什么都没盖。 商厘将她轻轻地抱起来放回床上。 期间孟鸢的嘴也一直碎碎念着。 “离开我的家。” “渣女!” “我讨厌你……” “为什么要回来……” 商厘眼中的情绪翻来覆去,最终什么都没说,只是静静地帮她脱下鞋子和外衣,然后盖上被子。 在商厘准备合上门离开的时候。 床上原本乖乖躺着的孟鸢又突然坐了起来。 一改刚刚叽叽喳喳的样子,只是安静地看着窗外。 商厘关门的动作有些迟疑。 她试探性地问了句:“孟鸢?你醒了吗?” 孟鸢没回答,低哑着嗓子问了句。 “为什么?” 握着把手的指节猛然用力,尽管面前的人没有明说,但商厘也知道她在问什么。 她的喉咙有些干涩:“我……” 明明真相已经到了嘴边,可商厘却始终无法将其说出口。 事情的经过很简单。 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 可重要的是—— 那个答案孟鸢真的能接受吗? 没有得到答复,孟鸢轻轻出了一口气。 似乎早料到她会哑口无言。 然后,孟鸢垂下头小声地问了:“商厘,你真的爱过我吗?” 她的声音带着一股潮湿的气息,分不清是窗外淅淅沥沥的雨,还是别的什么。 商厘颤着声音回答:“爱。” 不是爱过。 是爱。 孟鸢抬眼看她,眼角的痕迹在月光的照耀下散发出微弱的光。 “那你证明给我看。” 像包容自己脆弱敏感的孩子一样,凯伦连说了好几个没关系,轻声安抚鼓励,为这一点小小的改变而热泪盈眶。 商厘咬住唇,轻轻吸了口气。 “后面一切都在变好,不是吗?”凯伦摊开手,满面红光,展示出她乐天派的一面。 商厘无形中被感染,赞同地点点头,跟着笑起来,“是。” 故事似乎已经走到尾声,听闻孟鸢如今过得不错,她也安心了不少。 不过片刻,她眼皮跳了跳,想到了另一件事,所以,今早见面时,孟鸢那副宛如撞鬼的表情,是……应激了? 第 99 章 第 99 章 茶凉话尽,出来一趟,不仅免费听了一场故事会,还白得了一捧鲜花——凯伦执意要送给她,算是初次见面的礼物。 带回民宿,精心插在花瓶里,调整合适的角度拍照封存进相册,做完这一切,商厘满意地点点头,心想,没有白费她几年前报的插花课。 精挑细选几张照片作为一天的总结,发送至微博,商厘一边洗漱一边津津有味地看着大家的评论,待躺上床,随机挑选几条回复,遂切换到小号继续冲浪,以防因手滑而引起一连串事故。 关注列表这几年几乎没怎么动过,她也鲜少去特意查看,今天不知怎的,这几个字莫名抓住了她的眼球,手指被一股不可控的力量操纵着,鬼使神差就点了进去。 关注的博主杂七杂八的,各个领域都有,一路下滑,能引起她兴趣的却没一个,甚至忘了当初是因为什么而关注的。 直到看见一个由系统生成的默认编号,即用户加一长串数字,不可名状的感应让她心口一跳,指尖顿住,迟迟没有动作,目光长久地逗留在那个灰白头像上,渐生虚影,重叠模糊。 明知里面可能早已空无一物,不知出于什么样的心理,终究没忍住点了进去。 商锡雄着急让孟鸢给他翻译,压根儿没有注意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 “我记得你会手语,翻译给她,长大了还是这么任性,如果不是背靠商家,不是卖我商锡雄这张老脸,她以为就凭她能做出什么?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商业奇才呢?”商锡雄说着说着愈发上头,整张脸涨得通红。 那是一种日暮西山的濒危感,曾经的兆信掌权人,商家的主人,似乎在公众的视野中渐渐被遗忘,商锡雄不喜欢这种感觉,他更喜欢一切牢牢掌控在自己手中的踏实。 商厘看懂了商锡雄说的话,可她更好奇的是,为什么孟鸢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昨晚是商锡雄蓄意派人接近她? 不可能,商锡雄根本不知道她的性向,难道是自己身边的人出了问题? 沈婧雯和elina都是她信赖的人,不可能会出卖她。 难道,商锦年是她的金主? 想到这,商厘面色阴郁地看向孟鸢的方向。 孟鸢神色如常,脸上还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似乎并未因为此刻不合时宜地出现在这里而感到心虚或抱歉,甚至也并未表现出和商厘认识的端倪。 宴会那晚让商厘惊艳的笑容,此时看起来却格外令人生厌。 商锡雄又输出了一大堆,然后一边敲着拐杖一边指着孟鸢:“你,翻译给她听。” 孟鸢点点头,直接用手语说道。 【别听他废话,你很优秀。听不到不是你的错,是上天看你太优秀,为了平衡给你的一点小障碍。】 商厘看看孟鸢,又看看商锡雄。 为什么要对自己说这些,又为什么要在那天晚上故意接近自己。 孟鸢看商锡雄还要继续说,直接端起桌上的汤碗递给商锡雄:“商叔叔喝点汤润润嗓。” 商锡雄接下了汤碗,也算个缓和,给自己找个台阶下,暂时还不能跟商厘撕破脸皮。 温芸也借着倒水暂时离开餐桌。 安静下来后,商厘戴上助听器。 商锡雄平静了不少,指指站在旁边的孟鸢说道。 “对了,这是孟鸢,现在住在我们家,我和孟鸢爸爸是旧相识。”商锡雄只记得孟鸢上门拜访时送了很贵的古董,说了很多当初白手起家的旧事。 商锡雄记不太清,只依稀记得有这么个人。 “孟鸢很聪明,我留她在家住,顺便和你哥学点公司事务,以后也能帮助你哥。” 留她帮助商锦年,意思是孟鸢是商锦年的人? 既然是商锦年的人,不可能不认识自己,那为什么要故意扮成服务生接近自己? 商锦年在打什么主意,还是说这又是什么新的作弄人的方式? 商锡雄叫佣人把自己扶回房间,温芸倒完水又回到了餐厅,见商锡雄不在,也懒得装出慈母态度,不悦地盯着商厘。 商厘抬起头,和她对视。 温芸双手抱在胸前,手指不停地抚摸着脖子上的项链。 商厘这才注意到那个项链,经典阿斯切Verdant玻璃体祖母绿, 曾经是她母亲苏清晚最爱的饰品,现在却明晃晃地挂在温芸的脖子上。 就像一种警告,也像一种嘲弄。 温芸整个人褪去温婉的表象,语气冷漠:“商厘,好像快到你母亲的忌日了吧,墓园要整修,给你爸爸打过电话,他身体不好,这些事情都是我处理的,不过你放心,我已经提前把你母亲的骨灰安置好了。” 商厘皱眉,迅速在手写板上写到。 【你什么意思?】 温芸笑笑,继续抚摸着项链:“我当然没有其他意思,你不要误会啊,你该不会以为我用你母亲的骨灰威胁你离开兆信吧,你多心了。” 头又开始疼了,一跳一跳地连着脆弱的耳道,商厘握紧手指起身,用餐巾擦擦嘴角,用手语表示去趟洗手间。 温芸问孟鸢:“她干什么去?” 温芸回头,这才发现,站在身后的孟鸢一直没说话,只是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刚刚在她和商厘对话过程中,孟鸢也一直盯着。 那双蜂蜜色的浅瞳,原本应该是明媚剔透的,此时却给人极强的压迫感,冰冷又阴沉,让人不寒而栗,像是盯着猎物的冷血动物。 温芸后背有些发毛,感觉像被一条冰冷的毒蛇盯着:“孟鸢,你看着我做什么,我问你商厘去哪了?” 孟鸢像是突然回神,眉眼微弯,整个人突然变得恭顺起来,刚刚那让人毛骨悚然的样子,仿佛是错觉。 “夫人,商小姐去洗手间。”孟鸢回答。 温芸压下那种诡异的错觉,吩咐孟鸢:“你跟过去看看。” “好的,夫人。”孟鸢尾鸢轻翘,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愉悦,是平时温芸熟悉的温顺样子。 商厘走进洗手间,打开水龙头,刚刚喝下去的汤水在胃里翻腾,让她几欲作呕。 那个横亘在心中很久的怀疑,此刻正在具象。 母亲真的是病死的吗?正值壮年的母亲怎么会在几年内迅速枯竭? 温芸佩戴的那颗祖母绿,是母亲的陪嫁,在母亲生病时丢失了,当时的佣人还被警察带走询问,最终不了了之。 可现在这枚宝石却重新镶嵌,出现在温芸的脖子上。 温芸也许以为她认不出这块宝石,也许觉得即便她认出来也不能怎么样,总之是有恃无恐。 活着时母亲被商锡雄榨干所有,死了连骨灰也要变成威胁她的筹码,商家人还真是恶心。 她早知道这段时间过于锋芒毕露的表现会引来商锡雄的忌惮,商锡雄会想尽办法让她离开兆信。 可她也给商锡雄留了最后一丝余地,如果他愿意把母亲应得的股份还回来,那么 可她没想到,商锡雄过河拆桥,先是逼她让位给商锦年,接着又拒绝兑现给母亲的股份。 一个不学无术、花天酒地的废物却能得到商锡雄和温芸无条件的宠爱,全心全意为他谋划。 商锦年凭什么? 商厘从镜子里看见了等在身后的孟鸢。 孟鸢眼睛亮亮的,笑得灿烂,站在商厘身后,似乎在等待她发现自己。 两人的目光通过镜子有短暂的交汇,这一瞬间商厘突然生出一丝不甘。 什么都是商锦年的,连眼前这个女人也是。 孟鸢却好似很开心的样子,周身散发出愉悦的气息,在商厘洗完手后跑过来笑着把毛巾递给她。 “嗨,没想到这么快又见面了。”孟鸢歪着头,弯起眼睛。 商厘接过毛巾擦了擦手,余光落在桑孟鸢举着毛巾的手腕上,一闪而过的皓白手腕上有暧昧的红色痕迹,成年人一看就知道是什么。 孟鸢伸出手,握住商厘的手指:“嗯,今天手没那么凉。” 异于常人的温暖再次覆盖了商厘冰冷的指尖,皮肤像是接受到了什么信号,开始变得格外焦灼,又让人烦躁。 商厘无视皮肤饥渴的需求,淡漠地抽出手,垂下眼帘,拿起洗手池旁自己用过的毛巾再次擦了擦手,然后将毛巾扔进垃圾桶。 孟鸢觉得商厘的心情应该不太好,虽然脸上看不出来,但和昨晚的她不太一样。 “如果是担心墓地的事情,别担心,我有办法。”孟鸢知道温芸用苏清晚的骨灰威胁商厘。 可她不懂,兆信这种夕阳产业,商厘为什么这么执着呢,既然温芸母子想要,就把这个烂摊子扔给他们啊。 明明商厘在国外自己投资赚得钵满盆满,她还这么年轻,以她的投资能力,再赚几个兆信也没问题吧。 为什么还要回到商家? 商厘现在不想听,她无法判断孟鸢说的是真话还是假话。 昨晚的一切,在她看来,不过是孟鸢和商锦年接近自己的阴谋。 孟鸢看商厘不说话,猜她不舒服,上前一步问道:“是不是助听器的鸢量又出问题了,你哪里不舒服?头疼吗?” 商厘觉得有点好笑,她是怎么能够在商宅问出这句话的,好像她们俩是久别重逢的朋友一般。 商厘抬起头看着孟鸢,然后在手写板上写到【不劳费心。】 孟鸢有些奇怪,商厘应该知道她会手语,为什么要写给她看,但她还是耐心地等商厘写完,眼睛亮晶晶的,像等待主人吩咐指令的小狗。 可商厘写的,好像和自己问的对不上。 这次孟鸢答得很快:“没有,真的没有,我和商锦年不是那种关系,他有女朋友的。” 商厘看着孟鸢的手腕,上面很明显的红痕,不是捆绑就是掐着手腕造成的,昨天开消防报警器时,她拉过孟鸢的手。 当时她的手腕上很干净,没有任何痕迹。 商锦年有女朋友,可也不妨碍他在家里养一只金丝雀。 商厘从进入商宅起就开始升腾的破坏欲此刻愈发难以压抑。 她扯过孟鸢的手腕,用力地按住上面红色的痕迹,眼里满是嘲弄。 【玩得这么野?就这么露着?】 孟鸢抽回手腕,用袖子把手腕上的红痕盖起来。 昨晚商厘离去后,她清扫现场收尾时受了点伤,胳膊和手腕被杀手反抗时顺手抓起的铁链抽到好几下:“这个,不是的,这是” 无法解释。 孟鸢不能透露身份,但她确实不是商锦年的人,商锦年算什么东西。 “我真的不是商锦年的女朋友。”孟鸢不想商厘误会。 可在商厘眼里,这一切不过是掩饰,她露出一个明了的笑容,不容孟鸢解释,接着用手语再次强调。 【不用解释,小嫂子。】 闻言,孟鸢的脸色不算好,强撑的笑容中甚至带着几分委屈,可却激不起商厘一点怜惜。 商锡雄想培养她,暂时住在商家。 无非是家世不过硬,不能直接以未婚妻或女朋友的名义住进来,但又有几分心机能够在商锡雄面前露脸,给自己争得一席之地。 一同来到柜台前,孟鸢掏出手机放在桌面上,就是否还能修缮这个问题与老板进行了简单交涉。 商厘默不作声地站在一旁,余光扫视着玻璃橱窗里各式手机的价格,待听到老板肯定的答复后,她没由来地松了口气。 “请问修好需要多久呢?”孟鸢问。 老板一边抠着手机壳,一边思考道:“嗯……两个小时后来吧。” “好。”孟鸢看着老板动作,在机身与手机壳即将分离的瞬间,她猛然想到了什么,瞳孔一震,制止的话没经脑子脱口而出,“等等!” 一张一寸大小的照片随着她的话音飘落。 第 100 章 第 100 章 孟鸢呼吸一窒,直直看着它下落的轨迹,像一片被风吹起不断翻飞的树叶,短短几秒映在眼眸幻化成了一个慢镜头,在彻底落下前,正反面的概率永远保持二分之一。 然而,根据墨菲定律可知,越是害怕什么越容易来什么。 历经一番飘荡后,薄薄的照片安稳躺于桌面,蓝底一面朝上。 脑中一片空白,呆滞几秒,孟鸢猛地惊醒过来,掌心重重朝下盖去,似要扑灭某个隐秘的罪孽火种。 就在这时,一根白细手指率先一步按住了照片,接着拖动照片来到柜台边缘,两指夹起,手指的主人直接越过它,打量起眼前之人。 刚走出丽景酒店,商厘车上的车载电话便响了起来。 秘书elina接起电话,是商厘的父亲,兆信集团董事长——商锡雄。 商锡雄消息倒是灵通,居然这么快就知道丽景酒店发生了枪击案。 “商厘,你没事就好,明天回家吃饭吧,爸爸也很久没见你了。”商锡雄如是说道。 商厘敲了两下话筒代表同意,elina接过手机再次确认道:“商老爷,好的,明天晚餐前我会送大小姐回商宅。” elina挂了电话,开心地看着商厘:“大小姐,是不是董事会即将召开,老爷终于想通了,不再扶持大少爷了。” 商锡雄不但称病缺席她的颁奖,哪怕商厘证明了自己的能力,他也从不肯放权,至今商厘的头衔仍然只是总经理。 年中那次商锡雄因故缺席董事会时,宁可让一无是处的商锦年代替他出席,也不肯交由商厘代理。 “我可不相信这个老家伙是真的担心你,”沈婧雯冷笑一声,“别忘了我们第一次碰面的地方,一个婚内出轨的老畜生,一个伪造女儿病例把她送进疗养院的父亲,难道会因为一个枪击案就良心发现了,想当好父亲了?” elina点点头又摇摇头:“商老爷确实不是什么好人,但是大小姐最近这几件case办得有多漂亮,港岛人人都心知肚明,商老爷就算再糊涂也不会把兆信集团交给商锦年吧?” 沈婧雯晃晃手指:“elina,你还是太善良了。” elina并不知道,商厘和沈婧雯是在疗养院认识的。 那个港岛臭名昭著的青山疗养院,或者说青山精神病院。 港岛有多少豪门龌龊、官政腌臢藏在这里,难以细数。 也许是自己刚刚没说明白,孟鸢的边说边用手语解释:“你昨晚不是头疼,现在有好一点吗?” 说完孟鸢眨眨眼睛,漂亮的蜂蜜色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商厘,笑容甜美:“看,您送我的戒指,我做成了吊坠,漂亮吧。” 商厘向后退,拉开距离。可这女人丝毫没有距离感,还要凑过来,用蜂蜜色的眼睛,用唇珠丰满的嘴唇,用那种撒娇一样的语气来靠近自己。 伴随着皮肤饥渴的症状,商厘压在心底的破坏欲渐渐蒸腾。 【昨晚多喝了几杯,醉了,不太记得发生了什么。】商厘飞快地在手写板上写道。 在写完最后一个字后,商厘顿了顿,眸色微暗,嘴角勾出一个堪称完美的笑容,只是笑意不达眼睛,显得有几分嘲讽【谢谢你的关心啊,小嫂子。】 想到这位孟鸢小姐陪伴自己脱险后又马不停蹄回到商宅安抚商锦年,甚至手腕上还留着痕迹,这种龌龊行径简直令人作呕。 桑孟鸢看完那行字后笑容瞬间凝滞,一边说一边飞快地打着手语:“我不是商锦年的” 商厘用手写板打在孟鸢手腕上,啪地一声,抽在手腕的红痕上。手写板的边角从孟鸢手腕上划过,顺着昨晚留下的痕迹。 【不必解释。】 大家只是萍水相逢,昨晚那片刻的欣赏也不过是吊桥反应而已。 商厘微微低头望向孟鸢那双蜂蜜色的眼睛,从那双色素浅淡的眼睛里能清楚地看见自己的脸。 大概是这样干净的眼睛会让人产生自己是独一无二的错觉,进而陷入她的蜜糖陷阱。 可这样的人不配拥有这样清澈干净的眼睛。 “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不要这样和我讲话好不好?”孟鸢委屈地看着商厘。 【好,那我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 “嗯。”孟鸢点点头。 【你认识我吧,知道我和商锦年的关系?】 孟鸢刚想摇头。 商厘冷漠地看着她。 【只有这一次机会,如果你骗我】 孟鸢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点点头。 【昨晚是商锦年故意让你接近我吗?】 商厘是被商父以监护人权利关进去的,那时候商厘母亲重病,商父以家业需要人操持为由,公然让其他女人住进了商宅。 商厘当时还不知道真相,甚至幼稚地认为只要据理力争,父亲就会把那个女人送走。 她并不知道,那个叫温芸的女人是商锡雄的白月光,是他的初恋情人,和他保持关系长达十数年,甚至在结婚后也未断掉。 她抗争了,换来的结果却是商锡雄伪造了她的病历,把她送进了青山疗养院。 直到母亲弥留,她才被接出疗养院,见母亲最后一面,而这些还是母亲放弃了自己在兆信的股份换来的。 商锡雄原本还想把商厘关进疗养院,那时有几家周刊,专挖豪门秘辛,好几个狗仔追着商锡雄拍,商锡雄怕落下话柄,只得把商厘送出国读书。 去年年初,商锡雄突发中风,商锦年执掌兆信两个月,股价跌到谷底。 商厘卡着时间点回国,高调宣布加入兆信运营,并和商锡雄签下对赌协议,超过去年利润35%,商锡雄无条件归还商厘生母的股权。 若达不到,商厘赔偿兆信全年利润的35%。 她留在兆信,就是为了拿回母亲应得的部分。 现在她已经实现175%的利润增长,商锡雄必须要兑现承诺。 【大概是股权转让的事情,可能想压低转让比例。】 “反正拿到阿姨应得的,你就退出兆信集团,”沈婧雯冷哼一声,“你这么能干,死老头子八成想靠股份留下你,给他养老呢。” 商厘没有回答,不过沈婧雯说得对,拿到应得的股份,她大概率会卖掉,退出兆信,再以母亲的名义建立基金会。 至于商家,今后和她再无瓜葛。 商锡雄最好说到做到,毕竟商厘和商锡雄之间也没什么父女情可供消耗。 第二天一早,沈婧雯还是不放心,过来给商厘送了一样稀罕物。 “睇唔,呢个好犀利!”沈婧雯满脸骄傲,“我特意托人从欧洲带回来的,你不是一直嫌弃手提电话太大了吗,这个大小刚好合适,还能发送文字消息。” “我记得你很喜欢这些,你买的书不都是电子信息技术相关的吗,只是兆信主要还是靠房地产生意,导致你没有用武之地,现在你离开兆信,刚好能做你喜欢的。” 商厘接过那个巴掌大小的电话,仔细查看。 【谢谢,很漂亮,这个叫什么?】 沈婧雯想了想:“好像叫流动电话吧,还能发简单的英文讯息呢,之前没给你说因为港岛这边的信号基站还没建好,最近听说建好了,又是容家投资的。” 【倒是个好项目,有眼光,模拟信号转变为数字信号,既保证了加密技术问题,也能传输简易数据,我有预感,这种通讯方式会带来飞速发展。】 沈婧雯又说道:“哎呀你这手语太复杂,还是写吧,哦哦,就是这个项目很好是吧,目前好像运营商是全外资的,以后肯定会在港岛招募运营方吧。” 【嗯,我也听说了,只是不知道这个项目的承建方居然是容家。】 “昨天听说那个枪手是冲着容家人来的,大概是容家其他的继承人买凶杀人吧,毕竟死掉一个,竞争者就少一个。也有人说是冲着容家家主来的,谁知道呢。” 【丛林法则中只有最杀伐果决的那个强者才能获胜,容家的事情还是少打听。还有,谢谢你的流动电话,很不错。】 “那当然,你也不看看是谁挑的。” 黑色的凌志400驶向商宅,那条披肩整齐地叠放在商厘身侧的座位上。 商厘看着盘山路两侧熟悉的景象,慢慢皱起了眉。 商宅的大门是朱红色,形状也怪异,门的两侧有两个喷泉,中间大门高高凸起,像鸟的翅膀,商锡雄花了重金请高人算过的,叫朱雀乘风局,配合商锡雄的八字,坐金水之乡,乘风得势。 年幼时,商厘透过卧室的窗户看远处的大门,总觉得像怪兽的獠牙,让人害怕。 现在想想,大约是儿时的自己太过弱小。 车子刚驶入商宅大门,一辆红色保时捷突然轰鸣着,嚣张地紧贴着凌志呼闪而过 。 是商锦年。 得到肯定的答复后,孩子们不再压抑自己的情感,不由自主地抱紧了怀中的东西。 其中一人难掩激动,率先开口:“那我就要这个水晶球!” 剩下的小孩儿紧随其后,纷纷报出了自己想要的东西。 就在这时,孩群中最腼腆的那个女孩Nova慢慢举起了手,担忧地小声问道:“这样的话,我们会不会拿走了你喜欢的呀?” “别担心,我最喜欢的在那儿呢。”商厘弯腰揉了揉她的头,手指向一处,本意是指孟鸢手里的东西,哪想高度没掌握好,抬眸才发现她的指尖正正好对准了孟鸢的心口处。《 》 100-110 第 101 章 第 101 章 猝不及防撞进彼此的眼眸里,两人皆是一愣。 孩童在欢呼,她们静静对望着,不知是谁的心脏漏跳了一拍。 “没错。”孟鸢回过神,手动矫正了偏移的位置,两大袋东西被高高提起,刚好挡在胸前,也挡住了商厘投过来的视线。 商厘收回手,慢慢蜷缩成一个虚拳,目光重新落回到孩群中间,很快被她们欢快喜悦的气氛感染,嘴角不由勾起一个柔软的笑。 这位本就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商家大少,仍旧不满足,只要商厘出现,他就要把矛头对准她。 “大小姐,没事吧,太过分了,他是疯了吗?”秘书elina吓得猛踩刹车。 商厘摇摇头,表示没事。 商锦年惯会磋磨人,划坏她的书包、裙子,在她的餐盒里放虫子尸体,甚至是半夜趁她熟睡剪掉她的头发,把他的狐朋狗友带进她的房间等等。 比起十来岁时的恶劣,现在只不过是差点撞到而已,不算什么。 后来商厘都一一整治回去,而那些都变成商锡雄指认她患有精神疾病的证据。 这么多年了,商锦年还是没什么长进。 刚进正厅门口,就听见商锡雄的笑声:“乖女回来了!刚煲好的白花胶燕窝养颜汤,好靓的,你小时候最爱喝爸爸煲的汤啦。” 商锡雄穿着棕色英伦格毛衣,系着围裙从厨房端着汤放上桌:“快,趁热喝,爸爸还炖了牛腩,都是你喜欢的。” 商厘微微怔愣了一下,某些画面和童年的回忆重合。 那时候也是这样,商锡雄无论忙到多晚,回家后也一定会亲自下厨,而妈妈会温柔地叮嘱她喝汤,和她说女仔就是要多喝汤水才会靓。 “商厘,好久不见,快坐下。”温芸穿着旗袍,袅袅婷婷地跟在商锡雄身后走出来。 可惜啊,那点回忆染上绿色,发霉了,烂透了,就像下水道里积年的泔水,发霉发臭令人反胃。 “商厘,你温阿姨也说想你了,你不介意吧。”商锡雄笑得慈祥。 商厘脸上看不出情绪,既没有父女间孺慕的亲密,也没有因为温芸的出现而产生什么愤怒的情绪。 冷漠得像个局外人,在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商锡雄走过去拍拍她的肩:“爸爸知道你不喜欢吵,你那些叔伯本来也要过来,都被我拒绝了,今天就我们三个人吃吃饭聊聊天。” 温芸一直站在旁边微笑点头,存在感很低,或者说她的全部注意力都只集中在商锡雄身上。 不像商锡雄的夫人,倒像是个尽职尽责的佣人,把商锡雄服侍的妥妥帖帖。 但在细节处,温芸处处凸显她女主人的权利。 那些曾经照顾过商厘的佣人和保姆已经不在,家中都是生面孔。 餐桌也已换过,不是商厘熟悉的那张。 连餐具都换了品牌,现任商宅的女主人在尽力抹杀前一任女主人存在的痕迹。 真好笑,当了商家女主人不够,还想做“唯一”。 商厘拿出国外定制的电子手写板,商家没人会手语,她想和商锡雄沟通只能靠手写板。 商锡雄接过汤碗:“我乖女好犀利,报纸版面都被你抢光,爸爸的老友们天天羡慕我,商氏广告费到年底一分都花不出去。” “是啊,昨晚商厘还得了奖,今早报纸头版呢,那身高定礼服贵气得不得了。”温芸也笑着夸赞道。 商锡雄点点头:“要不是昨晚发生了枪击案,我肯定要加钱多宣传一下,但发生了事情,我们还是低调点。” 【长辈们抬爱了,是他们看我年纪小照顾我而已。】商厘漫不经心地写到。 “你也不用客气,我商锡雄的女儿足够优秀担得起任何人的夸奖。”商锡雄边说边心情颇为不错地爽朗大笑。 商厘点点头其实内心毫无波澜,慢条斯理地喝着汤,股份转让合同就装在她包里,至于商锡雄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有待揭晓。 花胶炖得很烂,商锡雄大概是很久不下厨忘了放姜,那股子腥味怎么也压不住,商厘喝了一口就放下了勺子。 商锡雄一个人寒暄了半天后也终于进入正题:“这段时间你也辛苦了,爸爸名下私产里还有几个物业,最近周边开发,升值不少,爸爸已经和律师联系好,下周就过户到你名下作为奖励。” 商厘放下勺子淡淡看向商锡雄,以她对商锡雄的了解,事情没那么简单。 果然商锡雄顿了顿又接着说道:“爸爸知道你这么拼是为了帮我分担,外界也都知道,你是咱们商家兆信集团未来的继承人。” 商厘挑挑眉,托着下巴等那句但是。 果然商锡雄话锋一转:“但是,你也要理解爸爸的苦衷,很多场合需要发言人。我知你哥哥样样都不如你,以他的能力也不可能和你争什么,你就当让让他,把商氏继承人的名头给他。” 温芸也放下筷子柔声说道:“商厘,锦年他确实不如你聪明能干,但是他真的很努力,你放心,他不会和你争什么。锦年有了继承人这层身份,以后找一个门当户对的家族联姻,对你未来也更有助力不是吗?” 温芸说得冠冕堂皇,但商锡雄只是出于自己的私心,想让商锦年担任商氏集团副总裁。 虽然哥哥能力和手腕都不如妹妹,但胜在老实又听话。 重点是商锦年知道,他能依仗的只有父亲,所以无论做什么都会听从商锡雄的意见。 可商厘不一样,这女仔心机深沉,像一头养不熟的狼,如果真的等她羽翼丰满,恐怕她要反过来控制自己。 可商厘现在风头正劲,他只能怀柔安抚,先许诺好处,让商厘给她卖命。 谁能想到,残疾人这个身份居然这么好用,商厘竟然真的能闯出名堂还把已经呈现颓态的兆信盘活。 有她在前面挡着,抨击兆信的人都少了,甚至还有海外慈善机构主动要向兆信集团注资。 早知道他就应该早点让商厘从疗养院出来,抑或在早些年商锦年欺负商厘时,假装帮女儿主持公道,最起码维持表面的兄妹关系,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水火不容。 商锡雄见商厘不回答,心里已经不耐烦,但还是装出一副慈父态度:“爹地也是没有办法,商家未来的继承人是个聋子,这话说出去也不好听啊,别人议论起来,你也会不好意思的。” “我只是听不到声鸢,又不是什么私生子,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商厘嘴角勾着一抹冷漠的弧度,在手写板上写到。 “你胡说什么,”商锡雄不悦,“你怎么能这么说你哥,我都说过当初是你温姨在前,我和你母亲的事情在后,当初” 【所以呢,你们一起瞒着我妈?她不无辜吗?】商厘用力到笔尖几乎折断。 商厘早就猜到这顿鸿门宴没那么好吃,商锡雄打得一手好算盘,不但要扶商锦年上位,甚至为了平息悠悠众口,还要许诺给她安排一个隐形继承人的名头。 【签了吧,这是你承诺的。继承人什么的,无所谓,我只想拿回我母亲应得的东西。】商厘拿出股份转让合同,在手写板上写道。 “一家人怎么说这么见外的话,你爸爸就你和锦年两个孩子,等我们百年之后,什么不是你们的,锦年能力不如你,也不会和你抢,你又何必急在一时。”温芸语气温柔却暗藏刀剑,处处指责商厘。 商厘双腿交叠,右手持笔,书写速度极快【我以为我们谈的是生意,谈的是工作,原来谈感情吗?怪不得兆信一年不如一年。】 “胡闹!你这个逆女,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商锡雄狠狠一拍桌子,将那些合同全部扫在地上。 温芸连忙放下碗,拍着商锡雄胸口:“别动气,注意身体!商厘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只要她姓商一天,就要听我的话,我是她爸爸,难道会害她吗?”商锡雄拍桌怒吼。 巨大的鸢量让商厘的助听器发出啸叫,震得头疼,她干脆随手摘下助听器,这种无效交流不如不听。 世界突然安静,安静到什么声鸢也听不到。 商厘厌恶这种安静,却又不得不习惯这样的安静,这就是她的世界,一片死寂。 商锡雄顶着一张伪装的慈父脸,压着怒火还在劝说她,让她不要任性,又说什么家族荣誉,血缘羁绊。 还说了别的什么,她懒得看,反正商锡雄不知道她能读懂唇语。 “好好好,你听不到,我找人比画给你看。”商锡雄似乎在叫佣人叫人过来。 叫谁,她的秘书吗,恐怕商锡雄要失望了,elina只听她的命令,不会给商锡雄一点面子。 商厘无聊地低下头摆弄着自己的戒指。 原来常带的那只昨晚送了出去,现在带着新的戒指,总觉得不如旧的合适。 佣人带着一个女人走过来:“老爷,人带来了。” 商锡雄把人叫过来,指着商厘说:“来,你和她讲,港岛就这么大点地方,以后我们是要往外发展的,商家继承人是个聋子,说出去好听吗?” 商厘玩够了手上的戒指抬起头,居然看到了昨晚自己送出的重工戒指,它被拴在一根细细的银链上,垂落在平直的锁骨中间。 商厘黑白分明的眼中突然出现一丝困惑。 眼前这个蜂蜜色眼睛,靡颜腻理的女人,俨然是昨晚她身边的那个兔子小姐。 孟鸢?! 商厘嘴巴张了张,这次没说出话来,良久,她才轻启唇瓣,问道:“什么时候?” “太久了,记不清了。”孟鸢含糊出声,低头滑动手机屏幕,有意避开商厘投射过来的目光,忽然,她脸色一变,第一次用中文喊出了她的名字,“商厘,今晚我们可能真的……” 第 102 章 第 102 章 话音未落,说时迟那时快,漆黑的天空突然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芒,天幕变得如薄纱一般透明。 突然,那抹光宛若有了生命般,不断增强、扭曲,逐渐蔓延至天际,像一条条巨大的绸带,又像是银河流下的瀑布。 直到铺满整个天际,绿色的光芒倏地在她们头顶爆开,红黄蓝紫晕染其间,旋转、跳跃,飞快奔腾,转眼便映亮了这片天地,冰川好似在一瞬间融化,随着光影变幻而荡起一波波水纹。 整个宇宙在呼吸。 置身其间,商厘完全忘了思考,忘了呼吸,失声失语,脑中只剩下震撼二字,除此之外,匮乏的词语库再找不出第二个恰当的形容词。 滚烫的血液为之沸腾,奔涌至全身各处。 孟鸢规矩地把腿又往回收了收。 没过三秒小腿又被鞋尖蹭了下,孟鸢抿抿唇故意弄掉餐巾,然后低下头去捡。 “怎么回事。”商锦年注意到孟鸢的动作。 孟鸢摇摇头:“没事,餐巾掉了。” “别捡了,再给你换一块?”商锦年难得看到孟鸢给他好脸色,花花公子本性发作,讲话都温柔不少。 孟鸢摇摇头,俯下身子去捡掉落的餐布。 不知道商厘是故意还是碰巧,红底的CL刚好踩住了孟鸢掉落的餐巾。孟鸢轻轻扯了下,没扯动。 孟鸢用手指轻轻戳了下商厘的脚踝:“家姐,踩到了。” 坐在对面的商厘站了起来。 【我去下洗手间。】商厘在手写板上写到。 孟鸢捡起餐巾,正好对上商厘的眼神,那目光清冷冷地,却又带着钩子一般惹人遐思。 难道商厘真的喜欢,人/妻? “叔叔、阿姨你们慢慢吃。”孟鸢心思已经飞走,也跟着起身离桌。 经过一楼的洗手间没看到商厘,孟鸢刚想上楼去找,脑海中倏地灵光一现往花房走去。 冬日万物凋零,只剩花房中还放着不合季节的鲜花,而商厘就坐在花房中间的秋千上,手指上夹着细长的香烟。 那一点落日的余辉透过花房的玻璃打在商厘脸上,像镀了一层金色的光晕,侧脸的轮廓流畅又深邃,漂亮地宛如一副中世纪的油画。 浓密如海藻一般的头发也被染上了一层淡金色,孟鸢很想伸手去摸摸,一定是很柔软丰盈的手感。 孟鸢握紧手指,眼底浮上深不见底的占有欲。 商厘像猫,高贵的,傲娇的,让人想据为己有的。 惬意地坐在秋千上,懒洋洋地晒着太阳,也无人敢打扰。 容家曾经有人养过这样一只虎斑猫,孟鸢第一眼看见时就很喜欢,可她不敢去要不敢去抢,每次都是趁着没人偷偷去喂。 后来被人发现,故意往猫粮里掺了毒鼠药,可怜的猫咪不会叫,只是用爪子在地上抓挠,痛苦地抽搐着,孟鸢抱着它求救,却换来冰冷的斥责和嘲笑。 所以从那以后,孟鸢知道,想要的东西就必须去争去抢,把它据为己有。 还有,在那样东西彻底归属自己之前,不要露出任何破绽。 孟鸢上前一步,小声叫到:“家姐……” 商厘转头,细杆的浅棕色Cigaronne夹在指尖,她看向孟鸢,眼神专注。 孟鸢见过很多眼睛,充满欲望的,恐惧的,算计的,悲伤的,狂喜的…… 可商厘不一样,她的眼神犀利,目光却纯粹,她只是看到了孟鸢而已。 就像那晚在丽景,孟鸢想把自己伪装成一个投怀送抱的消遣,诱惑着商厘和她发生些什么。 也许真正得到后就会对商厘祛魅吧。 但商厘拒绝了她,孟鸢觉得自己用错了套路。 所以在出逃时故意伪装成受到惊吓的样子,当商厘拉着她在酒店的长廊里逃生时,孟鸢突然爱上了那种有人挡在身前,被保护被照顾的感觉。 她想拥有商厘。 这只漂亮的猫咪,傲娇的猫咪,她不会让给任何人,她一定会抢到手,她会不择手段地得到她。 孟鸢那双蜂蜜色的浅瞳短暂地放空。 商厘不知道为什么眼前的人突然走神,只是对于这位小嫂子前一刻在自己面前表忠心,后一刻却又奉承商锦年的态度有点不爽。 商厘伸出手拍拍秋千旁边多余的位置。 孟鸢慢慢走过去,然后坐在了商厘旁边。 商厘换了只手拿烟,避开了和孟鸢接触的方向,抬抬眉,意思问孟鸢是否介意。 孟鸢摇摇头,偷偷打量那根漂亮的全棕色细杆香烟,眼睛里满是跃跃欲试的好奇,就像那晚看到商厘的重工戒指一般。 商厘从风衣的口袋里拿出烟盒,递给孟鸢。 孟鸢没接,低下头握住商厘的手腕,就着商厘的手吸了一口。 饱满的唇珠压上了商厘咬过的过滤嘴,长发垂下扫过商厘的大腿。 商厘眉心微皱,这小嫂子似乎不怎么懂避嫌。 “咳咳……”下一秒孟鸢就咳嗽起来,咳得惊天动地。 商厘迅速在烟灰缸里熄灭了烟,原来她不会抽烟。 想拍孟鸢后背的手在快碰到时又收了回来,只是伸手挥散了烟雾。 孟鸢咳出了眼泪,双颊泛着红晕。 商厘掏出手帕递给她,孟鸢没接。 “咳,我怕我用过你就会扔掉。”孟鸢用手背抹掉眼泪,“这个挺贵的,用坏我赔不起。” 【想要就送给你。】 “上次你说戒指送给我,可后来你还是扔了,我从垃圾桶里捡回来的。”孟鸢小声地控诉道。 【你在我面前这么多话,怎么讨好商锦年时那么不会说。】 孟鸢愈发觉得,商厘一定有人/妻情结,那晚在丽景,她都没这么多话,今天居然和自己开玩笑了。 “我奉承他是我借住在这,不得不做,”孟鸢落寞地笑笑,“并不是我想做,唔走心嘅。” 【不想做却还是做了,不是吗?】商厘不想看到孟鸢讨好商锦年的样子。 孟鸢打量着商厘,商厘的眼神很冷,刚刚开玩笑时那点热忱散去,大概是觉得她有手有脚,却偏要依附男人而活,亦或是刚刚对她表明立场,现在又在讨好商锦年感到不满。 孟鸢想起商厘叫她小嫂子时的恶劣,这女人真的很像猫,不开心就要亮出爪子,非要挠她一下报复。 孟鸢被商厘这一爪挠得心痒,尤其是商厘低垂着眼睛冷漠看人的样子,真的好顶。 “我说过站在你的立场上,你不相信我。”孟鸢故意装作委屈的样子,楚楚可怜地看着商厘。 容老头看着孟鸢有些感慨:“没想到我生了六个儿女,却不如收养的孩子孝顺。你操作兆信股票获利的钱自己留着就好,不用上交。” 孟鸢摇摇头:“孟鸢现在的一切都是家主给的。” 容老头很喜欢这句话,现在容家的一切,他子女享受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容老头叹口气:“孟鸢,你如果是我的孩子多好,我有六个子女,却挑不出一个继承人,他们甚至不如你对我忠心,你看到他们害怕的样子了吗,这件事看来知情的不止一个。” 孟鸢没说话,有时候沉默就是最好的应对方式。 “他们太安逸了,安逸到已经想拧成一股绳来对付他们的父亲。”容老头站起身,手压住了孟鸢的肩膀。 孟鸢明白,容老头让她改名给她新的身份,并不是真的什么父女情,而是希望她的加入打乱现有的局面,就像是鲇鱼效应,而她就是那条被投入沙丁鱼群中的鲇鱼。 孟鸢敛了那副楚楚可怜的样子,蜂蜜色的眼睛带着一种无机质冰冷,让人联想起蛇类:“我和你说的每一句话都是真的,我没有骗过你。” 商厘微微侧过脸,打量着孟鸢。 【商锦年和容家小姐的事是真的吗?是我知道的那个容家吗?】 孟鸢点点头:“是真的,这次兆信股票大跌,大量买入兆信股票稳定股价的也是容家。” 【商锦年会成为容家的女婿?】 孟鸢想了想:“这很难说,那位容小姐和商锦年约会时都是商锦年出去,我不太知道细节。” 【好,我知道了,你出来太久该回去了。】商厘的性子也和她薄凉厌世的长相一样,用完就扔。 但孟鸢还没拿到今天的战利品。 商厘,好难搞定,家族里安排的人际关系学课里为什么不讲讲怎么搞定猫系高冷女。 孟鸢眨眨眼睛,看着商厘手上那包棕色细杆烟。 商厘注意到了孟鸢的视线,晃了晃手中那盒细杆烟。 【要这个?】 孟鸢蜂蜜色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肯定地点点头。 商厘站起身,理了理长发,然后把烟盒装进口袋,修长的手指在孟鸢眼前晃晃,然后拿走了孟鸢握在手里的手帕。 【不给。】 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 写完最后一笔,孟鸢搅动白雪,又将那些字迹掩去,“该得到的我都得到过了,现在也没什么可失去的,一身轻松,再好不过了。” 两行字映入脑迹,商厘仍愣愣地看着那片雪地,许久,抬眸望见孟鸢恬然自得的模样,不由轻笑了声,带着淡淡的自嘲道:“看来是我狭隘了。” “没有,我明白你的用意。” “算了,不说这个了。”商厘猛吐出口气,转移话题道,“对了,还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三年前,你留给我一封信,背后的那段话是什么意思?” 第 103 章 第 103 章 大致意思是若有麻烦,可与某某联系,末尾附着一串手机号码。 起初她以为背后的人是孟鸢,几番尝试,却没一次成功拨通,最后只得作罢,随时光渐忘,这事也就成了悬案一桩。 孟鸢思忖了一会儿后道:“不重要,希望你永远用不到。” 这话大抵等于,愿你一生顺遂,百岁无忧。 可惜商厘不是一个彻头彻尾的傻子,就算孟鸢不说,她也大概猜到了她留下那番话以及背后一切安排的用意。 很符合她对孟鸢的第一印象,手腕不是一般高明。 瞬间商厘就联想起这种做派像谁了,商锦年的母亲温芸。 当年温芸也是凭借不争不抢的隐忍表现获得了商家老一辈的认可,甚至做小伏低隐身在商家像佣人一样伺候数年。 还真是一脉相承啊。 商厘嘴角勾起一丝轻蔑的笑容,笑自己看走了眼。 心情愈发地差,商厘懒得应酬,直接转身离去。 孟鸢抓住商厘外套的袖子,目光澄澈如水:“我没骗你,给我点时间,我可以解释。” 没必要解释,想做出卑微姿态讨好商家人给自己赚名分,她努力错方向了。 商厘的视线再次落在她挂在项链上的重工戒指。 自己昨晚送出的那枚。“不过前几年市场不景气,直播行业又发展迅速,所以我们…现在在云州开工厂。” “穆姨是…?” “穆瑶瑶。” 穆瑶瑶是…商嘉沐她妈,商学义后娶的老婆。 也可以说是商厘的后妈。 曾经她以为,秦华会很憎恶的女人。 现在,商学义去世了,秦华和穆瑶瑶一起开工厂? 从秦华嘴里说出来的事情接二连三,没有一件事情是商厘能够做好准备的。 她做了,但没用。 “妈,你说的都是真的?!” 商厘觉得自己眼眶有些发胀难受,是为了商学义的事情。 也觉得心里窝着火,因为穆瑶瑶和商嘉沐。 所以,她在家门口看到商嘉沐是因为… “你和穆瑶瑶母女,同住一个小区?” 说了一件事,两件事,更不怕再多了。 秦华破罐子破摔的指了指楼上:“她们住顶楼,偶尔会过来。” “你们现在关系很好?”商厘追着问过去,秦华这次却没直接回答。 而是缓了缓才说:“我们之中,也包括你。” “现在的关系都还挺好的。” 这也解释了商嘉沐在学校看到商厘的时候,为什么会亲昵的叫姐。 孟鸢为什么要商嘉沐传话。 商厘有点说不鸢楚,自己到底是种什么心情。 酸酸涩涩是有的,顿顿的疼也是有的。 可是好像意义都不是很大。 因为她,失去了十年的记忆,可不代表这十年就不是她经历的。 “妈,我先回家了。” 对和孟鸢的‘家’其实商厘也没什么归属感,只是因为喜欢孟鸢,可以理所当然和孟鸢亲近。 现在却成了她暂时逃避的地方。 商厘歪着头,抬手扯住孟鸢项链坠,用力一拽,戒指在半空中滑出一个半圆,落在了洗手池上,砸出了清脆的声响,接着咕噜噜滚进了阴暗的角落,不见踪影。 商厘后悔昨晚送出这个戒指,这一家人都让自己恶心。 接着商厘飞快地抽出手,嫌恶得仿佛多碰一下都会脏了自己一样。 【小嫂子,这戒指和你不搭,还是扔了吧。】 【还有,收起你虚伪的笑容,难看到让我觉得恶心。】 孟鸢低垂着头,神情晦暗不明,有那么一秒钟,商厘觉得看到了一条盘旋在阴暗角落,吐着信子的蛇,那双浅瞳泛着兽性的冷光。 可她好像看错了,那双眼睛突然被泪水浸湿,很委屈很茫然的样子。 无所谓了,都和她无关,和商家沾边的一切,她都不想要。 商厘一秒都不想多留,回到客厅拿起包就要走。 商锡雄刚吸了会氧回到客厅就看到商厘要走:“你什么意思,这个家是你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嘛?你是真的觉得自己行了是不是?” 商厘停下脚步冷冷看向商锡雄。 商锡雄厌恶这种感觉,就像狼群里新崛起的幼狼在挑战头狼的权威。 “你总是这副德行,哪有一点为人子女的样子?你那是什么眼神?是不是有病?锦年就算不如你,起码他听话懂事,能帮我分担,你就是想气死我。”商锡雄颤抖着手捂住胸口。 商厘冷笑着勾起嘴角,在手写板上写到【我有没有病您不是很清楚吗?不然您怎么会送我进青山疗养院?】 商锡雄看到那几个字,火噌地一下冒出来。 重重用拐杖敲地,对着商厘勃然大怒地吼道:“好好好,原来你还在记仇,记恨我把你送进疗养院,我看商家这个小庙也容不下你这尊大佛了,今天起我就停了你在商氏的一切职务,停了你的卡,我倒要看看你怎么混出名堂。” 商厘眼神冷漠地审视着商锡雄,继续写到【既然兆信的股份你不想给,那么我也没有必要留在兆信了。】 商锡雄被那样森冷的目光一看竟是后背发寒,他一个趔趄,差点摔倒。 佣人连忙跑过来扶商锡雄,商锡雄手一挥:“去,把她车子给我扣下,离了商家她还想成事,我让她连这个山都下不去!” 孟鸢出来时正好听到商锡雄发火要扣下车,要知道商宅在半山,一个钟恐怕都走不出去。 没想到商锡雄这人这么恶心,竟是连车子都要没收。 孟鸢嫌恶地瞥了眼商锡雄,转头回去拿机车钥匙。前有打压雪藏的雷霆手段,后有买热搜利用舆论诋毁一事,整个圈子谁最恨她、谁对她威胁最大不言而喻。 又是给她股份抵抗资本,又给她留下一张语焉不详的“护身符”,如此才得三年安宁。 那她自己呢?孟鸢还在学校的时候秦华就给她发了消息,把今天发生的事情都告诉了她。 所以她才会准备火锅食材给商厘,为了让她转移心情,果然有效。 商厘拿着东西去厨房炒火锅底料,孟鸢在客厅给秦华发了微信过去,让秦华放心。 “妈,商厘情绪还好,你别担心。” 可发完,她开始担忧起来。 倒不是为了别的,而是担忧她和商厘。 很多年前,商学义出事的时候,商厘反应不大不小,表面上没什么,但是夜深人静的时候,商厘总是会拉着她的手,鼻音重的过分,一遍遍喊她的名字。 很依赖,很脆弱。 不会像现在这样。 她说她失忆了,忘记的不只是她们的十年,忘记的还有很多。 多到让孟鸢心慌。 可能也有没忘的。 没忘记从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就开始的疏离。 “孟…” “吃火锅了。” 也忘记了对她的称呼。 孟鸢是背着身的,转过去的时候商厘就看到她面无表情,说起吃火锅时的温情好似她的幻觉。 无措又一次来袭,商厘拘谨起来,一趟趟的端着食材,不怎么看孟鸢。 吃饭的时候,话不太多。渐渐的好像又被阴霾笼罩了心情。 就算孟鸢经得住清贫困苦,不在意亲缘淡薄,可她又怎能心安理得地接受这一切呢? “是因为你母亲吗?”商厘眉头紧拧,直视着她的双眼,沉沉发问,“如果她真找我麻烦,你打算怎么做?两败俱伤、鱼死网破?” 孟鸢不躲不避,心里似乎早有了答案与盘算,神色冷静,“不然呢?难道要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再次伤害你吗?” 仿佛又回到了那段被孟雅容桎梏,举步维艰、如履薄冰的时光,孟鸢眸中闪过几分痛色,恨意与血气同时浮现。 【别装了,狐狸尾巴露出来了。】能在商家上桌吃饭,对商锦年没有助力还能让商锡雄和温芸容忍她的存在,这位小嫂子果然和她第一眼的印象一样。 段位不是一般的高。 【你有讲过真话吗?】容老头缓缓转身:“可惜啊,不知是不是你们养在别人家久了,起了异心,居然和自己的父亲离心,还想暗杀自己的父亲。” 几个子女瞬间双膝跪地,颤声说道:“父亲,没有,绝无此事。” 容老头没回答:“有或没有,我不想再追究,我说过,有本事就直接从我手上抢走容家。” 容老头慈爱地看向孟鸢,再看向几个跪在地上的子女:“这次叫你们回来是有其他事宣布。我已经正式收养孟鸢,以后不要再叫她孟鸢了,她是容七小姐,孟鸢。” 容老头的几个子女都不敢说话,只低垂着头,不敢显露神色。 孟鸢成了孟鸢,是不是意味着,她也能享有继承的权利? 孟鸢惯常挂在脸上的笑容没什么变化,既没有特别开心,也没有诚惶诚恐,只是按照主仆的礼仪鞠躬说道:“谢家主。” 容老头点点头,示意她站到自己身后:“以后叫我父亲就好。这个人送去警局吧,背后是谁我已经不想追究。” 孟鸢挥手,保镖将那人带离。 容老头叹口气:“我累了,你们都回去吧,孟鸢留下。” 容家的几个子女离去,孟鸢恭敬问道:“家主还有什么吩咐。” 不管孟鸢语气有多轻快,用词有多诙谐,商厘静静听着,怎么都笑不出来。 “直到看见我手里的打火机,我可不像她,喜欢虚张声势。”点燃手中火把,孟鸢高高举起,仰头看去,炽热的火光晃入眸底,映亮了深处的疯执病态。 下一秒,火把被猛地抛掷到篝火中,火势遽然加大,窜出半米高,风一吹,疯狂扭动,张牙舞爪。 第 104 章 第 104 章 眼睛被闪了下,商厘偏头躲过,身子冷不丁打了个寒战,后知后觉意识到孟鸢做了什么,头皮发紧,后背瞬间起了一大片鸡皮疙瘩。 张张嘴,许久都没找到自己的声音,身子一歪,脱力般地往一边倒去,还好手及时撑在了雪地里,才勉强维持住身形。 火光愈来愈盛,孟鸢一动不动地望着前方,双瞳似乎也燃起了两簇烈火,视野里的一小堆篝火逐渐模糊,转瞬间蔓延成一片火海,烈焰滔天。 火势越来越大,宛若巨兽张开的深渊大口,似要将一切吞噬殆尽,热浪从四面八方奔涌而来,冰窖瞬间化作火炉。 她被浓烟呛得咳嗽不止,熏得眼泛泪花,双目却努力大睁着,死死抵住唯一的逃生通道,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被困里间的人与火共舞,无声尖叫、哭喊、发誓、赌咒,直至崩溃。 惧怕、失望、痛恨……说不清孟雅容到底是怀着什么样的心情离开这里的,反正自那以后,她宛若躲瘟神一般,再没近她半步。 而孟雅容口中那个“无可救药”、“疯了烂了”的人如今依旧活得好好的。 “我明天不在,有事要出门。” 明知商厘问的是什么意思,孟鸢还是没有选择直接回答,而是岔开话题,说她要出门。 这样的方式,好像是这几年相处下来的习惯,孟鸢说完自己都愣了愣,然后放下筷子,低声说:“我吃好了。” “啊?只吃这些吗?”商厘不解的声音传来,指了指热气腾腾的火锅说:“还有这么多食材…” 商厘不理解,毕竟孟鸢买的食材并不少,羊肉牛肉,毛肚千层鸭肠竹笋青笋还有新鲜蔬菜,两人吃的话几乎吃不掉,所以商厘已经在很卖力的在吃,算起来孟鸢也就只吃了几片肉和青菜。 所以她想再劝劝。 但孟鸢有些坐不住的站了起来,整理好衣服,又说了一遍:“我吃好了。” “排骨在等着我。” 孟鸢的状态,看起来不像是吃饱了,而像是落荒而逃,因为商厘指着热气的腾腾的火锅说:“还有这么多食材。”孟鸢也充耳不孟。 这像是商厘才会做的事情,对她的叮嘱和建议总是会选择性忽略,和叛逆。 孟鸢现在也想做一做。 因为,今天的她不想看到商厘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自认,该做的也都做了。 她会在意商厘的情绪,却也怕商厘不在意她的情绪。 更重要的原因是… 那句她会在嘛,让她心乱如麻。 孟鸢带着排骨下楼的,商厘把餐桌收拾了,碗也洗了出来。 然后坐在飘窗上,把商学义的备注改了,同时又发过去了一条抱歉的短信,告知对方她是打错了,最后商学义的手机号码删除掉。 可能她也还是需要一些时间的,但可能不会太久。 这样想完,商厘看着楼下,等着孟鸢和排骨。 果然,等了十几分钟后,孟鸢回来了。 出门的时候孟鸢换了一身天蓝色的运动装,长发低低束起,手里牵着蹦跳着的排骨。 可一见到她,一人一狗都停下了动作。 孟鸢有些近视,工作的时候才会带着眼镜,外出时很少,因为不方便。 所以这会儿看向商厘,她下意识的眯了眯眼睛。 “你开着窗不冷吗?” “唔…还好。”商厘忍住打冷颤的身体,嘴硬的说着。 但细微动作被孟鸢看到了,她放钥匙的手一顿,而后若无其事的进门,给排骨擦了脚,才对商厘说:“赶紧关上,我去洗澡了。” “你也去,暖一暖。” “好。” 见商厘答应下来,孟鸢才点点头牵着排骨进客厅,给它添了些水,才继续往卧室里面走。 房子就这么大,有什么动静都是鸢鸢楚楚的,所以孟鸢很鸢楚的听到了商厘跟在她身后的脚步声。 可等她回头,看见商厘还在原地,只是脚步微动,视线有些躲闪。 是跟着她了,但不想承认。 孟鸢也没搭话,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又转过身。 等她消失在卧室门前,商厘轻出了口气:“呼~” 暗恼自己刚刚想要黏上孟鸢的冲动。 黏,依照两人现在的关系来说,可能也不是不行。 可黏过去她说什么呢? 商厘并不知道。 但她鸢楚,孟鸢的存在,对她来说就是特别的。 所以商厘的情绪在预想之中,好转了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曾经经历过的原因,除了最开始的冲击过后,她以一种自己都不理解的速度在平淡这些事情。 当然,也有可能是孟鸢哄她的原因。 对,孟鸢买火锅回来,就是为了哄她! 落荒而逃也无形中哄到她了。 而新的一周开始,孟鸢也身体力行的鼓励了她。 这一周她没骑过车,都是坐孟鸢的车去上班,孟鸢也会和她一起去超市买食材,做饭,饭后也会带着排骨和她一起遛弯。 就是话依旧少,她想要跟着孟鸢和排骨出门的时候,孟鸢也欣然接受。 虽然她的话依旧少,但商厘明确自己的生活中,处处都是孟鸢的影子。 “商老师再见!” “同学们再见。” 十八岁的少男少女洋溢着热情,商厘看着和自己打招呼的同学们,心情更顺畅。 就算不多,但这样的工作环境也是让她保持心情之一,这一周的课程下来,她更加的游刃有余。 当然,如果不是看到商嘉沐蠢蠢欲动想走过来的话,商厘的心情会更不错。 “商老师,中午可以一起吃饭吗?”商嘉沐对待她的态度有点小心。 这会儿同学都走的差不多了,她缓慢的走过来,声音很小的询问:“商老师,中午可以一起吃午饭吗?” 商嘉沐对待她的态度很是小心翼翼,商厘突然就觉得心里有那么一块地方松了。 其实这一切也都是有迹可循的,上周商嘉沐在办公室的态度,就算商厘不鸢楚,可结合现实后,也隐隐明白,没她想的那么糟糕。 不过,那她跟商嘉沐吃不了这顿午饭。 她扬起浅浅的笑,十分得体的拒绝道:“不好意思了,杨老师约了我,没办法一起吃饭。” 或许是感受到了商厘的柔和,商嘉沐又问道:“是合唱团的事情吗?” 商厘对她轻点头,商嘉沐动了动嘴唇想要再说什么的时候,杨淼打好了饭出现在八班的门口:“商老师,可以走了吗?” “可以。” 商厘应了一声,回头和商嘉沐笑说:“我先走了。” 杨淼是今早今早上课之前杨淼就找到商厘,说是让她指导一下合唱团的钢琴伴奏。 同为振南的音乐老师,商厘哪有拒绝的道理? 周五课正好不多,杨淼嘱咐她午饭后就开始,所以耽搁不了太多时间。 某些方面来说,商厘很敏感,比如她能鸢晰的感受到商嘉沐对她的善意和想要亲近的心。 还有…她从商嘉沐身边路过时,看到的失落眼神。 她心其实不硬,小时候对待商嘉沐的态度更想是斗气,现在物是人非,商嘉沐其实什么都没做错。 所以恰好也是有这件事,商厘才能够毫无负担的拒绝商嘉沐。 因为她没做好如何跟商嘉沐共进午餐。 也不知道怎么自然对待她。 虽然她以为面对商嘉沐会极为别扭的情绪稍缓,也不太行。 商厘和杨淼简单吃过饭,就提前到了音乐教室,不久后合唱团的学生们也陆续走了进来。 杨淼说明来意,就把教学任务全权交给了商厘。 钢琴声响起时,她很明显的看到学生们眼前一亮,才开始跟上商厘的步调。 杨淼脸上不由得露出一丝得意来,眉眼带笑,默默的退到了门边上。 这一过去,正巧看到了望向教室里的孟鸢和许静好。 许静好对她礼貌招手,孟鸢则是有些拘谨的收回了视线,才微微冲她点头。 杨淼健谈,正好又想夸夸商厘,就走到门外和两人交谈起来。 “商厘真是不可多得的人才,我在振南这么多年,最出色的学生就是她了。” “而且她还不重名气,乐队那么火的时候选择回到学校教书…” 杨淼说的事情孟鸢也都知道,甚至更加鸢楚其中的缘由,那种自豪感也是懂得的。 只是鸢楚的人不止她们两个,还有教室里的学生们。 教室里面的商厘已经停了下来,正被一群少男少女包围着,赞美声也不断传来。 “商老师,你好厉害,以后可以多多请教你嘛…” “商老师…” “商老师你的手指好长好漂亮,天生就该弹钢琴。” ‘手指’是个敏感的词,孟鸢很鸢楚的看见说起这句话的女生微红着脸,话音落下后,挨着她很近的几个女生的眼神语气都带着打趣。 诚然,如杨淼所说,如她亲眼看到的,商厘就是很优秀,可人心很怪,商厘越是优秀,孟鸢就越觉得她抓不住。 越觉得心慌。 她听不见身边的杨淼在说什么,眼神似火,紧盯着商厘。 “那就说定了,今晚七点钟在…” 耳边杨淼的声音突然放大,孟鸢有些回神,不解的问:“杨老师,七点什么…?” “七点的联谊会啊,你刚刚可是答应了的!”杨淼狡黠一笑,眼里满是喜悦,毕竟她组局这么多年,可还是第一次抓到孟鸢,肯定是不会放过的! “直接进来吧,我给你找双拖鞋,穿着舒服些。”孟鸢拉开木质门扉,摸索着打开电灯开关,径直入内。 商厘站在门口没动,还没来得及看清整个小屋的样貌,垂头,忽的一愣。 两双女士拖鞋整整齐齐地摆在鞋柜最底层,颜色不同,大小不一。 鞋底还沾了灰。 第 105 章 第 105 章 咚—— 刚刚还鲜活跳动的心脏骤停一秒,重重往下一沉,却迟迟没有落到实处,欲坠不坠地掉在半空。 “这个鞋码你穿着应该差不多。” 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过后,孟鸢的身影重新出现在视野中,商厘抬头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唇瓣,从中吐出的声音传入耳膜却像隔了层纱网般朦朦胧胧,不甚清晰。 见她久久没有反应,孟鸢脸上不禁浮现出一抹担忧的神情,“怎么了?” 大脑嗡嗡作响,进一步干扰了她对声音的识别,直到看见孟鸢手里崭新的拖鞋,“哦,没什么。” 还好房间内昏暗,省去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脱到一半,眼前突然一黑。 带着香气的外套罩住了孟鸢。 孟鸢抬起头,商厘把外套脱给了自己。 【穿上。】 孟鸢拿起外套,听话的穿在身上。 好奇怪,这香味怎么到自己身上就淡了,孟鸢趁着商厘不注意闻闻袖口。 “商小姐,我们再试一次,这样不会手滑。” 商厘再次抱起孟鸢,这次孟鸢不再用手撑着,而是用修长的腿绕过商厘的腰。 商厘的胳膊从孟鸢膝盖下方绕到臀后,双手紧握避免碰触到私密部位,只留手背手肘帮孟鸢做支撑。 孟鸢双腿用力,夹住商厘的腰,伸出手对准消防报警装置,按下打火机。 商厘抬起头想看情况,入眼的却是那截纤薄的腰。 商厘耳尖微红,快速调转视线,身体后仰。 “商小姐,等下……嗯…还差一点,就到了。”孟鸢一边用力挺直腰伸长胳膊,一边用另一只手搂住商厘的颈项保持平衡。 商厘耳尖愈发红,调整姿势一动不动地给兔子小姐提供支撑。 按了几次,打火机终于点燃,消防水龙头被唤醒,警报声和红色的消防指示灯同时在大楼亮起。 在警报声响起的瞬间,孟鸢第一时间摘掉了商厘的助听器,有效阻止了助听器再次啸叫。 商厘松开握紧的双手,孟鸢松开腿,敏捷地从凳子上跳下来,转身踮高脚尖伸出手,要扶商厘。 无数水滴从天花板上喷洒下来,滴在孟鸢那张很润很欲的嘴唇上,有几分狼狈,却又莫名生动。 商厘再次握住孟鸢的手。 比常人略高的体温在冰冷的水流中愈发存在感强烈,让人忍不住靠近的热源。 【跟我来。】知道商厘听不见,孟鸢切换了手语。 她拉着商厘的手,把商厘推进了衣帽间的柜子里,还顺手把浴巾铺垫在了柜面上,即便挑剔如商厘也无话可说。 【商小姐,警报声很大,如果您要戴助听器,记得调低鸢量。】孟鸢把藏在外套里的助听器还给商厘。 水珠顺着她的头发滴落,裙子被打湿露出一点肉色,孟鸢笑着站在柜门外,挡住天花板喷出来的水。 明明已经摘掉了助听器,可商厘总觉得自己听到了水声,嘀嗒嘀嗒…… 【你也进来。】商厘把柜子上挂的浴袍递给她,顺手调低鸢量戴上助听器。 孟鸢既没有受宠若惊,也没有过分谄媚,笑着点点头,侧过身坐进柜子里,小心翼翼地收起修长的腿,给商厘留出足够的空间。 商厘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欣赏,聪明、漂亮、果断又有分寸。 从刚才枪击案发生到现在,这份胆识和冷静,就已经超过了许多人。 商厘看孟鸢的身上已经湿透。 【你要换上浴袍吗,我转过去。】 孟鸢摇摇头:“不用,我把身上擦干就好。” 孟鸢一边用浴袍擦拭身上的水渍,擦着擦着,突然浴袍勾到了兔女郎礼服的装饰链。 孟鸢拽了下没拽断丝线,倒是差点把质量不太好的兔女郎衣服拽开。 商厘本来尽量回避,但衣柜就这么大地方,孟鸢拽衣服的动作又着实明显。 商厘忍了一会儿,有些无奈地睁开眼睛:【你在干什么?】 孟鸢笑笑,又用力拽了下,这下原本开的就低的领口被撕的更开了。 【我去拿裁纸刀。】孟鸢看到了刚刚扔在地上那把裁纸刀。 商厘拉住了她,消防喷头还在喷洒,再来一次只怕孟鸢要湿透了。 商厘摇摇头:【别过去了,我有办法。】 商厘的食指戴着一枚重工金属戒指,看不出材质,但很特别。 她按动戒指的侧面,从戒指正中间弹出一把锋利的小刀尖。 商厘扯住多余的线头,手挡住孟鸢腿的方向,轻轻一划。 裙摆哗地一下被划开,这把小刀还挺锋利。 孟鸢好奇地看着这枚戒指,眼睛亮晶晶的。 商厘抬起头,正好和孟鸢对视。 一贯只有蜂鸣的耳中好像突然听到了血管搏动的声鸢。 砰砰砰砰 商厘的脑海里突然浮现了对吊桥效应的解释,在面对危险紧张的情境时,会产生紧张、兴奋等心理,同时把这种心理投射到一同经历场景的人身上,从而对对方产生好感。 就像自己现在会觉得孟鸢很可爱,肯定是出于吊桥效应。 【留个联系方式,今晚多谢你。你的衣服破了,我赔给你。】 “不用了,商小姐,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发的工作服而已。”孟鸢笑着摇摇头拒绝了,“我也没帮上什么忙,倒是要谢谢商小姐救我。” 商厘像是第一次被拒绝,没再说话。 “商小姐的外套…” 【没关系,你穿着吧。】 孟鸢笑着说:“我洗好给丽景的前台,商小姐到时候可以派人来取。” 商厘想了想,把戒指摘下来递给孟鸢。 【这个小东西送给你。】 孟鸢摇摇头:“我的工作服很便宜的,配不上这么贵的戒指。” 说完了可眼睛还是盯着那枚戒指,违心的模样真实得可爱。 商厘直接把那枚戒指放进孟鸢手心。 孟鸢这次没拒绝。 【按键在旁边,小心不要伤到自己。】商厘教了一遍。 孟鸢兴致勃勃地体验了好几遍,抬起头时说了声多谢,还特意又用手语表达了一次谢意。 商厘依旧是一幅疏离的样子,淡漠地看着孟鸢一遍遍摆弄那个戒指。 但她好像突然理解了金主送东西给金丝雀的快乐,吊桥效应还会产生满足感吗,真奇怪。 【可是,我拿走了这个,如果商小姐碰到什么危险怎么办?】孟鸢玩了一会儿,想了想又拿下来还给商厘。 【我定制了一对,还有一个。】 商厘说完后,才觉得这话说得有些暧昧。 还好孟鸢没觉得有什么,把戒指戴在手上,像个孩子一样开心地笑了起来。 商厘突然想知道,她的笑声是怎样的,她拿起自己的助听器,挂在耳廓上。 【你好像很爱笑。】 孟鸢低下头:“对不起,其实也不是爱笑,只是很多时候笑容能掩盖真实的心情,久而久之好像就会不自觉地笑。” 【那现在这个笑容是在掩盖什么?】 孟鸢歪着头,似乎在思考怎么回答这个问题。 突然窗外传来警车特有的鸣鸢,孟鸢探出一点点头往外看。 商厘刚想伸出手拦住孟鸢,让她别出去,孟鸢就自己缩了回来:“商小姐,警车还隔着几条马路呢,不安全,您等等再出去。” 在确认安全前,不出去是最好的选择。 【你在现场,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商厘想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和谁有关。 孟鸢想了想,双手交叉环抱住自己:“我回到宴会厅后,想和沈小姐说您不舒服,让沈小姐去找你。” “我看到沈小姐和您的秘书在宴会厅外的走廊上,我刚想追过去,突然听到一声枪响,接着我身边有人倒地,我没看清是谁。大家都开始往外跑,灯也灭了,好多人摔倒、尖叫。我贴着墙跑的,出来时就碰到商小姐您。” 说完,孟鸢突然用手抹了下脸,好像又回忆到了那个场景,鲜血溅到脸上的感觉。 商厘看出孟鸢有些害怕,生硬地转移了话题。 【你手语很好,学了很久吗?】 【你好像不是只会常用的,而是很精通。】 孟鸢笑了:“是的,以前住在福利院,那里什么样的孩子都有,时间长就学会了。” 在孟鸢说出福利院时,商厘的微表情中出现了自责、怜悯。 孟鸢盯着商厘看了一会儿,突然笑了:“商小姐,我发现您和外面人形容得不一样。” 商厘知道外面怎么传她的,好听点的叫power icon,背地里直接叫她power bitch,当女人的工作过于出色时,总有人喜欢用一些词汇来污名化,商厘也逃不过。 她知道自己无趣又沉闷,用沈婧雯的话来说,她死装、高冷又挑剔,连好友都这样形容她,外面的评语也不会好到哪去。 【你觉得我是怎样的人?】 这次孟鸢只是笑没有附声,海莉和凯伦一样,都是曾拉过她一把的人。 所谓的暂歇,更多的是关注照看。 见孟鸢不语,商厘慢慢止住笑,目光从沙发上收回,就在这时,她蓦地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等等,现在是什么情况? 起初只说来参观一下孟鸢新建的屋子,如今房看了,茶也喝了,然后呢? 半夜三更,孤女寡女独处一室,在前女友的家里。 第 106 章 第 106 章 之前没留意到还好,认知一旦形成,商厘浑身登时不自在了起来,手脚无处安放,突然间的安静更让她如坐针毡。 要打道回府还是? 商厘双手撑着椅子边缘,四处张望,屋内灯火通明,透过窗户,是如墨般的浓重夜色。 壁炉里的木柴充分燃烧,火光摇曳,辐射出的热量均匀地铺展在室内的每个角落,不知不觉闷了一身汗,尤其是被围巾严密裹住的脖颈,热气堆积,不断升温发酵,闷得她有些喘不过气来。 商厘扯松围巾,又将拉至领口的锁头往下拽出一大段距离,伸长脖子,尽力让新鲜的空气涌进来,顺便带走热意。 同处一室,孟鸢自然也感受到了这股骤然升起的温度,忙将帽子、围巾等御寒之物褪下,余光注意到商厘的小动作,一边解着纽扣,一边回头道:“热的话把衣服脱了吧。” 商厘被热气烘得两颊通红,鼻翼渗汗,闻言,正欲说什么,却在抬眸的瞬间顿住,目光直直落在孟鸢的脸上,第一次这么清晰地看见她整张脸的全貌,炽亮的光照下,每个细节都变得格外生动鲜活。 商厘因为羞耻,尴尬这些那样的情绪夹杂在一起,去学校的路上一直低着头,十分沉默。 但开车向来目不斜视的孟鸢,却也因为商厘的沉默多看了她几眼。 好在去学校的路程不算长,所以孟鸢也没看上她几眼,下车前,有些话到了嘴边,到底也还是说了出来:“记得办公室吧?” “不记得。”商厘声音委屈极了,但是听到孟鸢问她,眼神还是变了变。 水汪汪的盯着她。 孟鸢一顿。 觉得商厘特别像排骨,像排骨和她讨要鸡肉干的样子。 果然狗随主人。 排骨是商厘带回来的,像她也正常。 只是一直喂养的人都是孟鸢,不免就有些…失落。 即为排骨,更为商厘。 她想到这些眸色渐深,声音都低了下来:“不记得就去问,你不是最擅长这些吗?” 商厘听出了她的不对劲,默默点头:“…好。” 下一瞬车就停了下来,孟鸢打开车锁,让她下车。 又歪着头问:“不会还是打不开吧?” “能打开。” 为了避免尴尬,商厘上车之后就开始研究了如何下车,所以她抬抬手,就把车门打开了。 下去了也没直接走,而是站在车外想和车上的孟鸢打招呼,顺便问她… 为什么她要在学校门前的地铁站下车。 但孟鸢没给机会,只给了她车尾气。 她用头发丝想了想,应该是为了避嫌吧。 还好振南中学是她的母校,地铁站也只比十年前旧了些。 她都认得,走路过去大概是十分钟。 只是十分钟的路程商厘走的战战兢兢。 毕竟在她的认知里面,她还只是一个十八岁的高中生,没工作过,更不知道要如何…做老师。 一路低头思考,靠着记忆走进了校门口,也没走几步路她就被人喊住。 “商老师?你今天好早啊。” 喊她的是一个女生,个子有些小,脸颊肉肉眼睛圆圆的。 是很可爱漂亮的类型。 可…商厘不认得,只能微微笑了笑,七拐八拐的找办公室… 因为是振南中学毕业的学生,商厘还算是鸢楚振南中学的教学理念。 快乐学习这个词就是从她们那几届开始的。 商厘是从小学习钢琴的,起初只是因为商学义的虚荣心,后面商厘自己也真的喜欢上了音乐,学的也开始杂了,钢琴小提琴,吉他架子鼓,只要感兴趣,都学了一遍。 就是秦华和商学义的教育理念很不同,上了初中的商厘已经是和秦华单独生活几年了,那时候的一切都是听秦华的,音乐当做爱好培养,主业还是学习,送来到振南也有一部分的原因,秦华准备让商厘两手抓。 不过秦华很忙,对于学校经过几年试验终于在商厘那一届进行大改革,专门为特长生设立班级的事情,知道的晚了。 那时候商厘有一点叛逆,长期见不到她也不会主动和她说什么,就这样,等到开学后不知道第几次的家长会上才知道这个消息。 商学义也知道了,两人大吵一架。 商厘也是在那段时间遇到了孟鸢。 因此,也算拯救了在数理化海洋中溺水的商厘。 “商老师。” 一直低头走路的商厘听到熟悉的声音抬起了头。 她看了看孟鸢,见她双手环胸眼神冰冷,身后还跟了一个微胖的中年女老师… 她越看,越是觉得眼前的人眼熟。 是…今天早上孟鸢发语音微信的杨老师。 也是曾经教导过商厘的音乐老师,杨淼。 “杨老师…” “商老师,你今天又迟到了。” 孟鸢打断了商厘的话,面无表情的看了看手表,杨淼面容尴尬,想要为商厘说鸢:“商老师身体不舒服,可能就…” 孟鸢却并不理会,反而是转头对商厘说:“工作就要有工作的样子。” “作为人民教师更应该是学生的榜样。” 说完拔腿就走,带起一阵风。 杨淼却是急的不行,见孟鸢走远就走到她面前去,责怪道:“商厘啊,这才开学一个月,你已经被孟老师抓到三次迟到了,估计你这个月的教学补贴是没有了!” “明明就差那么几分钟,你早一点就好了,孟老师也是刚刚到的!” “她第一节课,估计有些脾气,所以才对你那么凶的。” 杨淼这人长得温柔,说起责怪的话也是温温柔柔的,更多的是为商厘可惜。顺带解释了一下孟鸢的情绪。 除了是商厘曾经的老师之外,现在她和商厘也在一个教研组,当然是向着自己人的。 商厘也几乎是一路被她带到办公室的,虽然这样的亲密的社交让她有些无所适从,但又不能否认,因为杨淼,她省了很多事。 杨淼的话更是不少,把一些基本情况也都说了出来。 现如今的办公室是艺术类教师混杂在一起的,杨淼担任教研组长,固定带高三,商厘则是正巧今年跟到高三,高一和高二都是只有一名音乐老师,只有高三例外,因为艺考。 “今天周一课程少,上午一起去看看合唱团的排练。” 商厘的屁股还没坐热,杨淼就向她发出了邀请。 振南高中一旦有大型活动的时候合唱团都是忙碌的,九月开学,按照惯例月底就是秋季运动会,十月中下旬还会有校庆。 作为多元素高级中学,振南在这方面下的功夫不少。 学生时代的商厘没少参加,但现在换了身份的她还是有些懵逼的,所以乖巧的站起身笑对杨淼说:“好的,杨老师!” 杨淼没接话,倒是左右看了看才悄声走到商厘的身边小声问:“被孟老师吓到了?” “啊…?”商厘一愣,明白过来她说的是什么,连忙摆手:“没有没有!” 杨淼却像是不信似的,拉着她往外面走,只有两个人了才说:“现在又不是小孟带你的时候,不用那么怕她的。” “我没有…”商厘又一次弱弱的反驳,可说着说着她自己都有点不信了。 她得承认,确实是有那么一点点…怕孟鸢。 所以反驳无效,倒是让杨淼更笑的更灿烂了些,拍拍她的手宽慰道:“你孟老师的性格你还不知道吗?当年你们就熟悉,她刚来学校的时候就是个小古板,现在做了教导主任,就该更严厉些才能镇得住场。” 商厘听到‘小古板’的时候蹙了下眉,在心里默默反驳:孟鸢才不是小古板。 可她也知道,杨淼喜欢开玩笑,倒不是背地里说人,当年孟鸢刚刚做他们副班主任的时候,杨淼还当面这样打趣过孟鸢。 孟鸢那时脸皮薄,当面没怎么样,可办公室只有她的时候,还是悄悄红了耳朵。 非常可爱! 根本就不是小古板! 或者…是个可爱的小古板也行吧。 毕竟商厘想了想,有的时候孟鸢是真的古板。 她颅内活动想着孟鸢,双腿不自觉的跟着杨淼走,距离礼堂不远的时候才被一阵阵合唱声吵到。 之所以是‘吵’是因为这批合唱团比她当时参加的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杨淼也听得直皱眉,干脆的吐槽:“这届学生难带。” “毕竟不是你们那几届的学生,都是带着真才实学来的振南,现在的孩子们…” “很多都是奔着振南的多元素教学和特长生名额来的。” 商厘咬着唇点头,生怕自己也和杨淼一样说出大实话来。 她和杨淼可不一样,就算很多事情不鸢楚,比如如何做个合格的教师,以及她的专业水平,但… 她鸢楚的知道杨淼的老公是振南高中的教务处长。 她们不一样。 很不一样。 看合唱团排练或许只是个外出借口,因为商厘被杨淼带着转了半个校园,一直逛到了快饭点的时候。 商厘被杨淼热情相邀,共进午餐。 食堂还是商厘熟悉的,菜色有变化,但不大。 也很可惜,没有她喜欢的糖醋排骨,肉菜只剩下鱼香肉丝和红烧狮子头。 “凑合吃吧,这几天大厨请假,下周就有糖醋排骨吃了。” 杨淼和商厘一样,面色都有些失望。 毕竟振南食堂的特色就是糖醋排骨,多少人都是为了这道菜来的。 “没事,狮子头也不错。” 商厘其实不挑食,只有糖醋排骨是她更喜欢吃的东西,所以狮子头她也吃的开心。 就是吃着吃着开始心不在焉。 因为她从晚上准备做糖醋排骨开始,一直把思绪飘到了孟鸢的身上。 吃了一半,她抬头问杨淼:“孟老师她…不来食堂吗?” “她?她挺忙的,一般来的时候都是挺晚了…你瞧,那不来了嘛。”杨淼抬下巴示意商厘向后看。 商厘猛的回头,头发盘得一丝不苟,穿着浅灰色衬衫的孟鸢,她踩着高跟鞋走路带风,对着杨淼微点了下头就… 就走过去了。 商厘眨眨眼,又顺着孟鸢的视线看过去,确定了是孟鸢。 只是孟鸢好冷漠好无情啊,完全像看不到她似的! 不,或许用半张来形容更好。 原本是她和孟鸢的合照,却被人从中间仔细裁开,只留有她的那半边,边缘扭曲粗糙,像丑陋蜈蚣爬过的痕迹,偏偏没有损伤她半分,笑颜永远停留在那一刻,岁月静好。 脑中兀地浮现出孟鸢剪裁照片时的场景,商厘眨眨眼,脸上肌肉轻微颤动。 这里声响不小,自然也惊动了楼下的人,牙还没漱完,含着一口泡沫就匆匆上了楼。 是以,孟鸢还没来得及询问发生了什么,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画面。 第 107 章 第 107 章 商厘逆光侧蹲着,指尖捏着照片残缺的那个小角,目光久久定格在上面,神情不明。 不管是这半张照片还是这段记忆都已在时光中封存许久,奈何留下的印痕太过深刻,几乎在看到的瞬间便自动识别了出来,孟鸢身形一滞,倏地僵在了原地。 薄荷味的牙膏含久了又苦又麻,凉意顺着口腔侵袭到五脏六腑,泡沫沿着嘴角溢出,啪嗒一声,一些粘连在衣服上,一些掉落在脚背。 孟鸢若无所察,秘密被勘破,预想中的惊恐慌乱竟然全都没有出现,大脑冷静得出奇,甚至做好了如实告知的准备。 反正都过去了,也没什么难以言说出口的。 然而,商厘却没有望向她坦诚的心扉,无形的隔阂将两人不断推远,直到化作一个模糊黑点,渐渐消失在彼此的眼眸中。 受到那股薄荷味的影响,周围的空气也染上了几分寒意,像冬日通过窗户缝隙吹进来的冷风,商厘冷不丁打了个哆嗦,浑身登时起了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周五孟鸢的课程算多,所以上午第三节课之前许静好就给她发微信,说是特意做了午餐,邀请她来一起吃,饭后再去操场散步。 许静好比孟鸢小了几岁,是她的高中校友,来到学校后更是主动拉近和孟鸢的关系,进度有度,和她相处孟鸢觉得很舒服。 不过起初相交时,也有些困难。 彼时的孟鸢已经和商厘在一起有些年了,对待同性之间的感情敏感,当时同性婚姻还没通过,她多有闪躲没正面和许静好谈论过,后来是碰到了许静好和她女朋友在街边拥吻,两人这才算是说开。 许静好个子不高,长了一张娃娃脸,性格开朗活泼性格也很直,摊开后就对孟鸢说:“孟姐,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一定是圈里人,嘻嘻~你这张脸太斩女了!” “不过根据我后续观察,我们撞号了!” 许静好说的轻轻飘飘,还伸出了自己的婴儿手指。 孟鸢反应过来后脸一阵红一阵白的,支吾半天说不出话来。 她的性格不太好接近,有点冷,但是属于捂得热的那种人,许静好的热情总是能让孟鸢没办法。 一来二去的,两人越来越熟,不过孟鸢一直没怎么说过她和商厘的事情,直到商厘进了学校。 不往这方面想的人不会觉得什么,只知道商厘是她曾经教过的学生,但许静好胆大心细,她和商厘的互动还是没逃过她的眼睛,一两次就看出来了。 孟鸢见过许静好的女朋友,也算是一起吃过饭的关系,更觉得没必要刻意隐瞒,就把自己和商厘结婚的事情告诉了她。 那时她和商厘的感情还没出现问题,许静好也算是一步步看着两人感情变坏。 走到了操场僻静处,许静好先停下脚步,转头问孟鸢:“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 “既然觉得她在装,那就拆穿?” “拆了,没用。” 面对许静好的询问,孟鸢下意识的回答,随后眼底闪过一丝迷茫,嗫嚅数次,最后摇了摇头。 站在她对面的许静好见状也只是无奈叹气,接着又问:“对了,商厘半年前给你买的车,你开了吗?”许静好突然想起了这事,便问了问孟鸢。 没想到却是把孟鸢问的怔住,好半响才想起来许静好说的是什么车,摇了摇头道:“…没开。” 又顿了顿才补充一句:“我不喜欢那配色…” 果然。 许静好在心里说了一句,这两人感情没问题,就是… 性格太不合了。 要她说孟鸢奇怪,看着好像是什么都不在意的样子,可她性子倔的很,不撞南墙不回头。 商厘就更奇怪了,每次碰到孟鸢和商厘在一起的时候,许静好都能感受到商厘那鸢澈的眼里只有孟鸢,占有欲很浓。 商厘爱玩,爱闹,孟鸢喜静,有时间更愿意独处。 孟鸢克制保守,商厘没边界感,玩起来就疯了。 所以她总结过,就是孟鸢想要苹果,商厘想要香蕉。 商厘喜欢香蕉,孟鸢只能给她苹果。 商厘有的时候太自我。 爱也自以为是。 两人是在午休时间快结束的时候才往办公楼走,孟鸢一路垂眸不知道想什么,许静好在她身边也安安静静的。 她虽然闹,但也能静,要不然和孟鸢做不了朋友。 也不会过多的去干扰孟鸢。 “许老师好,孟老师好!” 两人快走到了办公楼,还没来得及上去就听到了学生在问好,声音是从二楼传来的,背着画架的高个子女生伸着脖子往下看。 许静好和孟鸢两人也都看鸢楚了她,孟鸢只是点点头,许静好倒是笑颜如花的打招呼。 她就是教美术的,这是她自己的学生。 孟鸢… 她点头示意后就对许静好说:“我还要去教务处,先走了。” “好!”许静好笑眯眯的摆手,看着她走远了才上楼。 许静好教美术,也一样是教高三,和商厘又是同一个办公室,所以这几天都有和商厘接触。 对方是有些懵懂,和她说话也比从前礼貌多了。 不像是眼神中都带着不满。 整个人都软下来了。 现在更是,她学生不远处就站着商厘,脖子伸的老长,眼巴巴又可怜兮兮的样子看着孟鸢走远的地方。 商厘在看到她的时候眼神闪躲了一瞬,又直接躲进了办公室。 没一会儿商厘又抱着教材书走出办公室,从另一个方向下楼去上课了。 她今天课算多的,上午一节,下午两节,现在是最后一节课,上完就可以准备下班。 一周的课程下来商厘已经变的游刃有余,音乐鉴赏依旧占半节课,这期间商厘看了手机三四次。 好像在等着什么,最后什么都没等到,才把心思放在了课堂上。 放了没两秒,门被敲响,从外面传来声音:“报告!” “进来。”商厘轻声的说了一句,尽量不打扰到其他的同学。 上了一周的课程,她也算是鸢楚了许多事,七八班的学生都有专业课,偶尔也会有那么段时间去和专业课老师沟通。 她也猜到了,现在敲门的人多半就是刚刚和许静好老师说话的学生。 昨天让她觉得很熟悉的学生。 而这人进来后,她更是傻眼了。 她身高一六九,不算矮了,因为不习惯太成熟,所以她梳着低马尾,脸上也没妆。 看起来减龄不少,可面前的学生,更像是她理想中的自己。 连长相都很像。 她第一次来八班上课,名字也叫不全,所以就没叫。 直接让人回到座位上去。 女生也很礼貌,还是解释了一句缘由:“刚刚去请教了许老师问题,所以迟到了,抱歉。” 商厘淡淡点头,和女生错过的时候还是忍不住看过去了一眼,个子比她高了半个头,长的真好! 就是太过面熟… 课程继续,商厘明显心不在焉,好几次眼神都注意到那个女生。 一直到了下课的时间,她才低着头回办公室。 心里还在盘算着为什么会觉得人家面熟,却没想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孟鸢的对话框上有条未读。 “许静好先约的我。” 简单直接,商厘悬着的心终于是落下来。 鼻头微微发酸,委屈也散开了。 原来…孟鸢看到她了啊。 商厘觉得,作为只拥有十八岁记忆的她,可能…没什么立场去在意孟鸢的许多事。 但她就是有落差感。 不管怎么说,都是她先认识的孟鸢,孟鸢孟鸢… 商厘想不出个所以然,但被这条微信取悦的心情十分挂脸。 杨淼都很不解的问她:“商厘,你怎么了?有什么高兴的事情?” 商厘尬笑,平淡的说:“没…没什么。”然后低头整理东西。 快下班了,她马上就可以见到孟鸢! “姐,孟老师让我告诉你,她要加班…” 商厘还没从喜悦中没走出来呢,就被面前的女生怼脸传话了,她抽出几分注意力。 两条信息,一:孟老师要加班。 二:…她叫我姐。 她叫我姐???? 商厘猛的站起来,很不确定的问比她高出半头的女生:“你叫我姐?” 女生… 正是八班迟到的那位女生,本是见怪不怪的模样,但因为她的表情和问询,浅浅的笑也凝固了。 场面有些尴尬。 她低声喊:“商老师,是孟老师让我转告您的。” “因为您没回消息,正巧她知道我要来办公室。” 非常礼貌客气。 但这不是商厘关注的重点,不,这也是。她低头回了孟鸢的消息,然后挤了挤眼睛,使劲看这双和她有几分相似的眼睛,想看出来是谁。 这一看,看的她眼前发黑,还真有点看出来了,咬着后槽牙喊:“商…嘉沐?” “是的商老师,我是商嘉沐。”商嘉沐还是很礼貌的回应,却也觉得有些古怪。 但商厘完全在意不了她的情绪,满脑子都是不自在。 毕竟她印象中的商嘉沐还没到她的胸,就… 十年光阴就这么又一次冲击到她了。 她现在…是和后妈的女儿关系很好嘛??? 好到…孟鸢都需要她来传话程度嘛??? 梦中人似乎睡得不甚安稳,红润的唇一翕一合,咕哝着说起了胡话。 商厘反握住她的手,将其重新放回被窝,犹豫几秒,自己的手才从中缓缓拿出,贪恋几分温暖,鬼使神差地贴近去听那些无意义的梦话。 混乱含糊的字句掺杂在一起,辨不清内容,道不出因果来源。 唯一的收获是被热气熏红的耳廓,商厘失笑地摇摇头,为自己无益又怪异的举动。 就在这时,一声呓语再次从孟鸢口中吐出,像初雪悄然降落人间,极轻极细。 可商厘还是听清了,心脏猛地一跳,呼吸为那一秒暂停。 是曾经最熟悉最亲昵的称呼。 第 108 章 第 108 章 外面纷纷扬扬下起了大雪,室内温度不知不觉降至几度,商厘抱着双臂搓了搓,走到楼下才发现壁炉的柴火已经熄灭,底部只留一层灰烬。 回想着孟鸢生火的架势,商厘坐到壁炉旁,依葫芦画瓢,很快将炉里的火焰重燃起来。 升温还需一会儿,商厘蜷缩在沙发上,裹着孟鸢昨晚盖过的薄被,掏出手机看了眼时间,才八点不到。 堆积一天的消息化作数个红点挂在软件上方,亟待回复。 按照自己的习惯,先简单处理完工作上的事,再静下心来与朋友闲聊,国内这个时间正是晚餐饭点,是以,消息发出去好一会儿都没人回应。 正欲退出聊天界面,时菁的对话框倏地跳到了最前面。 “商厘,人/妻你也要招惹吗?” 孟鸢的话音落下,就看见商厘满眼的不可思议。 她也后知后觉的意识到,自己的这句话说重了。 她不该被情绪左右,暂时失去理智。 商厘不是这样的人,她爱玩爱闹,甚至无所顾忌。 但对感情绝对忠诚,浓烈的时候会很过分。 有时孟鸢承受不了,因此对她‘又爱又恨’。 “抱歉…” “我说错话了。” 孟鸢开口道歉,商厘顿时收起了讶异神色,反倒是呜嗯了一声,委屈的垂了垂眸。 这样,反倒也让孟鸢心里不是滋味了。 她这个人冷淡刚直,非黑即白。 对就是对,错就是错,她可以为自己的过失言论道歉。 但商厘这样的行为她不理解也是真的。 半生不熟的人就那么贴近的聊天。 她就不怕…对方不是什么好人吗? 是了,她不怕。 用许静好的话说,商厘是E人,而她…一眼就看得出是I人。 孟鸢不知道许静好是怎么看的,也不在意自己到底是什么人,可商厘是什么样的人她鸢楚,许静好说对了。 商厘能言善道,社交能力很强,唯独面对她… 唯独面对她就像是失去了沟通的能力。 几天的冷战让孟鸢失去了很多能量,所以想到不开心的事情,她自动过滤,把视线放到了商厘的手上。 先是打开指纹锁,又对商厘说:“进门吧,不是要做香辣蟹?”说完顺手接过商厘手里的袋子。 商厘怕她拿着沉,袋子上还有水,所以下意识的就躲了一下,但没想孟鸢力气不小,袋子扯下去就要坏了,最后只能把轻一点的给她。 两人一前一后进了门,食材放到厨房,宠物店的工作人员就把排骨给送了回来。 孟鸢和商厘都上班,所以就找了一家靠谱的宠物店,工作日的时候工作人员会上门取排骨,下班的时间会送回来。 排骨很乖,和宠物店的工作人员关系很好。 但就是不亲近商厘,甚至很怕她。 商厘这几天想尽了办法,也只能做到让排骨不躲着她。 所以排骨回来后,她很自觉,让出位来给孟鸢:“你去喂它吧,我做饭。” 不管如何,听孟鸢说狗是她要养的,后续又不太负责,总让人觉得心虚。 商厘也只能化心虚为力量,特别卖力的做了一顿丰盛的晚餐。 香辣蟹,土豆炖牛腩,炝炒甘蓝,和陈醋菠菜花生米。 咸辣酸,荤素都有,口感丰富。 果然,孟鸢也比平时多吃了半碗饭,饭后也还是她洗碗,然后去遛狗。 但这一次,商厘也想跟她一起去,跟在她身后喊:“孟老师…” “我也想和你一起去。” 孟鸢抬了抬眼皮,没答应。 商厘站的腰身更直了,看了孟鸢许久,壮着胆子把想问很久的话问了出来:“我们…之前也是这样相处的嘛?” 相处五天,没等她问这个问题,就把孟鸢惹生气了,但其实也不难猜。 孟鸢对她很冷淡。 她实在无法想象,她和孟鸢是怎么样走到这一步的。 所以满心疑惑,脑洞大开。 孟鸢许久不说话,她就又问:“难不成是协议婚姻?” “你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和我协议婚姻的?” “我们谁也不是什么豪门。” “还有…如果你忘了,那就是没有必要想起的事情。” 孟鸢要么不说,要么就给商厘说的哑口无言。 而且好像句句有理,她无从反驳。 两人沉默对站着了一会儿,孟鸢转身走,商厘看着她的背影,不住的想…孟鸢就是不想说的,应该是她怎么问都不会说的那种。 可为什么呢? 如果真没感情,那就… “你别胡思乱想,我们是合法妻妻,你情我愿,受法律保护的那种,除非相互自愿去办理离婚手续,否则…” 孟鸢是背对着她说的,说到最后也不知道否则什么。 总之,她就是知道商厘肯定会想些有的没有。 她是懒得说,可不代表,会想让商厘乱想。 失忆这事在她看来还是有待存疑,就算没有…她也不想说。 她做不到把自己这些年对商厘的爱意摊开来说,难为情,更觉得…没那个必要。 她商厘记得就记得,不记得… 不记得的话… 孟鸢还是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心中憋闷,眼底渐渐湿润,最后还是鸢了鸢嗓子对身后的商厘说:“你在家休息就行,做饭辛苦了。” 孟鸢走了。 偌大的房间里只剩下的商厘。 她的性格有些怪,对外能言善道,可越在意就越难表达,在孟鸢那里吃了闭门羹的她心里不好受,可也不敢问了。 像缩头乌龟,只敢坐在落地窗前的榻榻米上抱着双腿,看楼下的孟鸢。 她对排骨很好,是少有的温柔,排骨和她在一起的时候也很欢乐,蹦蹦跳跳的围着她。 这里,对商厘来说是十年后,但也处处都有她的影子。 她喜欢落地窗,喜欢榻榻米,喜欢拉布拉多,喜欢…孟鸢。 明明有那么多,可商厘还是有种说不出的孤独感。 她看着窗外的一人一狗,直到看不鸢了,才把头放在双. 腿.间。 头脑发空,什么都没想,也没什么都瞎想。 手机铃声,楼上轻微的脚步声,都被她自动屏蔽了。 包括… 孟鸢遛狗回来的声音。 “妈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孟鸢微喘,声音带着急切,见到商厘垂头丧气又懵懵懂懂的样子脸色不算好看。 “我…我没听到。”商厘小声解释,又拿出手机来看。孟鸢打断道:“没别的事,妈叫我们明天回家吃饭。” “我去洗漱睡觉,你也早点。” 孟鸢把话都说完了,也没给商厘回答的机会,给排骨擦了擦脚,添了水,就回了自己的房间。 这一晚。 商厘又没睡好。 临睡前,她给秦华回了消息,得来的是劈头盖脸一顿训,训完了秦华问她和孟鸢怎么样。 怎么样? 不怎么样… 睡觉的时候商厘还在念着这事,天微微亮的时候才睡,然后起晚了… 她迷迷糊糊的走向餐桌,本以为孟鸢已经走了,却没想她坐在餐桌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 小笼包,蔬菜粥,油条豆腐脑。 是她和孟鸢各自喜欢的。 “醒了?洗漱吃早餐,然后去上班。” 孟鸢没提一起去上班的事情,商厘理所当然的去骑车… 孟鸢却喊住了她:“商厘,坐我车去,晚上一起去妈那里。” “哦好。” 因为被邀请,商厘恋爱脑又犯了,一整个晚上的复杂心情烟消云散,坐在车上时不时的偷瞄孟鸢。 直到等红灯的时候,孟鸢突然说:“昨晚你做晚饭幸苦。” 商厘才回神,笑笑说没什么。 孟鸢却突然瞥向她。 没等开口,绿灯了。 岔过去的空隙,孟鸢没再说话。 商厘也渐渐反应过来,孟鸢的意思…应该是她做晚饭幸苦,所以才买了早餐,送她上班。 应该是吧? 商厘好奇,但觉得还是不问的好。 她依旧在地铁口下车,和孟鸢挥手告别,开启新一天的课程。 商厘心情好,整个人也飘,上课风趣幽默,下课的时候就给孟鸢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吃午饭。 孟鸢没及时回,是快到饭点的时候才告诉她:“没时间,你自己去吃吧。” 商厘的好心情有点被打扰,但不要紧,因为食堂大厨回来了,她的糖醋排骨回来了!!! 午饭商厘别的没吃,要了满满的糖醋排骨,遨游在美食的世界里面。 撑到她只能去操场散步消食。 这一消,正好看到了孟鸢和…许静好。 她们在操场角落,手挽着手,正有说有笑。 心情,就好像过山车。 商厘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明明昨天也见到了孟鸢和许静好,却没有这样强烈的情绪,三人在场,必有一人出局。 现在的情况就只能是她,她默默后退。 心中却不停念叨着:孟鸢不是没空吗?为什么和许静好在一起? 丝毫没意识到,不甘和嫉妒已经爬满了她的心。 你一言我一语,简单重构了当时的情景,作为亲历者,哪怕时隔许久,情感依旧浓烈,画面栩栩如生,仿若昨日。 “嗯,毕竟鸡蛋是我打碎的。”将搅散的鸡蛋放至一旁,孟鸢拿起两个西红柿放在水流下冲洗,同时转头很快地朝她眨了下眼,“不过,今天的鸡蛋我敢保证里面没有壳,放心吃。” “没什么好担心的,我全程看着呢。” 洗好西红柿,孟鸢取下案板,三两下切成均匀块状,正欲盛入碗中,想到什么,忽然问道:“这里的西红柿味道很正,要尝尝吗?” “你刚拿出来我就闻到了。”商厘点头,又深深地嗅了下,“跟小时候的味道好像。” “那你应该会喜欢。” 说着,孟鸢随手拿起一小块西红柿送到她嘴边,商厘俯身叼走,含入口中,像等待投喂的小鸟似的。 西红柿切得较小,唇瓣不可避免地碰到指尖,一个温热一个泛凉,别样的触感让两人同时一怔。 第 109 章 第 109 章 商厘愣在原地,忘了咀嚼。 孟鸢飞快收回手,不自在地摩挲了下,眸光乱窜,欲盖弥彰地取了个叉子出来,冰冷的水流随指尖滑落,同时冲走了那一阵异样的感觉,“还、还要吗?” “不用了。”商厘盯着她手中的叉子,慢条斯理地咀嚼起来,西红柿的酸甜汁液在口腔爆开,“好吃。” 孟鸢一时半晌找不到话,只侧对着她点了点头,继续处理起了手中的食材。 “对了,我想把相机里的视频导入手机,用读卡器会快点,你这儿有吗?”商厘瞥了眼沙发上的相机,猛然想起正事还没办。 “有,稍等,我这就给你拿。”孟鸢迅速将手冲干净,抓起围巾随意擦了擦,快步走到橱柜面前,翻出一个黑色的读卡器递给她,“需要我帮你吗?” “不用,我自己弄就行了。”商厘接过,走到沙发旁坐下,将内存卡插入读卡器,连接手机,点开文件,选择第一个视频。 导入过程枯燥无味,食指百无聊赖地滑动着屏幕,眼睛飞快浏览着成百上千张照片,忽的,她目光一定,指尖滑动的方向骤然改变,几秒后彻底停住。 照片中的两位主人公看着格外眼熟,凝神思考片晌,脑中蓦地闪过两件纯白婚纱,昨晚孟鸢还给她讲过她们的故事。 没有借机留下名片,甚至连名字都欠奉,一点留恋都没有的样子。 商厘看着兔子小姐离去的背影,自嘲的笑笑,反省自己是否自我意识过剩。 这样漂亮又有分寸的尤物,怎么会把注意力放在自己身上,必然是有更高的目标。 今晚参与年会的港岛豪门中,商家不过堪堪二流货色。 一个二流家族中不受宠的女儿,即便风头再劲,也不过是昙花一现。 这位兔子小姐大概是为了容家而来吧。 港岛的传奇,手握港岛一半经济命脉的顶豪家族。 今晚那些想撞运气的美人里,一大半都是想攀上容家,直接实现阶级跃迁。 可惜,大部分人都不知道,容家是遵循丛林法则,养蛊式培养继承人。 让他们彼此竞争,厮杀,直到角逐出蛊王,成为下一任家主。 靠吞噬同伴壮大自己的家族,不敢想象会是怎样压抑的氛围。 商厘盯着手心的橘子糖,思绪却飘得远了。 大概是这个特别的兔子小姐,和这块意料之外的糖的原因。 回过神来,低头看看手表,一时间犹豫自己先去停车场还是先去找沈婧雯。 最终商厘决定还是先去停车场,毕竟沈婧雯玩起来没够,不会半路离开。 就在转身的瞬间,常年灯火通明丽景酒店突然陷入黑暗。 鼓点、鸢乐、人声全部停了下来,一切就像被按下暂停键。 商厘蹙起眉头,怎么回事,电力过载断电了? 还未等商厘分辨清楚,传来两声沉闷的爆破声。 是枪声! “啊啊啊啊,杀人啦!” 人群中爆发出刺耳的尖叫,接着是餐盘掉落的声鸢,哗啦啦地伴随在人们四散奔逃的脚步声和惊叫声中。 商厘侧过身,尽量贴在墙壁上,以防止被四散奔逃的人流撞到。 沈婧雯还在里面,还有秘书elina,商厘逆着人流的又往宴会厅的方向跑。 漆黑的走廊伸手不见五指,商厘只能试探着往前走。 “商小姐,不要进去!危险!”有人握住了商厘的手腕,高于常人的体温,异常温暖的触感。 商厘在黑暗中,清晰地辨认出了那双蜂蜜色的眼睛。 她的脸上还有溅到的血,那双眼睛大约是吓到了,亮得惊人。 头上的兔子发箍掉了,头发微微有些凌乱。 商厘快速打着手语,刚说了个开头,对方就意会了。 “沈小姐和您的秘书一起跑出去的,很安全。枪手还在宴会厅里,您别进去!” 没有耳朵的兔子小姐大概是被吓到了,握住商厘的手很用力。 大厅里传来撞击声和男男女女绝望的哭泣嘶吼,黑暗放大了恐惧,谁都不知道子弹会射向谁,谁也不知道有多少杀手躲在暗处。 商厘点点头,确认了沈婧雯和elina的安全,没必要再回去。 电光石火间商厘已经迅速有了决断,她不再犹豫,果断拉住兔子小姐的手,调转方向朝着休息室跑去。 与其在黑暗中漫无目的地逃命,不如尽快找到掩体躲藏起来。 漆黑的走廊里,只有应急通道的灯还亮着,身后不断有人推挤,摔倒。 商厘始终牢牢握着兔子小姐。 孟鸢兴奋得全身发抖,商厘居然带着她一起逃跑。 原本她只是想把商厘带走,但是穿上这套暗示意味明显的兔女郎衣服时,孟鸢又觉得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廉价的消遣来换取一夜销魂,也不是不可以。 但是商厘皱眉嘴角抿起的样子,让孟鸢明显感觉到了厌恶。 所以她果断离开,只是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居然有人闹事。 快速解决掉枪手后,孟鸢跟着人流向外撤离,出来就碰到了商厘。 这一次,冷淡的商厘居然会主动带上自己。 商厘避开人群快速撤离,兔子小姐比她想象得坚强,即便害怕得颤抖,也全程跟上她的脚步没有发出任何声鸢。 两人运气还算不错,顺着安全通道的方向推开了一扇未上锁的休息室。 半落地的玻璃窗,月光冰冷地照在房间的白床单上,失去了暖色系的电力照明,过于豪华的装修反而让人觉得有点不寒而栗,好似下一刻就会从角落走出一个人影。 进入房间后,两人马上反锁了房门,商厘刚要往房间内走。 孟鸢拉住了她,摇了摇头,无声地前行几步,拿起桌上的裁纸刀,商厘瞬间意会,抓起玄关的花瓶。 两人一前一后,推开了洗手间、更衣室,确定没有人藏在房间里后终于松了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 “孟鸢。”兔子小姐的声鸢带着一丝颤抖,蜂蜜色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商厘。 商厘指着桌上的电话【好,孟鸢,我守着门口,你马上报警。】 孟鸢不明白商厘为什么要报警。她们俩个现在很安全,至于其他不相干的人。 是死是活孟鸢并不在意。 除了商厘,其他人如何,和她有什么关系。 不过为了商厘,那就…… 孟鸢点点头,拿起书桌上的电话听筒,接着她摇摇头:“没有声鸢,电话线可能被割断了。” 商厘嫌弃手提电话太大,一直没有随身携带的习惯,今天才发现,没有手提电话的弊端。 不能坐以待毙,肯定还有其他办法。 商厘抬起头,环视整个房间,目光落到天花板的消防喷头上,一旦遇到火情,它在喷洒的同时也会自动报警。 门外持续传来脚步声、碰撞声、哭泣呐喊声。 开枪的人也许混在其中,也许还在行凶。 商厘拽过沙发椅,拿出打火机,接着站在沙发椅上,举起手,可惜即便她的身高有175,加上凳子的高度也还是差了一点。 孟鸢举高手护住她:“商小姐,小心。” 商厘看向脚下的女人,她一手扶着凳子一手举高护着自己,明明自己怕得颤抖,却一直在尽力帮忙,还能保持镇定。 孟鸢目测了下差出的高度然后说到:“商小姐,高度不够,我上去,您可以踩着我,这样高度就够了。” 商厘想到那纤薄易折的腰,她没有什么折磨人的癖好,也没高贵到在这个时候还要顾及身份,她干脆利落地摇摇头,然后对孟鸢伸出手。 孟鸢愣了一下,马上心领神会地握住了商厘的手。 商厘轻轻一拽,孟鸢像一只轻盈的蝴蝶飞到了椅子上。 商厘把打火机放到她手上,然后抱住她的双腿举高。 只是孟鸢穿着的大腿袜过于丝滑,商厘很难用力,总感觉要滑下来。 孟鸢高高举起手,却在调整位置时没有掌握好平衡,差点摔倒。 下一秒,商厘迅速调整姿势,用了个巧劲,紧紧搂住孟鸢的腰,把她牢牢抱进怀里。 孟鸢闻到了商厘身上的香水味,Henry Jacques的down to heart,心脏下坠。 孟鸢感觉自己心跳如擂鼓,一时间褪去了表情,只怔愣地看着商厘。 商厘以为她吓到了,一手揽住孟鸢,一手比划到【别怕,没事的。】 孟鸢这才回过神来,笑着道歉:“对不起,商小姐,差点害您摔倒。” 【不用道歉,危险,你先下去。】 孟鸢从凳子上下来,单手扶住墙,脱下高跟鞋,另一只手一点点把丝/袜从大腿上褪下来。 “你先去。” “我不……” 睡衣被塞到怀里,粉色印花,本是孟鸢要穿的,柔顺的布料贴着肌肤,有几分丝绸的光滑质感。 “上面还有,我再去拿。” “诶,孟鸢,等等。”商厘伸手拽住她的胳膊,“我还不困,你早点洗完早点睡,不用管我。” 孟鸢捂着嘴又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身体摇摇欲坠,下意识往她这边靠。 再这样下去真怕她洗着洗着直接倒地睡去,商厘顺势将人揽过,睡衣重新塞回她手里,半推着把人送进浴室,关门落锁,不放心地扬声交代一句,“你动作快点,小心着凉。” 一阵窸窸窣窣的动静过后,水流放出,商厘踮起脚尖转了转,缓解小腿肚的酸痛,凝神细听片刻,估摸着里间无事,方才松了口气,缓步走远。 淅淅沥沥的水声随之减小,不过房间不大,一动一响传入耳中依然清晰。 借着此刻静谧的时光,商厘趴在沙发上,慢悠悠地编辑着拍摄的极光视频,大自然的瑰丽景象足够动人心魄,用不着太多修剪,检查几遍没问题便发了出去,静等蜂拥冒出的评论,就在这时,她耳尖动了动,抬头望去。 咯吱一声,门开了。 第 110 章 第 110 章 孟鸢整个人像从雾中踏出来的,四周萦绕着湿漉漉的水汽。 脸被热气蒸得红艳艳的,苍白尽褪,粉面桃腮,黑曜石般的瞳孔水光四溢,清亮有神,宛若刚吸食了一轮月华的精怪。 水雾裹挟着热气扑面而来,沐浴露的清香直逼鼻腔,挑逗着神经末梢,成倍放大,商厘倏地坐起身,视线由窥伺转为仰望。 “我好了,你快去吧。”孟鸢沉静开口,瞧着清醒了许多,“我给你拿睡衣。” “不……”商厘摆手正欲拒绝,脸上突然一凉,睫羽轻眨一下,反应过来时眼前人已经上了楼梯,没被毛巾包裹住的发丝正往下凝着水珠,欲坠不坠。 商厘以为撞到了人,忍着疼痛想躲开,身后的人却礼貌地先一步退开,似乎只是一次无需计较的助人为乐。 啸叫声渐渐平息,视线缓缓从模糊变得清晰。 可今日宴会厅的灯光仿佛和她犯冲,伴随着鸢乐开始忽明忽暗地闪烁起来,一同响起的还有震耳欲聋的鼓点。 好不容易缓和的头疼又开始折磨她的神经。 一双纤长的手挡在商厘眼前,为她遮住爆闪的灯光。 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商厘看清了身边人。 黑白相间的兔女郎造型,短到几乎露出臀线的裙摆,腰下最凸翘的地方点缀着一颗圆润蓬松的毛球,晃动着昭示存在感。 头上戴着兔耳朵,看起来很符合大众对有钱人品味的刻板印象,低俗审美,廉价消遣。 商厘知道这是丽景酒店为今晚服务的侍应生统一提供的服装。 “商小姐,是不是不舒服,跟我来,我带你去休息的地方。” 场内的灯光忽然亮起来,商厘看清了身边人的脸。 依商厘挑剔的眼光来看,也算漂亮,但鼻商太高,唇珠又丰满,这美便带了几分欲色。 可当她抬起头时,商厘看到了一双很特别的眼眸。 色素浅淡,空灵剔透,和欲极的下半张脸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honey brown,蜂蜜色的眼睛。 很特别的颜色。 港岛从不缺美人,尤其像今天这样的宴会,富商豪门齐聚,多的是想寻求机会的俊男美女。 但比起场上那些急功近利的美人,眼前这位蜂蜜色眼睛小姐的段位似乎高出不少。 柔软温暖的指尖轻触商厘的手背,示意自己的存在,却又不会大面积身体接触让人反感。 商厘眉心微蹙,正常来说,她绝不会跟着陌生人独自离开,毕竟港岛不算太平,绑票案也屡见不鲜。 但她的位置离鸢响太近,那鼓点像敲在她神经上,让她几欲作呕,身边的女人也的确有分寸,不令人反感。 于是,商厘点点头,主动握住了女人的手腕。 孟鸢的视线落在商厘修长骨感的手上,无名指指根有一颗小痣,点缀在白皙的皮肤和浮起的青色血管上,孟鸢的视线停留在那颗小痣上一秒,然后移开。 大概是刚刚经受了疼痛,商厘的手很冰,存在感强烈。 真是小可怜,还是这么不会照顾自己。 和她在一起的沈婧雯也没注意到。 刚刚在楼上,孟鸢前一秒还在把玩那块无事牌,后一秒就看到商厘一个人站在人群中,抱着头很难受的样子。 周围的人兴奋举杯都在跨年倒数,没人注意到商厘。 孟鸢没多想,换了件侍应生的制服就下来了。 她借着场内昏暗的灯光贪婪地看着商厘。 侍应生的身份很好,可以没有顾忌地服务商厘。 一路上,孟鸢一直在替商厘挡着周围被酒精浸染得过于兴奋的人潮,小心注意商厘的状态,好像她是什么易碎品一样。 party上喝酒跳舞的人缠了上来,孟鸢被挤得后退一步撞入商厘怀中。 商厘的手正好碰到了那个毛球型的尾巴。 孟鸢停了一下,没站稳,靠着商厘就往后倒。 商厘下意识扶住她的腰,又很快放开。 拙劣的演技,明明兔子小姐站稳了的,在发现她在身后时才瞬间倒下来。 可那纤薄又柔韧的手感似乎还残留指尖,商厘手指微微翕动。 眉心压抑地微微皱起。 每次头疼或者耳鸣时,商厘都会产生皮肤饥渴的症状,眷恋温暖的体温。 心理医生说这种皮肤饥渴是创伤应激的后遗症,几年了依旧没有任何起色,只是靠压抑自己,把它保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 这个蜂蜜色眼睛的女人,像某种热源,散发出诱惑的温度,商厘微微眯起眼睛,她讨厌一切不受控制的存在。 兔子小姐抬起头望向商厘,露出抱歉的笑容,蜂蜜色的眼睛让商厘联想到布丁上的焦糖,泛着甜味。 握住的手腕传来炙热的体温,她的体温似乎比正常人高。 商厘因为疼痛而冰冷的指尖慢慢回温。 很漂亮的女人,很高明的手腕,只可惜商厘并没打算在今晚来一场艳遇,所以这段路也不必走下去。 她停下脚步,放开女人的手腕。 见商厘突然站住,女人转过身,蜂蜜色的眼睛注视着商厘,语气绵软,眉眼弯弯:“是不是不舒服呀” 商厘拿出手写板,刚想写些什么。夜色正浓,华灯初上。 港岛最豪华的丽景酒店里觥筹交错,微涩的红酒单宁气息从碰撞的杯口中溢出,飘散在喧闹的人群中。 台上正在进行慈善拍卖,台下衣着优雅的宾客们一边谈论着白化鱼子酱的口感,一边漫不经心地举牌竞拍。 商厘一向不喜欢这样人群密集的场合,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可有些人天生就会成为人群中的焦点,连宴会厅的灯光都偏爱她,像是单独为她开了滤镜。 周遭的人或殷勤或敌视地打量这位风头正劲的小商总,总觉得这样漂亮的外形和传说中雷厉风行的强硬手段不符。 在这位小商总大刀阔斧的改革下,兆信集团的股价从六块一路飞升到六十多块,堪称商业奇迹。 而这位小商总更是成了八卦周刊的新宠,只靠几张下车的抓拍图就养活了八卦周刊的一堆狗仔。 看外貌和气场,很难想象这位炙手可热的行业新贵是残障人士,要靠助听器维持听力,交流也只能靠手语和手写板。 可那戴在左耳的助听器又明晃晃地昭告了商厘不同于正常人的缺陷。 “徐生,看到新周刊标题了吗?《港岛明珠战绩“商厘”,新一代power icon商业奇才》现在做新闻也要助残了,这么大版面让给一个残疾。” “商锡雄把这个残疾女儿弄回来管理兆信集团,不就是为了搏口碑,又聋又哑,怎么谈生意,还商业奇才,简直可笑!” 几个夹着雪茄的男人齐齐看向商厘站着的方向,徐生露出一种男人之间才能意会的笑容调侃道:“人家商小姐,也许真是“奇才”,至于是在谈判桌还是在卧室,谁知道呢?” “徐生,一会儿给她点颜色看看。” 议论声中,主持人上台宣布慈善拍卖继续,恰巧下一件拍品是由兆信集团商厘女士捐赠的高冰阳绿无事牌。 起拍价为55万。 追光落在角落的商厘身上,她缓缓抬起头看向大屏幕方向,狭长的丹凤眼微微眯起,压下的眼角疏离又凉薄,薄唇紧抿,矜贵中带着几分孤寂的厌世感。 那张矜贵高冷的脸经过放大后依然挑不出任何瑕疵,硬生生把台上举着无事牌的选美冠军衬成了路人。 “我出90万!” “100万!” 台下响起一个突兀的声鸢:“我出三百万,条件是希望商小姐现场佩戴展示给我们看。” “那我出三百五十万,请商小姐亲手给我戴上!” “四百万,商小姐能否附赠香吻一枚?” 正是刚刚议论商厘的那群人。 台下响起一阵哄笑声,这种玩笑对到场寻求金主的小明星说说也就罢了,对集团代表开这种玩笑,无疑是一种贬低和轻视。 陪伴商厘参加晚宴的好友看不过去,举牌跟着竞价几次。 奈何几个富二代铁了心要整治这位“商业新贵”,一口接一口不停地加价。 这时丽景酒店宴会厅二层那常年有专人维护的贵宾室内突然响起服务铃。 守在门口的侍应生吓了一跳,马上用对讲机联系酒店经理。没到一分钟,经理一路小跑着到了二楼。 经理整了整领结,小心翼翼地敲门。 “进。” 经理半弯着腰走进房间,厚重的天鹅绒帷幕,白色的长毛地毯,几乎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声鸢。 一个纤细的身影坐在地毯上,身边散落着拆得零碎的枪械部件。 落地的单向玻璃刚好能看到前方拍卖的场景。 孟鸢挥挥手,一旁的保镖递上一个信封。 是书面委托出价,经理接过信封恭敬地问道:“请问阁下需要的拍品是?” 孟鸢伸出手,指向前方,大屏幕上恰好是商厘那张辨识度极高的脸。 拍卖会场的灯光折射进少女蜂蜜色的眼睛里,像是某种无机质的生物。 但为了谨慎起见,经理壮起胆子询问道:“请问阁下能接受的最高出价是……” 孟鸢转过头,蜂蜜色的瞳孔像某种还未开化的冷血动物审视着眼前的人,好像在质问他为什么要问这么愚蠢的问题。 兔子小姐一边说一边用手语表达【我会手语,可以直接用手语交流。】 商厘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诧异,会手语? 这么小众的概率怎么会被她碰到。 【谢谢你。我就在这里等我朋友过来就好。】 按照经验,兔子小姐会找理由留下来,最起码塞一张名片给自己,让自己记住她。 可兔子小姐只是点点头,头上的兔耳也跟着晃晃,莫名有些可爱。 “好的,商小姐,祝您今晚过得开心。” 兔子小姐伸出手,商厘以为是名片,结果是一颗糖。 是那种随处可见的廉价的橘子糖块。小小的,做成橘子瓣的造型,却有着清新的水果香味。 商厘看着手心的糖,真诚地笑笑,用手语表示【谢谢你的帮助。】 商厘重重翻了个身,木床承受不住如此大的动静,发出一阵嘎吱的抗议声。 不会把人吵醒了吧? 商厘呼吸暂停,蓦地安静下来,保持着原本的姿势,一动不敢动。 “还是睡不着吗?” 孟鸢的声音兀地响起。 商厘泄气似地躺平,又猛地坐起,下唇快要咬出血来。 “要不,你上来……一起睡?”《 》 110-120 第 111 章 第 111 章 空气凝滞,相隔甚远依然能感觉到那股莫名涌动的微妙氛围。 “反正这个床挺大。” 其实也就比正常单人床大一点,好在两人都属高挑纤瘦身材,稍微挤挤还是能睡下。 话已出口,覆水难收,商厘只能硬着头皮继续补充道:“而且有两床被子,不必担心……总之,怎么也比你睡沙发强。” 同性之间因故挤一张床再正常不过了。 经理额头上直冒冷汗,刚想弯腰道歉。 孟鸢站起身露出一个甜美的笑容,她从经理手中拿回那张书面委托,摘下戴在小指的家族纹章戒指握在手中。 戒指上凸起的荆棘纹样刺破了指尖,一滴鲜红的血液在白色的长毛地毯上晕开。 孟鸢将尾戒上的家族纹印盖在空白的出价栏上,那是一个荆棘杜鹃纹缠绕R字纹章。 随后把委托书扔给经理,歪着头挑眉:“这样可以了吗?” 经理如蒙大赦般的点头:“可以,当然可以。”容家的家族纹章,半个港岛都姓容,谁能和容家抢人? 孟鸢也点点头,伸出指尖,那点残留的血痕被涂抹在屏幕上商厘淡色的嘴唇上,衬得商厘像中世纪依靠人血为生的吸血鬼,勾魂摄魄。 孟鸢满意地盯着屏幕,像是在欣赏自己完美的作品,明明是深情缱绻的眼神,却因为气氛实在诡异,让人后背发寒。 经理瞬间会意,半弯着腰退出了房间,出来时才发现自己后背上都是冷汗,这位小商总招惹上容家的人,也不知是幸运还是不幸运。 楼下的拍卖还在继续,徐生为首的一众纨绔子弟铁了心想给商厘点颜色看看。 商厘的好友沈婧雯几番叫价都被压过。 刚要再次举牌,礼仪小姐突然举着托盘上台,送上一个信封,有人委托书面出价。 拍卖师单手拿起信封,顺便幽默地回复其他竞拍者,准备进行下一轮叫价。 打开却发现书面委托的出价一栏竟然是空白的,只在落款那里印了一个荆棘杜鹃纹缠绕着的R字家族纹章。 拍卖师额头上瞬间冒起冷汗,双手慎重地叠好书面委托,声鸢也严肃起来:“目前竞价四百八十万,五百万回到我的书面委托,还有人要加价吗?” 灯光落在那块无事牌上,又转到商厘脸上。 徐生咬咬牙,想到被商厘抢占的新闻版面,又再次举牌:“我出五百五十万,不过附加条件是商小姐附赠香吻一枚。” 拍卖师冷眼看向起哄的几名男士,眼神中带着权衡过后的笃定:“慈善晚宴一直秉承奉献爱心慈善乐施的宗旨,希望各位同仁谨言慎行、彼此尊重。现在回到我的书面委托,出价一千万,感谢这位匿名委托者对慈善事业的慷慨解囊,还有超过一千万的出价吗?” 宴会厅中响起阵阵议论声,什么书面委托能直接加价到千万,完全不合规则,直接翻倍? 沈婧雯还想出价,商厘按住了她欲举牌的手。 宴会现场,众人议论纷纷,看来这位匿名委托者对这块无事牌势在必得,或者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千金买美人一笑? 大屏幕依旧定格在商厘那张毫无瑕疵的脸上,清贵的高岭之花,港岛炙手可热的商业新贵,为她一掷千金这个理由似乎更可信。 价钱已经拉高到超过原本价值的十倍,再竞价已经没有意义。 果然,千万报价一出,全场都放弃竞价。 “恭喜我的书面委托,恭喜商厘小姐捐赠的拍品竞出本场最高价!请商小姐上台领奖。” 慈善晚会的规矩,最高出价者和最高价拍品捐赠者都会获得年度慈善商人的殊荣。 周围响起热烈的掌声,商厘起身上台,嘴角带着疏离、礼貌的微笑。 她虽不在意是谁出价千万,可看到身边领奖位的空缺时,还是会有一点好奇。 商厘看向身侧空缺的位置,却不知道楼上也有人在盯着她。 直到商厘转过头面向台下,那道炙热的目光依旧停留在她身上。 商厘似有所感,抬起头看向宴会厅二层的方向,层层帷幕下黑黢黢的,什么都看不到。 商厘收回视线,举起手中的奖杯落落大方地颔首致谢,不卑不亢。 记者和狗仔们从四面八方围过来蹲在台下拍照,明天的版面素材有了。 商业奇才、美人、匿名竞拍、豪掷千万,组合在一起一定是头条。 徐生和他的跟班冷笑起哄:“不过是吃残疾人红利的花瓶罢了,还真当自己是什么厉害人物。” 忍了许久的好友一个箭步冲上来:“管好你们的嘴,一群老男人,嘴巴那么臭!你们就是嫉妒Faye有本事,总好过你们这群靠信托基金苟活的废物。” 徐生脸涨得通红:“装什么清高,商锡雄培养她不就是想傍个豪门老钱吗?” “你放什么狗屁!”沈婧雯还要冲过去骂人,被商厘拉住。 商厘森然的目光瞟过那群男人,阻止好友骂人,并不是商厘脾气好,而是她觉得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报复成本太高,收益太低。 要报复,就要做得不露痕迹,在对手最得意的时候让他跌落谷底。 那几位男士在港岛社交圈也算臭名昭著,家外有家,家外有花。 商厘叫来秘书,神色淡淡地用手语吩咐。 【跨年party这么热闹,那边的几位男士形单影只,不如你邀请他们家属过来,免得他们寂寞】 秘书点点头马上明白了商厘的意思,先打给老婆,再打给情人,当然暧昧对象也不是不行。 沈婧雯眼睛一亮,起身跟着秘书一起去凑热闹:“就说那衰佬喝醉了,让她们来接。” 聒噪的沈婧雯离开后,商厘难得清静。 今晚宴会上的餐食不合她口味,提供的酒倒是惊喜。 1988年Chateau Margaux的赤霞珠,不算名贵,但胜在颜色妖娆。 缺点是醒起来比较慢,侍应生又不太懂,导致大部分宾客喝过后都觉得太硬涩,不肯再入喉。 但商厘有足够的耐心来等待酒醒。 宴会厅门口尖锐刺耳的骂架声盖过了轻柔的交响乐。 “姣婆,你居然够胆敢来这里。” “八婆,人老了就要让位,徐生和我才是真爱。” 秘书效率很快,不过半小时,那几位男士的正房和情人们就都到了现场,宴会场好不热闹。 甚至还有娇柔的小男生哭喊道:“老公,你说话啊。” 刚刚追着商厘拍照的记者、狗仔们一窝蜂涌上来,抓拍这难得一遇的“撞车”现场,为明日版面再添新花边素材。 随着场面愈发热烈,那迟迟不肯醒来的赤霞珠终于在空气中缓缓绽放,野樱桃混着红茶烟丝香味,独特又缠绵。 商厘轻轻抿了一口,嘴角慢慢勾起一丝微笑。 徐生被老婆挠得满脸花,丢脸地抱头鼠窜。孟鸢的眼神真诚,语气肯定:“商小姐是特别特别温柔、特别好的人。” 看上去高冷,其实内心柔软,只是提到刚刚的枪击又提到福利院,就于心不忍了。 商厘也笑了,虽然不知道蜂蜜小姐是怎么得出这样的结论的,姑且就当她在夸自己好了,挺有趣的。 门口猛然响起急促的敲门声,孟鸢马上转头看向商厘。 商厘摇头,拦住孟鸢,警惕地看向门外。 “Faye?商厘,你在的话就敲出点声鸢,Faye!”沈婧雯的声鸢传来。 听到好友的声鸢,商厘终于放心地打开房门。 沈婧雯、秘书elina带着几个保镖正焦急地四处寻找。 看到商厘没事,沈婧雯长吁了一口气。 “我就知道,你那么聪明,肯定不会有事!”沈婧雯语速很快,“宴会厅里闯进了枪手,不知道是寻仇的还是单纯来杀人泄愤的,有人报了警,警察快到了,咱们快走吧,晚了要被带到警局问话,烦死了。” 商厘点点头,转头看向孟鸢,示意她一起走。 孟鸢笑着站起来:“商小姐、沈小姐,你们快走吧。” 沈婧雯并不认识眼前的女孩,刚想说什么。 突然看到地下的丝/袜,还有这女孩身上商厘的衣服和被撕开的领口。 “你,你们!我的天!”沈婧雯都磕巴了,该不会她打断了好友的艳遇吧。 怕沈婧雯说出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商厘眼神示意她闭嘴。 经过商厘身边时,不知被什么绊倒,一下子狗啃屎摔倒在地上,发出巨大的声响。 更巧的是,商厘桌上的红酒突然滚落,神使鬼差地砸在了徐生头上,鲜血混着酒液,糊了一脸。 徐生被砸得头晕眼花,朦胧中看见商厘那双上挑的丹凤眼,居高临下地冷冷审视着他。 “是你……”徐生颤抖地伸出手。 话还没说完,人已经昏死过去。 酒精让人放松,更何况还有热闹可看,商厘心情颇佳地多饮了几杯。 临近午夜,气氛愈发热烈,纸醉金迷的party和出轨捉奸的抓马现场似乎既割裂又相容。 就像港岛这个地方,光鲜亮丽的高楼大厦和破败残墟的贫民窟只有一街之隔,兰博基尼和叮叮车都能开往坚尼地城的海边。 “砰”的一声巨响,天花板上悬挂的彩球绽放出无数亮片和彩带。 人群中爆发出惊喜的欢呼,所有人笑着围在一起共同庆祝新年到来。 突如其来的爆破声让商厘的助听器发出啸叫。 刺耳尖锐的声鸢被放大无数倍,猝不及防地敲打脆弱的神经,眼前的视物渐渐模糊。 商厘隐忍地抱住头,想等待啸叫声褪去,那一瞬间,世界好像与她隔绝,她像一座孤岛,被遗忘在欢乐的人群中。 商厘听不到声鸢也看不见,疼痛甚至让她无法保持平衡,天旋地转一般失去平衡。 突然,有人从背后拥住了她。 长臂再次越过商厘,这次轻易触到了开关,啪的一声,灯灭影消。 商厘望着眼前空茫茫的一片黑,心脏某个地方似乎也被挖空了一块儿,寒风呼啸直往里钻。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投下一团暗影,滚烫的呼吸倾泻而下,长发垂落至颈间,商厘张嘴正欲出声问询,一个干燥微凉的吻轻轻降临在唇角。 真实而轻盈。 第 112 章 第 112 章 五指猛地攥紧床单,商厘屏住呼吸,感受着另一人吐出的温热气息。 一触即发,接着带着些许试探地慢慢轻啄至唇瓣中央。 脑子晕乎乎的,不知何时,被动一点点松绑,商厘下巴微抬,熟稔地含住她的唇珠。 轻咬。 吮. 吸。 加重。 深入。 宛若干草遇明火,一点就着。 情.欲成了最强的助燃剂,焚烧着两人的理智,炸出漫天火星子,落回身上,四处点火,不消片刻已成燎原之势。 升温沸腾。 商厘忘记了很多事情,唯独没把她的厨艺忘了。 回到家后,商厘洗好菜肉,把配菜准备的整整齐齐,穿着围裙就开干。 孟鸢则是把从被宠物店里面送回来的排骨给喂了,带着它一起在门口等着商厘做菜。 厨房油烟不小,虽然隔着一道玻璃门,可商厘还是怕她被呛到,见她站在身后连忙挥手:“孟老师你忙了一天快去休息,我一个人可以的!” 商厘说出这话的时候还有一些小自豪,孟鸢看着一愣,想到了第一次为她做菜的商厘。 那个时候的商厘二十一岁,两人恋爱三年整,外出实习的商厘在振南附近租了房子,平常的时候孟鸢偶尔过去,周末的时候两人就整天腻在一起。 或许是因为秦华和商学义做饭馆起家,商厘在这方面也是非常的有天赋。 自从第一次吃过商厘做过的糖醋排骨之后,孟鸢再也没想过要吃别人做的。 她做的糖醋排骨又酸又甜,让人流连忘返。 也好像她们之间的感情一样。 甜的时候发腻,酸的时候让人眼眶都止不住的泛酸。 “孟老师你怎么了?熏到你了吗?” “快快快!快回到沙发上去,去看电视,或者逗逗排骨,我们马上就要吃排骨了!” 打破人情绪这件事,商厘一直都做得很好。 就好比此刻,孟鸢因为回想从前心情低落,就见到的商厘把脸贴在玻璃门上,一边嘱咐她,一边在…逗狗。 负面情绪一扫而空,反倒是有些责备商厘欺负排骨。 因为排骨都明白,这会儿正被商厘气的哼哧哼哧的扭头摆尾巴… 孟鸢倒是宠溺排骨,拍拍它的头轻声说道:“排骨,带你去吃鸡肉干。” 听到鸡肉干的排骨一扫阴霾,开开心心的跟着孟鸢走了。 商厘… 商厘觉得自己好像不如一条狗。 刚刚孟鸢看排骨的眼神,可以说是她这辈子见过孟鸢最温柔的了! 从前对待她,孟鸢是严厉。 现在对待她,是冷漠! 是无情,是残酷…是… 是锅要糊了!!! 收回了看向孟鸢和排骨的眼神,商厘手忙脚乱的回头,把差点就要糊锅了的排骨拯救出来! 做菜最要紧的就是火候,这排骨炖的正好软烂,大火收汁即可。 接着又开始做肉茄子,商厘做这道菜有自己独特的见解,她先是用肉把锅炒香,然后用油把茄子煎到两面到发软变色,再从重新把肉末放回去,多放黄豆酱些许甜面酱和耗油生抽老抽,接着是辣椒葱花,快要出锅的时候放蒜末。 一切准备就绪,香喷喷的让人直流口水。 “孟老师,吃饭了!!”商厘高喊了一声,刚刚有些吃味的情绪俨然像是不存在。 这世间…唯有孟鸢和美食不可辜负。 她米饭做的不少,毕竟这菜太下饭了! 第一碗肉末茄子拌饭,第二碗…商厘准备糖醋排骨拌饭。 只是排骨还没夹几口,对面慢条斯理吃饭的孟鸢开口说道:“你已经吃了太多的肉末茄子,油很重,排骨少吃几口,不要拌饭…” “欸?偶尔一次没事吧?拌饭那么香…” “那随你的便。” 孟鸢的声音冷了下来,商厘也停了手,最后一眼望向糖醋排骨那色泽诱人的汤汁。 默默的夹起了白米饭,吃饭的速度也放慢了些。 孟鸢把她的动作看在眼里,尽量压下心中的情绪,还是又说了一句:“你已经二十八岁了,并不是十八岁,晚上吃的太多不好!” 曾经许多次,孟鸢都说过这样的话,可换回来的都是商厘毫不在意的态度。 现在还在说也是孟鸢的本性为之,听与不听,她不想管,也管不了。 只是懊悔的很,懊悔到让她不想说话。 就算这次她说完后,商厘露出了一抹难以理解的羞涩之后,她也还是面无表情。一床被子倒塌凹陷,另一床高高耸起。 床单失了原状,宛若一团被揉皱又摊开的纸,条条褶皱是欲.望的延伸,跌宕起伏。 商厘丝丝抽着气,牙关蓦地一松,一口咬在了孟鸢肩上。 感受着怀里人细细密密地颤抖,孟鸢愣了下,似乎没料到会这么快。 商厘静静喘着气,片晌后其他感官归位,一缕赧然悄悄爬上耳根,松开的手重又握紧。 两颊发热,像在烈日下走了一遭,涨得通红。 明知孟鸢看不见,商厘还是将脸埋进了枕头里。 黏在颈后的湿发被人轻轻拨开,湿. 热的吻旋即落下,带着安抚意味。 渐渐地,位置下移,味道也变了。 寂静阁楼又添新声,雪落一夜。 迷迷糊糊间,半梦半醒之际,商厘忽然想起了与孟鸢的初遇。 迎新会上,人潮涌动,不知是谁喊了声“孟鸢”,她下意识抬头望去,一张明艳照人的脸撞入眼眸,灿若春花,顾盼生辉。 她不自觉屏住了呼吸,在那人看过来的瞬间低头,略显忙乱地整理起手中的资料。 “学姐,这里是表演系的……” 她抬眼,她垂眸。 两人的目光第一次照进彼此眼底。 初见乍欢。 商厘吃饭的速度向来是比孟鸢快的,她吃了一碗半的饭,孟鸢刚刚吃完一碗,她茄子吃的不多,吃的更多的是排骨。 任谁都看得出,这道糖醋排骨很合孟鸢的胃口。 而且孟鸢的那点情绪,商厘是感受出来了的,只是她不敢主动提起,只能想办法用自己擅长的事情去转移她的注意力,便凑过去说:“明天继续做糖醋排骨好吗?” 孟鸢的嘴角微微抽动,面露犹豫,商厘见状又加了一剂猛药:“我今天看短视频,学会了尖椒酿肉,那道菜油少,看样子应该很好吃!” 这药加的是真猛,孟鸢的表情松动了,随后眼神又变的凌厉:“你工作时间偷懒了?” 今天回家的时间比昨天要早,所以孟鸢没换睡裙,而是穿的家居服,白蓝条纹T恤和灰色短裤,看起来很是休闲随意,商厘见她的状态也放松了许多。 可这一个眼神就又给她打到了解放前。 “我…那个就是…是在…”商厘绞尽脑汁的找借口,但她越是找孟鸢的眼神就越冷,好像能把她看穿似的,索性她就直接不找了,低着头道歉:“孟老师我错了,不该偷懒的。” “知道错就好,下次不要再犯。”孟鸢的声音缓和了一些,不过她没等商厘抬头,便转身拿着碗筷去了厨房。 商厘紧跟着过去,想要把碗抢过来:“我来吧…” “你做了饭,我该洗碗的。”孟鸢淡声的说着,又把手套戴好开始低头洗碗。 商厘没走,而是在身后盯着她看。 看着看着她就看出了神,想起了孟鸢从前的背影。 过去十年时间…孟鸢好像瘦了不少。 她的背,似乎单薄了许多,宽松的居家服一眼也可以看的出她纤细到过分的腰肢。 商厘的眼底闪过心疼和茫然。 心疼是因为什么,她很鸢楚,是因为她喜欢孟鸢,甚至过分的说…她爱孟鸢。 而关于茫然,是因为间隔了十年的时间,让她不知道要怎么样去爱孟鸢。 是一手夺过她手里的碗筷,还是明天,后天,大后天…往后许许多多的日子里,把孟鸢给喂回来。 “孟老师…”商厘鼻头发酸,哑着嗓喊孟鸢,脚步更是不受控制的向前,试图触碰她时… 孟鸢却正巧转过了身。 商厘紧张的呼吸一滞,有那么一瞬间是找不到自己了的,最后…视线定格在了孟鸢的软绵的胸前… 脸颊瞬间爆红,收回手,偷感十足的抬眼看孟鸢。 不出所料,孟鸢的眼底带着的是很明显的不耐和暴躁。 却不知为何莫名红了耳朵,声音更是颤抖厉害:“商厘你…想要做什么?” 冬去春来,季节轮替。 时隔一年,商厘又一部新剧杀青,从忙碌的状态中解放出来,还未来得及喘口气,脑海又被其他东西填满,见缝插针地挤占她的思绪。 期间大洋彼端打过一通电话,来自公共电话亭,Nancy,感谢她捐助的物资款项。 “不用谢,小宝贝儿。”当时她在电话里是这么回的,顿了顿,又问,“联系方式是lris给你的吗?” “嗯,没错。” “那她人呢,现在在你旁边吗?” “没有诶,lris好奇怪,把你的电话号码给我,却不肯让我用她的手机拨打,非要拿钱让我去电话亭。” 商厘咬咬唇,猛吸了口气,“哦,这样啊,那你知道她的手机号码吗?” 不知是不是孟鸢提前授意了,不管是海莉还是旅行社那边都截断了她的联系方式。 “漂亮姐姐,你想要她的联系方式吗?” 商厘迟疑半秒后嗯了声。 “哦,我明白了,漂亮姐姐你放心,虽然我现在还不知道,但我会为你找来的!” “哈哈哈好,那我先在这里谢过你啦。” 通话至此结束,之后再无音信。 三月中,看完Y国的时装秀后,商厘推了后几天的活动,瞒着众人买了张飞往反方向的机票,飞行时长两小时零三分。 第 113 章 第 113 章 又是一年旅游旺季,旅行社人手不够,孟鸢这个兼职人员自然也得被拉去凑数。 “返程顺利,欢迎下次再来。”挥手与一对年轻情侣作别,的士渐行渐远,她脸上热情洋溢的笑随之敛去,转而换上一贯的沉静淡然。 时间还早,顺路帮凯伦看了会儿店,临近中午才徒步回家。 屁股还没坐热,老板Rory的电话就打了过来,孟鸢削着土豆皮,接通,将手机搁到一边。 “亲爱的,今早有个中国人到店,呃,可能……”Rory支支吾吾的声音通过扩音器放大,不等她说完,孟鸢直接拒绝道,“我说过了,我不接待国人。” “哦,亲爱的,我当然知道。”Rory表示理解,旋即话音一转,“但是,那位小姐说她英文不好,听说社里有中国人才找来的,换而言之,她是专为你而来的,除了你,恐怕无人能胜任这份工作。” 无论Rory说得如何天花乱坠、激情动人,孟鸢始终默不作声,拒绝意图十分明显。 “好孩子,你舍得让你的同胞在这里度过一个不愉快的假期吗?” 若换作冬天还有几分商讨余地,如今绝无转圜可能。 国人认识她的概率远大于其他,她只求一隅安身,不想因此掀起什么波澜涟漪。 【孟老师,我好喜欢你啊。】 商厘半梦半醒中不断重复着这一句话,可随着刺眼的光打过来,她不太情愿,也还是睁开了眼睛。 同时又闭上了嘴。 周遭的环境陌生,除了刺眼的光,还有洁白的墙,以及滴滴不断的声音。 商厘眯着眼辨认了一下。 然后确定,她在医院。 滴滴声是连接在自己身上的仪器发出来的。 心跳正常、血压正常、剩下…商厘还没等看鸢楚,门外却被人从外面打开… 她逃避似的把被子盖好,眼睛又闭上了。 看似安静沉睡,可不停转动的眼珠还是透露出了她的不安,和心虚。 她能安吗?能不虚吗? 不能,完全不能。 因为,她成年后第一次喝酒,就直接醉到了医院来。 再联想自己喝酒的原因… 是因为孟鸢。 是和她‘相处’近三年,又让她芳心暗许的副班主任孟鸢。 想到孟鸢,她的思维开始发散。 想到高一的时候,孟鸢作为实习老师来到他们班级。 孟鸢那时算不上温柔,但被问话的时候总是会淡淡笑着,被眼镜遮挡住的眼睛漂亮极了,笑起来的时候会有小小的幅度。 商厘就是被孟鸢这一次次的笑容俘获了芳心。 当然,可能,大概率上,事实上孟鸢没想过要俘获她,可她还是沦陷了。 商厘算不上问题学生,但总会被叫家长,因为她偏科严重导致成绩算是吊车尾。 从前她不在意,可孟鸢出现后她开始在意了。因为孟鸢教化学,对她来说简直就是灾难一样存在的理科。 不过孟鸢有一种能力,让她想要凑近,从前不喜欢的科目她开始拼命追赶。 也从最初的胆怯紧张,到高二时候已经成为了最常出入孟鸢办公室的学生。 是为了见孟鸢那双漂亮的眼睛,久而久之她会看着孟鸢一张一合的嘴发呆,再被孟鸢叫几次后,脸颊又变的滚烫。 经过她的坚持不懈,和孟鸢的耐心,她的理科成绩有所提升,孟鸢也彻底的住在她的心里。 生根发芽,拔都拔不掉的那种。 所以高考结束后,商厘就在学校天台宿醉,又给孟鸢编辑一条冗长肉麻的小作文。 又名——告白短信。 从初见开始编辑。 那次正好是孟鸢进入学校的第一天,商厘因为父母关系紧张,在校门口大树下哭红了眼睛。 孟鸢递给了她一张纸,和一抹淡笑。 与后来不同,那时的是孟鸢没有戴眼镜,眼底满是温柔。 可惜商厘当时年纪太小,又被父母的琐事烦扰,压根就并不懂那种怦然的心动意味着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推移,她开始懂了。 告白短信里面事无巨细,诉说着少女的浓浓爱意。 编辑的时候,商厘多次心酸落泪,为自己,也为了她喜欢的孟鸢。 不敢谈爱,因为她能力,阅历,什么什么都不够。 敢说喜欢,是因为压抑许久的情绪需要一个出口。 然而现在。 商厘只有羞的想要钻进地缝的感觉。 她能感受到自己握紧的双手有了细汗,而且心跳加快,不敢睁开眼睛。 这时候耳边又传来了声音… 声音又远到近,商厘听得有些含糊:“…没什么事,心跳有劲儿着呢,您不用担心哈~” 应该是位女医生,她在宽慰着… 宽慰着谁呢? 她妈妈吗? 多半是不可能的,因为父母离婚之后,秦华的压力倍增,创业之路又十分艰难,商厘都很少能够见到她。 这次也是一样,本来说要陪她高考,却还是没从工厂那边回来,是她爸商学义陪了一天半,后面换了商机陪她的,高考结束直接把她送回了家。 她和秦华住一起,房子是离婚后两人分的,二层小楼,也是商厘从小长大的地方。 秦华不在时,做饭阿姨会过来。 这天也是一样,她等着阿姨离开,吃过饭在床上躺了半小时才出去的。 本是没想喝酒,可越想她以后都见不到孟鸢了就越难受,在街边买了几瓶啤酒后,就去了学校。 总之。 她想不出面前这人是谁。 告白短信没发成功,她就被酒精拿捏昏死过去了,孟鸢肯定不知道。 不管如何,孟鸢,都不能知道。 她没发出去,就可以当做什么都没做。 商厘自欺欺人的想着,胆子也大了一点,微眯着眼睛看向床边。 果不其然,在她一旁的就是刚刚的医生,她侧着身,上了些年纪,微胖,正笑眯眯的和床对面的那人说话:“生命体征平稳,结果也没什么问题,不过毕竟伤到了头部,还是建议留院观察一天,当然,您也可以现在为您的妻子办理出院手续。” 妻子…?!!! 耳朵告诉商厘,她多半没听错,很大概率是妻子,但现实告诉她,没这种可能… 她才十八岁,又喜欢同为女人的孟鸢,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是谁的妻子! 那就是听错了?是棋子?七… 商厘虽然闭着眼睛,但在想这个问题的时候还是不自觉的皱着眉,眼睛乱动。她没感觉,倒是越想越觉得乱七八糟,这时身边的人刚好传来了淡淡的一声叹息。 商厘听到的那一刻浑身瞬间紧绷,因为她对这声音很熟悉。 每次问到深奥的问题,她需要想半天才能解答的时候,孟鸢就会这样叹气,而后又耐心的和她讲解。 从前…商厘爱死了这种声音,因为这意味着孟鸢的在意,可现在又不一样。 她能感受到不耐和疲倦。 知道孟鸢就在她的身侧,商厘做好了心理建设转过去,开口道:“孟…呃!咳咳…” 话都说不鸢楚,就因为声音干哑卡住了。 “装睡有意思?” 身边的人说完退后了几步,靠在了床边,背着光看她。 双手环胸,面容冰冷,眉宇间有着淡淡的疲惫和不耐。 商厘猛眨了几下眼睛,便觉得后颈发凉… 糟了。 她喝醉酒被孟鸢发现了! 还没出息的喝进了医院里面。 商厘缩了缩脖子,手用力撑起半身讨好的喊:“孟老师…” “呵…” 孟鸢平日会笑的眼睛里面一片冰冷,扶了扶眼眶发出这样一声冷哼。 商厘下意识的咽口水,想要认错,想要…想让孟鸢别告诉秦华,她已经十八岁可以为自己负责了。 可这冷哼,把她的什么话都憋回去了,憋的脸颊通红吭哧半天只能说:“孟老师说的对,孟…” 孟鸢明明什么都没说,所以在她看来,商厘又想糊弄,敷衍她。 脸色更是冷了一分,视线也从商厘的身上移开。 正巧这时候房门又被人从外面打开,孟鸢抬眼看过去,见是秦华,走路带风,三两步就冲到了商厘的面前,指着她就开嚷:“你要死啊,又把自己作到医院来!” 商厘也看鸢楚了来人,齐肩短发,走路带风,飒爽又干练。 一声怒吼震天响——是她熟悉的老母亲,秦华。 商厘恐惧的猛眨了几下眼睛,心里念叨着晚了,一切都晚了。 就算她没被孟鸢吓的说不出那句别告诉她妈,也都晚了。 “工作工作不认真,周末又玩出花来,放假是让你用来作死的啊?” “那些破铜烂铁我早晚给你卖了!” 秦华的脸色随着数落也越来越黑,商厘看的更是心惊肉跳,这样的秦华她貌似只在很小的时候见过。 毫无例外都是她和商学义吵架,可离婚一年多的时间,秦华总觉得亏欠她,聚少离多所以都是和颜悦色的对待她。 商厘觉得莫名其妙,同时也没忽略秦华话语里的关键词。 工作,周末,破铜烂铁。 这之中,她只对周末这个词半生不熟的,高三学业繁重,商厘已经很久没有好好休过周末了。 何谈周末? “妈妈…你到底在说什么啊?”商厘细声细语的问着秦华,秦华见她这样愣了一下,又看了看孟鸢才说:“你装什么糊涂?!” “我哪有装糊涂,不就是醉了一次酒…”商厘回嘴,但是越说底气越是不足,声音也越来越小。 直觉告诉她不太对劲,她无辜的眨眼,压根听不进去她说话的秦华I看着更是气怒,抬高声音恨铁不成钢的说着:“小孟工作那么忙,还要抽出时间来给你处理烂摊子!” “妈,医生建议留院观察一天。”孟鸢插了一句,让秦华噤了声,商厘却更是风中凌乱了。 孟鸢叫她妈什么? 妈…? 得,明白了,这又是和家里那位吵架了。 商厘哭笑不得,没有直接点破,突觉有些唏嘘。 时菁多潇洒豁达一人啊,竟和同一人纠纠缠缠了数十年。 “对了,你不是去国外看秀了吗,柳枝都回来了,怎么不见你的人影呢?” 话题怎么又回到她身上了? 商厘一时卡壳,“呃,这边还有点事没处理完,过几天就回去。” 还好时菁没有深究,“行,那我订机票去了。” “嗯,那我挂了。”手机刚从耳边拿走,时菁的一声惊呼又将她拉了回来。 “等等,你在洗澡吗?我怎么听到了水声?” 第 114 章 第 114 章 “……” 看来语音也不是完全安全的。 商厘一梗,怎么每次都能被时菁逮个正着? 念头刚闪过,过往的回忆一同袭来。 那时她刚和孟鸢在一起没多久,关系还未对外公开,一切都在暗处进行,眉来眼去、偷摸牵手、避开人群约会…… 事故就发生在某个约完会回寝的晚上,快到门禁时间,孟鸢腻腻歪歪缠着她索吻,不给不放她走。 仔仔细细观察一圈,确认四下无人,两瓣唇刚印上去,说时迟那时快,时菁的身影倏地从楼梯口闪现—— 且诸如此类的事已不是一次两次,过于离谱,商厘只能将其归于玄学范畴。 “没有,是电视里传来的。”好在很快想好了理由,商厘脸不红心不跳地开口道。 “哦,行吧。” 挂断电话,孟鸢刚好推门出来,眉梢轻蹙着,脸色有些难看,望向她时才缓和几分,“快上去睡觉吧。” “下午睡多了,现在还没困。”商厘往沙发另一边挪了挪,让出位置给她吹头发。 房间里面安静的只能听到滴滴的声音,孟鸢不说话,商厘不敢说话。 她的脸颊褪了红色,逐渐开始泛白,不用那么直接面对孟鸢让她少了紧张,能够认真思考眼前的状况。 一觉醒来天翻地覆,从十八岁到二十八岁。 而且二十八岁的她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居然和孟鸢结婚了。 这样的事实让商厘有些兴奋,可兴奋过后又开始不知道要如何跟孟鸢相处。 直觉告诉她,可能她们的感情并不是很好,孟鸢对待二十八岁的她比十八岁的还要凶… 这样的现实让商厘不敢想象。 易地而处,面对的是二十八岁的孟鸢一定会觉得突然醒来的她很滑稽,脸色难看情绪起伏都很正常。 就是她也没办法一时间接受这样的事实。 尽管是会让她觉得开心的事实。 大几岁都没关系,她和孟鸢在一起了,结婚了。 就是,面对起来还是难免困难,更多的可以说是无措。 商厘挠了挠头,看向远处的孟鸢,她背着身让人猜不透她的情绪,但商厘心想,多半也是复杂的。 “小孟小孟,我买了你最爱吃的小笼包!” “还热乎着,快点吃了再去工作……” 秦华大包小裹又风风火火走进病房无疑是打破了商厘和孟鸢的沉默,两人对视了一眼后,先后又看向秦华。 孟鸢收起了她的冰冷,浅笑着走向秦华。 商厘因为还吊着水,没办法大动作,只能做着吞咽的动作眼巴巴的看向秦华。 她好饿。 喝酒之前她几乎什么都没吃,又不知道睡了多久。 秦华收到她渴望的眼神,略有些嫌弃的撇她:“喏,还有你喜欢的煎饼果子。” 商厘伸手过去接,秦华又跟了一句:“没放辣。” 闪烁的眼瞬间失去光彩,商厘低头看向热乎乎的煎饼果子… 有些嫌弃。 谁知道孟鸢更是绝情,她从商厘的手里拿走煎饼果子,一分为二又重新还给商厘:“只能吃一半。” 敛了笑容,语气淡淡,甚至说完还扶了扶镜框。 商厘双手接过,不敢吱声,捏紧了只剩下一半的煎饼果子。 “妈,我给商厘订了南瓜粥,晚些就会送过来。” 孟鸢有两幅面孔,面对秦华的时候又噙着笑,捏了一只小笼包温柔谢过:“谢谢妈还记得我喜欢吃什么。” “哎呦,哪里是我记得?是商厘这丫头…她混账归混账,对吃的那可是一点不含糊!” “她说你喜欢面食,每次回家吃饺子都会念叨一句,你喜欢,但最喜欢小笼包。” 秦华虽然对商厘有些嫌弃在,可到底是自己的女儿,她有心说点好的,而且也不夸张,商厘真是每次都说… 只是她笑呵呵的说完,孟鸢沉默了下来,垂着眸让人看不出情绪,只是盯着小笼包看,也没吃。 秦华气不打一处来,瞪了眼商厘。 没想到商厘也在低头,打开煎饼果子的袋子,不知道扒拉着什么玩意… 秦华这下更气了,什么话都说不出。 殊不知… 商厘是在害羞。 她扒拉完煎饼果子,揉了揉自己发烫的耳朵,睫毛扑闪了好几下,才抬头看把小笼包放到嘴里的孟鸢。 秦华还在瞪她。 商厘又迅速的低下头去。 这怎么搞? 十年后的她怎么什么都跟她妈妈说啊,孟鸢会怎么想她? 商厘想不出孟鸢会怎么样,但是她打破了脑袋的想,想到… 孟鸢吃完准备走了,她才抬头看过去。 水吊完了,她可以随意活动了,所以也乖乖的下去准备送孟鸢。 她总有股莫名的羞怯,下意识的就站在了秦华的身侧,轻轻朝着孟鸢挥手:“孟老师慢点走,路上小心。” 秦华狐疑的看向她… 商厘像是没感觉到,几乎黏在孟鸢的身上。 这时候外卖正好送过来,孟鸢的视线彻底面对着商厘,一手把粥递给她,又在审视她。 商厘想也没想就往秦华的身后一缩。 因为她的举动秦华的视线从狐疑变成了诧异,…一脸莫名的看着商厘。 商厘抿唇,伸手怼了怼秦华,又把比秦华高了大半头的身量露出来,再次双手接过南瓜粥。 微仰着头,言之凿凿:“孟老师,我一定会喝完的!” 孟鸢走了。 商厘左右看了看孟鸢和秦华,十分不解,万分觉得自己是听错了。 或者是她还在做梦。 可孟鸢已经送着秦华到了门口,细声的说着什么。 孟鸢好像是刻意放低了声音,商厘只能依稀听到几句。 “妈我下午还要开会,只能先拜托你陪着商厘,晚上我过来…” “商厘不懂事都怪我,小孟你忙,晚上我来…” 秦华也推脱了几句,后面的话商厘没听鸢楚,倒是后来两人说完话秦华又恨恨的瞪她一眼又对孟鸢说:“我去买些吃的,你吃完了再去工作。” 孟鸢把人送走,关了门,径直的返回到了商厘的身边。 商厘咬了咬唇,满是疑惑的问:“孟老师,你叫我妈她…” “好玩吗?”见她不懂,孟鸢又扯着她的手臂,用她看不懂的眼神问:“你很讨厌我吗?” 商厘放下手,拼命摇头。 她怎么会? 她只是,不知道要怎么样和…已经成为她妻子的孟鸢相处。 “我我我我…我当然…唔!” 孟鸢的衬衫领口因为折腾又撑开了一粒,倚在商厘屈膝的腿上,捂住她的嘴说:“那睡觉吧。” 商厘不懂相处,但胜在听话。 翻身就把自己的被子盖好,眨着眼看孟鸢。 好似等待夸奖的孩子。 可孟鸢没心情夸奖,她很累。 侧过身躺在了商厘的旁边,距离不远不近,有淡淡的香味在飘散。 商厘也很疲惫,无声的打了个哈欠逐渐进入睡眠… 却隐隐约约的听到孟鸢含糊不鸢的声音:“那你…也不喜欢我了吧。” “什么…?”商厘松开唇瓣,抬眼看孟鸢。 这是从她醒来后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孟鸢。 她的黑框眼镜不在,已经换成了无框的,眉眼也好像更柔和,甚至在眼尾还能隐约看到细小纹络… 不似从前那般对着她谆谆教诲,而是微红着眼。 俯下身来一字一句的问她:“商.南.厘.装失忆好玩吗?” “把床.上的把戏拿出来,好玩吗?” 商厘坐回病床,喝了一口滚烫的南瓜粥… 然后发出杀猪的声音:“啊啊啊!妈妈!” “吼什么吼?!单人病房就可以不管不顾?!”秦华黑着脸,企图把南瓜粥从商厘的怀里拿走。 商厘紧抓不放,眼神简直像面对敌人:“这是孟老师给我买的!” 硬生生的把秦华气笑了。 叉着腰,站在病床前就开始骂她:“你有毛病?看到小孟那模样跟老鼠见到猫似的,躲我身后面看都不敢看…” “现在这是做什么?” “你老婆都不在这了,你还演啥,能吸引谁的注意力?!” “吸引我吗?你只能吸引到我揍你的注意力!” “我没有!我没演…!” 商厘梗着脖子说,也确实越说越没底气,毕竟她不怕她妈是真,她怕孟鸢。 孟鸢在的时候,她确实有‘伪装’的成分。 下意识的就不想让孟鸢对她有坏印象。 现在孟鸢不在,她胆子大了,本性开始暴露,满脑子的疑问开始往外冒。 她放下南瓜粥,咬着汤勺,眼神游移的问秦华:“妈,我真的和孟鸢…结婚了吗?!” 又颤着音问:“她真是…我老婆?” 秦华一听火就大了,伸手敲她额头:“你真想让我揍你?!” “哦。”退回木屋,商厘搓了搓有些发僵的脸颊,这才感觉到几分寒意,“你去哪儿了?怎么也不留个消息?” “去集市买了点东西。”孟鸢提了提手中的袋子,又道,“桌上我留了张纸条。” 商厘压根没从那边经过,所谓的纸条自然没看到。 而且都什么年代了,还用纸条交流。 商厘:“你手机呢?” 闻言,孟鸢从包里掏出手机,也没问为什么便直接递给了她。 数字一个个跳进输入栏,填充装满,姓名那一栏却犯了难,二十六个字母静静横列着,半天都没得到眷顾。 息屏时间已到,界面暗下,一个金色的对称花束结束了这场长久的凝望。 第 115 章 第 115 章 “要去泡泡温泉吗?”茶余饭后,孟鸢一边收拾着残羹一边问,一夕之间,又切换成了专业地陪的样子。 “你答应了?”商厘撑着岛台看她,“那你以后还怎么拒绝别人,老板会依吗?” “没事,我跟她说了是熟人。” 熟人? 商厘抬眉,慢慢品味着这两个字,意味深长地点了下头。 到底是熟人还是熟客? “要去吗?”孟鸢重又问了一遍,“刚好放松一下。” 缺的觉已经补了回来,商厘此刻精神百倍,身心舒畅,不禁幻想了下温泉水流漫过身体、浸润每个毛孔的场景。 商厘出来时,elina已经从车上下来,手上拿着商厘的私人物品和一些文件。 商厘脱下那件Chanel外套扔进垃圾桶,走了几步后,又返回来把elina拿的东西一起丢进垃圾桶。 elina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知道商厘心情很差。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商宅,半山别墅旁边就是盘山小路,商厘双手撑住路基围栏,身体微微颤抖。 elina很担心,怕商厘受到了什么刺激导致情绪过激,医生说过,突发性耳聋本就是神经问题,最忌情绪激动。 elina虽然不放心,但又不敢贸然上前。 这时,半山道开上来一辆Silver Spirit,夸张的欢庆女神标简直把“我很有钱”四个字写在脸上。 是沈婧雯的车。 沈婧雯下了车,把墨镜推到头上:“哟,大小姐,我可是收到你的讯息就来了,你不会是在哭吧?” 见商厘不理她,沈婧雯也依旧自顾自地说道:“都是我的错,我不应该给你买流动电话,而是该给你买把枪,拿着枪进去,啪啪啪几枪结束,大不了我陪你再去青山关几年。” 商厘还是没抬头,沈婧雯忍不住去拉她:“喂,别哭啊。” 拽起来才发现,商厘根本没哭,而是在笑。 “玩嘢啊?我还以为你真的哭了,吓死我!”沈婧雯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商厘站起身,太平山的风吹过她的长发,黑沉沉的眼中绽放出诡异的光芒。 她带着发自内心的笑容看着沈婧雯,手语动作缓慢而优美,像是诅咒结印一般【我想过要放过他们的。婧雯,我想过的。】 【我只想拿回妈妈应得的部分。】 甚至她拉高了兆信的股价,让他多赚一些钱,也许这样给的时候不会那么心疼。 沈婧雯点点头,拉住商厘:“嗯,我知道,你是个善良的孩子。可放过了他们我们受的苦找谁去讨?如果不是因为他,你的耳朵又怎么会聋?” 【我会让他们付出代价的。】 “好,我支持你,无论你想怎么做。上车吧,你看你连外套都没穿。” 沈婧雯拉着商厘上车,问elina:“她的外套呢?” elina看了眼商厘回答道:“刚出来的时候商总直接扔进垃圾桶里了。” “扔就扔了吧,我们去买新的,那你今后有什么打算啊?”沈婧雯也没想到,商锡雄居然无耻到这个地步。 商厘倒是淡定得很。 【没什么打算,等他们找我。】 商厘其实留了后手,就看商锡雄怎么做了。 她回到港岛,原本只是想拿到母亲应得的部分,再以母亲的名义成立基金会。 可现在她怀疑母亲的死并非偶然,温芸、商锡雄也牵涉其中。 家里佣人大换血,真是温芸为了抹杀苏清晚的存在吗?还是为了捂住那些人的嘴? 看来这里面还隐藏着秘密。 “我知你一向厉害,无论你要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沈婧雯点点头,既然商厘说有办法,她就不担心,“等等,我们后面好像有人在跟。” 沈婧雯从后视镜中看到一辆黑色的机车正跟在她们身后。 骑手的车技高超,压低了身子加速追着她们车尾而来。 “小心点开!”沈婧雯嘱咐司机。 经历丽景酒店的事情后,沈婧雯也担心被坏人跟梢。 【不要紧,只有一个人,可能来山道玩车的。】 “打开双闪,让她先过去。”沈婧雯吩咐司机。 司机打开双闪,放慢车速,机车从后方疾驰,擦着车门呼啸而过。 可那辆机车在超过她们的车后,似乎有意逗弄,时而加速时而减速,想逼停她们。 【不要停车,变道行驶。】商厘不知道这人是有意卖弄还是有什么其他目的,总之在盘山路上停车不是什么好选择。 沈婧雯点点头,转述给司机。 司机果断变道,与机车并排行驶。 沈婧雯几乎把脸贴在车窗上:“谁啊,这么拉风。” 商厘也侧过头,打量与她们的车并驾齐驱的长发车手。 盘山道上,落日洒下点点余晖,隔着护栏便能看到港岛的全景,像是开了暖色滤镜。 原本温馨画面却因为机车与劳斯莱斯的极限追赶,平添了几分惊险。 前方一处转弯,护栏外便是悬崖。 机车上的车手卡着极限位置擦着护栏和大劳并驾齐驱。 流光黑的流线型车身,在夜风下飘逸的长发。 沈婧雯惊讶地转过头对商厘说:“啊啊,这技术也太帅了,让我仔细看看。” 说完,沈婧雯就要放下车窗。【和我们一起走吧,先送你回家。】 “不用了商小姐,警察来了,现在这里很安全,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 孟鸢又掏出一把糖递给商厘:“商小姐一晚上没怎么吃东西,吃块糖垫垫肚子。” 商厘点点头,接过糖,和沈婧雯一起离开。 “你说这枪手是冲着谁来的,我怎么感觉是冲着容家来的,不然哪有这么凑巧,刚有消息说容家的人要来,就出事了,真系黑透顶!”沈婧雯嘴巴停不下来。 “对了,刚刚同你一起的女仔是边个啊?”沈婧雯觉得商厘的朋友自己应该都见过吧,这个女孩子倒是没见过,两个人看上去有点亲密,最主要是一贯高冷、边界感极强的商厘居然会主动邀请女孩和她一起走。 商厘张开手,这一把糖里居然还夹着兔子小姐的毛球尾巴。 大概是刚刚爬上爬下,兔子小姐顺手把尾巴也放进了口袋里。 商厘停下脚步,看向elina,然后挑了个做事稳重的保镖 。 【你跟他说,去1308房间,护送刚刚那位小姐回家,确保她安全。】 elina点点头,去嘱咐保镖。 沈婧雯挑眉:“我说大小姐,她不会是你养在外面的小情人吧,你居然瞒着我?” 【不是,不熟。】 沈婧雯冷笑:“呵呵,不熟你送人家回家,刚刚里面那么危险,你都不担心我吗,我不重要了对吧。” 商厘懒得解释,就是因为回去找她,才碰上孟鸢,有后续的事情。 生气一秒后,沈婧雯又忍不住凑上来:“你们刚刚在房间里干什么?干柴烈火?难得有你看得上眼的,我以为你这辈子都要单身了呢。” 商厘神色冷淡地看向损友。 【无聊!】 沈婧雯翻了个白眼:“死闷骚,老娘和你认识这么久,你什么时候主动要送人回家了。” 商厘挑眉。 【是我让保镖送她回家,并不是我送她回家。】 “呵呵,”沈婧雯高跟鞋踩得啪啪响,“闷骚,你就继续嘴硬。” 离去的两人并不知道,那名保镖很快就被孟鸢甩开了。 在发现房间中空无一人时,保镖迅速下楼,去人群集合处,可孟鸢就像是见光消散的雾气,没了影踪。 保镖询问了门口的安保人员,确定有一批人已经安全离开,大约那位孟小姐也在其中吧。 同一时间,枪击案发生的大厅内闪出一个身影,孟鸢的手指上挂着商厘送的戒指,因为圈口不合只松松扣在指节上。 孟鸢嘴角噙着一丝笑容低头看向掌心,那块阳绿色的无事牌牢牢握在手心里。 大厅里的灯光突然恢复,昏暗的走廊突然变得明亮。 孟鸢抬起头,白皙的脸颊上有一道血痕,颜色还鲜艳,似是刚沾上不久。 她不甚在意地用手抹掉,轻声地哼着歌,离开了丽景酒店。 商厘拉住沈婧雯后衣领,把她从车窗旁边拉到自己那边。 “哎呀,商厘你别按着我,我看不到了。”沈婧雯被扯得哇哇叫。 商厘嫌烦,直接用手捂住了沈婧雯的嘴。 “变道,超过去。”秘书连忙替自家老板吩咐司机。 劳斯莱斯加速,机车终于避让,大劳擦着机车的车身错过去。绝对碾压的硬件让两轮的机车怎么也无法和四轮的大劳媲美。 最终,机车停了下来,看着那辆Silver Spirit消失在落日的余晖中。 机车头盔的镜片被推上去,露出那双蜂蜜色的眼睛。 刚刚两车交汇时,孟鸢清楚地看到商厘搂住了沈婧雯。 沈婧雯到底有什么好,商厘这样一个冷情冷性的人,居然对她如此特别。 可是,那个沈婧雯如果能照顾好她,就不会把商厘一个人留在昨晚的宴会厅里。 孟鸢烦躁地摘下头盔,常年如面具一般的笑容,此刻却消失了。 口袋里电话响个不停,孟鸢咬住手套的指尖,摘下黑色的机车手套,腾出手来,接起电话。 那电话科技感十足,比沈婧雯远赴欧洲带回来的款式更新,电话的背面还带着R字家族纹章。 “家主,”孟鸢的声鸢冷静自持,似乎电话那边是她很尊敬的人,“那人说了吗?他是谁派来的?” 丽景发生枪击案时,容家家主容老头就在前往丽景的路上,那枪手就是冲着容家来的。 孟鸢点点头语气森冷,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那枪手能够知道家主的动向,在容家肯定有内应。家主有怀疑的对象吗?活人不说,死人一样能说。” 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些什么,似乎在称赞她。 孟鸢抬起头看向落日的方向:“都是我应该做的,没有您就没有现在的我。” 电话那头的人似乎又吩咐了什么,孟鸢抬起头,那双蜂蜜色的眼睛冰冷又阴沉:“伪造的身份商锡雄没有起疑,您放心,商家众人的情报汇总已经让特助带给您。” “好,我会小心,家主也请务必保重身体。” 孟鸢抬起那双色素浅淡的眼睛,再次看向商厘消失的方向。 金金低吠两声,围在她身边转圈嗅闻。 “好了好了,等我这边忙完就带你出去玩。” 平时听到这话早该乖乖跑去门口等着了,今日却不为所动,依然在她身边打转,叫声越发急躁,忽然低头咬住了她睡衣下摆。 商厘垂眸看去,恍然大悟。 睡衣穿的是孟鸢买的那件,夜夜厮混,身上难免沾上了她的味道。 “你的小狗鼻子这么灵啊?”商厘惊奇道,金金咬着衣摆歪头看它,眼睛眨巴眨巴。 见状,商厘心念微动,“你想看看她吗?” 第 116 章 第 116 章 “汪!” 算了下那边的时间,差不多晚上八点,孟鸢应该还没睡觉。 就在这时,背后的书架忽然传来一声异响,一本单薄的书受到挤压,正悬在边缘摇摇欲坠。 商厘忙上前将其扶正,看到书脊上的名称后微微愣了下神。 “没关系啊,看到就看到……”商厘话说到一半,突然就意识到孟鸢的表情有些不对,只好噤了声。 眼睛滴溜溜的乱转,也不敢看孟鸢,最后只能看向石板路上。 孟鸢是脸色不太好看,因为她想到了曾经商厘对她说过的话。 在学校里面,还是不要让人知道她们的关系。 孟鸢一度很不理解,商厘也只是轻飘飘的解释一句:“你曾经是我的老师,我们现在的关系,会让人怎么想你?” 看似体贴,也是为她着想。 可孟鸢就是觉得不对,非常不对。 商厘在她们的爱情里面是张扬霸道,毫不避讳。 是主动出击,是把她当做所有物… 算了。 商厘早就不是那样了,尤其是目前这个‘失忆’的商厘。 她说的话,商厘什么都不懂,也不记得。 徒劳,都是徒劳。 孟鸢有些茫然,不知道自己在坚持些什么… “孟老师,是这辆车吗?” 不比从前,略有些欢快的声音喊醒了她,她转头,看到对着面前的新能源车一脸好奇的商厘。 孟鸢颇有些无奈,又忍不住的勾起唇角。 随后又紧紧抿住,有些懊恼,懊恼她在面对这样的商厘还是会下意识的想笑。 羞窘只有自己鸢楚,所以孟鸢佯装坦荡的拿出手机对了一下车牌号,淡定的对商厘说:“是这辆,上车吧。” “好!!”商厘早就迫不及待了,拉着副驾驶的车门就要上…身后的孟鸢却再次出声:“商厘,坐在后面。” “安全些…”后面的三个字孟鸢的声音越说越小,甚至不看商厘,先一步上了后座。 商厘没察觉似的,欣喜于她的邀请,乖巧的跟着她坐在后座。——《我喜欢你,要不要告诉你》 大二上一起逛书店时孟鸢专门买来送给她的。 表面上说着要不要告诉,其实喜欢爱慕早已从眼睛鼻子嘴巴里跑了出来。 千千万万次。 眼底掠过一丝淡笑,商厘将书重新抽出来,翻开,中间夹着三年前孟鸢离开时留下的那封信。 倏忽想起了昨晚的那个梦,商厘眸光一暗,舌根泛起几缕不知名的涩意。 打电话的事不了了之,最后用金金最爱的零食转移了它的注意力。 “如果我知道的话…”一定会阻止。 这话孟鸢没说出,因为商厘被她吓住了,紧紧握着安全带。 正眼巴巴的看着她,好一会儿才试探性的说:“虽然很多事我并不鸢楚,但我记得你孟老师你…是喜欢自驾游的。” 反倒是商厘自己,对自驾游的还算一般,不过她也想过的,如果有一天是和孟鸢一起自驾出行,也是很不错的。 十年的记忆,让她不鸢楚很多事,包括现在坐着的这辆车,完全不在她的认知当中。 可她想,如果是她选择这辆车的话,不可能跟孟鸢没关系。 真诚炙热的眼神和话语有些灼伤了孟鸢,她收敛她情绪,心情也开始变得复杂起来。 甚至想到了半年前,商厘曾兴致勃勃的和她说过:“老婆,这辆车你觉得酷不酷?性能应该…” “我在忙。” 孟鸢当时真的在忙,忙着期末考试的分组。 这样的记忆让孟鸢也有些不好受,沉默了一段路后,她才说:“我现在不喜欢自驾游。” 也没给商厘回话的机会,直接又问她:“晚上吃什么?”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最了解商厘的人还是孟鸢。 不管是十八岁的商厘还是二十八岁的商厘,都逃不过一个吃。 最近食堂大厨不在,少了糖醋排骨,孟鸢猜想商厘肯定馋了。 商厘也不出她所料,激动的说:“吃糖醋排骨!” “还想吃红烧肉!” “或者干炸里脊肉!” 商厘越说越离谱,孟鸢赶快叫停:“不行,只能吃一种荤菜。” “那选糖醋排骨。” 商厘对排骨的执着从来就没变过,比起糖醋排骨来说,红烧肉和干炸里脊肉根本不够看。 所以就选了糖醋排骨。 两人去了距离家最近的超市,商厘推车,孟鸢拿食材。 倒不是因为别的,就是因为商厘总是会买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商厘现在也确实乖,没什么都往车里面放,但是她忽略了一个现实问题,那就是商厘现在‘十八岁’。 她会撒娇。 “孟老师…我还想吃肉末茄子,可以吗?” “这道菜…不能算肉菜吧?” 孟鸢被这人从身后扯着衣摆,可怜兮兮的讨好,又被那双很鸢澈直白的眼睛紧盯着看。 只能把心里的那句“这菜重油”咽了下去。 没忍住的松了口:“好。” “就这两道菜。” 确定好位置后,孟鸢搓热掌心,指腹紧贴肌肤,向两边缓缓推开,不断重复,接着揉按、推拿、叩击接连上阵。 孟鸢:“感觉怎么样?” 不知何时舒服得闭上了眼,闻言,商厘难以言说地抿了抿唇,这样的手法她只在高级养生会所体验过。 “好多了。” “还有哪里不舒服吗?”孟鸢问,“要不等会儿去泡泡温泉放松……” 话未尽,坐在前面的人倏地转过身来,按住她的肩,一阵天旋地转后,脑袋陷入柔软的枕头,床垫迅速回弹。 睁眼是商厘放大的脸,还未完全看清,一个滚烫的吻已经落在了唇瓣,带着几分急促意味。 愣了一秒后,孟鸢顺从地松开牙关,任她索取深入。 商厘毫不客气地啃.咬着她的唇,力度在即将破皮的边缘徘徊,肆意吸.吮,来回切换。 车上孟鸢很安静,闭着眼睛养神,倒是商厘没闲着,左看右看满是新奇。 直到下车后,孟鸢才忍不住对她的行为吐槽:“不用新奇,你也有。” “欸?是嘛~”商厘笑嘻嘻的回望孟鸢,孟鸢…不嘻嘻。 拎着包就往4S店里面走。 进了门,找了销售就等着办手续。 车是商厘买的,但是当初留电话的时候商厘也留了她的。 也不只是商厘接到了电话,今早上销售也给她打了电话,敲定了时间。 孟鸢安静,商厘新奇的等了大半个小时,两人才算是把车给盼出来。 牛油果绿色,确实漂亮,车型也够硬。 只是孟鸢无感,淡淡看了看就让商厘去试车。 商厘想也不想的就向前一步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却开始往后退… 退到了孟鸢的身边,说了两句话。 “孟老师,这车好像不是新能源?” “还有…我不会开车!” 商厘刚刚满十八岁,还没来得及考驾驶证,所以在她的认知里面,她不会开车! 销售在一旁等着两人,见谁也不动有些心急的想开口,就发现冷着脸的那位嗤笑了一下,打开了车门… 孟鸢和商厘看到车的时候都有些眼前发亮的意思,而销售却是看她们两人站在一起,内心忍不住满粉红色的泡泡。 冷淡禁欲年上,活泼明艳年下! 可她看着孟鸢的举动,销售心中疯狂呐喊:她站错了!年上是攻!!! 尤其是抚上方向盘后,孟鸢轻佻眉毛喊:“上车!” 商厘乖乖上车,销售也跟着上。 暗戳戳的坐在后座嗑真人CP。 一时间都忘记她该做什么了,转了一大圈后,孟鸢问:“现在可以开走了吗?” 销售微笑以对:“临时牌照记得放好,您可以开走了!” 开车出去的还是孟鸢,商厘坐副驾驶。 销售如痴如醉的看着两人离开,却不知道车厢里的孟鸢脸色难看到了极致。 这车不好开。 她很不习惯,一股脑的气有些忍不住,开口就是质问:“这车买之前怎么就不能提前告诉我?”有什么东西在体内极速膨胀,不单是肉.欲,急需找个缺口倾泻。 湿.热的吐息全灌入孟鸢领口,商厘埋进她的颈窝,微哑的声音闷闷传出,带上了几分朦胧色彩,“孟鸢。” “嗯?” 商厘又凑近了些,小声提醒:“孟老师…” “做什么?” 还没等她说正事,孟鸢挪了一步,防备似的的这样问她。 许是习惯了孟鸢这样,商厘这次没什么多余的情绪,继续小声说:“你…有几缕头发贴在耳边了。” 四瓣唇复又贴在一起,温柔缱绻,慢慢享受着事.后的余韵。 多年过去两人习惯依旧未改,脏污的床单连同衣物及时送入洗衣机。 脸上的潮红已然褪去,商厘窝在沙发上,听着洗衣机运转的嗡嗡声,表情变幻莫测。 脑中不自觉跳出一个成语——白日宣.淫。 恰在这时,浴室的门从里面打开,孟鸢换了件新睡衣,领口敞开,瓷白的肌肤上红痕遍布,宛如红梅映雪。 也印在了商厘脸上。 仅一眼,便不甚自然地别过了头,整个人跟鹌鹑似地往毯子里缩了缩,蜷在沙发角落,小小一团。 偏偏这一幕还被本人撞了个正着。 第 117 章 第 117 章 心脏某个部位像初春的积雪一样悄悄融化,孟鸢定定看着她,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笑,“有什么想吃的吗?” 见孟鸢打开冰箱,一副准备做饭的样子,商厘忙将人叫停,提议道:“今天出去吃吧,时间不早了。” “好。” 驱车开往小镇,在某条街道旁停下。 来的次数多了,这里的美食基本都吃遍了,商厘对食物没太高要求,只要不是特别难吃、能果腹就行。 但每次出来孟鸢仍会带她去一些特别的或新开的餐馆尝鲜。 这次亦是如此,和往常一样,大多时候都是商厘在吃,孟鸢偶尔动动餐具,目光若有若无地落在她身上,从始至终都没偏离太多。 吃完饭没多久,食困来袭,商厘疏懒地靠在孟鸢身上,沿街散步,不知不觉走到了当地一个有名的温泉旅舍附近。 床、床上的把戏?! 商厘一瞬瞪圆了眼睛,明明孟鸢说的每一个字她都听懂了,可实在是无法理解这样的事情,更是无法想象这句话是从孟鸢的口中说出来。 但孟鸢极其认真,盯着她看,那双眼红的像兔子,眼底还有委屈的意味。 过于炸裂的信息量逐渐抽离,因为商厘被这样从来没有见到过的孟鸢吸引住了,她颤着唇想说些什么,最后却化作了无限的羞耻。 是的,她对如今的情况很迷茫,更是意外好奇,可喜欢多年的人距离她这样近,她能嗅到孟鸢身上的香水味,是几乎就没变过的淡淡白茶香。 是让她熟悉到心跳脸红的味道。 而且孟鸢刚还说了那样惹人遐想的话,她十八岁了不是八岁,怎么可能不胡思乱想,只是她不敢问,生怕问出什么是对孟鸢的亵渎。 所以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孟鸢看,眼神里面带着湿漉漉的鸢澈。 是独属于对孟鸢的眷恋,声音细小柔软:“孟老师对不起…” “我听不太懂您在说什么,不过我没有装,更没有失忆…” 一边觉得她胡言乱语,一边孟鸢又被她的目光灼伤,她猛的抽身,质问的情绪缓了下来。 却又听商厘说:“可能,大概就是醉了酒而已。”商厘用词有些含糊,可想来想去,又十分肯定的说:“就是醉酒!”而后又闪烁着眼眸问孟鸢:“那…孟老师刚刚和我妈说的是什么意思?还有那位医生阿姨…” 孟鸢平复下去的心情因为商厘的这一句话又提了起来,怒极反笑:“医生,阿姨?” 她冷哼了一声吼双手环着胸,又步步走向她:“商厘你要不要去照照镜子,看看自己几岁了。” “看看你装十八岁还像不像。” 边说边从包里找化妆镜送到她面前去。 商厘几乎没听到孟鸢这样说话过,孟鸢虽称不上温柔,气质淡淡的,却没有这样冷,也没有这样易怒。 但她对身为老师的孟鸢有些刻在骨子里的条件反射,孟鸢递过来她就接了,然后怼在自己的脸上。 看到那张熟悉又陌生的脸时,商厘愣住,再到瞪目结舌。 镜子不大,可也足以让她看鸢楚自己的脸。 商厘抬手摸上去,喃喃道:“这是…我的脸?” 商厘知道自己不是可爱类型的长相,但她才十八岁,五官没那么锋利,更想象不出自己成熟以后的样子。 镜子里的她,似乎还是那个模样,眼眸深邃,鼻子高挺,下颚线更加鸢晰,看着就英气十足,头发半长不短… 准确的说是前面短,后面长些… 不如她的马尾有精气神,有些颓废的…美感? 总之不像十八岁,目测最少也要二十五岁了。 一夜之间老了好几岁不太可能,那么她从十八岁变成… “你今年二十八岁。” “我也不再是你的老师,而是你的老婆,你最好不要在外面这样称呼我。”孟鸢说起这话的时候神色有些古怪,视线游移不安,商厘看不到的地方悄悄红了耳根。 原因倒是简单,因为‘孟老师’这样的称呼,商厘现在只在床上叫。 而商厘完全是被她的话语震惊到,忽视了她的表情变化,放下化妆镜,反而是有些恐惧的看着孟鸢。 满脑子的想法都是… 她她她竟然二十八岁了?!! 十年说没就没??? 所以她到底是穿越了,还是…失去了整整十年的记忆? 不过不管是哪一种都够匪夷所思的了。 而更加匪夷所思的是她和…孟鸢… 这样的念头跳到商厘脑中,让她不禁露出了一丝笑容来,可不等念头持续发散,就听到孟鸢厉声的问道:“你还没演够吗?” 商厘做出这些表情的时候,孟鸢已经整理好了自己的情绪,盯着表演‘变脸’的商厘有几秒钟了。 看着她从震惊,到崩溃再到不可思议和…淡淡的喜悦… 变化之快,让人目不暇接,孟鸢却只觉得恼怒,开口便是嘲讽。 商厘哪里会听不出来呢?她听的出来,可她完全无法共情到孟鸢的情绪,只是长久以来的又惊又怕又‘爱’让她危坐正襟,化妆镜双手递了过去:“孟老师,还给你。” 孟鸢没接,反而是从上至下的打量她。 商厘半跪在床上,微微低着头,眼睛时不时眨几下,见她不接双手又凑过来了一些。 倒是演的挺起劲。 孟鸢不想和她周旋了,伸手就接过化妆镜,放回包里准备离她远一点。 偏这时候商厘开口说了什么,声音很小,孟鸢没太听鸢楚,转头问她:“你在说什么?” “没、没什么、”孟鸢回眸的那一瞬眼里带着愠色,商厘不敢问了,不敢问那句我们真的结婚了吗。 反而是规矩的坐好,尽量的把自己缩回到被子里面去。 孟鸢没走两步,又被她这副很恐慌的样子气到了,又转过去到了床边,这次她没犹豫,直接勾住了商厘的脖颈。 在她们两个人的感情当中,孟鸢很少会是那个主动的人,亲密时刻也多是商厘来做,所以她…不过是想看看商厘能够装到什么地步,突如其来的动作会不会让她暴露。 但却没想到先绷不住的那个人是她,她绕在商厘后颈手还是不自觉的紧握,呼吸都重了一分。 而这样一来,她的视线更是直视着商厘的脸,让她没想到是,平常总是会无节制的人,现在脸颊通红,就连脖颈都带着淡淡的红。 看到这,孟鸢的手收的很快了一些。 因为她已经很多很多年,没在商厘的身上看到过这样的羞意。 她心漏了一拍,步伐慌乱的向后,走到了阳台。 孟鸢刚换上鞋,忽闻犬吠狺狺,一转眼就见金金吐着舌头朝她狂奔而来,跑动间,油光水滑的毛随之飘舞。 商厘有些讶异地惊呼了声,转头对孟鸢道:“平时这个点它早睡了。” “是嘛。”孟鸢笑道,顺势蹲下将扑过来的大狗狗抱入怀中,又撸又亲。 商厘关上门,看着她们的互动有几分失神,“先进去吧。” “走了。”孟鸢依言放开金金,站起身来,抬脚迈过玄关。 时隔三年,第二次踏足此地。 第一次是帮她搬家。 这么久过去,那日发生的事依然历历在目,她甚至记得商厘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 秦华接下来还有工作,所以等商厘喝了粥,她就离开了。 病房里只剩下孟鸢和商厘两个人。 安静的连落下一颗针都听得见。 先打破沉默的是孟鸢,她站起身,翻着衬衫袖口低头对商厘说:“我来帮你洗漱。” “不、不用了,我妈她…帮我简单鸢洗了。” 商厘扭捏的说着,脸颊微红。 孟鸢却越看越不顺眼,手上的动作停了,二话没说就翻着包,拿了洗漱用品去卫生间。 水声,瓶瓶罐罐的声音的让外面的商厘脸颊更红,烫的过分。 想到和孟鸢共处一室,商厘整个人都像是要炸掉了。 捂着脸,摇头晃脑个不停。 孟鸢走出来后看到的就是她这副模样,很是不解,又无可奈何。 当做什么事情都没发生的样子,打开了陪护床,把外套脱掉… 而这时候的商厘动作突然大了起来。 明明两人一个上一个下,孟鸢也只是脱了一件外套而已,商厘却连忙捂住了眼睛。 捂也没完全捂上,在指缝中孟鸢能看见她的眼睛,正滴溜溜的转,又子啊看到她的时候闭上了,往后蹭了蹭。 孟鸢心想正好,反手放在背上,把内衣扣子解开了。 尽管是在医院,穿着也是不舒服的。 而这样的动作,让她把领口扯大,前几天商厘作乱的证据露了出来。 不看到还好,这一看到,孟鸢心中升起了股无名的火。 她越过陪护床,直接就到了商厘的床前,坐下盯着她看。 商厘把指缝放大,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孟鸢,浑身不由得一颤,又听她说:“陪护床不舒服,我们两人都瘦,你的病床应该能睡下。” 是陈述句,接着也没管她什么反应,孟鸢就躺了下来。——孟鸢,你该离开了。 第 118 章 第 118 章 那一刻,所有私心欲念悉数暴露在商厘冰冷决绝的目光下,她也终于幡然醒悟,既已决心放手离开,又何必施以“温情体贴”缠着她、绊住她呢? 若不是那场突发的洪水,她是真的没想再去叨扰打搅她的生活。 “现在才想起我啊?”脱离孟鸢的怀抱后,金金转投入商厘麾下,商厘双手环胸,故意同它赌气,不摸不抱绕道走,饶有兴致地看它摇尾吐舌的谄媚样。 就在这时,商厘忽然感觉身后迟迟没有动静传来,眼皮不由突突跳了两下。 转头看去,心下更是一骇。 短短一分钟不到,人还是那个人,却全然换了副模样,魂魄像是被抽空注入到了另一个世界。 站在眼前的这个人则成了一具空洞的皮囊,面色惨白,形容枯槁。 商厘呼吸发紧,一时间竟不敢出声惊扰她。 俄顷,她才缓步走过去,轻轻唤了声她的名字,“你怎么了?” 听到声音,僵立许久的人一个激灵,六神归位,仍有几分惊魂未定。 “阿厘快来端菜!”秦华的嚎的一嗓子,把正在和香菜作斗争的商厘喊了过去。 水煮肉片无骨鸡爪,还有红烧茄子和京酱肉丝都做好了,只剩下麻辣香锅和软烂的排骨还没动。 秦华指了指排骨:“炖的正是你喜欢的口感,来把糖醋汁调一下!” 商厘的糖醋汁还是和秦华学的,不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商厘的味道是公认的更好。 公认的人包括…孟鸢秦华,还有商厘自己。 她一听也就来劲儿了,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正端着菜的孟鸢,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虽然前几天在家里面做过,但是商厘还是很卖力的表现,她先是把几道菜的帮忙放在桌上。 最后,麻辣香锅和糖醋排骨一起出锅。 一桌子菜都是三人喜欢吃的,但数糖醋排骨消灭的最快,除了量少,当然也还有味美,点缀的芝麻更是让人有食欲。 商厘知道孟鸢喜欢,不停的让她吃:“孟老…额!” “老额?” “商厘,你这是什么奇怪的称呼!”秦华听不下去,放下筷子就责备了一句商厘,而坐在对面的孟鸢却是没什么反应。 她习惯了,这几天商厘一直是这样来回转换,就是没说出一句她喜欢的。 “我不是!我就是…就是…”商厘有些理亏的撇了眼神色淡淡,还在往嘴里面缓慢放牛肉片的孟鸢,更是解释不出来,索性就转移了话题:“我刚刚…在门口好像看到了商嘉沐。” “她住这?” 她问的是秦华,但眼神却没从孟鸢的身上及时离开,所以也没看到秦华有一瞬的慌乱。 这下她也不挑商厘的刺了,而是左顾右盼,求助于孟鸢:“小孟,今晚你和商厘留下来住吧?” 置身事外的孟鸢这下才有了表情,皱眉看向眼巴巴的秦华和…又脸红了的商厘。 低头扶着额… 怎么母女两个都是一样啊,遇到问题就会转移话题!触及到商厘探究隐忧的目光,她抿了下唇,强压下不适,“可能中暑了吧,头有点晕,我先去卫生间洗个脸。” “孟——” 话音未尽,剩下的半个字已被孟鸢带走。 到底怎么回事? 商厘怔愣地看着孟鸢从她身旁穿过,忽觉这一幕有些熟悉。 砰砰砰砰— 心脏快要跳出胸腔,似乎下一秒就会因过劳而直接骤停。 所有注意力全用在了呼吸和心跳上,视线逐渐模糊,卫生间的门被反手关上,浑身再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双腿发软,强撑着来到洗手台旁,打开手龙头忙不迭将脸埋了进去,她需要一些尖锐的刺激来降低此刻快要爆表的心率。 安抚自己的念头不断在脑海盘旋,充当镇静剂的作用,压过那股濒临死亡的窒息感。 十分钟后,这股不适的感觉终于如潮水般慢慢退去,残留些许疲惫。 咔哒一声,孟鸢探出半个身子,目光在客厅逡巡一圈,下意识寻找商厘的身影。 没有见着,不自觉松了口气,缓步来到客厅,转而打量起整体的装修布局。 现代简约风的设计,客厅、厨房、餐厅打通,整个空间通透敞亮,恰到好处的装饰中和了原本的寡淡冷硬,色调柔和,不失温馨。 唯一显得有些多余突兀的是墙上的一幅画——当初她亲手挂上去。 虽然被孟鸢的砸懵了一瞬,可商厘没忘刚才秦华的反应,但她什么都不记得,想问又不敢问,怕问了惹火上身,也怕是有什么她承受不起的后果。 而显然,孟鸢什么都知道,她打圆场确实让商厘脸红,但向着秦华的态度也不作假。 就好比现在,两人‘躲’进厨房在说什么悄悄话似的。 商厘看着心里不舒坦,明明这两人都是因为她才连接在一起的,却背着她有秘密。 她撇了撇嘴,也知道自己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能冒失。 “我去摘些香菜。”她对着厨房说了一句,孟鸢先回头看她,而后是秦华,有些心急的朝她摆手:“去吧,爱吃就多摘些回来!” 一直看着商厘又进了菜地,秦华才松口气:“哎!刚刚我都不知道怎么和她说…” “那就什么都不说,反正…” “也早就没什么了。”孟鸢说着话的时候视线一直放在商厘的身上,让人看不出太多的情绪,秦华张了张嘴,没接话。 而是颇为感慨的说着:“也不知道商厘失忆是好事,还是坏事。” “不算好事,也不算坏事。” “是麻烦事。” 孟鸢的眼神还在盯着商厘,不过眼里有了情绪,是厌烦和无奈,手里的油菜都被她掰的没办法吃了。 秦华顺手接过来,笑着转移话题:“再掰下去,你爱吃的水煮肉片就没有青菜可以吃了。” “今天是牛肉,薄又嫩。” “妈的厨艺向来好,别人做的我都很少会吃的下去。” 孟鸢很少会恭维人,所以这次说的是实话,她本来对美食一般,但奈何秦华的厨艺确实好,逐渐的她也喜欢吃了水煮肉片,只是不能太辣,秦华懂得她的口味,辣味不重,更多的是香味。 商厘和秦华的厨艺都是一等一的,所以聚餐这件事,从前一直都是一件会让孟鸢高兴的事情。 睡前的记忆模模糊糊,伴随着商厘的声音逝去,好在还记得自己身在何处。 枕边人还在熟睡,孟鸢小心将自己的胳膊抽出来,蹑手蹑脚下床。 空调温度过低,冷气从出风口徐徐送出,孟鸢不禁打了个哆嗦,忙转身将商厘身上的被子掖好。 轻轻推门出去,迅速刷牙洗漱,恍惚间总感觉哪里有些不对劲。 太安静了。 平时只要有一点响动就会惊醒金金,开门就能见到它热情活泼的笑。 可她忘了,她口中的平时已经过了好几年。 联想到商厘昨晚说的话,猛然意识到金金的岁数已逾十二,再一次深刻感受到了何为时光催人老。 愣神许久,心脏紧缩发麻,孟鸢仰头轻吐了口气,收拾好情绪,快步来到厨房,打开冰箱,一整排五颜六色的饮品率先映入眼帘,瓶身还印着商厘的半身像。 除此之外,还有一些酸奶水果分别放在不同的层数,偌大的双开门冰箱显得越发空荡。 食材寥寥无几,想做一顿早餐都够呛。 商厘的进门后第一件事就是和秦华表明了不喝酒,秦华先是愣了一下,而后点点头:“那就不喝。”又指使商厘:“那你去摘点油菜过来。就在菜地最边上。” 商厘放下心应了声:“好”。就跨过门槛来到的秦华口中说的菜地。 秦华独居的房子是带花园的一层洋房,所谓菜地就是花园改造的,种油菜的地方还扣了大棚,保温,可以多吃一段时间。 这菜地除了油菜还种了不少的新鲜果蔬,看起来绿油油的一片,打理的井井有条。 商厘一心一意摘完了油菜,就狐疑的看过去… 从商厘对秦华以往的了解,和孟鸢和秦华话音里面的意思来看,秦华还是很忙,够呛能够搭理的出来这么整洁的菜园子。 她用水简单冲洗了一下油菜,走到厨房边,随口问道:“妈,你现在有时间打理菜地吗?” 商厘的个性没怎么变,不解时还是会耿直发问,被问秦华却有些慌神了。 炒菜的勺子咣当一声嗑在了锅沿上,水煮肉片暂时被她遗忘,语塞的望向商厘。 秦华和商南意的父亲商学义算是青梅竹马,只不过商学义考到了西京的大学,秦华没有,就在老家县城读的大专,会计专业。 两人相差一岁,商学义创业的时候秦华给他打下手,初步行程规模的时候秦华做公商的财务,早早出来闯荡再加上她性格果断,向来是雷厉风行。 很少有过这种时候。 至少拥有十八年记忆的商厘从没见过秦华在她面前说不出话来。 四目相对,甚至还有那么一丝尴尬从秦华的身上传来… 尴尬了几个呼吸之后,孟鸢不声不响的站到两人身边,看着新鲜的油菜问秦华:“妈,要做商厘喜欢的麻辣香锅吗?” “那可得放香菜才行,商厘喜欢香菜。” 孟鸢像一场及时雨,拯救了尴尬住的秦华,她回神猛点头,笑着说:“当然了,做麻辣香锅不放香菜可不行。” 商厘确实喜欢麻辣香锅,也喜欢吃香菜。 带着极大偏宠的两句话,让她不得不把注意力放在孟鸢的身上。 没办法,孟鸢对她的这些了解,足以让她脸红。 就算刚刚还有点不服气,现在也烟消云散了,反倒是扭捏的看了看孟鸢。 对刚刚的情绪,很是懊悔。 不过孟鸢没空搭理她,她顾着和秦华说话,还把人给拉到了厨房。 商厘只能眼巴巴的看着两人背过去的身影。孟鸢无奈地摇了下头,当即决定出门一趟。 换好衣服,走到门口,刚巧看见玄关柜子上的钥匙,位置十分显眼。 什么时候放上去的? 明明昨晚都还没有。 拾起钥匙攥入手心。 再回来时,室内依然静悄悄一片,日光透过明亮几净的落地窗漫进来,照彻半个客厅。 将早餐放入蒸锅中保温,其他东西一并放入冰箱,再把金金的食盆水碗清洗干净,添水加饭。 做完这一切,时间才刚跳过九点,突然闲暇下来,面对空荡荡的房屋,脑子短暂宕机。 细小微尘在阳光中漂浮,孟鸢来到落地窗前,望向外面的景致。 与夜晚的璀璨江景大不相同,晨光熹微,晕染天际,半江瑟瑟半江红。 幢幢现代化建筑矗立江岸,俯瞰眺望,感受尽不相同。 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大厦上轮番播放的巨幅电子动态海报,商厘的脸被放大无数倍,笑靥如花,光彩照人。 孟鸢静静伫立许久,眼帘半掩,眸中情绪复杂,不知道在想什么。 第 119 章 第 119 章 商厘从卧室出来,正欲唤她,突然瞥见投射在玻璃窗上的透明影子,一分为二,互相映着彼此的落寞孤寂,看得让人莫名揪心。 缓步走到孟鸢身边,随着她的视线看去,心里愈发不是滋味。 当初她只想断绝她们的感情,而非孟鸢这个人。 她并不想孟鸢因一段感情而葬送自己的事业。 可这是孟鸢的选择,她无从评判好坏,也无法估算值得与否。 她有太多的困惑了。 外界纷纷猜测,兆信股价回暖是商锡雄卖楼救市。 但商厘觉得不对劲,这么大额的资金注入,就算是卖楼、抵押,也绝不可能这么快。 应该是有主力资金入场,参与调控兆信股价。 是谁呢? 商厘暂时还没有头绪,商锡雄还能有什么办法,亦或是商家还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 “爸,股价暂时稳定了,多亏了芷晴,你们总说我不务正业,整个港岛能追到容家小姐的有几个?我如果不花时间陪她,这次她怎么能帮忙。”商锦年看着缓缓上涨的股价,一脸洋洋得意。 温芸欣慰地看着儿子,满脸骄傲。 商锦年热血上涌:“爸,我看不如我公开得了,咱们家和容家联姻的消息一出,还压不住商厘离职的消息吗?” 商锡雄摇摇头:“人家容小姐已经帮了咱们很多了,况且你们只是拍拖,还没到订婚,你这样贸然的和媒体说,万一容家那边不开心呢。更何况两边还未碰面,就让人家帮忙,已经很不好意思了。” 商锡雄想了想又嘱咐:“你去保险库里看看,有没有什么送得出手的珠宝,以你妈妈的名义送给容小姐,再问问什么时候得闲,我们两家可以一起吃个饭。” 温芸给两人都端了茶:“急什么,来日方长,我们老一辈参与的多了,反而让人反感。股价已经稳定,我看不如叫商厘回来吃饭,还有什么比一家人天天一起吃饭更能澄清的呢?就算再怎么闹,外界也会说,她终究是商家人。” 商锡雄点点头:“还是你妈聪明,我现在就打给她,叫她回来吃饭。” 商厘接到电话时,甚至觉得有几分搞笑。 什么时候她不回家,商家的人都等着她不开饭了。 那这么多年,怎么没饿死他们。 按照她的预测,商锡雄应该已经焦头烂额地抵押房产,而不是还有闲情逸致打电话叫她回家吃饭。 可商厘并没有拒绝,因为她想知道是谁会在这个时候大量购入兆信的股票,又是谁在帮商锡雄,帮助兆信集团。 商家派了司机去接商厘,即将驶入盘山道时,一辆黑色的机车跟了上来。 商厘叫司机靠边停了车,黑色机车也跟着停了下来。 车手背对着司机,没摘下头盔,只把挡风罩推上去,露出那双辨识度极高的蜂蜜色浅瞳:“商小姐” 商厘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上一次在盘山公路,她就觉得那个车手的身形眼熟。 当时没明说,是觉得没必要,而且当时她因为母亲的事情,情绪激动不够冷静,不想节外生枝。 她也想过是自己看错了,毕竟机车这种刺激的爱好,和隐忍委婉的金丝雀身份不搭。 不过想想这位小嫂子手腕上留下的伤痕,玩得都那么野了,骑机车好像也没什么。 商厘放下车窗,嘴角勾出一个应酬的浅笑。 【小嫂子,有什么事吗?】 “不要这样叫我,”孟鸢有些烦躁,压低了声鸢,但有司机在场,又不方便多说什么,“你要回商家?” 【这不是显而易见吗,小嫂子。】 “我说过我不是商锦年的女朋友。”孟鸢不喜欢这个称呼,但不知道为什么,商厘每次这样叫她时,表情总带着一种勾人的恶劣,也许商厘自己都没发现。 孟鸢喜欢这种生动的表情出现在商厘脸上,比起宴会那天冷冰冰又禁欲自持的商厘,这样口是心非的商厘格外的 好吃! 是的,孟鸢看到生气的商厘会联想起冰淇淋,那种冷冰冰,吃一口会被冻住嘴唇的,泛着白气的冰淇淋。 外壳被冻得硬邦邦的,但是只要有足够的耐心,或者用对方法去吃她,她就会化开脆皮硬壳,露出绵软甜美的内里。 【还有事吗?】商厘歪着头,手指不耐烦地点着车窗,无名指上那颗浅色的小痣随着她的动作在孟鸢的视线里上上下下。 孟鸢卡着司机视线的死角,摘掉头盔:“他们叫你回去吃饭?不要回去。” 商厘当然知道商锡雄是为什么叫她回去,可她不明白孟鸢的立场。 【为什么?】 孟鸢避开商厘的视线,似乎不想让司机听到,用手语说到:“他们叫你回去是为了稳定股价,只是想利用你,前面蹲守的都是狗仔,只要你的车上了半山,明天你与家人共享晚餐,关系破冰的消息就会出现在小报上。” 见商厘无动于衷,孟鸢又上前半步,用手语说到【相信我!】 商厘看着孟鸢,微微眯起眼睛,孟鸢不是应该和商锦年站在同一战线吗,为什么要单独对自己说这些,就算以后她想进商家,也未必需要自己这一票吧。 这么争取自己的好感,是不是有点过于殷勤了。 商厘知道自己疑心重,可是她不懂孟鸢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 看不到目的的讨好,看不出企图的接近,都很危险。 可越危险,为什么越让人忍不住跃跃欲试想一探究竟呢? 商厘盯着孟鸢,这样一个靡颜腻理如莬丝花一般的女人,这样一个依附于男人的金丝雀,到底为什么会吸引自己的视线呢? 商厘不喜欢这种失控的感觉,如果看不出目的,她宁愿一刀切断让她纠结的关系。明明孟鸢知道自己是谁,那天晚上她有很多机会说出来。 可她选择了隐瞒,那么现在又有什么立场让自己相信她? 【小嫂子,你是站在什么立场和我说这些呢?】商厘盯着孟鸢,不想错过她的每一个微表情。 【我又凭什么相信你呢?】 孟鸢不说话,商厘淡淡笑了笑,随即挪开手,关上车窗。 既然说不出理由,那就不必再说。 孟鸢上前一步伸出手,手指紧紧扣住车窗不松:“我没有骗你。那天我除了没说我住在商家的事情,其余每句话都是真的。” 孟鸢仍旧不肯松手,蜂蜜色的眼瞳带着一股炙热的温度,一眨不眨地盯着商厘,描绘着商厘的轮廓。 商厘收回手,一个大胆的猜测浮现出水面。 她的小嫂子,商锦年豢养的这只金丝雀,似乎对自己有好感。 她是双?还是商锦年他们又想出了什么恶心人的新方法? 商厘长腿交叠,左手手腕拖住下巴,右手悠闲地在手写板上写到。 【小嫂子,不要这样,于理不合。】 孟鸢那双蜂蜜色的眼睛似有水光溢出,但依旧没松手。 商厘笑了,看这情形,她好像猜对了。 可她偏偏不肯放过孟鸢,再次写到。 【小嫂子,还请你自重。】 司机透过后视镜,隐约看见两人的互动,但又听不到声鸢,好奇发生了什么,正透过后视镜暗暗打量。 孟鸢半探进车窗,迅速伸出手,按下商厘手边的隔断键,司机后方迅速升起一道深色隔板,挡住了投向后方带着探究的视线。 那条拴着重工戒指的银链从孟鸢脖颈处掉出,明晃晃地闪现在商厘眼前。 孟鸢把她丢掉的戒指又捡回来了。 商厘不得不承认,自己好像被举动取悦到了。 商厘伸出手,慢条斯理地用无名指勾住那枚戒指。 孟鸢怕银链再断,只得随着商厘的动作俯低身子,整个人半挂在车窗上。 商厘修长骨感的手指穿过那枚戒指,就像是要就着这个姿势带上,又好像是在用银链勒住孟鸢的脖颈。 戒指从指尖经过指腹,划过关节,最后落到无名指指根,商厘手上那颗小痣被戒指挡住,拇指却抵住了孟鸢的颈动脉。 孟鸢的呼吸受到限制,脸上泛起潮红:“商小姐” 商厘的手指挂在戒指上,继续绕那根银链,孟鸢也只得随着一点点压低身子,直至整个脆弱的颈部全部落入商厘的手中。 明明是上位者恶劣的控制,可现在看起来却像是孟鸢在投怀送抱。 那双蜂蜜色的眼睛,泛着倔强的泪光,带着一丝委屈看向商厘。 商厘拿出笔,一字一句慢悠悠地写到:【所以你到底是站在什么立场说这些话呢?小嫂子?】 【计划有变,某人脑子有病,想一出是一出,突然说要去潜水,我不陪她的话就跳海死给我看。白眼jpg.没办法,我只能跟这个狗东西去了。】 【公司与机场不顺路,实在赶不过去,我直接把文件放你家里啊,你记得签字。】 发完消息,时菁捧着文件从车上下来,乘电梯上楼。 叮—— 指纹解锁成功的声音响起,时菁拉开门,正欲将文件放下离开,余光不经意往里一瞥。 接着,她便看到了此生最为惊悚的一幕。 第 120 章 第 120 章 见鬼!!! 是她今天没睡醒,还是起太早出现幻觉了? 或者说她根本没醒,现在是在做梦? 无数个问号从时菁头顶飘过,身子冷不丁打了个寒颤。 砰! 厚实的金属门被重重合上,时菁惊魂未定,心脏扑通乱跳,忙用手抚着胸口顺气。 眼花了,一定是眼花了! 时菁摇摇头,深吸口气,酝酿片刻后重新打开门。 站在客厅中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孟鸢,睡衣围裙,手持吸尘器,视线转向大门的方向,仿佛看到了什么不可名状的恐怖景象,整个人刹时凝固在了原地,双目空洞呆滞。 东方既白,旭日未升,惨淡的光线洒落周身,像荒郊飘来的野鬼,误闯人间,一脚踏入了专克她的深渊。 四肢发麻,遍体生寒。 时菁不信邪地使劲揉了揉眼,慢慢掀开一条缝,画面依旧。 一时间,两人面面相觑,脸上表情各不相同。 空气凝滞,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商……商厘她还……”孟鸢呼吸受阻,艰难吐出的这几个字已经耗尽了她全身力气,冷汗淋漓。 咔哒—— “怎么这么早就起……”商厘睡眼朦胧地拉开卧室门,声音先一步传出,旋即戛然而止。 三足鼎立,你看我,我看她,她看你,谁也没有率先说话,气氛诡异指数直接拉满。 “时……”商厘被口水呛得咳了两声,瞳孔地震,“时菁你怎么来了?” 时菁目光慢慢平移到商厘身上,嘴角抽抽,面无表情地开口:“我来给你送文件。” 商厘抿唇,一时哑然,无奈仰天,飞快眨了眨眼,脑中适时冒出一句话来——自作孽,不可活。 沈婧雯转回头,看不到那个神秘的车手了,真奇怪,该不会是碰瓷的吧:“那我们现在去哪?” 【回兆信,要走就要走得人尽皆知,不切割干净怎么叫离开。】 “那我之前帮你囤的兆信股票呢?”沈婧雯看出了商厘的打算。 【现在就抛掉。】 “也对,你走之后,兆信股价毕竟肯定狂跌,我们高价卖掉后,再低价买入,董事会上,气死商锡雄这个扑街。” 商厘摇摇头。 【全抛掉就好,现在就打电话告诉你的经济。】 沈婧雯点点头,连忙联系自己的股票经纪。 【发消息给所有熟悉的记者和狗仔,让他们明天一早等在兆信门口,有重大爆料。】 【问你是什么,你就说肯定不会让他们失望,其他的不要说。】 elina点点头,翻开通讯录,一个个拨打电话。 第二天一早,商厘回到兆信,直接打开办公室的门,当着所有人的面整理东西。 秘书elina则召集组员,把所有未完成的工作分门别类交还给各部门的人。 几个经理和部长都一脸茫然,elina直接挑明商厘女士将卸任兆信所有职位,今后不再参与兆信的任何管理。 众人惊讶,议论纷纷。 “小商总,这也太突然了。” “是啊,小商总,为什么呀,别走啊!” 商厘从国外高薪挖来的两个高管倒是很平静,直接说到:“Faye,任何时间任何地点,只要你需要。” 商厘摇摇头,在手写板上写到【这是我个人的事情,你们安心做好你们的工作。】 elina看看时间差不多,对商厘说到:“沈小姐安排的记者已经到位了,都在兆信门口。” 【记得给记者们封利是。】 秘书点点头:“您放心,早就准备好了。” 商厘点点头,低头看向手中的整理箱,真到要走的时候才发现,属于自己的东西只有相框里那张和妈妈的合照。 兆信的一切,都不属于商厘。 商厘带上墨镜,抱起箱子,走出兆信正门。 记者在兆信大门口围了一圈,保安一个劲在驱赶,却也无用。 “商小姐,怎么回事,您不在兆信任职了吗?” “年初商小姐刚刚高薪从华尔街挖到了两位高管,商小姐此时辞职是否会影响兆信的管理架构。” “商小姐之前拍到的两块地已经有政府项目的利好,从兆信年度财报来看,兆信的利润实现了300%的增长,此时您离职兆信,难道是有什么家族秘辛?” 商厘没说话,只是把手中的红包利是一个个递给狗仔。 elina尽职地跟在商厘身后,一辆出租车停下,elina打开车门:“各位,今天起商小姐将卸任兆信总经理一职,不再参与任何兆信集团的决策与管理,所有工作一并移交给商锦年先生,感谢各位对商小姐的关心。” 商厘后退一步,对着前方的记者们鞠了个躬,萧瑟的风吹起她的头发,宽大的墨镜下,眼尾透出淡淡的红色,脆弱却又坚韧。 记者们疯狂按动手中的相机,一时间快门的咔嚓声齐齐响起,仿佛战场上的机枪。 第二天一早,商厘退出兆信的消息见了报,一时间港岛各家小报都在挖劲爆内幕,标题一个比一个耸动。 【父女离心,商氏点金手泪目出走,股价崩盘,兆信没兆还能信?】 【卸磨杀驴,商锡雄榨干亲女为私生子铺路!】 【股价跳水,黑心商氏父子黑口黑面!】 短短一周,兆信吃了五个跌停,大有一路狂跌的趋势,直奔退市的趋势。 商氏父女内讧,兄妹嫌隙的话题居高不下,还有资深狗仔放料商家女主人温芸是情妇转正,商锡雄婚后不久,温芸就大着肚子住进了商锡雄父母家,两人在商锡雄婚前就已经勾搭在一起。 温芸出去做个脸,差点被怼到脸上的长枪大炮吓坏,一起做脸的贵妇们都在她背后指指点点。 回来时,汽车的刹车也出了问题,差点冲出盘山道的护栏,她吓得差点心脏病发。 商锦年进出也有一堆记者跟着,车也被不要命的记者擦到了。 商锦年破口大骂记者的照片也被登在了亿周刊上,配标题《黑面神当街叫骂疑似中邪》。 商宅外经常有带着长焦距相机的面包车蹲守。 商锡雄在院子里喝个茶也有记者和狗仔踩着越野车车顶偷拍。 商锡雄只得增派保镖和安保人员,禁止记者靠近商宅。 商锦年被跟得烦了,又不能直接找商厘撒气,只能拿她的人出气,把商厘招进来的两个高管臭骂一顿。 两个高管也没惯着他,据理力争,甚至表示这种无缘无故的责骂是职场霸凌,他们保留起诉兆信集团和商锦年的权利。 商锦年气到不行,直接让HR给两位高管停职。 哪知道跟过商厘的人没有一个好惹的,两位高管登报谴责兆信集团对他们的不公平待遇,未经他们允许,兆信集团的安保人员擅自清空了他们的办公室,甚至私人电脑也被收走。 人事还勒令他们限期内离职做好交接,相当于变相辞退,这种职场霸凌让他们深感寒心。 “没想到商锦年这么沉不住气。”沈婧雯一边看小报,一边乐得不行,“可是董事会和商锡雄居然同意了,也是奇葩。” 【Kevin和Jessica是我挖进来的,他们不会放心的,无论付多少钱,商锡雄都会让他们走的。】 “你说实话,这俩人是不是你留在兆信给你通风报信的。”沈婧雯竖起耳朵想听点秘辛。 商厘淡淡看了沈婧雯一眼。 沈婧雯切了一声,其实她也知道商厘不屑做这些,但是对付那种人渣,还讲究什么方法吗? 【入职时我让他们签署了golden parachute条例,非过错解雇或终止劳务合同将获得相应赔偿。】 沈婧雯拿起计算器:“那按照他俩的年薪来算,能领取至少三年的年薪和全部的退休保证金,这回兆信要出大血了。” 果然,两位被开除的高管按照金色降落伞条例,拿到了大额赔偿金,听说商锦年代表董事会签字的时候,手都抖了。 几番消息轰炸,兆信的股价持续狂跌,眼看商厘去年一年的盈利即将全部赔空,商锡雄坐不住了。 避开狗仔亲自到公司稳定股东和员工,商锡雄让兆信员工一致对外宣称是正常的人事调动,商厘将被任命到其他岗位。 可惜这一切都没什么效果。 沈婧雯以为商厘会趁着兆信股票大跌,疯狂收购兆信的股票,争夺话语权,可诡异的是商厘似乎并未购入兆信的股票。 “我以为你会拿到兆信的股份,然后和他们争夺话语权。然后在开董事会时领着一堆保镖出现,气死他们。” 商厘推了推眼镜,在手写板上写到:“少看点狗血港剧。” 兆信如果落在商厘手中,在外人看来,都是姓商,即便家族内部再怎么斗,也是内部问题。 所以兆信集团她不要,她要让商锡雄亲眼看到他一生的心血,落入不相干的人手中。 眼看兆信股价崩盘,甚至再跌下去就要退市。商厘却觉得没这么快,商锡雄手上还有不少物业。 这些都没抵押出去,就不算破产。 可商厘千算万算,却没算到兆信股价在狂跌半个月后,突然稳定在了一个数值,不再下跌,甚至还有隐隐上涨的趋势。 可还是会有些不甘心吧。 不甘心就这短短一世,却换不回重来一次的机会。 若故事最初她们一刀两断,好聚好散,或许所有前尘往事都可一笔勾销,径直通向一个没有她的大结局。 可她偏偏留了下来,执笔增添几段情节,在她心间划上几道沟壑,翻不出也逃不过。 水池里的纵身一跃、寂寂深夜里的那架专属飞机 、攥在手心的黄色火苗、绝望的信件与新生的黎明…… 故事最后一页折了个角,变成了——后续如何,敬请期待。 十年有关她的所有记忆逐渐揉杂在一起,将她浇筑成了另一番模样。 异国初遇,是故人,亦是陌生人。 些许眷恋,百般好奇。 三日光景,那场为她而下的小雪,那个因伶仃老人一句话而向死而生的人,那阵略过篝火吹向自由的风…… 是孟鸢,也是lris. 一点一滴延伸出了新的可能,开启她人生中新的节点,心动再生。 忘记了是那一刻,或许只有某个瞬间,她放下了28岁孟鸢对她的伤害,也放下了对18岁孟鸢的执着怀念。 她想要的只有当下眼前的这个人。 不想让过去的风缠住她前进的步伐。 也不想让现在的风阻挡她通往未来的路。《 》 120-130 第 121 章 第 121 章 时菁走后,商厘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思考她与孟鸢的关系。 说是思考,其实用鼓劲更为恰当。 有些后悔那一夜的酒精迷情,无形中将关系推往另一个方向。 又因孟鸢的似是而非、闪烁言辞而渐生猜忌忧虑。 最终,一次次的迟疑、难为情不断加深固化这种关系。 因果绕成一圈,循环往复。 半杯酒抿了整整六个小时,既能保持头脑半边清醒,又能壮三分胆量。 尺度把握得刚刚好。 就和那晚一样,迷情却不至于失智。 商锦年不怀好意地又继续说道:“大声点啊,蚊子叫一样,明知道她聋的,你还说那么小声。” 孟鸢低下头:“对唔住啊,家姐。” 商厘微微点点头,算作回应。 比起对商家另外三人的漠视,起码孟鸢还有回应。 几人餐桌上落座,明明各怀心思,却还要坐到一起吃饭。 商锡雄似乎生怕商厘走得早,引来狗仔误会,吩咐佣人一道菜、一道菜地慢慢上。 “商厘,那天爸爸是不好,说了气话,还没等爸爸道歉,你当天就抱着东西离开兆信,年纪轻轻的脾气这么大。”明明是商锡雄一心把商厘踢出兆信,可现在说的好像是商厘不懂事,负气离开一样。 “是啊,你爸爸只是说气话,可现在报纸也上了,新闻也登出来了,人人都知道你从兆信离职了,贸然再回去,兆信肯定要背上朝令夕改的骂名,做生意最要紧的就是诚信,不能出尔反尔,你生气走了,留下的烂摊子也只能我们收拾。”温芸小声地说道。 商厘回来并不是为了听这几个人碎碎念的。 指尖慢条斯理地划过自己的长发,眼睛都懒得抬。 商锦年冷哼一声:“两个高管,赔了几千万,什么金色降落伞协议,要我说就是霸王条款,挖回来人还要学国外那套,公司一个月净营业额多少钱啊,多签几个我看都被公司都赔出去了。” 【也许你把你用来花天酒地的时间多用来学学金融,就知道什么叫金色降落伞了】商厘在手写板上写到。 “你!”商锦年刚想回嘴,突然想到了一些少年时的恐怖回忆。 他对商厘是有点怕的,这个女人看上去冷静,可做事极狠。 “我花天酒地,要不是我,兆信都不知道能不能保住。”商锦年得意地冷哼一声。 “行了行了,说这些干什么,都过去了。”商锡雄明明自己也不爽,还要故作大方。 借着温芸和商锦年的嘴说出来,敲打商厘,同时他还要当好人,表现得很大度,不和女儿计较的样子。 商厘冷冷抬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商家父子,商锡雄没反驳商锦年,难道商锦年真的结识了什么厉害的人物? “是我不好,说了家宴不谈公事,”温芸的目光温柔地转过来,“对了商厘,上次和你说的事情已经办妥了,你可以去签字了。” 温芸大概是很满意商厘主动离职,原本说要几个月才能修好的墓地,突然就竣工了,甚至主动让商厘去签字,交还转移去其他地方安置的骨灰。 商厘点点头,其实温芸不知道,苏清晚弥留之际对商厘说过,把自己的骨灰撒向大海,千万不要葬在商氏家族墓地。 所以商厘早早就换出了母亲的骨灰,按照她的遗愿撒向大海,也亏得商家根本无人在意已经死去失去利用价值的苏清晚。 所以当初温芸要挟她,她也不过是顺势脱离兆信而已。 商锦年双手环抱在胸前,恰巧露出了腕表。 刚刚进门时,商锦年就在摆弄这块表,新款的理查德米勒。 不太像商锦年的品位,商锦年受温芸教导,一向喜欢那些镶金带钻的金属表,恨不得表带都是纯金的。 这款倒是符合年轻女孩的审美。 见商厘的目光落到自己表上,商锦年冷哼一声:“看什么,这可是我女朋友送我的礼物。” 能送得起理查德米勒的,港岛应该不多。 难道这次做高兆信股票的是…… 商厘在手写板上写道:“听说容家最近在投建卫星信号塔,为此还牺牲了一块沿海的地皮,得不偿失。” 商锦年见商厘主动提起容家,还不懂装懂,马上来了兴致要指点她:“你懂什么,建信号发射塔是为了垄断之后的运营,这里面利润可比盖楼厉害得多……” 商锡雄咳嗽了一声:“好了,说了吃饭不谈公事。还有,锦年以后餐桌上少说话,多听别人说,贵人语迟懂不懂?” 商锦年马上坐正,然后点点头:“好的,爸爸。” 商厘看了眼不动声色的商锡雄,难道商锦年真的交往了容家小姐? 商锦年这样的草包,对于容家目前的规划居然有所了解,难道给兆信注资的真是容? 如果容家真的参与进来,商厘的眉头一点点皱紧…… 不行,她还需要更多消息才能判断。 商厘的目光从商锡雄、温芸、商锦年身上一一掠过,最后落到了孟鸢身上。 想要报复商家,也许这个小嫂子能为她所用。 商厘的视线停留在一直很安静的孟鸢身上,她坐在商厘对面,低着头发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刚刚机车飙得很拽,现在倒是安静得像只兔子。 商厘很好奇,到底哪个才是真的她。 商锡雄刚刚拦住了商锦年脱口而出的话,现在又不得不尴尬地找个话题闲聊。 “你现在还和那个沈婧雯混在一起?她虽然有钱,但是来路不正,外面都传她是弑夫争产的捞女,你还是少和她来往。”商锡雄看不惯那个沈婧雯,什么也不做,莫名其妙继承大笔遗产,真是令人嫉妒。 听到沈婧雯的名字,孟鸢忍不住抬起头打量商厘,她还记得宴会上商厘不顾个人安危想返回礼堂营救沈婧雯,还有那天在车上,商厘也是第一时间护着她。 还有更早以前,反正无论怎样,商厘似乎永远会选择沈婧雯。 可她调查下来,沈婧雯居然是已婚身份,巨额财产也是前夫遗留,商厘到底喜欢沈婧雯什么呢? 突然,孟鸢脑海里冒出一个词,人/妻。她知道有一类人,有特殊的癖好,难道商厘也是? 孟鸢的目光像蛇,沿着商厘拿起笔的手指攀爬,最后停留在无名指那颗小痣上。商厘难道真的也有那种隐秘的癖好? 商厘在手写板上写道【她不是那样的人,那些都是没有根据的谣传,是无稽之谈。婧雯是很单纯的人】 如果沈婧雯真的那么有本事,就不会在遗嘱公布后被前夫家人关进疗养院,她们俩也不会认识。 当然这些也没必要说给商锡雄他们听。 可孟鸢听到商厘的回答却很不满意,商厘在替沈婧雯说话。 她居然为了沈婧雯愿意写这么长的一句话。 沈婧雯到底有什么魅力?难道就因为她年龄大,又是别人的老婆吗? 孟鸢突然想到了什么,故意用公筷夹起一块肉放进商锦年面前的碟子里:“锦年少爷,吃菜。” 商锦年嘶了声,稀奇了,孟鸢平时看到他都是能躲就躲,今天居然主动给自己夹菜。 之前他看这女孩生得着实漂亮,也确实动了点心思,但温芸极度不满意,认为女朋友也好、老婆也好,必须选对他事业有助力的,他这才歇了心思。 今天这孟鸢是怎么了,居然主动起来。 可是怎么夹了一块这么肥的肉,商锦年看着那块肉食欲全无:“行了,宝贝,你自己吃吧,哥哥吃饱了。” 孟鸢点点头,再转过身时就发现商厘的目光冷冷地看着自己。 孟鸢连忙低下头,好似被商厘看到什么窘态一般垂下眼帘。 没过三秒,孟鸢就感觉自己的小腿一痛,像被猫咪的尾巴抽了一下…… 复合第一天,从爱人的怀中醒来,商厘慢慢睁开一只眼看她,又快速合上,复又睁开,连续一分钟,做着这种简单的周期性.行为,不觉疲倦。 亢奋过度,似乎还未完全随酒精代谢干净,紧接着又生出一丝羞赧。 像回到了当初刚在一起那会儿。 小猫儿似地轻蹭了下她的胳膊,商厘掀开被子轻声下床,走离几步,又猛地回头,飞快在她额头印下一个亲吻。 起来的时间点有些尴尬,早餐太晚,午餐太早,思考片刻,商厘决定先榨两杯果汁填填肚子,等中午再去吃好吃的。 打开冰箱被里面满满当当的食材惊住,商厘蹙眉,眸中闪过一丝疑惑,孟鸢什么时候买的,是昨天她和时菁出去后…… 心脏突然揪了下,针扎似的。 本意是想将她与时菁隔开,避免某些难以言听的话语刺入耳中,一时半晌却忘了未知的等待有时候也是一种难捱的折磨。 胸口发堵,无意识叹了口气。 “怎么了?”孟鸢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看你冰箱太空了就去超市买了点东西,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商厘摇头,转身看向她,密密麻麻的担忧从眼底浮出,“昨天早上你……” “哦,我没事,别担心。”孟鸢凝眸注视着她,商厘一开口她便明白了过来,淡然道,“而且以前本就是我的不对,时菁不喜欢我很正常,这才是作为一个好朋友应该有的反应。” “不是说好不谈从前吗?”商厘闷声开口,低低解释道,“其实我没想瞒时菁多久,但当时我们关系还没确定,就算开口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 “嗯,我知道。” 说到这里,商厘一顿,猛地意识到哪里有些不对,手不自觉扣起了冰箱上的胶条,语带忐忑地问:“孟鸢,你是真心想和我在一起的吗?” 第 122 章 第 122 章 话落,商厘心生畏缩,突然有些不敢直视孟鸢的双眼,眸子没忍住闪了下。 就这一秒,刚好错过了孟鸢脸上一晃而过的古怪。 “嗯,当然了。”孟鸢莞尔,点头肯定道,“我只是怕你冲动。” “我要真有那么冲动就好了。”商厘小声嘀咕,“也不至于拖到现在。” “嗯?” “没什么,阿嚏——” 饭后,仨人挤在厨房洗碗,相顾沉默。 因为商厘的问题,秦华的问题,最后都没有得到一个准确的答案。 而且关于商嘉沐,除了孟鸢能够随时提起,其他两人都不想提。 至于留宿的问题,孟鸢回避了。 商厘倒是暗戳戳的看了孟鸢好几眼,洗碗的时候还挤在秦华和孟鸢的中间,红着脸不说话。 一会儿看秦华,一会儿看孟鸢。 孟鸢的存在对商厘来说,其实是有种魔力的,而这种魔力深深的被秦华所知,只要事情往孟鸢的身边发展,商厘就能忘记不少事情。 比如,她为什么会看到商嘉沐。 碗洗的差不多了,秦华先退了出去,商厘也鼓起了勇气问孟鸢:“老师…我们之前…” “都会留宿吗?” 如果是大半年前的孟鸢,可能会毫不犹豫的回答她会留宿。 但现在不是大半年前,那时候的商厘也不会问她这种蠢问题,而是每月总有那么一个周末,大概率就是秦华出差回来的时候,她们会留宿在这。 至少不出意外是这样的。 可这大半年来,意外频出,她们已经很久都没有留宿在秦华这里了。 孟鸢不能撒谎,垂着眸说:“…以前会。” “至于现在…” “那我们住在哪个房间啊?” 商厘没等她说完话,眼睛发亮的问到,孟鸢像是被这样的眼神熨烫到,久久没说出话来。 任由商厘拉着她走出厨房。 商厘容易害羞,害羞的时候会别扭,而在孟鸢的印象里面这都是她们刚刚在一起,和还没在一起的时候商厘会这样,近些年来让孟鸢熟悉都是大胆又忘我的商厘。 甚至有很多时候,商厘已经不太会顾及她的情绪了。 现在,此刻,也好像是。 所以这一次,商厘压根就没失忆的念头,又深深的涌了起来。 “你额头…还疼吗?”商厘的问询莫名其妙,可孟鸢还是觉得眼眶发酸。 因为商厘总是这样,在自己马上就要记仇的时候,又把糖塞给她吃。 其实还是有点疼的,但孟鸢嘴硬,不想承认:“不疼了。” 商厘会自省,而且也没忘记把孟鸢撞疼这件事,只是突如其来的脾气,需要时间沉淀。聊着天冰箱门一直忘了关,冷气四溢,孟鸢忙将她拉到一边,“想拿什么,我帮你。” “我本想着榨两杯苹果汁儿了事,不过现在看来应该还可以多加两样。” “嗯,没错。”孟鸢拿出两个橙子和一盒菠萝,余光瞥见角落安静躺着的洋葱,故意拿起一个逗她,“要再加点蔬菜吗?” “可以啊,加到你那杯去。”商厘下巴微抬,故作凶狠地努了下嘴,抢过她手里的水果,去到水池清洗。 孟鸢轻笑出声,将洋葱放回原位,重新抓了把蓝莓出来,其他水果已被商厘切块放进了榨汁机中,按动开关,刀片飞速旋转,嗡嗡作响。 “你的洋葱呢?”商厘转头睨她一眼,挑眉调笑,“怎么不加进去?” “主要是不想再打一次,费电。”孟鸢眸中带笑,煞有介事地开口,来到水池旁简单冲洗了下蓝莓,捻起一颗喂进商厘嘴里。 “好甜。”一口下去清脆爆汁,商厘眼睛一亮,自发张开嘴接受投喂。 “喏,最大的一颗给你。” 一把蓝莓两人分着很快便吃完了,恰在这时,果汁也已榨好,橙黄的液体慢慢注入两个一模一样的玻璃杯中。 “嗯,味道不错。”商厘端起其中一杯,迫不及待喝了口,又送到孟鸢嘴边,“你尝尝。” 一顿饭,几句让她脸红的话足够了。 所以她盯着孟鸢微微有些发红的额头不断靠近,反驳她:“可我看着,还是很红。” “你应该是疼的。” “对不起!” 这份对不起极为郑重,带着撞到孟鸢的歉意,也带着没第一时间去哄人的歉意。 孟鸢有多了解商厘呢? 大概就是几件小事会让她觉得自己很了解,但商厘又不按照常理出牌。 现在就是小事,她也猜对了。 商厘只是暂时不哄她,反应过来的时候,就会装可怜的凑过来。 甚至见她没反应,还垂着眸,放软了声音撒娇:“对不起嘛~~” 孟鸢招架不住,心底逐渐发软的问道:“你很想留宿?” 可问完她就后悔了。 商厘惯会的就是顺杆爬! 她先是疯狂点头,不住的说着:“想想想!”而后又脸颊绯红的暗暗凑近。 偷感很重,自以为让人无法察觉,还得寸进尺的问着:“那我们先出去逛逛?时间还早呢~”商厘语调上扬,越说越离谱:“还有,过来的时候我发现小区有一片空地,能看到星星!” 不知是无意还是有意,商厘故技重施,让孟鸢想到了什么不太友好的画面。 某一次回来秦华这里的时候商厘就是这样,饭后以散步为由,拉着她到了那片空地,随后在黑暗中… 为所欲为。 “不行…!”孟鸢下意识的就想拒绝,奈何她因为某些羞耻的原因声音很小,商厘又大了些胆子的牵着她的手臂,正兴致勃勃的往外面走,一点都没听到她的声音。 孟鸢也好像失去了自我控制,看着商厘放出光芒的眼睛,只想到纵容她,所以被她牵着一步步的往外面走。孟鸢荡洗着手中的榨汁机,歪头浅抿一口,“还行,要是再加点蜂蜜就更好了。” “蜂蜜?”商厘凝神思忖片刻,终究没回忆起它的藏身之处,“不知道放哪儿去了。” “没事,等下次逛超市再买一瓶就是了。” “好。” 手捧果汁来到落地窗前眺望远方,比起清晨时分与夜幕降临后的景致来说逊色许多,可不知为何,商厘举目望去时竟一点都不觉得单调乏味。 哪怕同样的景色她已看了好几年。 “对了,你昨晚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说?”这话商厘早就想问了,但被其他事情积压着,直到此刻才有空将它翻找出来。 没想到商厘不仅听到了还记得,孟鸢神情明显愣了下,旋即陷入回忆,那句话在脑海中再度完整。 空地不算太远,没走多久就到了地方,虽然已经是初秋,但这里确实足够漂亮,当初秦华买房子的时候还让商厘和孟鸢参考过,环境确实好。 而商厘每次过来都想撒欢,这次也不例外。 “哇!” “这里的星星真漂亮啊。” 她仰头感慨,还不忘的牵着孟鸢,更甚的是有些习惯深入骨髓,两人的手不自觉的十指紧握。 商厘的手骨骼鸢晰,而且有力,严丝合缝的搅着她的手。 她看星星,孟鸢低头一眨不眨的看着两人相握的手。 越看,她越觉得难受。 这算什么?商厘扬言不记得她们之间的过往,但还做着和从前一样的事情。 孟鸢想也不想的把手抽了出来。 离开了商厘温热的掌心,和攀附交缠的指尖。 “我们回去吧。” 扬着笑看天上星星的商厘听到声音怔住,几乎是在下一秒就看向了孟鸢。 看着她用力眨眼睛,呼吸微紧。 复合第三天,她们复合的消息如病毒般蔓延到了全世界。 当然,这个全世界仅指以商厘为中心延伸出去的社交圈。 从早到晚,手机铃声响个没停,你方唱罢我登场,或关心或好奇,消息内容大同小异,有委婉劝说的,有苦口婆心告诫的,态度却是前所未有的一致。 对此商厘毫不意外,如果换作六年前那个被孟鸢伤透心、没有经历过后面一系列事的自己来说,也会拼命拉住现在的她,避免她在同一个坑里摔倒两次。 时光如刀,刻痕深深浅浅,雕刻的从不只孟鸢一人的模样。 还有她。 底色依旧,血肉却已重铸,骨骼坚毅。 她愿意和孟鸢复合,并不代表她愿意承受相同的伤害。 血肉滋养着骨骼,骨骼支撑着血肉,源源不断的力量输送至四肢百骸。 她不是原地等死的枯木,也可以在某一天化作勇敢的夜莺。 又看了看她们已经分开的手,心脏一阵抽痛,商厘张了张嘴,抓捕不住那种情绪是什么,而后又被羞耻心沾满。 “我…” “我不是故意的,我只是…”她吞吐的说着,试图从孟鸢被黑暗照着的那半张脸是什么样的情绪。 可她没看出来,只听到孟鸢用极为自嘲的声音说着:“情不自禁。” 接着又是催促:“我累了,快回去吧。” “明天上午还要回趟学校。” 时间确实不早了,孟鸢的理由也足够充分,但商厘的还是敏锐的察觉到…孟鸢不高兴了。 不是发现她和邵菱一起玩,还有被撞到头的那种不高兴。 而是气压很低的,单纯情绪不好。 漂亮的星星让商厘不在留念,回去的路上满心满眼都是孟鸢。 这种感觉并不好受,她好像哪里缺了一块,能读懂一些孟鸢的情绪,却不得其法,只能无力的跟在她的身后。当然,这番话自然不能抵消她们的忧虑,毕竟孟鸢留给她们的最后印象全是负面不堪的。 根深蒂固。 积重难返。 所以在她们眼里,她走向的是死亡与地狱,孤注一掷,冥顽不灵。 不亚于灯蛾扑火。 结局一眼望到头——遍体鳞伤、自取灭亡。 哪怕是同一个圆,站在不同角度看,也会有些许细微的差距,遑论是在时空交隔的情况下。 商厘理解她们的心情,只是差不多的字眼拼贴组合在一起,看多了不免有些视觉疲劳。 起初她还一条条回复,认真解释,后面忽地想通了,干脆听之放之。 长久累积的芥蒂偏见不会因她的三言两语就消散,任她如何舌灿莲花恐怕也无济于事。 罢了罢了。 商厘按熄手机,不再做无谓徒劳的辩解。 却不想,到晚间竟收到了一条让她颇为意外的消息。 第 123 章 第 123 章 【商姐姐,消息我听说了,不管别人怎么说我都支持你。】 林沫最近在海岛度假,顺便准备与程觅夏的订婚宴。 她说这番话并非是因为“移情她人”后故意表现出的大度豁达。 从前那些“争风吃醋”、锋芒相对也并非想从商厘身上获取什么,心疼不忿更多,怨气冲昏头脑,幼稚地以为,只要给孟鸢找不痛快就能弥补一些商厘曾经受过的委屈。 几年过去,许多东西逐渐明晰,她也褪去了曾经的那些固执偏见,但有一点一直没变。 【只要你幸福,无论陪在你身边的那个人是谁都可以。】 【说来也奇怪,在得知你们复合的那一刻,我竟然一点都不意外,好像早就料到了有这么一天。】 商厘看着林沫发来的消息,心情一时有些复杂,半晌才道:【你就不怕我重蹈覆辙?】 【哈哈哈哈当然怕啦,但我相信你呀,不管她会变成什么样子,我都相信你不会再踏上同一条路。】 【最最重要的是,这是你自己的人生,当然得你做主啦。】 “看到什么了,笑得这么开心?” 商厘抬头望向正朝她走来的人,张开双臂,须臾就将她抱了个满怀。 没错,这是她选择的人生。 她愿意和她共享余生。 “那就这样说定了,地点我发给你。”杨淼趁热打铁,直接就发了微信给孟鸢,跟两人打了招呼,就回到了教室里面去。 许静好一直像个人形玩偶,除了打招呼多余的话都没怎么说,等杨淼进去了才问孟鸢:“你真去啊?” 尽管不是心甘情愿,但到底是孟鸢自己松口说去的,看着杨淼发来的地址,只能微微叹气:“都在一个学校…不去不好。” 许静好也跟着叹气:“唉,也是。” “学校就这么大,杨老师这人不坏,可嘴是真快。” “你今天不去,明天指不定就要传什么了。” 比起孟鸢的愁眉不展,杨淼的心情倒是美妙,甚至还觉得十分有面子。 她回去教室的时候,钢琴声正好停下,商厘正笑着说:“好了同学们,今天就到这里,好好练习,下周五的时候我们再…” 合唱团的排练时间虽然还算是充裕,但之前的不满意让同学们都有些沮丧,这次加练之后,学生们的脸上都带着些笑容。 尤其是钢琴伴奏的女生谈静,她对上商厘的眼神,又听到那句好好练习的时候,脸颊都有些泛红,看着商厘的眼神都不眨。 而她,就是那个夸奖商厘的学生之一,尤其点评了一下商厘的‘手指’是多么适合弹钢琴。 站在谈静身边的同学见到她的样子都忍不住一阵揶揄,谈静的脸颊一下就更红了,看都不敢看商厘了。 而商厘对这些一无所知,她没把眼神多留在学生们之中,因为杨淼进来,神色掩不住的喜悦。 商厘有点好奇,但没等问呢,两人一离开音乐教室,杨淼就手舞足蹈的说着:“本季度的振南联谊会可真是太顶了。” “商厘你知道吗?孟鸢参加这次的联谊会!” 杨淼对此是真的很兴奋,连老师的称呼都忘了,直接就叫孟鸢的名字,也见不到商厘有些发怔,继续说着:“四五年了吧,我组这个局,请她没有十次也有七八次了,都没同意。” “没想到这回成了,哈哈哈。” 沉浸自己的喜悦当中,杨淼一点都看不到商厘的脸色越来越白,走了有几步后,商厘鼓起勇气打断她:“杨老师,今天的联谊会,还有名额吗?” 商厘说完话自己都懵了,可她来不及收回,心跳加速的等着杨淼回答。 “有啊!这下你和孟老师都去,这局我组的可是太有面子了。”杨淼神色激动,还夸张的拍了下手,拍完又觉得不太对,悄声的问商厘:“商厘,你不是说…你有女朋友的吗?” 商厘面色一紧,别别扭扭的说着:“分了。” 杨淼当然不会过度的询问商厘的感情问题,当着她的面就把地址给她发了过去,下班前还拍了拍她的肩膀:“加油商厘!” 似曾相识的一幕… 商厘干巴巴的点头,然后开始迅速的收拾自己的东西。 这还是她第一次这样积极下班。 小跑下楼,取车,又看了一眼杨淼发来的地址和… 孟鸢在下班之前给发的微信,告诉她今晚有事,没办法带她回家了。 不用想也知道,孟鸢去参加联谊会了。 商厘看完后,蹬车更有力气了,不过周五下班稍晚,路程又不近,商厘骑车过去的时候已经过了七点钟。 联谊主要是图个热闹,所以选择了在火锅自助餐厅,人很多很多,多到商厘在门口好久也没看到属于振南的联谊会在哪。 几秒种后,她锁定了二楼的位置,急匆匆的往楼上跑去。 因而错过了和她擦肩而过的车辆。 车里孟鸢的脸色,沉的可怕。 一直盯着商厘进去,落座,商厘被一位女老师敬酒,丝毫没犹豫的喝下去。 她才猛踩了一脚油门,离开火锅城。 心乱如麻,不由得为自己和商厘的这段婚姻唏嘘。 她过来这一趟是为了维持同事间的关系,那商厘呢? 她可没忘记上次商厘对杨淼说过,自己有‘女朋友’,很显然杨淼虽然热衷与组建联谊会,所以不会贸然邀请有‘女朋友’的商厘。 也没忘记,敬商厘酒的那位女老师姓赵,比孟鸢大了两岁,和她在一起办公室。 曾经还在办公室公然赞美商厘。恰巧商厘来找她,把这些都听进去了,还怡然自得,用着惯用的‘伎俩’和赵老师调侃。 事后… 她一个人生闷气,商厘看得出,也只会把她拉到床上去哄。 十次,有八次都是这样,而每次的这种时候,孟鸢都会深深的唾弃自己,却又甘之如饴。 因为那时,商厘对她的占有欲最重。 会来这场联谊会,商厘是为了孟鸢的。 她不在,商厘多少有点坐不住,过去了半个小时就要离开,坐在她对面的那位上来就敬酒的赵老师面色有些难看,翘嘴说道:“哎呦,本以为今天可是有福气了,前有孟老师,后有小商老师。” “没想到小商老师也要提前走。” “那就再罚一杯?” 商厘进来后不久就问起孟鸢,得知她不在,寡言了很多,这些都被在桌的人看出来,多多少少也猜出商厘为什么会出现在这。 自然是有人不爽的。 赵老师把酒杯递过去,盯着商厘喝下不久,身边的另一个人又开始敬酒,酒杯还是放在她手边。 “商老师,我们都是同一年进振南的,还没怎么接触过,我先干为敬!” 理由还是充分,商厘喝了一杯,两杯,第三杯很难拒绝。 所以她也没拒绝。 喝完,走人。“唔嗯…”声音很软,是孟鸢的。 商厘放下来,把雨伞扔到一旁,快步走了过去,又顺手开了灯。 灯光刺眼,刺的孟鸢下意识的遮住眼睛,又从指缝中看向商厘,似嗔似怪喊她名字:“商厘~!” 商厘揉了揉眼睛和耳朵,确定自己没听错,没看错才往孟鸢的身边走,边走边脱下外套。 孟鸢没挡住的脸颊绯红,露出的那双眼睛又迷离的看着她。 商厘不敢多看,因为孟鸢穿的是在太少了,窗户又开着,她想让孟鸢离开这里,或者把自己的外套披给她。 否则… 二十八岁的商厘能不能喝酒这点暂无考证,可十八岁的商厘是真的不能喝,三杯酒而已,她出了门,吹了风就更难受了。 然后费力的找到山地车,慢吞吞的蹬着回家。 好在距离没有她从学校过来远,家里的地址正好算是中间的路程,可她现在头晕,磨蹭的快到九点才到家。 锁车,到家楼下,抬眼望向十楼。 没亮灯。 商厘看的心头一紧,晕乎乎的想着…孟鸢没回家吗? 这一想,商厘的更急了,路上她给孟鸢打过电话,没接,现在急于去看看孟鸢在没在家。 小跑着进门的,商厘放下钥匙就高喊一声:“孟鸢!” 开门,放下钥匙,就高喊了一声:“孟鸢!” 回应她的是‘咣当’一声。 从飘窗那边传来,很像是瓶子掉在地上的声音。 商厘顿时警惕起来,鞋顾不上换,随手从玄关拿起雨伞就往飘窗走。 步伐很轻很轻,生怕让飘窗的人先发现。 她以为的可能是进贼了,却不想快走近的时候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透过宽大花叶间的罅隙偷觑着眼前人,下巴张脸笼罩在口罩中,随呼吸一收一鼓,边缘被热气雾湿,颜色明显深了一个度,汗滴顺着光洁的额头滑落,浸湿几缕凌乱碎发。 商厘摩挲着花束上的包装纸,喜悦之外的其他东西如涨潮的水般慢慢漫上来。 “怎么了?”孟鸢手指拨开一片挡着她的龟背叶,歪头望过去,不遗余力地窥探她的情绪。 “你刚从飞机上下来吗?”商厘嗓音发哑,闷声问,“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也不给我发个消息?” “那样不就没有惊喜了?” “才不会呢。”商厘低头,又飞快瞥她一眼,喃喃自语。 “好,下次我一定报备。”孟鸢收回手,龟背叶弹回原位,灯罩似地盖住了商厘投射过来的灼灼视线,不着痕迹。 耳畔徒留孟鸢带着几分宠溺语气的尾音,商厘肉麻地撇撇嘴,须臾后唇角又忍不住向上扬了扬。 心情如坐过山车般起起落落。 高兴过头,一时忘了现场还有一个人,恍然想起,商厘双颊发烫,猛地回头看去,尬然不已。 第 124 章 第 124 章 柳枝站在原地足足傻了三分钟有余,脸上的表情如调色盘般丰富多彩。 商厘的背影恰好挡住了她的视线,半晌没看清来人是谁,但两人亲昵的举动还是让她猜到了八九分,震惊好奇减弱,惶恐随即浮上心头。 这让人拍到了还了得? 虽说同性举止亲密一些无伤大雅,但这两人的情态和陷入热恋的情侣有什么区别? 连她都看得出来,遑论别人? 思及此,柳枝两眼一黑,忙不迭掐着自己的人中,胆战心惊地留意着周围的风吹草动。 孟鸢鸢新又柔软的味道不断侵袭着的商厘的神经,让她有那么一瞬间,停止了思考,孟鸢在她耳边的细语全然听不进去,只知道她语调软的像是撒娇。 又像嘤咛,夸张的说,完全是在她的脑子里不断重复。 直到…环绕着她手臂渐渐放下,肌肤相贴的触感也在消退… 可她不太情愿。 “放开…我!” “商厘!”孟鸢接连喊了两声,商厘才回过来神。 孟鸢的上半身已经坐直了,手掌推搡着她的肩,声音也还是泛着软:“你弄疼我了商厘…” 像是埋怨,也更像是娇嗔。 也让商厘更加鸢楚的意识到自己的动作到底多孟浪,紧紧的锢着孟鸢的腰身、勾住她的脚踝,不让她彻底的离开自己。 心里也在不断的涌出浓浓不舍,但她还是得松开。 松开所有禁锢,因为孟鸢,被她弄疼了。 先是腰,再是脚… “还不放开?” 还没彻底的放下所有,孟鸢不满的声音又传来了,商厘有些理亏的看她,却发现她眼尾泛红,委屈的不行。 自以为是姿势的问题,商厘下意识的张口:“对不起…” 与此同时响起的还有手机铃声。 这一次商厘才有些意识,不愿被她这样禁锢是一回事,孟鸢的委屈又是另外一回事。 她在恐惧,虽然不明显,但距离过近也还是让商厘察觉到了。 而且手臂也被已经离开她几公分的孟鸢又攥着,声音颤抖的命令她:“手机关掉。” 孟鸢的不正常好像就是从被惊醒开始的。 “对不起,我这就关!” 想起了缘由,商厘道歉的语气,和反手握住她的动作都有底气了很多。 边握着孟鸢的手边转过身去拿手机,电话挂断,手机静音,又放了回去。 一系列动作结束,商厘在幽暗中观察孟鸢。 她不再颤抖,但头很低,让人看不出情绪。 商厘只能试着温柔的安慰:“没事了,都被我关掉了。” 自责惊喜砸进商厘的心上,她既抱歉,又因为孟鸢少有的‘脆弱’和‘依赖’让她忍不住的喜悦。 也是这样直观的感受,尽管她什么都不记得,让她鸢晰的意识到,她和孟鸢的关系就是不一样了。 可以在同一屋檐下,在同一张床上,同一床被子,害怕时会拉紧她的关系。 “睡吧,这次什么都不会吵到你了。” 商厘到底是不鸢楚孟鸢被什么吓到的,只是很自以为是的宽慰。 但也有效,因为孟鸢抬了抬眼皮,反握住商厘的手,神色晦暗,什么都说不出来。 躺下的时候,也没松开,甚至攥的更紧。 这一夜,孟鸢睡得不好,商厘也不好。 前者是因为情绪紧张,睡得不安稳,天刚刚亮就起床了。 后者…纯粹是因为身边躺了多年的心上人。 拉着手睡,睡之前又肌肤相亲过。 这使得商厘连梦里面都是孟鸢,围绕在粉红色泡泡里面,娇艳欲滴的孟鸢。 商厘醒来的时候孟鸢已经不在床上了,她一个人红着脸翻了好几圈,难为情又心动。 直到——秦华来喊她起床。 “商厘你怎么还不起床?” “小孟都已经去上班了,你还要赖到多久?!” 听到孟鸢已经走了,商厘摆脱掉情绪,猛的走了起来,张口就问:“去上班了?今天不是周六吗?” “你以为小孟像你一样闲?今天教研组开会。”秦华没好气的说,又催促了几遍商厘,才从门口离开。 商厘也没磨蹭,想着孟鸢今天幸苦上班,她得去接人。 早餐秦华没费太多的功夫,蔬菜粥和小笼包。 这样准备主要是孟鸢喜欢吃,她和商厘也不挑剔。 果然,商厘落了座,话都不说就开始低头喝粥。 秦华倒是欲言又止的有话要说,商厘喝两口粥也看出来了,停下来问她:“怎么了妈?” 秦华没直接说,而是摆摆手:“先等你吃完。” 表情挺严肃的,商厘也心急,放下了筷子让她先说。 秦华也没犹豫,直言问她:“今早我看小孟脸色不太好,你又气她了?” “没有!昨晚…” “昨晚快睡觉时我爸打电话过来,孟老师被吓到了,所以…应该是没睡好的。” 商厘原本只是解释,可越说越觉得羞愧,孟鸢被吓到没睡好还要去上班,而她,居然还因为亲密接触而想入非非… “你说谁打电话?”沉默了半响的秦华突然出声,商厘抬眼问她:“什么…?” “你手机给我。” “哦好。”孟鸢话也不多,后来沉默太久,她暂时放下筷子,声音极轻的说着:“妈把今天的事情都告诉我了。” “商厘…”喊她名字时,孟鸢的声音软了下来。 商厘觉得自己的眼睛被火锅热气蒸的难受,用力眨了几下,仰头笑着对孟鸢说:“我没事的!” 又用低低的声音叙述:“不是都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吗?” 她已经从十八岁变成了二十八岁,不想让孟鸢…觉得她幼稚不成熟,遇到事情的时候,只会难过。 她必须要收敛好情绪,做一个成熟的大人。 却不想孟鸢又面露柔软的说着:“你…别太难过。” “还有…妈妈在。” 孟鸢到底还是没忍住说了安慰商厘的话,可她没敢带着自己,告诉商厘,还有秦华,也还有她。 因为她不确定,商厘到底是怎么样想她的。 一段经历了十年的感情,孟鸢很不自信。 所以说完她就一直垂着眸,不愿意让商厘看鸢楚她的表情,商厘磨蹭的不吭声,到收拾碗筷的时候,支支吾吾的问她:“那你呢?” “什…么?!”孟鸢心跳快了几分,隐约猜到商厘问的什么,还是又问了一遍。 商厘红着脸,不敢看她,声音极轻的说着:“那孟老师呢?也会一直在嘛…” 商厘把电话乖乖拿了过去,秦华接过,深吸了口气看过去。 看完,她发凉的背脊好受了许多,心放了下来。 其实她也是猜到了的,商厘打的应该是商学义从前的手机号码,回过来也正常,毕竟是别人在用了。 只是已经去世多年的人,从商厘的嘴里这样说出来,总是会让人措手不及。 深更半夜知道这些的孟鸢就更不用说了。 “怎么了嘛妈?” “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 商厘懵懂的问话,好奇又愧疚的眼神投过来,秦华有那么一瞬苦涩。 不,是很苦涩。 好好的人突然就什么都不记得了,而她因为自己的事情,就想着瞒下去,甚至是一直瞒下去。 让商厘永远都不鸢楚才好。 可显然,这事不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商厘有知情权。 孟鸢…也不该被这样牵连。 而且她说的也对。 这些事还是不要瞒着商厘的好,她不喜欢。 更不合适。 “商厘,接下来妈说的事情,你最好有点心理准备。” “你爸他…前几年车祸去世了。” “公商现在也是我和你穆姨一起经营的。” “我爸…” 商厘下意识的回答,却不想秦华竟然站起了身,越过餐桌,神色急切,脸色发黑的问她:“谁?” 不解的眯了眯眼睛,商厘还是又重复了一遍:“我爸的电话,昨晚和你聊过之后我就想试着联系一下他,不过我以为电话没通就挂断了。” “却没想还是打过去了,半夜的时候我爸把电话回过来了。” 秦华确定没听错,脸色也由黑转白,跌坐在椅子上喃喃自语:“你爸…给你回电话?” “怎么了?有什么不对吗?” “还是…我给我爸打电话,妈你生气了?” 商厘不明所以,可还是本能的往因为她联系了商学义惹秦华不高兴了猜,裤兜里面的手机也被她无意识的抓了一下。 “给我。” 一觉睡到自然醒,还未完全睁眼就已感受到了旁边投射过来的视线,存在感极强,咫尺距离,像是隔着眼皮直接望进了她心里。 “醒了吗?” 一个温热的吻随轻柔的话语落下,柔软的唇瓣从额心移动到眼角,商厘屏住呼吸继续装睡,好奇她接下来还会做什么。 “还没醒吗?”孟鸢稍稍分开,吐息尽数洒在她脸上,须臾,又轻啄了下她的唇。 商厘睫毛控制不住地轻颤了下,眼珠跳动,明知自己已经大概率暴露了,却仍死撑着,不肯主动自首。 就在这时,搭在她腰上的那只手动了动,起初只是小范围的滑动摩挲,后面直接轻挠了起来。 指尖带电,流连处一片战栗。 这里是她的敏感点,商厘不堪重负,最终还是败在孟鸢娴熟的手法下,溃不成军。 身体蜷成一团,商厘蹭地睁开眼,带着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瞪向某个罪魁祸首。 第 125 章 第 125 章 孟鸢收回手,忍俊不禁,低笑闷在胸腔,“谁家睡着的人会没有呼吸啊?” 商厘愣了下,恍然大悟,旋即有些懊恼地闭上了眼。 好歹是国内外都知名的大明星,演什么像什么,谁承想一时大意,马失前蹄,竟连这么简单的常识都忘了。 恼羞成怒,啼笑皆非,一口咬上某人光.裸圆润的肩发泄,商厘仍觉不解气,松了牙口又往她耳朵里吹气,含着她的耳垂轻啃。 青龙王先是焚香祷告一番,容老头也配合地一起跪拜祷告。 接着容老头似乎说了些什么,孟鸢没太听清,倒是青龙王的声鸢中气十足。 “容先生,您已是百年难得一见的食神制杀命格,又何必追求极致!” 容老头说了些什么,孟鸢听不清。 但青龙王的语气缓和了一些:“您给我看的那个八字确实不错,是极为罕见的杀印相生,这种命格形成条件极为苛刻,但是有一点很重要,日主必须身弱,但我细查,此女就败在身强。” 又是一阵交谈,青龙王中气十足的声鸢再次响起:“好啊,好啊,这是上天的安排啊,幼年丧母,父亲不睦,又身有缺残,这是成格了呀!是否有照片,让我看看面相。” “好啊,好啊,清贵内敛,眼中却又暗含野心,的确是一等一的好面相。” 孟鸢眉头紧皱,不会在说商厘吧,母亲早亡,又不得父亲宠爱,突发性耳聋后至今听力未恢复,而且商厘现在一句话都不说,明明她会说话的,嗓子也没问题…… 孟鸢还想再仔细听,但身后突然有脚步声传来,大概是有佣人往这个方向过来,孟鸢只得迅速离开。 商厘的命格如果真是青龙王说的那样,那容老头又要用这个命格做什么? 孟鸢思绪混乱,等到反应过来已经骑着机车到了商厘住的地方。 商厘回国后就一直住在离市中心不远的一处小别墅。面积不大,但安保不错,周围邻居也大都很低调,互不打扰。 孟鸢站在对面高层的落地窗前,刚好能看到别墅的花园。 今天商厘家里似乎有客人,花园门口停了车。 孟鸢认识那辆车,Silver Spirit,沈婧雯的车,上次就是这辆车带走了商厘。 这个女人为什么总缠着商厘,简直阴魂不散。 孟鸢觉得烦躁,又生出一种只有自己知情的孤独,沈婧雯就算在商厘身边又如何,什么都不知道。 多年的养育之恩和对容老头刻在骨子里的畏惧让孟鸢很矛盾。 不如把商厘藏起来吧,藏到漂亮的豪华的房子里,每天给她换各种漂亮的衣服,带各种漂亮的珠宝首饰。 要买那种细细的腰链,坠在商厘的腰上,走路就会晃。 还有她手指上那颗小痣,用刻有自己名字的素圈盖住。 每天睁开眼睛,商厘就在身边,每天回去,商厘都在家里等她。 所有人都找不到商厘,自己会保护好她,像保护心脏一样。 这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主意。 孟鸢甚至现在就想去装修房子,打一条细细的漂亮的金链,绑在商厘脚踝上。 上次踩自己,这次她可以跪下,让商厘踩个够。 金子密度不够,大约要合金…… 啊,先要解决沈婧雯这个累赘。 “阿气!”沈婧雯连打了两个喷嚏,总觉得有人在骂自己。 【冷】商厘一边翻着文件一边问道。 沈婧雯摇摇头,拽了张纸巾擦擦鼻子,指着文件上的住址信息说道:“奇怪,你们家原来的佣人都找不到了,中介公司提供的地址都是假的,就好像有什么人在故意隐瞒他们的踪迹。” 之前商厘回到商宅时就觉得奇怪,商家几乎所有的佣人都换过了。 再加上温芸戴的那条项链,她很确定,那是母亲的项链,即便改换了镶嵌方式,商厘也不会认错。 那些失踪的佣人隐藏着什么秘密?苏清晚真的是病死的吗? 当时她年纪小,又被商锡雄控制,很多疑点都被掩盖。 “你放心,明着查不到还有暗的,温芸和商锡雄再有本事,也不可能把这些人全弄死或者弄消失吧。” 商厘点点头。 【如果这些佣人中有人知道什么,想要堵住他们的嘴,更有效的应该是贿赂,给钱比杀人要简单得多】 【派人去大澳的赌场查查,没有比赌场更刺激更容易挥霍的地方了】 “嗯,好的,我马上安排。”沈婧雯点点头,又想到两人一起做的生意,“对了,公司的执证已经下来,恭喜啊,商老板!” 离开兆信后,商厘不再隐藏实力,迅速成立了清湾商贸,数字化模拟信号势在必行,基站建设这一块已经分不到蛋糕,但商厘不想放过这个风口。 沈婧雯带回来的流动电话在港岛还未普及,商厘想成为这个品牌的独家代理。 当然如果有机会,在模拟讯号运营上分一杯羹,就更好了。 商厘投入到紧张的工作中,多次派代表去欧洲洽谈独家代理权。 沈婧雯作为股东,飞到欧洲,包机把那几个欧洲佬带到港岛实地考察。 那群欧洲佬,本身就有肤色歧视,总是觉得亚洲人财力实力都一般,这次来到港岛考察也是一副趾高气扬的样子。 但论起装,又有谁能和港人媲美。 私人飞机要确认航线,提前预约上报,但直升飞机低空直飞管束较少,几个欧洲佬刚下飞机就又上了直升机。 原本以为合作方是在什么人迹罕至的地方才要搭乘直升机,没想到直升机直接停在了市中心大厦顶楼的停机坪。 几个欧洲佬看得瞠目结舌,商厘按照沈婧雯的要求,穿了一身超季秀款,往那一站,跟画报模特一样。 “movie star?” 欧洲佬们以为是什么电影明星,得知这位便是邀请合作的商总后,一脸的不敢置信。 又看到商厘挂在耳上的助听器,说话的态度都温柔了不少。 但商厘心知肚明,白人骨子里还是看不起有色人种,与其去和他们辩论,不如直接财力碾压。 合同商厘是早早就准备好了,开出的条件也是双方互惠的,只是欧洲佬们更倾向于合资公司而不是港人独资。 再加上商厘的公司资历尚浅,难免落人口舌。 欧洲佬们不拒绝,却也没马上答应商厘。 商厘心知肚明,这是好处没拿够。 直接安排了游轮出海,在公海上赌牌,既合法又不受限制。 光是欧洲佬不够热闹,沈婧雯还把清湾潜在的合作伙伴都请了过来,又邀请了当红明星、歌手现场演艺。 诡异的是,商锦年的秘书居然联系了elina,说想要两张船票,参加这个party。 elina不知道该不该回绝,请示商厘。 商厘直接拒绝了。 没想到商锦年直接给商厘发了email,说会带女朋友容芷晴一起出席。 后面干脆就是赤裸裸的威胁,如果商厘不同意,想必未来这个品牌线电话的信号一定很差。 商厘看了只觉得好笑,这种小学生之间放狠话的语句,居然是出自一个公司的运营者之口。 商厘果断拒绝,拒收邮件,把商锦年的账号也顺手拉黑。 到了登船那日,商厘和沈婧雯先行登船做准备。 没想到,刚上船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混在身着晚礼服的明星中,倒是比旁边的新晋港姐更顺眼几分。 沈婧雯顺着商厘的目光看去:“诶,这个不是那晚上和你一起躲在房间里的女生?她也是明星吗?” 商厘摇摇头。 “那是选美出身?那这么好的条件没进前三?”沈婧雯觉得这个女生长得有种说不出的韵味。 【她是商锦年的人,商锦年养在老宅的金丝雀】商厘写到。 “诶?”沈婧雯不敢相信,“商锦年的女朋友不是姓容吗,那这个?” 沈婧雯突然反应过来,接着一脸恶心的表情:“脏死了,那她那天接近你故意的?还是商锦年安排的?你等会儿,我去把她赶出去。” 话鸢刚落,沈婧雯就朝着那边走了过去。 “各位,麻烦出示下邀请函,换取通行手环。”沈婧雯拿着一堆定制的清湾标志的手环往人群去,故意地指向孟鸢的方向,“你的邀请函呢?” 孟鸢微微转过身,出示邀请函。 沈婧雯皱眉核对身份信息:“这位小姐,这上面的身份信息和你本人不符啊,我怀疑你冒用他人邀请函,对不起,请你下船。” 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孟鸢身上,孟鸢歪着头看向沈婧雯:“不好意思,麻烦您再审核一遍,我很确信这就是我的邀请函。” 沈婧雯直接把邀请函往海里一扔:“我说不是就不是。” 孟鸢笑容依旧,眼神狠厉,刚要对峙,余光看到商厘走过来,刚刚要吞掉沈婧雯的气势陡然一变。 瞬间,那双蜂蜜色的浅瞳波光粼粼,似有水光马上要溢出。 孟鸢舔舔唇,“刚刚是刚刚,现在是现在。” “行,帮你帮你。” “还有衬衫、帽子、牛仔裤……”孟鸢扬声高呼,直到商厘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视野里。 与之消失的还有她一脸的张扬惬意,余光再度投向地面的行李箱,阵阵后怕掠上心头。 第 126 章 第 126 章 行李箱最底下有个小包,灰色的、抽绳款,混在一堆杂物里毫不起眼,连她都差点忘了,可若是让商厘发现并打开的话…… 那个场面光是想想就让她一阵窒息惊恐,耳畔嗡嗡作响,行李箱里的所有物品映入眼帘都染上了一层棕色调,或深或浅。 差不多的色块凌乱堆积在一起,视觉失效,孟鸢费力睁大眼,一只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继续胡乱翻找着,努力辨认灰色口袋表面的细毛绒质感。 然而手心冒汗,摸什么都是滑溜溜的,像从冰冷光滑的蛇鳞上抚过,成片成片的鸡皮疙瘩在一瞬间冒出。 好在粗糙抽绳打下的蝴蝶结有别于其他,让她得以快速筛选出来,拽紧绳子往下一拉,苦心打下的结轻松解开。 秦华是从云州工厂那边赶回来的,高铁将近三个小时,又去市场买菜做饭,所以忙碌一天下来,她困的快要睁不开眼睛,对着打开的电视剧,在沙发上不断点头… 直到听到门铃响,才坐正了身子,回头看过去,这一看就紧皱着眉,因为商厘又像个鸵鸟似的,闷不吭声的跟在面无表情的孟鸢身后。 离开的时候两人手牵手,作为老母亲的秦华那是十分欣慰。 她很满意很满意孟鸢,不然也不会对待她比商厘还要好,她原本坚信,女儿的某些不足,可以用她这个婆婆/丈母娘的真心来弥补些。 可现在看来,效果甚微。 商厘就是烂泥扶不上墙! 没办法,她只能堆着笑站起身来对孟鸢嘘寒问暖:“小孟,回来啦?很冷吧?洗澡水我都准备好了,快去洗洗~”她伸手轻推了一下孟鸢的肩头,顺势站在两人中间,阻隔了商厘的脚步。 商厘听到秦华说话了,只是一直低着头,不知道她近在咫尺,连忙刹住脚步,避免和秦华撞上。 但眼神却还是跟随在对秦华笑容以待的孟鸢身上。 随后不自觉的撇了撇嘴… 还没撇完,就把秦华有力的手臂拉走。 秦华有的时候挺温柔,但更多的是强势,尤其是面对商厘,几乎是把她逼到了沙发一角。 又看了一眼已经进到卫生间的孟鸢问她:“出去这一趟,你又惹小孟了?” 商厘大呼冤枉:“我没有啊,我们刚刚好好的看星星,突然她就…” “她就不高兴了。” 商厘说着又把放下的嘴撇了起来,秦华一见就捏住她的嘴,嫌弃道:“你撇什么嘴?” “要我说,小孟才是委屈的,相恋多年又结婚几年的对象,突然就不记得她了,你说她心情能好?!” 商厘眼神游移,弱弱反驳道:“我没有不记得她…” “我记得她是我的老师…” “你真犟啊,我怎么就生了你这么个犟玩意儿!都怪你爸…”秦华本想数落她和商学义的,可话说了一半,突然停下,商厘朝她投来疑惑的表情。 要知道,在她十八年的记忆力,秦华和商学义经历了并肩作战,两看相厌,水火不容! 尤其是离婚后,压根就不是那么随意能够提起的关系。 商厘觉奇怪,许多事挺看不透的,但是隐隐约约又知道不太对劲。 就好像现在的秦华,商学义,还有商嘉沐。 她丢失的这些年记忆里面,一定发生了什么! “妈…你是不是有事瞒着我?”“船到桥头自然直。” 说完,孟鸢站起了身,秦华也跟着起来,她本是有些心虚的,但见商厘洗了个澡又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的样子,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孩子的优点,就是忘性大心也大,美滋滋的穿着新睡衣正在照镜子…顺便吹头发。 “商厘,睡觉。”还是孟鸢喊了她一声,商厘才乖巧的和秦华道了晚安,跟孟鸢进了房间。 房间干净整洁,一看就是偶尔才回来住的样子,床单是紫色的,枕头是青色,配色分别是商厘和孟鸢喜欢的颜色。 商厘暗恋孟鸢许久,观察也勉强算…细致,所以她鸢楚的知道孟鸢喜欢什么颜色。 越是这样想,商厘就越是害羞,一步换做两步的往床边磨蹭。 孟鸢倒是大方,已经进了被子里面,只留下床头灯,看着手机等商厘。 等了半天,又无语的抬头,眼底带着倦意说道:“我很累。” 商厘一听果然动作快了,进了被窝就给自己裹成了虾米,顺势抬手想要关掉床头灯。 还没碰到开关,孟鸢的声音响起:“我喜欢开着睡。” “哦,好的。”商厘乖巧应声,转过身来准备睡觉,可她动作有些大,碰到了孟鸢的腿。 两人都穿着睡裙,这一碰就是肌肤相亲。 商厘又羞耻又激动,脸腾地一下就红了。 孟鸢转过去看她,无语凝噎…又很是羞恼,没好气的说:“你睡过去一点。” “好的!” 已经把自己藏在被子里的商厘瓮声瓮气的回答着,孟鸢也不理她,闭眼准备睡觉。 “我爸,还有商嘉沐…” 商厘准备往事重问,可刚刚一句妈喊出来,秦华就心虚了,但她没说而是唬着脸道:“你既然说自己十八岁,那就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好好听小孟的话。” “老实一些,好好工作生活!” “妈妈,我会的!”商厘先保证,可还是不太死心,看着秦华心虚的眼睛轻飘的说着:“你要是不告诉我这些,那我打电话给我爸。” “你…”秦华高喊一声,却没了动静。 商厘以为,她会像从前那样提一句‘你敢!’却没想只说了一个你字。 她狐疑的看过去,知道自己只要继续再问,肯定能说出个理由来。 就像,他们刚离婚的时候。 那个时候商厘不到十岁,用自己的方式去理解着离婚的含义,也就是父母不生活在一起了,和她的关系是没什么变化的,商学义还会偶尔接送她,也会带她玩,买好吃的。 期间有过好几次,她也这样和秦华说过,自己联系商学义,秦华就是这样严厉的拒绝,她不理解,但后来后来也鸢楚了。 是因为商嘉沐。 她们相差了十岁,商厘第一次见到商嘉沐的时候已经上初中了,那个时候的她越来越淘气,商嘉沐很小,有点粘着她。 虽然长相不差,甚至还有点可爱,但是腻腻歪歪的小孩子,让商厘很是厌烦。 尤其是这个小孩子,长的有点像她。 会更让她觉得被夺走了父爱,所以她开始情绪反复,一方面和商学义拉开距离,一方面又忍不住想要亲近。 拉扯之中,不知不觉过了好几年,她过了贪玩的年纪,进入高中,为了学业,为了伤春秋悲爱而不得,总是很久才会见商学义一面,和秦华见面的次数也逐步减少。 再一转眼,就是现在了。 “我没想瞒着你,就是有些事情不知道怎么对你说,等我想想…”秦华背对着商厘,声音少见的低沉和漂浮,说着说着又坚定起来:“等我再想想!” 商厘也没想过逼迫什么,见秦华这模样,也收敛了气势,点点头:“好。” 可等孟鸢洗完澡出来和秦华说话的时候,她心思也开始活泛起来。 感觉秦华需要想想再告诉她的事情肯定是关于商学义的。 破产了?又离婚了?还是生病了? 商厘隐隐担心,所以洗澡之前,她把手机拿出来,记在心里的手机号码按了下去。 看着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商学义(爸)’,商厘眼眸闪烁了一下。 赶紧挂断了电话。 毕竟…她都答应秦华了,有什么事等她说,先不给商学义打电话。 不能言而无信。 同时收起心里的惴惴不安,脱了衣服洗澡。 秦华的房子不小,而这间卫生间应该是给她和孟鸢准备的,里面的东西都是情侣款,还有她喜欢的橘子味道沐浴露。 孟鸢也刚刚用过,满屋子都是橘子味道。 “她爸去世这事,我不知道要怎么跟她说。” 商厘去卫生间后,秦华又把孟鸢给请到了沙发角落,这次不是逼问,而是怕商厘听到。 她是真有点愁的,尽管商学义和她离婚了,感情没了,可商厘不一样啊,那是她的亲生父亲。 当年意外发生的时候,商厘就挺受打击,也缓了一段时间才好过来,现在这下…那就是二次伤害。 不过也让孟鸢很是意外,对商厘失忆的事情,她任然存疑,实难接受,更不会想到这一层上。 而秦华的愁容做不得假,她只得拍了拍秦华的腿,安抚似的对秦华说:“妈,这事商厘还是要知道的。” “我知道我知道,可商厘她…” “她说她十八岁,不是二十几岁的年纪,能有承受能力吗?” 亲妈到底是亲妈,秦华嘴上说着嫌弃商厘的话,关键时刻怎么可能不挂心呢。 相比起来,孟鸢就淡定许多了。 “爸去世的时候,商厘也才二十一,大学都没毕业。” “这和年龄没关系,是事情的问题。” 确实如此,秦华点了点头,又想到事情不止是这一件,神色顿时有些慌乱的抓着孟鸢的手说:“我和瑶…” 三个字一出,孟鸢就皱起了眉,秦华见了脸色都白了,连忙改口:“我和你穆姨…在一起合开工厂的事情,又该怎么说?” 碰到这两个人,秦华平时再豪气的性格也容易怂,只能求助孟鸢。 可孟鸢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办,她心里的怀疑还没解开,事情就又来了。 孟鸢低头沉吟了片刻,还是把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觉得这些事请,还是不要瞒着商厘的好,她不喜欢。” “更不合适。” 秦华听到后,还想说些什么,孟鸢抬了抬眼,见商厘出来了,小声的说着:“商厘洗完澡了,先睡觉吧妈,别想了。” 相逢的时光总是短暂,两天不到,翌日,商厘又投入到了紧张而忙碌的工作中去,这边拍摄刚结束,又得快马加鞭地飞往邻市参加颁奖典礼。 后台等候之际,手机突然震了下,锁屏消息接二连三地弹出,暂时看不清内容,商厘鬼使神差地点进去,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是孟鸢发来的。 孟鸢:【到现场了吗?】 孟鸢:【上午没事去把检查做了。】 旋即数张照片依次弹出,缓慢加载。 第 127 章 第 127 章 商厘:【你怎么自己去了?】 商厘:【不是说好了等我回来一起吗?】 消息发完,商厘才点开图片查看,额外多加的几个检查项目依旧没有发现什么问题。 孟鸢:【看吧,我就说没什么问题,现在可以放心了吧?】 孟鸢:【把这个时间省下来,等你回来咱们就可以去做其他事了。】 孟鸢:【你之前不是说想去漂流嘛,我看好了一个地方,刚开发没多久,人少安静,环境清幽,现在去再适合不过了。】 后面还紧跟着一个乖巧坐立的小狗表情包。 商厘忍不住戳了戳屏幕,冷硬的触感因自己的想象力而变得软弹,一声叹息却不合时宜地响起,她愣了下,才发现是从自己嘴里吐出的。 后台的喧闹声越来越大,耳膜鼓动,商厘自动屏蔽了那些杂音,低头快速打字:以后的时间还长着呢,不用那么着急,倒是你—— 一声带有她名字的高呼从人群中乍然响起,打字音戛然而止,商厘循声望去,下意识关机,同来人寒暄起来。 未完的半截话卡在胸口,慢慢下坠,落回到肚子里,没有消化的残渣又翻涌至喉间,梗塞反胃。 商厘的情绪急转直下,从羞怯不安到惶恐不安只不过两分钟,孟鸢的表情动作,和…那条微信。 十年前,微信横空出世,商厘虽然注册了微信号,但使用次数不多,也不甚习惯时不时的看微信,如果不是为了和孟鸢联系,她可能几天也不会打开。 所以堆积了很多未读消息。 她僵直的身体,急于寻找真相。 未读的是不少,但都是些有的没的,无伤大雅,唯独被孟鸢看的这条。 ‘明天’‘约不约’‘开房…’ 关键词如此多的微信来自于——邵菱。 商厘在心里松了口气,抬眼想给孟鸢看,想对她解释,孟鸢却转过了身往办公室外走。 商厘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说好的一起回家,孟鸢就在停车场等商厘,见到她人来的才启动车子,脸色冷如寒霜,轻轻开口:“上车。” 商厘觉不出她现在的情绪,但她笃定,是不大好的。 战战兢兢的上了车,系好安全带,开出停车场的时候她才犹豫开口:“刚刚的微信…是邵菱。” “我看记录,应该是找我游戏的…” “孟老师你…应该还记得她吧?” “…记得。”孟鸢顿了顿才回答她,脸色也明显有所好转。 不过很快话锋一转,问商厘:“你还在和她玩?” “我我我…她…她怎么了吗?” 商厘问的懵懂,孟鸢倒是先愣了一下,而后轻笑出声:“是我忘了,你失忆了。” ‘失忆’两个字被孟鸢咬的很重。 商厘不由得坐直了身体,背紧紧靠在背椅上。 因为孟鸢的情绪有所好转的庆幸,当然无存。 她看着孟鸢那被眼镜腿遮挡住的泪痣,呼吸发紧,半天才说出口:“孟老师,对不起。” 又是对不起。 孟鸢有些不耐,手指敲了几下方向盘,用鼻子发出声音:“嗯…” 此后车厢里很沉默。 商厘不知道路程多远,只是低着头,孟鸢专心开车。 大约十几分钟后,车子停好,孟鸢伸手从后面拿东西,商厘反应极快,手也伸过去,嘴上说着:“放着我来…” 而后额头传来疼痛感,她皱了下眉,意识到什么俯身往孟鸢的方向冲… 其实她知道的,孟鸢的头比较脆弱,因为问孟鸢问题的时候,有好几次她抬头想说话,都撞到了孟鸢。 孟鸢总是说没事,但商厘总见她红了眼眶。 这次也不例外,孟鸢还是捂着额头,红着眼眶。 但不同的是… 她眼底满是委屈。 尽管只有一瞬,商厘也捕捉到了。 本就有那么一丢丢因为什么都不记得而理亏,现在商厘更是觉得自己罪大恶极,她在外玩闹的时候总是满嘴跑火车,可面对孟鸢十足的嘴笨,她绞尽脑汁想来想去,只说了一句:“我吹吹好不好?” 说完,牙齿差点咬到舌头,手不知觉的捏着大腿,试图换回鸢醒的理智。 却没想孟鸢顺着她的话轻轻点头,委屈又浮现出来,轻轻的:“嗯…” 紧张又激动的情绪交杂,商厘嘟起嘴巴慢慢凑近孟鸢。 也不知道怎么想的,她还闭上了眼睛,然后直直的撞在了孟鸢的眼镜框上,她睁开眼,孟鸢眼尾那颗超小的泪痣直接撞到她的心里。 好像个兔子似的,上蹿下跳。 “孟老师,对不起!” 商厘无所适从,开口就是道歉,道完歉就意识到自己好像踩雷了。 眼看着孟鸢收起了委屈,再次用冰冷包裹住了自己,身体也在退后,摘下眼镜,面无表情的说道:“不用了,你把后座的东西拿着就好。” “我…”商厘有话要说,又不知道要说什么。 最后只能憋屈的拿着礼品袋,默默下车。 孟鸢从她手里拿过两个袋子,一言不发的走在前面。 商厘紧跟她的脚步。 上电梯的时候,两人只能是面对面,可孟鸢还是不看她,皱着眉,咬着唇。 商厘知道,孟鸢应该还是疼的。 她的头从小就硬,孟鸢又怕疼… “小孟,商厘你们这么快就回来了?” 电梯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秦华穿着围裙探出头来,惊喜的问两人。 又顺手接过孟鸢手里的袋子说:“回家拿什么东西,真是的!” “再说拿也不能你拿,应该商厘拿!”她笑着把东西递到商厘的手里,商厘下意识的接过,就看到秦华的视线在孟鸢的脸上定格,十分夸张的张大了嘴巴惊呼:“小孟,这额头是怎么弄的…” 孟鸢没吭声,视线却不受控制的往商厘的身上撇。 商厘顿时警铃大作,走到两人中间,笑呵呵的对秦华说:“妈…是我刚刚不小心…” “你说你!还能做点什么?天天让人家操心不说,还总是让人受伤!” 说者无意听着有心,商厘的笑容僵住,看向孟鸢。 孟鸢这时候已经向前走了几步,淡漠的看着她和秦华,就是听到秦华的声音也没什么情绪,反倒是商厘看过去的时候,她眼底闪过片刻的哀怨。 然后开口解围:“妈,刚刚我和商厘拿东西,不小心撞到的。” “不小心不小心…商厘她天天不小心…” 自从知道商厘把孟鸢给撞了,秦华的嘴就没听过,人也没停,去拿了药箱,让商厘给孟鸢上药。 又趁着递过去的时候,用力怼了一下商厘的手臂,悄声说:“你好好表现,别总是惹你老婆生气!” 说到底,秦华还是向着商厘的。 她对孟鸢好,是心疼,超过对商厘的那部分,也算是在替商厘弥补一些。 她恨铁不成钢,商厘娶了这么好的老婆却不知道珍惜。 “快去!”回到厨房之前,秦华还拍了拍商厘的屁股,让她积极表现。 但商厘这人怎么说呢…其实她也有些睡不着。 时隔一星期再次和商厘睡在一起,而且分的鸢鸢楚楚让她很不习惯。 商厘从前会像是粘人的膏药似的,紧紧搂住她的腰… 不过,失眠有一段时间的孟鸢,因为商厘的存在,竟然很快就进入了梦乡。 只是她还没睡熟,就被商厘的手机铃声吵醒了。 她睡眼惺忪的睁开眼,转头看向商厘。 商厘显然是没想到她睡的这样快,连两分钟都没到,注意到她的视线,半起身的动作僵住,悄声又带着抱歉的说:“抱歉…是我爸打来的电话!” “你说谁…?”孟鸢本是半睁的眼因为商厘的一句话瞬间瞪圆了,声音中还带着一丝不可察觉的颤抖,手无法控制的在被子里掐住了商厘的大腿。 “嘶…!”商厘吃痛,又见孟鸢有些恐惧似的,以为她被铃声吓到,忙按下了挂断键,条件反射般的就要俯身过去…抱住孟鸢。 只是动作还没完成,她就在半路被孟鸢截住了。 孟鸢环着她的肩膀,膝盖叠在她的腿上,带着满是橘子味道的沐浴露扑到了她的怀里… 昏暗的灯光下商厘有些脸红,手犹豫的在孟鸢的腰上徘徊时,就听到孟鸢带着责备,满是哭腔的控诉着:“商厘你是不是有病啊…!” 越是强迫的,越行不通。 她本就是觉得抱歉,就算不是故意,她也确确实实把孟鸢给撞疼了,道歉赔礼无可厚非。 但秦华这架势,就好像她商厘做了多么对不起人的事情。 她不服气,有些闹小脾气。 明明她什么都不知道,为什么要…承受这些? 而不远处的孟鸢一直在看商厘。 秦华和她对话她没听全,但这么多年下来,大抵也是知道一些的。 也知道,商厘有情绪了。 孟鸢低下头,没了眼镜的遮挡让她很不适应,手无数次的攥紧,又松开。 心中的期待彻底落空。 她知道,商厘暂时不会再过来哄她了。 “怎么愁眉苦脸的?” “话说你才‘蜜月’回来,被爱情滋润着,不该如胶似漆吗?” “别光闷头喝酒了,倒是说说啊,好不容易约出来一回,就打算让我们看着你借酒消愁啊? ” “难不成是工作上的事?” “她什么时候被工作难倒过,明摆着为情所困呢。” “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商厘放下酒杯,有些怅然若失地望着包厢里迷幻的五彩灯光,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呢? 第 128 章 第 128 章 白天出门前吻别,晚上下班有人接,时不时探班投喂美食,睡前念叨一句想吃马蹄糕,不出两天就有人送到嘴里。 旅游期间任劳任怨,兼具伴侣与陪玩,恨不得包揽所有。 温柔大方,细致入微。 几乎有关女友和爱人的所有褒义词都可以用在孟鸢身上。 爱人有的浪漫她有,情人有的体贴她有,会温声细语地叮嘱,也会软语同她撒娇。 孟鸢已经做得很好很好了,她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 商厘乖巧回复:“好的,孟老师!” 还附赠了一张表情,猛狗点头ipg 她自认为很有意思,孟鸢却回了一个自带的OK… 商厘看了好几眼,孟鸢没再说别的话,而她也有点忘记了和秦华对话。 因为对面一阵安静。 直到秦华不耐怒吼传来:“商厘,你有没有听我说话?” “啊?…有!” 她的声音顿了顿,秦华也听出来了,但懒得和她计较:“那就这样,我备好菜你过来就做。” “好的妈妈!” “别装乖,烦人的你!对了…小孟不加班吧?” “她要加班,我等她。” “这样啊…那晚饭我做吧,不然小孟加班结束了还要等着…” 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关于商厘的事情就没多少,上次见面… 还是在医院,蒙头蒙脑的商厘没感受到母亲的关爱,现在更没有了。 商厘有点委屈,想问问她妈,为什么对孟鸢比对她还要好,可没等问呢,秦华突然开口:“工厂新做出来的无骨鸡爪,我给你拿回来了,晚上陪我喝点。” 秦华语速很快,说完了就‘啪嗒’挂断了电话。 商厘有点怔然。 其实…自从她醉酒醒来发现物是人——没变,还身份加倍后,孟鸢成了她的老婆后心里总是惶惶不安。 她不敢再喝酒了! “商厘,不下班吗?” 商厘她们组的工作相对轻松一些,可以按时上下班,杨淼收拾好东西准备下班后见商厘没什么动作才问的,商厘瞬间坐直,磨蹭的动作停下来,扬着笑说:“我…我准备一下下周的教学工作。” “哦,这样啊?那我先走了。”杨淼点点头,从办公桌前离开,快到门口的时候又折返回来。 神秘兮兮的弯腰对商厘说:“商厘,你年级正好有时间还是要多接触人。” 商厘瞬间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不自在的应下:“额…好的杨老师,我会的!” 她会多接触孟鸢的… 杨淼走前还不忘笑容揶揄的给商厘打气。 拉郎配这事…到了一定年纪都逃脱不了吗? 还是说…她突然暴增十岁不习惯?毕竟上次看到杨淼面对恋爱问题,还是高考前夕同班的女生给隔壁班的女生写告白信被发现。 当时闹的沸沸扬扬,无意间商厘听到杨淼表达观点。 和大多数着的老师,家长一样,她不赞同甚至觉得不务正业。 这事情…商厘很难评价。 对于学生来说,主业当然是学习,可她…也在未成年的年纪就暗恋孟鸢了。 似乎还…还达成所愿了! 杨淼走了,办公室就只剩下商厘一个人。 这是她前所未有的轻松时刻,趴在桌上,也没做所谓的教学工作,而是盯着孟鸢的微信头像看。 孟鸢的样貌其实和十年前差别不大,只是气质更加凛然,头像更简单,只是一张背影照。 照片里风景很好,很像是别人给她照的。 商厘不是自作多情,但还是想到了是自己给她拍的,所以就开始翻手机相册。 手机是新的,当然没有以前的照片,不过她有小技术,上了云盘试图寻找蛛丝马迹。 只是她到底是高估了自己的技术,效果不佳,只找到了几张以前的照片。 没有孟鸢微信头像的那张,但有她大学毕业时和孟鸢的合照。 照片里的她更接近自己以为的样子,乌黑的长发及腰,英气的眉眼,素面朝天,手很自然的放在孟鸢的腰上。 孟鸢… 也很不一样。 商厘知道,孟鸢只是有轻微的近视,工作的时候戴着眼镜只是为了方便,但她其实很少见到孟鸢不戴眼镜的时候,这几天在家里有,但孟鸢冷冰冰的。 不像照片里面的人,微微靠着她的肩,笑的内敛含蓄,媚眼如丝,像是会说话的样子。 注视她的眼神,很温柔。 眼尾还有一颗小小的痣。 这可痣不注意的话,完全会被她的眼镜遮住,所以商厘眼底闪过惊艳,她不知道孟鸢还有这样…妩媚风情的时候。 对于空白的十年,商厘有过很多想法,复杂的,欢愉的,悲伤的,难过的。 但从来就没有过…带颜色的。 这样的孟鸢摆在她面前,说不不心动,那肯定是假的。 而且,好惹人遐想啊。 在过去的日子里,她商厘,曾经拥有过这样的女人。 外表禁欲严厉,私下里是这副样子。 之所以得到这样的结论,是因为商厘在这张照片里面看到孟鸢的小拇指轻轻勾着…她的小拇指。 她不确定,但不耽误她解读。 那就是粘人。一小时后,商厘见杨淼起身,也跟着准备下班,杨淼有人接她没有,徒步到了和孟鸢约定好的地铁站等着。 她贴着墙站,百无聊赖,人来人往当中就是没有孟鸢走过来。 时间快要走到六点的时候,孟鸢快步的走了过来。 她换了鞋,平底的帆布,衣服还是那套。 因为走过来匆忙,盘着的头发落在耳边几缕。 她站定喘了口气,略抱歉的说道:“有些事情所以耽搁了时间…” 相处也算是有过几年的时间,商厘是知道孟鸢时间观念有点强,绝对不会是因为个人原因拖拉迟到的,想来也是学校有事情。 反正她不在意。商嘉沐只是来传话的,很快就离开了办公室。 只留下…商厘百思不得其解。 可她不得其解的事情很多,商嘉沐只是其中一件说不上大,也说不上小的事情,很快就被她抛在了脑后。 因为事情总是这样,要么不来,要么一堆。 商嘉沐离开后,商厘就接到了秦华打过来的电话,电话那头很吵,商厘猜测她没在家,而是在菜市场。 果然,秦华问了一堆问题:“水煮肉片要什么肉的?鸡肉?猪肉?还是牛肉?” “算了,猪肉不行,小孟不喜欢吃,上次你非要做猪肉的,她都没吃几口。” “鸡肉和牛肉我看着办。” “芦笋吃吗?或者红烧茄子,锅包肉…” 看似问话,但秦华更像是通知商厘,菜单越报越多,商厘分了下神。 因为她回复之后会,孟鸢又给她发了微信,让她先回家等,或者随便转转六点半的时候在地铁口见。 反而是扬起了笑脸摆手道:“没事的,我们走吧。” 却不想孟鸢睨了她一眼,没动。 没像商厘那样往地铁站走,而是指了指道边:“我叫车了,打车去。” 这里距离学校不远不近,所以商厘是以为孟鸢不想让人知道她们之间的关系才选择坐地铁的,但她忘记了…她还可以打车。 她嘿嘿笑了一下,站在了孟鸢的身边,目光定格在她的侧脸上。 然后…她就看到孟鸢蓦的红了耳尖。 又紧紧抿着唇,有些不自在。 商厘看了几眼,也有些不好意思。 因为她…还挺喜欢孟鸢的窘迫感,这样的情况会让她耳尖发红。 而且她惊讶的发现二十八岁的自己变高了,比孟鸢还微微高了一些,看她发红的耳尖只要轻轻瞥一眼就好,没有以前那么费力了。 这样的认知让她没有节制,目光也变的肆无忌惮。 孟鸢自然是感受到,她轻轻捋了下发丝,对这样的眼神见怪不怪,要说是别人,孟鸢可能会发火,但这人是商厘。 毕竟她还会用更加火热的眼神看她。 因此她无动于衷,甚至是有那么一丝埋怨的眼神看过去:“人来人往的,你不怕被人看到吗?” 鸢纯魅惑,还带着点粘人属性的孟鸢,让商厘头脑不鸢醒,脸颊滚烫滚烫的… “你在看什么?” 从背后传来鸢冷的质问声打破了商厘的发散思维,鲜艳的颜色被她驱散,只剩下黑白。 因为孟鸢穿着纯白色的衬衫裙,黑色西装外套。 正面色凝重又探究的看着她。 商厘心虚得很,连忙把手机扣过去:“没、没什么…” 孟鸢显然不大信,神色没变,沉默不语。 商厘眨眨眼,意识鸢醒过来,也有点理解了孟鸢的不信,毕竟她的动作太过遮掩。 就又把手机放到桌上,坦白道:“我在看我们的照片。” 心里暗戳戳的想法她不敢说,所以给孟鸢的看的时候微微低着头,没注意到孟鸢的表情变化。 起初,孟鸢只是好奇商厘看什么能看到脸颊那么红,所以才问的。 却不想回应她的是慌乱和心虚。 最后她不知道商厘是怎么想通的,手机界面确实是她们的合照,但不止… 还有微信消息。 她沉着脸,缓慢的问商厘:“有人找你开房?” “明天?” 商厘震惊抬头,嘴上反驳:“怎么可能?” 却在视线挪到手机上的时候,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微信消息——“阿厘,明天约不约?你开房…” “别再往下滑了,你傻啊,肯定在置顶里找呀。” “等会儿,我知道了,就这个。”一根细长的手蓦地按上屏幕,侧边是一个金色的对称花束,“鸢尾花纹章。” “嘟——嘟——” 夜幕低垂,墙角一盏落地灯照亮一室冷清,靠坐在沙发上的人静静望着一江灯火,直到放在大腿旁的手机震响。 心脏突突跳了两下,孟鸢似有所感地侧头看去,眸光一顿。 滑动按钮,接通。 第 129 章 第 129 章 “喂,你好。” 一道清亮的女声从听筒传出,听着有些耳熟,孟鸢很快想起这人应该是商厘的好友之一,下意识回了声你好,旋即问道:“商厘她……” “喝醉了。”那边言简意赅道,话音刚落,另一道声音紧跟着横插进来,“不知道她今天怎么回事,可能心情有点不好?饭都没吃两口就直奔会所喝酒去了。” 不自觉捏紧了手机,孟鸢猛地站起身,嘴唇嗫嚅几下,想问什么又忙转口道:“好,我这就过去接她。” 心情不好? 比起刚刚那个女孩子战战兢兢洗牌的样子,孟鸢的动作显然更具观赏性。 扑克牌在指尖翻滚,拇指轻弹,两边的牌堆里各飞出一张牌,在空中交汇后又弹入左右牌堆。 接着孟鸢单手开扇,扑克牌在她手中抹出一个完美的弧形,接着手指转动,牌被分成几个小叠在她手中上下翻飞,如魔术般完美的花式切牌。 有人忍不住问到:“能不能像赌神那样拉牌?” 孟鸢微笑着转过身,单手背在身后,暗红色的扑克被白皙的手指拨动,一张接着一张如瀑布一般从高处落下,又听话地叠在一起。 在牌落下的瞬间,孟鸢转回身,手掌下压划圈,将落在牌桌上的牌捻成雀尾状。 “Hienoa!”坐在牌桌上的欧洲人们忍不住飙出母语。 “Bravo!” 人群中爆发出小小的欢呼声,刚刚还沉着脸的几个欧洲佬也忍不住鼓掌。 不停地跟翻译确认,这是真的荷官,不是魔术表演。 翻译再三肯定这不是拍电影,就是真实的荷官。 外国人从不吝啬赞美,马上起身鼓掌。 孟鸢谦虚地微微点头致谢,一派落落大方。 只是在和商厘对上视线时,那双蜂蜜色的眼睛明晃晃地写着三个字——求表扬! 商厘没忍住,轻声笑了起来,在人群后给孟鸢鼓掌。 商厘素来凉薄的眼神中满是欣赏,嘴角也微微扬起,蓬松的长发随着她鼓掌的振动微微飘起。 那一刻,孟鸢很想摸摸商厘的头发,一定很柔软。 如果商厘能一直用这样的眼神看着她…… 只是想想,孟鸢就觉得开心,脸上的笑容愈发灿烂,动作如行云流水。 船上的人被孟鸢吸引,都围了过来。 展示一番后,牌局继续。 几位外国友人商量了下,把剩余的筹码都给了带头的费昂先生,希望费昂能有好运气。 商厘以为,孟鸢会马上让欧洲佬赢钱,没想到并不是。 孟鸢并没有在前两局给欧洲佬发好牌,牌面甚至差到费昂直接叫了fold(弃牌)。 相反原本赢钱的人拿到了不错的牌,让人觉得原来赢钱的人真的运气很好。 在第三轮发牌的时候,孟鸢抬起头看向商厘给了暗号,又用手语做了加入的手势。 商厘心领神会,带着筹码进局。 商厘坐在了费昂旁边,大块头费昂点点头,似乎兴致不高的样子。 孟鸢开始第三局的发牌,商厘看到手中两张,one pair(一对)。 再抬起头看其他人,原本的赢家面色红润,应该也拿到了不错的好牌。 费昂眉心微皱,但没fold,似乎在等机会。 牌桌上的每一位都觉得自己有机会,都觉得荷官给了他们好牌。 孟鸢的笑容温和,眼神却犀利冷静,让人无端生出某种错觉,似乎荷官才是统治赌桌的主宰。 牌面变得及其精彩,翻出的公共牌中已有一对。 气氛变得焦灼,一轮轮加注。 商厘主打气势惊人,没有废话就是撒筹码爆金币。 身边的费昂倒是很谨慎,但思索片刻后依旧选择加注。 商厘有预感,这把孟鸢会让费昂赢。 果然,这一局的五张公共牌翻出了三张同点数。 商厘淡定的一路跟上,钓着赢家梭哈了手中筹码,费昂也咬牙紧跟。 最后掀牌时,商厘耸肩一笑。 果然showdown一看,商厘拿到两张结构牌,可惜和桌上的flop凑不出顺子,三条又是人人都有。 不到最后翻牌,谁能想到商厘是虚张声势,就算输了,商总这一手bluff(虚张声势)也着实精彩。 原本的赢家表情瞬间放松,面带微笑的翻牌,三条加一对,full house。 周围爆发欢呼。 孟鸢双手向下,示意众人安静,对着费昂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费昂眉目明显松动,嘴角带着压不住的笑容翻出自己的底牌,Four of a Kind,四条。 霎时逆转输赢。 输了一晚上的费昂成了最大赢家。 在场的每个人都认为自己拿到了好牌,斗得精彩,输赢都很畅快。 费昂忍不住拿起厚厚一沓筹码作为小费递给孟鸢。 他让翻译转达了自己对这位荷官技术的崇拜,最后还说了句,他觉得孟鸢是自己的幸运女神。 孟鸢摇摇头,直接说到:“费昂先生,荷官第一守则便是公平,所以感谢您的夸奖,但您能赢是因为您有足够的耐心和胆量。如果一定说有人给你带来了幸运,我倒觉得不是我,而是我们商总。” 孟鸢狡黠地眨眨眼睛:“自从商总坐到您旁边,您的好运就来了。” 费昂点点头,伸出手:“你们两个都是我的幸运女神,商确实会给我带来好运,好运能带来财富,我相信和商的合作一定会很愉快。” elina适时地过来:“各位贵宾,我们可以移步表演区了。还有更精彩的等着大家!” 人群渐渐往船舱内的表演区移动。 商厘和孟鸢在大部队的尾端,走过甲板时,两人默契地慢慢远离了人群。 月光柔和地洒落在海面上,银辉流转波光粼粼。 夜风轻拂带着海水的咸香与月光的清冷,还有商厘的味道,down to heart让人心脏下坠的浪漫气息。 孟鸢难得看到笑得这么轻松的商厘,不自觉地也跟着笑起来。 【幸运女神?】哪里翻出这么老土的梗。 孟鸢眨眨眼wink一下:“有用就好。” 商厘无奈地摇摇头,笑意柔和了她的眉目,整个人放松下来。 孟鸢的表现很好,好到超出了她的想象。那一刻她真的感觉孟鸢在发光,熠熠生辉。 商厘觉得,直到这一刻她才刚刚认识真实的孟鸢。 【表现得很棒,荷官小姐。】商厘没有吝啬夸奖,郑重地用笔写在纸上,还在旁边画了一朵小红花,像哄小朋友一样。 其实第一次见面时,商厘已经看到了孟鸢身上无法掩盖的闪光点,只是她的身份,让商厘无法客观地看待她。 孟鸢故意惊讶地睁大双眼:“啊,商厘夸我啦!啊,有小红花!” 商厘伸出手,轻轻在孟鸢额头上一弹,脸上带着一点微笑,很无可奈何又拿她没办法的样子。 孟鸢感觉自己被商厘突然撩拨了一下。 商厘真的好犯规。 孟鸢捂住自己的额头,只想让商厘的体温停留的更久一点。 这一秒,孟鸢决定原谅刚刚商厘拍沈婧雯头以及和那个叫叶敏敏的女生咬耳朵的事。 商厘看着捂住额头的孟鸢,心里却想的更多更远一点。 孟鸢的能力,孟鸢的家庭,孟鸢现在和商家、商锦年剪不断理还乱的关系。 假如孟鸢拥有一个正常的家庭,拥有正常的人生,那么此刻端着香槟在游轮上侃侃而谈的人里面,会不会也有她。 商厘点燃一根烟,双手撑在甲板的围栏上。 天色已暗,游轮上的灯光映着商厘的脸。孟鸢安静地看着商厘,只希望时间再过得慢一点。 【你想过离开这里吗?】商厘问孟鸢。 “离开哪里?港岛?”孟鸢声鸢很轻笑容很甜。 【离开商锦年,离开你养父,去读书也好,去工作也好,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做你自己。】 商厘原本想说,需要多少钱,她可以提供。 可想想,好像是自己狭隘了,荷官小姐也好,兔子小姐也好,无论孟鸢的哪一面,都是很厉害的,如果孟鸢愿意接受自己的帮助,那是自己的荣幸。 孟鸢脸上原本甜美的笑容瞬间僵硬,她深吸一口气,然后露出被礼仪教师夸奖的标准微笑,握住栏杆的手却在微微颤抖:“家姐,你在说什么啊。” 一声家姐,商厘瞬间清醒。 不是商小姐,不是商总,不是商厘,也不是孟鸢一直想叫的Faye,而是家姐,是商锦年让她喊的家姐。 两人之间旖旎的气氛,就像泡沫,瞬间破裂。 商厘熄灭烟,自嘲地笑笑。 再做手势时,已经恢复成那个高冷的没有破绽的商厘。 【没什么,今天谢谢你。】 孟鸢看着商厘的背影,手指紧紧握住栏杆。 心里默念,没错的,她不会错,在没有十足的把握得到之前,她不能露出任何端倪。 已经失去过一回了,她不会再犯同样的错误。 在得到或者囚禁商厘之前,她必须不露一点破绽。 孟鸢指尖颤抖,好不容易松开栏杆,却又捂住自己胸口,可是为什么,心脏会这么疼呢…… 门砰地一声关上,商厘撑着洗手台吐了个昏天黑地,腹部的痉挛逐渐平息,火辣辣的灼烧感从喉咙一路蔓延到口腔。 很难受,却久违地感觉到了畅快。 四周蓦地静了下来,商厘拧开水龙头,水流放出的哗啦声与敲门声同一时间响起。 商厘没有理会,双手盛起一捧水浇在脸上,随便抹了把,甩尽手上的水渍,不紧不慢地上前打开门。 第 130 章 第 130 章 入目是孟鸢焦急担忧的脸,正一动不动地看着她,只有一双眼珠转得飞快,从头到脚将她仔仔细细打量了个遍。 商厘不躲不避,任她瞧任她看,尽管明知自己现在这副样子不会好看到哪儿去。 身体虚脱,眼神涣散,唇色苍白,整个人狼狈而憔悴。 “商厘,你……”见她没有大碍,孟鸢蓦地松了口气,伸手下意识想扶她出来。 商厘没动,隔着一道门框,一双明亮的眸子深深望进她眼底。 “怎么回事,你不是不喝酒吗?”沈婧雯惊讶地看着商厘坐到了她旁边,喝起酒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商厘吗? 沈婧雯和商厘一向分工明确。 文的,谈买卖谈合同,谈发展,都由商厘来。 武的,陪客户吃喝玩乐都由沈婧雯来。 商厘在她印象里,喜欢小酌但极其挑剔,红酒碰不到喜欢的年份和产地,再贵的也不会喝。 喝酒于商厘来说是享受,是偶尔的放纵,是达到目的后的奖励。 绝对不是今天这样一杯接着一杯,几乎来者不拒。 尤其今天这种场合,为了气氛热烈,喝的是洋酒和鸡尾酒,各种上头快的勾兑酒。 这种类型的酒,商厘从来是一滴不沾的啊! 结果商厘竟然一杯接一杯和客人们喝起来。 【没什么,怕你喝醉】商厘快速用手语说道。 “你怪怪的,商锦年养的那个女的呢,虽然我挺讨厌她,但是听elina说她刚刚帮了咱们,我和她喝一杯给她赔罪。”沈婧雯对事不对人。 【不知道】商厘举起酒杯,满脸冷漠。 孟鸢在甲板上站了许久,直到指尖冰凉,直到她想起现在她不仅仅是孟鸢,更是孟鸢。 除开容老头的手腕不说,即便是商厘她也不能全然相信。 这个漂亮又凉薄的姐姐一贯最会骗人。 她说过不会忘了自己,说过会来接自己,说过很多,可是最后呢,她一样都没有兑现。 她甚至记得沈婧雯,都不记得自己。 她不能相信商厘的话,相信商厘还不如相信那个定制脚链的工匠,也许快点打造好,还更现实。 等孟鸢终于平复好心情,脸上带着她不变的笑容,去往宴会厅。 现场的气氛已经high到不行。 酒过三巡,酒精让大家愈发兴奋。 孟鸢走进去一眼就看到沙发上靠坐着的商厘。 酒精给商厘的脸染上更生动更旖丽的颜色,半垂下的纤长睫毛,被水光润泽微启的薄唇。 她随意靠坐在沙发上,与平日的一丝不苟形成鲜明对比,半敞开的领口,和微微泛红的脖颈,商厘浑身散发着荷尔蒙的气息。 孟鸢眼睛微微眯起,视线在商厘微敞的领口和看起来很好亲的嘴唇上舔了一遍又一遍。 想把屋子里所有人的眼睛都挖出来,不想让他们看到这样的商厘。 一只雪白的小手捻起一颗葡萄,凑到商厘嘴边,是叶敏敏。 她大胆地靠在商厘身边,整个人都快贴上去。 “诶呀,她很挑剔的,水果不甜的不吃,有酸味的不吃,要吐皮的不吃,你这个要剥皮不然她不会吃的。”沈婧雯作为商厘多年好友,对她了如指掌。 叶敏敏整张脸都很红,一看就是酒意上脸,眼神已经拉丝:“商厘,求你了,给个面子嘛,吃一口就一口。” 商厘笑笑,没有接下叶敏敏的葡萄,而是拿起酒杯,轻轻撞了下叶敏敏的酒杯,示意可以喝酒。 叶敏敏挑逗地将那粒葡萄含在嘴里,然后举起酒杯也喝光了。 孟鸢的笑容有些扭曲,眼中藏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在现场明暗交替的灯光下,显得有几分阴森可怖,握紧拳头,慢悠悠地走过去。 费昂看到孟鸢高喊着我的幸运女神,让孟鸢坐到他旁边。孟鸢没过去,而是走到了商厘身边。 商厘恰巧侧着头在听叶敏敏说话,头也没抬,另一侧又坐着沈婧雯,并无位置,孟鸢只得坐在费昂旁边,在商厘的对面。 费昂没发现孟鸢奇怪的神色,兴奋地用蹩脚的英文和孟鸢交流:“我的幸运女神,你们港岛的酒桌文化真有趣,摇筛子喝酒,我第一次知道。” 孟鸢一边用余光看着叶敏敏抚上商厘肩膀的手,一边笑着回应道:“还有更好玩更刺激的,你要玩吗?” 费昂鼓掌赞同:“当然!各位,我的幸运女神要让我体验更有趣的喝法!” 孟鸢拆开一包面巾纸拿出一张:“一张纸巾,第一个人咬住传递下一个人,传递完成后,第一个人嘴里也必须有纸巾。” 孟鸢边说边左右手代替玩家演示:“这样,传着传着纸巾就会越来越小,最后传不下去的那个人罚酒,再开启新一轮。” “哇哦,我要是早知道这个游戏,不敢想象我在大学时在兄弟会,能有多风光!”费昂兴致高昂跃跃欲试。 商厘不置可否拿着酒杯懒洋洋地坐着,好像听到了又好像并不在意。 沈婧雯翻了个白眼,这不就是撕纸巾吗,都是老娘玩剩下的游戏。 叶敏敏新游戏的内容,偷偷看看商厘,原本就晕红的脸更烫了。 无论是商厘传给她,还是她传给商厘,都能近距离接触不是吗? 孟鸢怎么会给别人机会,接着拿出一沓扑克,迅速从里面洗出红桃6到K:“来吧,抽位置,都是和认识的人一起就太无趣了,就按牌面顺序坐。” “我们尊敬的荷官,果然是有职业修养的呢,随身带牌!”费昂第一个抽,抽到了6. “太好了,我是第一个,真幸运。”费昂欢呼。 接着是沈婧雯,抽到了K,垫底,不过无所谓。 接着其他人陆陆续续来抽,叶敏敏抽到了红心10,期待地看向商厘。 商厘没伸手抽,而是看向孟鸢。 【你来发】 商厘眸光深沉,她抽那张不重要,重要的是孟鸢会给她哪张呢? 孟鸢的手指犹豫了片刻,递了一张给商厘。 商厘翻开,红心Queen。 叶敏敏有些伤心,失望地说:“怎么没和我挨着,不行,谁是红心J,我愿意罚酒三杯来换。” 孟鸢翻转剩在桌上的最后一张牌:“叶小姐,不好意思,我是红心J,不过游戏最主要是公平,如果随意就能更换座位次序,还抽牌干什么?” 孟鸢如愿以偿地坐到商厘身边,商厘抬起眼睛,淡淡地看了孟鸢一眼,就好像预先已经知道这样的结果。 孟鸢仓皇地低下头,移开了视线,今晚的商厘和平时不一样,好像带着攻击性。 位置刚换好,沈婧雯就嫌弃地戳戳好友:“你给我留得大一点让我撕,不然我宁可喝酒!” 叶敏敏隔着孟鸢,探头出来对商厘说道:“商姐姐,你不要接别人递过来的纸巾。” 说完还做了个可爱的哭哭表情,桌上的人都跟着起哄。 费昂本就在更为开放的国家,见状对商厘打趣道:“商,你可真有魅力!” 商厘挑眉一笑,和她平时内敛高冷的样子不一样。 在这样的场合,这样的灯光下,莫名有种渣苏感。 叶敏敏发出少女追星的尖叫声,伸出手想摸商厘脸。 孟鸢这时刚好跷起二郎腿,差一点踢到叶敏敏的手。 “哎呀,差点踢到你。”孟鸢没什么诚意地道歉,“真是不好意思,不知道你会突然伸手。” “开始开始啦!” 从费昂开始,前面大家还有些生涩不好意思,尽量都只咬纸巾的边。 趁着前面的人玩,孟鸢贴近商厘,轻轻扯住她的袖口问道:“商厘,为什么不理我?” 【没有啊】商厘温和笑笑。 孟鸢知道这个表情不是真心地笑。 “别生气好吗,是不是我做错什么,你不开心?”孟鸢想让商厘回到一个小时前,回到那个在甲板上,无奈笑着弹她额头的商厘,给她画小红花夸她很棒的商厘。 可现在商厘明明就坐在她身边,明明在和她说话,可为什么她感觉这么难过呢? 商厘好像很专注地在看前面人玩游戏,偶尔捧场地露出淡淡笑容。 她其实一直能感受到孟鸢靠过来时的热度,可是刚刚提醒自己不要越界的,故意叫自己家姐的,不正是孟鸢吗? 纸巾还未传过来就有人中途放弃,甘愿罚酒。 孟鸢见商厘依旧无动于衷甚至不看她,偷偷伸手去拉商厘的手指,像被主人抛弃的宠物狗,急得团团转。 商厘借着喝酒的动作躲开了,孟鸢咬住了嘴唇。 第二轮撕纸巾再开始,大家明显熟悉更放得开了,不像一开始连靠近都不好意思。 不过场上有8个人,为了纸巾能传递到后方人员,前面几人都留得很大。 饶是这样,到叶敏敏时也只剩半张,叶敏敏转过身看见要传递的孟鸢,没好气地咬着纸巾催促。 “这位妹妹,快点,要么接,要么喝。”叶敏敏巴不得孟鸢喝酒,才不想她和商厘近距离接触。 孟鸢微微一笑,侧过脸,微微俯低腰,咬住了纸巾的另一端,和叶敏敏视线对上时,孟鸢弯眼一笑。 叶敏敏近距离对上那双蜂蜜色的眼睛,和那张几乎没有瑕疵的笑脸,竟然愣了一下。 孟鸢笑着微微向后一扥,纸巾断裂。 叶敏敏掩饰地哼了一声:“算你好运。” 前面的人都在起哄! “来!上啊,这局能赢!” 纸巾还剩四分之一大小,小心点是肯定碰不到的。孟鸢转过身,带着一点讨好的意味,求饶地看着商厘。 甚至微微侧过脸让出了足够大的位置,让商厘可以咬住另一端。 商厘终于慢悠悠地从正坐转为侧身,垂眸看着孟鸢的唇。 昏暗的灯光中,商厘矜贵清冷的面容美得令人窒息,利落的下颌线之下,是已经喝到微微泛红的脖颈和锁骨。 商厘的动作缓慢,带着一股说不出的慵懒,酒精让平素谪仙一般的人物也染上了欲念,那点血色像是晕开的腮红,点在凉薄的眼角,色/欲横流。 商厘自下而上,学着刚刚孟鸢的姿势,眼神却比刚刚孟鸢看叶敏敏时更放肆更直接,那是猎人的眼神。 这个姿势,自下而上的视线,过于接近的距离,还有那掩盖不住的专属于商厘的香气。 孟鸢心跳如擂鼓,下意识地闭上双眼。 久到商厘的腿都站麻了,沙发上的人依然保持着原有的姿势,分毫未变,堪比最敬业的人体模特。 没有刻意放轻脚步,软底拖鞋踩在地上发出阵阵细微的沙沙声,若是平日,这个时候孟鸢早该回过头了。 而此时的她依旧寂然不动,像是进入了一个独属于她的静止空间。 不像是坐在客厅,更像是肃立在旷野荒凉的风里。 看似通向四面八方,实则无路可走。 嘭—— 一不留神踢倒了垃圾桶,巨大的声响凭空乍起。 孟鸢猛地一惊,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转头看见是她,昏暗中的轮廓明显一僵。《 》 130-140 第 131 章 第 131 章 圆润的垃圾桶在地面一路翻滚,直到被墙壁截停,商厘循声追过去,扶正,放回原位,方才抬头看向不知何时已经站起身的人。 “你怎么……什么时候…… ”孟鸢难掩惊诧地开口,手无意识捏紧了抱枕的一个角。 “你想问什么?”商厘朝她走近两步,“啪嗒”一声按亮了客厅的主灯。 刺目的灯光同时晃了两个人的眼,再次睁开时,许多东西已随夜色掩埋,孟鸢双手自然垂在两侧,出口流畅,“你怎么出来了?” 商厘淡淡道:“我醒来后你不在。” 孟鸢哦了声,唇线抿直,“今晚有点失眠,怕吵醒你,就想着到外面坐坐,酝酿下睡意。” “为什么会失眠? ”商厘凝视着她的双眼,直勾勾地问,想到什么,又补了一句,“我是不是喝醉后乱说什么了?” 孟鸢眨了下眼,不动声色地飞快在她脸上周游一圈,带着些许打趣的意味道:“确实说了些胡说,你想听哪句?” 隔着一张沙发,商厘也在打量她,只是目光直白透彻许多。 “怎么了?”见她迟迟不接话,孟鸢神色恢复了几分正经,笑道,“我开玩笑的,什么都没有。” 商厘走过去,在手写板上写到:“婧雯,你先去看看宾客名单有没有问题,门口的安保不一定能认出所有人,还需要你在场。” 沈婧雯看商厘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她这好友被狐狸精迷住了。 “我不去,要去你去,安保呢?把来历不明的人带下去。”沈婧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满脸好友被狐媚子迷惑的愤恨。 孟鸢愈发楚楚可怜,下唇都被咬的泛了白,期待地看着商厘,似乎只能依靠她一样。 沈婧雯用力拽了下商厘:“痴线啊你,看不出她在装吗。” 商厘揉揉沈婧雯的头,用手语说到【我有分寸,你去忙正事。】 沈婧雯怒气冲冲地走了,边走还边回头叹气。 孟鸢看着沈婧雯离开的背影,眼神中满是阴冷,像躲在暗处的毒蛇,后缩着脖颈,等着咬人。 可当商厘看向她时,那双蜂蜜色的眼睛里只剩下无辜。 在场没有会手语的,商厘直接用手语问孟鸢【他让你来的?】 孟鸢点点头又摇摇头。 然后像做错事的孩子一样低下头说到:“他让我来,但是也是我自己想来的。” 【不是说站在我这边吗,怎么又替别人做事?】商厘还是一贯没什么表情的高冷样子,看不出生气,也看不出高兴。 比起孟鸢比划手语时丰富又带点可爱的面部表情,商厘是罕见的几乎不会配合任何口型及表情,只是单纯地用手势和动作来表达想说的话。 她好像很抗拒说话,为什么呢? 要不是怕暴露身份,孟鸢其实很想问问商厘。 明明那时候在青山疗养院,商厘虽然听不到,可是还会说话,发鸢也很正常,只是声鸢大小控制不好。 突发性耳聋并不会有器官的器质性病变,而且商厘不是先天聋哑,为什么现在连张嘴都不愿意呢? 孟鸢的思绪越跑越远,在商厘看来就是这位小嫂子又走神了。 琉璃一般的蜂蜜色眼睛失去焦距,呆呆地看着自己,看上去很像某种时刻会露出的表情。商厘微微皱眉,不想承认有那么一秒,她真的想让孟鸢瞳孔失焦。 不远处几个受邀上船表演的明星好奇地看着这边,商厘身上有种特别的气质。 无论男女都会被吸引,甚至更吸引女性,特别是有时候,眼神一对上,就知道对方也是。 商厘刚想领着孟鸢去安静的地方再谈,一个穿着红色抹胸礼服的娇小美女就走了过来。 “商小姐,您好,我是嘉和影视的叶敏敏,谢谢您邀我上船,这是我第一次来这么豪华的地方。”叶敏敏大方地伸出手。 商厘微微点头,也礼貌地伸出手。 叶敏敏在握手时贴近商厘耳边小声说到:“商小姐,我真的很喜欢您,如果您需要女伴,看看我吧,好吗?” 孟鸢看着那个叫叶敏敏的小明星握住了商厘的手,然后越靠越近,踮起脚尖嘴唇都快贴上商厘的耳朵。 孟鸢原本微弯的嘴角渐渐变得平直再到僵硬,为什么保持笑容这么难,这不是她刻在脸上的吗? 商厘虽然有几分诧异,但还是很尊重对方地点点头。 叶敏敏这才恋恋不舍地松开交握的手。 【你,跟我来。】商厘指指孟鸢,然后比了一个跟上的手势。 孟鸢跟上商厘的脚步,回头又看了眼那个叫叶敏敏的女孩。 叶敏敏毫无畏惧地和孟鸢对视,带着一股年轻貌美女孩子独有的骄傲和自信。 孟鸢心头涌上一股焦躁,舌尖传来一点点血腥味,大约是咬破了口腔内壁。 直到周围不再有人,商厘终于停下脚步:【商锦年让你来做什么?】 孟鸢也没说话,而是用手语:【商锦年想看看你谈的是哪家公司。他既然搭上容家这条线,肯定也想分杯羹,他也在接触一些生产移动电话的厂家。他想打听你在港岛还有哪些人脉,我听到他和温芸议论你开公司的钱是哪来的,只是他们母子两人,没有商锡雄。】 商厘没想到这孟鸢是给自己送情报来的,虽然这些她都能推断出来。 商厘感兴趣的是,孟鸢怎么能上来。 【我没有给商锦年邀请函,你是怎么上来的。】 孟鸢抿抿唇,小声贴近商厘说到:“你的游轮上需要荷官,我应聘了荷官” 其实孟鸢更想咬一口商厘的耳朵,刚刚那个女人离她好近,嘴唇都快贴到商厘耳朵了。 好烦,她定制的脚链应该好了吧,想把商厘关起来,最好谁也见不到。 商厘并不知道孟鸢在想什么,只是对这个答案有些吃惊。 但细想好像也说得通,虽然有点匪夷所思,但会骑机车的人,会玩牌、掷骰子好像也不是不行。孟鸢身上总是有很多矛盾的点。 就像刚刚明明表现得可怜弱势,可她会的每一样东西,都和楚楚可怜相悖。 【你说你在福利院住过,可是商锡雄却说和你父亲是旧相识,我说过,我不喜欢别人骗我。】商厘不说并不代表她没看出破绽。 “真的没有骗你,我是被收养的,我养父培养我学的都是上流社会喜欢的,赌博、高尔夫、赛马还有很多反正都学过。”孟鸢只是隐去了养父姓容的事实,其余都是真实的。 【你出现在丽景酒店呢?难道是实习端盘技术?】商厘一句都不相信。 孟鸢眨眨眼睛,蜂蜜色的眼睛诚恳地看着商厘:“说出来你可能不信,但是事实就是我也没什么钱,住在商家处处都要打点,我养父每一笔钱都会查问去向,商锦年自己都不够挥霍,我只能出来打工养自己。” 商厘刚要反驳。 孟鸢伸出手:“你看我的手,前几天刷盘子都过敏了,好疼的。” 其实是洗掉血迹的时候用了点消毒液,一不小心倒多了。 商厘看到孟鸢手上的痕迹,本来条理很清晰的大小姐突然有点混乱了。 从来没穷过的商厘一时间很难分辨是真是假。 沉吟片刻,商厘拿出自己的门禁卡【你去这个房间,需要吃什么用什么打服务电话。等这边结束,我派车送你回商宅。】 “哦,好的,商小姐。”孟鸢接过门禁卡,乖巧地点点头。 商厘刚走了几步,越想越不对劲,孟鸢连房间号都没有问。 刚要转身去找孟鸢,却被涌上来的客人绊住。 “hi 商厘,好耐冇见喔!” 港岛不比海外,人情世故礼尚往来才是生意之道。商厘能力再强也不能脱俗,被沈婧雯拉去招呼客人。 那群欧洲佬被安排在船舱的casino玩full house。 发牌的荷官大约是哪家模特公司招来的,培训了点牌桌技巧便临时上阵。 样貌气质是倒是好,只是技术着实差,发了几圈牌,欧洲佬们一局未赢。 牌面发的也毫无吸引力,one pair就能赢全桌。 商厘眼看着那群欧洲佬越输越多,脸越来越黑。 【没有其他荷官了吗,给主桌换一个荷官。】 商厘吩咐elina,elina少见地露出为难的神色。 “对不起,商小姐,这件事是我的疏忽,我以为只要发发牌所以请了一家模特公司培训的,我没想到” elina只是普通家庭出身,以为赌牌不过是像电视里演的,只需要美女荷官微笑发牌。 赌桌上招待客人,门道很深,现在的这个荷官明显应付不来。 【没事,不是你的问题,是我没有考虑周全,你准备一下表演区,我会带他们过去。】 再输下去,带了情绪,生意就没法谈了。 elina迅速点头去布置表演区域。 商厘拿了一沓筹码,刚准备过去,就看到一身荷官装扮的孟鸢走上前去换班。 孟鸢一身黑白相间的衬衫马甲西裤装扮,笑容温润,俯身洗牌时,西装马甲勾勒出的腰线凹陷得格外诱人。 孟鸢目光不着痕迹地从她泛红的眼尾上扫过,凝神片刻,很快反应过来,“不会就在刚刚吧?” “答对了!”商厘眼睛一亮,立马给她竖起了大拇指,“刚好那天我们可以一起吃个饭。” 孟鸢被晃了下,不由跟着笑了起来,只是语气仍有些迟疑,“阿姨她……” “孟鸢。”商厘捧着她的脸,“过去的只适合留在过去,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不会有人一直揪着过去不放。” “嗯。”孟鸢点头,嘴角上扬的弧度加大,转身,神情怔忪一秒,笑意微僵。 确实,时间会淡化一切。 可存在过的东西并不会因时间的长远而彻底消弭。 漫长岁月中,从来都没有真正的放下,只有基于“算了吧”的一种无奈妥协。 一场属于自我欺骗的、欲盖弥彰的谎言。 第 132 章 第 132 章 [14:32 商厘:【太好了,录制提前结束啦,我马上就可以回来了。】 商厘:【对了,你现在在干嘛呀?】 15:07 商厘:【进电梯了,想吃西瓜,还有雪糕。】 15:13 商厘:【你怎么不在?出门了吗?】 商厘:【你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啊?发呆jpg. 】] 孟鸢没睡好,商厘也不安了一整晚。 鸢晨是被排骨的声音吵醒的,排骨对她还是很谨慎,可急着想要出去,孟鸢没起,也只能找她。 商厘叹了口气,戴好牵引绳带着排骨出门。 转的不远,出小区就去了生鲜超市和早餐铺子。 这里的生鲜超市很小,但日常所需还是足够了,商厘简单买了食材就往回走。 因为起的太早,所以完全有时间做早饭。 热牛奶,还有火腿面包小笼包,量不小。 商厘摆在桌上,洗漱好就等着孟鸢起床。 快到七点半的时候,孟鸢终于从卧室走了出来,她已经洗漱好了,抬抬眼皮看着商厘,淡声的说:“我不喝牛奶。” “我…我看到了柜子里的黑咖啡,但…早起喝牛奶有、有营养。” 商厘磕磕绊绊的说着,孟鸢拿咖啡液的手一顿,轻笑道:“你也知道啊?” 类似的话她曾对商厘说过千遍万遍,可挚爱冰美式的商厘就是听不进去。 孟鸢后来懒得说了,随商厘的便。 所以现在觉得极为可笑。 她喝了几口咖啡,看着还冒着热气的早餐,催促发愣的商厘:“上班快迟到了。” 早餐怎么买来的还要怎么收拾出来。 商厘出门的有点还手忙脚乱,差点赶不上孟鸢的车。 车上依旧是沉默的,孟鸢不想说话,商厘不敢说话。 不过她时不时的瞥孟鸢,瞥到了地铁站孟鸢停好车,目视前方的说道:“下车。” “以后挤地铁,或者用其他交通工具去上班。” 言下之意,孟鸢都不会和她一起上班了! 商厘垮了脸,微点了点头下车。 孟鸢很急,门关好就离开了。 之后… 也真的如孟鸢所说,商厘准备的早饭她不会吃,晚上询问她吃什么的微信也不回,两人生活在一个屋子,工作在同一所学校,却好像碰不到面。 商厘的情绪低落到周四。 午休的时候没什么胃口,很早就回了办公室,在二楼晒太阳。 脑子里也乱糟糟的。 直到快上课的时候,远处走来了两个人影。 一个是她周一来的时候撞到那个笑眯眯娃娃脸的女老师,许静好,是和她一个办公室的。 但两人没说过什么话。 另一个… 是孟鸢。 两人时不时说话,孟鸢的情绪好像很不错的样子… 只是抬眼看到她的时候,目光又冷了。 商厘站直了,伸着脖子看孟鸢,看着看着,发现孟鸢的眼神好像变了。 只是太远,她不确定是变成什么样,只知道不那么冷了。 上课预备铃打的很快,商厘下午第一节要去六班上音乐课,只能恋恋不舍的从孟鸢身上移走视线。 路上,她再次鼓起勇气,给孟鸢发了一条微信。 “孟老师,晚上吃香辣蟹好不好?” 这样的微信是她每天都会给孟鸢发的,孟鸢统统不回,所以今天她也没抱太大的希望,发完锁了手机,进八班上课。 一周的课程下来商厘已经变的游刃有余,音乐鉴赏依旧占半节课,这期间商厘看了手机三四次。 确认了几次孟鸢没回,商厘才把心思放在课堂上。 下课回办公室,商厘也会时不时的看手机,直到快进办公室,看见了二楼阳台站着中午和孟鸢相谈甚欢的女老师,以及… 她觉得十分面熟的一个女孩。 女孩个子很高,高马尾,刘海遮住眼睛让她有点看不鸢楚。 但就是莫名的熟悉。 回到办公室,商厘都有点心不在焉,盘算着为什么会觉得人家面熟,却没想刚坐下,手机就响了起来。 孟鸢的对话框上有两条未读。 一条是淡淡的嗯,她上课时候回的。 另一条是刚刚,她下课七八分钟了已经。 孟鸢的消息带点情绪:“你还做不做?”!!!!! 商厘在办公桌上突然就坐正了身子,直的吓杨华一跳:“商厘,你怎么了?” 商厘尬笑,平淡的说:“没…没什么。” 心里却在咆哮,恨不得给上自己几拳,她…她怎么就错过了孟鸢的微信啊!!!!! 啊啊啊啊!!!!! 她快速的打字回过去:“做做做,我下班就去菜市场买菜!” 商厘美滋滋的回了消息,然后坐等下班! 铃一响起就迫不及待的下班,去菜市场买菜。 香辣蟹当然要做,除此之外她还买了蔬菜和牛肉。 骑着那辆在地下车库放到落灰了的山地车回家。 这辆车还是她在购物软件上发现的,买车的时间是半年前,她某天早起去看了看,很新,就是有点脏。 折腾了半个小时才算是收拾出来,不耽误骑,她索性就每天骑车上下班。 环保节能还锻炼身体。 而且家里距离学校也不算远,她只需要早起十五分钟就好。 优哉游哉的骑车回家,正巧遇到了物业的人,商厘这几天尽量在熟悉一切,包括眼前比她年长了几岁的大姐。 大姐飒爽有礼,见到她总是主动打招呼,一来二去商厘见到她也会打招呼:“在忙啊,刘姐。” 刘姐见她就笑弯了眼睛,亲昵的抱怨:“是啊,你家楼上的住户说是丢了葱,让我帮忙找…” 丢葱? 商厘笑容凝滞了一瞬,含糊的说着:“你们物业哈,还真是忙啊。” “害!也就是瞎忙。”商厘孟声看过去,那不相信的表情让她有一丝难堪。 她无力解释,说出的话孟鸢就是不信。 尽管事实也是让她难以接受的程度,可孟鸢这样看她,还是让她觉得很受伤。 眼睛酸酸的,又不想让孟鸢看见她这副样子,她只能用力挤了挤眼睛,然后从另一边准备上车。 孟鸢压根就没看她,而是就近先上了车。 然后… 她就看到商厘像是罚站一样站在车门前,低着头红着脸… 车窗放下,孟鸢扶了扶眼镜框,笑问她:“你又在胡闹什么?” “没胡闹。” 商厘小声说着,还带着些许的气恼,孟鸢熟悉她,知道她如今很少会这样对她说话,通常都是剑拔弩张的样子。 所以她耐着心又问了一遍:“那你怎么了?” 这样的声音让商厘脸红的像苹果,双手背后,吭哧半天才对孟鸢说:“我、我、我…我找不到门把手在哪里…!” “对了商小姐,你家的物业费记得交啊,这月底到期。” “好好好…空了我就交!”商厘轻点头,想着错过身去上楼,刘姐趁她不注意,突然抓住她的手,神秘兮兮的问一句:“商小姐,你是单身吗?” “啊我…我…”商厘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但看了看刘姐越发凑近的脸,忙躲过去说道:“我不是,我有对象的。” “哦?真的嘛~”刘姐问的很是不相信的样子,商厘也不管她怎么样,小鸡啄米似的点头:“是的,我有对象。”顿了顿又补充一句:“她很好看。” “很好看,有多好看呢?” “有你身后的美女好看吗?”刘姐接二连三的问,问的商厘有点烦,她下意识的回头看又转回来,想也不想的就说:“有…” 然后又迅速的回头看去,那‘美女’不是别人,正是商厘心里想的‘女朋友’。 她亲爱的孟老师。 杏色的针织衬衫,外套搭在手臂上,手里还拎着什么东西… 看起来一点都不平易近人,甚至扶了扶眼镜框,眼神想要杀死人的孟鸢! 孟鸢平日是寡淡了些,但商厘也是真的没想到,物业的人并不认识她。 孟鸢迈着谁也不认识的步子上楼,商厘不敢耽搁,也挤进了电梯里。 商厘其实还不那么确定自己做错了什么,可孟鸢的表情不对,她也不敢大声说什么,只是缩了缩脖子喊:“孟老师…” “拿着。” “什么…?” “你的榴莲酥。” 孟鸢抬手把袋子塞过去,也不管商厘拿不拿得住。 甚至有些嫌弃的说:“你不许回家吃。” “还有…”孟鸢声音停顿,一脚迈出电梯才又淡淡的说:“让你身上的劣质香水味消失!” 商厘的嗅觉不那么敏感,或者说她对孟鸢的白茶香更敏感,抬起胳膊嗅了嗅皱着眉嘟囔问:“有味道吗?” 再抬头的时候,孟鸢近在咫尺,挑眉问她:“商厘,人/妻你也要招惹吗?” 半小时后,遂心诊所。 “只有这个吗?”办公室内,临时被叫来“加班”的张医生捧起纸巾,凑近仔细闻了闻放在上面的各类药片,作为一名专业的心理医生,常年与这些药物打交道,一看一闻差不多心里就已经有谱了,但她并没有直接断言,“它们的外包装呢?” 商厘噗嗤一声笑出来,“我要有的话就直接上网查了,还专门跑过来干嘛?” 她也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都这个时候了竟还笑得出来,而且还止不住了,笑容硬生生焊在脸上,哪怕嘴角肌肉发僵都不愿放下。 张医生抬眸看向她,愣了愣,迟疑道:“是家里人……” 四个字瞬间让脸上的笑意瓦解,商厘别过头,盯着书架上方摆着的“预防心理健康”手册,眼眶发热。 “先别着急。”张医生起身拍了拍她的肩,带着十足的安抚意味,旋即接了杯温水递给她,又将桌上的抽纸朝她那边推了推,“快把身上的水擦擦,别感冒了。” 闻言,商厘低头看去,这才注意到自己半边衣服都湿了,一侧的发梢还在往下滴着水,抽了两张纸巾随便擦拭几下,攥在手心,稍稍用力,“真的……看不出来吗?” 第 133 章 第 133 章 “……”张医生沉吟片刻,重新将药片包好,撕过一张纸,落笔微顿,须臾抬头看向她,下巴轻摇,“也不是完全看不出来,但光凭这些药并不能准备判断出病症,我只能给你提供一些方向,想要再进一步就得找到病历或者主治医生。” 喉咙像被人扼住了般,商厘说不出话来,只能不住眨眼。 “不过,这些药大多都是国外的牌子,国内并不常见。”张医生双手交叉,抿唇,字斟句酌道,“加上用药习惯,我更倾向于患者是在国外就诊的。” 从诊所出来时天已大暗,瓢泼大雨转为淅淅沥沥的细雨,斜斜飘落在身上。 手心的纸团被濡湿,药物的苦涩气息融入雨雾,钻进鼻腔,从舌根一路蔓延到五脏六腑。 商厘眼眶泛酸,湿塌塌的睫毛黏在下至,景象迷蒙,黑白参半,前路模糊,单脚走钢索,摇摇欲坠。 身形不稳,左脚绊右脚,一个踉跄差点直接跪倒在地,本能地扶住旁边的建筑物,商厘头皮一麻,猛地回过神。 “那你…也不喜欢我了吧?” 临睡前,商厘迷迷糊糊把听到的这句话带入了梦中。 梦中的她还是十八岁的模样,孟鸢却不是当年的模样,而是在病床前的样子。 只是没有双手抱胸,距离她很远,也没有凑过来问她玩什么把戏。 她近在咫尺,却又让人感觉相距甚远。 含着泪的眼眸在控诉什么,嘴唇微张,时而动作。 可商厘却什么都听不鸢,她摇晃着孟鸢的手臂,孟鸢就是不肯发出声音来。 商厘摇晃的动作变大,热泪不知道什么时候沾满了脸颊… “孟…孟鸢!” 商厘从梦中惊醒过来,下意识的抹了一把泪。 脸颊半干不湿,她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哭了。 只是心里皱巴巴的难受极了。 缓了几秒钟,商厘恢复理智,看了眼窗外。 天刚微微亮,太阳还没出来。 睡前有些拥挤的病床变的格外宽敞。 孟鸢不在床上。 商厘目光往四处看去,在不远处的小床上看到了孟鸢。 她盖着外套,把自己缩成了一个团,背对着她。 梦里带来的感觉逐渐消退,商厘有些记不起,眼神对着窗外,放空的了一小会儿蹑手蹑脚的下床。 沙发上有昨天秦华拿来的毛毯,她拿起来就往孟鸢的那边走去。 她自以为脚步很轻,但她不知道孟鸢睡的更轻,距离不到一米的时候孟鸢睁开了眼睛,像是被吓了一跳,孟鸢快速起身,向着后面退,眼看着就要退到床边… 商厘顾不得其他,把毛毯扔在床脚就去抓她。 因为匆忙,商厘抓在了孟鸢的肩上,一下子衣领扯开了一些,锁骨上的红痕微露,商厘想到了什么。 一下子就感觉到了脸颊发烫,身体僵直。 不敢动一点,眼巴巴的看着孟鸢,每一个呼吸都在尽量的…放轻。 “不装了?” 相对于她的紧张,孟鸢云淡风气,扯了一抹笑容这样问她。 却又在转头看过去的时候见她脸红脖子粗,磕磕绊绊的说:“没、没装…” “孟老师对不起!” 道歉的速度很手撤回去的速度是一致的,又怕她摔倒,另一只手扶住她的手臂。 商厘的力气向来是比她大的,几番动作下来孟鸢确实坐稳了。 她直视着脸颊越来越红的商厘,见她低着头,瓮声瓮气的说:“…你小心点。” “我、我、只是怕你摔倒。” “你可以再睡会儿,我没事的。” 想到因为自己孟鸢才挤在这样的小床上,商厘心里很是过意不去,她把毛毯搭在孟鸢的身上,默默的后退,退了一圈又重新坐回到床上。 倒是孟鸢沉默下来。 看了看商厘的背影说道:“我去买早饭,还是吃煎饼果子?” “嗯!”背对着的商厘重重的点头,又想到什么似的站起来转过身:“谢谢孟…” “不能放辣。”孟鸢抬眼,打断了她的话,随意盘起头发就去了卫生间。 十分钟后,孟鸢整理好走了出来。 商厘眼巴巴的看着她,又把人送到了门口。 关门前,孟鸢看她问:“想跟我一起去?” 商厘眼睛一亮,问道:“可以吗?” 她已经一整天没有出过这间病房了,真的特别想要外出!! 而且她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伤,完全不需要… “不可以!” 孟鸢冷冷淡淡的一句话打破了她的向往。 门被关上,商厘沮丧的回到了病床。 孟鸢来去半个小时左右,回来后没等商厘说一句话,把煎饼果子一放就出了病房。 丝毫不给商厘搭话的机会。 时间还早,商厘磨磨蹭蹭的吃了早餐,就开始等孟鸢。 等了大概一个小时左右,没等来孟鸢,倒是把一个陌生的,穿着暴露浓妆艳抹的女人等来了。 小吊带超短裙,女人一屁股就坐在了病床前,声音发嗲:“商厘姐姐~人家听说你受伤了,都要心疼死了呢!” “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伤在哪里了…” “别动别动别动…”商厘抬手阻止,身体往后挪,又一次强调:“你别动,别过来。” “我我…我老…” 她想说孟鸢很快就回来了,可这个‘婆’字却像是卡在喉咙里面出不来,短裙女显然知道她要什么,很是不以为意,皱着眉说道:“商厘姐姐,你怕她做什么呀!” “人家是直女啊,我们只是好朋友嘛!” “好朋友就可以这样动手动脚?” 孟鸢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门口,正冷冷的看着距离很近的两人,最后视线定在短裙女的身上,勾了勾唇。 商厘本能的感到心虚,从另一边跳下床,三两下就跑到了孟鸢的身后,悄声的说:“我不认识她!” 孟鸢睨了她一眼:“这就是前天,坐在你机车后座的女孩。” 孟鸢的这句‘女孩’就是字面意思,短裙女浓妆之下一看年龄就很小,最多二十岁,商厘看了一眼又转过来,嘀嘀咕咕:“她怎么那么大胆?” 她商厘,十八岁还只会唯唯诺诺的面对孟鸢,告白都要趁着酒醉… 说起来,她的告白短信呢? 十年后是孟鸢成为了她的妻子,那么…短信发出去了?! 发出去了???!!!! 羞窘,害臊,还有一丝丝的雀跃萦绕了商厘的心中,她只会手脚麻木的跟着孟鸢,站到了短裙女的面前,听她说:“多谢你关心商厘,商厘不需要所谓的‘直女’朋友。” “下次交警大队见。” 短裙女看了一眼商厘,见她只看着孟鸢,气的跺脚转身离开。 开门走之前,又消了气焰对孟鸢说:“我刚刚才大学毕业…父母不知道我出去玩车…” “请离开吧,不要打扰商厘休息。” 短裙女走后孟鸢一直收拾东西,准备出院。 期间一句话没跟商厘说过,几次商厘想要搭手都被她拒绝了。 “你好好休息,马上就好。” 说是马上,其实并没有那么快,约摸大半个小时后,孟鸢把衣服递给商厘:“你的衣服,快去换上。” “要回家吗?” “对。” “回…” “回我们的家,妈她又出差了,特意告知我,不许你单独去她那里,想见面等她回来,我送你过去。” 孟鸢把商厘的所有疑惑,或者是想要继续问的话都回答了。 商厘没话讲,听话的去换了衣服。 只是衣服有些难以理解,简直和…刚刚那个短裙女没差! 只是短裙换成了超短裤! 商厘不想换,打开门露出头问孟鸢:“没、没其他衣服吗?” 她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称呼孟鸢好,索性就不称呼了,孟鸢也不和她计较,直接回答:“你的没有。” “我的倒是有,你穿吗?” 商厘这几年的变化很大。 孟鸢日常穿的都是衬衫套装,商厘时不时就会说上那么几句没情趣,三百六十五天里面有三百六十天都在穿正装。 然后按照季节给她买各种各样的衣服,有的还好能穿出门,有的简直… 孟鸢也倔强,几乎没主动穿过。 她深知自己的衣着被嫌弃,所以很是礼貌的询问,哪知商厘不犹豫的答应:“穿!” 孟鸢下意识的就扯了下嘴角,就又听商厘问她:“可、可以穿吗?” “可以。” “妻妻共有财产的一部分,没什么不能穿的。” 孟鸢低着声说,把多余的一套衣服拿了出来。 这套衣服她本来是想送了商厘回家后,去了学校再换的,现在没办法,只能办理了出院回到家,又重新找一身。 还是类似的衣服,衬衫西裤,和拿给商厘穿的那件很像,颜色也差不多,都是月白色。 只是牌子不同,颜色稍有偏差。 孟鸢换完衣服出来的时候,商厘正在客厅四处看,见到她就站了起来。 “你自己家,随意些。” 手机快要抓握不住,商厘吃痛般地弓下腰,“嗯,她一直都是这样的状态,至少在我面前,可我却一直、一直没有发现……” 商厘失神地喃喃自语,脑中接连闪过往昔的种种画面,说到后面,嗓音再难控制地颤抖了起来。 尖锐的痛意刺入唇瓣,商厘强迫自己走进回忆更深处,放大细节,再经由喉咙,一字一句吐出。 “孩子,这并不是你的错,很多心理疾病并不像外在的淤伤,肉眼本就难以分辨,有时候甚至连病人自己都察觉不到,更何况她有意隐瞒。” 布莱尔轻拍着她的肩,将她按坐在沙发上,安抚好她的情绪后,转身去抽屉拿出了一个文件夹,嘴巴撅着,一边翻看一边摇头,神情难得严肃了几分,“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 第 134 章 第 134 章 尽管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可当她亲耳听到时,商厘心脏还是不由得咯噔了一下,像陡然踩空了一级台阶,短暂沉入那股眩晕的状态里。 “所以我得弄明白她到底怎么了,我才能、才能……”商厘咬着手指关节处的皮肉,艰难地挤出后两个字,“帮她。” 头被敲了一下,尽管不疼,但商厘还是老实了。 低头往嘴里一口粥,尽管还是烫的,但是她不敢叫了,因为秦华真的可能会再打她。 她虽然不怕秦华,秦华对她也很好,但火爆的性格一直让她太敢放肆,只能在秦华的底线徘徊。 很显然,她马上就要越过底线了。 “今年,是你和小孟结婚的第三年了。” “起初我不同意你们在一起,你性格毛毛躁躁,小孟太安静了,我怕时间久了你欺负她。” “我是你妈,我能不鸢楚你吗?做什么都是三分钟热度,就说高考吧。” “高考前我们就商量好了,你报西南音乐学院,分数下来后又变卦了,说要去西京音乐学院。” “虽然两所大学没差,可你就是不定性,我问你为什么你就是不说。” “有能耐你一辈子别说啊?!大三那年你生病,我急三火四的从云州赶回来,恰巧看到照顾你的小孟,这你才把当年改志愿,和小孟偷偷谈恋爱的事情告诉我!” “你说你多行啊,主意多大?”秦华越说越气,从凳子上站了起来,在地上转了一圈,才又指着她控诉:“还有早恋!你十几岁就敢喜欢人家啊,幸亏小孟是好人,你要是十几岁傻了吧唧的找错了人,我上哪哭去?” “不省心不省心,结了婚也是不省心!”秦华越说声音越小,最后更是转过了身去。 商厘都听进去了,早就放下了南瓜粥,要哭不哭的听着她妈吞眼泪。 声音很小,但她还是听鸢楚了。 “稳定没几年就作,现在又把自己作的什么都不记得了,造孽!” 秦华也不是怕商厘听到,她听到了也没什么,就是心里窝火。 越想越窝火,就转过去继续骂商厘:“出了院你就把东西都给我搬回家去,没事别往我这跑。”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以后除了小孟和你一起回来,你一个人别回来。” 她可不管什么医生说的,要注意患者休息,不能刺激。 要是能刺激还好了呢,给她刺激回来! 别这样一副傻乎乎的样子,举着碗,嘴上还有吃粥留下的残渣。 秦华抽了个纸巾,拿过来给商厘擦了好几下,语气还是有些嫌弃:“你今年二十八了,吃东西别跟八岁似的。” “我是你亲妈没什么,小孟难道不会嫌弃你?” 孟鸢就是商厘的命脉,虽然秦华不知道为什么这几年的商厘就是不省心,可说到孟鸢总是有用的。 就算是现在的商厘也是一样。 没从她的话里回过神来,商厘就接过她手里的纸巾,小心翼翼的擦着嘴角,默默的喝粥。 喝到快没了,才想起来跟秦华说一句:“妈,我以后不会让你操心了。” 秦华已经坐到了一边的沙发去,拿着手机玩,听到她这话扭了扭身子,斜着眼瞪她:“不会最好!” 末了又跟了一句:“也别让小孟操心!” “我知道的,孟老师她…” 秦华不懂什么床上的情趣,自然是不会因为这句话和孟鸢有一样的反应,但是她听到这称呼也极其别扭,就显得商厘特别装。 而且多年相处,她有预感,孟鸢听到不会很高兴。 所以‘善意’的建议商厘:“把称呼改一改,你老婆听了不高兴。” ‘轰’的一下。 因为这句老婆商厘彻底红了脸颊。 刚刚秦华语速快,说话多,所以这句话被她忽略了,现在这样明晃晃的,刚刚十八岁的商厘根本受不了。 她才刚刚告白啊! 要怎么转换和孟鸢是这样的关系啊! 孟鸢周末被叫到学校是因为校运动会的事情,她今年带高三,开学半月,不久后就是秋季校运动会加国庆假期,需要提前做好课程统筹安排。 振南高中是一所私立高中,成立二十余年,成立之初也与其他重点高中一般,直到十几年前开始改革,注重学生们的德智体美全面发展,提倡快乐学习。 发展到前几年,特长生的队伍也越来越庞大,升学率是不愁的,只是专门抓学习的教研组颇为头疼。 提倡快乐学习的有效途径就是减压,其结果就是,传统课程已经让学生们逐渐倦怠,一次运动会的安排更是被耗费精力。 离开学校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半。 孟鸢拖着疲惫的身体到了停车场,还没打开车门就被一身运动装的女老师拦住了去路。 来人是学校今年刚刚聘请的体育老师,孟鸢对她印象不深,仅有的几次也都是在教研会议上。 屈…老师? 她皱了皱眉,想着来人的姓名,没想到她扬着笑自报家门:“孟老师好,我是屈亦璇。” 所谓伸手不打笑脸,这屈亦璇长了一双笑眼,笑起来就眯成了一条缝,不断挥着手格外热情。 孟鸢只得浅笑,收起了准备打开车门的手,礼貌问她:“屈老师,有什么事情吗?” “唔…今天是周末,正好又是饭点,我们几个人想请孟老师聚个餐…”屈亦璇大方说着,但还是有些不自在的挠了挠头,另一只手往身后的地方指。 那是停车场的拐角处,正站着几个和屈亦璇一般二十出头的教师,男女都有。 是去年同一批次留下的,也是刚刚在楼上开过会的人。 学校会组织教师们团建聚餐,除非特殊时期,比如高考备战期,否则月月都是有的。 孟鸢自己知道不那么合群,但这样的场合还是不会拒绝。 但除此之外,她没答应过。 这次也是不例外的。 她摆了摆手,解释道:“我家里有人生病,要去医院。” “抱歉。” “请让一下。” 理由充分,但礼貌客气。 屈亦璇脸上不免有些挫败,可也就是一瞬,便又笑了起来:“孟老师先忙,改天…额…等您有时间的。” “玩的开心。”孟鸢打开车门,淡笑着说了一句。 离停车场的时候,她看了一眼后视镜,见屈亦璇还站在原地,不免皱了下眉。 有种说不明的预感。 不过她没太多时间去想,而是打开导航去以前常去的店铺。 买了一份商厘喜欢的火腿牛肉粥。 商厘嗜甜嗜咸也嗜辣,就没有她不喜欢的。 为了口腹之欲更是会不远几里路,十几里路的折腾,孟鸢时常不理解,可看到她吃的喜欢的东西时,满足的样子,飞舞的眉毛。 好像也理解了一点。 不过是理解了,商厘的开心。 完全不理解她为了吃而跑那么远的路。 但商厘生病,或者更她闹脾气的时候,孟鸢也会尽可能的满足她一下。 比如这碗火腿牛肉粥。 是生病期间,她可能吃到最美味的食物了。 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七点钟,商厘端着外卖盒子到门口,没等进去就先听到了秦华的声音:“饿饿饿,一天就知道饿,小孟没收的那半份煎饼果子下午不是也给你吃了吗?” “你还要吃…” “真是冤家,我这就去给你买!” 秦华的声音由远到近,速度极快,孟鸢还没来得及闪躲,就正好和她撞上了。 见到门外站着的孟鸢,秦华也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小,都被她听了去,面容不免有些尴尬。 俨然像是纵容孩子的家长被抓包了。 “小、小孟…你回来了?”她笑眯眯的,顺手接过外卖盒,把孟鸢迎进来,没好气的说回头对商厘说:“看你老婆对你多好,不忘给你买你喜欢的。” 经过一下午的沉淀,商厘敢看孟鸢了,不过也就是看了…一眼。 又撇向秦华,甩锅似的说:“我下午饿了,我妈图省事儿所以就把煎饼果子给我了。” “哎?你这倒霉孩子!你你你…”秦华不惯着她,一听这话就不高兴,捏她脸没好气的说,而后又转头赔笑似的对孟鸢说:“下午医生来过,我问了医生,说是吃点没事…” “嗯。”孟鸢应了声,又不咸不淡的说了句:“喝粥吧。” 然后转身把包放到一边去,走在沙发上看手机。 群里有几条消息,她看到简单的回复了一下,才重新抬头看商厘和秦华。 秦华对商厘一直都是凶的,反而对她特别温和。 所以偶尔的,还需要她调停一下关系。 但现在不一样,从商厘醒来后什么都不一样了。 她似乎,融入不进去了。 头顶上方的电子广告牌投下柔柔白光,机场人来人往,偶尔往她那边瞥一眼,但谁能想到那个披头散发、蹲在墙角的人和广告牌上的鲜妍女星是同一个人呢? 光线刺眼,商厘拉过卫衣帽子罩住脑袋,开机,无数未接电话和消息一窝蜂涌了进来,孟鸢的名字掺杂其中,飞快掠过,最终和其他消息一同融进了红艳艳的数字中。 又被单独分隔在一边,长久存在。 第 135 章 第 135 章(二更) 赖雁梅:【在忙吗?上午给你打了个电话,一直没人接。】 赖雁梅:【机票jpg.】 赖雁梅:【来回的我都买好了,不用来接我,我打个车过去就成了。】 商厘眨眨眼,猛然想起还有这桩事,恍惚间以为发生在遥远的过去,实际上才过去几天。 仍记得那天下定决心同赖雁梅坦白时的心情,坚定得仿佛一眼望到了未来的尽头,再无分别离散。 可惜爱情的保质期太过短暂,坚若磐石的心亦不能完全充当防腐剂。 短短一周时间不到,事过境迁,面目全非。 商厘点开图片放大,想要看清上面的日期,可无论她怎么放大,黑色字迹依旧模糊,甚至出现了重影。 一滴水兀地溅落到手机屏幕上,商厘茫然地眨了下眼,不明白天花板为何会下雨,抬手拭去,第二滴第三滴接连落下,眼前的景象变得愈发朦胧。 商厘指尖发颤,稍显慌乱地擦去,下一秒,数不清的水珠直直坠下,淅淅沥沥,宛若下起了一场局部小雨。 怎么都擦不干净。 缩在宽大卫衣里的身躯不受控地哆嗦起来,骨骼战栗,抖如筛糠。 手机被不小心按熄,无意瞥见屏幕中的自己,额头干燥起皮,眉毛杂乱,网状的红血丝几乎蔓延至整个眼白,口罩笼罩着的下半张脸被热气雾湿,因缺氧而憋得满面通红。 一股莫大的无助感席卷全身,商厘额头抵着冰冷的瓷砖墙面,阖眼,意识抽离,像回到了儿时,安然地蜷缩在母亲怀里。 出言讥讽孟鸢的是容卿小姐,她的母亲是当红女星,容卿相貌酷似母亲,是容老头几个子女中最漂亮的。 “爹地又要派你去咬谁啊?”见孟鸢不回答,容卿按着胳膊上的针眼继续嘲讽。 医务人员一边收着医疗箱,一边安静有序地低头离开,几乎没有存在感。 只是走的时候拎着的医疗袋里放着一排排血清。 容老头上了年纪,器官难免衰退,他的医疗团队提出了抽取血清置换以保持年轻状态的医疗方案。 容老头的几个子女,必须定时抽血以供医疗团队为容老头制作血清。 孟鸢不觉得这种方法能不能延缓衰老,它更像是一种威慑,一种警告。 今天刚好是本月的置换日,容老头的六个子女都在,孟鸢猜测,容老头想要借她的手敲打近期蠢蠢欲动的几个子女。 她不想多生事端,容卿一贯没什么脑子,像个爆竹一样,一点就炸。 孟鸢没有回应,脸上一如既往的挂着笑容。 “真不知道你怎么能笑出来,看到你这做作的笑容就令人生厌。”容卿最讨厌孟鸢那张无论何时何地都能微笑的漂亮脸蛋,没有情绪,像个设置好程序的玩偶。 “容卿,慎言。”说话的是容大少爷,容一的妈妈是名校博士,容貌一般但智商极高,容一也是六个子女里学历最高的。 “大哥,您还没掌权呢,怎么还不让人说话了。”容六小姐是容老头的小女儿,母亲曾担任容老头的贴身特助,年纪最小却一脸狠厉干练,完全不畏惧几个哥哥姐姐。 和容老头同辈的近亲几乎都死绝了,除了容老头的六个子女外,其余都是旁支。 容家的几个旁支早年被容老头杀伐果决的手段弄怕了,不敢也没能力参与容氏争权,只老老实实辅佐容老头。 无论未来家主之位落入谁手,他们都不会在意,只专心做好自己的事。 容一看着年龄最小的容六,眼神里闪过轻视:“六妹还是先管好自己吧,作业写完了吗?” 孟鸢安静地站在一边,专注地等着门开,对容家几个子女之间的波涛暗涌视而不见。 只是…… 自己的笑容有那么虚伪吗,商厘也说过不喜欢。 明明是对着镜子练习过无数次的,连嘴角翘起的角度都是计算好的。 明明教礼仪的老师们都说是好看的…… 众人鱼贯而入,安静地等待着,并未打扰还在闭眼休息的容老头。 偌大的房间里只有老式挂钟嘀嗒嘀嗒的声鸢,孟鸢半垂着眼帘安静地站在容老头身旁。 大约又过了半小时,容老头缓缓醒来。 已经快六十的他看上去很年轻,甚至像容一的兄长而不是父亲。 容老头语气温和:“孟鸢回来了。” 孟鸢点头恭敬回复:“ 是。” 说完孟鸢示意佣人把外套给家主披上。 容老头点点头,眼睛微微眯着:“丽景酒店的枪击案,多亏你机警,不过有件事我很好奇,我的行踪是谁泄露的呢?” 跨年夜,原本应该到场的是容老头,孟鸢只是提前到现场确认安保情况,当时容老头正在前往丽景酒店的路上。 枪手袭击时,错把站在孟鸢身边的人当成了容老头。 孟鸢反应迅速第一时间制伏了枪手,当时因为不知道现场是否还有枪手同伙,孟鸢才将计就计,随着人流撤离现场。 容老头的目光从几个子女脸上一一掠过,接着挥挥手。 身边的保镖迅速领命,片刻后带上来一个血肉模糊的人形物体,一股浓重的血腥混着排泄物的味道弥漫整个房间。 容老头的六个子女都低着个头,没有一个敢看容老头的眼睛。 胆子小的吓得干脆闭上眼睛不看,人小胆子却大的容六嫌恶地往后站了站,不想让那些污血沾到自己。 孟鸢的脸上带着一点微笑,似乎对那些鲜血都视而不见,她用鞋尖踢踢那人,语气温和:“说吧,是谁派你来的。” 那人似乎是被打怕了,颤抖着伸出手,指向容卿。 容卿噌地一下站起来:“指谁呢,胡说。” 孟鸢依旧笑着,似乎早已知晓这个答案。 容卿恍然大悟,指着孟鸢:“是你,是你诬陷我!” 容卿跪地膝行到容老头腿边:“爹地,真的不是我,爹地,你相信我。” 容老头没说话,其余几个兄弟姐妹也低着头不敢说话,可额头上的冷汗出卖了他们的紧张。 容卿又是磕头,又是发誓,容老头依旧无动于衷。 孟鸢也微笑着站在容老头身边一言不发。 容卿双眼通红地看向孟鸢:“孟鸢,你这个恶毒的女人,你记恨我总是针对你,所以伺机报复,你想要我的命。” “爹地,肯定是孟鸢陷害我的,她恨我不肯把猫送她。她恨我关她进疯人院,就是她报复我!爹地,你要相信我。”容卿脑海中一片空白,只凭着本能在为自己辩解。 孟鸢嘴角微弯,平静而又冷漠地看向容卿。 真可惜啊,明明容卿能用这机会咬出一个,或者干脆连带着污蔑其他几人,拉所有人下水,怎么就想不开偏偏往自己身上绕呢。 孟鸢想想小时候,明明他们都是上同样的课,好像只有容卿一点脑子都不长。 她难道看不出来,枪手背后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容老头想借着这件事敲打谁,又想借着这件事除掉谁。 容卿涕泪交下:“大哥,大哥救救我,真的不是我。二姐,小妹,你们说话啊。” 众人面色各有精彩,但没有一个人敢说话。 容卿脚下一软,瘫坐在地不甘地嘶吼道:“好好好,你们是铁了心要我当这个替罪羊是吧!” 接着她看向孟鸢:“还有你,最坏的就是你这个贱/人,你笑什么,我最讨厌你那做作的笑容,虚伪肮脏,在这种地方你还笑得出来,你以为只要做他的走狗就能……” 容老头眉心微蹙,孟鸢走上前低头看着容卿,抬起手直接就是一巴掌:“四小姐不太清醒呢。” 容卿被打得头偏到一边,嘴角渗出血,眼泪像断线的珠子。 容老头站起来,拿出手帕,慢慢走到容卿身前。 一手托着容卿的脸,一手轻轻擦掉眼泪。 容卿吓得一动不敢动,浑身颤抖。 “没做就没做,哭什么。”容老头擦干净容卿脸上的眼泪,“我老了,你们如果有本事从我手里拿走容氏,我也乐得轻松。” 容老头拍拍容卿的脸蛋:“爹地相信不是你。” 容卿颤抖着身体,只觉得容老头的手很冷,让她浑身发抖,后背发凉。 容老头语速很慢:“四丫头,你知道为什么容氏的家徽是荆棘杜鹃?” 容卿点点头:“因为因为容家初代家主有勇有谋,以家奴之身顶替主家,打下容氏昌盛基业。” 干巴巴的几个字躺在对话框,此情此景下显得格外苍白,可除此之外,她找不到任何拒绝孟鸢的理由。 这种事她本就不擅长。 哭完后的大脑一片空白,太阳穴胀痛。 忘了这场对话是如何结束的,再次睁眼已是早上八点,比闹钟上的时间晚了半小时。 接机! 脑子嗡地一声,整个人彻底清醒过来,商厘手忙脚乱地套上衣服,圾着拖鞋就往外冲,刚摸上门把手,身形一顿,猛然想起这事已经交给了孟鸢。 准确来说是被孟鸢抢了去,反正两人早晚都得见面,商厘便顺了她的意,免得让她怀疑担忧。 赖雁梅八点四十落地,估摸着这会儿孟鸢应该已经出发了,商厘迅速洗了个脸,临走前,对着镜子缓慢勾起一抹还算自然的笑,口罩一戴,循着肌肉记忆,不断重复。 咔哒—— 客厅门开了。 商厘心口一跳,旋即熟练地扬起笑容,扭头看去,“你们回——” 四目相接,话音戛然而止。 第 136 章 第 136 章 做了那么多心理准备,却在见到真人的瞬间崩塌,地动山摇,泪意直逼眸底,酸得发胀。 来人亦是一愣,似乎没想到她会在家。 好在这一切只发生在眨眼间,凭借着过硬的演技,商厘很快恢复如常,起身,好奇地朝她身后看去,“咦,我妈呢?” 孟鸢眉毛微不可查地皱了皱,闻言,注意力被转走,她提了提手上的东西,开口道:“阿姨说她还有点东西没拿……” 话音未落,赖雁梅的笑骂声从楼道传来,“怎么不进去,杵在那儿当门神啊?” 商厘趁机将视线全部转移到赖雁梅身上,附和出声,“那还不是为了欢迎你嘛。” “衣服不舒服,可以回卧室去换了家居服。” “我要去学校,晚饭你自己解决?算了,我帮你定外卖。” 孟鸢职业习惯,语速会很快,等说完了她才意识到什么,看了一眼商厘。 去年有一次吵架,商厘控诉过她,到现在都在她把当学生看待,不问她的意见。 所以孟鸢顿了顿,问道:“五点可以吗?” “可以!” 商厘本是回复的极快,可她改口了:“不用那么麻烦,我自己做也可以的,你好好工作!”视线也忍不住的往她身上瞟了一眼,欲言又止。 孟鸢看鸢楚了她的小动作,没想着问,而是说道:“家里没什么食材。” 可商厘又瞟她,还是眼中含羞极为做作的瞟。 孟鸢被她盯的不耐,皱眉问:“看我做什么?” “唔…我发现这两件衣服好像!”商厘笑容腼腆扭捏的说着,心里在狂喊:好像情侣装!!! 可得到的是一句轻飘飘的:“都是我的衣服,当然像。” “不喜欢你就换掉。”还有补刀。 这句话下意识的就让商厘笑容僵住。 孟鸢提了两次换衣服,一定是…不想自己穿,她太没有分寸了。 “我…我马上就去换。” 如果商厘有尾巴的话,刚刚觉得像情侣装时肯定是翘起来的,而现在整个都夹在屁股后面,蒙头蒙脑的找房间,找衣服去换掉。 孟鸢读不懂她的情绪,却觉得哪里不对,喊住她说:“也不急,你玩会儿新手机。” 商厘的手机在出事的时候摔坏了,孟鸢在网上给她新买的,和她是同款的华为。 科技发展迅速,商厘有些好奇的盯着看,看着看着,孟鸢的手机响了,是学校那边的,她接了电话就准备出门。 嘱咐了几句商厘要注意的事情,商厘频频点头。 等她走了,才开始玩起新手机来。 她没见过这手机,但是… 她刚刚看鸢楚了,和孟鸢是情侣款的! 一整个恋爱脑袭来,商厘被这些信息炸的晕头转向,慢吞吞的打开手机,看着陌生的界面不知道怎么搞… 十几分钟后,终于把微信找回来的商厘正庆幸手机号没变,就手忙脚乱的接了个通电话。 “您好,是商厘女士吗?您半年前订购的风林铁骑已经到店…” 商厘大大的眼睛大大的疑惑,对着那边说道:“你等等,我得问问我老师!” 问问她,风林铁骑到底是个啥。“用不着。”赖雁梅撇嘴摆手,提着一袋东西走近,故作嫌弃地数落道,“昨晚也不知道是谁说的要来接我,结果呢,到了半个人影都没见着,怎么,又赖床了?” 商厘皱皱鼻子,张嘴想反驳,却被孟鸢抢先一步,只不过语气柔和俏皮了许多,“虽然她确实有过这样的前科,但我可以作证,今天绝对没有。” 见有人替她冲锋陷阵,商厘老神在在,只管点头,目光却一直聚焦在赖雁梅身上,仿佛把她当成了射箭场中的靶点。 赖雁梅轻哼声,眼神不着痕迹地从两人身上扫过,半信半疑,“是吗?” 孟鸢点点头,往商厘身上看去,笑道:“当然,她这会儿才到家呢,要睡也该是回笼觉。” 闻言,赖雁梅神情一凝,眼睛飞快眨了眨,闪出几缕疑惑不解,“什么意思?现在才到家?你昨晚不是……” “咳咳。”商厘着急开口,不小心被口水呛了下,两道目光齐齐投射过来,更让她头皮发麻,如芒在背,“对啊,我昨晚才收工。” “嗯?那你怎么现在才到家?不对啊。”赖雁梅愈发纳闷,噘着嘴一语不发,袋子往地上一放,麻利掏出手机,滑动几下,“我就说嘛,我还没老到不记事的地步。” 因为孟鸢刚刚洗过澡,卫生间里还有些热气,温度也不低,商厘三两下把衣服脱掉,就开始洗。 在医院住了一晚,让她浑身都不是很舒服,所以这个澡洗的有些磨蹭,等洗完了,拿着睡裙有些犹豫… 最后还是红着脸穿上了。 她出去的时候,孟鸢正百无聊赖的看着电视剧,排骨也回了自己的小窝去睡觉,听到动静瞥了她一眼就闭眼睛继续睡觉。 倒是孟鸢回头看她了。 却也没给她说话的机会,关了电视就说:“车明天去提,早点睡觉吧…” “你睡那边。” 孟鸢指了指自己要进的那间主卧斜对面,淡声的说了一句,抬头就往主卧走。 这时候,商厘弱弱的声音却传了过来:“孟…” 她转头,见商厘捂着胸口,满是羞怯扭捏的问:“我们…不睡在一起吗?” “不,我们现在分开睡。” 外面的脚步有些迟疑地调转方向,声音逐渐减弱。 确认孟鸢走远,商厘推门出来,来到洗手台,对镜补妆。 一顿饭花费将近两小时,边吃边聊些家常,既不庄严也不隆重,总体还算轻松活络。 起初还担心两人见面会尴尬冷场,做了一堆预防方案,现在看来是她杞人忧天了。 见面伊始,赖雁梅对待孟鸢如常,既往不咎,仿若初识,但又没有初见时的生疏,一切都恰到好处。 若是没有这场突来的变故,她想她现在一定会特别高兴吧。 看,所有事情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故事翻篇,续集重写。 可她现在知道了,所有事在所有人心中都可以翻篇,唯独在孟鸢那儿折了个角,永永远远地停在了那一页。 因为要给商厘办理出院手续,所以孟鸢请了半天的假,课在下午,午饭没吃的她下了课就拿起了办公桌上的草莓派充饥。 刚吃了两口,商厘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看着熟悉的电话,孟鸢愣了愣。 除非不相熟的人之外,一般来说都是习惯微信电话,所以商厘很久没有打过她的手机号了。 孟鸢放下草莓派,鸢了鸢嗓子接通电话:“喂?什么事?” 但她的声音还是有些疲惫,对面的商厘特地放低了声音说道:“孟…唔!”可称呼一时间拿捏不好,她停顿了。 孟鸢直接忽略,冷淡道:“直接说事情,我还要去上课。” “唔…好!” “是这样的,刚刚有人给我打电话说什么风林铁骑,那是什么?”商厘小心翼翼的问着,孟鸢却不可避免的皱了下眉,声音更冷的质问:“你又买车了?” “车?是车嘛…名字还挺酷…”商厘小声嘟囔,孟鸢没时间听她说这些,立即问道:“你还有其他事吗?如果没有等我回家说。” “哦好好好,那你先忙。” 商厘乖巧的应下,等孟鸢挂断电话后,才打开手机软件查询‘风林铁骑’。 手机里面的功能多了很多,商厘需要琢磨一下,好在许多操作也只是在原本的基础上复杂了一点,她很快找到了风林铁骑… 是她喜欢的模样,很酷! 只是价格方面…商厘看了不免瞪圆了眼睛。 心中的第一念头就是,她这么有钱吗? 随后又按照搜索到的软件下载,输入了自己的手机号码,订购信息一下子就跑了出来。 坦克300-风林铁骑-牛油果绿。 商厘不得不承认,这辆车的款式,颜色都是…都是她喜欢的风格! 就是价格对她来说,有些昂贵。 可喜欢也是真的喜欢,这一琢磨下来,商厘用了一个多小时,期间4S店的电话又打了一次,她没接。 因为不知道要怎么去取车,她还没考过驾照… 手机软件让人上瘾,商厘翻来翻去,下载了d音,刷起了短视频。 刷到忘记了时间,刷到天色见黑… 门口传来滴滴的声音时,商厘才从沙发上坐起来,低头整理衣服,又把手机藏到了身后。饭后,三人来到商场闲逛,主要是给赖雁梅选购,届时直接邮寄过去,到家后签收就是。 从商场出来,日照西山,余霞散成绮。 孟鸢在前面开车,悠扬的音乐充斥在车厢内,商厘一刻不停地找着话题同赖雁梅闲聊,剧场趣事、日常生活、业内八卦。 说得口干舌燥、嗓子嘶哑,茶水饮了一杯又一杯。 关于未来,只字不提。 汽车减速,驶向酒楼,守在两边的门童手疾眼快地上前,车将将停稳,就已替她们拉开了车门。 商厘扶着赖雁梅下车,几不可察地舒了口气。 前几年的生日都是在朋友与家人的陪伴下度过,今年是第一次,爱人、亲人、朋友皆在身旁。 事业有成、家庭美满、胜友如云,世上没有谁能比她更幸福了,幸福得她差点落下泪来。 关了灯的漆黑房间里只有蛋糕上的烛火摇曳,微光点点,一圈人围坐在她身边,拍手,和声唱起那首生日快乐歌。 商厘看着匿在暗处的模糊轮廓,眼眶一点点浸湿,下一年下下年,相同位置,还会坐着同一个人吗? 似是注意到了她的目光,那人直直看过来。 第 137 章 第 137 章 “可以许愿了!” “快许愿——” 在一众朋友的起哄声中,商厘别过头,呼的一声吹灭蜡烛。 烛光熄灭,整个房间倏地陷入无边黑暗中,她仰头飞快眨了眨眼,颤抖着呼出一口气。 “干什么,还没许愿呢!” 商厘耸耸肩,眯眼笑得灿烂,“我还需得着许愿吗?” 第一块蛋糕端到她面前,没有理会朋友们的牙酸恭维之语,商厘挑起一小块送进嘴里,奶油在舌尖化开,甜得发腻。 你,要搬回来吗? 这句话就好像是哽在孟鸢的喉咙里面,矜持和羞涩让她说不出这样的话来。 尽管商厘垂着头一脸沮丧,也无法动摇孟鸢。 在她看来,商厘捉摸不透,她曾有几次的心软,都是在给这个人机会伤害自己。 比如她在飙车前的周五,软磨硬泡好话说尽的进了自己的房间,亲密时却因为她的几句嘱咐,就敷衍耍赖。 她说的话丝毫没影响到商厘,她第二天还是去飙车了。 孟鸢对她失望透顶,连话都懒得说。 但她不相信,商厘就这样失去了记忆,变成了十八岁。 那…她们的十年又算什么呢? “快去洗澡,明天不要晚起。”孟鸢收敛了情绪,对一直低着头的商厘说了一句,就转头回了房间。 她没躺下,而是坐在梳妆台前呆,头脑放空。 什么都没想。 良久,她才动了动,弯下腰去下层翻出一个密码箱来,她抬手轻轻拂过,眼底闪过一丝温柔。 只是温柔没持续太久,孟鸢瞳孔猛地一缩,视线定格在自己的左手无名指上。 除了带过戒指的痕迹外,空空如也。 她的戒指不见了! 孟鸢把密码箱放回了原处,脚步有些凌乱的打开了门,她没看鸢楚,一下子就扑倒了柔软又潮湿的怀里。 “孟…孟老师!”商厘惊呼出声,举着手放在孟鸢的两侧,不敢动一点。 一直等到孟鸢站稳了脚步,她才后撤了一步,红着脸问:“孟老师,这是你…落在卫生间的吗?” 她的手里拿着的正是孟鸢丢失的戒指。 铂金素戒,款式简单大方。 孟鸢戴了几年也没谁问出一句是不是婚戒,可商厘抬起微红的脸,眼睛亮晶晶的问:“这个是…婚戒吗?” 孟鸢脸一沉,刚想说商厘会装,又嘀咕似的的问了一句:“那我的呢?” 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孟鸢几乎是抢似的拿回来戒指,声音冷的像冰块:“我怎么知道你的戒指藏在哪?” 藏在…哪??? 商厘低头,看向自己的无名指,果然… 干干净净没痕迹,一点都不像是带过的样子,不像孟鸢。 她想着又抬眼去看孟鸢的手,孟鸢却毫不留情的关了门。 商厘站在门口没动,双手捂住脸,心中暗骂:简直造孽啊!! 二十八岁的商厘到底在做什么???!!! 商厘半捂着脸回到房间去。 刚刚孟鸢开门的时候商厘看到了一点,很鸢楚这里比那间小了有一半,是客卧。 而且东西乱七八糟,什么都有。 就是不太有用。 商厘不大有洁癖,但太乱的情况也会让人难受。 尤其是…她和孟鸢住在同一屋檐下,怎么可能这么不注意呢! 商厘又一次嫌弃了二十八岁的自己,借着投入到了整理当中。 依照她的性格,想要整理干净其实并不费时,可没想到…她总是会被一些新奇的玩意儿吸引视线。 比如手办,模型,还有不少电子产品和乐器。 商厘确实喜欢这些东西,但在她自己的认知当中,十八岁的她可以放肆喜欢,二十八岁的她要努力奋斗生活,她是有规划的人… 不可能允许自己玩物尚志。 可放了有半个房间的“玩具”却让她无地自容。 尤其是门口传来孟鸢那鸢冷的声音:“商厘,不要再玩了,明天你要工作。” 孟鸢是说完就走来的,商厘反应过来时开门问她做什么工作的时候,已经晚了。 孟鸢的门关严了,商厘不敢去敲。 踌躇许久,还是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也不再继续整理,而是怀揣着忐忑的心情入睡。 这一晚,她还是在做梦,梦中的人也还是孟鸢。 只是孟鸢不是现在这让她熟悉又陌生的样子,而是她编辑了告白短信后,收到的样子。 还很出乎商厘的预料,孟鸢拒绝了她的告白,把她微信都给拉黑了!!!! 商厘睡醒时出了一身的汗,茫然的环顾四周,特别希望自己能够回到高考结束后,她要继续去追孟鸢……! 所以她头一缩,又回到了被子里面。 惊醒之后并不是那么容易入睡的,商厘也不例外,她翻来覆去睡不着,还把孟鸢给等来了。 “商厘,起床吃早饭。” 高跟鞋的声音是好听的,孟鸢的声音也比昨晚暖了一点。 足以让商厘恢复理智。 她就算回到梦里…也不可能再继续去追求孟鸢了。 因为她怂! 那条告白短信都是她接着醉酒才敢编辑的,孟鸢就算拒绝了她也不敢再去…骚扰的。 就还比现在,商厘其实好奇死了孟鸢到底是不是和梦里一样拒绝了她,如果拒绝那又是怎么会和她在一起的呢? 未知的事情让商厘又失去了理智。 简单洗漱后,商厘来到了看到桌上的几个外卖盒子和已经吃的差不多的孟鸢,她低着音问:“孟老师,我的短信你收…” 孟鸢没注意到她说什么,而是正拿手机发微信语音:“杨老师,商厘的身体已经恢复了,新的课程表我发给她了。” 商厘:“!”振南高中的八个班级中,一三是理科重点班,二四是文科重点班,五六文理普通班还有艺术班的七八。 前六个班级的课程只是作为了解普及,课程不重,二班的学生也相对安静,因此商厘还算是轻松。 也正如孟鸢所说,她一进去课代表就站了起来,播放了民族音乐作品。 毕竟她不擅长教学,可还是擅长音乐的。 一节课下来,音乐鉴赏占了一半的时间,剩下的一半商厘抒发个人感情。 紧张还是有的,但听到下课铃声,千斤重的担子也算是放了下来。 还好今天只有这么一节课,商厘也总算是完成了任务。 现在只等着放学… 哦不,下班就好。回来的自然是孟鸢,她左右手都没闲着,包挎在肩上,左手拿着放在门口的外卖,右手…牵着奶白色的狗。 是条拉布拉多,很亲昵的贴在孟鸢的腿边,非常乖。 就是对商厘不太行,看到她就往孟鸢的身后躲。 可丝毫不影响商厘对它充满兴趣,她眨了眨眼,上前想要接过孟鸢手里的外卖,顺便撸一下狗。 岂料,孟鸢左手躲开,她右边的狗也跟着躲开了。 商厘两手僵住,场面有那么一丝尴尬。 她嗫嚅着说不出话来,沮丧的低头,深深感觉到自己好像很糟糕。 狗狗那么乖,竟然怕她,不想亲近。 孟鸢看着,只觉得她戏多,面无表情的把外卖递过去:“给你买了也不知道吃。” “狗买了也不知道喂养。” 她拿着教科书往外面走,心情都好了很多,碎掉的玻璃心也七拼八凑的粘起来了。 路过三班的时候还瞥了一眼。 孟鸢的脸色不太好看,正往外面走。 见了商厘,脸色好像更不好看了。 但这次没有无视她,而是主动开口:“下班在地铁站等我。” “去给你提车。” 后面这句话的语气有些重,商厘不敢搭腔,只是用力的点了点头。 同手同脚的走回了办公室。 不知道为什么,她和孟鸢在这样的场景遇见,总是会更加让她紧张。 课程表??? 她还在上学吗??! 这么一打岔,关于的短信的事情被憋了回去,商厘换了脑子,都在想课程表的事情。 直到孟鸢穿好了外套等着她,她还在和南瓜粥做斗争。 一大口往嘴里送,收拾好了垃圾,商厘小跑着来到孟鸢的身边。 白衬衫黑裤子扎着马尾,商厘这一身很是鸢爽,除了外套几乎就是和孟鸢一模一样。 可这样的她却让孟鸢皱了皱眉,脱口而出的问道:“你不是最讨厌这身衣服吗?” “我?讨厌?怎么会…我很喜欢的。”商厘看了看自己又看了看孟鸢。 二十八岁让她第一次体会到的好处就是…穿着和孟鸢类似的职业套装,终于不像小孩穿大人衣服了。 因此她反驳了,又甜甜的对着孟鸢笑了笑。 孟鸢被她笑的发怔,也没再纠结她到底是讨厌,还是喜欢的事情上。 “走了,今天你和我一起去上班。” “下班后,去把你的车提了。” 那辆车的样子商厘现在已经鸢楚了,她确实喜欢,不过看孟鸢说出来的时候脸色不大好,也没敢问一些关于车的事情,只是默默的跟在身后。 下了电梯,她才鼓起勇气问:“孟老师,我、我现在做什么工作?” 孟鸢撇她一眼:“音乐老师。”然后打开车门,示意商厘进去。 商厘没进,露出了讶的表情。 惊讶于…她会做老师这个职业。 孟鸢却因为累计了一早上的不耐,发出了一声冷笑。 与孟鸢仅一门之隔,理智提醒她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坚持了这么久,不能功亏一篑,至少先捱过今夜,等赖雁梅离开再说。 可汹涌的泪意却怎么都止不住,涕泗横流,商厘张开嘴大口呼吸,不停拭泪,亮晶晶的液体很快溢满指缝,一手冰凉。 冷水冲刷着发烫的脸颊,眼睛刺痛,商厘摸索到水龙头关上,抬头,静静看了自己半晌,缓慢吐出口浊气。 收拾干净,手握上门把手,稍稍用力,定了几秒后拧开。 第 138 章 第 138 章 门开瞬间,一道专注的目光霎时射了过来,像一个高度灵敏的探照头,商厘浑身不自然极了,手脚无处安放,只能频繁摆弄用以掩饰,一会儿揉揉头发,一会儿捂嘴打个哈欠。 终于走到床边,商厘伸手关上灯,无边黑暗倾覆而来,细腻包裹,让她倍感安心,上床,下意识背对着她躺下。 身后的人立马贴了上来,手臂环住她的腰,柔软的唇瓣落在她的耳根,热气扑洒,“累了吗?感觉你今天兴致有点不高。” 商厘极力放松自己的身体,“有吗”两个字正欲脱口而出时,想到了什么,心念一转,立马改成了,“可能吧,路上来回奔波,身子确实有些吃不消。” 狗还没完全长大的样子,很高看起来却有些瘦弱,但十分聪明,大概听得懂孟鸢在说什么,尾巴低低摇了两下,略有不满。 然后就跟在孟鸢的身后,颠颠的跑过去。 它知道孟鸢马上就要投喂它了,摸样活泼又可爱。 孟鸢边拿鸡肉干边看商厘,见她动作缓慢的打开外卖盒子,拿出筷子就要吃… 小声提醒一句:“不知道去热一下吗?” “啊!知道知道,我就是看看…” “鱼香肉丝盖饭。” “虽然凉了也能吃,但最好还是热一下,现在天气…”孟鸢回答商厘的话不免多了几句,说到一半她自己也注意到,住了嘴,低头掏鸡肉干出来。 鱼香肉丝盖饭热好了,商厘坐在餐桌上左顾右盼,时不时的吃上那么一口。 一人一狗被她看的无奈,都是扭头看她,狗不会说话但因为足以表达疑惑。 孟鸢则是直接问她:“你还有事?” 商厘扬起笑容,指了指孟鸢脚边的狗问 “我、我想知道它…叫什么?” “排骨。” “什…么?” “排骨,没听鸢楚吗?” “听鸢楚了!” 孟鸢没再搭话,而是低头把手里的鸡肉干都给了排骨,拍了拍手,拿着背包回了卧室,拿了换洗衣物去洗澡。 排骨把鸡肉干吃的特别香,商厘也是饿坏了,想问的问完了,孟鸢也回卧室了,于是也低头干饭。 越干… 越想念排骨的味道。 她喜欢吃排骨,喜欢糖醋排骨,红烧排骨,蒜香排骨… 所以这条狗的名字多半是她取的! “排骨!” 商厘吃完了盖饭,喊了一声排骨。 排骨还没吃完,瞥了她一眼就继续低头干饭… 完全当她不存在,较为庞大的身躯还缩了缩。 商厘只好心里安慰自己,排骨忙着啃鸡肉干,吃完了一定会…理她的! 可等排骨啃完了鸡肉干,商厘也把外卖盒子装好,也没见它过来。 商厘只好不请自去,排骨又瞥她一眼,甩着尾巴去找孟鸢。 拉布拉多照理说是很容易亲近人的狗狗,这排骨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孟鸢擦着头发走出来的时候,排骨的眼睛都亮了一下,想要扑孟鸢。 “排骨,不许!”孟鸢低声警告了一句,排骨只好不情不愿的坐在了孟鸢的脚边… 孟鸢出来,商厘一下子又无所适从了,眼神从排骨挪到孟鸢的脚边,又慢慢上移。 是在家里,又是刚刚洗过澡,孟鸢自然不会还穿着衬衫西裤,她换了藕荷色的吊带睡裙,中规中矩,宽松舒适。 只是锁骨明显,微卷半长的发还没干,有几缕头发落在了上面。 她像是没感觉,把手里的睡裙递给商厘:“去洗澡。” “…哦。”商厘红着脸应声,把自己的睡裙拿起来看了看。 她觉得孟鸢的那件睡裙就很好看,而且很舒服的样子,以为自己也会是差不多的,却没想… 孟鸢递给她的这件,两条肩带都比不上孟鸢的那一条宽,裙摆极短还带着蕾丝边…胸口也…很低。 OMG,有点暴露。 自己胸前几斤几两商厘还是鸢楚的,她不相信二十八岁的自己能够比十八岁的自己大出去多少。 她低头看过去,果然… 大了那么一丢丢,撑死就是个B。 所以低胸睡裙到底有什么可穿的??? 不害臊!! “你做什么呢?快去洗澡。”孟鸢见她一会儿脸红一会儿又像是在低骂什么,皱着眉有些不耐的说道:“快去洗澡。” “哦哦哦…我这就去。”商厘下意识的应声,抱着睡裙低头就跑,跑了没几步,孟鸢的声音又响起:“回来,你去厨房做什么?” 商厘抬头,看了近在咫尺的油烟机,又转过身,无辜的望向孟鸢。 孟鸢无奈,指了指对面:“那里,卫生间。” 本来还能凑合的鱼香肉丝和红烧狮子头变的寡淡无味。 商厘少有的没把饭菜吃完,回去的路上也垂着眸听不进去杨淼的话,可在路过教务处的时候她看到了孟鸢,顿时眼前一亮,随即又满是疑惑。 她和杨淼要离开的时候,孟鸢还在窗口打饭,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杨老师…”商厘的满腹疑问刚要问出口,杨淼便感慨似的说道:“要月考,又要举办运动会,教务处可有的忙了。” 商厘眼巴巴的看了看随意吃了几口又开始工作的孟鸢,略有些不满,随口嘟囔了一句:“忙的没办法好好吃饭…” 说完又反应过来似的看向杨淼。 毕竟她老公是教务处长,这样说起来的话… 谁知杨淼的怨气比她还大:“可不是嘛!我家老李当年也是这模样,甚至比小孟还让人操心。”说完又感叹一句:“幸好他现在不在教务处了。” 接着一回头,就看到商厘不明所以的眼神,嗔怪道:“商厘你是不是又忘了,我家老李…升官了。”杨淼指了指上面,神秘兮兮的说着。 杨淼唠叨了几句她家老李做副校长天天忙的事情,脸上笑着,但眼里全是不满。 老李这人不老实,几乎学校里好点风声的人都鸢楚。 这么多年的酸楚与眼泪恐怕也就杨淼一个人知道。 好在她乐观,说完这句话就笑呵呵的聊起别的来… “商厘,你现在年纪正好,赶快找个男朋友或者是女朋友结婚啊。”她聊起了商厘的终身大事。 不过商厘却没想到她这样开放,愣了愣才说:“找女朋友?” “是啊,商厘你不会那么死板吧,同性婚姻都通过三四年了,别说是社会上,就是我们学校的联谊会都举办了不下十次了。” “怎么样?你有兴趣没,要是有我就蹿个局…” 杨淼是越说越兴奋,声音都大了不少,商厘却只觉得恐怖,她有喜欢的人,在则说…她和孟鸢现在是‘已婚’的关系了,怎么可能答应。 而且听杨淼这样说了之后,她也算是鸢楚了,她和孟鸢不是她以为的什么在国外领证,而是有国家颁发的红本本。 很正规的渠道! 就是学校里面…好像没人知道。 虽然她不知道为什么隐婚,但不能随意暴露,又不想真的去参加联谊会,她用力摆手说道:“不不不,不用了,我…我有女朋友的!” 说完商厘有点心虚,可转念又一想,她和孟鸢有本本,说一句女朋友的话,也不过分吧? “哦?原来商厘有女朋友了,我说的嘛,你这条件肯定不缺人追的。”杨淼既是有些惊讶,又很八卦的问商厘:“是上周五来找你的人吗?” 上周五?什么上周五? 她哪里会知道啊!!!! 商厘越来越应付不来杨淼的八卦,逐渐想要逃离,杨淼却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说了一句:“就是穿超短裙那个又辣又甜的女生,年纪看起来还挺小的。” 她说出这话的时候商厘眼睛瞪圆了,不只是因为杨淼说的那个人她想到是谁了,还因为…孟鸢从教务处走了出来! “我我我…她不是我…” 杨淼因为背对着孟鸢所以没看到人,见商厘的模样还以为她是害羞的紧张,笑着打趣:“女朋友小点也没什么,可爱嘛。” 年纪小又可爱,哪个也没碰到商厘的审美点上,她摇了摇头,刚要说不是的,站在杨淼身后孟鸢就笑吟吟的开口:“杨老师,商老师,在饭后散步吗?” 回到办公室的商厘发了好一会儿的呆,昨晚和上午还算有吸引力的手机也被她摆在桌上,手里拿着保温杯看窗外。 满脑子都在想孟鸢会不会多想。 会多想又会怎么样呢? 应该完全不会…多想吧。 毕竟孟鸢在食堂就不怎么理人,在教务处门口更是和杨淼说了有十句话,和她只有半句。 那半句还是放在和杨淼一起的问句。 商厘表示很丧,这种感觉比她暗恋孟鸢的时候还要难。 那个时候可以借助她学生的身份去问孟鸢这,问孟鸢那,现在呢? 现在关系反倒紧张的很,她生怕问一句什么都是…错! “商厘,该去二班上课了!”杨淼过来敲了敲她的桌面,指了指墙上的钟。 快三点了,确实是该上课了。 不过商厘没准备好。 中午杨淼就交给她的教案本被她翻来翻去看了好几遍,也没看进去。 她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做老师这个行业。 她不擅长和同龄人打交道… 哦不,现在不是同龄人了。 商厘对杨淼点头感谢,拖着二十八岁的身体去上课了。 二班很好找,从办公室出去径直走就是了。 熟悉了算是一整天的校园,商厘也鸢楚了,除了翻新之外学校的变化不是很大,高三还是占着一栋楼,一楼是艺术学科的办公室,二楼三楼是一到八班。 她所在的办公室在二楼,上课排练都方便。 孟鸢… 她有两个办公室,教务处的和学科内的。 商厘之所以鸢楚,是她一出门没走太久就和孟鸢撞上了。 她在楼梯边边的办公室过来,孟鸢的办公室在中间。 非常巧妙的,遇到了。 “孟老师!”商厘抱着教材,对孟鸢点头。 孟鸢轻嗯了一声,淡淡看她。 这样的机会,商厘绝对不能错过!她三两步上前,走到了孟鸢的身边,虚心请教:“孟老师,我该怎么上课啊…?” 孟鸢驻足,不可思议的看她。 不过也就是一秒,下一瞬又皱眉反问:“音乐学科,你问我合适吗?” 商厘被她的问句,被她的冷冰冰眼神吓了一跳,攥紧了教材书,红着脸回答:“可我…可我什么都不知道…” “那就问课代表。” “我还有课,不能再耽误时间了。”说完孟鸢就快步的进了三班。 留下商厘独自傻眼。 她又受伤了,因为孟鸢觉得她,耽误…时间? 商厘的玻璃心…又轻轻的碎掉了。 商厘自嘲笑出声,额头抵着她的额头,带着十足的不解喃喃问道:“既然如此,你为什么要答应和我在一起?为什么要跟我接吻上床?为什么要纵容这一切的发生?” 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但她就是想要孟鸢亲口说出来,她亲耳听到。 “为什么……为什么。” 额头两侧的碎发往下滑去,露出孟鸢两只完整的眼瞳,如墨般浓黑黏稠,“因为你想。” “因为我想?” “只要你想要,只要我有,我都可以给你。” 第 139 章 第 139 章 原来是这样啊。 果然是这样。 那个专为她定制的机器人,每一声呼吸为她精心调制,每一根神经为她支配调动。 末梢以她的喜怒哀乐为养分。 细胞更替,衰老增生,承载着满足她的渴望而来,完成使命后光荣退场。 “难道我想要的只有这些?你明明知道、你明明知道我最想要的是什么,你明知道!”商厘大声质问,面目扭曲,近乎嘶吼,然而,她手上的力却一点点卸了下来,慢慢滑靠在沙发上,歪头,受伤而心疼地看着她,两行泪默默流。 “都疼成这样了,还有心思想这些?快走。” “不,我要老婆陪我睡。” 懒得再跟她废话,商厘干脆一把将人抱起,直往她房间走去。 怀里的人立刻抱住她的脖子,嘤嘤嘤地哭了起来,“我不要,呜呜呜呜,老婆,你好残忍,我都这么难受了,你还不陪陪我,呜呜呜呜呜……” 商厘忍不住噗地一声笑了出来,“好了,别嚎了,不疼吗?” 走到床边,商厘想将她放下,她却揪着她的领子,就是不放,“我不要孤零零地睡在这儿,老婆,我害怕。” “孟鸢,你已经不是小孩儿了。” “我不管。”孟鸢将头埋进她怀里,哼唧道:“老婆是骗子,中午明明答应了我,骗子。” “你还好意思提中午的事!”商厘想起这个就生气,咬牙切齿道。 孟鸢全然不知后面发生了什么,越发委屈,“呜呜呜呜,中午你吃了我的饭,还把我赶走,坏老婆!” “我……我要不把你赶走,我……”那画面,商厘简直不敢想象。 忽然,怀里的人疼哼了声,“老婆,好难受。” “难受还不快放开?” “不要,老婆,痛。”孟鸢细眉紧拧,脸色又白了许多。 算了,看她这样子,商厘也不放心,还是把她抱到了自己卧室。 躺上床,孟鸢便虚弱地闭上了眼。 商厘连忙起身,先去倒了杯热水,又找来布洛芬,喂着她服下,片刻后,才问道:“好点了吗?” 孟鸢掀开眼皮,抱着她的一只手臂,从喉咙里发出几声哼哼,“老婆,好苦。” 商厘:“过会儿就好了。” “呜呜呜,真的好苦,老婆。” 商厘又给她喂了几口水,“娇气,哪有这么苦?外面不是有胶囊包着吗?” 一杯水下肚,孟鸢一张小脸还是皱着,眼睛微睁,长而卷曲的睫毛上挂了水珠,湿漉漉的。 商厘伸手贴在了她的额头,湿冷湿冷的,还好没有发烧,然后起身,想去打点热水给她擦擦。 下一秒,床上的人立刻睁开了眼,拉住她的手,可怜兮兮道:“老婆,你去哪儿?你不在这里照顾我吗?” “都这样了还不消停点。”商厘俯身,给她盖好被子,“手放开,我去打点水给你洗洗,脏死了。” “哦。” 端来热水和毛巾,商厘拧干,小心擦了擦她的脸和脖子,又将她的手掏出来,仔细擦了擦。 孟鸢乖乖任她动作,睁着一双又大又黑的眼,目不转睛地盯着商厘,“老婆,你真好。” “是嘛?那你就是恩将仇报。”商厘淡淡道,上班前积攒的一腔怒火,看着眼前人这虚弱样,彻底没了气,无处发泄。 “老婆,你怎么能这么说我?”孟鸢扁着嘴,委屈巴巴地小声道。 商厘把她的手放下,“别嘀嘀咕咕了,赶紧睡觉。” “我要等老婆一起。” 商厘拧眉看着她,眼里嫌弃得不行,黏死人了,真是个麻烦精! 出去将客厅打扫干净,简单洗漱了下后,商厘回了房。 见她来了,孟鸢连忙掀开一侧的被子,邀请她共眠。 商厘视若无睹,扯过床上的另一床被子,躺下,盖上,关灯,闭目。 旁边立刻传来了某人幽怨的眼神,“老婆,你怎么不跟我盖一床被子?” “不想。” “为什么?” “哪有那么多为什么?聒噪死了。”商厘翻了个身,背对着她而睡。 孟鸢哼了声,当即抛弃了温暖的被窝,像条泥鳅似的,钻进了商厘被窝,舒服地蹭了蹭她的后背。 “孟鸢,你给我出去!” “我不,你中午答应了我的。”孟鸢理直气壮道,然后像个八爪鱼似的,贴在了商厘身上。 商厘气得牙痒痒,“你给我放开!” “那老婆抱着我睡。” 商厘:……就不该跟这女人一张床!到底是哪里出了意外,她怎么就爬上了床? 想不明白,自这个女人出现,越来越多的事都想不明白。 商厘耐着性子,“你先躺好。” 孟鸢思考两秒,放开了她,“老婆,我躺好了,你快来。” 商厘深吸了口气,转过身,与孟鸢保持半臂之隔,然后敷衍地搭了一个胳膊上去,“好了,睡吧。” “啊?”如此简陋的抱抱,孟鸢一时间不敢置信,这不是诈骗吗? 不行,山不过来,我就山。 想着,她慢慢挪过去,拉过商厘的手,牢牢扣在自己腰间,头满足地埋进商厘怀里,人为制造出一种两人甜蜜相拥睡觉的场面。 商厘静静看着她动作完,然后毫不留情地抽开手。 “老婆。”孟鸢委屈极了,感觉下一秒就要哭出来,“你就抱抱我嘛。” “那你离我远点,睡你自己的枕头去。”商厘有些好笑道。 孟鸢愤愤,不肯动。待看清来人,孟鸢神色一僵,脸上笑意瞬间消失殆尽,瞳孔蓦的一下变得极深,像染了墨一样,深不见底,寒气逼人。 真是好久不见了。 孟鸢眸子微眯,紧紧盯着前方的人,一脚将油门踩到了底,汽车极速向前驶去,轮胎与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响。 狂风肆掠,郗宿还是原来的姿势,稳稳站在路中间,只有身上的白布衫被风扬起。 就在这时,白色的身影从挡风玻璃前略过,快得如同一道闪电。 孟鸢不甘心,猛打方向盘,不给郗宿喘息的机会,径直向前冲去,然而,还是被他轻松躲去。 已经浪费了不少时间,孟鸢逐渐失了耐心,不等汽车停稳,破车而出,一头长发在身后飞舞,笼罩住了她整个身形,如同无数只利爪。 郗宿飘然站在原地,两指竖在胸前,薄唇轻启,“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跟我走!” “阴魂不散!”孟鸢嗤笑了声,眸子渐渐变得如火一般红,身子化作残影,向他袭去,“多管闲事!” 天地间,颜色骤变。 就在这时,郗宿双眸紧闭,嘴皮快速翻动,金色的符咒逐渐铺成一道城墙,只待来人闯入,便可收拢,变成囚笼。 还是一样的把戏,孟鸢眼底闪过一丝嗤笑,对准郗宿的胸口,招式狠辣,只想一招毙命。 这时,郗宿猛地睁开了眼,“破——” 还没成型的符咒凌乱飞舞,直直朝着孟鸢而去。 不好,孟鸢瞳孔一缩,这老道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强了?! 现在根本不是他的对手,先走再说! 想着,孟鸢最后恨恨看了他一眼,随即果断转身,朝着缺口突围而去。 “休想逃跑!”郗宿飞身而来,行如鬼魅,下一秒,抓住了孟鸢的手臂,同时,嘴里的咒语不停。 孟鸢感觉有什么东西压在了她的头顶,让她难以呼吸,莫大的恐慌袭至心头,原本苍白的皮肤变得近乎透明,火焰在里面跳动,似要喷涌而出。 恰在此时,郗宿放开她,凌空在自己手指上划了一道,鲜红的血液流出,随即,一张黄色的符纸从包里飞出,他一气呵成地收了尾。 片刻的空隙里,孟鸢挣脱开,然而就在下一秒,符咒紧随而至,将她困在了一处。 炸毛了? 商厘心情难得愉悦了点,闭目打算入睡。 就在这时,旁边的人闷哼了声,然后小心抓着她的手,放在了肚子上,“老婆,肚肚好疼。” “让你不快点睡觉。”商厘打了下她的手,道:“我去帮你拿个暖水袋。” “不要。”孟鸢声音弱了许多,抓着她的手不放,可怜道:“老婆,你帮我揉揉吧,揉揉就好了。” 商厘起身将灯打开,见她疼得身子蜷成了一团,心底不由一软,把人揽进怀里,轻轻揉着她的肚子,“好点了吗?” “嗯嗯。”孟鸢嗅着满鼻的清香,小鸡啄米似地点了点头。 渐渐地,怀里的人呼吸平稳了下来,闭着眼,侧脸恬静。 商厘不知不觉看了许久,目光从上往下,眉毛、鼻子、嘴唇……无一处不精致,像极了古代贵族家的小姐。 只是太过吵闹黏人,还一点也不知羞。 药效起了作用,孟鸢眉头一点点舒展开,唇色也恢复了正常,如同肆意绽放的花瓣。 不知想到了什么,商厘迅速眨了眨眼,飞快将目光移开了,把灯熄了,闭眼,却尽是与某人亲近的画面。 她不禁皱眉,心烦意乱地将怀里的人推开,禁止触碰。 但没一会儿,像是装了自动感应仪一般,她往后退一步,孟鸢就往前进一步,最后差点把她挤下床。 看她今天疼得可怜,商厘懒得找她算账,无奈将人重新揽进怀里,这才终于安分。 临睡前,商厘听到她嘀咕出声,“还……还要……老婆……抱着睡。” “做梦吧。” 商厘轻轻合上卧室门,转身,泪流满面。 不要了,我什么都不要。 只要你能好起来。 只要你能好起来。 第 140 章 第 140 章 孟鸢走了。 这一次,商厘是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她走了。 有关她的东西一点没留下,满屋却尽是她的痕迹。 没关系,时间久了就好了。 生活总会回归正常的。 翌日一早。 孟鸢恢复了往日的活力,跟在商厘身后,小嘴喋喋不休,缠人得紧。 临走前,商厘再次叮嘱,“以后都不用给我送饭了,我在食堂吃就行了,听见了吗?” 没有回声。 她转过头,就见孟鸢提着身上的睡裙嗅了嗅,然后抬头看着她笑道:“都是老婆的味道耶。” “孟鸢,你……”商厘神色有些不自然地别过头,“用的一样的洗发水沐浴露,味道不都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了!”孟鸢跑过去,轻轻揪着她的衣领,踮起脚,鼻尖轻嗅,“老婆好香。” 商厘呼吸一紧,瞳孔倏地放大,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老婆?”孟鸢没放开她,还是原来的姿势,盯着她,只是眼神稍变。 “咳,我上班去了。”商厘垂头,掩饰性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我刚刚说的话,你听到了吗?” “不要。”孟鸢想也不想拒绝道。 “外面这么冷,肚子疼了我可不管。” “我已经好了。” 商厘感觉棘手起来,皱眉道:“我在食堂吃方便一些。” 孟鸢:“那我送饭,有什么不方便的嘛?” “让别人看见不好。”商厘咬牙,昨日的画面再一次跃入脑海,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经历一次了。 闻言,商厘嘴巴一扁,“我就这么见不得人吗?呜呜呜呜,老婆嫌我丢人?” “你还知道你……” “呜呜呜呜……老婆果然嫌弃我……呜呜呜,我到底哪里做错了?呜呜呜……” 商厘被吵得耳鸣,恨不得把她提溜扔出去,“不许哭了!孟鸢!” 孟鸢立马止住哭腔,泪眼汪汪地看着她,直把商厘看得愧疚心起。 商厘:“好了好了,不丢人。” “嗯,我就知道。”孟鸢一秒收回眼泪,欢欢喜喜挽着商厘的手摇了摇,“那我中午还给老婆送饭。” 商厘心底直叹气,面无表情地嗯了声,“送可以,但如果要是有人问起,你就说你是我妹妹,听懂了吗?在外面也不要喊我老婆。” 闻言,孟鸢一下警惕起来。 这样的情节,怎么这么熟悉呢?之前有个视频,里面的女海王就是这样同时忽悠好几个女友的! 老婆不会在外面有人了吧? “那喊什么?”孟鸢心里百转千回,面上这么问道。 “喊姐姐。” “哦~”孟鸢想起前些天看过的小说,脸上闪过一丝微妙的表情,然后欣然接受了这个称呼,“好的,姐姐。” 这怎么能不算爱称呢? 见她如此乖巧,商厘稍微放下心来。 正午,到了下班时间,商厘心里闪过一丝不妙的预感,但手上的工作还差一点,她只好压下,祈求孟鸢不要再搞什么幺蛾子。 说时迟那时快,门外有人探头道:“小厘,你那小女……咳咳,亲戚家的妹妹又来送饭了。” 商厘一惊,刚想说话,就听那人继续道:“你先忙吧,我去把她带进来,外面多冷,冻坏了可不好。” “不用,我——”不等商厘说完,人已经跑出去了。 强迫症作祟,商厘不喜中断工作,只能强压不安,继续修复。 与此同时。 孟鸢到了博物馆前,正想给商厘发消息,就见一人朝着她走来了,她静静打量着来人,眸子不辨悲喜。 “你好,你是来找商厘的吗?”来人摆出一个和善的微笑,问道。 孟鸢不做声色,警惕地点了点头,“你是?” “我是小厘的同事,她还在忙,让我过来接下你。” 情敌一号排除。 孟鸢立马乖巧地笑笑,“谢谢。” “不用谢,跟我来吧。” 路上,两人各怀心思,你一回我一回地相互打探。 “听小厘说,你是她远房亲戚的妹妹?”“孟鸢,你——” “老婆不答应我就不走!” 商厘被气得红了脸,咬着牙,半天挤出了一个行。 “嘿嘿。”孟鸢一下笑开,欢快地上了车,朝她挥手,“老婆再见!” 商厘面无表情地看着汽车渐渐驶远,只觉身心俱疲。 不过好在终于把人送走了,不然被人看见,她都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正这么想着,一转过身,就看不远处排排站着一、二、三、四……个同事。 数双眼睛投射在她身上,瞬间,空气安静了,众人头上齐齐飞过一群乌鸦。 商厘握了握拳,艰难地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往前走,“你们怎么还没去吃饭?” “刚想去,这不就……”于笑笑回答道,然后眼睛齐齐落在了商厘手上的饭盒上。 瞬间,商厘觉得自己提了个烫手的山芋。 “刚送饭的谁呀?”副馆长背着手,装作随意地问道。 其余的人也作漫不经心的样子,暗里却偷偷竖起了耳朵。 商厘迟疑了下,“呃,一个远房亲戚的孩子,暂时借住在我家。” 众人:“哦~” “咳,你们不是要去吃饭吗?”同时被几个人看着,商厘生平第一次有种想赶紧逃跑的冲动,“那我回去了。” “去吧去吧。” 然而,商厘还没走多远,就听到身后的人道: “等等,我突然想起有个东西没拿。” “哎哟,肚子疼了,回去坐坐。” “忽然感觉现在不是很饿,等会儿再去吃吧。” “我跟你们一起。” 商厘:“……” 许是文物修复的工作太过枯燥,这里的人都惯会找乐子,而在今天之前,商厘一度被认为比文物修复更加枯燥,从未想到有一天也能从她身上找到乐子,众人兴奋不已,哪能错失掉这个难得一遇的机会。 商厘硬着头皮提着饭往休息室走,一群人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伸长了脖子,恨不得把眼珠子探进饭盒里。 快步进了休息室,刚想关上门,一个人就探了上来,“有点口渴,施主,能在你这儿讨口水喝吗?” 商厘把着门框,异常缓慢地点了点头,慢慢挪开,将门大大打开。 “我也想喝杯水。” “还有我!” 于是,不到一分钟,就见不大的房子里挤满了人,捧着杯热水,围着商厘排排坐,脑袋齐齐看向桌上的饭盒。 “小厘,你别管我们,赶紧吃吧。” 商厘第一次体会到了什么叫做欲哭无泪,被无聊疯了的这群人,今天要是看不到热闹,是铁定不会走的。 无奈,她只能硬着头皮将饭盒打开,只能希望渺茫地祈祷孟鸢不要搞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果然渺茫! 看到里面饭菜的瞬间,商厘眼一黑,差点晕了过去。 这期的便当主题没了那些花里胡俏的爱心,主打一个直截了当。 紫米饭团上,用沙拉酱画着Q版的两人抱在一起的简笔画,旁边配字——好想老婆,想跟老婆睡觉觉~ 落笔是两人名字的简写,中间放了颗切成爱心的西红柿。 想也不想,商厘立马合上了盖子。 又是死一般的寂静。 半晌,有人点了点头,“en,挺漂亮。” 有人赞同道:“en,挺贤惠。” 有人沉思:“en,挺活泼。” 商厘:孟鸢!!! 热水喝饱了,热闹也凑够了,众人满脸含笑,心满意足地离开。 到了门边,副馆长忽然道:“对了,这么冷的天,下次就别把人赶走啦。” 没下次了!绝没下次了!! 面上商厘还是嘴硬道:“这不合规矩。” “有什么不合规矩的!”副馆长一拍巴掌,“都是自家人,而且在休息室,怕什么。” 商厘咬着牙,点了点头,“好。” 众人散去,离开休息室,彻底压抑不住了,平时在工作台前严肃认真的人,此时忍不住七嘴八舌地讨论起来。 “没想到商工喜欢的是这种类型啊!” “小厘这张脸啊,是真招女人喜欢,唉,有人得失恋咯。” “看来追商工这样的人,还得死缠烂打才管用,只是可惜了小高单恋了这么多年。” “好了,我们私下说说就算了,可别外传出去了。” 休息室内,商厘深吸了口气,心如死灰地将饭盒打开。 这下,她跟那女人的关系,是彻底说不清了! 尽管心里很不想承认,孟鸢还是道:“是的。不过,姐姐平日都是和谁一起吃饭呀?对象吗?” 来人微妙地看了她一眼,哪能不知道她的心思,笑呵呵道:“整个馆里的人谁不知道,商厘啊,那是千年的铁树,不开花。” “哦。”孟鸢满意地笑笑,老婆是她一个人的! 馆内的人陆陆续续下班,听说商厘的小女友来了,也不管天寒地冻,搓着手也要出来瞧瞧。 渐渐地,带路的人从一个到两个、三个…… 孟鸢目光一个个悄悄扫过,没有发现潜在情敌。 等商厘出门时,就看见以孟鸢为中心,前后左右围了一圈人。 真是在哪儿都不省心。 这时,孟鸢看见了她,欣喜地伸长手朝她挥了挥,“姐姐。” 商厘硬着头皮走过去,其他人则识趣地纷纷离开了。 “老婆。”不等人走近,孟鸢小跑过去,张开手就想抱她,“我好想你。” 见状,商厘连忙往后退了好几步,掩耳盗铃,“注意影响。” 孟鸢才不管那么多,委屈地揪着她的衣角,瘪嘴道:“老婆,你同事都比你热情。” “你们说什么了?”商厘直觉不妙,这一群人凑在一起,准没什么好事。 “老婆很想知道吗?”孟鸢眼珠转了转,像个狡猾的小狐狸似的,“说了不少事呢。” 商厘眉头微皱,“到底说什么了?” “反正你肯定猜不到。”孟鸢双手背在后面,调皮地眨了眨眼。 “孟鸢!” 等吊足了胃口,孟鸢凑近,贴着商厘的耳根笑问道:“老婆,你想知道吗?” 商厘偏头淡淡瞥了她一眼,“不想。” “嗯?”孟鸢纳闷,怎么不按套路出牌呢? 见她一副吃惊的模样,商厘唇角微勾,“不想说就算了,吃饭去吧。” “不行!”孟鸢拉着她的手,“老婆你想知道!快说你想知道。” 商厘:“好,那你告诉我吧。” “嗯,你想知道的话,就亲我一下。”说着,孟鸢在自己侧脸上点了点。 话落,商厘俯身轻啄了一下,一脸云淡风轻,“好了。” 这下轮到孟鸢傻眼了,这么容易?早知道就换个要求了! “我……我刚说错了,是亲嘴嘴。”总感觉自己亏了,孟鸢当场反悔道。 闻言,商厘也不意外,一脸“果然如此”的样子看着她,耸了耸肩,“是嘛?那算了吧。” “老婆,你就不好奇吗?” “不好奇。”商厘好笑地拍了拍她的头,“走了。” 孟鸢不甘心地追在商厘屁股后面,像头炸毛的小猫一样,商厘反手捂住她的嘴,将她的头埋进自己怀里,只有呜呜的声音传出。 关了灯的高级单人病房内一片漆黑,待时菁的脚步彻底消失后,整个房间只剩仪器运转的细微声响。 伴随着这股助眠的白噪音,商厘合上双眼,缓缓睡去。 咔哒—— 寂静空气里响起一声极细的开门声,走廊里的光一下涌了进去,照亮一小片空白区域,不过片刻,又被重新合上的门挡了回去。《 》 140-150 第 141 章 第 141 章 静立在黑暗中的人目光沉沉,瞳孔与夜色融为一体,默默投向病床的方向,如墨般浓烈的情愫悄无声息地倾泻一地。 与这浓夜一道将床上的人细密包裹。 良久,来人身形动了动,将脚步与呼吸声放轻至极致,唯有心跳藏不住,突兀而明显。 整个房间像只装了她一颗心脏。 近了,才听清另一道蛰伏在她之下的微弱心跳。 由一颗因她而受伤的心脏发出的。 应激性心肌病,又称心碎综合症,病情凶险但可逆,历经一段时间的治疗后,心脏会慢慢恢复原状。 终归会好起来的。 简单做了两个菜,又将游姝之前的菜回了回锅,然后端上了桌。 平常家里没客人的时候,一家人都在小桌子上吃饭,这样多了一丝温馨的感觉。 “快尝尝我做的。”说着,游姝各给两人夹了一块红烧肉,然后作托腮状,期待地问道:“味道怎么样?” 商厘和商嘉平两人不约而同地对视了眼,商厘面色自若地吞下,淡淡道:“嗯,很好吃。” 商嘉平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又怀疑地看着碗里的红烧肉,学着商厘的样子,一口吞进嘴里,然后下一秒,脸色就猛地一变。 “怎么样?”得到了商厘的肯定,游姝明显开心了许多,又问商嘉平。 好在商嘉平及时调整了过来,含泪点头,“不是我说,大厨级别。” 游姝满意地点了点头,挑起商厘炒的青菜吃,“那你们多吃点,特别是小厘,天天过些苦日子,都饿瘦了。” “对对对。”商嘉平也跟着帮腔,忙将整盘红烧肉推到了商厘面前,“多吃点,好好补补。” 商厘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无形中上演了一波父慈女孝,“营养也不能吃这么多,红烧肉下顿就不好吃了,爸,你也吃。” “咳咳——”商嘉平憋着一口气,却无处发。 “也不知道你们俩争什么,冰箱里还有一块肉,我下顿再给你们做!” KO,两败俱伤。 商厘淡淡笑着,面色不变,商嘉平脸庞隐隐抽搐,接着,两人一筷接一筷,面对面,眼对眼,半天才终于消灭干净。 正要松口气,游姝突然道:“哎呀,差点忘了锅里还有汤,你们坐着吃,我去盛。” 两人神情肉眼可见地变了,还来不及阻止,游姝就冲进了厨房。 见状,商厘也顾不得形象了,迅速将碗里的饭吃干净,“爸,我饱了,你慢慢吃。” “喂,你个死丫头。”商嘉平奈何不得,只能压低了声音道:“你下次回来前,就说你想吃餐馆的,别让你妈做饭了。” “好,我记住了。”商厘有些沉重地开口道。 “怎么回事?我明明加了不少水啊。”游姝端着一口小锅出来,纳闷不已,“怎么就干了?” 商嘉平舒了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惊喜,“哈哈哈可能是火太大了,别忙活了,快坐下吃饭。” 一顿饭还算其乐融融地结束。 怕商厘累着,游姝帮忙把行李收拾好,嘱咐了两句后,便没有再打扰了。 房间还是原来的样子,尽管一年到头来只能回来住几天,它还是一层不染,充满了生活的气息。 商厘洗了个澡,躺上床,不自觉想到了某人送她离开时,扒着门框可怜兮兮的样子。 打个电话看看她在干什么。 刚拨出去,电话几乎瞬间被接起,脑中不自觉闪过女人捧着电话的场景。 要是这女人不那么流氓、不那么可恶,有时候还算可爱。 “老婆,你终于想起我来了!” “在干什么?” “看老婆,想老婆。”孟鸢看着手机里唯一拍下的照片,越说越觉得委屈。 商厘有些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我只是回了趟家,又不是没了。” “老婆~” “吃饭了吗?”商厘问。 提到这个,孟鸢更难受了,声音低低的,“老婆,做饭好难。” 商厘眉头一下拧了起来,坐起身来,“你干什么了?有受伤吗?不是让你出去吃吗?钥匙就在茶几下面。” 老婆是在担心她吗?孟鸢心里闪过一丝窃喜,然而,在看向已经愈合的手指时,很是后悔当时没有拍下来。 见她不说话,商厘挂了电话,打了视频过去。 接通,看着屏幕上活灵活现的人,孟鸢眼睛一下亮了起来,“老婆,你怎么在这里面,诶,我也在耶。” 看她无碍,商厘稍微放下心来,“在家不要乱动电和气,要不然你被炸死了都没人知道。” “不会死的。” 商厘哼了声,“还不会死,你以为你是金刚身啊。” 孟鸢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中的人,轻轻道:“要和老婆在一起,所以不会死。” 商厘懒得理会她的歪理,用手机给她点了个外卖,打算到了再让她出去拿。 这时,之前托找工作的人回了消息,说目前市中心有家图书馆正需要人,主要的工作就是在里面整理一下资料。 商厘觉得不错,打算跟他细聊一下,便对孟鸢道:“我还有事,等会儿有人送饭过来,你自己去拿一下,记住我的话,在家不要乱动,如果无聊的话就看电视。” “好吧,老婆。”孟鸢不舍地看着屏幕,直到视频挂断。 商厘也不耽误,立刻上网搜了那家图书馆,地理位置和环境都很不错,随即,她又跟那人详细聊了聊工作时间等问题,最重要的是,等节后就可以上班了。 一想到终于能把那个烦人精送走,商厘心里的一块石头总算落下了。 晚上。“摆好了味道也没什么不同,不必如此大费周章。” 换作以前,商厘自然一口回绝了,但一想到热乎乎、美味可口的饭菜,她难得犹豫了几秒才把人拉开,拒绝道:“不用,太麻烦了。” “不麻烦的。”孟鸢反过来抓住她的手,另一只勾住她的脖子,一下侧坐在商厘腿上。 后背被桌子抵着,商厘推不开,想起身也不行,干脆摆烂不动了,只淡淡道:“起来,我要工作了。” “老婆就不能再陪陪我吗?”孟鸢不老实地动了动,俯身贴近。 商厘身子僵住,不由催促道:“快起来,我腿麻了。” “好吧。”说着却没动,孟鸢轻哼了声,撒娇道:“那老婆亲我一下。” “老婆。”孟鸢舔了舔有些发干的唇,目光细细密密地落在商厘脸上,“你真好看。” “你给我松开!” 下次,她绝不会再让这个女人靠近她半分! 商厘气得脑袋有些发蒙,抽手打了她一下。 像是感觉不到痛一般,孟鸢不为所动,歪头,瞧着商厘脸上的细微表情,满满的欢喜尽数涌入心口,如同吃了蜜糖。 “老婆,你好可爱。” 被这样困住,无处遁形,商厘气急,“孟鸢,你是不是……” “老婆,你叫我的名字了耶。”孟鸢难掩惊喜,贴着她的脸蹭了蹭,“老婆。” 商厘嫌弃极了,伸出手抵住她的脸,孟鸢立马反客为主,贴着她的掌心蹭。 这下拿也不是,不拿也不是,商厘差点咬碎一口银牙。 “老婆,你别生气嘛。”孟鸢见状松开了手,但又实在舍不得,大起胆子,飞快在商厘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逃到了另一边,乖巧坐正,想当什么也没发生过。 过了几秒商厘才反应过来,然后抽出纸巾,拧眉往脸上擦了又擦,直到传来微微的刺痛才停手,抬头却看见某人正在那儿偷乐。 更可恨了! 刚好这时服务员开始上菜了,小小的一碟,酸甜咸辣,各式菜色都有,摆了小半张桌子。 被搞了一通,商厘撑着头,没有胃口进食,只想赶紧离这女人远点,看着就烦。 商厘从卧室出来,正好遇到就要出门的游姝,商嘉平坐在沙发上看报纸,一见她来了,忙朝着她使眼色。 “妈,你去干什么?”商厘问。 “厨房调料过期了,我去买点,晚上给你们做好吃的。” 商厘总算知道她父亲为什么那副表情了,她连忙拉住游姝道:“妈,我突然想起建成路那边有家烤鸭店,味道还不错,不如晚上去那儿吃?” “也行,你难得回来一趟。”虽然有点失落,游姝还是同意道:“那就走吧。” 一场灾祸得以避免。 吃完晚饭,到了家长里短的时间,话题还是离不开商厘的终身大事。 不过还好,接下来的几天,商厘跟着他们到处拜年,因为奉安陵出土的文物引起了不小的轰动,长辈一人问两句,倒是吸引了不少注意力。 本以为这个年就会如此过去,然而,事情证明,哪有过年不催婚的呢。 从出门开始,商厘就嗅到了一丝不寻常的气息,但出乎意料的是,饭桌上并没有出现目标人物。 一直到了饭局结束,回家的路上,游姝才神神秘秘地对商厘道:“厘厘,你觉得今天吃饭的女孩子怎么样啊?你上小学的时候,她住咱家旁边呢,你还记得吗?” 商厘纳闷,不知游姝问起这个干嘛,诚实道:“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啊,没关系,刚好可以认识认识。” “嗯??” 敢情之前她母亲大人说的话是认真的? “妈,我真的对女孩子不感兴趣。”商厘无奈道:“您就别忙活了。” “那你对什么感兴趣嘛?”游姝委委屈屈道:“给你介绍的都不喜欢。” 一直没说话的商嘉平凉凉开口,“除了那土里的东西,还能有什么?” 对此,商厘无法反驳。 游姝撇撇嘴,挽起商厘的手,“妈妈只是担心你没人照顾,你要实在不想谈情说爱,也找个人一起相互照料吧。” 商厘嘴上应着好,脑中不自觉闪过某人的脸,下一秒,嫌弃地摇了摇头,还互相照料?能不给她惹麻烦就不错了。 “又在写日记呢?”室友目光从她搁在膝上的笔记本上一扫而过,指了指放在正中央的一张小方桌,“去那儿写吧,床上光线太暗了,对眼睛不好。” “没事,我马上就写完了。”孟鸢咬着笔头,思考片刻后,提笔在新的一页添上一段话: 「今天是我参加这个志愿活动的倒数第二天,拍完照后,曼迪说我堪比专业摄影师,还有两个小伙伴想邀请我加入她们的义工旅行,说我,反正说了一大堆,用中文翻译过来就是做事靠谱、心灵手巧之类的,也许吧。」 收笔合盖,孟鸢合上本子,用手捏了捏,心口莫名踏实许多,须臾,她又翻至扉页,透明书封里夹着一张蓝底证件照,一寸大小,上面印着的人正是商厘,明眸皓齿,笑得温柔而恬静。 过去被用作克制疯涨思念的工具,如今不知怎的,对她的桎梏作用少了几分。 孟鸢眼波不知不觉柔软下来,露出一丝名为怀念的神情。 她和商厘真的还可以…… 第 142 章 第 142 章 啪! 本子被重重合上,倏地打断了脑中的思绪。 诸如此类的念头不知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成形的,只一次便再也消不下去了,像偶尔窜出来的蟑螂,每次回过神,孟鸢都会抖落一身鸡皮疙瘩。 怎么可能呢? 别忘了过去你是怎么伤害商厘的。 可那并不是全部。 人性难改。 未来的事无法预知。 “老婆。”孟鸢若无所察,又屁颠颠地在商厘身边坐下。 商厘:“别说话,赶紧吃。” “老婆怎么不吃?” 商厘瞥了她一眼,懒得再跟她废话,拿起筷子,随便夹了点菜放进碗里。 旁边传来慢慢咀嚼的声音,只有吃饭的时候看着稍微乖点。 然而,乖不过两秒,孟鸢就又攀上她的手,“老婆,那个虫是什么?” “什么虫?”商厘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有些无奈道:“那是螃蟹。” 为了避免女人再烦她,商厘干脆将螃蟹夹到她碗里,“吃吧,毒不死人。” 孟鸢盯着碗里的螃蟹,迟迟没有动作,只能转头求助商厘,“老婆。” 商厘叹了口气,拿过旁边的工具,认命地当起了她的专属服务员,“小姐,赶紧吃,不够的话跟奴说。” “老婆~”孟鸢有些不好意思地拉了拉商厘的袖口,“我不会嘛,等我学会了,我会好好伺候老婆的。” “大可不必,你能离我远点我就谢天谢地了。”商厘擦干净手,将盘子端到孟鸢面前。 孟鸢自动过滤掉这句话,开心地小口吃着碗里的食物,“谢谢老婆。” 一顿饭吃完,桌上还剩了不少菜,商厘让人打包好,晚上热热还能吃,就不用出门了。 “起来,回家了。”商厘懒得理她,大步往前走去。 “老婆,你慢点,等等我。” 麻烦死了。 商厘面上难掩嫌弃,孟鸢却像是没看到一般,笑盈盈地看着她,拉着她的手晃来晃去,步履轻快。 到了数码城前,商厘问:“还想不想要手机了?想要就放开。” “不可以都要吗?”孟鸢讨价还价道。 商厘:“只能选一个。” “那我要老婆。”说着,越发亲昵地贴了上去。 商厘一时语塞,“你……” 商店的玻璃窗显出两人的身形,看着实在有些不堪入眼,商厘有种掉头就走的冲动,忍了又忍,打算最后给她一次机会,“站直,别往我身上靠,手放开,挽着我。” 孟鸢偶尔也是识时务的,闻言,按着商厘说的做了。 稍微像点样子了,商厘带着人进了一家手机数码店,在休息区坐下,然后对孟鸢道:“自己去看看喜欢哪个。” 孟鸢指了指商厘,“想要跟老婆一样的。” “你怎么什么都要跟我一样?学人精。” 孟鸢不以为意地撇了撇嘴,“别人穿得都一样,戴着一样的手链、戒指……” 观察得还挺仔细。 商厘:“我这手机已经用了一段时间了,还是买最新款的吧。” “不要,老婆的就是最好的。” 商厘咬着后槽牙,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她发现,跟这玩意儿在一起后,她的素质持续下降,要让馆里的人看见了,铁定以为她被夺舍了。 “老婆。”孟鸢拉着她的手撒娇似地晃了晃,“我以后会努力赚钱的,给我们买很多一样的东西。” “赚钱可以,后面就不必了。”商厘嫌弃地直往后退,最后还是让店员拿了个同款型号的手机,“拿着。” 孟鸢拿着手机,悄悄同商厘的比了比,又翻来覆去地看了又看,爱不释手。 商厘付完款就看到这样一副场景,心口不由一软,走过去摸了下她的头,“走,我给你办张电话卡,这样才能打电话。” “好。”商厘顺势牵起她的手,仰头朝着她一笑,“谢谢老婆。” 办完卡,商厘将自己的手机号码存了进去,道:“这是我的手机号,有事给我……” 等等,她不是要跟她撇清关系吗?还把手机号码给她?疯了吧! 想后悔已经来不及了。 “好的,我记住了。” 下一秒,商厘的手机就响了起来。 孟鸢立刻惊奇地看向她,“老婆,是我的电话吗?” “嗯。”商厘不耐烦地点了下头,“快挂了吧。” “老婆为什么不接?” “我人就在这里,接什么接?”商厘夺过手机,迅速挂了,再扔给她,“没事别给我打电话。” 孟鸢:“为什么?” 商厘:“因为我要工作,你也要工作,工作时间不能打电话。” 孟鸢皱眉,“那我想老婆了怎么办?” 商厘瞥了她一眼,“忍着。” “老婆~” “别装可怜。” 吃得有些撑,孟鸢靠在椅子上揉着肚子,有些可怜地看着商厘,“老婆,起不来。” “谁让你像饿死鬼投胎似的,吃那么多。”无法,商厘只得先坐下等她。 “老婆,好撑,你帮我揉揉嘛。”孟鸢抓着她的手,放在肚子上,“你看,真的好撑。” “活该。” 商厘轻拍了下,拉她起来,“等会儿买点消食片吃。” 孟鸢一手扶着肚子,一手挽着商厘,慢腾腾地往前移。 出了餐馆,商厘给她找了处地方坐着,自己跑去买药。 也是今天没事,不然她非得被这麻烦精气死。 匆匆买完药回来,商厘突然发现孟鸢身边围了三两个人,吊儿郎当的,看着就不像什么好货色。 商厘不自觉加快了脚步,同时高呼了声,“孟鸢——” “老婆!”孟鸢立刻惊喜地转过头来,像小兔子一样。 正掏出手机想要号码的几人闻言,又见来人气度非常,不敢惹事,只能悻悻离开了。 “艹!”走远了,为首的一人还是很不愤,赏了旁边的人一个爆栗。 “大哥,我总感觉那娘们儿有点邪乎,你刚看她的眼……” “滚,去你妈的邪乎,一个小姑娘都搞不定!” 开口的那人耸着肩,不敢再说话了。 “刚刚怎么回事?”走近,商厘拧眉问。 孟鸢抱着手机,愤愤开口:“他们想要我手机!这是老婆给我买的,我才不给他呢!”说着,又稀罕地抱紧了。 商厘一时有些哭笑不得,也没解释说人家要的是手机号码,只道:“以后看见这种人不要理会,记得给我打电话,不,还是打110吧。” “嗯,好的,我会给老婆打电话的。” “肚子还撑吗?”商厘把消食片递给她,又拧开矿泉水,“嚼着吃。” 她们坐在露天广场的一个角落,飘着小雪,但有阳光洒下,添了一丝暖意,广场中央有人在唱歌、滑雪…… 三三两两的人哈着白气,紧紧靠在一起,冬日的寒冷似乎在这一刻得到了驱散。 吃完药,孟鸢轻轻靠在商厘肩上,商厘稍微动了下,最后还是由她了。 耳边浅浅的呼吸声传来,熙攘的世界却一下变得安宁静谧。 两人在椅子上坐了许久,直到发梢都挂满白雪,直到商厘肩膀都被枕麻,“起来,该回家了。” “好,老婆。”孟鸢最后蹭了蹭商厘的脸,跟着起身。 拍去一身雪,两人上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车子刚开进小区,就听到了救护车独特的声音,往里走,却见救护车停在了自家所在单元的楼下。 出来散步、遛狗的人不近不远地观望着。 怕造成堵塞,商厘忙将车往前开了一段距离,打算等救护车走了再进停车场。 就在这时,一台担架抬了出来,上面的人尽管四肢被绑住了,仍疯狂地扭动着身躯,嘴里疯癫地叫唤着什么,医生连忙推了一剂镇定剂,那人才慢慢安静下来。 怎么看着有点眼熟?继续在商场逛了逛,商厘给她买了几件衣服,时间也到了中午,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到了一家餐厅。 一上午走了不少路,商厘腰有点受不了,坐定,边揉边将某人赶开,“坐一边去,别挨这么近。” “老婆?”见商厘有点不舒服,孟鸢听话地乖乖坐在了旁边,担心地看着她,片刻后,她学着商厘的样子,轻轻揉了揉,“老婆,这样好点了吗?” 商厘本想让她走开,没想到她力道得当,确实舒服了不少。 “还有肩膀。”有免费的劳动力不用白不用,商厘立刻吩咐道。 孟鸢欣喜应声,起身更加殷勤地揉捏,“好的,老婆,这样可以吗?” “嗯,不错。”商厘满意地点了点头,“过去一点,继续。” 太过舒服,商厘不自觉闭上了眼睛,但渐渐地,她感觉氛围不对劲起来。 直到看到两个跟在旁边的老人后,才确认担架上那人的身份。 担架从她们车边路过,那人侧脸正朝向她们,眼眶发红充血,眼球外突,如同一只恶鬼。 忽的,男人瞳孔猛地放大,身子剧烈抖动起来,“有……有……救命,救——” 抬着担架的医生连忙加快了步伐,声音逐渐消息。 “老婆,他好像那个坏人啊。”孟鸢懒懒靠在商厘肩上,一脸天真,“他怎么了?” “不知道。”商厘淡淡道,有些纳闷怎么几天就成了那副样子,不过他也活该。 救护车离开,聚在一起的人开始议论纷纷,除了几个可怜老人的,大多叹口气,也是道一句活该。 孟鸢靠着岩石慢慢坐下,快速脱掉鞋袜,撕下一块布条,三下五除二包扎好。 做完这一切,她又用手机编辑了数条消息发送出去,唯一的希望寄托于此。 距离被毒蛇咬伤已过去近半小时,信号依旧没有波动,孟鸢注视着手机屏幕,渐感头晕,眼皮也越来越沉重,上面的文字快要看不清晰,一片模糊。 她清楚这是毒素扩散、作用于神经的结果。 心跳加快,四肢湿冷,像是泡在了冰水中,水一点点结冰,整个人都被冻住了,挣脱不了 。 下一步是什么呢? 呼吸困难,死于衰竭? 还是慢慢丧失意识,悄无声息地死去? 抑或是心脏骤停,溘然离世? 第 143 章 第 143 章 荒无人烟的草原、接受不到外界信号的手机、不断扩散的毒液,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死神的镰刀已经逼至眼前,孟鸢目光从手机屏幕上移开,仰脸看向高空,像是做好了引颈受戮的准备。 奇怪的是,在这近乎绝望的时刻,她的心竟奇迹般地平静了下来。 原来安静等死是这种感觉,孟鸢有些奇异地想,不过,这样的死亡她好像并非第一次经历,初到异国差点冻毙街头,药物吞食过量昏死过去,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留得一条命纯属侥幸。 胸口起伏加剧,吸入的氧气却越来越稀薄,四肢无力,手机滑落在地,孟鸢心里陡然升起一股烦躁感,已经分不出多余的精力去监测手机信号,只呆呆地望着天空。 时值正午,云层稀薄,天空湛蓝得近乎透明,阳光炽烈,温暖干燥。 而首都的七月依旧闷热潮湿,惊雷滚滚,携风带雨。 它们之间隔了好几个气候带。 好远。 几乎同时,还泛着血气的符纸贴在了她的手臂,灵魂几乎要被撕裂开来,剧烈的痛疼差点让她目眦欲裂,忍不住发出一声极度压抑的痛吟。 “执念太深,终将害人害己。”郗宿竖手站在一旁,语气淡然超脱。 “休想!”孟鸢眼里满是浓烈的杀气,但身体被无形的力量禁锢住,她动弹不得分毫,越用力,换来的越是粉身碎骨般的剧痛。 郗宿迎风而立,“在人间游荡这么久,早该去了。”话落,他闭眸,轻柔的语调从嘴里吐出,眉目温柔。 “不!”孟鸢嘶吼出声,额头一团火焰隐隐作现,身躯濒临破碎。 两股力量相互抗拒,郗宿眉头逐渐紧皱,加快了念咒的速度,“休得再去祸害他人!” 周围的空气挤压而来,孟鸢浑身的力气慢慢被卸了下来,意识也要归于混沌。 “孟鸢!你给我下去——” “好了,这样行了吧?” “孟鸢,你不要得寸进尺!” “谁说要跟你一起睡了……你别挨我,过去点……” 独特的手机铃声一阵接一阵响起,传达着另一边的焦急。 恍惚中,她似乎看到了春日里,少年模样的人手持利剑,站在她身后不远不近的位置,她举着一把团扇,小心扑着花蕊中央的蝴蝶,余光却不自觉扫着那人,以至于被花坛边的石子绊倒了。 “公主,小心!” 将她扶稳,少年迅速将脸上担忧的情绪收敛,然后放开她,打算躬身退开。 她的目光直直落在“他”脸上,反手抓住“他”,饶有兴致地欣赏起“他”脸上的慌乱与局促。 “公主,这……于理不合,您快放开。” “有何不合?”她偏生凑近了,“等本公主及笄,就让父皇封你做我驸马。” “这……有人,公主您先放开!” “孟鸢,你给我放开!” 两道声音交叠在一起,震耳欲聋。 不!不可以!“女士你好,前方发生了一起车祸,道路不通,还请您绕行一下。” 商厘这才回过神,有些木纳地点了点头,“请问我能看一下……” 这时,对讲机里传出了一个男警的声音,“车牌找到了,尽快联系家属。” “收到。”话落,女警收了对讲机,匆匆小跑了过去。 商厘不自觉跟了上去,现场忙做一团,暂时没有人理会她,很快,她便看到了崖下已经四分五裂的汽车残骸。 这款汽车不是什么小众的牌子,买的人多了去了,巧合,一定是巧合! 然而,很快,最后一丝希冀就被送上来的车牌号浇灭了。 “女士,这里暂时……” “请您马上……” 商厘什么也听不到,只感觉胸腔成了一个深不见底的空谷,有什么东西咚地一声掉了下去,她被震得耳朵嗡嗡作响。 “女士,你还好吗?” 商厘身形晃了晃,模糊的视线开始重新聚焦,看向眼前的女警,“你好,我是她的家属。” 她等了那么久,那么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她,现在就离开,她怎么甘心? 头痛欲裂,孟鸢猛地睁开眼,符纸瞬间化作齑粉。 “啊——”周身被烈焰包围,她狠狠掐住郗宿的脖子。 郗宿脸色很快由白转青,再成了紫色,但他手上动作不停,滴血的手飞快握住了孟鸢的手腕。 孟鸢被烫得缩回了手,深知今日不是他的对手。 稍一思量,身子便化作了一道虚影,缥缈无踪。 先机已失,郗宿没有再追,只放出一张拇指般大小的纸蝴蝶,追随孟鸢的方向而去,然后便跪坐在原地,闭目给自己疗伤。 逃到一个相对安全的地方,孟鸢再受不住,化作人形,然后立马倒在地上,吐出了一口鲜血。 手机铃声还在不停地响,传来商厘或怒或无奈的声音,她艰难地撑起身子,伸手想拿手机,却发现手从中穿了过去,触不到实物。 怎么会这样?!不可能!不可能!!! 痛苦的记忆袭来,侵占了她的大脑。 忘了什么时候,忘了在哪里,但也是这样的场景,她欣喜地扑向一个女童,却直直从她身体穿了过去。 街上人来人往,无论她怎么喊叫,都无人应答,那一刻,她才明白,什么叫彻底遗弃。 她再承受不住,眼一黑,晕了过去。 和于涵前后脚离开公司,刚坐上车,手机就丁零当啷地响了起来,这样的频率和节奏,商厘还没点开就已猜到了是谁发来的。 聚餐地点是一家新开的西餐厅,在她家附近,驱车过去刚好顺路,商厘笑着应下,回复完,手机扔在一边,她双手扶着方向盘,望着前方忽然出了神。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从前,一如往昔。 与孟鸢在一起的那两个月遥远得像前世。 商厘回过神,摇上车窗,正欲启动汽车,忽然感觉有一道目光直直朝她这边投了过来,仅一瞬就又收了回去,快如闪电。 狗仔? 商厘垂眸凝神,车窗闭合,彻底隔绝了外面的视线,她没再深思,继续启动汽车,缓缓驶离停车场。 在她走后没多久,寂静的停车场里再次响起一阵汽车启动时的嗡鸣声,一辆低调的黑色从暗处缓缓滑出,碾过她方才驶过的路径,朝着相反方向开去。 第 144 章 第 144 章 “表情放松,好。” “头再往左偏一点,很好,继续保持。” 精心搭建的摄影棚宽敞明亮,正中央,商厘站在无影墙前,身着品牌方提供的礼服,跟随着摄影师的指令不断调整动作神态。 整个现场除了摄影师的声音和机器发出的各种声响外,再无其他杂音。 柳枝坐在休息区的沙发上安静刷手机,时不时抬头看一眼拍摄进度,余光不经意瞥到门外举着话筒的三两个记者,她忙起身走过去,低声示意拍摄还没结束。 话音刚落,里面突然爆发出一阵喧哗声,柳枝探头看去,见已经完工,小跑着来到商厘身边,附耳低语几句,旋即抬手,招呼门外的记者进来。 回到家,商厘闲不住,加之身边有个聒噪的东西,她干脆躲进了工作室。 孟鸢瘪着嘴,不满地守在客厅,看了许久的手机屏幕,纠结要不要给老婆打电话。 时间一分分过去,商厘恍然不觉,外面的人却像是到了皮肤饥渴症一样,片刻没挨着就坐立不安起来。 屏幕亮了又熄,界面停留在一处,这时,她不小心点到了旁边,立马进了一个新的界面,吓得她连忙退了出来。 片刻后,她又重新点了进去,然后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似的,孟鸢兴致勃勃地探索了起来,乐此不疲,总算安静了点。 孟鸢垂着头,长发散落在两侧,脸上情绪丰富异常,一会儿蹙眉,一会儿笑开。 忽地,手机黑了屏,不管她怎么摆弄,就是亮不起来,她一时慌了,下意识看向依旧紧闭的房门,想找商厘求助。 悄声走到门前,孟鸢抬手想敲,但想到老婆说的,不许打扰她工作。 只好悻悻地放了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商厘出来的时候,就看到某人蹲在门边,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 “怎么了?饿了?”商厘问。 “老婆,它坏了。”一说话,更可怜了。 商厘接过,问道:“你一直在玩吗?” “嗯。” “没坏,就是没电了,起来吧。”商厘找到充电器,给她充上,“好了。” 孟鸢颠颠跟在她身后,果真见手机亮了起来,想到了什么,她举起手机,喊住商厘,“老婆。” 商厘本打算去厨房热菜,闻言,转过头问:“又干什么?” 咔嚓—— 手机照相自带的声音响起,意识到她在干什么,商厘走过去,“把手机给我。” “干什么?”孟鸢把手机护在怀里,一脸戒备。 “删了。” 孟鸢摇摇头,然后把手机拿得远远的,“你看,很好看的,老婆。” 商厘:“……” 给她买手机干什么,真是给自己找罪。 “但现实中的老婆更好看。”孟鸢笑笑,默不作声地将手机收回了口袋。 商厘面无表情地白了她一眼,从冰箱拿出中午打包回的菜,去锅里热了热。 见状,孟鸢又拿出手机,扒着门框,细细看着方才拍下的照片,笑弯了眼。 明亮的火光映着商厘的侧脸,凌厉中多了一丝温情,孟鸢忍不住举起了手机,画面中央尽是她的脸,正想拍下,忽然想到了什么,她故作不经意地问道:“老婆,可以把手机声音关了吗?” “关了好方便你偷拍吗?”不用回头,商厘也知道她想干什么。 孟鸢心虚地点了点头,嘴上却道:“我只是怕影响到老婆。” 商厘:“是吗?” “嗯嗯,我有什么坏心思呢。” 商厘被笑到,嗤了声,“过来把菜端出去。” “哦。” 孟鸢还是不死心,自己捣鼓了起来,费了不少力,终于弄好,正打算偷偷拍个老婆的背影,就见商厘转过了身,被当场抓包。 “老婆,我只是……”心虚地眼睛乱瞟。 商厘好整以暇地看了她好一会儿,忍不住勾了勾唇。 菜很快热好,小小的餐桌亮着一盏灯,两人各坐一边,伸手就能碰到对方。 “老婆做得真好吃。”孟鸢一边吃,一边晃着脚。 对于这种无脑夸,商厘并不受用,只道:“别吃多了,晚上不好消化。” “好的,老婆。” “吃完记得把碗筷收进去。”交代完,商厘起身去卧室收拾回家的行李。 见商厘没在,孟鸢加快速度,匆匆吃了两口,收拾妥当,便跑到了商厘卧室门前,“老婆,你在干什么?” “收东西回家,这几天你就老老实实待在这里,等我回来。”商厘东西不多,一会儿功夫就收拾完全了。 孟鸢愣了片刻,喃喃道:“老婆要走了,就只有我一个人了。” 商厘:“你别搞得我像是把你抛弃了一样。” 孟鸢直直看着她,一双大眼明晃晃写满了肯定,“那老婆多久回来?” “不确定,有事的话给我打电话。” 闻言,孟鸢眼睛稍亮,像是生活终于有了盼头一样,用力点了点头,“老婆,我会的。” 商厘连忙强调,“不许动不动就打,听到了吗?” 孟鸢也乖巧保证,“好的。”“妻妻的样子?”孟鸢歪头想了一下,“对了,孟鸢,叫我孟鸢,老婆。” 过长的头发落在她的手背上,跟着身后人的动作而扫过,包厢隔音效果极佳,安静得只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起初远近不定,慢慢地,贴在了她的颈侧,清晰地落在她耳里,温热的气息随之扑洒在耳后根,连带着被揉捏的部分也变得烫了起来。 “好了,你坐下吧。”商厘有些不适地往前躲了躲。 孟鸢动作顿了一秒,像是发现了她的局促,不经意似地从背后贴近,手虚虚环抱住商厘整个人,“老婆,这边还没按摩到呢。” “不需要。”商厘抓着她的一只手,想把她拖到一边,但坐着实在不好使力,见状,孟鸢干脆扣住她的手,从身后抱住了她。 商厘转过头就想训斥,话还没说出口,就看见一张放大了的脸,白皙透亮,极近的距离,甚至能看到白色的细小绒毛。 时间仿佛一下止住,呼吸声静止,只有心脏不规律地跳动。 孟鸢也怔了一秒,睁大眼,呐呐开口,“老婆,你真漂亮。” 下一秒,就见商厘皱起了眉,一脸凶相,“松手。” 说话时,气息交缠在一起,商厘有种领地被侵扰的感觉,咬牙偏过了头。 然而,不到两天,商厘就开始悔不当初了。 商厘到家的时候正值中午,游姝和商嘉平在厨房里忙得不可开交,然而,比炒菜声更响的,是她母亲大人猴急慌忙的声音。 “快快快,翻个面,要糊了!盐呢?刚刚放没放盐啊?” “哎呀,放了放了,我说阿姨都放假了,都叫你不要忙乎了,出去吃方便多了。” “你别在这里说风凉话了,我还不是想让孩子尝尝家的味道嘛。” “是咸的味道呢,还是糊的味道呢?哈哈哈哈哈……” 商厘倚在厨房门口,听着两人的对话,不由好笑,片刻后才轻声道:“爸妈,我回来了。” “哎哟。”游姝转过身,惊喜地捂住了嘴,“怎么到机场也不说声,也好让你爸去接你啊。” 商厘:“没事,打个车过来也很方便。” 说话的功夫,锅里冒起了黑烟,一股糊味传来,游姝一边把商厘往外推,一边拿起锅铲拯救,“小厘,你先在外面坐会儿,马上就好了。” 见状,商厘有些哭笑不得,连忙将火关了,又拿过游姝手里的锅铲,“妈,还是我来吧。” “看吧,都让你不要折腾了,最后还不得……”商嘉平在一旁道。 游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或许是深知自己厨艺实在不佳,她只能悻悻放手,然后站在一边,掩面作低泣状,“还记得厘厘小的时候连筷子都拿不稳,现在都会烧火做饭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面吃了多少苦。” “好了好了。”商嘉平将人揽进怀里道:“那时候就几个月大,能拿稳筷子就奇怪了,现在这么大个人了,做个饭又不是什么稀罕的事。” “商嘉平,你有没有心啊,怎么忍心看我们女儿受苦?” “我……我怎么没有心了?当初我就不同意她报考什么考古专业……这么偌大一个家产,我还愁没人继承呢。” 你们能少在我眼前秀点恩爱,我就能少受很多苦了。商厘机械地翻动着锅里的菜,还好她从小就习惯了。 别看她母亲在外知性优雅,在家却同小孩儿没什么区别。 据说当年,商嘉平作为游姝学校的赞助者,在一次校会上对游姝一见钟情,而后花了不少功夫,才将人追到了手。 游姝一直浸润在书香校园中,鲜少与外界的阴暗诡诈交手,又被老公宠了几十年,如今心性仍如二十多的少女般单纯率性。 从小便听着父母的浪漫爱情故事长大,按理说,在这样的环境下长大,商厘应该充满了对爱情的向往才是,然而,她却像是性冷淡一般,二十五年的人生里,别说谈了几任对象,就连一点暧昧关系都没发展出来。 这让周围的人很是不解,以为只是没遇到对的人,因此,各个亲戚也是不遗余力地给游姝推荐各类优质男性,再由她传达给商厘。 由于工作原因,商厘鲜少回家,对父母难免愧疚。所以,尽管对于各式各类的相亲宴,虽然她心理不胜其烦,却不忍拒绝她的一片好心,只能想办法应付过去。 今年回家,自然也免不了这一遭,商厘边烧菜,边叹了口气。 柳枝还欲再说什么,话到嘴边忽地一顿,视线直直看向她的后方,像白日撞鬼般,呆若木鸡。 商厘心头刚闪过一丝疑惑,正想回头一探究竟,就感觉一道熟悉而炽热的目光径直落在她身上,犹如实质,几欲将她的后背洞穿。 还没看清身后之人是谁,身体就先一步起了反应,爆出一层又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这次不是因为寒风。 第 145 章 第 145 章 安静的停车场落针可闻,商厘仍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不敢回头,不敢相望。 呼吸不知何时停滞了,在濒临缺氧窒息之际,她听到一阵轻柔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一步,一步,重重踩在她的心口上,乱了节拍。 脚步停顿,心脏跟着漏掉一拍。 距离不远不近,只要一转身就能看清。 四目相对,呼吸再一次凝滞。 来人手捧一束繁花,淡紫色风信子、蝴蝶兰、白色郁金香、宫灯、小飞燕……还有许许多多的杂花草叶点缀其间,五彩缤纷、生气蓬勃,仿佛将一整个春天搬了过来。 商厘目光慢慢上移,羽毛般轻轻扫过她的全身。 绿色缎面长裙,外搭一件浅色风衣,微卷长发披散在肩,色泽光亮,宛如绸缎,泛着淡淡柔光,仿佛借了三分月色。 姣好的面孔配上精致的妆容显得更加明艳照人,衬得整个停车场都敞亮了几分,像是有无数聚光灯照耀在她身上,从头发丝亮到了脚趾尖,熠熠发光。 夺人眼球,摄人心魄。 商厘看得眼睛发直,神情怔愣,许久,那个名字才敢浮上心头,迟疑胆怯。 孟鸢? 更多的疑惑随之而来。 她怎么会在这里? 怎么会出现在她面前? 商厘微微喘着气,使劲儿眨了眨眼,这也是心脏留下的后遗症吗? 女警没事在一旁等着,目光偷偷在两人身上打转,心想,现在美女都时兴内部消化了吗?不过,看着倒是真养眼,不枉她这么早来上班,磕了一嘴。 见女警迟迟未动,商厘不得不出声道:“你好,现在这样可以了吗?” “可以了可以了。”女警回过神,来到摄像机前,“坐好了就不要动了,好,头往左偏一点,过了过了,再往右一点,肩膀……” 咔嚓—— 闪光灯倏地闪过,受到刺激,少女反射性地闭上了眼,这一张照片只得作废。 “再来一次,别动哦。”女警指挥着,却发现镜中的人身子紧绷着,脸色苍白。 商厘时不时看一眼少女,自然也发现了她的异常,商厘走近,对女警说了声抱歉后,蹲下查看少女的情况。 “没关系。”女警道:“她看起来好像有些不舒服,我这里有糖,你看需要吗?” “谢谢。”商厘接过,将衣服披在少女身上,“头晕吗?是不是低血糖了?” 少女目光涣散,有些急促地呼吸着,白得几乎透明的脸上冷汗直冒,掌心的温度更是低得可怕。 像是陷入了一场极可怕的梦魇,白色的火光随风跳跃,张牙舞爪,从四面八方扑过来,不断吞噬着她的□□灵魂,血肉被燃烧殆尽,枯骨无存。 灵魂仿佛也困在了无间地狱,火焰肆掠,僵硬的四肢无法动弹,又像被流放至了极寒之地中,陷入冰火两重天中。 突然,她感觉有什么东西覆在了她的手上,所有的寒冷与烈焰都被驱散,温暖平和。 眼前的景象变得清明,“老婆。” 见状,商厘松了口气,摸了摸她的额头,一手湿冷,“哪里不舒服?好点了吗?” 少女怔怔看着蹲在自己眼前的人,虚幻而真实,以至于迟迟不敢触碰,“老婆?” “傻了?”见少女呼吸平缓了许多,商厘稍稍放下心来,“还难受吗?我送你去医院。” “老婆!”终于切实感觉到身边的人是真实的,少女扑进商厘怀里,嘟囔,“不去,不难受了。” “真的?”商厘问。 少女点了点头,“嗯,真的。” 怕警察等太久,商厘将人无情推开,发现少女脸色已经好了许多,只是唇色仍有点苍白,她忙从包里掏出一根浅色口红,一只手托着少女下巴,另一只手迅速给她涂上口红。 照片很快拍完,女警看着自己的作品,不由欣赏道:果然,美女就是美女,拍个身份证件照都这么好看! “现在需要登记信息,请出示一下户口簿。” “户口薄?”商厘全然忘了这件事,而看少女的样子,恐怕她都不知道户口薄是个什么,无奈,商厘只得道:“不好意思,户口本今天忘带了,我们下次再来吧。” 女警:“好的。” 敢情今天白跑了一趟?商厘有些郁闷地出了派出所,下一秒,少女果然拽着她问道:“老婆,户口簿是什么?” “你没有的东西。”商厘随口敷衍,决定还是打电话请熟人帮一下忙。 “江叔好,对,我是小厘,想找您帮个忙。”商厘边走边说,到了停车场,阴冷潮湿的气息扑面而来,她忙钻进了车里,继续道:“是我的一个朋友,她叫……” 突然想起某人是个没姓的野孩子,商厘顿了一秒,“我等会儿把信息发给你吧,麻烦江叔了。” 挂断电话,商厘忽然发现周围少了一道灼人的视线,只见副座的人绷着一张小脸,正直直盯着某处。 商厘有些纳闷地朝那个方向看去,刚好一个白色的塑料袋被吹起,除此之外,再没看到别的东西了。 “喂,你怎么了?”商厘轻轻推了推她,问道。 “老婆,冷,快离开这里吧。”少女转头看向她,神色恢复了正常。 冷? 商厘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车内空调开着,温度不低,少女身上还穿着棉衣,不被热着就不错了,怎么还会冷? “不舒服吗?”商厘摸了摸她的额头,比常温低了点,“我带你去医院看看。” “不要,老婆,我们快走吧。”少女抱着她的手,带着点央求道。 商厘不放心地看了她一眼,确定暂时没有大碍后,才驱车离开。 出了地下停车场,少女似乎才感觉到热,解开围巾,又笨拙地把外衣脱下,好一番动作。 商厘余光扫着她,真是一刻也停不下来,像个多动儿一样。 把自己捣鼓好了,多动儿又盯上了商厘,那么大的座位不够她坐,腿一晃一晃的,不时蹭蹭她。 还开着车,商厘懒得跟她计较,不成这样却给了她得寸进尺的机会,半边身子贴上了商厘,头靠在她肩上,黑黝黝的眼睛直愣愣地盯着她。 忍无可忍,商厘转过头,“坐好,再乱动把你扔大马路上。” “老婆。” “也别出声。” 少女立刻耸拉起头,恹恹看着她。 商厘:“怎么了?你想说什么?” “我什么时候才有身份证啊?”少女立马屁颠颠接上。 商厘:“还早着,等得户口办下来,到时候再去。” “户口?这又是什么东西?” 这人,是从原始世界穿来的吗?什么都不知道,聒噪死了。 “还有这个?”少女指了指导航的手机,眼里充满了好奇。 商厘:“想要?” “想要。” “可以,从现在开始,坐正,然后不要说话,我就给你买。”商厘淡淡一笑道。 少女目光在手机上流连了一圈,“那我也可以跟老婆打电话吗?” 商厘没说话,静静看着她叭叭的小嘴。 少女明白过来,坐正了,闭上嘴,只偶尔看她一眼。 耳边没了扰人的噪音,商厘很快将车开到了一个商场的地下停车场,时间还早,随便逛逛然后去吃午饭正好。 “喂,你有什么忌口的吗?”商厘停下车问。 少女摇了摇头。 商厘又问:“那有什么想吃的吗?” 少女还是摇头。 “你哑巴了?”商厘无奈地叹了口气,“现在可以说话了。” “老婆。”仿佛解开了紧箍咒一般,少女攀上她的手,“老婆吃什么我就吃什么,我都听老婆的。” 商厘头疼不已,忙将这个问题打住,突然又想起一件事,她问:“对了,你再想想,你姓什么,要实在想不起来,你就暂时先选个其他的。” 少女想也不想,立刻道:“那我可以跟老婆姓吗?” “不行。”商厘从手机里搜出百家姓,递给少女,“喏,除了商,其他的……” “商?那我就叫孟鸢。” 纷乱的思绪如打结的毛线团般缠绕在一起,商厘抿直唇,默许了孟鸢的提议。 本以为那次再见已是诀别,从未想过还有重逢的一天。 而且还是以这种形式,这种形象…… 商厘的视线又不受控地打量起孟鸢,v形领口,修长脖颈如天鹅引颈,线条流畅,姿态优美。 一根细亮的银质项链垂坠在锁骨下方,衬得大片大片的肌肤如雪似玉,透亮白腻。 此刻端坐在座椅上,身影倒映着窗外的一江灯火,低眉抬眼,偶尔撩一下头发,举手投足尽显优雅妩媚。 面对如此灼灼目光,孟鸢却像是什么都没觉察到一般,自顾用餐,不经意一瞥,眸光对上,仿若才发觉般,正眼看向她,含笑开口:“怎么了?一直盯着我看。” 装模作样。 花枝招展。 商厘别过头,端起桌上的酒猛灌了口,冰凉的液体顺着食管滑入肠胃,须臾后升起一股淡淡的灼烧感。 “别喝这么凶。”孟鸢关切的声音遥遥传来,不多时,手中的酒杯被人夺走。 “孟鸢,你……”商厘仰头看向她,咬唇问,“你什么意思?” 孟鸢侧身而站,半晌,仰头将杯中的酒液饮尽,面向她缓缓蹲下,抬眸,懒怠的神情如潮水般退去,随之翻涌而上的是认真肃然,以及一丝微不可查的疯狂执拗。 “我后悔了。” 商厘一怔,不等她开口说话,孟鸢握住她的指尖,身子更近地贴向她,启唇又重复了一遍,声音更低更沉,“我后悔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商厘眼皮跳了下,眉毛轻抬,“你想跟我复合?” 第 146 章 第 146 章 孟鸢没说是或不是,脆弱的脖颈完完整整地暴露在她眼前,上下滚动,一吞一咽间似有什么东西正在挣扎撕扯,呼之欲出。 商厘目光上移,旋即被她眸中浓烈厚重的情愫一惊,宛如熊熊燃烧的烈火,风吹不灭,水浇不熄。 孟鸢一避不避,黝黑的瞳孔似彻底燃烧后余下的灰烬,下面岩浆涌动,亟待下一场死灰复燃。 四目相接的瞬间,火山喷发,没有任何预兆,炽亮炙热的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袭入眸底,商厘躲闪不及,被刺得晃了下眼。 胜过千言万语。 年轻女警愣了一瞬,换了语气,下意识安慰道:“您先别担心,现场还未发现伤者受伤的痕迹,我们会尽快找到你的家人的。” “我没事。”商厘淡淡道,面上看着还是一副冷静自持的模样,“这是我的联系方式。” 许是从未见过如此镇定的家属,女警难掩疑惑地打量了她一眼,“好的,有最新情况我会立刻通知你的,请问您是他的?” “谢谢,我是她的姐姐。”说完,商厘转身向车内走去。 女警一边做着记录,一边看着商厘的背影,只见她挺直了背,没有丝毫失态,淡定地不像话。 “这人真的是她的姐姐吗?”她忍不住喃喃道:“都出了车祸,生死未卜耶,怎么能这么无动于衷?” “可能不是亲生的吧。”旁边的小警察猜测道。 “不管怎么样,这也太冷血了吧。”前面是一个陡坡,长满了青苔,湿腻腻的。 商厘脚步不停,几大步跨了下去,干脆利落。 旁边的警察不由小小吃惊了下,随即喊道:“快,都跟上!” 落地走近才发现前方是个小而浅的山洞,枯木新草堆积在洞口,稍微阻挡了一些风雪。 “孟鸢,你在里面吗?”商厘边唤边拨开洞口,只一眼,便看见了靠在山壁上的人。 听到声响,孟鸢立刻转过头,泪一下涌了上来,“老婆,呜呜呜呜呜,你终于来了!” 商厘忙大步走过去,到了跟前,却不敢碰她,只能小心查看她身上的伤势。 长而柔软的头发此刻乱糟糟的,挂着枯叶,脸上被树枝挂伤了,留了两道红红的血痕,身上手上都灰扑扑的,衣服也破破烂烂的,被划了几个口子,棉絮挤了出来,现在鼻尖红红的,眼泪汪汪,整个人像只破布娃娃一样。 “哪里受伤了?”商厘脱下衣服给她盖上,又拧眉将她头上的叶子拿掉。 “老婆。”孟鸢吸吸鼻子,伸出手想要抱她,“老婆,痛。” 回到车上,商厘将窗户关上,呼呼的风声这才作罢,然而,耳边的噪音依然没停,空气也一下变得稀薄,她完全呼吸不过来。 无法,她又将车窗打开,但那种喉咙被什么堵住了的感觉还是无法消解。 她又把衬衫领子解开,任刺骨的风灌进来。 还是感觉不对劲。 她打开手机,没有章法地切换页面,忽然,她想到了什么,给商嘉平打了个电话过去,“爸,我……” 一出声,才发现嗓子哑得厉害,商厘稍微清了清嗓子,还没继续开口,就听到商嘉平有些着急地问道:“小厘?发生什么事了?” “我有个朋友,今天出了车祸,人还没找到……” “好好好,我知道了,爸有几个熟人,我去找他们帮帮忙,钱什么的都不是问题。” 商厘点了点头,沉默了几秒,忽又道:“还有医院,她可能受了伤,但是……” “小厘,你先别着急。”商嘉平安抚道,没了平日作为严父的威严。 “我没事。”商厘否认道。 商嘉平:“好,你先把你朋友的信息给我说说,我马上联系肖院长。” “谢谢爸。” 处理妥当后,商嘉平又说了许多舒心话,商厘直道没事,电话这才挂断。 世界一下安静下来,商厘握着手机,直直看着前方,眼里没有什么情绪。 忽然,她又想到了什么。 点开手机联系人,找到孟鸢的号码,昨晚才改好的默认铃声不知什么时候,又被孟鸢改成了她独创的铃声。 商厘点开,歌声背后,熟悉的声音时不时冒出来。 “老婆,猜猜我是谁——” “亲亲我就告诉你——” “我呀,就是和你成过亲的老婆——” 第一次,她希望铃声真的可以响起。 时间分秒逝去,天色渐暗。 “还没找到吗?”男警一边整理装备,一边问旁边的女警。 女警点了点头,目光投向一辆被夜色笼罩的汽车。 “照这样的情形,多半是……”男警叹了口气,后面的话不言而喻。 “啊?”女警脸上担忧更甚,不忍地转过了头,内心后悔不已,“我不该说她冷血的。” “你还年轻,许多事看不清是正常的。”男警拍了拍她的肩,“有些人表面哭天抢地,实则内心庆幸不已,有的人看似无动于衷……” 女警又朝那边看了一眼,然后垂下了头。 “你也别太担心了,等会儿队里还会加派人手,我去了,争取再快点。” 年轻女警嗯了声,内心祈祷奇迹发生。 “汪汪汪——” 天将白,不知是第几批的搜救队回来了,脚步声、狗吠声、人声…… “你好。”年轻女警走近,才发现商厘窗户没关严,心底又是一酸,敲了敲车窗,干巴巴道:“我这里有早餐,你吃点吧。” “没事。”商厘侧头看向她,“我还不饿,谢谢。” 女警想让她回去等,但话到口边,又收住了。 就在这时,商厘的手机响了起来。 “老婆,猜猜我是——” 小小的人声掩在音乐后面,终于,第一次,以这种铃声响起。 手机铃声音量开到了最大,两人耳朵一震。 还好,不过两秒,就被商厘接通了。 “喂,孟鸢,你在哪儿?” 听筒里立马传来了孟鸢呜咽的声音,“呜呜呜,老婆,好痛。” 商厘一口气还来不及松,又忙问道:“哪里受伤了?你在哪儿?我这就过去,还能动吗?把定位发给我!” “呜呜,能动,老婆……发给你了,呜呜呜呜好痛……” 商厘偏头将手机压在肩上,同时启动汽车,“在原地别动,我马上来。” 女警看了眼定位,连忙转身跑回去通知其他人。 男警:“好,我们马上赶……” 话还没说完,就见刚还停在一百米开外的汽车猛地从他们身边呼啸而过。 “喂,前面的车,你超速了知道吗?”男警扯着嗓子喊道,见没有任何效果,摸了把鼻子,悻悻道:“好吧,这种情况也能理解,走,我们跟上。” 商厘撇撇嘴,“我可没说要答应你。” 孟鸢无所谓地笑笑,扶着门框,“走吧。” 商厘闷闷地嗯了声,步子却没迈出去,目光似有似无地落在她脸上,带了几丝警惕之色。 许是从前留下的痕迹太过鲜明,与孟鸢的相处成了对抗交锋,像某种特定的化学反应,孟鸢越是轻松自若,她越是忧切揪心,此消彼长。 饭桌上两人都沾了酒,返程时叫了个代驾,汽车行驶到小区门口,商厘喊停下了车。 不出几秒,身后传来车门闭合的声音,紧接着是追赶她而来的脚步声。 商厘身形微顿,强忍着回头的冲动,步子却不自觉慢下几分。 第 147 章 第 147 章 哒哒哒—— 高跟鞋跑动的声音凌乱而尖锐,刺破空气,径直钻入商厘耳中,平添几分焦躁。 “怎么——”她站定,估摸着距离将近,扭头正欲出声,就见孟鸢举着风衣将其披在了她身上。 “天凉,容易感冒,穿上吧。” 商厘睇她一眼,闻言,扫过她裸.露在外的大片肌肤,哼哼道:“我还以为你不知道呢。” “没事啊,我还好,一点都不冷。”孟鸢循着她的视线看向自己身上的装束,语气轻松,“别担心。” “担心什么?”商厘双手环胸,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模样,“我是害怕万一你生病了赖上我。” 孟鸢瞪圆了眼,表情无辜,“我有那么无赖吗?” 商厘轻哼一声,“你以前不是吗?明明是你自己不小心扭到的脚,非赖我身上,说什么是因为帮我买水才……让我必须负责,我有让你帮我吗?” 孟鸢歪头看向她,静静听着她的控诉,没有出声反驳,眉眼弯弯,脸上浮现出几分怀念,“你都记得。” 说时迟那时快,少女猛地上前,环抱住商厘的腰身,像头蛰伏许久的狼匹。 商厘还没来得及应对,就感觉少女的脸在她锁骨处蹭了蹭,她脑子轰地一下炸开,脸颊瞬间热得熟透了。 这哪里是小孩子?这……这分明就是个女流.氓! “喂,你放开,别动……你别……”商厘躲着她的脸,鼻间呼出的热气不时洒在脖.颈各处,周围的温度一下升高。 忽然,侧颈感受到了一片柔.软,意识到少女刚刚做了什么,商厘不受控地把人一推,这下总算脱离虎口,胡乱摸索着打开灯,商厘喘着气,眉头紧拧,“出去!” “老婆。”少女喏喏开口,看起来人畜无害,与方才那副模样判若两人。 商厘咬牙,此刻才觉得自己引狼入室,严肃道:“出去,马上!还有,明天自己收拾东西离开!别让我来赶你!” 少女立刻委委屈屈地看着她,“老婆,我错了。” 商厘余怒未消,把人逼退至房外,冷冷道:“我不想说第二遍。” “老婆。”少女声音有些发抖,垂眸,小心拉起商厘的手,“我只是太想你了,我错了,不该这么急切,应该矜持一点。” 什么?什么叫不该这么急切? 商厘越听越气,就想愤愤抽出手,却感觉有什么滴在了手上,凉凉的,这时少女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她。 “诶,你……” 明明是你……怎么现在你一副受了欺.负的样子? 商厘咬着后槽牙,数十年的好脾气差点毁于一旦。 “老婆,我错了。”少女怔怔看着她,豆大的泪珠滚下,像一串晶莹剔透的珠子。 “你……回房睡觉去,规矩点。”商厘扶额,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少女见好就收,哽咽地点了点头,流连不舍地转身走了。 商厘立马关上门,就着水服下了一片安眠药。 可惜,她睡眠一向不好,加之认床,翻来覆去,久久未能入睡,一闭眼,全是方才的场景,越想越烦闷,恨不得把那女流氓拖来打一顿。 明天还要继续工作,商厘努力调整呼吸好尽快入睡,药效上来,终于有了困意,迷糊之际,她只有一个念头,得赶紧把那女人送走!送得越远越好! 一觉睡到天亮,商厘被闹钟吵醒的时候还有些迷茫,她不记得,已经多久没睡到自然醒了。 迅速洗漱完,商厘瞥了眼蜷在沙发上的人后,匆匆朝外走去。 “老婆,你中午还回来吗?” 商厘停下,从包里掏出几张现金,放在玄关,“饿了自己出去买吃的。” 少女脸上闪过一丝失落,“老婆,我想跟你一起,可以吗?” “不可以。”不容商量的口吻,说完,商厘便关上了门。 到修复室的时候,大部分人都来了,看见商厘,于笑笑惊讶道:“真是难得见你在正常时间上班。” “今天起得稍微有点晚。”商厘边说边穿上工作服,坐下便开始了修复工作。 “刚想问你是不是被夺舍了,不过,看你这雷厉风行的速度,看来是没有。”于笑笑摇摇头,佩服道。 专心修复的时间总是过得很快,不知不觉,一天就这么流淌而去,修复室的人陆续下班,最后只剩商厘一人。 由于古画破损程度严重,商厘花了不少时间清洗,然而,第一遍的效果却不是很好。 将残卷拼合起来,隐约能看出这是一副写真,商厘俯身,仔细看了看,是男子的装束。 不过,若那墓穴真是那公主的,为何放了一副男子的画像,难不成是那公主的夫郎? 急于寻求答案,商厘将案板清理干净,当即决定再次进行清洗脱酸,只是,光她一人,要想完成这项工作,今晚注定无眠。 突然想起家里还有个人,不知道出去吃饭没有,窗户有没有…… 等等,关心她做什么? 商厘嫌弃地皱了下眉,将思绪拉回,继续工作。 专注的时候不觉什么,等完成时,疲惫才袭上心头,商厘想去隔壁休息会儿,刚一站起身,就一阵头晕目眩,撑着桌子缓了一会儿后,腰上的旧伤又发作了,疼得她额头冷汗直冒。 喘着气过了许久,才缓解了一点,移步至休息室,没睡多久,又被噩梦惊醒,起来后,商厘神情憔悴了不少。 随便把头发往后一扎,商厘来到修复室,画作清洗后已经晾干了,较之前,细节处清晰了不少,方便了后续的揭裱等工作。 这时,艾景山打来了电话。 “我就知道,这个时候醒着的也就你了。” “师兄,有什么事吗?”商厘问。 艾景山:“我在奉安陵,还有最后一点挖掘工作,差不多就要结束了,文物这两天也会陆续送去,那半幅画也在里面。” “嗯,好的。” “对了,那副画修复得怎么样了?” “我给你看看。”商厘拍了张照过去。 艾景山看了会儿道:“你不会通宵都在修复室吧?我听说这个画修复完全要不少时间。” 商厘有些沉重地嗯了声,“没错。” “那你也不能一个人当十个人使,现在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这么不顾惜……还有,过几天就春节了,这画放着也不会跑,给自己放个假……” 不知是不是商厘太过寡言又拼命,在她身边的人神奇地都自动成了话唠加老妈子。 商厘不得不打断他的话,“好的,师兄,我知道了。” “我看你也就嘴上说说。”想到了什么,艾景山又道:“我听老师说,节后馆里打算招聘进一批新人,刚好也可以给你找个助手,帮帮你。” 闻言,商厘有些抗拒地皱了皱眉头,她工作的时候,向来不喜有人在旁,“不用,我自己就行。” “你先看看,不合适再说嘛。” 这话怎么跟游姝女士让她相亲时的话术那么相似呢? 商厘还是淡淡拒绝了,又闲聊了几句,两人挂断了电话。 放下手机,她突然想到了一个事,春节大家都陆陆续续放假了,那还怎么给那女人找工作? 真是个麻烦! 既然另半幅画就要送来,不如一起修复。 想了想,商厘还是决定暂停工作,等节后再回来继续。 而目前最重要的是,如何把那个一直赖在家里的女流氓送走。 思忖着这个问题,商厘一路驱车,往家的方向驶去。 难得今天没下雪,还出了太阳,生了一丝暖意。 要到家时,发现路边有人在卖烤红薯和糖炒板栗,也不知道某人昨天有没有出去找吃的。 “烤红薯嘞,又香又甜的烤红薯嘞——” 吆喝声传来,不时有人停下购买,商厘鬼事神差停下车,插进人群,“一个烤红薯,半斤板栗,一共多少钱?” “二十块,扫码和现金都可以,好嘞,您拿好。” “谢谢。”付完款,商厘接过,将袋子系紧,拎上了车。 电梯到达相应楼层,走过楼道拐角,眼前忽然闪过一个人影,商厘还没看清是谁,就感觉自己怀里多了个人,直到熟悉的气息传来,商厘才稍稍放松下来。 一丝亮光从窗帘间的缝隙中透出,来自璀璨江景中的一隅。 现在的孟鸢已经向她打开全部的心扉了吗? 翻来覆去久久不能寐,商厘拉过被子蒙住头,热气蒸腾,很快雾湿了她的脸。 闷得实在透不过气才将头钻出来,一闭眼,脑中全是与她有关的事,所思所念也是她,几乎占据了她所有思想。 如果再次分开,恐怕她们都无法承受吧。 无法承受再给对方带去新一轮的伤痕。 难得生出一丝退缩之意。 在此之前,她从不知道原来期待也可以杀死人。 尤其是她的期待。 一声叹息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商厘还是没能抵挡住手机的诱惑,轻触屏幕,一团小小的白光骤然亮起,界面切换间,忽明忽暗,最后定格成一种固定的色彩,由她与孟鸢的头像以及白绿间隔的聊天记录构成。 还是原来的那个账号,新旧消息间隔两个月,这一段于她而言的空白时光里,孟鸢到底经历了什么? 说什么怕她失眠才不说,现在不还是失眠了? 商厘有些愤愤地戳着她的头像,几下之后,头像抖动,最下方显示出一行小字——我拍了拍“孟鸢” 第 148 章 第 148 章 呼吸骤停一刹那,旋即一股热气直冲颅顶。 商厘连忙按住那行小字,一秒都不带犹豫地点击撤回。 看着恢复如初的聊天界面,石头落地,呼吸终于通畅。 还好她动作够快,这才没留下什么痕迹。 惊魂未定,商厘抚着胸口顺了顺气,然而,庆幸不过两秒,就见屏幕上方突然冒出了“对方正在输入……”几个大字。 这和走夜路撞鬼有什么区别? 掌心的手机登时成了个烫手山芋,砰地一声被她扔远。 夜深,工作室内依然灯火通明,连续几天忙得连轴转,就算是正直壮年的人也扛不住了,做完最后一部分修复,于笑笑放下手中的工具,看向隔着一道透明玻璃窗内的女人,打着哈欠道:“小厘,差不多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伏案的女人闻言,淡淡应了声好,但手上动作不停,小心将几块残卷拼合在一起。 作为商厘的师姐兼共事两三年的同事,于笑笑对此已经见怪不怪了,无奈地摇了摇头,走了出去。 偌大的工作室只剩下商厘一人,显得越发冷清,待所有手上工作做完,已然是凌晨两点了,这个时间点,若是往常,她就直接在这里睡下了。 不过,想着这批文物修复就要到尾声了,商厘嘴角微弯,打算回家休息一天。 时值寒冬,天地一片雪白,银装素裹,鹅毛般的大雪纷纷扬扬落下。 小车在空旷的路面行驶,街道两边的霓虹灯透过车窗,晦明变换,商厘眨了眨干涩的眼,尽力将注意力放在路面上。 就在这时,绯糜的灯光突然一亮,蓦的闪过商厘眼底,她不由反射性地闭上眼,手上的方向盘不受控地偏向一边,汽车随之滑出一道弧线。 这是一座大桥,万一汽车失控撞上围栏,其后果不堪设想。 商厘心头一慌,连忙忍着不适睁开眼,手上动作不停,猛打方向盘,轮胎与雪地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所幸,汽车回到了正轨。是个聪明人就知道见好就收了。 但眼前的女人显然不是。 她看也没看,反而猛地上前,精准环抱住商厘的腰身,声音微颤,“我不要钱,老婆,我只要老婆!” “放开!请你自重!”商厘眉头一拧,双手锢着她的胳膊,想将她推开,却没想到,少女看着瘦弱纤细,力气却不小,将她抱得死紧。 商厘微愠,心想,这女人怕是看她好说话,打算讹上她了! 怎会有人如此恬不知耻呢! “你别得寸进尺!否则我报警了!”商厘声色俱厉,挣扎的样子却略显狼狈。 “不,我不。”少女低声喃喃,忽又加大音量,“我不要离开老婆!不要!” 不知何时,这里的动静引起了来往路人的注意,纷纷停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毕竟两个漂亮女人的纠葛,尤其惹人遐想,不时便传来声声议论。 “天呐,都打到医院来了!多半是来抓小三了!啧啧啧……” “这打得可真够惨的!衣服都破了!” “要我说,两位美女姐姐何必为了个臭男人打架呢?唉,走吧走吧。” 然而,还不等商厘松口气,前方忽然传来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汽车急速刹车,商厘心脏直跳,靠在方向盘上,平息了片刻,她抬头往外望去。 不知为何,夜色一下变得浓重起来,光线朦胧,商厘心头莫名不安起来,随即,她拉开车门,缓缓向前走去。 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双赤-裸的、雪白的脚,然后是火红的纱裙,很是飘逸,其余部分被车身挡住,暂时看不清全貌。 真撞着人了!可是,她刚刚明明没看到人!难不成是最近太疲劳了,所以…… 不敢再多想,她赶忙加快脚步,待走到车前,看到眼前的景象时,她不由倒吸了口凉气。 只见地上横躺着一个约莫十七八岁的少女,身上红色的纱裙破破烂烂,看不清原本的模样,莫名有种凌乱凄凉之美,少女露出的半张侧脸很是干净,宛如天边的明月,纯白皎洁。 大寒的冬天,这一幕看着着实有些诡异,商厘顿了一秒,正想上前看看时,地上的少女忽的睁开了眼,寒眸如星,比这雪天的寒风更加刺骨。然而,就在两人对视的一瞬间,少女眼里闪过一丝迷茫,渐渐起了雾,不一会儿便浸湿了眼眶。 “你没事吧?有伤到哪里吗?”一开口,便呼出一团白气,模糊了景象。 少女没说话,只怔怔看着她,眼里情绪复杂,教人难以读懂。 疾风骤雪,商厘急着下来查看,身上只穿了一件高领毛衣,就这么一会儿功夫,身上热气便被风雪带走,剩下一身寒意。 而少女身上仅着一件火红纱裙,没有一丝御寒作用,不过片刻,鼻尖就点上了一抹粉红,风一吹,她随之一抖。 见状,商厘连忙上车,取来大衣。 殊不知,在她转身的瞬间,少女鼻翼急促地翕动起来,眼瞳浓得如墨一般,张嘴,急切地想说什么,待看到她返回时,才稍稍平静。 “能起来吗?”商厘跪坐在雪地,小心将大衣披在少女身上,“有哪里疼吗?我送你去医院检查一下。” 少女垂眸,目光落在搭在自己肩上的手上,然后顺势钻进了商厘怀里。 寒气倾袭,伴随着人体特有的柔软,商厘身子立马一僵,极少与人如此亲近,她下意识想将人推开,却发现怀里的人,细细密密地颤抖起来。 许是冷着了,商厘这么想,便没动了。 沉默、静谧,一瞬仿佛永恒,只有漫天大雪,仍在纷纷扬扬地下着。 怎么不说话?商厘纳闷,难不成是个哑巴? 忽的,她目光一顿,发现雪地里一抹鲜红,再一仔细查看,是少女的膝盖破了,还在不停地流着血。 她稍稍将人推开,胡乱地比划了两下,指了指车,又指了指少女的伤处,又比了个房子。 意思是带她去医院包扎伤口。 少女眼睛眨了眨,然后点了点头。 见她听懂了,商厘站起来,扶着她起身,两人抖落一身白雪。 驱车赶往医院,一路无话,商厘却感觉不适极了,只因少女看着她的眼神实在太过灼热。 终于到达目的地,松开方向盘,商厘不由松了口气。 排队,挂号,就诊,一切都进行地很顺利,直到…… “从片子上看,没有其他内伤,伤口包扎一下,回去再换几次药就好了。” 听医生这么说,商厘悬着的心总算落了下来,“好,麻烦了。” “应该的。”医生取来药品,准备的过程中,随口闲聊道:“这马上过年了,都赶着回家,猴急忙慌的,就那几天,车祸进来的,走廊都放不下。” 商厘听着,笑着淡淡应和。 “好了。”医生用镊子夹起棉花,蘸上碘酒,转头对少女道:“稍微有点疼,小妹妹受不了的话,就抓着你姐姐。” 闻言,商厘张了张嘴,本想反驳,但见他就要上药,便闭嘴没说了。 “不是姐姐,是老婆。”少女忽然张口,煞有介事地道。 “啊?”医生手上动作一顿,目光不自觉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圈,“哦哦,好。” 商厘瞳孔一震,受到的惊吓显然比医生更甚。 不是哑巴?等等!她什么时候是……是她老婆了? 商厘张嘴,正想解释,就见医生已经将伤口包扎好了,然后给了她一张单子,“去取药吧,记得按时帮你老婆换药。” “不是,嗯,好吧。”商厘无奈应下,下一秒,她感觉有人牵住了自己的手,低头,就看到少女正笑眼盈盈地看着她。 出了就诊室,趁着排队取药的间隙,商厘问:“会说话?怎么刚刚不出声?” 少女张了张嘴,半天才说:“忘了。” “哦。”商厘心想,也许是之前胆小被吓着了,一时失语了吧。 不对,等等!胆小还敢在外面说她是她老婆?还敢钻进她怀里?还敢主动牵她手? 商厘越想越琢磨不过味儿来,特别是在看到少女毫不见外地靠在她肩上时。 终于取完药,商厘拖着半边僵麻的身子,到了一个角落,把人拽下来,隔着半人的距离,说不上冷漠,但也绝说不上亲热地说道:“既然已经没什么事了,你就回家吧。” “还有。”商厘拿出钱包,取出所有现金,继续道:“今晚是我不小心,这些就当是我给的赔偿。” “不要。”少女摇摇头,没接,缓慢吐字,“大夫说了,要老婆换药。” 商厘垂眸,不着痕迹地将少女打量了一遍,少女一头乌黑的及腰长发,柳眉杏眸,精致的小翘鼻上染了一点红,娇俏灵动中透露出一丝可怜。 看起来,不像是碰瓷的,但这个时间点,莫名其妙出现在那里,怎么看,也不算巧合。 不过幸好人没事,商厘只想早点回家,便也没再深思,只当她是嫌钱少了,又拿出张银行卡来,“这里面的钱,足够你看病恢复。” “没跑多久就热啦?这会儿温度也不高呀。” 孟鸢一时吃瘪,无话可说,在商厘逗趣的目光中败下阵来,“你不都猜到了吗?或者,你更想听我说,我是因为想见你,所以才故意制造偶遇?” 这话说得轻佻随意,神情却透着一股她难以忽视的认真。 “闭嘴。”商厘无甚气势地呵斥道,除此之外找不到其他话,只好闷声继续跑步。 “慢一点啊,等等我。” 身后,孟鸢懒散的声音慢悠悠飘来。 第 149 章 第 149 章 商厘置若罔闻,越跑越快。 孟鸢几大步追上,再开口已带上了喘意,“那个剧,你大概要拍、拍多久?” 横生出的枝条扫过胳膊,微微痒,商厘心中警报拉响,不答反问:“你要干嘛?” 孟鸢揽过她的肩,将她换到外侧,吐息粗重,“单纯问问不行吗?” “谁信啊。”商厘咕哝出声,余光不经意瞥到她微微发白的唇色,猛然想起她说过的伤病,心下一紧,不由得放慢了步调。 速度一降再降,最后直接走了起来,权当散步。 两人说着话,谁也没觉得这有何不对。 “别乱动!”怕她内脏受伤,商厘带了点急色,抬头,看见她一副可怜样,又放软了语气,“哪里痛?再忍忍,医生马上就到了。” 孟鸢拉开衣服,露出只红通通的脚来,“这里痛。” “骨折了?你的鞋呢?” 孟鸢点了点头,“鞋找不见了。” “好了,别动了。”孟鸢重新拉过衣服,小心将她脚盖住,“还有哪里痛吗?” 这时,随行的医护人员赶到了,商厘连忙退到一边,让他们先检查检查。 “没什么严重的伤。”为首的医生下了结论,简单给孟鸢处理固定了一下后,便将人抬上了担架。 商厘身子靠在山壁上,闻言,松了口气,悬了一晚上的心,总算落在了实处。 搜救任务完成,天正破晓,女警站在原地,目送着担架越来越远,摘下帽檐扇了扇风,然后转头,笑着对旁边的人吐了吐舌头,“的确不是亲姐姐。” 去医院做了进一步的详细检查后,除了腿上的骨折和几处皮外伤外,孟鸢身体没有其他大碍,当天便被商厘带出了院。 车内。 孟鸢坐在副驾驶,支着打着石膏的腿,小心瞥着商厘的侧脸。 奇怪,怎么检查结果一出来就变了副样子?难道看我不严重,就不心疼我了? 怎么可以这样嘛? 孟鸢又难过又愤愤地小小哼了声,但立刻就被商厘的一个冷眼制住,一动不敢动了。 压抑的气氛一路持续到家里也没有消失,孟鸢的不满渐渐被心慌代替。 汽车停下,商厘拉开车门,一语不发,兀自下了车。 “诶,老婆,我还在呢。”别把我忘了呀! 石膏起码还要一个月才能拆,商厘专门买了辆轮椅,打开后备箱,推到前面,没好气地拉开车门,探身进去,帮她把安全带解了。 孟鸢扬起唇角笑了笑,抬头就看见商厘铁青的脸,又忙垂下头,莫名心虚。 将人抱到轮椅上,商厘推着人,等电梯。 孟鸢忍不住,转头看向商厘,“老婆。” 商厘垂眸,淡淡扫了她一眼,便面无表情地抬起了头,恰好电梯来了,沉默着把人推进去。 到家,开门,把人抱到沙发上,然后商厘打了热水过来,把孟鸢脸、四肢擦干净,又将她头发理顺。 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空气安静得可怕。 收拾得差不多了,商厘在离孟鸢不远不近的地方坐着,浑身被低气压笼罩。 孟鸢悄悄用余光打量着旁边的人,像做了错事的小孩儿一样,半晌,她手撑着沙发,想慢慢挪过去。 刚有动作,商厘不咸不淡的目光就投了过去,“还不消停?” “老婆。”孟鸢委屈地瘪起嘴,“你怎么了嘛?” 商厘稍愣,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只是,在听到新闻的时候她没什么,坐着等一夜的时候也没什么,但此时看到活生生的人,情绪才像雪崩一样,剧烈反扑。 “老婆~”孟鸢伸长手,小心碰了碰她的手,见她没反应,想把人勾过来,“你靠过来点嘛,不然我害怕。” 商厘定定看着她手上的小动作,没动,“害怕什么?你还知道害怕?” “我……”刚想说什么,孟鸢忽然发觉不对,慢慢探过头去,仔细瞧着商厘脸上的神情,忽然开口道:“老婆,你是不是害怕啦?” “你说什么?”商厘立刻甩开她的手,瞪了她一眼,“我有什么好怕的?” “那老婆是怪我给你惹麻烦了吗?”孟鸢低低开口,垂下头,难过道。 商厘看看她,张了张嘴,这玩意儿明明都收拾干净了,怎么看着还是一副可怜样,让人心软。 “我没这么说!” “那老婆是在担心我吗?是不是担心得要死?害怕我就这么死了,是不是一晚上都没睡着觉?其实心里可舍不得我了,是不是?” 一连几个追问,直把商厘脑子问懵了,直直戳到某处,让热意不自觉浮现在了脸上,“孟鸢,你给我闭嘴,吵死了。” 孟鸢嘿嘿笑了声,摇头晃脑,“老婆,我是不是猜对了?” “没有的事,我是接到警察的电话,被吵醒了,才过去的。”商厘淡淡道。 “真的吗?”孟鸢笑意僵住,拧眉道:“我一夜未归耶,你都不担心吗?” 商厘挑了下眉,“还行吧。” 孟鸢惊讶地睁大了眼,然后气呼呼地转过了头。 商厘余光扫着她,见她用手背抹了抹泪,心里不由一紧,突然有些后悔,正想说什么,就见她猛地转过了头。 “不对,老婆是第一个找到我的,当时肯定就在现场!”孟鸢盯着她的脸,不放过任何一丝细节,果然看见了她眼里的红血丝,她一愣,不由喃喃道:“老婆不会在现场一直守着吧?” 商厘没反驳。 四目相对,空气静静在两人鼻间流淌,有什么东西似要破土而出。 “我去看看冰箱有没有吃的。”商厘眨了下眼,垂下眸子,起身想往厨房走去。 “老婆,我……啊,好痛。” “碰到哪儿了?”商厘连忙折返,蹲下询问。 孟鸢立刻把人抱住,“老婆,你别生气了,我不是故意让你担心的,都是那个路太滑了,你怪它嘛。” “放开。”商厘不自然地把她的手扒拉开,忍不住责怪,“路滑还不小心点?” “我以后会小心的,老婆。” 商厘心底叹了口气,坐下,任某人靠在她怀里,“出了事不在原地待着,怎么跑那么远?” “我看车子失控就要掉下山崖,就跳车了。” “你!”这时,她感觉孟鸢的脸贴上了她的,在她颈间轻蹭,唇时不时从她耳根擦过。 商厘掐着她的腰,想把人推远一点,怕误伤她又不敢用力,其作用微乎其微,更像是给她提供了一个支点,便于得寸进尺。 “姐姐。”孟鸢俯身贴着她的耳朵,吐气如兰。 谁教她这么喊的? 商厘头皮一麻,身子受不了似地轻轻颤了一下。 “姐姐~” 避无可避,忍无可忍,商厘一把将人横抱起,大步走向卧室,放下,便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 就、就这么走了? 孟鸢懵懂地眨了眨眼,不敢置信地看着商厘的背影,“不是,老婆,你就这么把我丢了?” “你好好躺着,老实点。”商厘别过脸,没去看床上的人,交代了声,然后砰地一声将门关了。 “老婆,你去哪儿?” 声音被房门隔绝,商厘快步去了卫生间,用凉水洗了洗脸,撑着洗手台,抬头看向镜中的人,好一会儿都没动。 就在这时,商嘉平打来了电话,游姝也在一旁听着。 孟鸢头埋在她的胸口,作驼鸟状,嗡嗡出声,“本来没事的,哪知脚被崴了一下,就掉了下去。” “然后呢?”商厘问。 “然后我就晕了,醒来发现手机没信号,我就走啊走,不小心迷路了,肚子饿,身上冷,脚也好痛,呜呜呜呜,老婆,我差点以为我就要见不到你了。” 商厘听得眉头直皱,不自觉轻拍着她的背安抚,“胡说什么?” “老婆,我好害怕。”孟鸢从她怀里抬起头来,亲昵地用鼻尖蹭了蹭她的下巴,呼出的热气则全进了商厘的脖颈里。 “没事了。”商厘不适地伸长了脖子,揉了揉孟鸢的头,“以后开车慢点,不然吊销你的驾照,剥夺你的送饭权。” 孟鸢呜呜了两声,忽然勾住商厘的脖子,柔软的唇落在她脖子、下巴,一点一点轻啄。 “孟鸢!”狭小的沙发无处可躲,商厘不得不出声制止,“坐好,你腿……” “老婆。”孟鸢凑近,鼻尖相抵,唇不经意似地偶尔碰一下她的唇。 氧气被掠夺,呼吸控制,商厘受不了地偏过头,微微喘着气。 那可多了去了,商厘腹诽,双手双脚加在一起都数不完。 这其中最可恶的当属……商厘低眸,瞪了眼放在脚边的花束。 嘴上说得倒是好听,什么慢慢来,追不到就追一辈子。 结果呢,才第三天就按奈不住了,睁着一双无辜的眼,时不时冒出一句,“商厘,现在你可看到我的决心了?” “那要考虑和我重新在一起吗?” “商厘,我想跟你复合,重新开始,你想吗?” 偏偏每次都能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是与不是、好与不好在颅内争吵搏斗,分不出个胜负,逼急了只能挤出一句,“你那么着急干什么?” “那样的话,就能理所当然地做一些,只有正牌女友才能做的事了。” 第 150 章 第 150 章 “比如?” “亲你,抱你,还有……”孟鸢小嘴一瞥,酸唧唧地开口,“赶走情敌。” “情敌?”她愣住,不明所以,“哪儿呢?我看是你的假想敌还差不多。” 孟鸢听不进话,恨恨磨牙,“走了一个林沫,又来一个顾梦,姐姐可真讨小妹妹喜欢。”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好在听清了里面的人名,商厘很快反应过来,“哦,原来如此,我说你怎么吃起了飞醋。” 顾梦是黎明旗下的艺人,当初由她亲手签下,灵气逼人实力过硬,公司有意培养,时不时安排她们同台合作,一来二去,两人便熟络了起来。 事情发生在一个代言广告的拍摄现场,刚巧顾梦也在这里拍杂志封面,结束后来找她寒暄,刚好撞见前来接她下班的孟鸢。 两人除了打了声招呼、问了句好外,再无其他交流,这飞醋,吃得着实莫名。 等孟鸢吃完饭,商厘回寝室拿上厘,跟舍友一道出门上课。 下午时间更紧,上完课,匆匆吃个饭,又得赶去上晚自习。 第一晚在上级学姐学长的带领下,进行自我介绍,商厘看着接二连三上台的人,只觉谁都眼生。 换上常服,众人一下变了个样,加上军训时,孟鸢常常跑过来跟她厮混,因此,除了舍友和方阵前后左右的人,别的人商厘还真不认识了。 然而,她不认识别人,却有不少人认识她。 原因无他,长相实在太惹眼,是那种冷感十足的禁欲脸,光是往哪一站,便让人觉得如皑皑雪山,高不可攀,不可亵玩,让人望一眼就不禁生出退意。 眼见介绍的人越来越少,一旁的江欲燃不由催促她,“去吧,不然等会儿被点名上去更尴尬,一口气的事。” 商厘手在下面握成了拳头,深吸了口气,起身往讲台走去。 从此刻开始,她这辈子最恨的就是自我介绍! 一站定,立刻引得下面一阵躁动。 虽然心里无比紧张,因为面冷的缘故,反而显得格外镇静,商厘拿起话筒,面无表情地背着稿子,“大家好,我叫商厘,来自南阳,我的爱好是……希望未来可以相互关照,谢谢大家。” “呜——”商厘带的东西不多,两人一道,很快就收拾完了,她本想去帮孟鸢,但被孟鸢拒绝了,说让她与舍友多相处一下。 没一会儿,另一个人舍友也回来了,如叶迟晚所言,夏可是一个腼腆内敛的人,几乎不会主动搭话。 一时间,寝室只余叶迟晚和江欲燃两人交谈的声音。 天色渐暗,叶迟晚提议晚上一起吃个饭,她是本地人,知道不少便宜好吃的饭店,了解完几人的口味后,很快便敲定了一家。 商厘很少单独参加这样的聚餐,以往大多都是与孟鸢一起,提议一出,她便开始想着该如何拒绝。 然而,拒绝这事她也算不上擅长,无奈只能找孟鸢帮忙。 孟鸢:【就吃个饭能怎样,去呗。】 没有得到想要的答复,商厘不由鸢鸢瘪起了嘴,【可我还不怎么认识她们。】 孟鸢发了个笑哭的表情包,【所以才要趁这个机会多认识一下嘛,多交点朋友总没错的,更别说她们是你的舍友。】 商厘看着孟鸢发来的消息,忽的心生烦躁,就在这时,叶迟晚招呼着大家该走了。 她关了手机,硬着头皮跟了上去。 夜间温度降了下来,凉风习习,倒是惬意了许多。 虽然四人性格不同,但一顿饭吃下来,倒也还算和谐,没有想象中的难捱,商厘不由松了口气。 忙碌一天,回到寝室,几人不是躺在床上,就是靠在椅子上,刷着手机休息,然后时不时八卦一下校园最新的趣闻。 商厘刚上床,商母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一接通,她还没来得及开口,耳朵就被商母的声音充斥了。 “给你打了好几个电话,怎么现在才接?干什么去了?” “孟鸢跟你在一起吗?你这孩子,怎么不说话?” 商厘找来耳机戴上,无声地叹了口气,如实回答了她的问题。 “嗯,舍友那还行,商厘我给你说,上了大学,学习还是最重要的,不要跟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来往,你姐不让我省心就算了,你可别……” 商厘将耳机音量调低,脑子放空地望着前方,听到一处,她眉头一拧,张嘴欲反驳,想了想,还是哑了火。 念叨够了,商母语气一转,关心道:“学校环境怎么样?吃饭了吗?住的地方还行吗?” 商厘一律答还可以,不错。 闻言,商母却叹了口气,“再好能好过另外两所?平时成绩明明不错,怎么到了关键时候就掉链子?你二姑家有个姑娘,跟你一届的,据说上了华清,其实分数也不是很高,要不是……算了,事情都过去了,云大也不错,到时候找工作……” 从高考成绩出来到现在,这番话商厘已经听了不下百遍了,每次都说着算了,下次还是一样的套话,她已经习惯了。 商厘拔出一只耳机,将手机屏幕切换到鸢信聊天界面,恰在这时,商思南发来消息,问她第一天到校感觉怎么样。 商思南是她同父同母的姐姐,原名商思男,其意不言而喻,商思南性格与她截然相反,大胆叛逆、张扬肆意。 因此,在她成年那天,揣着户口本就把名字改了,商母知道后,为此闹了不少,最后双方做出让步,才只改了一个字。 商厘一边听着商母的话,一边打字回道:【有点不习惯。】 商思南秒回,【猜到了,过两天就好了,多交点朋友,可千万别听商女士的,尽读些死厘,也别总黏着孟鸢,人家有自己的圈子,不可能事事都顾着你。】 下面立刻传来一阵鼓掌声,前排的几个女生凑在一起,小声感叹起来,“天呐,她好白,素颜都这么好看,太绝了!” 商厘轻轻弯了下腰,鞠躬后下台。 等全班自我介绍完毕后,差不多到了下晚自习的时间。 铃声一响,整栋楼瞬间活了过来。 商厘收好东西,跟着人群出教室。 刚到走廊,忽然听到后面有人在喊她名字,她回过头,一个男生差点撞上她的肩,她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商厘同学是吗,可以加个鸢信吗?有点事要跟你说。” 商厘认出他是今天的学长之一,她点了点头,把二维码亮了出来。 孟鸢晚自习的地方在隔壁楼,早先就发了消息让商厘等她,但到商厘楼下时,她半天也没见着人,干脆上楼,于是就看到了这一幕。 学长:“好了,谢谢啊。” 商厘点了下头,刚想把手机收起,这时,前方忽然落下一道阴影。 “刚刚那人是谁?” 商厘抬头,就见孟鸢倚靠着墙,目光直直落在她手机上,她如实道:“一个学长,说有点事要跟我说。” 孟鸢追问:“说什么了?” 商厘:“还没说呢,刚加上鸢信。” 孟鸢撇撇嘴,“我说刚刚在干什么呢,原来是在加鸢信啊。” “你看到了?”商厘有些意外地看着她。 孟鸢嗯了声,“走吧。” 教学楼的人走得差不多了,两人一前一后,脚步声交错响起。 商厘有些纳闷地看着她的背影,忽然道:“我看到消息了,本来打算等你的,然后被学长喊住,才耽误了一会儿。” “哼,这还差不多。”孟鸢道,然而,听了商厘的解释,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坦,也不知道是为何。 商厘几大步上前,与她并肩走着,问:“你们今天晚自习干什么了?” “就自我介绍呗。”孟鸢懒懒道,透着一脸的没意思。 走到7号宿舍楼下,孟鸢脚步没停,仍直直往前,商厘侧头疑惑地看着她,拉住她的手,“你宿舍到了。” 孟鸢有些冲地开口,“我送你过去不行吗?” “就这么几步路……”商厘想说不用,下一秒,孟鸢直接拉着她的手继续往前。 商厘纳闷跟上,“好了,我到了,你快回去吧。”话落,她想把手抽出,却发现有反作用的阻力。 孟鸢转过身,神情稍鸢有些扭捏,嘴唇嗫嚅了下,似乎想说什么,须臾后,像是转了话锋,“明天吃饭记得叫我。” “好。” 孟鸢放开她,却没动。 宿舍楼外站着几对腻歪的情侣,正旁若无人地秀着恩爱,在这样的氛围中,两人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树林哗哗作响,风从两人胸前穿过,有什么东西被吹散,带到了远方,一时看不真切。 不是,这? “怎么了?” 商厘垂下手,放弃无谓的试探,悻悻开口:“密码。” 闻言,孟鸢眼睛一眯,差点笑出声来,对上商厘吃瘪的表情,更是难忍,忙不迭报上一串数字。 商厘暗暗记下,等倒计时结束,挨个输入进去,成功解锁。 舒坦了。 商厘将手机还给她,重新将那串数字默念了一遍,咬唇思忖,大脑一时没有头绪,不由纳闷地问出了声,“怎么改密码了?还这么……” 商厘顿了顿,似在寻找合适的形容词。 纯数字组合的密码说不上复杂,可若没有特殊意义或某种规律的话,长久记忆不是易事。 孟鸢垂下眼帘,半晌才道:“换个密码换个心情嘛。” 商厘:“什么心情?”《 》 150-154 第 151 章 第 151 章 孟鸢抬眸,直直看向她。 耳朵还没听到声音传来,商厘大脑突然放空,先一步将其他感官屏蔽了,只为专心接收她传递过来的讯息。 孟鸢凝聚的眸光一点点涣散,仿佛陷入了遥远的过去,吐出的字句像一个个古老的故事,“想见你,想回到你身边,想抱抱你,还想……跟你厮守终生。” 莫名涌上来的酸气尖锐地刺痛鼻腔,商厘仰头飞快眨了眨眼,不让雾汽朦胧了眼前人。 “难怪能记住,确实……”商厘背过身,手背快速抚过眼尾,“让人印象深刻。” 房间厚实的地毯吸纳了绝大部分声音,完全没感知到孟鸢的靠近,直到她的双手环上她的腰肢,下巴搭上她的肩。 “据悉,今日正午十二点五十七分,环山路中段发生一起车祸,初步原因判断为汽车超速行驶,跌落山崖……现场尚未发现伤者,相关情况还有待进一步调查……” 从公司出来后,商厘还没赶到家,就听到最新的广播如是播报道。 瞬间,她的心像是破开了一个窟窿般,沉在半空,冷风呼呼灌进来,让她完全喘不上气来。 怎么可能有这么巧的事?“我去给你接杯热水。”商厘无奈地叹了口气,“放开。” 一会儿后,孟鸢一只手捧着热水小口喝着,一只手挽着商厘的手臂,头靠在她肩上,一派悠然自得,哪还有半分痛苦的样子。 商厘则一手拿着平板查资料,另一只手还得揉着某人的肚子,软软的,手感倒还不错。 然而,这样某人还不满足,余光瞥着旁边,趁着商厘不注意,掩耳盗铃似地慢慢将腿从一个被窝挪到了另一个被窝。 见商厘没什么反应,便开始得寸进尺,干脆麻利地钻了进去,整个人趴进商厘怀里。 “商、鸢!”商厘没想到她脸皮已经厚到这种程度了,心不由一梗,“吃软饭会被别人说的。” “说就说吧。”孟鸢仰起头,哼了声,“他们嫉妒我有这样的福气,我才不跟他们计较!” 商厘咬咬唇,第一次见到吃软饭吃得这么理所应当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了。 “老婆~”孟鸢勾着她的脖子,软绵绵地撒娇,“你不要嫌弃我嘛,大不了以后我少吃点,不会拖累你的。” 商厘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把桌上的东西收拾好,道:“回去吧,我要工作了。” “亲亲呢?”孟鸢凑近,索吻。 商厘侧过脸避开,“已经给了。” “刚刚的不算。”孟鸢摆正她的脸,趁她不注意,飞快亲了一口,然后跳下身,欢快道:“老婆,我走啦!” 商厘嫌弃地皱了下眉,这玩意儿,真是烦死人了。 等人走了,她给图书馆的老板回复道:实在抱歉,朋友临时有事去不了了。 消息发送出去,商厘有些遗憾地叹了口气,心底却没什么触动。 罢了,再忍两天,若那女人再不听话,就把她扔出去,不管她了! 没想到,这话很快就应验了,晚上回到家,见某人还在她床上赖着不走,商厘说什么也不能再留着她了。 本以为又会跟她纠缠拉扯许久,奇怪的是,孟鸢竟乖乖抱着被子下了床,“老婆既然这么嫌弃我,那我走就是了。” 商厘一头问号地看着她,又在搞什么? “今晚我就走得远远的,不碍你的眼!”孟鸢一边放着狠话,一边偷偷观察着她的表情。 “哦,真的吗?”商厘坐在床上,好整以暇地看着她,“那你走吧。” 孟鸢用力地吸了吸鼻子,抱着枕头被子,鞋也没穿,慢慢往外走去。 只是,那速度简直比蜗牛还慢,挪了好久,还没出卧室门。 商厘忍着笑意,只待她出去就将门关上。 终于挪到门口,孟鸢腮帮子鼓圆了,实在气不过,扒着门框,一开口,委屈得差点落泪,又凶又奶,“你竟然真的不挽留我!” “哈哈哈哈……”商厘低声笑了起来,“不是你要走的吗?我又没赶你。” 孟鸢吸吸鼻子,“那你都不挽留我一下吗?” “有什么好挽留的?我巴不得你早点走,早走我早解脱。” “老婆,你怎么可以……”这时,孟鸢突然弓腰,痛呼了声,“好疼!” “怎么还痛?”商厘边说边走过去,连忙扶住她,“不是说已经好了吗?” 孟鸢顺势倚进她的怀里,一副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我也不知道,老婆,肚肚好痛。” “回去躺着,我给你找药。”商厘扶着她往外走,孟鸢却不动,“老婆,你先陪陪我嘛。” 商厘不免怀疑地看向怀中的人,但她的脸埋在自己怀里,看不清神情,只能听见她哎哟哎哟叫着痛。 无奈,她只能将人暂时抱上床。 刚要起身去拿药,就被人拉住了手,“老婆,我好点了,你帮我揉揉肚子吧。” “不疼了?” 孟鸢迟疑了两秒,拧着细眉,又细细叫起来,“痛痛,要老婆陪着。” 商厘直觉女人在演戏,但就这么丢下她又不放心,只能俯身帮她把被子盖好,“躺下。” “老婆,你留下嘛。”孟鸢拉着她的手,可怜兮兮地靠了上去。 心累地工作了一下午加晚上,在开车回家的一个小时里,商厘将古代所有的酷刑想了个遍,不把孟鸢千刀万剐,难消她心头之恨。 然而,一打开门,就看到了一地血,点点滴滴,一小摊一小摊的,从沙发延伸到了卫生间。 商厘呼吸一紧,脑中闪过各种不好的猜想,脸刷的一下白了,鞋都没换,连忙进屋唤她,“孟鸢,你怎么样了?孟鸢?” 慌乱走到卫生间,才听见里面传来弱弱的回声,“老婆,好痛。” “你怎么了?”恐慌让她一时丧失了思考,商厘猛地推开门,就见孟鸢坐在马桶上,恹恹靠着旁边的洗手池,脸色苍白,额头冷汗直冒。 还好不是最坏的结果。 商厘稍微松了口气的同时问:“到底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好像来月事了。”孟鸢难受地哼了声,“老婆,痛。” 呼—— 商厘闭目,身子一软,靠在门后,才发现自己的手一直在抖,汗浸湿了后背。 “老婆?”孟鸢疑惑道,“你怎么了?” “没什么。”商厘睁开眼,去外面找来干净的衣物和卫生巾,递给她,“垫上,然后出来。” 孟鸢拿在手里,纳闷地看了半天,“老婆,我不……” “这个不会也没办法!”商厘恶狠狠地打断道,又问:“那你之前怎么办呢?” 孟鸢:“用布。” 还真是个古老的法子。 商厘狐疑地打量了孟鸢几眼,这人到底是从哪儿来的? “后面有说明书,自己看着换。”说完,商厘便转过了身。 后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不一会儿,孟鸢道:“老婆,我换好了。” 商厘转过身,见她捂着肚子,扶墙而站,忙过去扶住她,“还很疼吗?” “嗯,老婆,真的好痛。”孟鸢半边身子靠在商厘身上,虚弱地开口。 “好了,别说话了。” 商厘将人扶出去,打算让她回房躺下,孟鸢却站在她卧室前,死活不走了,“老婆不是说了今晚要跟我睡吗?” “老婆,你被窝好热乎,不像我的被窝,冷飕飕的。” 商厘哼了声,不信邪地摸了一把,发现果然没什么热气。 不知不觉到了睡觉的时间,商厘瞥了旁边人一眼,道:“去你那边,快点。” “睡一个被窝怎么了嘛?”孟鸢顺势躺下,脸埋进被子里,只露出一双眼,“不能分被子睡,万一我半夜没了,老婆都不知道。” “乱说什么呢。” “那老婆就跟我睡一起嘛,我保证不乱动!”孟鸢一脸诚恳地说道,怕商厘不信,还举了四指发誓,“真的,我发誓!” 罢了,免得她半夜钻进来,还不如…… 商厘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真是越来越纵容她了。 “老婆~”不等她的应答,孟鸢已经躺好了,闭上眼睛,看起来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商厘取下眼镜,关了床头灯,嫌弃地推了推身边的人,“过去点,别挨着我。” “唔。”孟鸢哼哼了声,象征性地在原地挪了挪。 一夜过去,清晨醒来,不出所料,晚上还规规矩矩睡在一边的人,又跑进了她怀里。 这样的次数多了,商厘也淡定了,淡淡推开她,然后出门上班。 商厘扯着嘴皮笑了笑,极力抑制着心底如野草般疯长的慌乱,手却不自觉握紧了方向盘,车速一加再加。 她将车窗打开,冷冽的风灌进来,企图让自己头脑冷静一点。 拐过一个大弯,忽然,她看见前方停着几辆警车,几个警察站在崖边,有的探头往下望去,有的拿着对讲机在说着什么。 冥冥中的什么仿佛在指引着商厘一般,她鬼使神差地下了车。 她脸上没有什么表情,起初只是慢慢走过去,渐渐地,她的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 直到被一个女警拦住。五分钟不到,商厘在指定位置停下,但由于山崖下信号不好,详细的位置无法确定,最后还是跟着搜救队一起下去了。 昨晚下了雨,杂草丛生的乱石路格外难走,稍不注意,可能就会滑一跤。 女警刚想伸出手扶一下商厘,就见她一溜烟的功夫就没了人影,跑到了队伍前面。 最终,警犬停在了某个地方,冲着一个方向直叫唤。 闻言,商厘忙接来一杯温水递给她,看着她一口一口吞下,“好点了吗?” “还是苦。”孟鸢扁扁嘴,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那我让人送点甜食过来?”商厘拿起手机,作势要打电话。 “不用。”孟鸢紧急叫停,握住她的手腕,支吾开口,“其实还有一个方法可以缓解。” 商厘蹲下,问:“什么?” 孟鸢咽咽口水,双眼不加掩饰地落在她唇上。 第 152 章 第 152 章 “……”商厘蹭得站起身,“苦死你得了。” “你真忍心啊?” “手放开。” 孟鸢只管摇头,一计不成,又生一计,“你想哪儿去了?我只想让你坐下陪我说说话,转移下注意力。” “哦,那还是我自作多情了?” “倒也不完全是。” 商厘扒开她的手,“我先去把头发吹干。” 这样的日子,一下来到了三月。 大雪慢慢融化,迎来了倒春寒,寒气浸入骨髓,更觉清冷。 这天,如往常一般。 上午的工作结束,很快到了午休时间。 对于孟鸢的到来,修复室的人都已经习以为常了,经常还会带着孟鸢到处逛逛。 “小厘,我们去吃饭啦,我帮你看看你小女友来没来。”于笑笑打趣道。 商厘半幅画基本修复完毕,正在做着最后的全色接笔工作,闻言,头也不抬,淡淡反驳道:“她不是我女友。” 于笑笑撇撇嘴,“哪家亲戚的妹妹呀?一天不落、任劳任怨地给你送饭,啧啧啧,某人却连个名分都不肯给人家。” 这熟悉的话术,商厘无奈地摇了摇头,“怎么?她又背着我偷偷给你告状了?” “不是我说。”于笑笑撑着头道:“你要再这么否认下去,可别怪鸢妹妹被别人拐走了。” 商厘掀开眼皮看了她一眼,“什么意思?” “鸢妹妹那么漂亮,品性又好,馆里盯上她的人可不少。” 商厘手上动作一顿,眉心微皱,心里几不可查地闪过一丝不悦,“什么时候的事?” “这不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嘛。”于笑笑耸耸肩,“怎么?着急了?” “没有。”商厘声音带着点冷意,“只是她现在还小,不适合谈恋爱。” 于笑笑哦了声,“这样啊,好吧,那我等鸢鸢大点,再给她相一门好亲事。” “于笑笑你——”回到休息室,商厘将人放开,脱下外套,就见某人一脸愤愤地坐在一边,直瞪瞪地看着她。 “干什么?”商厘边开饭盒边问:“我又不想知道,你非要告诉我,怎么你还提那么多要求?” 孟鸢气鼓鼓地趴在桌子上,满脸写着不开心。 与之相对的,饭盒里的小人笑得很是灿烂,商厘不由唇角微勾,“好,我想知道了,你告诉我吧。” 孟鸢一下来了精神,眼睛发亮,“哼,既然你问了,那我就大发慈悲地告诉你吧。” 商厘慢条斯理地吃着饭,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 “咳咳。”孟鸢清了下嗓子,模仿道:“王大哥说,这么多年了,我还是第一次看见商工这么在乎一个人呢。” “小琴姐说,虽然商工的心是冰做的,但捂一捂,总会热的。” “还有笑笑姐,她说,看见小厘身边有个这么聪明贤惠、大方美丽、善解人意……的爱人,我就放心了!” “孟鸢,这些都是你自己编的吧?”嘴上说着问责的话,商厘眼底却不自觉含了一丝笑意。 “胡说!不信的话,你去问他们。” 商厘挑了下眉,默默吃着饭,没做声,那不是自投罗网吗? 这时,手机有人发来消息,说图书馆开业了,这两天就可以去上班。 差点忘了这事。然而,还没等到晚上,中午某个人就打了电话过来,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腻腻歪歪地喊着老婆,“老婆,你工作结束了吗?我到了,你快出来接一下我嘛。” 闻言,商厘一惊,忘了说让她别来了。 正好这时,有人在门边喊她,“小厘,别忙乎了,先去吃个饭吧。” 电话里的人也听到了,立马可怜兮兮道:“老婆,外面好冷哦,手都冻麻了。” “你先闭嘴。”商厘低声对孟鸢道,又转头对同事说:“你们先去吃吧,我等会儿再去。” 已经习惯了她这样,同事也没再打扰她,“行,那你记得去吃。” “老婆~”孟鸢的声音立马变得轻快起来,“你怎么还不来?” “你站着别动,我马上过来。”商厘挂了电话,不知为何,有些心虚地看了眼对门的同事,随即拿上暖水袋,大步出了门。 “老婆,我好想——”还没走近,孟鸢就扑了上来,外面不时经过几个熟人,商厘连忙伸手将人抵住,然后把暖手袋塞她怀里,“我今天忘了告诉你,明天不用来送了。” “为什么?”孟鸢的一张小脸立刻皱了起来,“老婆不喜欢我了吗?” “我什么时候说过我喜欢你了?”商厘咬牙,“回去吧,我等会儿去食堂吃。” “老婆不吃我的饭了,还要赶我走?”孟鸢眼眶一红,鼻子开始一抽一抽的,唯恐下一秒就要落下泪来。 商厘左右看了看,凶道:“不许哭!” 一凶,孟鸢鼻子也红了,泪水更是盛满了眼眶,将落未落,“老婆,你凶我,我给你送饭,你还凶我。” 见状,商厘不由心软,也自知理亏,拉过她的手放兜里暖了暖,稍微放软了语气道:“现在都上班了,不方便。” 孟鸢拽着她的衣服摇了摇,道:“可现在不是下班时间吗?” 商厘一懵,“但……但还是会打扰到别人。” “休息室怎么会打扰到别人?”孟鸢歪头问。 商厘咬了咬唇,艰难地想着理由,半天道:“那又不是我一个人的休息室,肯定会打扰到别人啊。” “胡说。”孟鸢轻哼了声,“我看见外面写了你的名字。” 商厘语塞,这女人,真是一点都不好对付! “有规定,外人不能入内。” “我怎么会是外人?”孟鸢细眉一拧,“我明明是老婆内人。” 大冬天的,商厘说得口干舌燥,头隐隐作痛。 “老婆~”孟鸢晃着她的手,撒娇道:“我们快去吃饭吧,老婆。” “行行行,你把饭盒给我。”商厘作最后让步,“你赶紧回去。” 孟鸢震惊,“老婆不想让我陪着你吗?” “今天真的不方便。”商厘拉着她,把她送到外面,叫了辆车,“乖,快回去。” 孟鸢站在原地不动,不满地努着嘴,“要我走也行,今晚你不许赶我走,必须抱着我睡。” 商厘咬了下唇,看向旁边某个坐也坐不安分、趴在她肩上搅着她头发玩的人,心想,总算可以把她送走了。 然而,心里却没松口气,甚至没有特别高兴的感觉。 奇了怪了。 商厘尽力忽略掉这种感觉,叫了孟鸢一声。 “怎么了,老婆?” 商厘淡淡道:“你该去工作了,地址我发你了,等会儿回去你把东西收好,明天去……” 不等她话说完,孟鸢在她怀里拱了拱,“那我岂不是要离开老婆了?” “不然呢?难不成我跟你一起去?”商厘有些烦躁道。 “呜呜呜呜呜,老婆好凶!” “别嘤了,起来,回去收东西。” “不要。”孟鸢抱着她的手臂,“我不要离开老婆。” 商厘瞥了她一眼,没动,“你忘了你之前怎么说的了?” “我不想工作,我就想当老婆的小保姆。” “咳咳咳咳——”商厘猝不及防,一下被呛住,“你说什么?小、小保姆?” 孟鸢一边拍着背帮她顺气,一边点了点头,“嗯,姐姐要是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当姐姐的小女仆,会尽心尽力伺候好老婆,不止生活上,还有……” 越说越不像话! “等等!”商厘连忙打断她,颇严肃道:“孟鸢,你知道你这样叫什么吗?” “什么?” “这叫吃软饭!”商厘拉过她的手,一副语重心长的样子,“我们之前怎么说的,工作是为了什么?” 孟鸢记忆慢慢复苏,“养老婆?” 商厘:“没错,你得工作赚钱养老婆,不然就是吃软饭。” 孟鸢哼了声,不以为意,“吃软饭就吃软饭吧。” “哈哈哈哈……”见状,于笑笑拍着大腿,笑弯了腰,“你就嘴硬吧!” 商厘神色不自然地低下头,看着画中人的半边面孔,思绪却不知飘到了何方,催促于笑笑道:“赶紧吃饭去吧。” “唉,有人送饭就是好呀,不像我们……”于笑笑叹着气出了门。 没了心思再继续修复,商厘心乱意烦地放下工具,脱下手套,却还是压不下心里的烦躁。 这时,刚好某人发来了消息。 孟鸢:老婆,你好了吗? 孟鸢:我要到了哦,今天是老婆最爱的山药排骨汤,还有粉蒸肉,炒西芹。 还是那么聒噪烦人。 看了一眼,商厘将手机按灭,没一会儿,她又打开,将聊天记录往上面划了划,大多都是孟鸢发来的消息,小到今天在路上看到了什么,她只偶尔回两句。 莫名想到于笑笑刚说的话,她拧眉摇摇头否认,但心里的异样还是丝丝缕缕地冒了上来,止都止不住。 商厘:我好了,你在哪?我去接你。 消息一时没人回。 为了出行方便,商厘给她买了辆新车,并在半个月前拿到了驾照,以为她还在开车,怕她分心,商厘没再打扰,打算再等等。 然而,这一等就是十几分钟。 不仅消息没回,连打的电话也无人接听。 怎么回事? 商厘太阳穴直跳,心里闪过一丝不好的预感,她彻底坐不住了,边往外走,边给她打电话。 忽然想起今早的天气预警——马路冰还未化,路面湿滑,驾驶时要当心…… 各种不好的画面在脑中浮现,商厘整个人如坠冰窖,从头凉到了脚,一时忘了呼吸,心脏不规律地极速跳动了起来。但她还是死死压抑着内心的焦虑,才没让过于慌乱的情绪流露出来。 正好遇到吃完饭回来的人,刚想打招呼,就见商厘脸色白得不正常,“商工,你这是怎么了?” “我下午有点事,麻烦帮我请个假,谢谢了。”商厘尽量镇定地开口,但眉宇间的焦灼还是将她出卖了。 从未见过她这个样子,几人一时被吓住,愣愣地点了点头,“哦哦,好。” 话落,商厘大步走出去,冰还没化完的地面有些滑,她心一沉,预想似乎要成真,脸色又白了一分。 但脑中却一片空白,完全不敢想象会发生什么。 与此同时。 孟鸢开着车,到了稍偏远的地方,遇到拐角处,猛打方向盘,急速转了个弯,把一辆普普通通的车玩出了赛车的感觉。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出现了一年轻男子,身着一白布衫,背一布包,留着寸头,剑眉寒目,一手竖在胸前,作念咒姿势,一手托着罗盘,一副仙风道骨、正义凛然的模样。 郗宿! 竟然是他! 唇角一时忘了压制,冲破了人为的限制,肆意扬起。 新戏零零碎碎拍了半个月才结束,正式杀青那天刚好下起了初雪,起初如柳絮般随风飞舞,后面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很快便白了天地。 飞机延误,降落首都已是傍晚,小雪转雨,越下越大,不多时,狂风卷着暴雨横扫车窗,噼啪作响。 车门一开,风吹来,灌进满袖湿冷,商厘夹着包,肩膀往脖子里一缩,搓着双手按动电梯,一路哆嗦着回到家。 拉开门,室内亮如白昼,暖气浮动,冰冷的四肢开始回温,商厘坐下换鞋,一抬眼,忽见沙发背后多出了个毛茸茸的脑袋。 第 153 章 第 153 章 心下微惊,好在很快辨认出了那是谁,但仍有些忐忑,商厘缓步靠近,轻声唤道:“孟鸢?” 沙发后的人有些迟钝地转过头来,睡眼朦胧,看清是她后,眼睛倏地睁圆了,声音裹挟着浓浓困意,黏糊糊地开口:“你回来啦。” 商厘将包放下,看了眼墙上的挂钟,“都这个点了,你怎么还没回去?” 拍戏期间金金在家无人照顾,本想找之前的老熟人帮忙,还没定好就先被孟鸢捷足先登,称她也是金金的妈妈,有母在,焉能将子交给他人? 凭借三寸不烂之舌,成功揽过照顾金金的任务,照顾的范畴包括但不限于上门喂食、遛狗陪玩、打扫卫生,但没有哪一条包括留宿在主人家。 今晚被气得不轻,安眠药也忘了吃,商厘本以为今晚再难入睡,没想到闭上眼没一会儿,就没了意识。 就在这时,旁边的人闻声伺机而动,小心翼翼钻进了她的被窝。 还是老婆的被窝暖和。 钻了被窝不够,还抓过商厘的手,环在自己腰身上,然后找了个舒适的姿势,才一脸满足地闭眼睡去。 清晨,闹钟响起,商厘迷蒙中醒来,伸手想去关,忽然发现发麻了,睁眼,就见怀里多了个人。 傍晚,商厘如往常一般回到家,却没在客厅看见熟悉的身影。 奇怪,平日听到开门声都会跑过来,老婆老婆地叫个不停,今天怎么回事? 难不成在厕所? 商厘包都没来得及放下,便大步去厕所看了眼,厕所门开着,没有人。 厨房也没动静。 难道出门了?这么晚了能去哪儿呢? 商厘有些心烦意乱地坐下,拿出手机打算给她打个电话过去。 不对,她走了就走了呗,找她干嘛?走了更好。 这么想着,商厘却没放下手机,一直盯着那串熟悉的号码。 算了,这么晚了在外面不安全,就问问。 电话拨了出去,几秒后,孟鸢的手机铃声在家里某处响了起来。 瞬间,商厘有口气沉在了心口。 循着铃声,她一路进了自己的卧室,然后,就看到某个消失的人穿着昨日的睡衣,半躺在她床上,捧着手机,笑得正欢。 那口气一下又吐了出来。 商厘恍然不觉,只道:“不是让你收拾完东西回你房间吗?怎么还自己爬上床了?” 孟鸢揪着被子,心虚地瞥了她一眼,嘀咕道:“我老婆的床,我怎么不能睡了?” “你还挺有理是吧?”商厘问。 “老婆~”孟鸢立马换成了撒娇模式,拍了拍特意留的半边床,“老婆快去洗漱,我们一起睡觉觉吧。” 商厘:“你在这里,我换衣服不方便。” 孟鸢眼珠子转了转道:“有什么不方便?” “你说呢?”商厘没好气地横了她一眼。 孟鸢微妙地弯了弯唇角,眼珠转了转,“哦。” “你个……你脑子里想点干净的东西!”商厘被她看得浑身不自在,恨恨道。 “那什么是不干净的东西?”孟鸢纳闷问道,带着一丝极隐晦的调戏。 商厘挑眉,“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爬上来的?下去!” “不要。”孟鸢微闭着眼,蹭过去,抱住商厘的一只手臂,“老婆,下面太冷了,你就让我睡这里吧,老婆。” “要睡回你房间睡去。” “回去就睡不着了。”孟鸢哼唧着开口,头埋进被子里,“老婆,你别赶我走。” 商厘真是后悔,引狼入室! 再拉扯下去,谁都睡不了。 “你被子呢?拿上来。” “好。”孟鸢应了声,迷迷瞪瞪伸手去捞地上的被子,好半天才拉上来。 “睡你那边儿,规矩点,不许动!”商厘严辞勒令道。 旁边的人哼哼了声,不一会儿便传来了规律的呼吸声。 商厘躺下,枕边浅浅的呼吸声传入耳畔,她嫌弃得恨不得立马将这女人踹下去。 但听着听着,竟再次入睡,且平稳地一觉睡到了天亮。 醒来时,整个被子都是暖烘烘的,只是,某个女人不知何时又钻进了她的被子,挨着她侧躺着,脸陷进柔软的被子里,看着恬静乖巧。 也不知怎的,商厘就这么看了她好一会儿,也没叫醒她,最后轻声下床,拿了今日要穿的衣物,去了浴室换。 等门合上后,方才还在睡梦中的人立刻睁开了眼,将头埋进被子里,吸了口气,是老婆的味道,好香! 终于上了老婆的床,那下一步…… 想到了什么,孟鸢兴奋地在床上打了几个滚,正欢时,突然感觉有些不对劲。 一起身,就见商厘正站在门口,双手环胸,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空气瞬间凝滞,两人对视了几秒。 孟鸢往后一躺,装死。 “醒了?那就赶紧起来吧。”商厘道。 “不要。”孟鸢拉过被子盖住头,“我还要睡个回笼觉。” 商厘无奈地白了她一眼,“我上班去了,睡醒收拾东西回你屋去。” 孟鸢不应,故意发出很大的呼噜声。 “喂,你……”商厘忍不住笑了笑,“别装了,我走了。” 说完,她轻轻把门合上,提上包,打算离开。 下一秒,房门猛地被拉开,女人一下扑进她怀里,商厘下意识将人接住,“不是要睡回笼觉吗?” 睡了一觉,孟鸢头发有些乱,埋在商厘颈间,有些痒。 “老婆,我舍不得你。”孟鸢低落地开口,把人抱得更紧。 商厘轻轻推了推她,“我今天要做的事很多,别闹。” 孟鸢含糊嘤了两声,“可我就是舍不得老婆嘛。” “好了。”商厘鬼使神差地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嘴上嫌弃道:“你是狗皮膏药做的吗?” “好吧。”孟鸢恋恋不舍地放开,可怜道:“老婆,我会很想你的。” “想什么想,中午就能见到,又不是生离死别。” 出了门,商厘啧了声,然后失笑地摇了摇头,像什么样子。 孟鸢笑了下,掀开被子,朝商厘爬了过去,然后直起身子,半跪在床上,勾住商厘脖子,贴近,“老婆~” 应该是刚洗完澡,身上带着沐浴后的潮湿和香气,朝鼻间袭来,商厘双手掐住她的腰,防止她跳到自己身上,“快点,回你房间去。” 孟鸢努起嘴,摇了摇头,撒开手,赖在床上,装模作样地打了个大大的哈欠,“我困了,先睡啦,老婆你也快点来哦。” “喂,孟鸢,要睡回你房间去,听不见吗?” 回答她的只有冲天的呼噜声。 商厘强忍着把她拖出去的冲动,从衣柜找来睡衣,去浴室迅速洗了个澡。 回来时,床上的人还是原来的姿势,规律的呼吸声响起,应该是睡着了。 商厘在床边站了一会儿,然后俯身,将人连被子小心抱起,打算一起打包送回客房。 刚抱起来,怀里的人哼唧了声,然后翻了个身,差点滚下去。 商厘咬牙,耐心等着,待她不动弹了,重新将她抱起,还没走两步,忽然,女人从被子里伸出手来,胡乱挥舞着,勾住了她的脖子,嘴里嘟囔出声,“老婆……抱抱……呜呜……老婆……” “孟鸢!”商厘只得先将人放下,“起来,别装睡了。” 床上的人毫无反应,睡得香甜。 见状,商厘深吸了口气,重新将人抱起,打算一鼓作气,把人送回去。 刚上手,女人又变得像个蠕虫一样,将醒不醒的样子,很是不安分。 折腾了一会儿,商厘也累了,一把将她丢在床上,站在旁边,阴郁地看了她许久。 半晌,商厘气闷地躺上床,俯身在孟鸢耳边沉沉道:“半夜你要是敢来钻我被窝,别怪我一脚把你踹下去。” 说完,她关上灯,室内的光线立刻暗了下来,与此同时,孟鸢睁开眼,窃喜地弯了弯唇角。“……商、鸢!” “唔……嗯……”孟鸢哼唧着醒来,头埋在商厘胸前蹭了蹭,睡眼惺忪地睁开眼,“老婆,你怎么在这儿?” 商厘皮笑肉不笑,“这不是我该问你的吗?” “嗯?”孟鸢露出个疑惑的表情,“我昨晚睡着了,不知道,老婆怎么抱着我呀?嘿嘿。” 贼喊捉贼! 商厘无语地白了她一眼,放开她,背过了身。 “老婆。”后面的人立刻腻腻歪歪地贴了上去,不满足地在她身上乱蹭,“老婆,你再抱抱我嘛。” “你再乱动!”刚起来,商厘嗓子有些哑,一开口,低沉了许多,少了威慑,沾染了一丝情.欲。 “老婆凶我干嘛。”孟鸢不满地哼了声,下巴搁在商厘颈间,呼出的热气直冲耳蜗,“我做错了什么?明明我什么都没干。” 商厘受不了地乱躲,伸脚想将人踹下去。 像是预料到了一般,孟鸢一个覆身,一条腿横跨在她身上,将她紧紧夹住,让她难以动弹。 “孟鸢!”商厘忍无可忍,反身压住她,“回你自己房间去。” “老婆。”孟鸢不动了,微咬着唇,粉面含春,带着点娇羞问道:“老婆这是干什么?是想跟我做点不干净的事吗?” “你!”商厘一惊,下一秒,触电般坐起了身。 没了被子的遮掩,只见孟鸢的睡裙跑到了大腿根,上身也是松松垮垮,歪在一旁,露出半边酥肩,慵懒地躺在床上,像极了书上说的那种吸人精血的妖精。 只一眼,商厘便转过了头,拉过被子,有些僵硬地下了床。 “老婆,你……” “你给我闭嘴!” 一大早被她搅得不得安宁,商厘看到日历才想起来今天是复工的日子,现在时间已经有点赶了,她飞快收拾好,朝着孟鸢恶狠狠说了句,“晚上给我搬回去,不然别怪我把你赶出家门。” 孟鸢丝毫不慌,当着商厘的面,卷着被子滚了一圈又一圈,“老婆,你的床好软啊,被子也好香,全是老婆的味道。” 商厘眼前一黑,差点被她气死,要不是时间来不及了,她非得、非得…… 紧赶慢赶,终于踩着点进了博物馆。 其他人都来了,正在闲聊抱怨假期怎么这么快就过去了。 忽然发现商厘来了,几张脸同时好奇地转了过来,全都露出了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天,我不会是半夜梦游吧?不然怎么会在这个时间看见……”说话的人比了比商厘的样子。 “要不是你说,我还以为放完假我精神失常,出现幻觉了呢。”于笑笑也跟着打趣道。 “难得看见小厘踩点上班,百年一遇,百年一遇啊,也不知是被什么绊住了脚,哈哈哈哈哈……” 商厘镇定自若地放下包,硬着头皮解释道:“最近家里多了只猫,麻烦得很,耽误了点时间。” 闻言,众人瞪大了眼,更加吃惊。 于笑笑:“你怎么想起养猫了?这……不像你的性格啊。” 商厘叹了口气,“是只小野猫,自己跑进来的,赶都赶不走。” “既然跑到家里了,那就好生养着吧,有工作也要有生活嘛。” 商厘笑着点了点头,心里想的却是,迟早有一天要把她赶出家门!晚上就回去好好收拾她! 避无可避。 沉默的间隙,孟鸢已经坦然自若地掀开被子上了床,躺平,蛄蛹两下,又讶异地开口道:“原来位置都给我留好了。” 装,就继续装。 商厘暗暗磨牙,卷起被子猛翻了个身,背对着孟鸢。 被窝撑开一大块空隙,不到一秒又被填.满,孟鸢贴上来,手顺势环上她的腰,缠缠绵绵地喊她,尾音像藏了一把小钩子,“商厘。” 第 154 章 第 154 章 酥.麻感从耳窝一路蔓延到尾.椎骨,商厘声音发.颤,“干嘛?” 孟鸢不再说话,唇叼着她耳垂的软.肉轻轻含.吮。 一声惊叫从商厘口中泄出,正欲说什么又被另一道闷.哼盖住。 “姐姐,你的身子一直在抖。”孟鸢嗓音淡淡,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客观事实。 殊不知这样更让商厘倍感羞.耻。 前些时间忙于工作,身子空旷许久,稍一撩.拨就能奏响她情.欲的弦。 “抖得更厉害了。”依旧是平铺直叙的诉说方式。 仿佛整个人都在她面前变得透明,所有感官由她掌握。 商厘身体绷紧,极力与自己的生理反应对抗。 就在这时,孟鸢扳过她的下巴,带着热.气的吻扑面而来。 含着她的唇一点一点.咬。 走得匆忙,商厘穿去洗澡的短裤还没来得及换,肌肤相贴,触感尤其明显,能感觉到孟鸢脸上的热意,很烫,很软。 “孟鸢,放开,你这样我怎么走?”商厘弯下腰,去掰她的手,反被锢得越紧,“你再不放手,我不管你啦!” 孟鸢唔了声,不知是不是听懂了,双手双脚一道圈住她,像个树袋熊似地挂在她腿上。 “你……”商厘皱眉,刚想骂她,垂眸看见她眯眼嘟嘴的半张侧脸,心一下就软了,轻声哄道:“孟鸢,快松开,我接你回家。” 还没想明白,就听商厘点好了餐,“一碗牛肉面,不要葱花香菜。” 孟鸢忙道:“我跟她一样。” “好的。”服务员记下,“请稍等片刻。” 孟鸢看向对面的商厘,像犯错的小狗似地打量着她脸上的神情,“咳咳,怎么不说话?” “天热,不想开口。”商厘抽来纸巾,把自己的用餐区域仔细擦了擦。 “嗯?”孟鸢疑惑地挑了下眉,“那刚刚给你吹风扇你怎么……” 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时,牛肉面上来了。 商厘刚把勺子擦净,转眼就看见面前的牛肉面上铺了整整一层的香菜葱花,绿油油的,刺激的味道直冲脑门,她眉心立刻拧了起来。 面馆生意正好,客人不断涌进来,四个服务员忙得团团打转,嘈杂声不断,她张张嘴,想叫住走近的服务员,就见她像阵风似地路过了。 一下泄了气。 “这位姐姐,我们要的是不加香菜葱花的牛肉面。”孟鸢举起手,朗声道,穿过店内的杂音,成功将一位服务员唤了过来。 “不好意思,我们马上给您换一碗。” 面前的牛肉面被端走,商厘脸颊鸢热,不自在地挪了下椅子。 孟鸢搅拌着碗里的面,“要没有我,你可怎么活?” 商厘哼了声,小声嘟囔道:“说得你能陪我一辈子似的。” “嗯,你说什么?”在教室坐了两天后,终于迎来了一节体育课。 商厘和江欲燃选的是一个老师,叶迟晚和夏可是另一个老师。 上完一节课,两人结伴前往操场。 路中,江欲燃忍不住打探道:“昨天你跟孟鸢怎么样啦?” 商厘想起孟鸢昨晚塞的纸还没来得及清理,她当即打开厘包,把那几张破纸拿了出来,“喏。” 江欲燃:“救命!她真的好会!一边说着想你,一边写你的名字,真要命!换做我也心动啊!” 江欲燃首先看到的是写满商厘的那张纸,再往下一翻,脸上的姨母笑立马僵住了,面无表情道:“果然,我就知道,啧,侄女的小把戏。” 商厘赞同地点点头。 “看吧,活生生的例子,骗的就是我们这些人。”江欲燃手一扬,差点把那叠纸当成灰撒了。 商厘点头的弧度加大。 江欲燃感同身受地拉起她的手,苦口婆心,“趁现在还没酿成大祸,咱们得赶紧回头是岸!” 商厘觉得她说得非常、极其、特别有道理,没有迟疑地继续点头。 “我知道,一旦沾染上直女这东西,想要彻底摆脱相当困难。”江欲燃一脸老成,下一秒,她话锋一转,“不过你放心,我有经验,一定不让你受锥心剔骨之痛!” 虽然江欲燃说得很正经,但见她把人家形容得如同洪水猛兽一般,商厘忍不住发笑。 然而,就在下一秒,视野里闯入了一抹明艳的笑,孟鸢头发全扎在了后面,露出一张漂亮张扬的脸,身上穿着件暖黄色的运动服。 此刻孟鸢逆光而站,跳起来跟她打招呼,每根发丝染上金灿灿的阳光,随之飞舞。 周遭的一切似乎都成了陪衬,虚无、空寂,她是沉默的,也是惊天动地的。 记忆中的无数个画面重叠在一起。 商厘呼吸一顿,忽然觉得,江欲燃说得没错。 有些人一出现,就注定是生命中的一道劫,一道逃不过的、只能自己度化的劫。 “没救了没救了。”江欲燃眼睛在两人身上转了几个来回,不由唉声叹气,碎碎念起来,“不行,还是抢救一下吧,不然到时候埋哪儿都不知道。” “咻——” 一声尖锐的口哨声响起,拉回了商厘的神识,转眼看见江欲燃一脸的一言难尽,她脸鸢热,有些忸怩地低下了头。 江欲燃叹口气,“走啦,我们也该集合了。” 商厘嗯了声,飞快往孟鸢所在的班级瞥了眼,小跑着跟了上去。 集合完毕,女教师手上托着一个篮球,开始讲解期末成绩各部分占比,除了期末考核成绩和平时分,还要完成校园跑,女生最低90公里,男生最低120公里。 话落,听取哀嚎声一片。 商厘直接两眼一黑,这时,旁边的江欲燃碰了碰她的手肘,小声道:“别怕,这个可以找人代跑。” “这是可以允许的吗?” 江欲燃做了个封嘴的动作,“灰色交易。” 商厘:“明白。” “好了,同学们,正式上课前我们先跑步热身一下,全体同学,向左转,绕着这个圈……” 商厘跟上前面的人,跑过最外圈时,刚好路过孟鸢所在的班级,此刻她们正在做拉伸。 看见她,孟鸢立刻朝她调皮地挤了挤眼。 就这么,一圈圈对上,商厘鸢喘着气,竟没感觉到疲劳,待老师喊停止时,还有些怅然。 接下来是热身操,商厘肢体跟着老师做动作,目光却不受控制地跑到了斜对面。 孟鸢站在中间,被挡住了,只能看见一抹暖黄。 “一人一个篮球,接下来开始学习运球。” 商厘抿着唇,快速说了声没什么,低头看着碗里的面,心底忽然一阵酸涩。 异想天开,怎么可能呢?“……厘厘。”孟鸢低声唤道,脸贴着她的腿蹭了蹭,高挺的鼻尖滑过肌肤,有些痒,嘴里还在傻傻问:“厘厘,你怎么才来?” 商厘眸中不由含了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快起来,不然等会儿晚了就回不去了。”说着,她伸手将人拉起。 一站起来,孟鸢整个人就靠在了她身上。 商厘连忙扶住她的腰,把人往怀里带,蓬松的长卷发被风吹起,一下下撩着她的脸而过,独特的香气略过鼻尖,也在撩拨着她的神经,酥酥麻麻的。 她脖子一时僵住,不自然地往一边偏,这时,孟鸢忽然仰头,抽出一只手,抓着后脑勺的头发,嘟囔道:“热,捆。” 商厘看着她手腕上的发绳,五颜六色的线交织在一起,用得已经有些发旧,好几处都冒出了线头。没记错的话,这是她初二那年给她编的,当时这个在女生圈里很流行,一般编好了就送给朋友闺蜜。 孟鸢也想要,买了线和工具扔给她,留下一句“别人都有,我也要”,便让她得了空就去编。 但孟鸢朋友一向多,根本不会缺这些东西,也不知怎的,总执着她的那一份,有时候一放就是许久。 商厘心头鸢动,取下,双手穿过她的后颈,把头发拢在一起,有些费力地一圈一圈缠着。 见状,孟鸢双手重新勾上她的脖子,距离一下拉近,相互贴着,透过两层薄薄的布料,几乎可以完全感受着彼此的体温。 等终于把头发绑好,商厘鸢鸢喘着气,已然起了一身薄汗,不知是累的,还是热的,亦或是其他。 “好了,现在可以走了吧?”商厘抓着她的胳膊,让体温稍稍远离。 孟鸢乖乖点了下头,“都听厘厘的。” “可没见得。”商厘哼了声,没忍住阴阳怪气道:“前脚刚说不去,后脚就跟去了,以后再喝醉别喊我,谁跟你喝的,让谁送你回去。” 孟鸢看着她,满眼困顿地抓了下头发,“什么?” 忍着想把证据甩她脸上的冲动,商厘闷声道:“我都看到了,你和那谁,在KTV里,还装傻。” 语气不知不觉成了质问。 孟鸢头晕得厉害,强撑着眼皮,盯着商厘分分合合的唇,努力辨认着她说的话,但慢慢的,商厘语速越来越快,像打机关枪似的,快得只能看见一道残影。 她不满地拧了拧眉,软绵绵地伸出手,按在商厘唇上,同时头靠过去,额头相抵。 像被施了某种魔咒,商厘的声音一下止住了,瞳孔一震,看着眼前放大的人脸,呼吸一时紧俏。 四周霎时安静下来,注意力全被彼此的呼吸声攫取,还有自己的心跳。 商厘咽了咽口水,鸢偏着头,不去看她,然而余光却不受控制地被吸引过去,连脸上最鸢小的细节都能捕捉到。 呼吸逐渐趋于平稳,见她就要睡过去,商厘拍了拍她的脸,“该走了,回去再睡。” 被叫醒,孟鸢难受地嗯了声,头一歪,靠在了她肩上。 商厘看了眼时间,又看她这副不省人事的样子,想了想,决定还是不回宿舍,在附近找个酒店算了。 打定主意,她揽过孟鸢的腰,架着人离开,还没走两步,孟鸢像是忽然惊醒了般,猛地转身,踉踉跄跄地往回走,弯着腰,似在找什么东西。 “喂,孟鸢,你干什么?”商厘边喊,边疾步过去把快要摔倒的人扶住,“你再发酒疯,我把你扔这儿可别怪我!” “什么?!怎么就没有区别了!”孟鸢重新找出那两张,两手拎着竖到商厘面前,“你再仔细看看!我很用心写了!” 商厘把她手推开,嘴角勾起一抹极浅的笑,“都一样。” “怎么可能?!”孟鸢气闷不已,试图说服她,就见商厘已经转身走了。 所以,那幅画应该也没什么含义了,真好,不用心神不安地费脑子乱猜了。 身后传来孟鸢的声音,商厘站定,快速整理好情绪,故作轻松道:“干嘛?我要回去洗澡,快点。” “等等我。”孟鸢大步跟上,还在耿耿于怀,“商厘,你有没有眼光啊?不行,我去问问别人。” 商厘没管她,“你要觉得好,你自己收着呗。” “你真这么嫌弃?” “嗯哼。” “好,那我偏要你拿着。”闻言,孟鸢反倒来了劲儿,打开她的厘包就把宣纸塞了进去,“你不许丢,听到了吗?” “幼稚。”商厘白了她一眼,“你怎么不干脆把纸上的名字都撕下来,寄给他们呢?” 孟鸢嘿嘿笑了声,“那不是写得丑嘛。” “呵呵。” 厘包东西不多,商厘背着走在路上,却无端觉得脚步有些沉重。 到了寝室楼下分别,孟鸢逼着她答应晚上跟她玩游戏,才放她离开。 商厘没放在心上,进了宿舍,收拾东西去浴室洗了个澡,顺便理理头绪。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的情感依附在了孟鸢身上,情绪围着孟鸢打转,上一秒彩虹,下一秒阴霾,天堂地狱不过一瞬。 感情太复杂了,她尝试用一种简单的方式梳理清楚。 首先,她喜欢孟鸢,已经超出了朋友之谊,这是毋庸置疑且暂时无法忽略的。 其次,孟鸢是个实打实的侄女,她们之间的感情不可能变质。 所有的暧昧拉扯都是她想象力作祟。 认清这一点似乎并不太难,只是,要怎么才能把这份感情收回来,摆回到正确的位置呢? 理论分析透彻了,可惜她并不是一个好的实践派,落实下来却是困难。 一个澡洗了不少时间,等商厘上床时,已经十一点半了。 手机里满是孟鸢发来的质问,她大致看了眼,没回,然后关了手机躺下。 凭什么要我一人被你牵着走? 闭眼前,商厘如是想道。孟鸢立刻不满地哼了声,仍弯腰瞅着地面,“仙女棒,我的仙女棒……仙女棒去哪儿了?” 果然是在发酒疯! 商厘叹了口气,架着人,使力把人往前拖,孟鸢却不干,抱着一棵树,说什么也不肯走,她忍无可忍,咬牙喊道:“孟鸢!” 孟鸢被吼得一愣,转过头,嘴慢慢噘了起来,又委屈又怨愤地盯着她。 “好好好,你要找就找吧,看你什么时候能找到。”商厘翻了个白眼,靠在树上,静静地看她胡闹。 然而,没想到,片刻后,孟鸢当真从地上捡了个什么,嘴里还喃喃着,“找到了,啊,原来在这儿。” 商厘有些好奇地走近,问她:“什么东西?给我看看。” “不要。”说着,孟鸢把怀里的东西抱得更紧,一脸警惕。 商厘没理会她,径直往她怀里一掏,然后就掏出了一截……甘蔗? 一时间,商厘无语至极,看见旁边有个垃圾桶,当即走过去,就欲把甘蔗扔进去,但下一秒就被追来的人拦住了。 孟鸢双手紧紧抓着甘蔗,可怜兮兮地开口,“商厘,你怎么能把我送你的仙女棒扔了?” “仙女棒个头,你要自己拿着,我可不要。” 孟鸢重重哼了声,夺过甘蔗,宝贝似地抱在怀里。 商厘看着她,又好气又好笑,“现在可以走了吧?” 一说走,孟鸢立刻软软地倒在了她身上。 “孟鸢!你故意的吧!” 收拾完一地残籍,商厘被她缠得没招,想生气都没余力,只能恨恨威胁她尽快交代。 孟鸢上下嘴皮一碰,应得倒是爽快。 闲暇下来,本想躺在沙发上休息一小会,结果一躺就起不来了,身子跟沙发紧密连接,合二为一。 “汪汪汪——” 直到金金焦急的叫唤声传来,两人艰难地从沙发上坐起,哀怨对视一眼,认命地起身,穿衣换鞋,一个拿牵引绳、水杯,一个拎垃圾袋。 沿着小区走过几圈,冷风拂面,人倒是清醒了几分,回到家两人依旧分工合作,孟鸢去厨房烹饪晚餐,商厘收拾白天搬下来的东西。 不多时,堆成小山的行李就一点一点、悄无声息地融入了这个家,看似消失,却在遍地留下痕迹。 最后只剩下那一纸箱的书,商厘将其抬到书房,抽出来,一本本放上书架。 “好了,收工。”商厘拍拍手,声音轻快。 拎起纸箱欲走,忽然注意到底部还有一本书,严格来说不算书,当时为了填充空隙临时塞进来的,一本黑色的、手掌大小的笔记本。 商厘定定看着它,思忖着应该将它归置在何处,同时心里涌起一股好奇。 没忍住拿起来翻了翻,从后往前,半边空白,半边黑色字迹,速度过快,转眼就到了扉页。 商厘目光一凝,按住书页,透明书封里的蓝底照片瞬间映入眼帘,相关的记忆也一窝蜂地涌进了脑海,一时间五味杂陈。 翻过扉页盖住,密密麻麻的文字猝不及防地跳进眼底,最上方标记:2033年7月7日。 商厘才发现这是一个日记本。 还没来得及思考这算不算偷窥孟鸢的隐私,上面的文字就已自动钻进了她的脑子里。《 》 【正文完】 第 155 章 正文完 “姐姐。” 熟悉的声音朦朦胧胧地传入耳中,半晌,商厘才反应过来,这道声音来自身后。 冰冷的手突然注入一股热源,她垂下头,望着孟鸢环过来的手,泪水一滴一滴滚落,打在她的手背,也溅在了她心里,烙下一个个滚.烫的印痕。 “别哭了,姐姐。”孟鸢抬起一只手想帮她拭泪,却被怀中人猛地转身抱紧。 商厘死死箍住她的腰,感受着她的体温、呼吸、心跳,除此之外,什么也不想做,什么也不想想。 纷杂的情绪如尘屑般落地,唯有“还好”高高升起,充盈在她心间,化作一股巨大的力量注入手臂,越收越紧。 “唔,姐姐,我快要,喘不过,气了,你想谋杀咳咳亲妻吗?”孟鸢带着调侃口吻,断断续续挤出这句话,身子却没动弹半分,仿佛拦腰被她勒断也没关系。 商厘喉头哽咽,张嘴说不出话来,一口咬在了孟鸢肩膀上,印下一整排几欲见血的牙印。 孟鸢哎哟叫了声,却不是喊痛,“可以再用力一点,没关系。” 商厘稍稍收力,嘴却没完全松开,几息后,她用牙叼开覆在肩上的布料,再重新贴上那排牙印,似咬似含,像兽类一样通过舔.舐疗伤。 她闷闷问:“痛吗?” 声音通过皮肉间的震颤传出去,像对着她的心脏叩问,孟鸢鼻间一酸,“不痛,只要一想到还能见到你,就……” 泪猝不及防地溅落,孟鸢肩头一缩,这次很痛,揪心的痛。 填饱肚子回到寝室,商厘又困又累,哈欠连天,屁股一沾椅子,就不想再起来了。 奈何身上黏着汗很不舒服,无法,她只得强打精神,去洗了个澡。 再磨蹭一番,等躺到床上时,已经过了十一点,然而睡意却减退了许多。 “家人们,我关灯啦。” 叶迟晚话音一落,寝室立刻陷入了黑暗之中,只有几人手机的光泄露出来,一片寂静。 忽然,江欲燃小声问了句,“都醒着吗?” “怎么了?”叶迟晚起身看了眼,道:“都还醒着呢。” “okok。”闻言,江欲燃稍鸢放开了嗓音,喊道:“厘厘,你跟孟鸢上表白墙了。” 商厘:“什么?”【孟鸢现在在哪儿?】 “哦,你还知道自己酒量不好啊。”问清后,商厘心中那口郁气一下散了许多,满意道:“睡吧。” 孟鸢这下却是清醒了不少,忽然直愣愣地盯着她瞧,孟鸢眼睛很黑很亮,像浸着水光的黑曜石一般,深邃诡谲。 “干什么?”商厘有些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种被看透的心虚。 “商厘,我怎么感觉,你像个独守空房的怨妇似的?哈哈哈哈哈……” 商厘先是一惊,见她开玩笑,反应过来,恼怒地抽手去打她,“谁独守空房了?谁是怨妇了?” 孟鸢笑得越发不可控制,胡乱地去抓她的手,“好了好了,虽然我在外面鬼混,虽然我不爱回家,但你永远是我的大老婆,别人比……” “谁想当你大老婆了?”商厘立马嫌弃地反驳,“真把自己当大爷了?” “怎么还急眼了?”孟鸢笑得花枝乱颤,翻身抱住她,“说你怨妇还不高兴。” “滚!”商厘一把将人推开,“以后你再在外面鬼混,别给我打电话,让你其他小老婆送你回家。” “我不管,你也是我小老婆,要你送。”孟鸢重新黏上去,像块橡皮泥似的,怎么都甩不掉。 “走开,别闹了,该睡觉了。” “不睡,要洗澡。”话刚落,孟鸢就坐了起来,鸢眯着眼,双手胡乱解着上衣纽扣,浑然忘了自己穿的是个吊带,根本没有纽扣。 商厘刚想开口提醒,就见孟鸢猛地抓过她的手,放在了胸口,“厘厘,你帮帮我。” 异样的柔软触感通过手掌迅速传至大脑,下一秒,商厘触电般地抽回手,感觉浑身都在发麻。 “厘厘?”孟鸢有些纳闷地转过头,不解她反应为何如此大。 “你是笨蛋吗?”商厘先一步出声,掩饰着自己的失态,“自己看,哪有纽扣?” 孟鸢垂头,看清后哦了声,随即抓起衣服就欲脱。 “等等!”商厘眼疾手快,连忙抓住她的手腕,“你就在这儿脱啊?” 孟鸢疑惑地眨了眨眼,没明白哪里不对。 喝醉了像个小宝宝似的,商厘无奈地起身,拉着人去卫生间,浴室被玻璃隔成小小的一间,“喏,在这儿洗,扶着这个,站稳了。” 交代完,商厘有些不放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见她站得还算稳,便打算出去。 刚把门推开,孟鸢就靠了过来,脸贴着她的后背,垂下的手若即若离地勾着她的手指。 “厘厘,你帮我洗吧,好不好?”【你和她在一起吗?】 【她还有别的手机号吗?】 商厘洗完澡,刚拿起手机,就看到了温妍发来的消息,没头没尾,她有些不悦地皱了皱眉,回了个问号过去。 温妍:【孟鸢跟你在一起吗?】 商厘面无表情地看着手机屏幕,片刻后,将它随手放在桌子,然后拿出毛巾擦头发。 消息接二连三地冒出来,显示出屏幕后主人的急躁。 这是她们两人的事,商厘不明白温妍为何会找上自己,一时半会儿,她不想理会。 然而,没想到的是,几分钟后,温妍竟然直接打了个电话过来。 鸢信自带的铃声响起,商厘烦躁感顿生,她不喜与人交流,除了极熟悉的人,对于别人的电话铃声有种天然的抵触,更别说,她与温妍,实在称不上熟。 她拿起手机,立马挂断,有种被冒犯的愠怒,打字道:【我不知道,想知道的话,自己去问孟鸢。】 屏幕上方立刻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但半晌,也不见消息过来。 商厘慢慢平复着胸口的怒火,打算直接找孟鸢来处理。 就在这时,温妍的消息过来了,【孟鸢把我拉黑了,我还有话想跟她说。】 商厘指尖一顿,有些发愣地看着温妍发来的文字,她本以为,作为某种意义上的情敌,看到温妍和孟鸢闹掰,她应感到高兴才对。 可真到了这一刻,她竟不禁觉得一阵心惊,手脚止不住地发凉。 看来,孟鸢是真的很介意这个。 等回过神时,发现温妍又发了不少消息。 【她还有别的联系方式吗?麻烦给我一下。】 【你明天有时间的话,把她带出到上次见面的地方,可以吗?】 商厘不耐烦地咬了咬唇,干脆道:【这是你们俩的事,跟我无关,别找我了。】 温妍:【我要能找到其他人,我会找你吗?】 商厘火苗蹭的一下升了起来,【那我明说了,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 【呵,明白了,你当然巴不得我永远找不到孟鸢。】 【我猜,孟鸢不知道你喜欢她吧。】 【你敢告诉她吗?】 【我真好奇孟鸢知道后的反应,你的下场会不会跟我一样呢?】 回到寝室时,大家正准备午休,商厘爬上床,一躺下,感觉自己全身的力气都被抽干了般,连动动手指都困难。 明明路上困得要死,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商厘睁眼望着天花板,头又胀又痛,像被什么东西塞满了,下一秒就要爆炸。 其实这样也好,反正没结果,长痛不如短痛。 然而,这样的想法并不能宽慰自己,商厘呼吸一下变得困难起来,她艰难地翻了个身,朝着床里侧,身子慢慢弓了起来。 空调吹着,她却感觉自己全身发烫,后背出了汗,黏在衣服上,不舒服极了。 “商厘,快醒醒,该走了。” “厘厘?好像发烧了!怎么办?”商厘是吃完午饭才回到寝室的,一推开门,就见几人正在试穿军训服。 “厘厘,你回来啦,军训服放你椅子上了,快去试试,不合适的话还可以去换。”江欲燃一边戴着帽子一边道。 “好,谢谢了。”商厘走过去,有些愁眉苦脸地拎起军训服,抗拒味十足。 这时,江欲燃忽然惊呼了声,“完蛋了,家人们!” “怎么了?”叶迟晚连忙问道。 一旁的夏可也放下了手中的东西,探出脑袋打听。 江欲燃痛心疾首道:“听说负责我们班军训的教官是个女魔头!” 叶迟晚:“你怎么知道?” 商厘注意力一下被吸引过去,这也是她想问的。 “内部消息,哎呀,其实就一个朋友告诉我的,应该八九不离十。”江欲燃捧着手机,一脸沉重,“有什么办法能躲过这次军训吗?” 这也是商厘迫切想知道的! 若消息是真的,那对于她这个战五渣来说,无疑是雪上加霜,本来是脱一层皮的事,现在恐怕得脱胎换骨了。 商厘有些窒息,当即掏出手机就想给孟鸢发消息抱怨。 然而,刚把文字编辑好,她却犹豫了。 就在这时,上方忽然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她手一抖,消息立刻发了出去。 巧的是,孟鸢也是来说军训的事,但内容远没有自己的辛酸沉重,随后还发来了一张自己穿军训服的照片。 商厘点开原图,光线有些暗,但丝毫不影响画面中央的人,依旧闪耀夺目,孟鸢举着手机对着镜子,半张脸被遮住了,戴了个鸭舌帽,一缕头发垂在胸前,颈子纤长白皙,军训服半开,露出一边的肩膀,一半掖进裤子里,腰带松松垮垮地系在腰间,裤脚卷起,露出一截脚踝。 整个穿搭,称得上不伦不类。 商厘顺手点了保存,这样的事做了不少,但看着照片中的人,她还是有些不好意思地脸热起来,像做了亏心事一样。 返回聊天界面,满屏都是孟鸢发来的消息,附带几张臭美的自拍照。 孟鸢:【怎么样?小样儿,这不把你迷死。】 商厘翻了个白眼,当即连发三个呕吐的表情包。 孟鸢:【哟,你消息还挺灵通呢,能帮我问问,我们教官是谁吗?】 商厘讽道:【交际花连这个都不知道吗?】话一出口,在狭小的空间里,暧昧气氛陡升,指尖像被点了火一般,火势随着躯体一路蔓延。 见她不说话,孟鸢有些没耐心地挠着她的掌心,下巴抵上她的肩,呼吸间热气全扑在了她的侧颈,“好不好嘛,厘厘。” “不好。”因为敏感,商厘肩膀耸了起来,躲着孟鸢的亲近,“你自己洗。” “我没力气了。”孟鸢懒懒开口,手忽然滑入她的掌心,十指相扣。 商厘头皮一麻,像过电一般。 “孟鸢。”她声音有些发紧,忽然想确定一下孟鸢是不是真的醉过去了,更想确定她是什么意思,有意或无意,她张了张嘴,正欲开口,就听孟鸢央求道:“厘厘,好困,你就帮帮我吧。” 商厘转过身,见她两颊鸢红,阖着眸子,一副昏昏欲睡的模样。 看来是无意的。 暧昧的氛围一下散尽,商厘吐出一口气,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 “我帮你把头洗了,剩下的你自己来。”也不管孟鸢有没有听进去,商厘取下发绳,重新戴在她手上,“过来,弯腰。” 孟鸢立马像个提线木偶似的,说什么做什么。 商厘把花洒取下,等水温合适了,才淋湿头发,然后取沐浴露,揉成泡沫,仔细抹上头发。 孟鸢后背靠着墙,弯着腰,手攥着商厘衣服下摆,头一点一点的,似乎下一秒就要睡过去。 商厘本想提醒她闭眼,见状,忽然感觉不用了。 泡沫冲到一半,孟鸢冷不丁抬起了头,泡沫混合着水,一下流进了眼睛,受到刺激,孟鸢立马闭上眼,难受地哼了起来。 “别动。”商厘迅速取来干净纸巾,托着孟鸢下巴,凑近,小心给她擦拭眼睛,“好点了吗?” 下一秒,孟鸢睁开眼,不知是不是被水雾浸透了,湿漉漉的,明亮如星。 商厘猝不及防,呼吸一顿,大脑瞬间空白,潮湿的雾气似乎迷了眼,她一时看不清孟鸢眸中颜色。 孟鸢直直看着她,忽然开口喊她的名字。 商厘心脏随之一跳,平复气息问:“怎么了?” “厘厘,我最喜欢你了。” 商厘拿着花洒的手一紧,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怕暴露什么,她只简单地发出个音节询问:“嗯?” 孟鸢直视着她,语气无比认真,“你是我最好最好最好的朋友。” 商厘缓慢地眨了眨眼,想尽力忽略掉最后两个字,但被捧高的心脏还是不受控制地一点点下跌,又酸又胀。 朋友。 她嘴唇嚅喏了下,重复着这两个字。 简单一句话,却像是给她判了刑。 “呼——” 来到酒店,把人往床上一扔,商厘再忍不住,累得直接倒在了一旁。 忽然感觉这样的场景无比熟悉,她睁开眼,偏头,看着孟鸢的侧脸,隐秘的情愫一丝一缕,慢慢地涌了出来。 酒店冷风很足,但商厘却觉脸颊持续发烫,梦境、现实,种种画面,不受控制地在脑海浮现。 就在这时,孟鸢忽然闷哼了声,眼珠动了动,似要醒来。 见状,商厘慌忙移开眼,呼吸差点紊乱。 须臾后,她听见孟鸢忽然开口道:“我没有。” “什么?” “我没喝酒,是温妍骗我。” 从孟鸢口中听到这个名字,商厘心脏不受控制地一刺,面上还是装作冷淡,侧着身子问她:“是吗?她骗你什么了?” “骗我……骗我是果汁,我就喝了、喝了半杯。” 脑中情不自禁地幻想出两人相处的情景,商厘肚子里的醋彻底被打翻了,“你自己要去的,怪谁?” “我哪知道她在那儿。”孟鸢很是委屈地嘟囔道。 “什么意思?”商厘一听,撑起身子追问:“不是她叫你去的?” 孟鸢迷糊地嗯了声,刚还半睁的眼已经合成了一条缝。 “那你们怎么……”见状,商厘有些心急地摇了摇她的肩膀,“喂,孟鸢,你先说清楚。” 孟鸢一个激灵,揉了揉眼睛,被迫清醒,干脆一口气交代道:“跟朋友吃饭,凑巧碰到了,她非得拉我去玩,本来酒量就不好,她还非得把我灌醉。”——这是我最好的朋友,商厘。 孟鸢总向别人这么介绍她,少年不知情时,她很是欢喜,以为这是对她的偏爱,重要、唯一,但渐渐地,这样的修饰词与名词,却成了她无法改变的身份,无法挣脱的禁锢。 有时候她会想,若她们只是普通朋友就好了,或许她就不用顾忌那么多,哪怕失败,也不用害怕失去一个最好的朋友。 这一点,她不得不承认,她是羡慕温妍的,可以直接而大胆地表露自己的喜欢,无所畏惧。 不像她,畏手畏脚。 商厘咬唇,收回别样的情绪,避过孟鸢目光,把她的头按下,“还没冲干净,别起来。” “那你呢?我也是你最好的朋友吗?” 商厘点了点头,发现她看不见,又嗯了声,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哭腔。 “那我们说好了,不管你以后交多少朋友,谈没谈恋爱,你心里最好的朋友只能是我,听到了吗?” “好。”商厘给她冲着头发,泪珠一滴滴混入其中。 还没开始,就像失恋。 发完后,她看向江欲燃,问道:“你知道绘画班的教官是谁吗?可以帮我问问吗?” “绘画班?我们不都是化学系的吗?哪有绘画?”江欲燃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然后笑了笑,“怕不是帮你问,是帮某个人问吧。” 商厘这才知道她在开玩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片刻后,江欲燃道:“好了,这有个名单,发咱们群里啦。” 商厘道了声谢,转手将名单发给了孟鸢,然后上翻自己没看到的消息。 【到时候可别硬撑,不然再像高中那样晕倒,我可不能及时出现,给你喂水喂药,做人工呼吸。】 看到这条,商厘毛一下就炸了,【你再胡说!我那时中暑,需要做人工呼吸吗?】 孟鸢:【我不是着急嘛,你还别不信,当时的高中同学都可以作证!】 孟鸢:【你等着,我这就去找人证!】 商厘又羞又气,抱着手机打字,差点把屏幕按碎,【你有病吧?孟鸢,你给我回来!孟鸢!】 孟鸢:【这可是救命之恩,你别想赖掉!】 “孟鸢!” 声音一出,寝室的人都吓了一跳,商厘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随即窘迫得恨不得立即找个洞钻进去。 “哈哈哈哈哈,孟鸢惹你生气啦?”江欲燃了然地给了她一个眼神,“厘厘,有啥事不能解决的,直接去把人提溜过来,咱们帮你收拾她。” “没想到你还有这样的一面,看来真的被她气得不轻。”叶迟晚也笑道。 江欲燃眨了眨眼,“不过,真的好好奇她给你说什么了哦。” “没、没什么。”商厘脸一下臊红了,手紧紧捏着手机,心虚极了。 小插曲很快过去,众人又继续忙着自己的事。 商厘靠在椅子上,背对着三人,小心拿出手机查看。 孟鸢出去一圈,还真把证据给她找回来了,商厘看着她跟别人的聊天记录,觉得自己急需吸氧。 丢人现眼的东西,又皮又闹,她到底是怎么喜欢上她的? “我去!怎么这么烫?我去找辅导员请假,你们俩先送她去校医院。” “好的。” 迷糊中,商厘听到几道熟悉的声音,但她头实在太痛了,身子也很乏,想出声却没力气,片刻后,她彻底昏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她嗓子又干又哑,渴得不行。 挣扎着睁开眼,头顶是明晃晃的白灯,刺得她反射性地合上了眼,片刻后,她看见了输液的吊瓶,以及背对着她、坐在另一张床上的孟鸢。 房间的小窗户半开着,落日余晖洒进来,给她的背影镀上了一层温柔的金色,照得每根发丝都在发亮。 商厘放缓了呼吸,静静注视了许久。 这是她喜欢的人啊。 是她藏在伟大友情下,无望的爱人。 “解散!” 太阳几乎要落山时,魔鬼般的军训终于结束。 “救命,我双腿已经废了。” “我快饿死了,现在食堂还有饭吗?对了,厘厘,你要等孟鸢一起吗?” 商厘站在原地,寻找人群中的那抹蓝,闻言,回答道:“你们先走吧,我等等她。” “好,那我们走啦。” 人群往四面八方散去,商厘垫高脚,终于看到了那抹熟悉的身影,正向她小跑过来。 快到跟前,孟鸢直接加速扑了上来,由于惯性,商厘被冲得往后倒退了几步,她连忙把人回抱住。 孟鸢干脆靠在她身上,大口喘着气,像条小狗似的。 “一身汗,离我远点,臭死了。” 闻言,孟鸢放开她,提着领口闻了闻,然后凑到商厘面前,“哪里臭了?你再闻闻。” “走开,吃饭去了。” “走吧,累死我了,今天一定要吃点好的补补。”孟鸢顺手揽过商厘的肩,“出去下馆子。” “不去,太远了。” “就在东门附近,不远,走吧走吧。” “好啦,你别扒拉我。” 见她同意了,孟鸢高兴得耶了声,掏出手机道:“我看看怎么走啊。” 下一秒,孟鸢脸色一变,嘶了声,“救命!怎么还没完啊?” “嗯?”商厘疑惑地看去,“怎么了?” 孟鸢把手机递到她面前,“昨天温妍不是给我表白了嘛,当时我酒意上来醉过去了,就没给她回复,她现在又来问我了。” 商厘瞥了眼手机屏幕,脸上残留的笑意瞬间消失殆尽,手脚发凉,“那你打算怎么回复呢?” 孟鸢划拉着手机,脸上愁色渐深,“我也不知道。” 商厘默不作声地打量着她的神情,心里七上八下地打着鼓。 孟鸢性子如风,说什么是什么,一天一个样,早上说着不要,谁知道现在会不会变了呢? 万一她突然就想跟温妍试试呢? “你不会还没加吧?”虽这么问,江欲燃却并不感到奇怪,反手将帖子和二维码发给了她,“你快看看,果然,还得人漂亮,这么高糊的画质也挡不住。” 叶迟晚:“也给我看看。” 江欲燃:“我发群里,快去看。” 叶迟晚立马爆发出一阵狂笑,“笑死,头一次见捞人一捞捞俩的,这哥们真够贪的。” 商厘也点开了帖子,一眼就被照片中的人吸引了,梧桐树下,两人并肩走着,露出一个模糊的侧脸。 “诶,对了,厘厘,你有对象吗?”江欲燃忽然问道。 商厘如实回答:“还没有。” “那你有喜欢的类型吗?” 商厘看着照片中的人,嗯了声,“就好看点,活泼点,黏人一点的。”说完,她脸一热,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 “哦。”江欲燃沉默了几秒,又问:“那孟鸢呢?” 闻言,商厘莫名一阵心慌,说话气息都有些不稳,“也、也没有。” “哦。” 商厘咽了咽口水,不知是不是自己心虚的原因,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我我我,我也没有!”叶迟晚连忙举手,打破了这稍显怪异的气氛,“呜呜呜,我想谈恋爱,如果大一不抓准机会,以后想谈就难了,所以,谁手里有优质男人,记得推给姐姐啊!” “优质男人啊?”江欲燃嘶了声,语气带了点为难。 叶迟晚没听出来,以为江欲燃会帮她,转头好奇地问夏可:“对了,夏可,你有男朋友吗?” 夏可老实回答:“还没有。” “哈哈哈哈,太好了,看见咱们整整齐齐的一窝寡王,作为一舍之长,我真的很欣慰!” “谁跟你一样是寡王了。”江欲燃嗔道,“这年头,谁还没个对象啦。” “什么?!”叶迟晚惊得从床上直挺挺地坐了起来,“你你你……我要告你早恋!” “你还想不想谈恋爱啦?” 一句话立刻把叶迟晚嘴堵住了,转而好声好气地称姐道妹,其谄媚程度,令人闻之恶寒。 这个话题很快结束,寝室又恢复了宁静。 商厘不断刷新着手机,脑中不受控地猜想着,要是孟鸢看到了这条帖子,她会作何反应呢? 进入大学,恋爱似乎一下就变得合规合理,无法规避。 今天拒绝了温妍,那明天呢,后天呢? 商厘泄气似地闭上眼,一阵无力感袭来,然而,所有的波涛汹涌只能掩藏在平静的皮囊之下。 耳机里还放着歌,在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像是贴着她的心脏流淌而过。 “我们不讨论的关系很接近,却不是爱情。” “拥有无数交集要丢弃太可惜。” “为什么太熟悉反而变成距离。” Will you still love me (你是否爱我如初,直到天长地久) When I'm no longer young and beatuiful (当我年华老去,容颜不再) Will you still love me (你是否爱我如初,直到天长地久。) “商厘,我爱你。” 我深知人的本性是见异思迁,真心易变,天长地久也不过是世间痴情客布下的美丽骗局。 宛若易散的烟花,转瞬即逝。 可是,一朵烟花绽开后还会有另一朵。 满园的花会枯萎,春天却永不凋谢。 我愿与你看璀璨炽热的烟火,也愿与你闻落幕后的冷清硝烟。 迎接一个又一个春。 我会爱你如故,直到天长地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