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国:开局武力满级,曹操人麻了》 第1章 系统 公元192年,曹操时年三十八岁。 在兖州官吏的推戴与鲍信的倾力举荐之下,他受任为兖州牧,正式执掌一方军政。 此时的兖州,历经战乱侵扰,已是满目疮痍。 百姓颠沛,田亩荒废,仓廪贫弱,百业待举。 为扭转时局,曹操广发布告,招纳贤能。 他礼贤下士,于州中广设文武职位,诚邀天下才俊共图大业。 更凭借昔日会盟讨董时所立的声望,延揽四方英杰,励精图治,欲使兖州重现生机。 …… 此时,在军营外的林荫小径上,一名书生跋涉千里而来,正是为投效曹操。 此人姓许名枫,字逐风。 出身寒门,境遇困顿,并非此世原人,实乃穿越至此。 至此已逾一年,历经童年至成年的岁月流转,亲睹乱世动荡、家破人亡之惨状,遂决意择一明主,安身立命。 他迟迟未动,正因等候曹操发布求贤令的时机。 与多数穿越来者相同,许枫亦携有一套系统,名为【武力成就系统】。 然对此他颇觉无用——自降临此世,见惯生死离散,曾收留他的老翁便因饥馑而亡; 其所居村落亦遭山贼劫掠,血流成河。 他早已厌倦刀光剑影,纵使自身武艺日渐精进…… 但双手已染山贼之血,心中终难安宁…… …… 抵达军营时,营门外已有诸多文士伫立等候。 营内戒备森严,兵卒列阵,由一位雄壮威猛的将领统率,身躯魁梧,筋肉隆起,气势逼人。 “那便是州牧大人的族弟,曹仁将军。” 曹仁乃曹操麾下重将,众人皆称其有良将之风,勇略兼备。 许枫远远望了一眼,便默默立于人群末尾,与其他前来应征的士子一同静候。 这些人多是兖州各地慕名而来的青年才俊,学识渊博,衣着考究,皆以绸缎为裳。唯有许枫身披粗棉布衣,单薄陈旧,但他毫不在意。 此行只为谋一微职,若能掌管后勤粮务则再好不过。 粮官虽卑,却略有余利,不必亲临战阵,只需听命于荀彧或戏志才调遣即可。 这正是许枫所图——不欲冲锋陷阵,亦无意争雄逐鹿。世间纷争,于他而言索然无味。 只求温饱无忧,为文职幕僚,偶献计策,危急之时懂得保全自身,便已足矣。 论及三国人物,他最钦羡者,莫过于贾诩。 此人宛如天命庇佑,即便早年遭劫,随口编谎亦能全身而退,反得酒食款待。 故而能文则仕文,若不得用,便去伙房炊事亦可。 在这动辄杀伐的年代,人人皆不易活。 他自觉站于队列末端,锦衣华服者居前,偶尔瞥他一眼,却也并无讥讽之意,只是不曾多加留意。 不久,一位气度儒雅的中年男子自军帐缓步而出,将众士子迎入营中。 其人约莫三十有余,面容端正,神情肃穆,少有笑意,略显严谨。 前方诸青年纷纷拱手行礼,袖手躬身,齐声唤道:“荀军师。” 此人正是曹操帐下首席谋士荀彧,在军中地位超然,曹操曾赞之为“吾之子房”。 许枫亦依样行事,敛袖躬身,姿态恭敬。 “诸位皆为兖州俊彦,蒙拨冗莅临,共议州政大计,实乃我兖州之幸,诸位请进。” 荀彧处事一丝不苟,回礼之后,伸手作“请”势。 目光扫过人群时,落在最后的许枫身上。 见其身形清瘦,衣衫褴褛,却神态沉静。 荀彧忽而忆起自己昔日苦读岁月,不重仪表而重修心,方为真正士人本色。 眼前这位书生,倒有几分这般质朴风骨。 “请进。” 荀彧又含笑重复一句,似特意为之。 此举令许枫心头微暖。 原来史书中所载不虚,荀彧果真温润谦和,不以出身贵贱轻慢他人。 将来若能共事,想必为人可亲。 许枫报以浅笑,眼中泛起一丝希望之光。 跟在荀彧身后,向主帐方向行去,看来他来得正是时候,恰逢这一批青年前来投效仕途,正好能一同参与考核。 只要能答出某种治政或军略的对策,显露出几分才识,应当便能谋得一个文职官位了。 许枫心中暗想,如此一来,安稳日子恐怕就要开始了。 走着走着……不巧,今日风势猛烈,吹得营帐猎猎作响,大营中央的牙门旗被狂风撼动,剧烈摇摆,竟朝着荀彧所在的位置倾倒而下。 两旁值守的士兵顿时惊乱,“军师小心!!” “糟了!”曹仁猛然一惊,心几乎跳出口来! 牙门旗极为沉重! 古来将帅出征,常立旗帜以为营门标识,此门谓之牙门,其旗即称牙门旗。 若这巨旗砸落,必致重创!更危急的是,倒下的方向,正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文士——皆是毫无气力的读书人! “这……” 荀彧惊愕之际,脚下一绊,跌坐在地,头顶阴影迅速扩大。 该如何是好!? 他虽素来沉稳,此刻却也手足无措。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忽觉身旁一人迅疾上前一步,抬手而起。 砰! 仅凭单臂,竟托住了那重逾千斤的牙门旗。 “这,这……” 我的天……这是何等神力? 这可是牙门旗啊……又高又长,整整一面战旗! “您没事吧?荀军师。” 许枫神色轻松地笑道,伸出另一只手扶起荀彧,随后将牙门旗缓缓放倒在地。 此时荀彧的脸上,唯有一个词可形容——目瞪口呆。 …… 这……究竟是何种力量?此人莫非是天降神人? 牙门旗重达千斤,寻常猛将尚难支撑,何况如此从容自若? 【你顶住了牙门旗,获得成就奖励:武力+3】 “我……我就次嗷!!” 许枫愣了片刻,随即低声怒吼,这不是坑人么?我压根不想舞刀弄枪! 还加什么武力值? “这,这位……壮士……”荀彧急忙起身,神情仍存余悸,若非许枫相救,此刻怕已在军医处抢救。 “多谢壮士救命之恩!!您这力气,堪称天生神力啊!!!” 曹仁快步上前,脸色略显苍白,眼中仍带着惊惧,“敢问壮士籍贯何处?” “……河北。” 河间之地多豪杰,北方许姓亦有在曹营任武职者,如今主公身边的许褚将军便是北人出身。 “好惊人的膂力!壮士可是来我军中效力为将?若愿从军,可随我左右,先授偏将之职。” 什么? 四周正在执勤的士兵纷纷投来羡慕目光,那神情,仿佛已嫉妒得魂飞魄散。 刚来就是将领? 兵死将生不易亡! 战场上为将者,统率兵马,既能建功,又少涉险境。 然而许枫身形瘦削,毫无魁梧之态,身穿粗布棉衣,麻料质地,左胸处还有破洞,反倒像个潦倒书生。 “不不不,”许枫连忙摆手,面露苦相,“我是来求文职的!做个账吏也行,管后勤也成,绝不要当武将!” 话音未落,他便匆匆退至那群衣冠楚楚的儒生之后。曹仁顿时怔住。 嗯? 不要?连偏将都不愿做? 他咬紧牙关,这般神力之人,日后定是名震天下的猛将! 曹仁岂容他人捷足先登? 若被夏侯惇抢先收归麾下,今后可就再难争取了。 “那不行!壮士,请来我部!我即刻向主公请命,封你为杂号将军!别管名号如何,虎威、奋威、勇威之类皆可授予,领兵一千如何?不够便给三千?” 许枫苦笑不已,这曹仁怎的如此执着?连忙解释:“真不是!我研习的是兵法啊!《孙子兵法》所言‘道、天、地、将、法’,我皆精通!荀军师,收下我吧!” “啊?”荀彧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弄得有些错愕,毕竟方才还井然有序的军营,此刻已然乱作一团。 更令人不解的是,许枫竟在片刻之间,连续两次推辞了升任将军的任命…… 谁都看得出,曹仁那是真心实意想将他收归麾下。 可他却以志在文职为由婉拒,甚至引述了一段《孙子兵法》总纲的核心要义……莫非是嫌职位不够显赫? “且慢……许先生方才提到‘道、天、地、将、法’五事,不知您如何诠释这五个字?” 许枫闻言略感宽慰,看来荀彧并未因自己刚才无意识展露的气势所震慑,也未被那位“铁骨将军”曹仁的热切拉拢所干扰,终于转入正题开始考问了。 于是他沉吟片刻,郑重答道:“以曹……主公之经历而言,当年十八路诸侯破敌之后皆设宴庆功,贪图安逸,唯独主公不忘初衷,执意追击董卓,意在迎奉天子。虽未竟全功,却赢得天下人心,彰显忠汉之志——此乃‘道’。” “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此即大义所在。” “主公起于陈留故地,凭乡党举荐而聚英才,借声望而集兵马,此为‘地’之利。” “主公礼遇贤才,求贤若渴,用人不疑,亦通正兵奇谋之道,此谓‘法’之备。” “至于‘将’……嗯……目前虽长于骑兵征战,然水战良将尚缺,日后南征或有掣肘,难以持久用兵。不过眼下正值平定兖州之乱,待北方安定,再筹措训练水师亦未为晚。” 言罢,许枫双手合揖,微微躬身行礼,身旁众人无不惊怔。 第2章 天大的喜讯 原来如此! 竟有这般深意……难道主公当年追击董卓,竟是为了争这天下大义? 思虑竟如此深远! 荀彧愣住了。 曹仁也怔在当场。 作为曹操亲手栽培的宗室将领,曹操曾亲口向他剖析过当年的战略意图—— 与许枫所述,分毫不差。 这般眼界、才识与格局,绝非寻常武夫所能具备。 “他说的……是真的?”曹仁喃喃自语,难以置信。而荀彧此时已收敛了震惊神色。 “是真的。”他缓缓道,“我……曾与主公详议此事。此人,非同凡响。” 荀彧内心仍久久不能平静。 眼前的一切,在他看来纯属巧合。 正因是巧合,才愈发令他震撼。 一次偶然,一个问题,竟将许枫的文韬武略展现得淋漓尽致。 “快!速去请主公前来!” 荀彧当机立断,压低声音对曹仁耳语。 如此人物,岂是他能决断任用的? 这时,许枫怯生生地开口:“荀军师,您看……我可否做个文官?比如修书编录之类?” “不可。”荀彧目光坚定,“足下之才,文武兼备,实具上将军之器!” 上将军? 许枫瞳孔一颤,眼中光芒瞬间黯淡下来…… 此时,曹操正从陈留郡赶往军营。兖州初治昌邑,后迁廪丘,而最富庶之地,仍是陈留。 他所率大军距此营寨不足十里,轻骑疾驰,十余分钟便可抵达。 这座军营的用途众人皆知——乃是曹公专为延揽人才而设,无论文臣武将,皆可从中擢拔。 若有出众青年,曹操甚至会亲自带在身边, 悉心教导。 忽而一骑飞驰而来,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惊扰了正在静默前行的曹操队伍。 许褚立即策马贴近护卫,直至来人冲出烟尘,方看清是曹仁。 曹操挺直身躯,脸上掠过一丝讶异:“何事如此紧急?” “子孝素来稳重,不应如此仓皇。” 须臾,曹仁望见曹操大军,急忙勒马停步,战马前蹄腾空,嘶鸣数声,在原地盘旋几圈。 曹仁翻身下马,单膝触地,高声禀报:“启禀主公!!大喜!天大的喜讯!!” 曹操神情微松,倚靠在车辇之上,徐徐道:“慢慢说来,莫要慌乱,须有统帅之风范。” “军营中来了一位奇才,力能独擎牙门旌旗,文可彻夜论《孙子兵法》,荀军师特命我速来禀报主公,此等人物,他不便擅自决断。” “当真?!” 曹操猛然攥紧双拳,眼中精光乍现——终于遇见可堪大用之才了! 须知中原逐鹿,群雄并起,岂止曹氏一家? 北方尚有袁绍、公孙瓒二人,皆为威名赫赫之豪杰! 人才之争,向来是三方势力较量的根本所在,谁得英才,谁便有望执掌乾坤。 “快!快带我前去!” 曹操急不可耐,语气中满是焦灼与期待。 曹仁在前引路,曹操紧随其后,一行人疾步如风,转瞬已至军营深处。 四周将士见状纷纷挺直身躯,肃然列立。 主公亲临?! 不是说尚在陈留整顿兵马,短期内不会前来吗?! 莫非有重大军务将启?! 众士兵面面相觑,神色惊疑不定。 …… 不多时,曹操踏入中军大帐。 门前卫士立即单膝跪地行礼,荀彧亦匆匆迎出,躬身施礼。 “罢了,文若不必多礼,那奇士现在何处?” 荀彧直起身形,神色略显凝重,压低声音道:“此人出自河北,原本默默无闻,我们查过其出身,不过是个荒僻山村的寒门子弟。但他确有神力,且学识渊博,非同寻常。” “然而……” 荀彧顿了顿,眉头微皱:“此人甚是古怪,似不愿为武职,或许是对子孝所授官阶有所不满。” “哦?” 曹操眼神一转,随即轻笑出声:“原来如此。人皆如此,才高者难免心高气傲。子孝虽具上将之才,毕竟年少气盛,尚未足以服众。” “带我去会会他,倒要看看是何等人物,竟能令你我麾下谋臣猛将皆为之称道。” “是是是,就在帐内等候……” …… 大帐之中,已有七八位青年俊彦齐聚一堂,唯有许枫独坐一侧,衣着朴素,与那些锦袍玉带的世家子弟格格不入。 这些士族子弟素来懂得“文无第一,武无第二”的道理,面对这位文武兼备的许枫,干脆避而远之,不敢轻易挑衅。 毕竟,若比才学他出口成章,动起手来又怕被一拳放倒。 于是只能躲在角落窃窃私语,斜眼打量,口中还嘀咕几句酸言冷语,对许枫方才的表现,明里不说,暗里不服。 但许枫无意树敌,更不想惹祸上身——士人身体孱弱,万一失手伤了谁,岂不平白招来是非? 正沉默间,帐外走进一位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仪表堂堂,长须飘然,目光如炬,步伐稳健,举手投足间自有一股帝王气象,显是久居高位之人。 许枫心知此人正是曹操,遂与其他众人一同起身拱手行礼。 曹操步入帐中,先是对左侧的士族子弟含笑点头,以示宽厚;随后目光一转,落在右侧孤坐的许枫身上,缓步上前,问道:“你便是许枫?” “正是在下,参见主公。” 许枫轻叹一声,连忙起身,深深一揖。 “好。”曹操打量眼前之人,身形瘦削,衣衫简朴,神情却透着几分自信从容,全然不像能单臂擎旗的猛士,不禁心生疑窦。 “先生,或该称……壮士?” 曹操略一迟疑,竟不知该如何称呼这位奇特的年轻人。 终究还是以“先生”为妥,毕竟一身儒生装束。 于是,他决定先试其才学。 “适才先生讲解‘道、天、地、将、法’五事,唯独未解‘天’之一字,反以我曹某生平为例作喻——是否意指,我曹操尚缺天时?敢问先生,何以见得我失天时?” 许枫闻言,心头一沉,顿时苦笑不已。 又来了…… 所以才显得难以作答,若想应对这样的问题,没有机敏的反应力是万万不行的。 “这个……我可否暂不回答?” 荀彧一怔,急忙道:“不可,逐风,主公问你话,岂能推脱?这‘天时’究竟为何物,你且说说你的见解便是……” 他心中焦急。 先前把许枫夸得太满,让曹操对他的第一印象极高;如今若是答不上来,或说得语无伦次,必定惹得曹操不满,日后求官也就难了。 荀彧为人正直,平日行事严谨守矩,虽足智多谋、懂得权变,却从不打压真正有才之士。 他看得出许枫确非庸人,绝不能因一时失言而被埋没。 “你只管畅所欲言,我这人性情宽和。”曹操面带笑意,语气轻松,可心底已悄然对许枫减了几分评价。 只觉此人或许有些勇力,似那壮士之流,但文韬恐怕名过其实。 荀彧未免言过其实了。 “啧,”许枫轻咂了一下舌,慢条斯理地开口:“人太多,不如请主公遣退几位……” 什么?! 几位士族子弟顿时错愕,一人冷笑道:“此话怎讲?你有何秘语不可公之于众,竟要驱我等离帐?” “正是!在下乃杨氏后人,何故不得听闻?” “我为颍川陈氏子弟,亦愿聆听阁下高论。” 他们原本不敢多言,毕竟许枫单手擎起牙门旗的那一幕太过震撼,令人忌惮。 可如今曹操亲临,曹公就在眼前,谅他也不敢当面行凶! “并非如此,”许枫解释道,“有些话,只能与曹公私议。” 曹操微微颔首,转而对众士族含笑说道:“好,你们暂且退出。我倒要听听许枫有何高见。若其言语无礼,自会命人将其乱棍逐出,再请诸位回来。” “这!” “曹公!此人分明无礼取闹!” 荀彧见状,挡在众人之前,面上含笑,语气却不容抗拒:“诸位,请吧。” “荀军师!!”几人脸上涨红发青,愤懑难平,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悻悻退出军帐。 待众人离去,曹操略显倦意地开口:“好了,现已依足先生所求。” 帐中仅余曹仁,以及一名魁梧异常的壮汉。 那人如熊罴般矗立,双目炯炯,神色冷峻地盯着许枫。 此人乃曹操亲卫统领,亦是一员猛将,说来还与许枫同姓,本家之人。 起初听闻许枫单臂托旗,他还颇为振奋;可如今一见其瘦弱如鸡雏,顿生怀疑。 这细胳膊怕是稍一用力就得折断,别说牙门旗,怕是连长戟都举不动。 此外,便只有荀彧仍在帐内。 曹仁与宿卫皆是曹操心腹,足以护其周全,否则也不会轻易遣散旁人——万一有刺客图谋不轨呢? 许枫拱手行礼,徐徐而言:“当今朝廷为李傕、郭汜所乱,天子蒙尘,颠沛流离。天子即为天时。主公若能抢先一步,密联许昌,设法迎奉天子至此,则可执掌诏令之权。此权远胜传国玉玺,凭此可号令天下诸侯。若有不服者,便可斥其悖逆汉室。如此之势,正如高屋建瓴,顺势而下,天时便已在我。” “不过需防袁绍。然也无妨,袁绍此人虽谋略过人,却优柔寡断,料他此刻仍在迟疑未决。” 这…… 曹操当场呆住。 荀彧亦瞠目结舌。 曹仁更是震惊不已——这般谋划,他从未想过!他向来以为天子不在身边,正好割据一方,招兵买马,数年之后自可壮大称雄! 至于那宿卫统领……自然听不太懂,但见其余三人皆惊,他也跟着愣住了。 良久,曹操忽然一把握住许枫的手。 “先生真乃大才!我心中确有此念,却苦于时机未至!然而——我地处偏远,距天子所在何止千里!即便天子脱困,恐也只会奔往袁绍之处……” “不不不,我却不这么看,”许久未出声的荀彧忽然开口道,“袁绍势力雄厚,出身四世三公,天子或许忌惮他权势滔天,恐其成为又一个董卓。但若换作主公,则另当别论。” 许枫也接言道:“其实只要稳守兖州,扫平颍川与东郡之乱,而后向东遥望洛阳,上表奏请封赏,天子自然会记住主公之名。久而久之,心中便唯主公是倚。” 曹操一听,顿觉心旷神怡。 他本就明白此理,可如今经人点破,竟与自己所思如出一辙,那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令人畅快无比。 畅快了。 真是无比畅快。 “先生真乃……大才之士啊!!” 曹操紧紧握住许枫的手,难掩激动地说道:“先生,我听闻你天生神力,能单手擎起牙门旗,且胸藏经纬谋略,何不……入我帐下为大将?” “不不不,主公,我真的不是武将!您让我做个管粮草辎重的文官吧!” 军帐之内,一片死寂。 唯有那宿卫最先回过神来,呆呆地道:“你该不会……其实一点力气都没有吧?” 第3章 猛将 牙门旗那是什么分量? 他自己都得双手才能搬动,还得是吃饱喝足之时。 若说有人能在重压之下单手托起,岂非荒诞不经? “我……对!”许枫连忙点头,解释道:“我是为了引起荀军师注意,用了个巧劲儿,那是‘化劲’的功夫,方能挡住牙门旗的坠势。实则我本是读书人,本身并无多少气力。” 他露出温和的笑容,与此同时,曹操悄然向曹仁递了个眼色。 恰巧曹仁正立于许枫身侧,处于视线死角。 于是曹仁一拳挥出。 这一拳讲究分寸,意在试探,点到为止。 即便许枫未能避开,最多也只是本能闪躲,略显狼狈罢了。 绝不会真正伤到这位看似温文尔雅的书生。 然而,当拳风逼近许枫耳畔时,他确实本能后退半步,却在电光火石间伸手一把攥住了曹仁的拳头。 砰! 拳掌相击,五指收紧,顺势一带,噗通一声—— 曹仁竟被掀翻在地。 …… 曹操:“……” 荀彧:“……” 宿卫队长:“……” “这……” 许枫面色微僵,心中叫苦不迭,这下意识的反应,简直要命! 【你击败了曹营猛将,武力+1】 武力……? 许枫脸上顿时浮现出一种生不如死的表情,还要加武力值?! 再涨下去,真的藏不住了啊…… 曹操与荀彧对视一眼,二人眼中皆闪过狂喜之色,竟不约而同地合十双手,仰天默祷,似在感念苍天垂怜。 天佑我曹氏! 天佑我大汉社稷!! 如此文韬武略兼备、来历清白之人,实乃不可多得的栋梁之材,必须重点栽培! “逐风!!!” 曹操提高声调,热切道:“你且直言,不愿为文官,可是嫌职位太低?若是如此,我可让你在我身边担任亲卫,虽为近侍,却可统率千军万马!” 众所周知,曹操身边的护卫统领,无一不是骁勇之辈,随时可充当前锋主将,冲锋陷阵。 谁知许枫一脸吃了苍蝇似的表情:“我真的不想当武职,我手无缚鸡之力……” 你还手无缚鸡之力……曹仁躺在地上,半天没缓过劲来,实在想不通这话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许枫摇头晃脑,满脸抗拒,神情真切至极,曹操这才明白,并非此人怯战畏阵,而是真心不愿披甲执戈。 “好!好!一切都依你!全都依你!” 曹操拍着他的肩膀,宽厚说道:“这样,我授你主簿之职,随我左右,平日负责文书整理,议事之时提出见解即可。” “俸禄几何?”许枫忍不住问。他曾长期食不果腹,尤其是南下兖州途中,历经饥荒,每日饿着肚子,能喝上一碗稀粥已是幸事。 唯一改善伙食的机会,竟是遇上山贼——那时他还能抢贼充饥。 可那些山贼……也很穷。 有的山贼也在啃树皮…… “年俸二百石,等同县尉。眼下我这边……实在难以再高。” 曹操也颇为头疼,即便有卫兹在背后支持,军中俸禄依旧难以发放得太过丰厚。 “哦?那至少能吃饱饭吧?”许枫对此并不了解,便随口问了一句。 “你吃!!管饱绝对没问题!!吃能花几个钱?!!” 曹操闻言朗声大笑,转身对荀彧道:“文若!速备宴席,把那些稀有的果蔬统统端上来!让逐风尽情享用!” “敞开了吃,别拘束!我就爱看我麾下的文官——啊不,将才这般豪饮猛食的模样!” 说着,曹操重重拍了拍许枫的肩头。 …… 于是军营之中大摆酒宴,几位士族子弟在军帐外等候多时,一听要设盛宴,顿时明白了几分意味。 “荒唐!这曹营,实在不必久留!” 一名书生愤然低语,看似怒斥,实则声音压得极低,仅身旁之人听清。 而那人也只是淡漠地瞥了一眼,并未接话,默默退后几步,拉开距离。 数炷香后,宴席正式开席。许枫坐于曹操左首第一位,右侧则是曹仁与许褚,在军帐之内共进膳食。 桌上尽是珍馐美味,飞禽走兽俱全,更有整只烤羊,配上醇香美酒,琳琅满目。 许枫眼眶微湿,终于吃上一顿像样的盛宴了!! “吃!尽管吃!逐风,只管放开肚量!”曹操热情招呼。 “好嘞!谢主公!”许枫应了一声,旋即如风卷残云般动起筷子。他武艺高强,体力消耗大,饭量自然惊人,一口便是一整只鸡腿。 两炷香过去…… 仍未停筷。 曹操都有些发怵。 “还在吃?!他已吃了五人份的饭菜了!” 荀彧连忙凑近耳语:“能者多食,亦能多战。此乃奇人之相!主公勿忧,军中武将少有如此食量者。逐风一人可食五人之量,其力当可敌百人,乃至千人!” “话虽如此……可若顿顿如此……” 曹操回想起自己方才说的“吃能吃多少钱”,心头不由得一紧,隐隐作痛…… 陈留郡。 卫府。 商人卫兹,乃是少数喜好结交豪杰的富商。 他与曹操情谊深厚,不仅是挚友,更是在乱世之中坚定看好曹操前途之人。 因此倾尽家财资助曹操起兵,几乎将全部身家都投入其中。 汉末之际,凡起兵称雄者,身后皆有此类豪商鼎力相助,譬如鲁肃、糜竺之流,皆曾散尽家资以助明主。 故而卫兹于曹操而言,与鲍信一般,皆属恩重如山之人。 “文武兼备?!” 此时,他满脸愕然地看着前来通报的曹纯,“虽是良才,但也不至于特地来告知于我吧?” “此人确有不同。主公特意命我前来禀报——此人能单手擎起牙门大旗,且才学卓绝,颇具主公当年之风范;更奇特的是,一顿饭竟能吃下五人份食量,偏偏身形清瘦,看似文弱。而且……他只想担任文职,或许是觉得我军……过于寒酸。” “呵……” 卫兹微微一怔。 的确,武将所需俸禄与抚恤本就高昂,若无厚待,何以令人效死? “不可能!若是真有如此文武双全之士,区区俸禄岂会放在眼里?他的功勋将来岂是常人所能比拟?” “卫公所言极是。”曹纯点头。 “备马!我知主公用意了!” 卫兹当即下令家中仆从,紧急筹备大批果品佳肴,又取出金银钱财,玉器数件,外加一柄沉铁锻造的亮银长枪。 此枪名为“破岳”,乃世间罕有的利器,虽不及七星剑那般削铁如泥,堪称神兵,但对武将而言已是梦寐以求之物。 尤其是勇猛刚烈之士,见此等威势凛然的兵器,必心生喜爱。 得知此事后,卫兹内心惊喜交加。 惊的是,兖州竟出此等奇才,自己竟毫无所知;此人竟绕过自己径直入营,幸而被及时发现——若被埋没于行伍之间,岂非明珠暗投? 喜的是……如今有了这般能独力扛旗的壮士,日后兖州面临的困局,或许真有望一举化解。 毕竟,兖州的蛾贼实在猖獗。 兖州境内,尤其是东郡与颍川一带,仍盘踞着昔日黄巾残部。 如今他们失却了大规模作战之力,只得聚集山野,或攻占村镇、劫掠城池,肆意欺压百姓。 此外,青州与徐州之地,亦有此类余党流窜作乱,民间称之为“蛾贼”。 这正是曹操上任后亟需解决的首要难题。 若能平息此等祸患,则兖州局势便可迈出稳固的第一步。 也便于向朝廷呈报功绩。 而请功并非为求升官晋爵。 卫兹身为商贾,对此心知肚明:奏报功劳,实为扬名立万。 名声一振,四方英才、乡里豪杰自会闻风而至。 “来人!!速速备行,即刻启程!” “喏!!” 卫府上下顿时忙碌起来,仆从奔走不歇,仅用一炷香工夫,便将金银器物悉数装车完毕。 随即出发。 …… 次日黄昏,五四辆马车缓缓驶入军营。 虽行进不疾,但已是依卫兹严令昼夜赶路所致。 曹操早已得知卫兹将至,出于礼遇,亲从中军大帐迎出,身后随行者有荀彧、荀攸叔侄,以及曹仁、许褚两位猛将。 荀攸虽为荀彧之侄,年岁却长于其叔,才学渊博,具经世治国之能,谋略深远,堪称王佐之器。 除此之外,曹操帐下尚有一位极为重要的谋士——戏志才。 而许枫,此刻已换上主簿所穿的儒衫,竟也颇有些文士风范。 他本就身形修长,体格精悍,面容清俊,毫无粗莽之气。 因此一旦着上文官服饰,倒显得格外得体。 “卫公。” 曹操上前拱手微躬。 “岂敢岂敢!劳主公亲迎,卫兹诚惶诚恐!” 卫兹急忙还礼,心中已然明了许枫在曹操心中的分量。 他此番前来,曹操自然清楚其来意。 肯亲自出迎,足见心情极佳。 “敢问,许枫何在?” “啊?”曹操身后几名主簿中,最末一位不起眼的年轻人应声而出,“我在此处。” “这位壮士,可是那单手擎起牙门旗的许枫,字逐风?” 许枫一怔,随即答道:“卫大人,在下的才学更为出众。” 他是有意提醒卫兹:莫要只记我武勇之事,那不过是偶然之举!关键在于我才识过人!我乃文官!!! 卫兹闻言略显欣喜,继而朗声大笑:“对对对!是我疏忽了,许大人乃是文武兼备,实有统帅之才!!” 听罢此言,许枫心中五味杂陈。 你这就太过分了,怎么又扯到统帅之才去了? “唤他逐风便可,他如今是我的随行护……主簿。” 不知为何,曹操每想到许枫曾单手竖旗、一手拦住曹仁的场面,便总觉得此人难归文列,无论如何都更像一名武将。 “好,逐风,曹公予你多少俸禄?” 许枫如实回道:“二百石,外加一日三餐饱食。” “这……”卫兹一愣,随即连连摇头,“实在惭愧!此乃我之过也。我卫兹家资丰厚,却吝于施予,委屈贤才了!我私赠二百石,并有一物相赠。” 说着,卫兹亲切执起许枫之手。这番言语,令曹操心头畅快许多。 许枫亦心领神会——卫兹此言乃客套之举。 按理说,其家财属己所有,投资曹操也需见成效方可持续投入。 然近年以来,曹操尚在积蓄力量,初创基业,麾下人才日增,兵马渐盛,所需资财愈发庞大。 故而卫兹长期只出不进,实为默默支撑。 今至军营,自当顾全主公颜面,不可损其威信,故作此言。 如此说法,聪慧之人皆能体会其中善意。 许枫亦觉此人慷慨可交,确是舍得之人。 他随卫兹行至一辆马车前,帘幕掀开,露出一只近两丈长的黑木匣子。 一看便知非同寻常,单是那匣子便用上等木材制成,镶着金线雕花,拿去售卖也能换回不少银两。 “逐风,你可知晓吕布的方天画戟?” “知晓。” 吕布执方天戟,骑追风赤兔,沙场之上见人杀人,遇佛杀佛,乃是顶尖的煞星猛将。 第4章 这下要出大事了 董卓死后,他被迫流亡,率麾下西凉铁骑数万,暂依袁术麾下,颠沛辗转,居无定所。 “此兵器,足可媲美方天画戟,乃我早年以沉铁、精钢、天外陨铁,请名师精心锻铸而成,名为鎏金虎头枪。” 哐当一声。 卫兹命人启匣,刹那间一道尊贵的暗金光华流转而出。 枪身修长,顶端雕着一只金色猛虎,虎口吐出枪锋,银光凛冽,枪杆刻有镂空纹饰,寒芒逼人。 锐不可当。 “此枪重达百斤,锋利至极,断金削铁如切腐朽,堪称当世神兵!神兵配……配……文士!赠予逐风,实乃珠联璧合,哈哈,你且试上一试。” 卫兹略显窘迫地说完这番话。原非本意如此,谁知这般英才,竟只是个主簿? 他还以为曹操至少会委以先锋之职…… 许枫闻言,也是一愣。 面无表情地望向卫兹。 神兵配文士? 这话……说得过去吗? “不必了不必了,多谢卫公厚爱,如此重礼,实在不敢领受。” “哎!这可不成!”曹操在后开口道,“逐风平日操劳政务,功绩卓著,得此物可在议事之余习武强身,舒缓疲乏。” “正是,主簿终日伏案,若无强健体魄,难以持久。”荀彧微笑着附和,语气里却带几分无奈。 “况且追随主公常需跋涉四方,随身携带兵器,也好防备意外。”曹仁神色肃然,仿佛已将安危尽数托付于许枫之手。 许枫左顾右盼,终究摸不清众人用意,只得低声嘀咕:“你们莫不是在耍我?” 当我是书读得少好骗是吧? 哪家主簿扛一把百斤重枪上阵? “回头再为你量体定制一副铠甲,如此更能保全周全。” 曹操笑呵呵地拍了拍许枫肩头,满脸喜爱之意。 许枫长叹一口气——逃是逃不掉了,认命便是。 大不了将来披甲执枪,手持亮银长矛,我也得死死咬住主簿这身份不放! 他伸手一握,直接抄起那柄鎏金虎头枪,手腕一抖,挽出一朵枪花,顺势绕至背后,倏然向前疾刺,破空之声尖锐刺耳。 砰地一声,枪尖深深插入地面。 “好枪!” 卫兹顿时眉开眼笑,眼中精光闪烁。 他携此枪而来,本就有试探之意。 百斤之枪沉重非常,寻常人持之反成累赘,唯有力能扛鼎的猛士方可驾驭。 而若真有猛将舞动此枪,其威势必将摧山裂地。 如今许枫挥洒自如,百斤长枪在他手中竟似轻若枯枝。 这是何等神力? 看来传言不虚——他真能单手擎起牙门大旗! 曹操见状亦是欣喜万分,一时语塞,只抚须频频点头,继而关切问道:“逐风,可饿了?若饿了,我请你用饭去。” 许枫握枪而立,微微后仰,咂舌道:“主公别这样,您这么一问,我倒显得像个饭桶了。” 荀彧与曹操齐齐嘴角一抽…… 此时本当坦然受赞,你何止“像”,根本就是。 …… 夜深。 中军帐内,曹操因有要事与卫兹商议,遂留其宿于军营。 荀彧、荀攸与许枫列席参议,曹仁旁听。 曹操亲卫则守于帐外。 “诸位皆心腹之人,无需拘礼,直言无妨。眼下黄巾贼寇猖獗,各位有何高见?” 荀攸直截了当地说道:“寿张设伏兵!” 什么?! 许枫瞳孔骤缩。 这下要出大事了。 于寿张布奇兵迎击黄巾,曹操与鲍信率先抵达战场,步卒尚未赶到。 敌军猝然相遇,即刻交战。 鲍信奋不顾身救出曹操,自己却死于乱军之中,年仅四十一岁。 这是许枫所掌握的情况,换言之,在此次行动中,曹操的恩人鲍信将不幸殒命。 “奇兵之策,确实是个高明的手段,”曹操轻捋长须,微微颔首,这般布局与他心中所想可谓异曲同工。 “嗯,文若以为如何?” 曹操将目光投向荀彧。 荀彧只是含笑不语。 他对行军布阵、出征谋略,自知不及侄儿荀攸。 荀攸精通兵法,擅长以奇制胜;而荀彧所长在于战略筹划、安定后方。 二人各有所专,皆为栋梁之才。 曹仁沉吟片刻,开口道:“只怕这些蛾贼未必轻易中计。” 曹操笑道:“子孝,你再深入想想。” 曹仁默然片刻,继而迟疑着说道:“青州黄巾新近得胜,刘岱战败身亡,他们定会滋生骄气。” “骄兵必败!彼辈自恃强大,疏于防备。我军若派小股部队现身寿张一带,贼众必倾力追击——届时正可落入我军伏圈!” “哈哈哈!”曹操拍了拍曹仁肩头,赞道:“不错不错,为将者当有此等洞察!逐风,你有何见解?” 曹操转头看向许枫,也想听听这位主簿的看法。 “我……”许枫差点脱口说出“我在旁观战”。 顿了顿,他才缓缓道:“主公,依我看,纵使黄巾狂妄自大、轻视我军,但他们兵力众多。古语有云,擒贼先擒王。您亲临前线诱敌时,不可远离主力,否则虽能引敌深入,却也身陷险境。” 曹操闻言一怔,旋即露出得意之色,笑着回应:“黄巾不过乌合之众,何来章法可言?见我出击,必然倾巢而出。那时伏兵四起,正好一鼓歼之!” “啧,也有几分道理。” 许枫不愿争执,随声应和一句,又补充道:“况且这些蛾贼在青州盘踞多年,久经沙场,与朝廷周旋已久;而主公麾下将士多为新卒,实战经验尚浅,难免……” “此言差矣!”曹操挥手打断,朗声道:“新兵正需血火锤炼!我亲自诱敌,必能创造战机!逐风,若你不信,不如随我一同出阵!” “啊?!我……” 许枫顿时目瞪口呆,这是要玩命啊! 你自己送死也就罢了,还想拉上我陪你一起赴险? 可瞧着曹老板那副胸有成竹的模样,许枫终究懒得再劝。 …… 七八日后。 寿张已集结兵马,主力大军压境。 济北相鲍信与曹操会面,两人稍作商议,便即达成共识:趁此时机彻底肃清兖州境内黄巾余党,随后反攻青州! 若进展顺利,便可一举占据两州之地,奠定富强根基。 许枫亦在军列之中,心情极为复杂,甚至可以说是无语至极。 原因无他——曹仁竟为他定制了一副亮银铠甲,还是将军级别的制式。 于是此刻他只能骑马紧随曹操身侧,原本本可安坐车驾的。 “逐风,你看,我军骑兵在前,步卒居后。北方骑兵惯于马上作战,奔袭突围绝无问题;我的亲卫更是百里挑一!待蛾贼追来,步军及时合拢,正好围而歼之!” 许枫低声嘀咕:“主公,我一直觉得如今的战马配置仍有不足。我有个想法……纯属文官视角的想法。” 曹操脸色微僵,苦笑道:“那你且说说看,让我听听这‘文官想法’。” 许枫正色道:“塞外彝族马帮中,有人用坚韧布料制成马镫,士兵无需以双腿夹马,可略微挺立上身。若有闲暇,我们不妨仿效打制铁蹄掌的方式,打造金属马镫。如此一来,骑兵在马背上操控更稳,战斗力或将倍增。” 曹操:“……” 鲍信:“???” 荀彧恰好听到了这段话,当即心生敬佩——不愧是许枫! 嘴上说自己是文官,实则处处为武备操心。 曹操愣神片刻,忽然放声大笑:“天呐,你这脑子真是灵光!妙极!等此战扫平蛾贼,我立刻回营开炉打造!逐风,监工一事就交给你了!这可是文官该干的活儿!” 许枫平静地说道:“主公,有话直说便是,不必总说什么‘等到何时便如何’这类话,这叫立fg,您还是别立了……” 曹操脸色一滞,眼角微微抽动——我别立……这话听着怎么有些怪异。 鲍信低声问道:“这位先生……孟德是从何处请来的?” 曹操轻笑出声,心中顿感舒畅,答道:“自然是恭敬礼聘而来的贤士。不过切记莫要称他为将军,唤他逐风便可,或称主簿亦可,他是主簿,此事万勿疏忽。” “明白。” 鲍信略带疑惑地打量了许枫一眼,身形清瘦文雅,一看便是文书谋臣之流。 不知不觉间,曹操已远离了步兵主力。 紧接着,便传来震天动地的骑兵奔袭之声,马蹄如雷,杀声四起。 整个骑兵阵列顿时陷入混乱。 “主公!!黄巾贼到了!”曹仁猛地勒紧缰绳,挺身上望,只见远处尘土蔽日,漫山遍野皆是烟尘滚滚,不知有多少敌军涌来。 恐怕有数万之众!! “是巧合,还是埋伏?!” 曹操厉声高呼!战马早已受惊,此刻正躁动不安,铁蹄狂乱踏地,几乎失控。 “不清楚!敌人数量太多!!极有可能是伏兵!” 鲍信顿时大惊失色:“不,黄巾贼哪有这般预判之能?!多半是他们刚出城采樵归来,恰好撞上了我军!我方骑兵在前,步兵尚远,来不及接应了,孟德快走!!” 话音未落,远方骑兵已然疾冲而至,蹄声如鼓,乱作一团,我军阵脚大乱! 曹操的亲卫骑兵迅速列阵迎敌,但面对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的凶悍黄巾,人数相差悬殊,宛如怒浪扑向孤舟。 “天啊,撤退!!速与大军会合!!” 曹操怒吼一声。 前方鲍信已与敌军短兵相接,敌我兵力悬殊至少二十倍,此战根本无法取胜! 那不过是拼死断后,争取时间。 “孟德先走!快走!!!” 鲍信嘶声力竭。 此时曹操身边已无敌踪,却仅剩一名魁梧雄壮的宿卫统领。 他猛然转身,一把攥住那护卫粗壮的手臂,目眦欲裂地吼道:“去救人!把济北相给我救出来!!我赏你百金,封千户侯!!” “不可!主公安危为重,请速撤离!!” 曹操双目赤红,悔恨交加,恨不得抽自己几巴掌——早不来晚不来,偏偏这时遇上这群蛾贼! 可敌人岂会轻易放过。 危急之中,他却仍保持冷静,忽然想起身边的许枫,急忙回头恳切道:“逐风,帮我把鲍信救回来!” “我让你做文官!让你管粮草!让你当军师!” “逐风!!男子汉大丈夫,岂能避战!不要惧血,不要畏杀戮!!你身怀绝技,莫被书生怯懦误了性命!” 曹操这一声怒喝如雷霆贯耳。直到此刻,他仍以为许枫是因畏惧战场而甘居幕后,不愿执戈上阵。 许枫目光闪烁,神情复杂。 他深知鲍信对曹操意义非凡——曹操一生流泪者寥寥,此人乃枭雄心性,能为之动容落泪者,必是极重之人。 “好,我去!” 许枫咬牙决断,一拍马臀,双腿夹紧,战马如离弦之箭疾驰而出,速度惊人! 哒哒蹄声急如骤雨,手中鎏金虎头枪猛然挥出。 第5章 天赐之福将 呼咻!! 一道低沉的破空声划过,挡在前方的黄巾贼卒应声而倒。 砰! 一片人马连同身躯被横扫掀翻,枪锋掠过咽喉,顷刻收割无数性命。 许枫恍若战神降世,所过之处血雾弥漫。 他挺身立马,势不可挡,硬生生撕开层层包围,直杀至鲍信身后。 随即伸手一抓,如同拎起幼禽般将鲍信提上自己的马背。 “贼众势盛!先撤!” “哦……” 鲍信自被提起至今,仍处于茫然无措之中,眼神呆滞,魂不附体。 方才还在嘀咕这许枫看似羸弱,分明是个文弱书生…… 我的老天爷啊,这哪里是什么文官! 这力量便是掀翻战马也绰绰有余,竟只担任一个主簿!! 那边曹操也惊得愣住了…… 这条救人路线,简直毫无迂回,直冲而入。 原本曹操打算命宿卫开路,亲自护送许枫前往,可话还未出口,人已疾驰而出。 若非战马稍显迟缓,此人恐怕早已杀入中军,来回冲杀一遍。 太惊人了…… 他竟全然无惧战场! 此时曹操才猛然醒悟,自己先前对许枫的揣测是多么荒谬。 许枫哪里是怕事之人!! 他根本不怕纷乱,反而如鱼得水! 还未来得及细想,许枫已将鲍信救回,且丝毫没有停歇之意,转头对曹仁高声喝道:“子孝!!走!引他们往步兵阵前,边战边退!” “好!!!” 曹操见鲍信脱险,心头大石落地,但脑中依旧一片震撼。 毕竟这是首次亲眼目睹许枫上阵,其勇猛远超想象。 荀彧早先便骑马在数名护卫簇拥下撤离战场,此刻已退至百步之外。 目睹这一幕,心中惊涛骇浪。 早知许枫骁勇,却未料竟强悍至此! 短暂震惊后,他立即冷静下来,着手部署撤退路线。 “全军后撤!从长计议!” 不久,曹操等人策马赶到,大军有序撤退。 骑兵折损二十余人,丢弃盔甲者三四十人,然而众人目睹许枫神威之后,纷纷打消逃散念头,重聚成阵。 片刻之后,许枫反倒成了冲锋在最前的那个。 曹操所率虽多为新兵,但战马皆是良驹,奔行起来渐渐拉开了与黄巾贼的距离。 翻过一处低坡后,曹操心有余悸地回望,发现蛾贼已然退去。 “呼,总算逃出生天。” 这时许枫朗声道:“正是良机!我军马匹精良,可趁势冲击其后撤之部,来一记回马枪!” 曹仁闻言,立刻应和:“说得极是!!出发!” 曹操微微一怔,竟还有这般战法?! 就在这一瞬,他仿佛豁然开朗。 “对啊!!对付蛾贼就该如此作战!!!逐风真乃奇才啊!!” “我,我的天……逐风,你一语点醒梦中人!妙哉,此乃游而击之之策!” “彼为流寇,我岂能奢望一举歼灭?单靠一场胜仗绝难毕其功于一役!当发挥兖州兵马机动之长,伺机而动,逐个击破!!” 许枫略一迟疑,小声试探:“那我……可以不用再上了吧?” “不必!我已彻悟!!哈哈哈!!” 曹操放声大笑,做梦也没想到,自己苦苦思索不得的应对数十万黄巾之策,竟被初入曹营的许枫一语道破。 福将,实乃天赐之福将! 苍天助我曹氏! 尽管心中仍有余悸,对刚才身陷险境的记忆尚存畏惧,但此刻劫后余生,喜悦之情油然而生。 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鲍信多谢逐风救命之恩!!感激不尽!!” 鲍信也在一旁深深致谢。 许枫救他性命,若非此人相救,他恐已为曹操捐躯。 死并不可怕,但活着,终归更好。 曹操定下心神,迅速做出决断。 他命曹仁率军杀个回马枪,待黄巾贼怒而追击时,又果断撤离,绝不纠缠。 同时传令后军,催促步兵加速前进。 是日,原定寿张奇袭未成,却收获近乎同等之效。 曹操麾下骑兵犹如戏耍猎物,将蛾贼玩弄于掌中。 直至最后一次突袭,斩敌五百有余,终令贼众彻底暴怒。 人人红眼嘶吼,誓要与曹军决一死战,疯狂扑来。 然而此时,曹操步兵主力早已严阵以待——战马绊腿,盾阵压进,配合默契,井然有序。 一个设局诱敌的妙计,令这些蛾贼尽数落入埋伏圈内,随即四面合围、斩杀无算,唯有后方不及赶上的数千人侥幸逃出生天。 此役大捷,堪称首次扬眉吐气的胜果! …… 夜幕降临,曹操畅快的笑声自军营中传出。 他们尚未返回陈留,而是就地扎营,摆酒庆功。 许枫依旧如常,一人吃下五人的饭量。 可这一回,曹操半点不觉心疼。 吃吧!! 能者多食!这般福将,连进食都显得豪气干云、威风凛凛!! 真可谓“智勇双全”的猛士! “多吃些,逐风,够不够?我再命人宰一头牛来!” “够了够了,”许枫连忙抬手推辞,若再继续下去,恐怕真要被当牲口养了。 “哈哈哈!好!那便痛饮美酒!!” 曹操满面红光,喜形于色。 不仅因大获全胜,更因今日许枫单骑冲阵、力挽狂澜,救下了他的恩人鲍信。 这份恩义,岂能轻忽? 他心中欢喜至极,几乎已将许枫视作亲信骨肉。 “逐风,你想要何等封赏?”曹操忽然开口问道。 一旁用餐的荀彧、荀攸与鲍信皆停下手中青铜箸——那时尚无“筷子”之称,贵族多用铜箸,细长精致,平民则惯用竹制。 许枫已吃了七分饱,自觉不宜再贪食。 毕竟眼下曹老板囊中羞涩,吃得太过终究失礼。 “我就想安安静静做个美男子。” 许枫一本正经地答道。 “不如你来担任我的宿卫如何?兼领军师祭酒之职。” 如此安排,等于将他置于与戏志才同等的地位。 戏志才才华出众,在颍川素有声望,且与郭嘉、荀彧等人交情深厚。 如今郭嘉尚未投奔,想必是因戏志才尚未引荐之故。 许枫略作思忖:若再推辞,曹老板怕是要絮叨不止。既然力气已被识破,做宿卫倒也无妨,只要不剥夺文职身份便可。 “那我们立个约定如何?”许枫察言观色一番,笑着对曹操道,“主公肯答应吗?” 曹操一怔,继而满脸宠溺:“答应!当然答应!只要是逐风愿与我约,随你提什么条件都行!” 许枫沉吟片刻,道:“其实只有一个请求——日后若派我出征,我只任军师。” 坐镇后方即可,两军交战时远远观之,尚可接受。 “好!不过……逐风啊,你分明无所畏惧于战场,为何偏偏不愿为武将?” 曹操话音未落,荀彧、曹仁等人也纷纷投来目光。 是啊,究竟是为何? 众人皆心存疑惑。 许枫挠了挠头,苦笑一声:“我杀的人太多,该积点阴德了。” …… 算一算时日…… 年初至今,许枫来到这三国乱世已逾一年。 真正觉醒系统不过三月而已。 原打算以寻常百姓身份度此一生,邻里和睦,苟且偷安。 奈何山河崩裂,盗匪横行。 山贼突袭村庄,屠戮一百八十二口。 老弱妇孺皆未能免,连初生婴孩亦遭毒手。 那一日,他正在山上砍柴。 归家之时,只见遍地血污,尸骸枕藉。 本性沉稳的他并未嚎啕痛哭,只觉乱世之中此类惨剧屡见不鲜,天下各处皆有可能发生,只是自己运气不佳,恰逢其祸。 后来回想起来,乡里之人待他甚厚。 东村孩童小环常送包子馒头,偷偷趴在他肩上踏青游玩; 村西姑娘丫丫暗怀情愫,每每携家中饭菜前来探望,夜晚还陪他说笑解闷; 村正虽是一介老翁,却仁厚慈祥,平日多有关照。 想到这些前因后果,许枫意识到,若自己不去复仇,恐怕余生都会寝食难安。 那时,他的武力值已达到【99】,堪称当世顶尖的猛将。 身体的各项素质早已远超常人,于是他提着一柄砍刀独自上山,面对数百山贼,逐一击破,耗时三日,慢慢将其折磨致死,无一幸免。 最后,他放火烧毁了整座山寨。 此后,他打算寻一处安身之地。 恰逢曹操广纳贤才,招兵买马,他便前来试试机缘,或许能谋个主簿之职,掌管些粮草事务。 毕竟管粮食,总不至于再挨饿。 早年在村中,可是常常食不果腹。 并非邻里欺凌、争抢口粮, 而是人人皆饥。 这乱世之中,能活下来已是侥幸,若能饱餐一顿,简直要感激天地开眼。 …… “……” 宴席之上,一片沉寂,仿佛连呼吸都凝滞了。 曹操未曾料到,眼前这位看似纯朴天真、未经风霜的青年,竟背负如此过往。 若非酒意微醺,话题敞开,且席间并无外人,恐怕许枫也不会吐露心声,只会一味地请求文职官位。 此人并非嗜杀之徒,也不愿以刀剑平定乱世。 究其原因,只因他来自太平年代,心中尚存仁念,尚未被战火彻底磨去温情。 这样的人,实属难得。 为何值得重用?正因他文武双全。 文可执笔治天下,武能策马定山河。 自然有选择的余地。 可世间多数人,根本没有选择。 文人日后难修武艺,武夫后来或可习文,但骨子里的气质,早已定型,难以更改。 “好!” 曹操心中感慨万千,终于明白了许枫的处境与志向,随即开口道:“既如此,你便留在我幕府,担任功曹一职。” 功曹? 那可是专为曹操谋划军政要务的职位,极好。 相当于近身幕僚,既能贴近主帅,又不必亲赴战场厮杀,只需出谋划策即可。 “今后除非两军对垒,阵前挑战实在无人可敌,否则你绝无需亲自上阵!放心,逐风,当今世上,还无人能逼我到束手无策的地步!” 许枫听前半句颇为受用,可听到后半句,脑海中顿时浮现出“吕布、颜良、文丑、马超”等名字…… 最终忍不住低声嘀咕了一句:“您又立旗,这张嘴真是开了光的……” “嗯?!”曹操一愣,似乎察觉到这年轻人小声说了什么。 “没事,喝酒。” “好嘞。” 曹操举杯相邀,众人共饮,当晚气氛热烈,也是许枫久违得以安心入眠的一夜。 …… 次日酒醒,许枫以功曹身份,开始为曹操督造铁马镫。 他亲手绘出图纸,并分发给众工匠,首批数量定为一万副。 哪怕节衣缩食,也要优先完成——因为这器具能使每位骑兵战力翻倍以上! 若装备至万人规模的骑兵部队,整体战力的提升绝非线性可比。 此时曹操已刻意抬高许枫的地位,令其主持如此要务,且图纸出自其手,无形中已将他与荀彧并列。 此后必是倚重之人。 第6章 无计可施 原因无他:曹操认定许枫为人诚恳,是真正值得深交的知己,尽管二人相差十九岁。 当年冬季,装备新型马镫的骑兵战力大增,机动性空前提升,在多处战场发起迅猛突袭,如虎驱羊,势不可挡。 黄巾残部被打得四处溃逃。 无论野外交锋,还是攻城拔寨,皆因器械精良与训练有素,进展如摧枯拉朽。 曹仁、夏侯惇、于禁、曹洪等将领,在连番征战中屡建奇功,自此兖州境内的黄巾余党闻风丧胆! 待来年春初,纷纷选择归降。 由此,兖州骑兵威名远扬,曹操声望亦达巅峰。 这支军队,被曹操赐名为“虎贲”! 而幕后首功之臣,并非那些冲锋陷阵的武将。 而是一个名为“许枫”的文人。 也因此,许枫之名,首次映入了南北诸多诸侯的眼帘…… 青州,平原国。 府衙之内,一处寻常院落中,尚有一阁楼灯火未熄。 院中,一位手掌垂膝的中年男子正低头编织草鞋——这是他多年来的习惯,亦是为了不忘出身微末之本。 此人正是平原相刘备, 亦是当今天子亲封的皇叔,刘玄德。 虽身居此地,却与北方公孙瓒往来密切。如今袁绍已占据并州,稳握根基,逐鹿之势渐成。 而刘玄德仍抱负未展,壮志难酬。 即便如此,他与结义兄弟关羽、张飞始终蛰伏待机,静候风云再起之时。 同时,广纳四方情报,以察天下动向。 此刻,案上简牍摊开,正载有曹操平定兖州三十万蛾贼之事。 “哎呀,不得了啊……”刘备轻叹摇头,“这曹孟德,果然非同凡响,竟能如此迅速剿抚兖州黄巾乱军,这般功业,我实难企及。” 一旁操练青龙偃月刀的关羽将兵刃稳架于铁架之上,随即抬手理顺长髯,声音低沉道:“昔日在十八路诸侯联军初会之际,我便知曹操绝非常流。彼时众将皆趋利洛阳,见功不追,天子蒙尘亦无人援救,唯有曹操、孙坚与大哥你挺身而出,追击董卓于汜水关外。虽未竟全功,然此举已得天下士民之心。” “确如所言,世人皆知孟德心向大汉。” 刘备叹息良久,怅然道:“只恨我生不逢时,纵怀报国之志,欲扶危汉室,终究力不从心。” “嗯,动作真快。” “我的天!这仗竟是这般打法?”张飞原在饮酒赏字,闻此言立刻奔来,满脸惊愕地喊道:“曹孟德手中不过数万兵马,纵得兖州豪族相助,又岂能一举收降三十万黄巾?!” “况且他一向拮据,哪来粮草供养这等大军?若真将这些人尽数整训为精锐……那他还不得势不可挡!” 刘备原本尚觉心境平和, 可经张飞这么一说,顿时耳中轰鸣作响,胸口似有块垒淤塞,难以舒展。 同样是当年共讨董卓的十八路诸侯,同样曾策马追敌,为何今日境遇天差地别? 曹孟德究竟何处出众!? 阉宦之后,秽名遗绪之人! “翼德,纵使曹操得些民心,要想真正吞下这三十万降卒,也绝非易事。”关羽见兄长神色黯然,便出言宽慰道,“眼下春耕将至,去年秋粮早已耗尽,倘若他无法妥善安置,这三十万人便成了三十万张吃饭的嘴,反成祸患。” 刘备茫然点头,勉强挤出一丝笑意:“也是,也是。” 就在此时,他的目光再度落在竹简之上,忽然注意到一条附记: “兖州蛾贼之策谋,虎贲骑兵之组建,首功归于曹操帐下功曹,许枫,字逐风,河间人也。” “许枫?” 刘备读至此处,脸色骤变,猛然靠回椅背,双目圆睁,满是难以置信之色。 “曹操究竟有何德何能?为何如此旷世奇才,竟纷纷投其麾下!” 他低声自语,目光缓缓移向身旁两位义弟。 关张二人皆乃万夫莫当之勇将,冲锋陷阵所向披靡,唯独于运筹帷幄、定国安邦之策上难以襄助。 而今刘备所求者,恰如涸辙之鱼渴求活水——若有天下大才辅佐,必能腾跃九霄。 可惜…… 遍寻不得。 …… 此时,陈留郡。 曹操府衙内正设宴庆功,自然是为了嘉奖许枫之功。 若非此人献上铁马镫图样,并制定退敌方略,今年断无可能如此安泰过年。 与此同时,文臣武将齐聚一堂,共议眼下头等要务: 粮食问题。 春日将至,而那三十万降卒如何处置,尚无定论。 若不能及时安置妥当,恐再生变乱,动摇根本。 宴席间,一人神情郁结,沉默寡言。 他坐于左侧第三席,紧邻荀氏叔侄,右为荀彧,左为荀攸,此人正是戏志才。 戏志才发髻散乱,举止不羁,似全不在意仪容,满身书生气质,却也沾染诸多陋习,常出入风月之所,嗜酒纵乐,广结宾朋。 然文人多如此,曹操从未因此责备于他。 可如今坐在曹孟德左手首位的,却是一位身披铠甲、身旁立着长枪的年轻将领。 功曹? 一念及此,戏志才胸口便如压石般闷痛。 哪有功曹执枪擐甲、威风凛凛坐于谋士之位的?! 分明是武夫,既为武将,何不坐去对面?! 与那些披甲执锐之人争席去啊!! 你来与我等文士抢位置作甚?! 眼下已有荀文若、荀公达二人参赞帷幄,谋士已然不少,如今又添一武将冒充谋臣?! 我真是……若笔墨化刃,定要挥毫刺你个透心凉! 戏志才凝视许枫侧影,心中暗自长叹。 “诸君但言无妨,今局势如此,当如何运筹?” 曹操沉声开口,目光缓缓扫过在座谋士…… QAQ!!! —— 这话一出,许枫顿时来了精神。 这可是吃饭的大事! 他最感兴趣。 东汉末年连年兵燹,民生凋敝,田地荒芜,百姓流离,人口剧减,粮草匮乏,已然酿成深重危机。 所谓社会困局,归根结底便是饭碗问题——无数黎民连碗都端不稳,根本无食果腹。 而无粮可食的根源,正在于天下耕田大面积荒废。 曹操麾下有一人,名唤枣祗。 他对军民共耕、战耕并重之策早有关注。 待曹操击破颍川、汝南黄巾,缴获大批耕牛、农具与降众后, 枣祗便建议利用这些资源,在许昌周边开垦荒地,推行屯田,以解粮荒。 此事虽属将来之举,然其理此刻亦可援用。 故而许枫决意借此良机,抢先献策。 此时,曹操依旧率先望向戏志才。 “志才,对此困境,你有何良策?” 曹操含笑相询。而戏志才仍陷于愤懑难平之中,先前所饮,尽是苦闷之酒。 闻言思索良久,终勉强挤出一丝谦卑笑意:“可速训黄巾降卒,举兵征讨袁术。” “以战养战,乃上策也。” 曹操听罢,略一沉吟,随即摇头。 “不可。连年征战,将士疲敝,未得休整,亟需安养生息。” “那在下便无计可施了。” 戏志才悄然瞥了许枫一眼,心头泛起几分文人的清高与不服。 他本性孤傲,平日对友尚能谦和,可如今突然冒出个许枫,竟以雷霆之势跃为主公近臣, 甚至连主公亲尝的菜肴,都会特意命人端予他。 卫公等人,乃至荀彧、荀攸叔侄,时常与许枫论政谈世;就连曹仁将军、夏侯惇将军等宗族亲信,也都与他交情匪浅。 这……这岂有此理!!! 你凭何得此殊荣?! 戏志才轻叹一声,道:“主公,若在下之策不合您意,不如问问逐风,或许他另有妙法。” 哼! 这难题交给你,我看你怎么安置那三十万黄巾流民! 如今哪里是三十万兵勇,分明是三十万张嗷嗷待哺的嘴!! 养不活他们,他们转头就要啃你的骨! 正此时,许枫开口道:“多谢志才兄引荐,我正欲献策。” “啧……” 戏志才听得此语,心头莫名又是一堵。 他真有对策?!那我岂不是……白白为他铺路搭桥? 荀彧与荀攸相视一眼,眼中皆含一丝看趣之意。 其实戏志才本心并不恶,甚至与他们叔侄二人关系颇为融洽,只是骤然面对这般境遇,一时难以接受罢了。 曹操听见许枫所言,目光瞬间闪亮起来。 “逐风有对策?” 早知你胸有良策,我又何必大费周章办这宴席? 直接向你请教岂不省事? 曹操自己也思索过几条出路,却始终难以定夺。 几次与荀彧商议,皆觉各有漏洞。 无论是以战养战、借征战维持军需,还是闭关休整、苦熬度日,终究弊端重重,难以为继。 许枫沉吟片刻,缓缓开口:“依我之见,当先将荒废无主的田地尽数收归主公名下,再将投降的士卒按军制编组,由主公统一分配土地、种子、耕牛与农具,令其开垦耕作。所得粮产,则由主公与屯田军民按比例分取。” “换言之,便是推行军民共耕之策。降兵与百姓一同务农,我们则设立典农官予以监督治理。如此一来,既可实现自给自足,又能将余粮上缴主公。届时,再多几个一顿吃五餐的人也不愁了。” “百姓吃饱了肚子,自然手头宽裕;有了积蓄,便会逐渐富足,生活也就安稳了。” 许枫话音落下,厅内一片寂静,落针可闻。 曹操神色由惊愕转为狂喜。 起初并未在意,可细细一想—— 这计策,当真精妙! 让降兵自食其力,自行耕种!眼下唯一所需,不过是大量农具而已。 “只要有足够的农具,三十万降卒皆可化为农夫,助我开垦田亩。今年春耕,必将呈现出一派安宁兴旺之景。” “可这些农具从何而来?”戏志才忽然插话,“若要铁匠打造如此多的犁具,不知得耗费多少人力物力。” 类似办法他并非未曾想过,只因耗资巨大而作罢,未敢提出。 谁料又被许枫抢先道出。正因了解其中难处,他立即发难。 宴厅再度陷入沉默,诸位谋士低头沉思,试图寻找破局之法。 许枫双目一亮,探身对戏志才说道:“志才此问极是,我也早已考虑。更有一样曲辕犁的造法!我能绘出图样,简便易行,功效倍增,一举数得!” 曹操闻言,忍不住揪住胡须,几乎要仰天大笑。 这个许枫,一次次带给他惊喜,实在令人欣喜若狂。 反观戏志才,脸色如同吞了虫蚁般难看。 差点抬手给自己一记耳光。 我……我竟成了陪衬不成?! 望着许枫那副沉铁重铠、手持亮银虎头枪的威武模样,他心中郁结难舒。 你去敌营不好吗?!你分明就是个武夫!! 宴会散场。 心力交瘁的戏志才醉意朦胧,正欲离去,曹操已命人备好车辇,亲自派人护送其回府。 第7章 我想多娶几位!! 宴会散场。 心力交瘁的戏志才醉意朦胧,正欲离去,曹操已命人备好车辇,亲自派人护送其回府。 又嘱托荀氏叔侄代为劝慰几句,说些贴心话,促膝长谈,打开隔阂。 以曹操的洞察力,岂会看不出戏志才对许枫心存芥蒂? 方才种种言行,不过是一口气憋在心头,负气而为。但曹操深知轻重缓急。 戏志才身后,牵连着众多颍川士人的目光与期待;而许枫并无根基,在投奔曹营之前,不过是个默默无闻的小人物。 甚至连祖上都无从查考,仅知出身农家,熟悉耕作,通晓佃户所用农具——这般本事,似乎也合情合理。 最关键的是,这样一个寒门子弟,清白单纯,毫无士族牵绊,正适合日后作为核心加以栽培! 曹操在这方面一向手腕高明:既拉拢重用部分士族,也任用忠于汉室之人,同时着力培养属于自己的心腹班底。 而如今,许枫已然成为曹操真正的心腹重臣。 军民屯田,曲辕犁具—— 一道道清晰可行的新政在曹操眼前铺展开来。 刹那间,他几乎忘了许枫原是一名武将,倒像是位运筹帷幄的文臣。 “嗯?”想到此处,曹操轻声自语,“他本就是文职出身。” 啧。 返回府中后,曹操并未让许枫即刻离去。毕竟许枫孤身一人居于陈留,既无亲族照拂,朋友亦不过荀彧、荀攸寥寥数人而已。 平日能共饮几杯的,唯曹仁一人。而曹仁又极愿与许枫往来,只因觉得他性情沉稳、行事周正,颇多可取之处。 终究,也该让他感受些家的温情。 回到衙署庭院,厅中许枫仍在用饭。曹操便命丁夫人携诸子前来,欲令他们与许枫相见。 长子曹昂年方十三,次子曹丕六岁,曹彰五岁。 几个孩子一齐走到许枫面前。 曹操朗声一笑,道:“逐风,来见见我的这几个孩儿。” 许枫抬眼望去,放下箸筷,依文士之礼向三位公子致意,几位公子亦恭敬还礼。 五岁的曹彰最为憨实,小小年纪已站得笔直,目光清亮有神。 十三岁的曹昂则举止端方,温润有度。 曹操教诲诸子道:“唤兄长。” “兄长安好。” 他们再度躬身行礼。 这时丁夫人缓步至曹操身旁,含笑而立,向许枫微微欠身施礼。 “早听孟德提起,军中出了一位青年俊彦,今日终得一见。” 在彼时,能面见家眷,意味着曹操已不将许枫视作寻常属下。 许枫知礼,连忙起身回礼。 曹操欣然笑道:“你说说看,我这几个儿子,哪个最像我?” 许枫脱口而出:“皆似,皆有主公风范。” 稍顿片刻,他又补充道:“若论最肖者,当属曹昂公子。” 曹操闻言一怔,凝视许枫良久,见其神色诚恳,毫无矫饰,随即笑意复现于面。 寻常文人,往往只答“都像”—— 只为避嫌,免惹纷争。 可许枫却直言不讳,毫无顾虑。 甚好。 心地纯澈之人。 “嗯,你心思缜密,倒真不像个武夫。”曹操轻叹一句。 许枫咂了咂舌,心中暗叹:怎么又提这事? “典农之职,就由你来担任吧,逐风。” 曹操忽然正色说道。 许枫惊喜抬头:“当真?” “千真万确。你尽心办事,将来我得何爵禄,幕府之中便为你设同等之位,另赐华宅一座,配以侍女、僮仆,锦衣玉食,一应俱全。” “谢主公!” 许枫心头一松,看来确实不必再披甲执锐了。 谁知曹操紧接着又道:“我的贴身宿卫,今后也交由你统辖。” “啧,又来了。” …… 许枫摇头苦笑,一时无言以对。但好在此次总算得了心仪之职——典农。 主管农具改良,推动军民屯田制度建立。 有曹仁鼎力相助,又有荀彧、荀攸叔侄襄赞,甚至戏志才也在暗中协助。他逐步联络陈留各地官吏,使其加入事务之中,共同编录典籍,整理名册。 以一种名为“阿伯数字”的新奇记法,结合大汉文字,分类归档,终将三十万黄巾余众尽数纳入管理。 此外,许枫还亲自教导工匠打造新型农具…… 如此,寒来暑往。 这一年,陈留竟收获粟米百万斛! 百姓得以饱食,三十万人生计得以安定,仓廪之中粮食堆积如山。 此等功绩,再度传遍天下。 于是,那些流离失所、不知归处的流民,纷纷涌向兖州而来…… 秋日依旧,收获未歇。 长安朝廷早已收到消息,并接到曹操呈上的奏报文书。 其中请求封赏者众多,夏侯惇、荀彧等人皆列其上,曹操本人亦在请封之列。 所陈功绩赫赫:平定兖州黄巾之乱,收编降众三十余万。 这是一个震动朝野的功绩,无人敢于轻视。 而在那份奏报的名录之中,一个名为许枫的名字,悄然进入了百官的视线。 此时的天子,依旧处于李傕、郭汜的掌控之下。自董卓身死之后,二人逃亡途中聚集西凉旧部,反攻长安,逼杀王允等一众老臣,驱逐吕布等猛将,将天子牢牢握于掌心,意图借此维系自身权势,博取汉室正统之名。 如今这份嘉奖呈上,自然首先进入他们二人之眼。 李傕与郭汜皆出身西凉,对朝政并不精通,一旦遭遇粮草短缺,唯一的应对便是劫掠。 可眼下,流民百姓纷纷奔赴兖州投靠曹操,那里人口日增,百业俱兴,尤以百姓能饱食为最动人之处。 “此事你怎么看?”李傕不明曹操用意,但直觉此时请赏必有图谋。 “曹操若要封号,便给他便是。虚名而已,只要天子在我们手中,他终究无法动摇。”郭汜不以为意地答道。 两人之间,实则已有裂痕。李傕暗中受贾诩指点,可允封赏,却不必赐予钱粮布帛。 “只是这个叫许枫的书生,却是从何而来?”郭汜低声念着这个名字,略感疑惑。 “嗯,三十万黄巾得以安置,正是出自他的谋划。此人我亦未曾听闻。”李傕稍顿,又道,“不仅如此,我曾询问军师,他也全然不知其来历。若真有才学,断不会默默无闻,至少许氏兄弟主持月旦评时,必会品评其人。” “……曹操身边英才渐多,不如顺势封许枫一官。”李傕劝道,“你意下如何?” “区区官职,有何用处?” 李傕继续说道:“明日我们便提议,以天子诏令大加宣扬此人。如此一来,其余诸侯必生忌惮,不愿见曹操帐下贤才云集,便可借他人之手,除此一人。” “也好……” 郭汜沉吟片刻,点头应允。 二人各拥兵权,把持朝纲,其间更有贾诩居中调和,表面平静,实则暗流汹涌。 譬如李傕方才所言,正是贾诩授意。 而那些年迈的汉臣,多为儒生。自汉武帝罢黜百家、独尊儒术后,文官日趋文弱迂腐,最不受武夫待见。 故而汉室江山,早已名存实亡。 …… 数日之后。 陈留。 典农衙署已清点完毕所有粮谷。为储军粮,特将一座旧城改建为仓储重地,仓廪充盈,前所未有。 百姓与归降的兖州黄巾士卒,从未经历过如此丰足之年,纷纷对曹操称颂不已。 田间小道上,许枫身着素色官袍缓步归来,刚至衙署,便见曹操与荀彧已在等候。 他加快脚步上前,此时堂中已聚了不少人,皆是曹操麾下文武重臣,鲍信亦在其中,显然专程前来见他。 “逐风!久违了,可想煞我也!” 曹操朗声大笑:“朝廷的封赏到了,授你为典农都尉!哈哈哈,今后可带兵了啊!” 许枫一怔,脱口而出:“当真?还能带兵?” “你的兵只管押运粮草便是,有何不可?你现在是我后方粮秣重臣!我离不得你!我拨三千兵额与你,任你挑选训练!缺什么尽管向文若开口!” 曹操一口气说完,随即拉住许枫的手:“走,今日设宴!我命人猎了鹿,上等鹿肉已备好,还有三坛三十年陈酿佳酒!另有一事——你今年二十,也该成家了,我为你物色一位贤淑女子!” “这事儿好。”许枫坦然点头,继而补了一句:“人长得好看就行。” 曹操一愣。 荀彧亦是一怔。 在场诸位文士,无不愕然。 竟如此直率? 寻常儒生即便心仪美眷,也必再三推辞,直至主公强行赐婚,方肯勉强接受。 许枫倒好,直接喜笑颜开,欣然领受。 曹操闻言,顿觉诧异,随即开口问道:“你莫非已有心仪之人?” 许枫挠了挠头,答道:“没有啊,我多娶几位也没什么大碍吧?” 我可是有武将系统傍身的……身体素质完全跟得上。 许枫并非好色之徒,但他心里却坦然得很——穿越而来,若还拘泥于一生一世一双人,岂不是辜负了这时代的便利? 曹操咂了咂嘴,心中忽然一震:这小子在这方面的性子,怎么竟有几分……像我? “倒也无妨,荀彧!” 曹操挺直身躯,高声下令:“速去派人寻访,凡有才貌出众者,通通为逐风物色来!” “遵命。” 荀彧无奈摇头,嘴角带着苦笑。这般宠爱,真是前所未有。 曹操既已动念,自然不会仅限于兖州境内,还向昔日故交多方打听,广撒消息。 最终,还是荀彧先探得了几位合适人选,其中一人正巧就在兖州——听闻此地粮丰民安,便一路逃荒至此。 此人名为蔡琰,字昭姬(后世因避司马昭之讳改称文姬)。 乃曹操旧友蔡邕之女,饱读诗书,学识渊博,堪称才高八斗、腹藏万卷。出身书香世家,家中藏书多达四千卷,实属罕见名门之后。 命运多舛,辗转流离至兖州,如今已被安置在陈留的典农屯田之所。 而另一位女子,则是由曹仁托人寻得。奇怪的是,曹仁与荀彧仿佛暗中较劲,争相表现对许枫的关切,看谁更能赢得他的青睐。 许枫得知此事后哭笑不得——二人平日虽常来叨扰琐事,可这般举动未免太过孩子气。 但在这件事上,荀彧终究是个规规矩矩的文士,行事稳妥。 反倒是曹仁,在打听到合适人选后,立即安排几名侍女,将那姑娘从豫州悄悄接来,连夜用毛毯裹紧,连面容未露,便直接送入了许枫所居的典农衙署后院。 事后回到军营,曹操问起,曹仁如实禀报。曹公听罢,竟竖起大拇指,赞了一句:“干得利落,不错。” 第8章 抢在刘备之前得手了?! 于是当夜许枫归来时,府中已有数名婢女恭候多时。 月色如水,虫鸣鸟啼,田野间稻香浮动,晚风轻拂衣角,衬得许枫身形挺拔,风度翩翩。 刚踏入衙署,几名士卒上前通报:“大人!您的家眷已由曹仁将军亲自护送抵达,此刻正在内院等候。” 许枫一听,当场怔住。 这……这么快? 今日才应下荀彧,原计划过几日再去见那位传闻中的才女,虽尚未知其名,但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可眼下…… 啧…… 乱世之中,姻缘讲究实效,少有太平年间那般繁琐礼节。除非豪门望族,否则只需双方应允,便可成婚,即刻迎娶入门。 许枫缓步走入内院,穿过长廊,见几名婢女立于庭院之中。 她们见到这位近日声名鹊起的典农官亲至,顿时面颊泛红,急忙屈身行礼。 “参见大人。” “免礼。” 许枫微笑回应。 一名婢女低声道:“夫人已沐浴更衣,正在房中静候……” 几位侍女未曾料到这位高位官员如此平易近人,皆显局促不安。 许枫微微颔首,随后也沐浴更衣。 既然是迎娶妻子,自当庄重以待。 一炷香后,他身着宽松锦袍步入房中,只见一女子背对他立于窗前,仰望明月,清辉洒落肩头。 刹那之间,她的肌肤仿佛泛出温润如玉的光华。 许枫凝神一看,不禁呆住。 好生美貌!单是这肤质便已惊人,容貌姿容自不必说,而她倚窗侧立的身影,亦透出几分柔婉动人之态。 察觉有人进来,她似受惊般转过身来,一张绝美容颜映入许枫眼帘。 双眸清澈如秋水流转,面颊微红似熟透苹果,体态丰盈婀娜,肌肤莹白胜雪,真乃人间尤物。 她轻移莲步,盈盈下拜,声音柔和:“小女子甘梅,见过……夫、夫君。” 听到这个名字的一瞬,许枫心头猛然一震。 甘梅? 怎会如此熟悉……接着…… 他难以置信地睁大了双眼……甘梅?甘梅?! 那这岂不是甘夫人?! 我这岂不是抢在刘备之前得手了? “夫君?”甘梅轻声唤了一句。 许枫猛然回神,强压住心头的震撼,缓步走到她身旁。 两人同坐于软榻之上,目光交汇。 甘梅却微微垂首,神情羞涩。 许枫低声呢喃:“唉,有些事本想问你,罢了,改日再说吧……” 他轻轻拉上帷帘,吹灭烛火,只留一缕清冷月光自缝隙间悄然洒入,屋内仿佛覆上了一层温润的玉辉。 …… 与此同时。 豫州小沛,一处寻常院落之外,前来拜访的刘备正伫立门前,静候回应。 他历经艰辛,几经辗转,终于在豫州站稳脚跟,受封为豫州牧。 这时,一位老妇人从院内走出,见到来者竟是刘皇叔刘备,连忙加快步伐迎上前。 “不知刘豫州驾临,有何贵干?” “老人家,”刘备语气平和,儒雅从容,“途经此地,特来拜会甘梅姑娘。听闻此地百姓皆赞她知书识礼,才德兼备,实乃奇女子,故备慕名而来,欲一睹风采……” 话音未落,他心中竟不自觉地泛起一丝波澜。 “刘皇叔,姑娘已嫁作他人妇了。” “什么?” 刘备怔住了。 “嫁与何人?!” 老妇答道:“乃是兖州典农都尉,许枫大人。” 许……许枫?! 刘备瞳孔骤缩,胸口仿佛被重石压住,五味杂陈,心口发闷。 怎么……又是此人? 此刻虽值深秋,可刘备却恍若置身寒冬,寒风刺骨,雪花纷飞…… 或许年岁渐长,刘豫州忽觉力有不逮,在门前久久伫立。想到传闻中甘梅貌若天仙,性情温婉,心中便如缺了一角。 说不清是遗憾还是失落,只觉得内心空落落的,仿佛失去了极重要的东西。 “啧……” 他终是转身离去,步履沉重,许久仍难释怀,低声自语:“为何我会如此难受?” …… 冀州。 袁绍已收到来自长安的檄文与嘉奖令。檄文痛斥马腾、韩遂于西凉兴兵作乱,意图东进犯京,觊觎天子。 而嘉奖之中,则大肆褒扬曹操麾下谋士成功招抚三十万黄巾残部。 其中尤以一人功勋卓著——许枫。 文中以“经天纬地,济世安邦”誉之,更称其为“大汉第一谋臣”,并将此评语遍送各路诸侯,无论亲曹与否,皆得知一名唤许枫、字逐风的文士之名。 尤为令人震惊的是,此人出身寒微,未曾入郡学,亦未读太学,更无名师指点。若逢太平盛世,这般庶民子弟,恐连仕途之门都不得而入,无人荐举,何谈显达? 因此,各地诸侯无不惊异。 此时,在袁绍恢宏华美的府邸后园之中,他正闲坐池畔喂鱼,身后立着三位谋士:田丰、许攸与郭图。 “主公,这许枫乃河北布衣,并非世家之后,此前亦无著述流传,怎么看都像是被刻意捧出的人物。如今洛阳大加宣扬,恐怕别有用心,意在借我等之手除之。” 许攸抚须低语,眼中精光闪动。 “若果真如此,不如遣人暗中行事。一旦得手,曹操便少一臂助。” 郭图立即附议。 唯独田丰所见不同。 田丰早年曾被太尉府征辟,举为茂才,后任侍御史,因不满宦官专权、忠良遭害,愤而辞官归隐。 他为人刚正,素来鄙夷许攸这类擅弄机巧之人,闻言冷笑一声:“此言差矣。曹操不过据有兖州,而我家主公拥冀、并二州,虎视幽、青,正是统御北方之势。” “坐拥四州之地,雄踞北国,竟要对一个曹操属下的幕僚下手?岂非贻笑大方?” “但如今曹操势力强盛属实,我们可修书一封,向其施压便是。” “呵呵……” 此时,袁绍缓缓转身,面带笑意,目光依次扫过三位谋士。 他语气淡然地说道:“你们所言皆有道理。曹阿瞒早年与我私交尚可,为难一个谋臣,本非我所愿。但我清楚他的处境之困。” “兖州终究难以久守,唯有北方平定方可安心,因此我必将成为他心中隐忧。” 袁绍轻抿嘴角道:“不过,我亦有公孙瓒需应对,短期内恐无正面冲突。你等替我拟一封书信,身为兄长,理应略表祝贺。” “喏……”三位谋士对视一眼,一时竟无人再进谏言。只因袁绍此番姿态,显露出几分自矜之意,依旧未将曹操视为真正对手。 …… 陈留。 许枫从温软梦中醒来,便接到召见令。 甘梅亲自为他沐浴更衣,换上整齐的官袍,准备启程前往衙署。 “夫君早去早回,甘梅在家中候你。”她贴近耳畔,声音柔如春水。 “好。”许枫喉头微动,低声应下。 行至前院,已有车驾等候。荀彧已在车内,二人同路赴任。甫一登车,荀彧便开口:“逐风,我原想为你引荐蔡邕之女蔡昭姬,怎料你先应了曹仁为你物色之人?” 许枫挠了挠头,笑道:“既已定下,便不分先后了。” “这……” 荀彧早知许枫为人质朴,却也没想到如此直率。 “啧,那改日找个机会见见昭姬吧,她通晓音律诗赋,才情出众,逐风定会倾心。” “主公唤我,所为何事?”许枫转而问道。 “说是有一桩立功之事交由你去办理,具体我也未详知,想来并非棘手差事。” “若能办成,功劳不小,日后稳居文官前列也未可知。” “啊……” 许枫咧嘴一笑,点头称是。他如今已是朝廷命官,在曹操麾下获此职位,足见信任之重。 毕竟在曹营为官,与仅为汉臣身份不同,这意味着他与曹操之间已有了某种并肩之位。 不久,车驾抵达新修缮的衙署。 文武官员俱在,戏志才与荀攸远远望见许枫,连忙致意;曹仁则站在武将之中,朝他挤眉弄眼。 其意不言而喻——虽未曾见过甘梅,但听民间传颂,知其贤淑貌美,许枫必定满意。 然而许枫并未回应,径直步入厅堂。 曹操见他到来,立即招手示意,一手握着一封书信。 “逐风!快来快来,我给你个美差!”曹操朗声大笑,一手揽住许枫肩头,低声道:“我父现居琅琊,来信絮叨些家常琐事。我思忖他孤身在外,或许思我心切,欲接他来此团聚。你替我走一趟,随行护送他们归来即可。” “嗯?!” 许枫猛然抬头,满脸惊愕。 “老主公现在何处?已经启程了吗?”他急声追问。 “早已出发了。不出几日,便将途经徐州治所。陶谦总得尽些地主之谊,护送一程。此事毫无风险,不过是让你在我族亲面前露个脸,博个好感罢了。” 许枫神色不变,既无欣喜,也不道谢,仿佛强忍心中言语,最终咬牙切齿道:“糊涂!速赐我快马一匹,否则老主公性命堪忧!” 为何?! 曹操怔住了。听完许枫之言,他顿觉其态非戏谑,亦非妄语,而是发自肺腑的焦急。 可究竟为何要急? 莫非有何变故?!陶谦与我素有旧谊,当年共赴十八路诸侯讨董之盟,彼此相托。况且他年事已高,时日无多,而我正值收编三十万降卒、秋粮入库百万斛之际。 他岂敢在此时与我为敌? 曹操心念翻涌,千头万绪纷至沓来,然而一股莫名的不安却如毒虫附骨,挥之不去,脑海嗡然作响,久久难宁。 许枫不提倒罢,这一开口,曹操也猛然察觉到事有蹊跷。 可究竟何处出了问题,却又一时难以言明。 “备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般浅显的道理,主公你怎能不知?!” 许枫一声低吼,犹如当头棒喝,令曹操瞬间醒悟。 父亲家资巨万!金银珠宝何止千箱!更何况老父疼爱儿子,深知我如今创业维艰,刚平定兖州蛾贼之乱,必缺军资,自然会携带大量财货前来相援。 陶谦本人或许不敢生歹意,但他麾下将士中,若有一人起了贪念,那便是滔天大祸! 刹那间,仿佛有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他的心脏,用力一捏。 “快!快!快!!” 曹操浑身冷汗直冒,仿佛堕入寒渊,脊背一阵阵发凉,急忙转身对左右怒吼:“牵我的战马过来!让逐风骑上,速速带人前去迎接我父亲!!!” “逐风,全靠你了!” 他心中千言万语,恨不得当场许诺,哪怕倾尽金山银山也在所不惜,只求能护父亲周全。 可转念一想,许枫平日淡泊名利,从不索求,唯一的愿望不过是衣食无忧、安稳度日罢了,便终究未再多言。 第9章 接应老主公 许枫行至衙署门前,曹昂已牵来一匹通体乌黑、神骏非凡的高头大马。 此马性烈如火,而围观众人见许枫身着文官袍服,不免心生疑虑。 不知情者纷纷议论:如此文弱之人,如何驾驭这等烈驹? 曹操一路疾奔而出,曹仁等人紧随其后,尚不知变故缘由,只得默默跟随。 “逐风!逐风!” 曹操在后焦急呼喊:“此马暴烈难驯,但一日可行千里!你务必要制服它!” 这匹毛色漆黑、光泽如缎的战马名为“绝影”。 马不通人心,不知此刻十万火急,忽见一瘦削身影靠近,竟以为主人欲另投他人,顿时野性勃发,摇头摆尾连连后退,四蹄躁动,似要腾空而起。 “快!快!派几名宿卫上前,牢牢制住战马,绝不能伤了逐风一分一毫!”曹操急声下令。 危急关头,许枫顾不得许多,抬手就是一记猛掌,重重砸向马首。 “砰——” 一声闷响,宛如惊雷炸裂,众人顿时呆若木鸡。 那“绝影”希律律长嘶一声,竟被一掌打得连退数步,脑袋嗡嗡作响,晃了几晃,神情恍惚。 它抬起头,怔怔地盯着许枫。 只见许枫双目如刀,右臂肌肉虬结,抬手之间杀气凛然,似又要挥出第二掌。 “跨哒”一声,那不可一世的“绝影”,竟前膝一软,跪伏于地。 许枫毫不迟疑,翻身上马,轻拍马背。 仍是一袭文官长袍,却从亲卫手中接过鎏金虎头枪,脚踏铁镫,如风似电,转瞬疾驰而去。 不过片刻,身影已消失在众人视线尽头。 直到此时,曹操一行仍愣立原地,难以回神。 “他……他一巴掌……就把‘绝影’打服了?” 曹操喃喃低语,犹不敢信。 曹仁这才缓过神来,喉头滚动,声音微颤:“不,不愧是……逐风啊……” 曹操面色依旧凝重,满心忧虑。荀彧等人这时才反应过来,急忙追问:“为何许枫匆匆出发?” 闻言,曹操仰望苍天,闭目良久,心中悔恨交加——险些因自负酿成大错。 他缓缓摇头:“无须多问,唯愿父亲平安抵达陈留。” “老主公他……” “伯父出了什么事?!” “莫非会有危险?!” “大哥!” 夏侯惇亦惊骇万分。 他们原本赶来,只为小住几日,拜见长辈曹嵩——既是家中尊长,又是曹操之父,曾居三公之位,富可敌国。 如今骤闻凶险,诸位宗族将领无不焦灼。 “大哥!你说句话啊!是否需我率虎贲营随后接应!?” 夏侯惇与夏侯渊齐齐望向曹操,目光迫切。 “嗯。带八百虎贲——不,调虎豹骑即刻出发!你们追不上许枫,但务必接应到位。” 夏侯惇与夏侯渊接到军令,立即调拨八百虎豹骑启程。 这虎豹骑与虎贲不同——虎贲乃是因许枫而设,专为重甲冲锋所铸的重装骑兵。 虎豹骑则擅长奔袭射猎,属轻骑精锐,行动迅捷,来去如风。 徐州,琅琊。 浩浩荡荡的车队已集结数十辆马车,满载金珠玉帛,一路招摇穿行,引得郡中百姓纷纷侧目,不止寻常百姓,更有无数江湖悍匪、绿林豪强为之动心。 暗中尾随者络绎不绝,皆是沿途踩盘探路之徒。 可以说,自官道起行以来,已有数拨势力闻讯而来,伺机而动。 然而老太爷却似浑然不觉。 此事自然也传至下邳,惊动了陶谦。 陶谦年事已高,早已步入暮年,形容枯槁,仿佛黄土已埋至颈项,听闻此事后惊骇不已,连忙派遣一队士卒前往迎接护送。 曹操有一位二弟,名为曹德,此次负责将家中细软尽数收纳,亲自押运护送。 可随着行程推进,他心中愈发不安。 “阿翁,我们这般大张旗鼓前行,是否太过张扬?” 曹嵩虽年迈,但气色红润,保养得当,白发苍然却神采奕奕,闻言轻轻摆手道:“不必担忧,不必担忧。你莫要惊惧,我早已命孟德通知泰山太守应劭前来接应,他的兵马想必已在途中。” “可此地终究是……陶谦治下的徐州,倘若他们觊觎这笔财富……” “哈哈哈!”曹嵩抚须而笑,神情从容:“你说得也有理,但陶谦素重声名,断不会行此下作之事。我毕竟曾任太尉,位列三公,岂会惧他劫掠?” “这……” 一番对答之后,曹德虽表面释然,心底仍隐隐不安。他总觉得此行恐生波折,且家眷众多,护卫稀少,泰山太守的援兵又不知何时方至。 正思虑间,远处骤然响起急促马蹄声,尘土飞扬,遮天蔽日。 一骑飞驰而来,曹嵩与曹德连忙挥手示意车队暂歇。 片刻之后,那骏马疾驰至前,马上之人乃一文士打扮的官员,朝服被风鼓荡,猎猎作响。 此人正是许枫,他已连续奔袭一日一夜,仅短暂停歇,昼夜不息赶至此地。 待战马停稳于车队之前,许枫勒缰收势,坐骑绝影前蹄腾空,长嘶一声,昂首而立。 他目光扫过这一长列满载珍宝的车队,随即拱手发问:“可是老主公曹嵩驾临?” “正是老夫。敢问阁下……” 曹嵩见来人并非贼寇流匪,而是身着汉廷官服的士人,顿时心安。这身服饰他再熟悉不过——当年为保性命,他曾斥巨资购得太尉之位,穿此袍服近两年时光。 “在下乃主公帐下功曹、典农都尉许枫,字逐风。” “许枫?啊哈哈哈!” 曹嵩闻言大喜,急忙拄拐下舆,手扶杖柄站定,面露欣然之色,望着许枫连连点头。 “老朽久闻大名!许大人化解我儿三十万降卒之困,实乃再造之恩,感激不尽!” “若非有您,兖州焉能有今日之丰饶?” 曹德亦躬身深拜,虽为宗族长辈,却深知替曹操结纳心腹之重要。 许枫环视周遭金银堆积的马车,眉头微皱,继而问道:“老主公此行,可是携尽全部家财?” “不错,此资可助我儿再募精兵数万!” 曹嵩频频颔首,满脸得意,面色泛光,似为曹操如今地位显赫而骄傲——位居上将军,威名震慑兖州,麾下虎豹骑与虎贲军,几可比肩昔日西凉飞熊之雄。 家族荣耀,祖德庇佑。 “话不多言,老主公可曾听过‘匹夫无罪,怀璧其罪’之语?” “嗯?” 曹嵩神色一滞。 “许大人此言何意?” 许枫四顾而望,见护卫不过二三十人,且皆为仆役家丁,并非正规军伍,不禁摇头叹息:“如此薄弱守卫,若有悍匪突袭,或遭陶谦截留,不仅财物难保,恐怕连性命也岌岌可危。” “绝无可能,”曹嵩朗声大笑,“陶谦每逢节庆,总要派人前来问候一两回,况且我与他昔日同朝共事,如今我儿在兖州兵马雄壮,所辖何止百万之众,陶谦断不至于如此愚昧。” 许枫却似在打量一个无知之人般凝视着这位老主公,心中不禁暗叹,莫非经商太久,脑子也糊涂了? 他忍不住道:“倘若陶谦孤注一掷,伪装成山贼前来劫掠呢?” “呃……” 曹嵩猛地一扯胡须,那是因惊悸而起的反应,力道稍重了些。 “又或者,他年迈体衰,难以镇压部将,儿子又无能继承徐州,军中突生哗变呢?” “什么?!” 曹嵩竟生生拽下了几缕灰白的胡须。 许枫继续说道:“您方才也说了,这批财货足以供养上万大军,谁人不动心?!” “这……我……那眼下该如何是好?!” 曹嵩终于慌了神。 曹德也在旁投来略带埋怨的目光,父亲真是久居安逸,怕是忘了乱世险恶。当年同殿为臣的情分,如今早如尘土般不值一提。 许枫正色道:“此刻,老主公只管随我先行,余下车队另遣一人统领,徐徐而行即可。” “什么?!你?!” 曹嵩上下打量许枫数眼,又望向身后浩荡的二十多辆辎重车,总觉得留在车队之中更为稳妥。 “你不过一介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士,自身尚难保全,如何护得了我?”曹嵩满脸狐疑,甚至低声嘀咕了一句—— “莫非……你是背叛我儿,想拿我去换功劳?” 许枫眉头微蹙,索性一把将曹嵩提起,直接挟上自己的战马。 这般神力,令四周众人瞠目结舌。 天啊,这真是个文弱书生?! “你干什么!许枫!”曹德顿时惊怒交加,“放下我父亲!!!” 许枫仅是淡淡扫他一眼,随即策马转身,绝影四蹄翻飞,扬尘而去,黄沙漫天卷起。 远处,飘来一句叮嘱:“若遇拦截,不必恋战,弃财货速逃便是。” ...... 兖州边境之外,曹操亲自率军迎出三十余里,已近界碑之地。 此时天光未明,晨星渐隐,许多士卒困倦不堪,唯独曹操与曹仁毫无睡意。借着微弱星光与初露的鱼肚白,他们遥望远方地平线。 忽见前方烟尘滚滚,一道身影自雾中浮现,逐渐清晰。 “来了吗?主公,可是逐风回来了?” “尚不清楚。”曹操负手而立,面色凝重,神情中透出难以掩饰的焦灼。 他岂能不忧? 若父亲有所闪失,孝道尽毁,一世英名也将蒙尘。 片刻之间,那骑飞速逼近。 曹操立于高处,看得真切:一人一骑,手中鎏金虎头枪如夜中寒月,身姿矫健如龙腾空。 “是逐风!快,出迎!” 曹操激动难抑,疾步走下高台。 许枫勒缰停马,绝影奔势骤止,前蹄扬起,稳稳驻足。 他翻身下马,扶曹嵩落地站定。绝影长嘶一声,口吐白沫,疲惫倒地。 这一路昼夜兼程,几无歇息,更经历追杀搏斗,早已筋疲力竭。 可即便倒下,那嘶鸣之声仍带着凛然战意。 许枫心中暗赞:真乃良驹也。 回身面向曹操,拱手禀报:“主公,幸不负所托,老主公已平安带回。” 曹操与曹仁急忙上前相迎,身后亲卫即刻派出十余人驰往数里外查探动静,以防追兵尾随。毕竟,若陶谦真敢对曹嵩下手,定不会放过突围之人——此事已然结下死仇。 “父亲!!父亲……” 曹操扑上前紧紧抱住曹嵩。历经劫难的老父几乎不敢相信眼前情景。他一直以为许枫必是江湖豪客乔装而成,否则怎会有如此神力,宛若猛将重生? 许枫身为典农都尉,凭屯田之策活民百万,素来以文才著称,谁曾想竟有这般勇武? 直至此刻,亲眼见到曹操,他才真正信了——此人,果然非常人。 定然是伪装! 儿子向来机智过人,必是派了一位身形稍显单薄的武将,乔装成书生模样进入徐州,如此一来便不会引人注目。 而见到自己时便报出许枫之名,毕竟如今在儿子麾下声望最高的,便是许枫了。 若是荀彧叔侄或戏志才前来,恐怕还未抵达徐州,便早已被人识破。 真是聪明至极。 第10章 张闿造反! “阿瞒啊,为父差一点,就在半途丧命了啊!!!” “究竟发生了何事?” 曹操急忙扶住年迈的父亲。曹嵩一路颠簸,腰背酸痛难忍,好在性命得以保全。他立刻抬头望向许枫,眼下唯有此人能说得清楚。 “兵变。” 许枫只吐出两个字,却让曹操心头猛然一震。 兵变!! 须知如今陶谦威势已不如往昔,难以再震慑部属。虽执掌徐州多年,但随着年事渐高、后继无人,其威望正日渐衰微。 故而发生兵变,并非无稽之谈。 “幸好,幸好,幸得逐风提醒,才及时派人迎接父亲。那我弟弟呢?” 曹操问的是曹德。 曹嵩脸色骤然僵硬:“他还落在后面!!他押着上百车金银财宝啊!!” “哎呀!!” 曹嵩双腿一软,扑通跪倒在地。正是因自己固执己见、不谙世情,才害了次子陷入险境。 “父亲,父亲!!莫要惊慌,应当无碍。元让与妙才已率八百虎豹骑赶赴大路接应。” “对,对,一定要救下来!那些金银财物不要也罢!阿瞒啊,为父本是想让你日后行事宽裕些,能够屯兵积粮,才将家中所有资财尽数运来,可……可如今……” 曹嵩悔恨交加,捶胸顿足,情绪久久无法平复,任谁劝说都无济于事。 然而哭了一阵之后,他忽然想起救下自己的那位勇士。 连忙抬起头来,心有余悸地说道:“多亏了这位将军!若非他英勇非凡,我恐怕早已命丧黄泉。” “将军,敢问尊姓大名?我曹嵩定当铭记于心!你乃我曹家的救命恩人!!” 说来惭愧,起初曹嵩还怀疑这位瘦弱的将军不堪重任,谁知竟如此勇猛,百余名骑兵围攻都无法近身。 许枫微微一怔,道:“我不是早就说了吗?我是许枫。” “啊?” 曹嵩呆立当场的模样,令许枫一时茫然。 我天,该不会是老年昏聩了吧……这才多久就忘了? “父亲,他确实是许枫。” “就是那个……推行屯田之策,督造农具,使兖州收获百万斛粮食的……许枫?” “正是。” “可这……这不是你的计谋吗?难道并非派一名武将假扮许枫前来相救?!”曹嵩再次确认,实在无法理解——许枫竟然真的亲自上阵! 那个以文治济世、安邦定国的许枫!居然……是个能敌万人的猛将?! 老天爷啊…… 看着连曹操也露出困惑神色,曹嵩彻底陷入了迷惘。 这是神仙下凡了吗?竟是文武兼备…… 这时,许枫似是想起了什么,转身走向绝影马旁,从马鞍边取出一个鼓囊囊的包裹,递到曹操手中,说道:“此人正是兵变主谋,名叫张闿。原是奉命护送老主公前往兖州,途中突发叛乱,劫夺财物,并一路追杀而来。他欲杀我,我便等他追至,将其斩杀。” 此事背后另有隐情,只是这秘密唯有许枫一人知晓。 倘若没有他许枫介入这段历史,这张闿便是杀害曹嵩的真正凶手! 此人凶残狠辣,夺财杀人后投奔袁术,又曾行刺他人。 “张闿……” 曹操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此人原为陶谦帐下都尉,早年出身黄巾余党,勉强归降。 至此,曹操已然明白此行凶险万分:只要父亲稍迟一步离开车队,恐怕当场便遭毒手。这群贼人劫财之后,必定杀人灭口,绝不容活口返回。 “逐风,辛苦你了。你是我曹操的再生父母。” 曹操神色凝重地注视着许枫,随即抱拳躬身,腰身低垂至九十度,深深一礼。 此情此景,令曹仁及诸将无不心生震撼。 能被曹操以恩人之礼相待者,历来不过二人——鲍信与卫兹。而今,又添一人,正是许枫。 “张闿的首级,当如何处置?”许枫开口询问。 曹操猛然攥紧那颗头颅,眸中寒光乍现,冷声说道:“逐风,若你无意亲临战阵,便任监军之职。我定要让徐州陶谦,付出血的代价!” …… “父亲!孩儿回来了!!!父亲!!!” 翌日清晨,在临时搭建的军营帐外,曹德一声嘶喊响彻营地。曹操与曹仁闻声而出,疾步迎上前去。 只见夏侯惇、夏侯渊左右护持,曹德踉跄行来。 衣衫破旧,满面尘灰,血迹斑斑,显是历经恶战。 他甫一抵达,便跪地痛哭。 “大哥!!!我险些再也见不到你了!” “回来就好,回来就好。”曹操轻抚其背,语气哽咽。 “父亲可安好?” “无恙,一切安泰。” 曹操拍了拍这位弟弟的肩头,心中长久悬着的巨石终于落地。 他转而望向夏侯惇与夏侯渊,沉声问道:“途中遭遇多少伏击?” “数目难计,粗略估算有三四拨,烦扰不堪。若非那铁马镫确能增强骑战之力,恐难轻易突围。陶谦境内兵卒哗变,其本人却调兵数千追击,口称平乱,实则居心叵测。”夏侯惇长叹一口气,言语间尽显劫后余生的疲惫。 “嗯。”曹操微微颔首,眼中已有了决断。 …… 当夜,设宴为曹嵩、曹德洗尘。酒过三巡,老太爷与曹德入内堂安歇,至于随行金银细软,已然无法追回。 幸得陶谦部将及时赶到,将财物尽数运返下邳。 如今,徐州上下正为此发愁——如此巨额财货,竟不知该如何妥善处置。 而曹操,则遣退左右仆役与歌姬舞女,仅留核心谋士与将领议事。 外姓将领唯二人在列:许枫与于禁。 宗亲将领中,夏侯兄弟、曹仁、曹洪悉数到场;军师戏志才、荀彧、荀攸亦列席其中,其余人等皆已退下。 许枫见此阵势,心下明了:曹公欲伐徐州,时机已至。毕竟其父几乎命丧徐州境内。 更何况,陶谦境内兵变频发,足证其政令紊乱,早已不堪大军压境。 “明日整顿各部兵马,随我出征徐州。” “夏侯惇,返回濮阳驻防,操练士卒。” “曹洪留守陈留,加紧整训兖州降附之黄巾军。老兵发放遣散资费,不可懈怠;新兵严加操练,以备后援。” “荀彧,联络马商,更换战马。年迈老马一律售出,我军自育之驹驹不得动用,继续精心饲养。” “许枫,调集粮草三十万石,设法运送至徐州前线大营,并以监军身份,先行押运至战地。” 曹操条理分明地下达命令,众人领命而退。荀攸、戏志才与曹仁将随主公同行。 最后,他目光落在许枫身上,缓缓道:“这并非武将差事,我仍讲道理,尊重你的意愿——不让你上战场,如何,逐风?” 许枫淡然一笑,心中默念:但愿如此。 “兖州境内骁勇之士,任你挑选。拨三千精壮予你,专司粮草押运,组建运粮军。” “由我自行择人?” 许枫双目微亮。 “自然。我向来一言九鼎。”曹操微笑回应,然而那笑容中,已裹挟着杀伐之气。 此番出兵,剑锋所指,正是徐州! …… 徐州。 下邳城。 年迈体衰的陶谦听闻军报,如病中惊起,猛地从床榻坐直,脸色惨白,满目惊惶。 “怎,怎么……张闿,这卑鄙小人!竟敢图谋作乱!造反了!造反了!!!” 陶谦面色涨红,激动得几乎难以自持。身旁的典农校尉陈登见状,心中亦知事态严重,急忙奉上一杯清水。 徐州境内,久经战乱,百姓饥苦,全赖陈登主政农事,才得以稍有起色。 陈登上任之后,“察土地之适,兴水利之便”,在陶谦与陈登协力治理下,徐州农耕逐渐复苏,终得“稻谷盈仓”之景。 本以为安定将至,却不料祸起萧墙。 “请主公莫要动怒。” 陈登低声劝慰,眉宇间难掩焦虑。 “那曹操本就凶狠如豺狼,如今我们劫其财货,又令曹嵩及其家眷逃脱,此乃滔天大祸!曹嵩曾任大汉太尉,位极三公,交游广阔,一旦他脱身诉冤,我等纵有千言万语,也难以洗清嫌疑。” “不如先向青州刺史田楷求援,请其出兵相助;再修书一封致袁绍,若袁绍愿主持公道,我们将所获财物尽数归还,并亲往谢罪,或可保全徐州安宁。” “好!好!好!” 陶谦本就体弱多病,此刻心神大乱,听此建议,脸上顿时浮现一丝希冀,“可是……张闿如今身在何处?” “已不知所踪,想必是事发败露,仓皇逃遁。” “啊……千万不可落入曹操之手……否则,我等真是百口难辩了……” 话音未落,门外忽然闯进一名守卒,踉跄扑地,跪伏于前,颤声道:“主,主公!大事不好!曹操遍发檄文,誓要踏平徐州,屠城三日,以泄心头之恨!扬言要让天下皆知其威严不容侵犯!张闿……张闿将军的首级已在曹营示众!他们宣称徐州觊觎曹家富贵,对其父曹嵩赶尽杀绝,此仇不共戴天,势必要血债血偿!” “什,什么!!” 陶谦闻言,如遭雷击,眼前一黑,气血上涌,竟当场昏厥过去。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 第11章 刘皇叔挺身而出 初平四年,深秋时节。 曹操以“为父复仇”为名,起兵征讨陶谦。而袁绍、袁术等人,因张闿之事已然败露,且首级确已落入曹操之手,纷纷缄默不语,无人敢出面调解。 此事岂能轻易插手?觊觎他人父辈资财,更派兵追杀,如此行径若加以袒护,岂非自取其辱? 更何况——实在太过荒唐! 袁术与袁绍兄弟并非认为陶谦残忍无情、虚伪奸诈……他们真正所鄙夷的,是陶谦的愚昧!如此机密之事,竟会败露! 倘若真能斩尽曹操家眷,夺其财宝,再伪造成山贼所为,诸侯尚可借机施援,结下人情,甚至反扣曹操一个不孝不义的罪名。 可如今曹操抢先发声,家眷幸存,死里逃生,舆论之势如洪流奔涌,谁还敢替陶谦说一句公道话?! 于是这一年,曹操大军连克十余城池,部将于禁攻占广威,沿泗水直逼彭城。 前锋曹仁另率军击破陶谦将领吕由,取胜后与主力会合。 陶谦亲自率军迎战,却惨遭溃败,被迫撤离彭城,退守东海郯城。 曹操乘胜追击,再陷彭城、傅阳。 陶谦做梦也未想到,曹操的骑兵竟如此骁勇强悍!! 两支铁骑,一支号“虎贲”,另一支称“虎豹”。前者乃重甲骑兵,冲锋陷阵,人人膂力惊人,可在马背立身作战,力能扛鼎,令人胆寒。 后者为轻骑精锐,迅疾如风,猛似虎豹,专司追击野战,迂回突击,杀伤无算——何其恐怖的战力! 直至退守最后一座坚城——下邳! 此乃陶谦最后的屏障。 就在此时,援军终至!! …… 午后,夕阳西沉,天边赤霞如血。 曹操大营距此不过十余里,随时可能发动进攻。 然而下邳乃徐州最坚固之城,四面高垣耸立,可屯数万雄兵,居高临下,万箭齐发,欲破之实非易事。 陶谦亲率众人出城相迎,只见城门前伫立三人:刘备、关羽、张飞,义气凛然;另有一白袍少年将领,面生未曾相识。 “刘皇叔!!皇叔救我啊!!” 陶谦面容憔悴,原本枯瘦的脸上泛起悲苦之色,神情凄楚至极,仿佛被曹操铁骑踏碎了魂魄一般。 短短月余,连失数城,地盘一缩再缩。 麾下将士几乎折损殆尽。 “明公不必忧惧,曹操残暴不仁,既然我已至此,定当竭尽全力,共御强敌。” “刘皇叔,刘皇叔啊……” 陶谦闻言,老泪纵横,声音颤抖:“我遍求诸侯援手,唯有你刘皇叔肯挺身而出,此等大恩,没齿难忘!” “刘皇叔,我陶谦如今命如灯烬,唯望你助我抵挡曹贼,为我徐州百万黎民……谋一条生路!” 言罢,他深深俯首,几近匍匐于地,姿态卑微至极。 “不必如此大礼,我仅率五千士卒前来……”刘备神色沉静,无悲无喜,语气淡然。 他身后两位结义兄弟如山岳矗立,虽人马不多,却个个精锐骁勇。 刘备本出身寒微,早年与关羽、张飞一同在行伍间拼杀成长,深知兵心所向,亦通晓如何操练士卒以发挥最大战力。 因此统御万人以下,游刃有余,常能以寡击众;可一旦兵力繁杂,调度便显吃力。 此乃格局所限。 正因如此,这五千精兵在他手中反成利器,再配以两位盖世猛将,外加从公孙瓒处请来的赵子龙相助, 这支军队势若神兵,战力足以抵得上三万大军。 陶谦先是一怔,继而满面动容,长叹道:“玄德公仁义,玄德公仁义啊!!!袁绍拥兵数十万,却按兵不动;袁术据有江南千里沃土,亦袖手旁观。唯独你玄德公自身尚且立足未稳,竟跋涉千里来援……这……” 他哽咽难语。 刘备此时却目光凛冽,愤然道:“明公不必多言,我所为者,乃大汉社稷安宁!曹操欺压太甚!其用心昭然若揭——分明是借机吞并徐州!!!” 他眸中闪过一丝杀意,旋即隐没不见。 但内心深处,自有筹谋:陶谦已是油尽灯枯,与曹操结下血海深仇,绝无转圜余地。 自己于危难之际前来相救,既可博得仁义之名,又能让百姓与群雄见识其节义担当。 倘若陶谦于此役中……病势加剧,而其子嗣又不堪重任,那徐州百姓又能托付何人? 刘备明知此念有违道义,虽不形于色,心中却略有愧怍。 他何尝不想拥有一方富庶之地?岂愿久居小沛这般弹丸之所?若无根基,如何与曹操等豪强争锋? 他梦寐以求,纵使徐州地处四战之冲,他也志在必得! “明公,烦请整顿三军,我即刻出营挑战,今日必要给曹操一个教训。” 刘备低声道,语气凝重。 “这……出战叫阵?” 陶谦顿感犹豫。 他原计划固守下邳,凭城据险,待曹操粮草耗尽,自然退兵。若贸然出击,一旦失利,后果不堪设想。 “哼?还不乐意?我大哥来帮你,你还迟疑什么?连出城迎敌的胆量都没有,岂不让天下人耻笑!” 张飞粗声呵斥,此人豹头环眼,须发浓密,体格魁梧,实则心思并不粗疏。 “我说陶谦,你此刻不出击,等曹操补足粮秣再来攻城,你还守得住吗?主动叫阵,令其知难而退,再加袁绍于后方施压,他自会撤军。你父亲得罪了他,他就敢打下你十几座城池?天理何在!” “是是是,将军所言极是……唉……”陶谦苦笑连连,心知张飞性烈,不愿与其争辩。 “三弟,不得无礼。” 刘备低声训诫,随即下令:“整军备战,准备出营叫阵!” 陶谦只得应允。 陈登默默注视着刘备,眼神深邃。他隐隐察觉,此人此时来援,意味颇深。若平日到访徐州,或仅视为寻常往来。 可眼下主公年迈体衰,恐将不久于人世,或将托付州事于他人。 此刻刘备现身,岂是巧合? 徐州的世家大族与豪商巨贾,大多对陶谦心存不满,究其原因,乃是其子嗣无人堪当大任,难继父业,因而众人皆欲寻一贤能之士执掌徐州。 恰逢曹操大军压境,正好成为了一个契机。 刘备率军来援,于陶谦有救命之恩,顺势将州事相托,也合情合理。 此人乃中山靖王之后裔,曾参与十八路诸侯会盟,声名显赫,素以忠于汉室自许。 如此身份与品行,自然更易为徐州百姓及士人阶层所接纳。 “嗯……看来他是早有准备。” …… 此时,曹军大帐之中。 曹操正在中军营中用膳,却不见许枫同席,不知为何,总觉得饭菜少了些滋味…… “逐风若在,光是看他进食,哪怕我不动筷,也觉得食欲大增。”曹操笑着说道。 立于他面前的是随军同行的荀彧,此刻他面带浅笑,从容言道:“主公此举,实则是给逐风设了一道难题。一个月内多路并进,连下十余城池,攻无不克,然寒冬将至,若粮草军需接济不上,我军只得退兵。” 这时,夏侯惇也急忙接口道:“正是如此!我麾下将士已多次催问粮草之事。孟德,许枫运筹帷幄尚可称道,但这后勤调度非同小可,何以委之于他?倘若误了军粮运输,战事岂不陷入被动?” 他接连抱怨数句,实则并非真心排斥许枫,而是心中嫉妒,几乎到了五脏翻腾的地步…… 此前夏侯惇驻守鄄城,因牵挂曹操安危,便与族弟夏侯渊调换防务,亲自奔赴前线。 而让夏侯渊去抵御吕布。 纵观全军,没有任何一位宗亲将领享有许枫这般殊遇。 细细算来,他的待遇实在过高——战功未著,却屡获擢升,如今已是典农都尉,可他抵达兖州不过一年光景。 往昔共患难时,众人齐心协力,目标一致;如今形势不同,兖州日渐丰饶,不止豪门富贵,百姓亦安居乐业,根基已然稳固。 自此便可整军经武、修明内政、拓展邦交。 功劳也需分明划分,文臣死谏,武将死战,自古如是。 战功与谏言之功本不可等量齐观,武将在外浴血拼杀,文官仅凭口舌陈辞,怎能同日而语? 然而主公偏偏不分彼此,对许枫格外优待。 文治之功归他,武功之赏亦予他,甚至若此次粮草调度顺利完成,竟也要记入军功簿中,届时势必授予武职。 那将来岂非要凌驾于我夏侯惇之上? 此事断不可行!因此他趁此机会,立刻进言争辩。 曹操放下碗筷,淡然一笑:“无妨,粮草若尽,退兵便是。徐州一时取不下,来年春暖再战。我军仓廪充实,何惧消耗?” 荀彧略一思忖,随即微笑道:“主公之意,莫非是不论逐风此次能否完成粮运,皆不影响全局?您真正所图者,是在磨砺于他?” “哼哼哼……”曹操鼻间轻笑,目光投向荀彧,“知我者,文若也。” “哎呀,孟德!” “主公……” 夏侯惇与曹纯同时发出一声无奈的呼喊。 “我们从未被如此栽培过,您这般做法……” 曹操冷冷扫了他们一眼:“你们能一样吗?你们是骨肉亲族,本当与我同心同德!逐风乃后起之秀,且为异姓之人,但他对我至关重要,岂可混为一谈?况且他本属文官,你们又担忧什么?” “这……” 夏侯惇与曹纯对视一眼,知此话无法再争,但一颗疑虑的种子,已在心中悄然埋下。 这天下若终将平定,大业若可成就,日后必有一番论功行赏之争,毕竟那是拿性命搏来的荣耀。 故而夏侯氏与曹姓多数将领,皆不愿见外姓之人位居其上。将来如何分封,终究还是由曹操亲自裁定。 “但若此次粮草延误,总不能听之任之吧?否则岂不失之公允?” 夏侯惇鼓起勇气,又说了一句。 曹操闻言,脸色顿时阴沉下来。 今日的元让,格外多言! “其实本不该如此……”曹仁低声喃喃,“逐风通晓兵法,自然明白‘兵马未动,粮草先行’的道理……” 话音未落,营外骤然响起急促的脚步声。 第12章 阵前对骂! 哒哒哒。 一名宿卫冲入营寨,喘息不止,面色惊愕,仿佛目睹了不可思议之事。 “到了!粮草全数抵达!许大人将二十万石军粮,一次性分送至各营!尽数送达!还带来了新制器械!损耗竟不足一成!” 什么?!! 曹操猛然拍案而起,夏侯惇、曹纯、荀彧皆面露震惊,难以置信。 这怎么可能?损耗不到一成? 绝无可能! 他是如何做到的? 古来运粮,最惧途中霉变、延误或人力消耗,往往往返一趟,折损过半。正因如此,才需反复调度、层层押运。 可如今,损耗竟压至一成之下? 曹操霍然起身,大步奔出营帐,“逐风何在?带我去见他!” 身后荀彧等人紧随其后,连原本呆立原地的夏侯惇也缓过神来,迈步跟上。他先前不过随口贬抑许枫,心想若其此次失手,也好略加惩戒,以儆效尤。 可眼下…… 二十万石军粮,损耗不足一成? 加上将士随身所携,足以支撑大军至来年开春。 此等储备,已堪称富足之战。 而且…… 夏侯惇忽然意识到更深层的含义—— 若此后每战皆能如此高效调粮,则各城之间便可互为犄角,彼此驰援。 再不必因缺粮而弃守城池。 敌军即便攻取一座小寨,也将付出沉重代价。 身为统帅,他岂会不知这般后勤之变意味着什么? 此人……当真出身寒微? 唔…… 他既智谋深远,又身怀武艺,究竟是如何兼得的? 夏侯惇心头,酸意更甚。 营帐之外,许枫身侧立着一位魁梧如山的护卫,披甲执戟,双目凛然,气势慑人。 与许枫相较,宛如猛兽伴于羔羊之侧。 曹操下意识多看了几眼,问道:“此人是……” “噢,他叫典韦,原为我的运粮官,现为我贴身护卫,”许枫微笑道,“毕竟我乃文职,配有武将护从,合情合理吧?” 你…… 曹操本想讥讽几句,话到唇边却咽了回去。 “逐风,你自陈留大营至徐州,仅用几日?竟只损一成?” “八天而已,确切说是七天多,尚未入夜便已抵达。” 什么? 曹操双目圆睁,背在身后的双手早已紧紧攥住。 “荒谬!这可是三十日的路程!” 他原本预估至少需一月,且须风调雨顺方能成行。 八天……这是何等运力,简直逆天而行!! “你究竟是如何运送的?!” 曹操死死盯着许枫,语气急切,内心却翻涌着激动。若此法可恒久推行,彻底解决运粮难题,那千古困局,竟被许枫一举破解。 “呃,用了独轮车与三轮车,哦,我称其为‘木流牛马’。” 许枫引曹操至粮队之前,只见一列列小巧器械整齐排列,形似牛马,却非真畜,大小不一,皆可推行,极为灵便。 以往以马拖车,遇狭路则难行,仍需人力牵引。 可这些…… “不对,”曹操眉头深锁,满脸困惑,“纵有轮具,仍需人力推动,较之马运又能强多少?” “我也曾尝试改进运输之器。独轮车我略知一二,可这三轮车……又是何物?” 曹操怔怔而言,满心不解。 “就是三个轮子而已……”许枫一怔,这还用问?字面意思不就清楚了吗? “我用了链条与齿轮咬合的结构。早先春秋战国之际,墨家曾创造诸多精妙机关,便是依靠卡榫和木齿相接,通过联动实现力量传递与方向转换,从而省力。定滑轮与动滑轮的原理您可明白?所谓滑轮,便是……” 许枫顺势将滑轮运作的道理向曹操细细讲解了一番。 立于曹操身后的荀彧与曹仁,几乎是伏地聆听,神情肃然。 荀攸更是猛地一个踉跄跌坐在地,颤声低语:“此人脑中所思,究竟是何等构造?竟如此……如此惊人……” 曹操听罢久久无言,双目圆睁,仿佛遭受雷霆贯顶。 良久才回过神来,心中波澜翻涌,难以平复。 “天助我也!逐风实乃当世奇才!!” 动滑轮、定滑轮…… “哈哈哈!!!” 曹操抚须而笑,竟仰头大笑出声。 内心激动已达顶峰。 若有许枫在侧,日后军中器械必可大幅革新,甚至全境百姓生活都将迎来飞跃。 “千百年来粮草运输之困,竟被你一举破解!逐风啊,你真是上苍赐予我的救星!是福星临门!!” 许枫淡然一笑,摆手道:“小事一桩。我尚有诸多构想未及施行,只望主公稳重行事,莫再如上次般轻率冒进。” “咳咳……” 曹操轻咳两声,正欲开口,忽闻营外战鼓急响。 一名轻骑飞马入帐,高声疾呼:“报!!陶谦大军压境,前来挑战!!” 曹操闻言一愣,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惊疑追问:“那陶徐州竟敢出城叫阵?!你确定没看错?!” “启禀主公,陶谦军中有刘备援兵,现有一名白衣小将领兵搦战!” “刘备!!又是这个刘备!!” 曹操顿时怒不可遏,厉声斥骂:“天下诸侯无人敢来徐州救援,唯独他刘备跳出来!这是来相助吗?不是!根本不是!” 他挺身而立,深吸一口气,脸上却忽然浮现冷笑:“哼……哈哈!他是冲着夺取徐州来的。” “刘备那点心思,我一清二楚。一个织席卖履的市井之徒,竟怀觊觎天下之志。如今见我势弱,便敢前来叫阵,分明是趁火打劫。” “哼,那就让他彻底败兴而归!” 曹操猛然挥手,下令曹仁与夏侯惇迅速集结兵马,“逐风,你也随行!放心,让你监军,不必亲临前线!单论斗将,我曹操岂会惧他刘备!” “好。” 许枫应了一声,心里却不甚情愿。 “我还想着能好好睡一觉呢……” 他低声嘟囔着。 …… 转瞬之间,大军列阵,两军对峙。曹操已调整心绪,ready迎战。 在曹仁陪同下策马上前,只见徐州城门大开,刘备三兄弟偕同陶谦齐出。 尚未等刘备开口,曹操抢先怒喝:“无耻之徒!!陶谦!!我昔日视你为君子!!谁知竟是卑劣小人!见利忘义!!对我父狠下杀手!!险些灭我全家!!老匹夫!!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辈!” “你年逾六旬!不修德行以安晚年,反做此等辱没祖宗之事!!我父以赤诚之心,赠你钱粮,只为共扶汉室!你不思回报,反施暗算!是欲使天子永陷危难之中!你这等不忠不孝、无信无义之徒!!当初便该斩于刀下!” 这一番咆哮震天动地,在后方骑马观阵的许枫听得直摇头,嘴角含笑:“厉害啊厉害,曹老板果然非同凡响。这几句话出口,陶谦纵不死,其麾下将士怕也要羞得抬不起头来了。” 毕竟——实在没法反驳…… 刘备也傻眼了,这……全被你说完了,我连话都插不上。 他强提勇气,深吸一口气准备回应,结果又泄了气。 根本说不出口…… “啧……” 刘备左思右想,最终憋出一句:“曹孟德!!你别太过分了!” 战场上短暂地陷入了一片沉寂,紧接着,所有人都屏息等待刘备接下来的话语,然而他却再无下言。 刘备神色略显窘迫,方才那声呼喊出口后,他自己也察觉到有些过头。若换成是陶谦要加害他父亲,他恐怕也会不惜一切代价踏平徐州——当然,前提是得有这份实力。 “刘玄德,莫以为我不知你心中盘算!你假借救难之名前来,实则是觊觎徐州,趁陶公危急之时施以援手,图的就是让他将州牧之位托付于你,可是如此?” “哼!曹贼何须多言?你的野心天下皆知!竟敢以父丧为由兴兵犯境,可你父兄安然无恙,不过损失些财货罢了!陶公已归还军资粮秣,你却仍占据徐州十余城邑,这般行径难道还不满足?休要欺人太甚!如今大汉天子尚被劫持于乱党之手,你却在此挑起内讧,究竟居心何在!?” 刘备这一番话字字铿锵,越说越顺,语气中满是愤慨与正气,直说得牙关紧咬,仿佛义不容辞。 陶谦麾下的将士听了,顿时挺胸抬头,觉得主公所言句句在理。 “欺人太甚!!”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当今天下动荡,生灵涂炭!事已至此,你竟还不思悔改?徐州境内已是尸横遍野,饿殍塞路啊!” 这番言辞再度稳住了阵脚,曹操闻言一怔,心中暗叹:这刘玄德,口舌功夫果然了得。 既然文战难分胜负,便唯有武斗定乾坤。 他微微一笑,抬眼望向远处巍峨的下邳城墙,淡淡道:“好!既如此,我先取下此城,再来赦你陶谦不死,也算仁至义尽了!” 军列之中,典韦骑着高大的大宛马,紧挨着许枫,手里攥着个牛肉馅饼,啃了几大口后凑上前问道:“大人,他们这是闹哪出?干脆直接冲杀不就完了?” 他本以为一到战场便是铁骑奔袭、冲锋陷阵,起初热血沸腾,结果只听见对骂,久等不开战,索性吃点东西垫肚子。 第13章 我只是文官啊...... 典韦原是陈留太守张邈帐下一介无名小卒,默默无闻。只因曹操下令,兖州各营兵马任由许枫挑选三千,许枫二话不说,当场用五个牛肉饼就把典韦换了过来。 毕竟在这年头,能吃饱已是奢望,更何况典韦与许枫一样,都是饭量惊人之辈,一人食抵五人餐。 甚至更多。 “他们在走规矩,不必担心。打仗总得先立个名目,叫‘师出有名’。”许枫边说边嚼着干粮。 “哦……懂了。可他们为啥非要说主公搞得百姓流离失所、尸骨成山呢?” “纯属胡扯,”许枫冷笑,“打仗哪有不死人的?要是没人死,那叫吵架,不叫战争。” “嗯,有道理。” 典韦倒也明白几分——左右双方都找好了开战的理由,这样底下兄弟们打起来才肯拼命卖力。 接下来,便是斗将环节。 双方主将退回中军之后,前阵之中各有将领跃马而出。 陶谦一方走出一位白衣小将,唇红齿白,相貌俊秀,身形矫健精悍,手中一杆亮银白龙枪寒光流转,锋芒毕露,显然是上等精铁所铸,又经巧匠打磨,甫一亮相便吸引了无数目光。 “吾乃常山赵子龙!谁敢出阵一战!?” 那少年一声断喝,声震四野。 曹军阵中一名偏将拍马而出,厉声应道:“河间王猛!特来领教!” 哒哒哒! 马蹄疾驰,两骑如电般逼近。 一个照面,赵子龙枪尖陡然一挑,快若惊雷,枪势如龙腾九霄,七蛇盘龙枪法施展开来,每一击皆如毒蛇吐信,诡谲难防。 只一合,那偏将已被挑落马下。 噗嗤——鲜血喷涌,战马哀鸣,轰然倒地。 “再来!!” 赵子龙银枪白马,战袍猎猎,英姿勃发。年少气盛,意气风扬,那份锐不可当之势令无数士卒心生向往。 “那人是谁……常山赵子龙?以前没听说过啊……” “我也没听过。赵子龙?看年纪也不过弱冠。” “这般岁数便能阵前斩将,看来武艺非凡……” “真让人羡慕,建功立业,将来便可衣锦还乡,光耀门楣。” “别说了,快喝彩!” 士兵们低声交谈,被各自的上官厉声喝止。这些人皆是陶谦麾下的士卒,原本并无多少战意,只是因刘备到来后首次主动出兵,才勉强提振了些许士气。 相较之下,陶谦军中尚有几分振奋之意,而曹操一方则略显压抑。 曹仁与夏侯惇虽皆为骁勇之将,却并未立即出阵应战。毕竟那搦战之人不过是个籍籍无名的年轻将领,若他们亲自上阵,未免有失身份;更何况此人武艺不俗,倘若败北…… 军心必将跌至谷底。 曹操环视左右,沉声道:“还有何人愿出阵?须得挫一挫那赵子龙的锐气。” 后方,许枫轻抚下巴,低声自语:“不对啊,赵子龙不该这么早出现在曹操眼前才是,莫非……又是我引起的变故?” 或许正因某种因果牵连,导致历史提前偏移,也并非全无可能。 如此推想,长坂坡一事或许仍会发生。 只不过,老曹并非初次得见赵子龙。 嗯…… 想到此处,许枫不由得往后缩了缩身子。 生怕被人点名,拉出去和赵子龙拼杀几个回合…… 此时,夏侯惇帐下又派出一将,意图与赵云展开一场痛快淋漓的马上交锋。 而许枫所乘的华盖车驾,也在此刻暴露于敌我两军视线之中。 刘备在陶谦身旁久寻未果,伸长脖颈四处张望,终于瞧见一名身形清瘦的青年,端坐于带篷车辇之上,面前系着两匹骏马,身旁更有一名魁梧壮士护卫左右。 因距离遥远,面目难以辨清,但大致轮廓已可确认——那的确是一个从未见过的陌生少年。 “那位……便是许枫吧。”刘备低语一声。 恰在此时,陶谦叹息道:“玄德公啊,说来也是天助曹氏。你瞧那年轻人,便是收服三十万黄巾余部的许枫,其后又为曹操献策推行军民屯田,使那支乱军得以井然有序,化为可用之兵。” 果然就是他。 “嗯,我也略有耳闻。”刘备面色凝重地回应,心中却翻涌酸涩。 此等人物,实乃罕见的文韬儒士,更难得的是出身寒微,毫无门第背景。 他最渴求的,正是这般寒门俊才——至少不能出自世家大族,如此便于掌控,亦可悉心栽培为心腹谋主。 当然,若是望族子弟亦可,毕竟能带来家族的钱粮资助,对势力扩张大有助益。 “不止屯田之策,明公请看,曹操骑兵战马两侧,皆配有类似匈奴、羌人等游牧部族所用之物,名为‘马镫’,且以精铁铸成。此等器具,可令骑兵战力倍增。” 刘备叹道:“我疑此奇思妙想,亦出自许枫之手。如此良才,竟归附曹操,实乃……明珠暗投!” 他本当随我才是!! 若赐我一次机会,我必令此人终生不愿离我而去! 话音落下,刘备内心的失落与不甘昭然若揭。 陶谦听罢,只得尴尬一笑。 啧,你嫉妒人家有才也没用啊,难道你此番前来,竟是冲着这个许枫来的? 陶谦心头微动,正欲岔开话题,忽见赵子龙又将一将挑落马下,连忙转言道:“玄德公,您麾下这位小将风采卓绝,武艺超群,恐有万夫莫当之勇。” 提及赵云,刘备心中又泛起一丝酸意,强颜挤出笑意,拱手道:“此乃常山赵子龙,原属公孙瓒部将,我只是暂借调而已。” 唉…… 近日耗费诸多心力,与赵云共论理想抱负,哀叹苍生疾苦,总算让他对我稍添好感。日后还需继续用心结纳,务使其甘心效命。 如此,便可多得一位如二弟、三弟般的虎将! 若再能招揽许枫…… 那这天下大势,便有望改写了…… 刘备深深望向远方。此时,曹操军中,立于曹仁身旁的于禁已然按捺不住。身为前锋将军,他与寻常偏裨副将不同,职责重大。 一番激战过后,赵子龙依旧气势如虹,觑得于禁破绽,挺枪直刺,枪尖抖出两朵寒花,旋即击飞其兵器,令其狼狈退下。 于禁反应亦极迅捷,当即转身避让,旋即猛拉缰绳,调转马头疾速后撤,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他万万未料这赵子龙出枪竟如此迅猛! 更没想到那看似单薄的身形,竟能爆发出这般恐怖力道! 简直与某人如出一辙! 心有余悸的于禁退入己方阵列,夏侯惇与曹仁互望一眼,如此干脆利落的取胜之姿,纵使他们亲上,也难以轻易做到。 此刻曹营军阵鸦雀无声,几乎无人再敢言语,众人目光灼灼,仿佛要喷出火来,死死盯住前方那道银甲身影。 “哈哈哈!!!曹营之中,莫非已无一人可战否?!谁敢出来与我决一胜负!!!” “你们抢占他人城池之时,不是威风得很吗?!如今怎地都成了缩头乌龟!” 赵云深谙战阵激将之术,故而不断以言语挑衅。此时他气势正盛,哪怕斩杀一名副将、偏将,甚至诛灭一个百夫长,都是极佳战果。 军中制度森严,士卒多只认直属主将,一旦将领阵亡,短时间内难以推出新的统帅,极易陷入混乱。 军若乱,则全盘皆溃。 因此他趁着曹操尚未下令撤军,必须趁势多诛几人。 就在此时…… 曹操亦陷入两难。 若真遣曹仁或夏侯惇出战,恐怕也难振士气——眼下兵卒个个垂首丧气,更有数队已然躁动不安, 犹如染病的家禽,萎靡不振。 “曹营!!难道真无一人敢应战吗!!” 赵子龙手执缰绳,在阵前来回驰骋,座下玉兰白龙驹频频昂首嘶鸣,气势张扬至极。 曹操深知,若再不应战,局势将愈发不利。 他曾对许枫言道:普天之下,尚无人能以斗将之势令我陷入窘境。岂料今日竟亲眼得见…… 若是张飞或关羽叫阵倒也罢了,毕竟威名赫赫。 当年三英战吕布,何等气概! 可如今站出来的,却是个白衣小将……这就令人颇为尴尬了。 “唉,”曹操轻叹一声,随即朝后方高声呼唤:“逐风!!!逐风助我!!吾之逐风安在?!” 许枫刚退回自己的战马旁,正欲悄然返回辎重营暂避锋芒, 却被曹操一声喊住。 更要命的是,不知哪个该死的小兵,竟还拖长音调大喊一句:“许大人正在上马披甲!!!” 许枫所乘之马,名为绝影。 说来奇特,此马自被许枫骑乘之后,似已认主,无论如何不肯重返曹操麾下,曹公无奈,只得忍痛相赠。 而许枫得了绝影后,竟用来押运粮草,月余不见,绝影反倒养得更为健壮。 然其神骏依旧,风骨凛然,那股傲视群雄、无所畏惧的气势,令人一眼便知非凡品。 曹操见状,顿时欣喜。 心道逐风终究还是不忍见我受辱。 连忙挥手急召:“逐风!速去挫败那银袍小将的锐气!!” 许枫手中紧握缰绳,身上仍是一袭文官服饰,却已有士卒主动捧来他的铠甲,脸上满是兴奋与期待之色,仿佛只等许枫一句夸赞。 “我这……”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鎏金虎头枪,脸上的神情渐渐黯淡下来。 所以……我还是得上阵斗将? “不是说好了吗?我只是负责押粮而已!!主公啊!!”许枫一脸苦相,哀声喊道。 “哎呀,人都来了,就当去练练身手!” 曹操的声音远远传来,响彻四野。 “我不去!我只是个典农官!是功曹!是文书之职啊!!” 众多士兵闻言皆是一愣…… “主公……该不会和许大人有私怨吧?” 此问一出,更多将士面面相觑,不只是他们,整个曹军营地,从都尉到校尉,无不一头雾水。 怎么回事? 许大人不是监军吗?明明是文官,文官上阵斗将,合适吗? 莫非许大人最近犯了什么过错,主公要借敌手除之? 而且……最关键的是——这段对话,实在太过古怪了! “哎呀,就一次!就一次行不行,逐风!眼下三军列阵,你总得给本相曹操一点颜面吧!” 颜面?! 我的天爷啊…… 这么多将士都在场,主公竟然如此……不愧是许大人,不愧是当年收服三十万黄巾降众、又献计筹得百万斛粮的许大人! 可再怎么说,他终究是个文官啊…… 第14章 常山赵子龙?生擒! “看什么看!不该瞧的别瞎瞧,不该听的别竖着耳朵听!”几名都尉立刻厉声喝止。 “你们要是眼红,自己也去立个大功啊!咱们主公别的不敢说,但凡有才之士,必定礼遇有加,敬重三分!” “对!少在这儿瞪着眼睛发呆!统统站直了!” 一番训斥后,许枫终于从军阵中缓步而出,典韦紧随其后。这会儿典韦心里直打鼓,生怕许枫有个闪失。 要是人真没了,谁还给他发牛肉饼? “大人,要不……我替您走一趟?”典韦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许枫轻叹一声:“罢了,这也是命里该有的劫数,我去便是……” 这一回去了,好歹能有个交代,下回就能名正言顺推脱了。我本只想安安稳稳做个俊朗之士罢了。 许枫出阵,立于两军之间,距对面不过十步之遥,正是常山赵子龙。 在许枫原本所处的年代,无数人对赵云崇敬万分,奉为英雄。 因此他也并不想拼个你死我活,拱手一礼道:“赵子龙将军,请赐教。” “来者何人,报上名号!”赵云见对方竟真敢应战,心头顿时涌起一股怒意。 虽然听不清方才曹军阵中的喧闹,但他清楚看见——此人先前可是端坐监军车驾之上!那分明是文官的身份! 运筹帷幄的谋臣! 你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竟敢出阵与我斗将? 岂非羞辱于我? 不止赵云震怒,陶谦麾下将士亦是一片哗然。 “那不是文官袍服吗?刚披上铠甲,里面还露着朝服边角,难道曹操已无人可用?” “欺人太甚!竟派一个文吏来挑衅将军威严,莫非不怕招来杀身之祸吗?!” 刘备与陶谦对视一眼,迟疑问道:“曹操莫非失心疯了?还是说,此人并非真是许枫?” 话音未落。 战场中央传来一句清朗之声:“在下功曹许枫,赵将军久仰了。” 刘备:“……” 陶谦:“……” 赵云也怔住了。 “你当真是许枫?那个收降三十万黄巾贼寇的许枫?” “正是在下。” 许枫微微一振手中鎏金虎头枪,略略舒展筋骨。 倒不是紧张,实在是平生头一遭与人马前单挑,虽已亲手斩敌,但这般对决仍觉新奇。 “许大人,在下得罪了。”赵云神色一肃。 他对许枫心存敬意。这几月以来,民间传颂不断,皆言此人文德昭著—— 制农具以助耕稼,编户籍以安流民,献屯田之策,救饥荒百姓于水火,使百万黎庶得以定居乐业。 此等人物,乃有大功德于天下者。 文臣。 赵子龙向来敬重此类贤达。 然而既为斗将,刀枪无情,唯有尽力而为——点到为止,将其击落马下即可;若有机缘擒之,自然更佳。 “二弟,三弟!”刘备忽然转向身旁二人。 “大哥有何吩咐?” “你二人速去压阵,叮嘱子龙切勿痛下杀手。若能生擒许大人,只须将其打落马下便罢。” “明白!” 关羽、张飞早不知听刘备提过多少回这个名字,怎会不懂兄长心意?当即拍马疾驰至阵前,蓄势待发。 张飞更是扯开嗓门吼道:“子龙!我大哥说了,千万不可伤了许大人性命!” 喊声方落,还不知赵云是否听见,两人已然交锋。 铛——!! 枪尖猛烈相撞,火星四溅,竟震得张飞浑身一颤! “我的老天……这是手无寸铁的弱质书生?!” 连赵云自己,也为之一愣。 他是收敛了些力道,抖出一个七蛇盘龙枪的花式,枪影纷飞间极难分辨真正的进攻方位,可许枫却偏偏以简破繁,一力降十会。 根本不理会那漫天枪影究竟指向何方,单手执枪如挥巨斧,自上而下猛然劈落,直取敌人必救之处。 逼得赵云不得不仓促回身格挡。 这一挡,顿时糟了。 一声炸响如惊雷贯耳,震得他双臂发麻,虎口几乎裂开。 “这……” 赵云瞳孔骤缩,急忙俯身贴近玉兰白龙驹,险险避开第二枪横扫。此刻他才惊觉,那杆枪竟如此沉重,而眼前这执枪之人,力气更是骇人听闻。 这是文官?! “许大人?” 赵云退后数步,满脸震惊,眼神凌厉如刀。 “你当真是许枫许大人?” “我当然是啊,怎么,不打了?” 许枫语气疑惑,反倒像是被中断比试的人。 赵云神情一僵,胸口仿佛堵了一团乱麻,一时竟无言以对。 “你……你真是许枫?!” 他又问了一遍,任谁也不敢相信,那位出身文职的许枫,竟能拥有这等神力! 更离奇的是,他在马上的武艺已臻化境,招式信手拈来,浑然天成,仿佛与生俱来。 刘皇叔让我别杀了他? 哪是我杀不杀的问题——我根本伤不了他啊! 赵云咬牙挺枪,再度冲上交锋数十合,借灵活走位周旋于许枫的力量压制之间,然而对方稳如山岳,毫无破绽。 且那柄镶金虎头大枪自带强猛反震之力,每次碰撞都令他虎口酥麻。更诡异的是,许枫总能在最恰当的时机腾身发力,狠狠下砸,仅凭这一股蛮劲,便远超赵云所见常人。 数十回合过后,许枫越战越勇,手中枪势愈发迅疾,几乎不留喘息之机。 而此时赵云的七蛇盘龙枪已然尽数展开,却被许枫一一看穿——因他已进入全神贯注之境,加之铁马镫稳固身形,发力远胜对方,动作亦更为迅捷,取胜自然水到渠成。 忽地,鎏金虎头枪寒光一闪,许枫长枪如电,直刺赵全面门,两枪相撞,轰然巨响! 当!!! 玉兰白龙驹与绝影双双受震,齐齐后退数步。 二人竟是旗鼓相当。 但许枫暗藏后手,几乎是本能般将长枪一挑,重重敲在玉兰白龙驹头顶。 砰的一声闷响,力道惊人,战马嘶鸣一声,前膝一软,轰然跪地。 扑通——尘土飞扬,赵云猝不及防,随马一同扑倒在地。 许枫顺势伸手一捞,将赵云拦腰提过,甩上自己马鞍,轻轻拍了拍他后背:“好了好了,结束了,你输了。” 赵云嘴角抽搐,这种屈辱的姿态让他脑中一片空白! 直到此刻,他仍不明白败在何处——若非那突袭战马的一击,不,若非那能让人立于马背之上发力的铁马镫,他绝不会输得如此狼狈! 两军阵前,鸦雀无声。 陶谦呆立原地,毫无反应;刘备也怔在当场。 许久之后,关羽、张飞才缓缓回神。 “刚才大哥……是让我们保护那许大人,莫让子龙杀了他?” “可现在……” 两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开口。 “这常山赵子龙……竟被……被一个文官生擒了?” “子龙!!!!哎呀!!” 刘备猛然醒悟,拔出双剑,怒吼冲出:“杀!!夺回子龙将军!!” 陶谦吓得魂飞魄散,连连呼喊:“玄德公!玄德公不可冲动啊!” 两军对峙,本就剑拔弩张,此刻更是濒临爆发,再无转圜余地。 曹操远远观战,看得津津有味,脸上浮现出惬意笑容,差点笑出声来:“逐风,哈哈哈!!!逐风当真……” “唉,逐风果然勇冠三军!这才是天下顶尖的猛将!若能与吕布一较高下,岂不快哉!” 曹操一声怒吼,“进攻!!灭陶谦!取下邳!!!” “杀呀!” 曹仁与夏侯惇领兵冲锋而出,许枫则转身返回营地。途经曹操帐前时,他顺手轻拍了拍赵云的肩头,随即对主公道:“主公,我打算任命他为我的粮草督办官。” “什么?!粮草督办官?许大人你……” 赵云闻言心中五味杂陈——被俘已是屈辱,如今竟还要去押运粮草? “你可得谨慎些,此人枪术卓绝,骁勇无敌,若非你本身也是虎将,恐怕唯有子孝和元让能与之匹敌。” 曹操凝视赵云良久,内心实则颇为欣赏。 如此猛士,若交予许枫做后勤……嗯……似乎有些浪费了。 “此事容后再议。” “你先去歇息吧,逐风。入夜后我为你设宴庆功。” 许枫带着赵云先行离去,典韦紧随其后。 他的运粮部队驻扎在另一处偏营,毕竟辎重队伍从不上前线。而许枫也清楚,这一战的结局早已注定——曹操必胜无疑。 至于刘备……无关紧要了…… 【叮!你击败了名将赵云,武力+5,获得被动技能“越战越勇”】 【越战越勇:战斗中愈挫愈奋,伤痛难以察觉。】 许枫:“???” 我靠……又是加武力?还附赠能力?! 这发展……离谱了吧!! 【武力:112】 望着这个早已突破常理极限的数值,许枫几乎想仰天痛问苍穹。 这是什么鬼系统,玩我是吧?! …… 军营深处。 粮草囤积之所。 前方战场杀声震耳欲聋,但这一切已与许枫无甚关联。典韦翻身下马,火头营已然开灶做饭,摆出的是大锅伙食。 但这并非寻常军膳。 香气扑鼻,似加入了诸多珍稀调料,更难得的是,肉量充足。 在这乱世之中,寻常士兵能吃到肉糜已是奢望;唯有高阶将领与世家权贵,方能日日享用荤腥。 寒门子弟与平民百姓,若有热饭配谷物果腹,便已属幸事。 至于流民,则连基本温饱都无法保障,更别提滋味享受。 许枫安置好赵子龙,来到后方营帐,命人替他卸去铠甲,随即摆上桌案准备用餐——反正在晚上还有一场宴席。 典韦站在一旁眼巴巴地看着,怀里还藏着一块牛肉饼,此刻馋得喉咙发紧。 支吾着问道:“大人……我能吃吗?” “吃啊,坐这儿。子龙,你坐对面。” “哦……” 赵云茫然地坐在许枫对面。他为人忠厚,重情守义,否则也不会对刘备的知遇之情报以死相随。 赵子龙武艺超群,胆识过人,心思缜密。刘备曾赞他“一身是胆”,实乃罕见的将才。 然而早年名声不显,直至长坂坡之战,才以“七进七出,孤身救主”之壮举名震天下,连曹操也为之动容。 但如今看来,那场传奇恐怕再不会发生。 此时赵云心中忐忑不安。他不敢擅自离开,毕竟身为俘虏;可若轻易归顺,又觉有违忠义——他终究是公孙瓒旧部,虽未扬名,却亦怀凌云之志。 卸去盔甲后,他仅着一件灰袍劲装,头上束着布带,发丝略显凌乱。面色清俊,唇红齿白,神情冷峻,然坐于席间却如芒刺在背。 只因他是降将,四周曹军的炊事兵与运粮吏员皆低声私语,目光频频扫来,似在议论他。 赵云顿感面颊发烫。 而眼前这位许枫大人,更是个怪人。 捉了自己,既不审问,也不拘禁,反倒先请吃饭…… 第15章 放他走了?! 转眼间饭菜上齐,许枫与典韦大快朵颐,撕着酱牛肉啃得满嘴油光,豪饮烈酒,大啖肉食。 赵云却拘谨异常,双手僵直,动筷极轻。 可他其实也很想喝一口酒——连日征战,身心俱疲。 “喝啊,别拘谨。” “那个,大人……” 赵云忽然开口道:“我是您的俘虏,按理说,任凭驱使本是应当,但……现在就让我归顺,是不是有些……” 太亲切了! 您至少该把我捆起来教训一顿啊! 您这般态度……我反而生不起怨恨来! 赵子龙心中哭笑不得,真想对许枫说,不如先将我关进牢狱待上几日再谈归附,否则…… 实在不合情理。 可这话若真说出口,倒显得自己太过矫情。 别人对你以诚相待,你却自讨没趣。 “这有什么的。” 典韦灌了一口酒,粗声道:“跟着大人多痛快!大碗喝酒,大块吃肉,能填饱肚子就成。俺老家那地方,饿死的人数都数不清,还有官吏压榨百姓。我当初就是砍了个贪官才逃出来的。” 他一口接一口地嚼着酱牛肉,嘴角油光闪闪,却更显出一股豪迈气概,毫不做作,干脆利落。 听他这么说,许枫也轻声说道:“子龙你也是一路苦过来的吧?常山真定人,少时习武,如今世道动荡,群雄并起,不知何人为贤主。百姓困苦如悬于倒挂,你们常山众人经过商议,决意追随施行仁政之人,对不对?” “大人怎会知晓这些?” 赵云一时愕然。 “我自然知道。你用的是七蛇盘龙枪,坐骑是玉兰白龙驹,先前在公孙瓒麾下为将,刘备不过是暂借你去而已。” “这……这……” 赵云瞠目结舌,心中所藏之事,乃至当年与公孙将军私下所言,竟被他一一道破,仿佛能窥见过往一般。 “大人……” 赵云还想再问,许枫抬手制止,继而道:“随我吧。我所治理之处,不会让百姓挨饿受冻;我所统辖之地,必行仁政,绝不因战乱而欺凌黎民。我也向往安稳日子,别看我武艺尚可,但比起谋略与治政之能,实属逊色。所以你看——我不过是个文职官员,也只想做个安分守己的君子罢了。” 许枫这一番话噼里啪啦倾泻而出,直把赵云听得头脑发蒙。这位大人的武力早已超凡入圣,分明是当世顶尖猛将之姿,尤其那一身气力。 而此“气力”非同寻常“力气”。 力气只是瞬时爆发,气力却是气息悠长、根基深厚的体现。若无自幼习武、体魄强健,绝难至此境地。 可大人外表看似羸弱书生,却拥有近乎无穷的内息绵延之力,一旦上阵,恐怕连吕布都难以轻易压制…… 而大人方才所言——他的智谋与治国之才,竟远胜于其武艺? 正当赵云心神震荡之际,许枫忽然问道:“你兄长……近来可好?” “我兄长?大人认得我兄长?” “未曾谋面,但我知他身体向来欠佳。” “正是……我投奔公孙瓒之时,兄长便已染病在身。” 赵云心头猛然一震,惊惧交加,简直被说得呆住了。 许枫轻叹一声,道:“你去把他接到营中来。供给饮食,调理药膳,用上等药材悉心医治。能否痊愈我不敢断言,但至少可延寿数年。” “延……延寿数年?” 赵云顿时激动难抑。他一生忠义无双,孝悌之心尤为深厚,对兄长唯有敬重与牵挂。若非世道艰难、天下纷乱,又岂至于骨肉分离、各自漂泊? “大人,您这话……究竟何意?” 许枫饮了一小口酒,缓缓道:“你兄长的病情,想必正在加重。若你不在身旁照料,家中劳役繁重,还要勉强维持生计,加之冀州政局混乱,官吏横征暴敛,豪强苛税盘剥,他又如何安心养病?” “大哥……大哥……” 赵云再也喝不下酒,心潮翻涌,思绪全无,魂魄仿佛已飘至故乡旧屋之前。 “你归顺于我,我给你一个月时间,回去接你兄长来营中。我保他性命无忧,你随我共施仁政,泽被万民。” “给我……整整一月?” 赵云怔住了。脑中一片纷乱,可心底却涌起阵阵暖意。大人不仅赐我衣食,容我亲近左右,竟还如此信任,给予自由往返之机。 “您就不怕我……就此离去,不再归来?” 赵云低声一叹,终于问出了这句话。 典韦嚼着一块肉,放声笑道:“你这也太不够爷们了,比妇人还擅长哄骗。” “这……” 许枫轻笑两声,“不必犹豫,你定会归来。若答应,现在便动身吧,主公那边由我交代。” “我……容我稍作思量……” 赵云眼中神色变幻,难掩惊疑。他捉摸不透许枫心中所图,却隐隐感到一种被以“国士”相待的尊重。 而这位许大人,似乎胸有成竹。 仿佛深知自己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正因如此,赵云粒米未进,双颊不停鼓动,神情起伏不定。 最终,他紧握双拳,单膝触地,低声说道:“好!我赵云,自今日起追随大人左右!随许大人推行仁政,泽被苍生。愿将兄长接来团聚,恳请大人准允。” “嗯,去吧。多带些干粮与盘缠,一月为期足矣。你可多逗留几日,但务必处处谨慎。” 许枫含笑言道。 “不必,半月我必返回。冀州虽乱,却阻不住我。” “好,你骑典韦的马去。” 许枫唤人牵来典韦的坐骑。那马配有铁制马镫,乃是千里挑一的良驹。 “多谢。” 赵云向典韦拱手致意,随即带上干粮与盘缠,手持许枫典农都尉的令牌,翻身上马,疾驰出营,直奔冀州而去。 此刻,他归心似箭。 全因许枫一席话,如当头棒喝。 当初他与乡中豪杰外出寻主,欲立功业,却将家中兄长独留病榻,重担压肩。若兄长因此病逝…… 那他一生都将背负愧疚与悔恨。 …… 赵云走后,典韦与许枫用罢饭食,惬意地抚着肚腹。 典韦体格魁梧,一条臂膀几乎抵得上两个许枫,这般饭量倒也寻常。反观许枫,身形清瘦,看似仅能吞下半块馒头,竟也吃下整桌盛宴,令人咋舌。 “大人,那赵子龙武艺超群,您留他押运粮草,岂非大材小用?” “谁说的?”许枫斜眼看他,“你懂什么,你这莽夫。我身为文官,自然需得贴身护卫。若我有个闪失,何谈建万世之功?” 典韦闻言翻了个白眼——你还文官?真有人信你手无缚鸡之力不成? 许枫并非贪生怕死,而是深知纵如吕布、张飞、孙策这等猛将,最终亦折于暗杀之手。 乱世无常,无论多么强大,近身护卫必须忠心可靠。品行有亏者,纵然武艺通天、智谋过人,也绝不可用。 …… 夜幕降临,一场小宴悄然举行。 曹操瞪圆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许枫,语气满是震惊:“走了?你真放他回去了?逐风啊,你究竟是怎么想的?那可是虎将之才!” “逐风,此举不妥!”曹仁也无奈附和,“如此猛将,放其离去,无异于纵虎归林啊。” 荀彧默然微笑,静坐一旁,不发一言。而姗姗来迟的戏志才,则心头更堵。 他听闻今日许枫威震当场,与那白袍少年激战良久,最终将其生擒,有望为主公再添一员悍将。 结果人却被放走了。 偏偏他还无法开口指责。 只因他坐在末位。 而如今的许枫,不仅位居首席,身后更立着一名雄壮武士。 那体格,抵得上两个戏志才! 如今更是招惹不得——自己本事高强也就罢了,背后还站着个能打的! “逐风,你实是太过仁厚了!”曹操苦口婆心劝道,“你怎能如此宽厚!这乱世之中,唯有依从本心,方能立足,方能成就大事!” “啧,你还吃得下去?!” 曹操急得抓耳挠腮——都这时候了,竟还能吃得津津有味!还有这个典韦! 还在啃他的牛肉饼! 两人饭量一个比一个惊人。 “唉呀……” 曹操踱出几步,随即也平复了情绪,唯恐责备之言让许枫心生不快,便缓和语气说道:“罢了罢了,便算是我逐风一片仁厚之心吧,只愿那赵子龙能因此醒悟归正。” “可惜啊,真是一员难得的猛将!” 许枫这时开口道:“诶,主公,您可说好了要给我的,他可是我的粮草督运官呢。” 曹操神色一僵,随即蹲下身子,无奈道:“这未免太过分了吧?” “你瞧你,自己本就是骁勇之士,何须再聚这么多猛将于麾下?” “那可不行,我又不上阵杀敌。况且如今我名声在外,主公您今日没看见吗?刘备竟派他二弟三弟前来劫阵,意欲擒我而去。幸亏我略通些粗浅武艺,否则性命堪忧。” “你这……还叫粗浅?” 曹操话说到一半,忽然笑出声来:“这样如何?往后我向你借人,总可以了吧?典韦与赵云,你任选其一借我。若赵云未能归来,你就把典韦暂借于我。” 许枫脑海中浮现出“宛城”二字,回头望了望如铁塔般屹立的典韦,立刻摇头:“不借,绝不能借!而且下次也不许再让我去斗将了,我怕哪天打不过他们……就再也不能陪着主公一统中原了。” 语罢,神情微黯。 曹操顿时语塞,怔在原地。 良久,他背过手缓缓起身,仰头饮尽一杯烈酒。 荀彧与曹仁相视而笑,心中暗叹:这许枫当真有趣,竟是第一个敢如此与主公说话之人,竟还公然拒绝借将。不,更离奇的是——主公居然主动开口向他借人! 更何况,那道允许许枫在兖州境内任意挑选三千兵卒充作亲兵的命令,还是主公亲口所颁,如今岂能反悔?否则威信何存? 至于斥责……这话还能说得出口吗? 老父曹嵩深知许枫出身寒微,乃山野布衣,如今却恨不得将其认作亲子,视若己出,几近第三子。 曹操之弟曹德更是三日一探,五日一礼,恭敬非常。 此人乃是曹门恩人,岂能轻易呵责?更何况,他根本无过可究。 关键是,曹操对许枫愈发喜爱,越看越是顺眼。 此刻在他眼中,许枫仿佛是上苍派遣下凡,专为救世济民、匡扶汉室而来。 功名利禄暂且不论,若能成就万代之功,使黎民安居乐业,方遂平生所愿!他曹操虽手握屠刀,胸藏权谋无数,算尽机变,但内心最渴望的,却是亲手缔造一个太平盛世! 待年岁已高,仍能横槊赋诗,问天下英雄谁堪匹敌,那将是何等豪情壮志! 第16章 退兵吧,主公 “我才不管呢!” 曹操索性耍起赖来,“不行不行,你必须得借我一个!不然我就下令让你的辎重营打头阵。大不了逐风你本人可不上战场,你不听令我也不会怪你,可你的兵卒却不得违抗军令!” “啊?这岂不是强词夺理?” 许枫瞪大双眼,惊诧不已。 一旁的荀彧、曹仁,尤其是夏侯惇与曹纯,个个心疼如绞;戏志才更是酸得脑袋发胀。 这也太宠了! 简直前所未有!便是亲生儿子也从未如此纵容! 竟说出“你逐风可以不听我的”这等话……主公当时那语气,活脱脱像个撒娇的老顽童,实属罕见至极。 “所以嘛,你总得借我一个吧?” 许枫沉吟片刻,终于点头:“也罢,我知道另有一位猛将,日后定设法招揽至主公帐下。” “真的?”曹操双目放光,顿时心情舒畅。 还有猛将可用?哈哈哈!逐风果真妙人,识人之准令人佩服,单看这典韦,便知绝非寻常之辈。 说起来,这位典韦……曹操越瞧越是欢喜。 “对了,典韦你是从何处寻来的?” “陈留,张邈那儿。他不肯放人,我就狠狠骂了他一顿。” “什么?!” 张邈可是陈留太守,不止如此,还是主公昔日同窗,过往情谊颇为深厚。 “你竟把他骂了?” “荒唐!”夏侯惇终于忍不住出声,满腔醋意无处发泄,此刻总算抓到机会,“逐风,你也太胡来了!你可知道陈留太守对主公意味着什么?莫要恃宠而骄啊!” “回去赔罪!那张邈纵然是我,也该礼遇三分。” 许枫道:“可我又非你,若张邈有失,你也这般敬重?” 夏侯惇神色一僵,咂了咂嘴,半晌无言。他本意是说,即便自己与主公情同手足,对张邈也须恭敬有加;可许枫与主公之间……这关系……啧,细想之下,似乎比自己还要亲近几分。 “这……这……我自然尊重,他行事必有深意!” “哦?那便静观其变了。”许枫语气淡淡,却似有所指。曹操听在耳中,暂未多想,却已记上一笔。 夏侯惇被这话堵得胸口发闷,越琢磨越是憋屈。 曹操看在眼中,只能苦笑摇头。 这宗亲大将与许枫之间的嫌隙,日后得寻个时机化解一二。毕竟父亲早已将许枫视作家人,不可与寻常外姓将领等同视之。 “罢了罢了,”曹操忽而摆手,对夏侯惇道,“元让,你年长于许枫,莫与年轻人争口舌之利。如今徐州战事将近尾声,寒冬将至,你即刻启程,回濮阳镇守,莫叫吕布那小儿有机可乘。” “是,遵命!” 夏侯惇冷冷扫了许枫一眼,最终只得无奈地决定夜半动身。 …… 徐州城内,夜色如墨,刘备伫立门前,焦灼等候。 陶谦早已在官署安寝,他却毫无睡意。 子龙还未归来。 赵子龙是他昔日于公孙瓒麾下所识之英才,未受重用,故刘备此次驰援徐州,本欲借机与赵云推心置腹,以诚相待,凭自身襟怀将其彻底折服。 岂料如今……谈何折服! 人竟丢了。 许久之后,城门外传来马蹄声,一队骑兵疾驰而至——奉命探查曹营的三弟张飞终于归来。 张飞外表粗犷,实则心思缜密,唯独饮酒时偶显昏聩,其余并无大过。 见张飞归来,刘备急忙迎上前去。 “三弟,如何?可曾寻得子龙踪迹?” “未曾……曹营戒备森严,恐怕难以查探。” “竟是如此……” 刘备面色骤然黯淡,继而满是懊悔。 “我竟……让子龙被俘,日后有何颜面见伯珪!” 他索性蹲坐于地,双目失神。这些年他奔走四方,结交名士,投身战阵,无非为博名声、广纳豪杰。 而赵云,正是他心中最属意的猛将,勇冠三军,万里挑一。 正直忠义,武艺卓绝,如此良才,世所罕见。正当他欲倾心招揽之际,却被曹操夺去。 更令人难堪的是——竟是被一名文官擒获…… 说来实在荒唐,今日徐州上下将士无不惊愕,至今仍未回神。 “那曹贼当真可恨!我原以为派个监军出阵斗将,不过是送上门的猎物,谁知竟是假扮的许枫!借许枫之名行诈,偷袭子龙!卑劣至极!奸猾之徒!” 张飞愤愤不平,若非那“许枫”令赵云放松警惕,何至于此? 刘备脸色微变,茫然起身,紧锁眉头:“你是说……那人并非许枫?” “极有可能!大哥你从未见过其人,陶谦那老翁亦未目睹,我们谁又认得?谁能断言就是许枫?曹操手下有荀彧、荀攸这般颍川名士,皆可任监军,既易记功,又能察将之优劣。” “为何不用他们?偏用一个典农中郎将?” 张飞直言不讳,此言确有道理。 刘备沉吟片刻,恍然大悟,叹息道:“曹贼果然奸诈!我明白了——荀彧、荀攸名满天下,识者众多!” “而许枫不同,世人多闻其名望功绩,却鲜见其人。曹操正是利用此点,以假乱真。但凡见一文弱之人,必生轻视之心。” “好一招声东击西。” 刘备再度长叹,心头郁结难舒,久久无法平静。 一想到子龙将军可能遭遇不公待遇,他便心如刀绞,倘若日后安日侯伯珪追问起来……该如何作答。 “大哥,莫再长吁短短叹了。当务之急是加紧修筑防御工事。曹军五步设岗,十步置哨,戒备森严,毫无破绽。且我看其粮草充足,恐怕还能支撑许久!” “粮草充足?这不可能。” 刘备脸上再度浮现出困惑之色,心中满是疑虑。 曹操自秋日起便调兵遣将,如今冬寒将至,若不退兵,就必须备足过冬物资——光是粮食,至少就得十万石以上。 此外还需大量棉衣厚被,否则士卒难以承受凛冽严寒。 “他们的粮草竟真够用?按理说补给不该这么快送达才对。” 正说话间,关羽自营外归来,翻身下马,走到刘备面前,青龙偃月刀拄地而立,神色凛然道:“大哥,我擒得一名失散的曹营小卒,特来献上。此人知晓内情。” 刘备眼中顿时闪过一丝亮光,随即亲自上前,将那俘虏带往城外军寨审问。 一番盘问之后…… 他开始动摇信念了。 …… 夜幕低垂,巡防已部署妥当,刘备却在营帐中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那名曹军小卒几乎将所知之事和盘托出。 原来今日与赵云交手之人,正是许枫…… 更惊人的是,曹军现有粮草竟达二十万石! 另有十万石正在途中,连同御寒衣物、毛毯一并押运而来。 之所以能如此高效,全因——许枫大人发明了一种名为“三轮车”的器械,可载重物,仅需极少人力即可拉动。 平均一人便可牵引一辆。 昼夜兼程,风餐露宿,八日之内便可从后方抵达兖州。 “啧,怎会如此?” 刘备心头郁结,怒气难平,仿佛一口气堵在胸口,始终无法舒展。 “难道天意助曹而不佑刘?这般奇才,为何不能为我所得?” 正当他彻夜难眠之际,陈登步入军营,远远躬身行礼,语气冷峻地说道:“刘皇叔,我家主公有请。” 刘备霍然起身,面上镇定自若,内心却波澜翻涌——此时相召,莫非……有转机? …… 一夜过去,曹军已将粮草转移至深远后方。如今其后勤稳固,军营布局严谨,各部互为犄角,彼此呼应。且驻地周围无林木植被。 无论何风皆无火攻之虞,高垒深寨又视野开阔,粮秣丰盈,自然无所畏惧。 中军大帐之外,曹操与许枫缓步徐行。 只见营中铁匠正忙着熔炼缴获的甲胄兵刃,改造成马掌与铁镫,以配战马,补充装备。 “好一派兴旺景象啊。一年之前,我曹操哪敢奢望能打这般富足之战?哈哈……” 曹操身后随行者乃曹仁,许枫身后则是典韦,二人皆为曹营举足轻重之将。 “只是……”曹操话说到一半,忽然顿住。 许枫轻点头道:“确实可惜。” “哦?逐风可知我所忧何事?” 曹操侧目而视,满脸兴致,只因他每每能在许枫身上窥见非凡见识。 “我所惜者,乃主公之羽翼。” “羽翼?” “正是。属下明白征战难免伤亡,此无可避免。但若恶名远播,沦为百姓口中的公敌,则日后治理徐州百万生民,必多艰难。” “嗯……诚哉斯言……” 曹操所忧正是此事。但他终究未行屠城之举,仅诛杀部分激烈抵抗之民。 实属无奈。此战贵在速决,明眼人皆知缘由——兖州初定,根基未稳。 吕布、袁术、袁绍、刘表,乃至收编黄巾余部的小股势力,如泰山郡臧霸等人,皆与吕布暗通款曲,关系暧昧。 敌友难辨,随时可能进犯兖州。故而必须速战速决。 而速战便无暇安顿民众,那么反抗意志强烈者,势必斩杀,即便心有不忍也必须为之。 否则将牵累全军,甚至埋下无穷后患。 “如今该如何是好……” “退兵吧。” 许枫忽然开口。 “你方才说什么?”曹操难以置信地望向他。 “您没有听错,退兵吧,主公。”许枫神色郑重地重复道。 “逐风,莫非你是怕我杀戮过重,让你背上了什么……因果罪责?”曹操轻嗤一声笑道,“我不会再让你亲临战场了!仅此一回罢了。连赵子龙都被擒获,还有谁的将领能与我军抗衡?” 啧,又来了……立fg。 许枫一直觉得曹公样样都好,演义中为奸雄,史册里称豪杰,可谓既是英雄亦是枭雄,一统中原,何等气魄。 唯独喜好口出狂言,且言出必应,仿佛开过光一般。 “倒也并非如此,”许枫语气随意地说道,“我也只是胡言乱语几句罢了。眼下寒冬将至,将士们居于营帐之中,无遮风避寒之所,唯有帐篷御冷,而下邳城内屋舍完备,可作驻扎之用,此其一。” “其二,虽粮草尚足,但若大雪封路,吕布、袁术、袁绍若趁机来犯,则进退维谷。” “其三,长年征伐,不得不向十三镇各县征铁、征粮,乃至征召壮丁入伍,民怨渐起,百姓难以真心归顺。” 更重要的是,倘若执意攻城到底,纵使不曾重现史书所载屠城之祸,徐州一事也将成为明公一生难以洗刷的污名。 正因追求速胜,无法施行养民之策……越是快速的战争,越难顾及民生。别说百姓,就连降卒都难以妥善安置。 许枫话音未落,便察觉曹操已停下脚步,陷入沉思。 第17章 天外陨铁降临?那是,投石车! “继续说。”曹操面色转沉,语气低缓,曹仁见状心头猛然一紧。 曹仁深知兄长脾性,这般凝重神情实属罕见。若再进一步进言,恐怕会触怒于他。 “逐风,”曹仁低声提醒,还悄悄递了个眼色,示意他说些顺耳之词。 许枫却回头说道:“况且,若下邳久攻不下,刘备便会逐步稳固根基。他在徐州现身,豪门士族便有了新的人选可依附——昔日拥戴陶谦者,今日便可改投刘备。” “这情形就好比……嗯……掌柜换任一般。我用个商贾的说法给您讲讲……” 许枫搬出一套新式生意经,只是将总经理之类职名称呼替换成了“掌柜”。 “那些士族如同股东,出资经营一方产业,而推举出来主持事务的便是大掌柜。譬如陶谦,便是徐州上一任的大掌柜。如今他年事已高,子嗣不成器,这些‘股东’岂能不另择贤能接手?” “此时刘备到来,恰是最佳人选。只要他在下邳走动些时日,士族自然会评估投资价值,选择支持他。而陶谦本人精明透彻,定会主动托付基业,原因无他——只为保全子孙日后安稳度日。” 这番话出口,曹操脸色先是凝滞,继而神情古怪地笑了起来。 “哈哈哈……”他一边摇头一边笑,“有趣,当真有趣。” “竟把一座徐州比作商铺经营,逐风,你可真是奇才!” 曹操眼中精芒闪动,满是期待与兴致,随即追问:“那你以为,我当如何行事?” 许枫立刻答道:“屯兵驻守,安定民心,而后主力大军有序撤回,巩固现有城池,推行利民政策。当然……要让陶谦把私藏的资财交出来。” “这如何做得到?” “唔,我恰好有个法子。”许枫补充了一句。 “什么法子?”曹操一听这话,顿时精神一振,脸上浮现出浓厚兴趣。 “逐风,哈哈哈,你果真是我的福星!” 不管什么计策,先夸上一番再说——毕竟许枫从不会让他失望。 曹仁略带忧虑地说道:“可是,若此时前去索要财物,恐怕刘备立刻便会察觉我们萌生退意。此人绝非寻常之辈。” 当年十八路诸侯结盟之时,正是曹操亲自引刘备进入酸枣会盟之地,否则他根本无缘踏入联盟核心,更不会有后来的三英战吕布之事。 所以那时起,曹操便开始安排曹仁与刘备及其两位结义兄弟接触。他原本有意将他们招揽至自己麾下,然而很快察觉到刘备并非甘居人下之辈。 曹仁也曾称赞过刘关张三人中的二位义弟,称其皆为世间罕见的豪杰,颇具英雄气概。 “这自然不假,但若能让他主动前来议和,事情就好办了。” 许枫微笑着开口说道。 曹操与曹仁彼此对望一眼,皆不明白许枫心中究竟有何盘算。 “到底是什么计策?哎呀逐风,你别卖关子了,快说啊!”曹仁急不可耐,抓耳挠腮,远不如曹操那般沉得住气,恨不得立刻知晓答案。 曹操则心境平稳,因为他早已想到一种方式——以威势逼迫刘备退让。 倘若能够展现出不惜一切代价攻陷下邳的决心与能力,刘备恐怕也会心生畏惧。毕竟他并不愿见到城池被毁,自己尚在寻觅一处安身立命之所。 可若是强攻下邳,曹操自身也必将付出不小代价。正因如此,他对许枫是否真有妙策,反而更加期待。 …… 数日之后,在袁曹两军于官渡对峙之际,袁绍一方动用了名为高橹的巨型攻城器械,令曹操军苦不堪言,甚至营地常遭万箭齐发,几无安全可言。 后来由刘晔献策,建议以投石车击破高橹。 演义之中并未明言此物为刘晔所创。 其后经马钧改良,工艺更趋完善。 不过这些渊源如今已不再重要——此刻所有技艺,皆归于许枫之手。 …… 数日之间,待营中稍显宁静,许枫便召集众多工匠,并命典韦率领一批精壮勇士上山伐木,昼夜赶工。 随行者中有二十三位经验老道的木匠师傅,另有五十名技艺高超的铁匠,在许枫亲自指挥下,成功造出了一种前所未见的投石车。并依据一种名为“抛物线”的测算方法,精确计算出发射角度与射程。 这项技艺……迅速传遍全军。 当消息传至曹操耳中时,他几乎震惊得难以自持。 “投石车?他还改进了投石车……我的天哪……” 曹操倚靠在椅背上,神情恍惚,脸上浮现出一抹不敢置信的迷茫,仿佛眼前之事虚幻无比,不应发生在现实之中。 许枫竟也能改良投石车? “走!立刻去看看,究竟改成了何等模样!” 当夜,曹操披上外袍,脚踩便履匆匆走出大帐,很快便见士兵们围聚在营地中央,一台庞然大物赫然矗立其间。 那是一架巨大的器械:底部设有厚重基座,前端配有配重篮,一根长达十余米、将近二十米的抛杆横贯其上。 通过配重使抛杆下沉,放入巨石,系紧绳索,再借齿轮调节角度,便可将石弹投掷至数百步之外。 许枫立于这架高达十余米的投石车前反复查验,确认无误后频频点头。 “嗯,差不多了,这便是基于杠杆原理制成的配重式投石车。” 典韦拍了拍手,虬结的肌肉随之起伏,挠头问道:“大人,这东西太沉了,即便装了木轮,恐怕也得二十余人才能推动吧?” 如此庞大的器械,若无法灵活运用,岂不失了意义? “大人,这叫什么名字?就叫投石车吗?” “是从春秋时期的旧制改进而来的吗?” “许枫大人,您怎么什么都懂?还这般勇武!不如您来做我们的主将吧!” “对啊!若您领军,必定百战百胜!” 许枫连忙摆手:“不可不可,带兵打仗……实在是伤身。” 随即转身对典韦道:“这也是无奈之举。这类具备巨大杀伤力的工程兵器本就如此。好在此物目前仅此一件,尚无法批量制造,且做工尚显粗陋,不知能使用几回。” 话音未落,便听见曹操的声音传来。 “逐风!哎哟,逐风啊,这就是你给我的惊喜吗?” 曹操仰头望着这庞然大物,近来少出中军帐,一直驻守前营,竟未察觉后营靠近辎重处已有如此动静。 “这……就是投石车?” 许枫点头答道:“严格来说,应称之为回回炮。总之是一种极为强大的攻防器具,无论守城还是攻城,皆有奇效。” “典韦,今晚就去试射一番!” “好嘞!包在我身上,大人!”典韦搓了搓手,显得格外兴奋。 这回回炮说穿了就是一种巨型抛石机,专门投掷极为沉重的巨石。 曹操听完其运作原理后,激动地握住许枫的手,连连赞叹:“古时传说黄帝与蚩尤大战,无法以力取胜,上苍便派九天玄女降临凡间相助!” “逐风,你便是我的九天——” “打住打住!”许枫急忙抬手制止,再往下说可就太过夸张了。 细细端详这架投石机,究竟能发射多大的石块呢? 按此规模推算,史书记载应可达一百五十斤。若真如此,试想那百五十斤重的巨石被高高抛起,升至十余丈乃至二十丈高空后猛然坠落,所携带的巨大势能,足能让敌军吃尽苦头。 许枫依稀记得,《元史》中有过记载,此类石弹落地后可深陷七尺,其威力之猛可见一斑。 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冬虫低鸣,寒风轻拂,四野一片宁静,唯有巡哨的脚步声在营中回荡。 “大哥。” 关羽与张飞刚巡视完营地,返回中军帐向刘备复命,准备歇息。 “嗯,早些安歇吧。今夜风平浪静,料那曹操也不会轻举妄动。” 刘备语气平淡,眉宇间却透出一丝落寞,轻轻叹了一口气。 “大哥,不必如此忧思重重,还是尽早决断为好。” 关羽拱手进言,心中清楚刘备此刻的心境。前几日陶谦特意召见大哥,亲口表示愿将徐州相让。 然而,刘备拒绝了。 更在陶谦麾下文武面前立誓:他刘备受命助守,绝无僭越之意。若贪图权位,岂不与曹操那等豺狼之徒无异?! “二弟,莫要再劝。我心意已决,这徐州,我们决不能接受。” 刘备神色凛然,言辞坚定,仿佛不容置喙,“无需多言。我军驻扎于下邳城外,绝不进城。哪怕寒冬凛冽、冻毙于野,也绝不踏入城门一步,以免遭宵小非议。” 话音未落,天际忽然传来一阵轰鸣之声,那是巨物划破长空摩擦空气的声响。不仅如此,那飞行之物周身竟缠绕着熊熊烈焰。 “这……他娘的!大哥快看天上那是什么?” 张飞猛然抬头,指向天空,只见数个近乎半人高的火球正燃烧着从高空坠落,宛如流星陨石。 “莫非是天外陨铁降临?” 关羽抚须凝视,眯眼低语。 刘备瞬间醒悟:“那是投石车!” “敌袭!!全军备战!!” 嗖——轰隆隆—— 砰!!! 巨物自天而降,炸裂四散,如星火纷飞,但落地之声却是陶器碎裂的脆响。随即,黑油泼洒遍地,引燃外层火星,烈焰顷刻腾起,转瞬之间,刘备大营已沦为一片火海。 爆炸的冲击还掀塌了几座营帐。 那并非百斤巨石,而是硕大陶坛盛满火油,外裹浸油麻布点燃后投掷而来。一旦砸地破裂,火油飞溅,遇火即燃,烈焰滔天。 当场便有士卒葬身火海,余者惊恐奔逃,无人敢战。 谁又能想到,敌人竟以这般方式突袭? “这是何物?!” 刘备被张飞与关羽左右搀扶,迅速撤离险地。亲卫及时牵来战马。 与此同时,下邳城头守军也被惊动,急忙打开城门。 “刘皇叔!快快入城!” “大哥,速进城中!传令将士一同撤入!” 刘备神情恍惚,仿佛尚未回神,脸上写满震惊与尴尬。 “我……我这……” 我刚刚才信誓旦旦地说绝不进城,怎料转眼…… 下邳城门洞开,陶谦部众纷纷呼喊接应。关羽与张飞架着刘备翻身上马,随即指挥残兵退入城内。 营寨只得弃守,仅能抢救出少量粮草。 那庞大的攻城器械,究竟是如何造出的,曹操是否还存有余力,后方是否埋伏着奇兵,若有埋伏,必然将引发猛烈反击。 一切皆在未定之中,正因如此,才令人倍感惶恐。 刘备当即退回城内,丝毫不敢轻举妄动。 他迅速平复心绪,与闻讯赶来的陶谦一同登上城楼,远目眺望。 借着清冷月光,隐约可见远处矗立着一座庞然大物,形貌奇特,抛杆极长,前端悬挂着巨大的配重,显然具备惊人的投掷之力。 原来,正是这器械,将火油罐如流星雨般抛洒而出,精准砸入军营,引发连片烈焰。 第18章 看在陈家面子上,议和! “这……这是出了何事啊……” 年迈的陶谦只觉近来生活愈发艰难。本就年高体弱,夜寐难安,如今又遭此惊扰,恐怕终有一日会承受不住,就此倒下。 “那是投石机,曹军改良了旧式器械。如此规模的巨械,必是耗尽资源方才铸成,数量应不会多……” 刘备冷静分析道。纵使早年家境贫寒,他也始终沉稳如山。只要心不浮躁,便能统御军队,发挥最强战力。 此类器械……早在秦末汉初之时,那位“兵仙”韩信曾对类似情形有过评断。 汉高祖刘邦曾问韩信:“我能统率多少兵马?” 韩信答:“十万足矣。” 又反问:“那你呢?” 韩信坦然道:“越多越好。” 由此流传下一句典故——“韩信点兵,多多益善”。 意即韩信无论统御多少兵力,皆能井然有序;而高祖出身卑微,大局观有限,超过十万则难以掌控,易生混乱。 刘备亦属相似之才,兵力越少越显坚韧,后期拥兵数十万,却犯下兵家大忌,终被陆逊一把火烧尽七百里连营。 “曹操绝非短时可构思出此等奇策,唯一的可能,便是许枫。此人实乃奇才,否则便是曹营之中尚藏其他智谋之士。” 刘备心中震惊,不禁暗暗赞叹,却又泛起一丝酸楚。 陶谦望着那片冲天火光,满心悲凉,叹息道:“不如……就此作罢吧。明日再请曹操前来,商议和谈如何?” 刘备眼神闪烁,片刻后反应过来,勉强挤出一抹笑意:“哦,徐州乃明公治所,一切自当由明公决断。” 此言一出,陶谦顿时松了一口气,深深凝视刘备,缓缓点头…… 次日清晨,曹操便已抵达许枫的辎重营地,身后紧随满脸振奋的曹仁。 “逐风!逐风!可醒了吗?!” 此时正值辰时,天光尚早。 但许枫穿越至此之后久经农事劳作,早已养成早起习惯,此刻正端水洗脸。 “逐风!昨日那‘震天雷炮’真是厉害!” “不,得换个名字。”许枫洗罢脸,将盆中残水倾倒在地,拿毛巾擦干面庞,随即轻叹一声:“唉,洗脸还真是麻烦。” “麻烦?我立刻派人伺候你!要多少有多少!如今士族之家的美貌女子,除非宗室嫡系,其余谁不是争先恐后想要服侍于你!” 许枫伸了个懒腰,摆手道:“不必不必,我对这些没兴趣。被人围着反而不自在。” 主要还是没有那种地主老爷的心态,一两个尚可接受,譬如搓背这种事,他宁愿自己动手。 舒服。 女子来搓背?那还能叫搓背吗?! 显然目的根本不在洗澡上。 “逐风啊,这‘震天雷炮’能否大量制造?若能装备上百具,今后我岂不是无人可敌!” 曹操满脸激动,却被许枫当场泼了一盆冷水。 “不可行。您可知这一具耗费了多少人力物力?况且只是仓促制成,诸多精巧部件尚未完善,极易自爆损毁。” “届时打造百具,刚上战场便齐齐炸裂……这不是自取其辱么?”许枫摊开双手,神情无奈。 曹操抓了抓头发,脸上的笑意渐渐僵住,看来事情确实不像自己原先设想的那般顺利。 “那该如何是好……” “当然是靠技术!”许枫语气笃定地说道,“技术才是根本动力!只要我们大力发展技术,就能在群雄之中遥遥领先。这方面,我最有经验。” “呵……” 曹操心里一动,话说到这儿,分明又是这小子在为自己谋个新的文职差事。 “哦,说白了,就是研发比别人先进的兵器装备。” 曹操摩挲着下巴,沉吟片刻,缓缓道:“可这背后需要巨额财力支撑,若后方不稳,终究难以为继。” “说得对。”许枫点头赞同,“那不如立即退兵,别再强攻徐州了。先把已夺取的半壁疆土施行仁政,提升主公声望,让百姓得以休养生息。如此一来,民心归附,自然能将徐州划分为东西两部,逐步掌控。” “嗯……此计可行。” 曹操顿觉豁然开朗,心中郁结尽消,许多原本踌躇难决之事此刻也有了方向。 正说着,营帐外传来通报——一名名叫陈登的使者求见。 曹操对此人早有耳闻。 “这位陈登,和逐风你一样,都是担任典农之职,为民谋利的好官。” 许枫颔首道:“正是如此。主公若能与他交好,实为明智之举。将来他在安定民心方面,定能发挥重要作用。” 身为典农官,许枫深知这一职位与百姓之间的紧密联系:制定耕作政策、亲赴田间劳作、勘察土地状况、兴修水利设施、推广灌溉系统——这些举措皆深得民心,最受拥戴。 在连年战乱导致农业凋敝的背景下,这类治理手段无异于力挽狂澜,核心目的,不过是让百姓多一口饱饭吃罢了。 不多时,曹操亲自迎至帐门,许枫则随行其后。 陈登年纪尚轻,略长于许枫几岁,躬身深施一礼,面上带着温和笑意,恭敬道:“曹公,许大人。” 他目光在许枫身上停留片刻,眼底满是钦佩与敬仰。 原因不言自明——此人不仅才智过人、奇策频出,却始终谦逊低调,从不与武将争功;明明具备冲锋陷阵之能,却甘居幕后,对生死危机极为审慎,实在令人折服。 “在下乃徐州典农校尉陈登,奉我家主公之命,特来议和。” 他脸上浮现出一丝苦笑,而此刻,他也只能如此一笑。 “此前我徐州清查曹嵩大人遗失之财物,共计金银玉器一百零五车,分毫不取,尽数奉还。此外,愿将曹公已攻占之外的徐州辖地交由曹公治理,以求两家和睦共处。” “哦?议和?” 曹操心中暗喜,果然来了,果真是逐风妙计得逞,逼得对方主动请和。 他强忍笑意,不动声色。 放眼汉末诸侯,最善驭人者莫过于二人:一为曹操,擅长攻心为上;一为刘备,惯于藏心于内。 皆为当世豪杰,枭雄之姿。 因此他并未立刻应允,只作沉思状。 与陈登周旋几句后,当晚设宴款待。 席间追忆其父陈珪德行,借此拉近关系,笼络人心。 直至酒至半酣,方才开口:“既然如此,看在你陈氏一门的面子上,我便退兵。日后往来可增,但须明言——非是我曹操愿与陶谦修好,仅是暂且停战罢了。” “这……多谢!多谢曹公!!”陈登当即起身再拜,激动不已。 神色中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又夹杂几分荣耀与宽慰——毕竟曹操特意提及“看在陈家份上”,这份颜面,着实不小。 许枫在一旁冷眼旁观,内心亦不禁赞叹曹老板手段高明:话不说死,兵可罢,约不立,今后无论你是否挑衅,我皆可寻机再战。 留有余地。 哪怕借口牵强,也好过今日讲和、明日撕约那般难堪。 至于那句“看在陈家面子上”……或许已在无形中为日后的某项战略布局埋下伏笔。 第19章 可是子龙将军归来了?! 寒冬将临,岁末将至。 曹操,班师回军。 时间匆匆,转眼已过十日,曹操与许枫等人先行一步,顺利返回陈留。 而曹仁则奉命留守,率军驻扎于徐州境内。 关于施行仁政的政令,将随后送达其驻地。在朝廷未派遣专责官员前来接管之前,暂由曹仁全权负责徐州残余百姓的治理事务。 辖下共十三个镇县,常住人口已逾十万,若再算上山林间流离失所的流民、荒民,总数难以估量。 战乱初定,当务之急是安抚民心,使其安定下来,静待春耕时节到来。 来年秋收若能有所收获,再逐步修缮各城垣墙防,便可使疆土日益稳固。 今年寒冬,兖州百姓家家户户皆得以温饱,餐桌上也有了热饭热菜,唯一不足的是荤腥匮乏。 究其原因,在于兖州地形不宜大规模发展畜牧,圈养牛羊尚未形成体系。况且耕牛多用于农事,对平民而言,几乎是“家中支柱”般的存在。 但兖州又有所不同。 因当地已普遍采用曲辕犁,农户耕作效率成倍提升,故而对耕牛的依赖程度远低于其他州郡,牛只也不再如往昔那般稀缺紧要。 因此,许枫下一步计划正是聚焦畜牧业。 倘若能够加以改良,不出多久,不仅他自己能吃上肉食,各地百姓也能负担得起。 在这个时代,猪肉尚不被视为主要食材…… 嗯,的确如此,人们还未真正发掘出猪肉的食用价值。 许枫返抵陈留后,在家中与甘梅休整了一段时日。 用他自己的话说,这是一次“公休”,日后还打算向曹操请个“年假”。 这般言语,让曹操听了也只能哭笑不得。 这一夜,许枫已在陈留城外的营寨伫立良久,恰巧遇上前来巡营的张邈。 同为曹操部属,兖州牧曹操乃陈留太守张邈之上司,而许枫又是曹操身边最受器重之人,主公对其宠爱之深,几乎视如亲子。 张邈又能如何? 他的车驾在陈留城门前停下,刚下车欲行问候,目光一扫便见典韦那铁塔般的身形矗立一旁,顿时嘴角微抽。 提起典韦,他就心头一阵懊恼。 此人原是治下一名无名小卒,毫无显赫之处,张邈并非识才明主,若非后来事迹惊人,恐怕早被忽略不计。 可偏偏…… 前些日子,陈留营地中也曾发生牙门旗倾倒之事,而这典韦竟单手将其重新竖起。 与许枫当日之举如出一辙。 二人皆拥有超凡骇人的膂力。 唯一的区别在于:典韦擅武,一眼便知是猛将之材;许枫却不同,分明一身神力,竟不去沙场争功,反倒抢了他这位太守的政绩! 如今陈留百姓口中,除了称颂曹操统御有方,便是盛赞许枫智谋通天、经世济民! 更有甚者,乡野之间竟有人提议为许枫立庙祭祀?! 若问张邈是谁,反倒无人知晓。 “许大人。” 张邈负手缓步上前,在许枫面前拱手致意。 “张大人好。” “嗯,这位便是典韦?” 他略一打量,面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赞许。 “大人安好!” 典韦抱拳行礼,对张邈并无特别情感,仅记得他曾是旧上司。然而今非昔比,如今随侍许枫,衣食无忧,还时常得见新奇器物,生活自在快活。 若想建功也不难——每次粮草押运皆记有功劳,身为宿卫护卫许大人安全,亦有功勋累积。 他对现状并无不满。 “许大人,可是在此等候何人?” 张邈望向远方,不见人影踪迹。 许枫点头道:“是的,我在等一位宿卫。张大人若无要事,便请回吧。” 言外之意,无意继续交谈。 “呵,我听说了,你在徐州军营放走了一员猛将,还真是胆大包天啊。”张邈语气轻蔑,“看来主公对你太过纵容,任你如此胡来。” “战场之上,双方统帅皆是经由选拔任用之人,纵然一时失意,也不会轻易归降敌营。你这般轻信于人,未免让忠勇之士寒心。依我看,今后你恐怕难以胜任领军之责。” 这番话一出,明显是在讥讽许枫。 实则更是出于内心深处对许枫掌握兵权的忌惮——毕竟此前二人已有嫌隙,若许枫真掌军权,麾下拥兵数千乃至逾万,那他张邈的日子便难过了。 届时,根本不敢与许枫正面抗衡。 谁知许枫忽然目光一亮,脱口道:“真的吗?!那我就安心了,请张大人务必在主公面前多多美言几句。” “嗯?” 张邈神情一僵,仿佛一拳打在空处,毫无着力。 这许枫究竟在耍什么把戏?我分明是在羞辱你,你怎么反倒高兴起来了?! “哼!许大人心态倒是极佳。我看也不必再等了,竟有如此愚钝之将,实在令人发笑!放虎归山,岂会这般轻易回返?那赵子龙怕是早已重返公孙瓒帐下了。” 话音未落,远处尘土飞扬,一骑疾驰而来,身后骑兵数百,紧随其后还有数辆马车。 张邈顿时瞳孔一缩,慌忙喝道:“快!速去查探前方状况!” 这般声势非同小可,倘若来者是刺客或敌军精锐,待其逼近,恐怕连逃命都来不及。 “此乃陈留境内!莫非有山贼作乱?速调兵马,命先锋营迎敌!” 许枫却神色淡然,轻声道:“不必了,张大人,我等的人到了。” 马蹄轰鸣,铁骑奔涌而至,后方马车辘辘相随。 沿途农夫纷纷抬头观望,见这些骑兵并无铠甲披身,手中兵器多为木杆长枪,年龄不过二三十岁,一路谈笑风生,并无杀气,因此百姓也未惊惧。 只在道路两旁如看热闹一般驻足围观。 此时,曹操与荀彧亦从陈留官署匆匆赶来,面上尚带惊疑之色:“何事?可是敌袭?” “主公慎行。” 荀彧望向远方,原本正与曹操商议许枫所提之“奇形数字”如何用于政令推行之事,忽闻边报:城外出现大批骑兵,郡中守军已尽数戒备。 片刻之后,曹操亲至现场,方才看见许枫立于人群之中。 “那不是逐风吗?这些人是他派出去的?” 荀彧摇头:“尚不清楚。主公赐予他权限,逐风可自行调度部属兵马。” “嗯?!”曹操一怔,“我曾说过这话?” “确实说过。”荀彧苦笑,“您忘了?” “何时说的?” “前些时日饮酒之时。” 荀彧微微叹息,心中无奈。第一次见到主公竟也有如此健忘之时。但话说回来,若非许枫才略过人,又岂能得此殊荣? 这批骑兵抵达,令曹操颇为震惊——并非因人数众多,而是因人人精通骑术,体格魁梧,动作敏捷,显系常年驰骋马背之人。 “这些人从何而来?” “主公请看,那为首之人……似曾相识!”于禁镇守陈留,曾险些死于赵云之手,一眼便认了出来。 “赵云!” 曹操双目骤亮,“啊?真是赵云!!” 他背在身后的双手猛然攥紧,急忙向前走去。 文武群臣纷纷聚集过来。 此前皆听闻,许枫曾俘获一名白袍小将,随后竟将其释放。 一时之间,陈留郡内议论纷纷,皆称许枫仁厚有余、刚毅不足,恐非良将之材。 更有许多仕途不顺的武将与谋士暗自欣喜,以为此事或使曹操不再重用许枫,于他们而言便是晋升良机。 而此次徐州之战虽暂告停息,退兵回防,但战端必将再起。 一旦春耕结束,必再征徐州——毕竟已占据之地,岂能轻易拱手让人? 了不得。 曹操心中唯有震撼,他凝望着许枫的背影,愈觉此人深不可测。 此人品性极佳,不恋权势,虽勇冠三军却厌弃杀伐,既有济世安民之能,亦怀安定天下之志,如今竟还具备识人之智。 如此奇才,实属罕见。 更关键的是,曹操在他身上感受不到丝毫威胁。 因许枫给人的印象,仿佛只求自身安然,其余纷争皆可淡然处之。 对官职毫无执念,唯独不愿任武职便罢。 对功名也无追逐,悉听尊便。 甚至不曾流露光耀门楣之意。 真乃异人也。 这般思量之下,曹操脚步不由得加快几分,快步上前,路过张邈身边时仅微微颔首,未作多言。 毕竟此刻他满心所想皆是许枫,令本欲郑重行礼、寒暄一番的张邈双臂半举,却尴尬地僵在原地,进退不得。 “逐风!可是子龙将军归来了?” 曹操面带笑意,背负双手,挺起略显丰腴的将军肚,威仪十足地走到许枫身前,竟是要一同等候。 许枫顿时嘴角微抽,低声问道:“主公,您来此作甚?” “我?”曹操左右环顾,满脸笑意,“哈哈哈,我早断言子龙将军定会归来,今与你共候英杰返程,岂不快哉?” 说罢,还悄悄从背后捏了许枫一把。 意思再清楚不过:莫要拆穿。 许枫几乎忍俊不禁,却强自克制。 恰在此时,赵云走近,恰好听见此语,当即向曹操抱拳行礼:“参见主公!幸得许大人未卜先知,我返乡之际,家中兄长已病入膏肓……若非大人提醒,恐将背负不孝之名!” 赵云感激至深。 他甫一归家,便见长兄卧榻不起,无人照料。 而冀州境内政令紊乱,袁绍尚未理清局势,百姓困苦不堪,粮秣尽被豪族士绅垄断,寻常人家难得一饱。 再迟些时日,其兄恐将饿毙于床。 此时,马车缓缓停稳,十余辆辎重车上皆载着家眷,随行数百骑兵,个个魁梧雄健。 赵云转向许枫,微笑道:“大人,这三百乡中壮士皆随我而来,人人精通武艺,擅长齐射。我已与他们约定,愿投大人麾下,推行仁政,为大人效力,做个运粮小吏。” 曹操闻言,心头猛地一跳。 你疯了?!你竟甘为运粮官?胸无大志吗?!该建功立业啊!!天哪…… “啧,逐风,晚间来我衙署一趟。” 曹操连忙笑着开口,顺手拍了拍许枫的后背。 在场众人皆愣住了。 于禁更是眼热不已。他对赵子龙的实力最是清楚——当年阵前交锋,不过数合便被挑飞兵器,其余都尉、校尉上前,皆是一枪毙命。 这般枪法极为罕见,隐隐有昔日枪术宗师童渊之风,不知二者是否有所渊源。 而他带来的三百精锐,确为虎贲之士,筋肉结实,体魄强健,每匹战马鞍上皆备弓箭。 这三百骑中,唯赵云马下配有铁制马镫,余者皆以双腿夹马,挺身而立。若行骑射,须有惊人臂力与耐力,一旦体力耗尽,立时难以为继。 “真乃勇士……个个皆是良材。” 典韦也不由出声赞叹。 这一幕,令张邈愈发不适,眼中闪过一丝阴霾。 第20章 春耕进攻,着实狠辣! 夜阑人静。 曹操府衙之中,曹嵩已在正堂等候多时,终于见到许枫的身影,且是携甘梅同至。 此番不止他们二人,曹操还欲延请避居兖州的蔡昭姬。蔡琰乃蔡邕之女,家中藏书四千卷,才名远播,曹操久仰其学识,心仪已久。 一直并无太多往来,实际上他与蔡琰仅见过数次,不过是几面之缘罢了。两人年龄相距近二十岁,自然除了谈论音律与诗文之外,便再无更多共通之处。 因此蔡琰婉拒了邀约,只在家中静心读书,或许其中也带了几分不悦的情绪,毕竟许枫此前也曾失约于她一次。 曹嵩端坐主位,翘首等待。 频频向门口的曹德问道:“德儿啊,逐风到了没有?” “来了来了,父亲您莫急,哎呀,您先坐着,别起身,马上就进来了。” 许枫抵达时身后跟着两名护卫——典韦与赵云;而甘梅进入衙署后,则有丫鬟搀扶,一路送往卞夫人处。 卞夫人一向将许枫视如自家子弟,亲厚非常,故而今日相见,就如同晚辈探望长辈一般自然亲切。 许枫刚踏入院门便高声唤道:“老爷子,我来看您啦!” “哎哟哟,逐风来了!快进来快进来!” 曹嵩一见许枫那清瘦的身影,脸上顿时绽开笑容,连忙招手示意他靠近。 许枫手中抱着一张木椅,此椅以优质木材制成,既可平躺亦能轻摇,配有脚踏,两侧装有四只万象木轮,轮下以轴相连,椅背还设有双扶手。 这器具看似沉重,许枫却单手轻松托起。 “老爷子,送您件礼物。” 他笑着走到曹嵩面前,轻轻放下椅子。 “您上来试试看。” “哎哟,还带了礼物来?哈哈哈!逐风真是有心了!” 曹嵩抚须大笑,面色红润,精神焕发,显出几分老当益壮的气色。 许枫上前搀扶他起身,稳稳地安置在椅中。座椅的坐垫与靠背皆覆以柔软棉绒,极适年长者久坐安养。 随后许枫站于椅后,双手握住扶手,缓缓推动前行。 “怎么样?舒服吧?这四轮椅,最配德高望重之人享用。”一句巧言恭维出口,曹嵩听得心花怒放,笑得合不拢嘴。 “哦哟,哦哟哟哟!真舒服啊!哈哈哈!四轮椅,妙极妙极!我早有此愿,可惜无人能造得出!” 许枫笑道:“往后您可在腿上搭条毯子,让德哥推您出门走走,吹吹风、晒晒太阳,对身体大有益处。” “好好好,有心了,真是有心了……” 曹嵩喜不自胜,满脸笑意几乎凝成一朵盛开的花。原本他还一心想着如何报答许枫昔日救命之恩,思来想去始终未得良策,唯知赠金授官。 可那样太过俗套。 无论给多少,都像是施恩赏赐,显得庸俗不堪! 未曾想,对方反倒先送上一份心意。 而这椅子,实在贴心至极。 曹德也不禁惊叹:“如此精巧的椅子,是如何打造的?竟能随意转向!” 曹操挥了挥手,朗声笑道:“有何稀奇?逐风智谋过人,勇冠三军,何物不能造?父亲,您且瞧瞧这两位豪杰。” 他蹲下身来,兴致勃勃地说道:“您看,这二位壮士,皆具万夫莫当之勇。尤其是子龙,在徐州之战中令我大为震惊——他原属公孙瓒麾下,被刘备借调救援陶谦,阵前交锋仅一个回合便斩杀我方都尉,连于禁都难敌其锋,更难得的是,他手下还统领着三百精锐勇士!” “再说这位典韦,我回到陈留才得知,此人竟能单手擎起牙门大旗,力气之大,恐怕与逐风不相上下!” 世人常说,生子当如父。 曹嵩起初含笑倾听,对两位勇士也投去欣赏与慈爱的目光,然而听完之后脸色骤然转沉。 “阿瞒!” 他突然厉声喝道。 “孩儿在。” 曹操被这一吼惊得一颤。 “这两位猛士乃是逐风的贴身护卫!你竟敢动心思!小时候那点毛病一点没改!逐风于我而言如同亲子!他的部属你休想染指!听见没有!” 曹操顿时满腹委屈。 我……我什么都没说啊! “父亲,我……” “不必多言!入席!若再提此事,我定要动怒!人家逐风上门还知道带礼物,你们看看自己!” 一旁的曹德忍不住低声轻笑。 典韦与赵云彼此交换了一个眼神,随即选择了袖手旁观,置身事外。 而赵云心中却猛然一震。 原来,大人在曹公面前的地位竟如此尊崇? 许枫则是早已忍俊不禁。 平日里何曾见过曹老板吃闷亏的模样,看来古时的孝道,果真凌驾于一切之上。 即便是曹操这等乱世豪杰,面对父亲曹嵩时,也丝毫不敢放肆,恭敬有加。 这场家宴上,赵云和典韦也分得了一些膳食。 别看赵云举止儒雅,真吃起来却毫不含糊,饭量惊人。 不过如今曹操也不再心疼这些开销了——粮草充足,钱财丰盈,正是大展宏图之际。 况且他也明白,吃得越多,往往意味着战力越强,毕竟身躯所需消耗极大。 像典韦这般魁梧猛将,若只按常人份量供给,恐怕连半饱都难以维持。 曹嵩见状更是满心欢喜。年岁已高之人,素来喜爱看到食欲旺盛、进食香甜的后辈,觉得这样的人福气深厚。若能环绕身边,仿佛自己也被祥瑞所庇。 他坐在许枫设计的轮椅上,由曹德缓缓推行着,在庭院中稍作走动,随后便离开了正厅。 临行前,还不忘狠狠瞪了曹操一眼。 其意不言自明:不准打逐风的主意! 曹操顿时一怔,继而苦笑不已。 老人家昔日官至三公,岂会不知,即便是一场家宴,背后也必有深意。 此番曹操特意邀请许枫赴席,自然有所图谋。更何况徐州如今仅占半境,百废待兴,诸多事务亟待梳理。 待曹嵩离去后,曹操便徐徐将话题引向徐州局势。 “我命子孝驻军四万,并在当地招募新兵,现已得六千余人。地方官吏亦已各司其职,如此安排,熬过今冬应无大碍吧?” 虽已部署周全,曹操仍觉心中缺了一环。 “不够。”许枫咽下最后一口肉,开口道:“主公请想,我们能食肉,将士也能食肉,可百姓却难沾荤腥。没有滋味,便无生趣。” “徐州境内,粮食本不匮乏,百姓所缺者,乃是肉食、商贸与安定。” 许枫继续道:“我以为,当开仓赈粮,在所辖半境之内减免赋税,借这个冬天树立信义。同时出兵攻取下邳——待春耕时节毁其田亩,届时收成锐减,长此以往,徐州必将难以为继。百姓思变,民心自会外倾,城池不攻自破。” “为何如此?” 曹操轻捋胡须,沉思片刻,刚启唇发问,忽然灵光一闪,双眼骤亮,抬手制止许枫,脱口而出:“你是说……做给徐州百姓与士族看?只要我能让他们吃饱穿暖,他们自然归心于我!” “正是。” “呃……” 曹操默然片刻,旋即朗声大笑:“妙哉!妙哉!果然如此!逐风啊,你真是点醒了我。” 他凝视许枫良久,眼中尽是欣慰之色,摇头叹道:“逐风啊,你若肯担任我的随军军师……” “啧……” 许枫刚发出一声轻哼,曹操立刻向后一仰,摆手笑道:“好好好!不提此事,不提此事!” 这小子,真是拿他没办法…… 曹操苦笑摇头,思绪重回徐州大局。 一语惊醒梦中人啊…… 倘若当初仅凭怒火屠戮沙地,不分老幼,那他的名声必将彻底崩塌于徐州,反而让刘备渔翁得利。 一旦激起百姓与士族同仇敌忾,群起抵抗,不仅徐州难以掌控,更可能引来四方诸侯乘虚而入。 如此,便是得不偿失了。 而今,只诛杀抗拒朝廷的乡绅豪强,保全了至少十万平民,再加上无数流民与荒户,若能妥善安置,使其安居乐业,那下邳城内的民众又该多么羡慕? 说到底,选在春耕时进攻徐州…… 许枫这一招,着实狠辣。 第21章 密谋 这一年,寒冬降临,许枫开始于辎重营中操练自己的部伍。与此同时,徐州的治理呈现出蒸蒸日上之势。 曹操的政令一经下达,曹仁立即着手执行。 凡属曹操管辖的徐州之地,赋税减半,发放农具,并配给耕牛与猪仔,鼓励百姓养殖畜牧。 同时每过七日便开启粮仓发放口粮,使流民与饥民得以领取食物,并依照许枫大人的统计之法,登记户籍,编造名册,汇集成册以备查用,如此便可掌握每家每户的人口情况。 县城与各镇之间,依靠许枫大人所创的三轮车往来通行,同时伐木取石,用于修建屋舍。 起初百姓尚存疑虑,然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曹仁以厚酬招募首批壮丁,分发钱粮,不出十五日,民众皆信曹操政令属实。 不仅如此,还收获了大批粮食。 有了粮草之后,众人做事愈发勤勉。 未至年终,仅一个多月光景,大雪尚未封山之际,捷报已然传来。 曹操欣喜万分,这年关可谓喜讯频传。 遂召曹仁回城共度佳节,设宴欢庆。 广邀兖州境内文武百官、豪族乡绅,凡有名望者悉数在列,鲍信与卫兹两位恩人亦在其间。 唯独一人未至——许枫。 夜幕降临,宴席开启,千人齐聚,盛况空前,何其畅快。 “可惜啊,这般盛会,逐风偏偏不肯前来!!” 曹操身旁,父亲与弟弟曹德叹息道。 “逐风不是说了吗?明日再来……叫作‘拜年’,还要父亲和我们准备好压岁钱呢。” “啊?” 曹操一怔,随即开怀大笑:“好!明日我定要送他一份厚礼!” “如今逐风身在何处?”曹德问道。 “在营地里,正与将士们一同过年。”曹操笑着摇头,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此刻,陈留西郊辎重营。 偌大营帐之内,热闹喧天,喜气洋洋。 许枫系着围裙,在火头军帐前亲手擀面。 典韦在一旁剁馅,刀声咚咚作响,震得案板几乎要散架。 赵云则已笨拙地开始包起饺子。 此物名为“饺子”,亦称“月牙馄饨”。 除夕守岁食“饺子”,乃一年中最重要的一餐,纵有珍馐百味,亦难替代。 张仲景当年,称其为“交子”或“娇耳”,寓新旧交替之意,顺应天时,乃是必食之宴。若不食用,则上苍将从生死簿中勾去其名,死后沦为无籍孤魂。 “王当!水烧好了没有?” “好了,三宝!那边火再旺些,这边马上就能包出一千个!” “好嘞!!” “典韦大人!馅儿剁好了吗?快不够了!” “哎呀就快好了,别催!你去问问大人面皮擀得如何了!” 在这喧闹之中,这群铁血将士个个笑容满面,兴高采烈。 外围巡防早已安排妥当,除百名士兵值守外,其余四百余兵卒皆已加入包饺行列。 整座辎重营,反倒成了最令人羡慕之所。 其他营区,将领早已不见踪影。 尤其是陈留太守张邈麾下军队,恰与辎重营相邻,此刻连巡哨都松懈下来,士卒们跟着都尉远远望着这边,见蒸腾热气袅袅升空,无不眼热。 不只是羡慕,心中更觉凄凉。 “人家过的这是什么日子……唉,许大人真是仁厚,若他是我们的主将该多好。” “莫羡慕了,张大人贵为太守,出身名门,怎会与我们这些卑微之人同桌共食?许大人不同。” “是啊,我也听说了,许大人本是山野村夫出身,深知年节之际,唯有与将士同乐才是真福。那种高门华宴,怕是他也不愿去,去了也无话可谈。” “唉,早知如此,当初就该投奔辎重营。” “正是……” “你们在胡言些什么!!” 身后忽然一声厉喝!众士兵猛然惊醒,回头一看,竟是张邈提着几盒礼品缓步而来,脸色阴沉,神情冷峻。 显然心情极差,几乎不愿开口。 他走到灯火明亮处,朝对面营寨望了一眼,脸色愈发难看,冷哼一声:“哼,收买人心,居心叵测!” 若是兵将皆如此放纵妄为,不务军务,疏于戒备,致敌潜入劫走军需,焚毁粮仓,凭空损耗数万将士的口粮与物资!这般粗疏大意,此人根本不配执掌粮运之职! 张邈当即把手中那些礼盒递与身旁亲卫,旋即转身甩袖而去。 不多时,他步入一处幽静宅院,寻得一人。 这人亦是饱读诗书之士,在陈留已居留多年。 张邈推开院门——此处乃他私设别居,内中正住着一位故交。 此人姓陈名宫,字公台。 当年兖州刺史刘岱征讨青州黄巾阵亡,陈宫与张邈共议推举曹操继任兖州牧,因而一度深得曹操信任,几乎被视作开国元勋般倚重。 然而…… 曹操早前为立威震慑四方,刻意惩治士族豪强,借以压制兖州境内其他势力。此举虽见效迅速,却令陈宫深感鄙夷。 自此之后,二人渐行渐远,陈宫逐渐被排挤出核心谋议圈,不再奉召理事,既不参政,亦不献计,仅挂虚衔,闲居幕府。 张邈推门而入,毫不迟疑地走进院中。 只见陈宫正在屋内读书,曹操也曾相邀于他,但他执意推辞不去。 “公台,我来了。” 张邈踏进庭院,陈宫闻声放下手中简册,负手缓步而出,神情冷峻,毫无波澜,似早已料到今日之会。 他立于门畔,身姿挺拔,气宇轩昂,身披长袍,须髯垂至胸前,面色肃然,不动声色。 “孟卓,我早说过,你终会登门。” 张邈年轻时以义烈著称,赈济贫寒,扶助弱小,不惜倾尽家财,豪杰之士多愿归附,名列“八厨”之一。曹操、袁绍皆曾与其交好。 正因如此,他与陈宫私交甚笃。 盖因陈宫亦是刚正不阿、疾恶如仇之人,眼里容不得半点污浊。 “唉……” 张邈长叹一声,胸中郁结难解。 “前番我所言之事,你思量得如何了?” 陈宫语气平静地反问。 张邈默然良久,仍难以决断。 这时,陈宫忽而开口:“你还记得名士边让否?” 稍顿片刻,又缓缓续道:“还记得兖州那些士人宗族么?” 这两句轻语,却如重锤击心,令张邈神色骤凝,双颊紧绷,目光闪动不已,最终,缓缓地点了点头。 当初吕布自长安脱身,投奔袁绍,然未久便离去。 其离袁绍之际,本欲前往张杨处落脚,途经张邈驻地,特来辞行,二人执手盟誓,情谊甚笃。袁绍得知后勃然大怒。 而张邈多年来始终忧惧曹操会为讨好袁绍而诛杀自己,内心惶惶不安。 纵使昔日与曹操同窗共寝,情同手足,他也无法确信对方不会翻脸无情。 毕竟…… 曹操初据兖州之时,便屠戮诸多名士贤达,尤以边让等反对者为首。那些士族大夫,无不在其铁腕之下瑟瑟发抖。 为巩固权位、树立权威,曹操从不行妇人之仁。 因此,张邈这些年过得极为压抑,日日揣摩曹操心意,处处试探其态度,唯恐一朝罹祸。这般提心吊胆的日子,实在难熬。 尤其……自从许枫到来之后。 更是让他如芒在背,坐立不安。 恰在此时,陈宫悄然传来密信…… 二人密谋:待曹操再度兴兵伐徐州之时,迎吕布入主兖州,拥其为兖州牧!如此便可摆脱曹操桎梏。 至于吕布,虽勇冠三军,却忠于汉室,胸无机巧,少有诡谋。 正因如此,反倒令人安心——或许,真能成为一方明主…… “好,我应下了。” 张邈冷冷开口,片刻后又低声道:“但此事须谨慎谋划。曹操再攻徐州,粮道必重,我们必须夺取许枫的辎重营!” 陈宫眸光一凛,郑重颔首。 许枫,字逐风——这个名字,这一年听得实在太多。 第22章 奉孝?!以词出山?! 此刻,辎重营内。 热腾腾的饺子已然出锅,配上酱香浓郁的牛肉,再加上一坛坛烈酒,满营将士欢声鼎沸,气氛炽烈。 典韦与赵云已豪气干云地开始拼酒! “常山男儿别的不敢夸口,但论饮酒,谁也不怵!” “哦?哈哈!我这陈留己吾汉子更是如此!小时候不懂事,一口气喝光了家里藏着的三坛老酒,后来才知那是年节时备着招待三十位亲友的份量——竟被我一人饮尽!你且尝尝,我的酒量可是从不停歇的!” “你能不能喝我不清楚,”赵云此时也略带醉意,言语间愈发洒脱,“我只知道你吹起牛来定然不在话下。” “哈哈哈!!!” 将士们拍案叫好,眼瞧着他二人一碗接一碗,大块吃肉、大口喝酒,气氛热烈非凡。 许枫因不宜多饮,便端坐主位,只作看客取乐。 几轮酒罢,喧闹正酣之际,荀彧缓步走入军营。 “逐风,年关已至,我特来探望你。” 他携礼而来,身后跟着两名士卒。一人身形魁梧,显是勇夫;另一人瘦削黝黑,眉目低垂。 不知是从何处新征入伍的兵丁。 两人手中各捧礼盒,内盛酥饼与新鲜果蔬。 许枫引他入帐,命典韦送上热腾腾的饺子款待。 “文若今日来访,只为共度佳节?” 许枫眨了眨眼,语气轻快,并未深究其意,直截了当地问了出来。 “自然——是为了同僚之情。这一年共事,岂能不陪你饮上一杯?只是我的酒量……可比不得你们这些豪杰。” “无妨,哈哈……” 饮酒叙旧本就是美事。 两人浅酌数巡,继而谈起汝南、淮南、颍川一带残留的黄巾贼患。 谈及此处,荀彧不禁叹息:“那几处黄巾盘踞已久,屡攻不下,实在蹊跷。其中有一人唤作许褚,逐风可曾听闻?” “确有此人。他聚宗族子弟与壮勇数千,筑垒设防,抵御流寇。此人力能扛鼎,乃当世猛士。我曾向主公许诺,必为他招揽一位英才,正是这位许褚。” “哈哈!我早料你会如此说。可如今淮泗、汝颍、陈梁之地,凡提许褚之名,无不胆寒。你又将如何将其收服?” 许枫微微一笑,神色莫测:“此事你不必忧心,自有良策在胸。” “呃——”荀彧眉头微蹙,沉吟良久仍未能参透其意,只得摇头叹道:“果然难测你心思,罢了,换个话题吧。” 忽而他眼神一动,余光扫过身边那位瘦小士卒,嘴角悄然扬起,笑道:“逐风,当初初见你时,你说自己通晓诗书音律,今日恰逢其境,不如赋词一首如何?” “嗯?题目为何?”许枫并未推辞,语气轻松。 “就以今夜城内灯火、城外烽烟为题罢。” 荀彧兴致盎然,当即定下主题。 许枫略一思忖,含笑开口: “东风夜放花千树,更吹落,星如雨。 宝马雕车香满路。凤箫声动,玉壶光转,一夜鱼龙舞。 蛾儿雪柳黄金缕,笑语盈盈暗香去。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吟罢最后一句,他的目光缓缓落在荀彧身旁那名黑瘦兵士身上,轻笑道:“此词可还入耳?蔡琰姑娘。” 刹那之间,荀彧愕然失神,那小兵亦僵立当场。 眼中先是惊诧,继而浮起一抹……恍惚的情愫。 “妙词!妙境啊……‘蓦然回首,那人却在’——咦???” 他是如何识破我的? “逐风,你……究竟是怎么认出来的?” 荀彧愣在原地。此前他还特意让蔡琰涂黑面庞,连护卫也一同易容,只为伪装成寻常归营士卒,不引人注目。 只因蔡琰听闻此人解兖州百万黎民于水火之中,心生敬仰,恳求荀彧带她一见。 纵无姻缘之念,也想亲眼看看这位风云人物。 谁知,竟被一眼识破。 “你……是如何看出我是女子的?” 蔡琰心头一颤,略带羞赧地低声问道。 许枫脸上仍带着几分醉意,唇角微扬,只淡淡道: “因为春天,快要来了。” “春天?”蔡琰怔住了,清澈的眼眸微微一颤,“春天在何处?” 许枫轻声道:“春天就在你的眼中。” 蔡琰:“……” 荀彧低声呢喃:“这……这也太妙了。” 门口处,典韦恰巧经过,听到这句话,手中饺子顿时滑落在地。 他默默竖起拇指,心中叹服:“文人果然了得……这一句,我记下了……” “哼,说什么‘口舌如刀,刀刀入心’,纵然说得动听,你又学不来,有什么可得意的?”赵云不知何时已立于帐前,语气淡淡。 “啧,看什么看,走走走,喝酒去。”典韦自知不宜久留,连忙拉住赵云便走。 荀彧也识趣退下,留下许枫与蔡琰独处叙话。 如此甚好。 荀彧行至军帐外,轻咳一声,唤来典韦,低声道:“你们大人今晚——” “我明白!”典韦立刻会意,朝众兄弟使了个眼色,当即连桌带坛,尽数搬往远处。 荀彧见状,不禁含笑点头,继而沉思良久,反复咀嚼方才那句话,越想越觉音韵悠扬,意境深远。 不知不觉间踱出营区,口中仍不住赞叹…… …… 当夜,文士雅集,吟诗作赋,佳句纷呈。席间或以万象更新贺新年,或以明月寄情思,或颂中原功业。 渐渐地,一首词悄然流传开来。 “一夜鱼龙舞……哈哈!好一个‘一夜鱼龙舞’,说的不正是我们今日之盛况?妙极,妙极!不知出自何人之手?” “自然是主公所作。如今兖州之内,论诗词才情,谁能胜过兖州牧曹公?” “非也非也,绝非主公。主公之词,向来慷慨激昂,气势恢宏。可这首词……却是‘飘’!” “对,飘然若仙,超脱尘世,俯视人间,却又饱含深情。这般词句,直击肺腑,令人难忘。” 一传十,十传百,辛弃疾的《青玉案·元夕》竟在军中激起层层波澜。 独特的韵味,深远的意境,读之令人击节称赏。 是谁所作? 如此情致婉转,意蕴深长,字字皆有寄托,何人能有此深情? 又是何人,竟能写出如此神来之笔? 深夜,这首词终于传入曹操耳中。 彼时他身边正有谋士相伴,前院席上,便有戏志才在列。此人虽常出入风月之所,却最懂诗中情味。当听到词末一句时,竟连饮数碗,不能自已。 妙啊,妙不可言。 仿佛唯有梦中方得一见。 不多时,素来自负文采的曹操匆匆而来,脸上满是激动之色。 几步奔至戏志才面前,蹲身而语,难掩欣喜:“妙极,志才!” 一句“妙极”,令戏志才酒意顿消大半。 “如此才华,我实愧不敢当。以往是我曹操有眼无珠,竟不知你之才情已达如此境界!” “嗯?主公……”戏志才眼神迷蒙,渐渐聚起光彩,“您……说什么?” 他有些恍惚,但方才那一句夸赞,确确实实听见了。 是夸赞!主公在夸我的才学!半年了,整整半年,终于等来一句肯定! 心头一暖,仿佛春风拂面,全身上下都舒畅起来。 “唯有你,才能写出这般绝妙之词——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此境如梦似幻,既有家国之思,又含不尽哀愁,实在精妙无双……” 曹操连连称颂,笑意愈浓。他是枭雄,是军事家、战略家,却也是一位罕见的诗人。 曹操、曹丕、曹植,并称“三曹”,在文坛影响深远,皆为一代词宗。 因此,他对词中意境,感受尤为深刻。 然而此刻,戏志才脸上的笑意却骤然凝固,取而代之的是一副“苦不堪言”的神情,整张脸几乎拧成一团,苦得快要滴出水来。 良久,才艰难开口:“主公……这……这真不是我写的……” “啊?”曹操闻言一怔,“这是何人所作的诗词!究竟是谁?我曹操今晚定要当面请教一番!” “等等……这般词句,我倒想起一人来……” 戏志才忽然从席间站起,酒意上头,脚步踉跄,发冠散乱,形貌狂放,只听他摇晃着身子,大声疾呼:“奉孝!” “奉孝你莫非到了此处!!?” “若你真在此地,为何不肯现身相见!!!奉孝,可是你写下此词!?” 曹操急忙上前搀扶,低声问道:“先生口中这位奉孝,究竟是何人?竟有如此文采?” “有!”戏志才目光炯炯,神情恍惚中带着笑意,“自然有!奉孝乃是我一位挚友,才情远胜于我十倍以上!唯有他,方能作出这等绝妙之句!”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他再次低声吟诵,反复咀嚼,只觉此语意境深远,风骨飘逸,非郭嘉那般灵秀卓绝之人,断难落笔。 “奉孝!” 他又连声呼喊,声音响彻庭院,惊动了其余尚未散去的文士。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所以,不知这军师在呼唤何人,但皆知此人乃是曹公身边心腹谋臣,地位尊崇。 除荀氏叔侄与许枫大人外,最受倚重者,莫过于这位戏志才了。 “奉孝是谁?” “未曾听闻。” “想必是军师故交吧。” “应是如此,恐怕出自颍川名士之列……” 此时宾客已渐次离去,世家子弟欢宴既毕,各自归家续庆。 曹操见四下清静,便将戏志才引至偏厅,凝神问道:“这位奉孝,姓甚名谁,籍贯何处?” 戏志才望着曹操肃穆神色,酒意霎时尽消,长叹一声道:“奉孝乃颍川人士,姓郭名嘉,与我及文若皆为至交。如今已隐居年余,仅与豪杰暗通音讯,无意仕途。” “去年,他曾北上拜见袁绍,对袁氏谋士辛评、郭图言道:智者当审时度势,明辨其主,故凡所作为皆可周全,因而建功立业。 袁公徒效周公礼贤之表,却不谙任才之实。 谋略虽多而决断不足,思虑繁杂而方向不明。欲托此等人物以安天下、成霸业,实属难矣。遂拂袖而去,自此静候明主。若得其人,则出;若不得,则终老林泉。” 曹操听罢默然良久,面色复杂难言。 许久之后,方才轻声道:“既如此,他今夜为何以此词示我?” 若是蓄意为之,倒也解释得通。可曹操心头那股激动之情,却如冷水浇头,顿失炽热。 纵然此词超凡脱俗,然非即兴挥毫,便似早有预谋。 “这……这必是因主公乃当世明主,他已决意出山。” 戏志才只得如此揣测。然酒醒之后,心中又生犹豫,不敢断言。倘若并非郭嘉所作,岂不贻笑大方? 虽则他坚信,除郭奉孝之外,再无他人能有此手笔。 更何况那最后一句,意境孤高清远,正合郭嘉性情。 “不如,去问一问文若。” 曹操心想值此岁末时节,登门相询亦无不妥。 第23章 逐风之词才,名士震惊、士族轰动! 此时荀彧,刚自辎重营返家,与几位文士叙话后,已然就寝。 才洗罢足,方合眼入睡,便被人急唤而起。 仆从叩门禀报:主公亲临。 荀彧猛然坐起,睡意全消,“亲临”?这是何等说法? 巡营查务尚可理解,说是“拜访”,却是从未有过。 昔日初识,礼贤下士,三顾频仍,尚可称“访”。如今共事经年,忽施此礼,反倒令人不安。 他连忙披衣起身,整束衣冠,步入正厅,命人奉茶,迎入醉态微露的曹操与戏志才,并请曹操居主位。 末了,忍不住打了个哈欠,含糊问道: “主公,深夜至此,所为何事?” “你可知,郭奉孝?” 曹操郑重其事地问道。 而荀彧闻言,脸色骤变,眉头紧锁道:“此人乃我故交,自然熟知。” “敢问主公是如何得知……” 他一边说着,一边目光投向戏志才。 心中暗忖:莫非是你泄露的?奉孝曾再三嘱咐,只愿隐姓埋名,不问世事,怎料不到一年光景,便被人提及。况且,荀彧也觉得,戏志才断不会如此轻率…… “文若,你今日可曾听闻一首诗——‘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荀彧一怔,随即茫然点头:“此诗我知道,是我忍不住传出去的。” “嗯?莫非出自你手?”曹操皱眉问道。 “非也非也,此乃逐风所作。当时我随口请他以诗词描绘今夜盛景,他略加思索,片刻之间便写下了这首……” “什么!?” 曹操愕然。 戏志才亦愣在原地。 随口?思索?片刻? 竟有如此深远意境! 戏志才最为震惊,已说不出话来;曹操更是瞠目结舌,脑海中浮现的是那个无论如何都不愿上战场的许枫的身影——这怎么可能? 他不是一介武夫吗? 一名猛将,竟能有这般文采?! “主公?主公?”荀彧见曹操失神,连忙唤了几声,“您在想什么?” 曹操咂舌良久,苦笑摇头:“我真想把逐风的脑袋剖开,瞧瞧里面究竟装了些什么。” “此人当真是奇才。” 诗才斐然,精通农政,善察人心,勇冠三军…… 更难得的是出身卑微,自乡野农户之中崛起。若非曹操早已详查过许枫的过往,并亲自验证无误,打死也不会相信世间真有寒门子弟能集此诸般才华于一身。 可问题就在于——他哪来这么多时间? 许枫今年不过二十,竟已博通经史、兼修文武,若传扬出去,恐怕无人肯信。 也难怪不少人怀疑,是曹操刻意找人假冒许枫,只为诓骗、突袭敌方将领。 “这诗……真是逐风写的?” “确凿无疑,我亲耳所闻。” 荀彧再次强调:“蔡琰姑娘也可作证。他还说,春天来了。” “春天来了?” 曹操探头望向院外,天色阴冷,虽未落雪,地面仍有薄冰,哪里像春意将至的模样? “是啊,逐风说,春天就在蔡琰姑娘的眼中。” “啧……” 曹操先是怔住,继而忍俊不禁,哈哈大笑:“哈哈哈!这个逐风,竟也有如此风流情致……” “这首词,当真是他所作?” “千真万确!” 荀彧都有些无奈了。 我看起来就这么不可信吗? “对了主公,刚才你们提到奉孝……可是出了什么事?” “无碍,无碍……” 曹操连忙摆手,还朝戏志才瞥了一眼。 戏志才心虚低头,默默承受这份尴尬,为自己方才失态的大喊感到羞愧。 果然,做错了事,终究有些难堪。 “这么说来,逐风之才情堪称绝世,任典农官实属大材小用,哪怕功曹之职也委屈了他——此人分明可称一代文宗。” “我也正有此感。”荀彧点头道,“主公,您不觉得……逐风所学,与我等儒门之道略有不同?” “此话怎讲?”戏志才顿时来了兴趣,凑近问道。 “他似乎融汇百家,无所不窥。无论法家、墨家,道家、儒家,兵事、政务、文章、武艺,皆有建树。此人背后必有高人指点,或得见某种奇书。” 荀彧说着,看了看曹操与戏志才,又缓缓道:“主公,志才,你们可还记得,当年张角不过是个落第秀才,仕途无门,入山偶遇异人,得授一本《太平要术》……” 曹操神色一凝,沉默片刻,旋即摇头:“你是说,逐风也得了此类秘籍?呵……不对。那《太平要术》不过是黄老虚言,张角本身并无真才实学,不足为谈。” 张角?不过是个笑柄罢了。 可荀彧这一番话,却让曹操心头猛然一震。 “等等……”他忽然嘴角微扬,眼中闪过一丝明悟,轻声道:“妙啊。” 然后似有深意地望向荀彧,嘴角微扬,“妙极,文若,真乃吾之子房也,此计实为精妙。” 戏志才盯着荀彧良久,又转头看向曹操,心中满是疑惑:到底哪里妙了? 怎么夸的还是他? 我在这苦思半年,一句赏识没有,好不容易听见一句“妙”,结果还是给别人的!天可怜见,我命怎如此多舛! “你们的意思,莫非是要借此题大做文章?” 戏志才终于回过神来,沉思片刻后说道:“此策虽可令庶民、乡野勇士乃至童稚信以为真,然士族与寒门清流,恐难轻易信服。” 曹操淡然一笑:“无妨,这便足够了。志才,你先前所提那位郭奉孝,可否引荐于我,容我与之倾谈一番?” “这……主公,奉孝素来志在林泉,无意仕途,因此……”戏志才面露难色。 荀彧轻叹一声,摆手道:“罢了,或乃天意如此。我可修书一封送往其居所,若其愿来,则为幸事;若不愿,主公亦切勿强求,如何?” 曹操嘿嘿笑道:“好,我不强求,不强求便是。” …… 这一夜,直至三更过后,文人墨客仍沉浸于那首格调迥异的词作之中,越品越觉意境深远,余韵悠长。 不久之后,词作者的身份便悄然传开—— 许枫,许大人。 竟是许枫于军营之中挥毫而成此词。 更令人震惊的是,主公曹操为此彻夜寻访,惊动四方。 兖州境内,名士云集,士族震动,皆为之哗然。 连暂居太守别院的陈宫,也将此词亲手摹刻,反复诵读。 星月交辉之下,庭院湖水泛起层层银光,孤影独立的陈宫低声吟咏: “东风夜放花千树……” “好一句绝妙之辞……” 他放下竹简,准备将其收入私藏典籍。此词押韵工巧,声律和谐,远超当世之作,自有一番超凡脱俗之气。 “许枫此人,不可久留……” 陈宫眉头紧锁,却迟疑难决:“不如请上将军将其请来软禁,待之以礼。若日后能为我所用,共谋大业,则如猛虎添翼。” 对面饮酒的张邈苦笑摇头:“你不知曹操对许枫何等珍视。那徐州骁将赵子龙,还有悍勇典韦,本可为帐前猛将,如今竟悉数拨予许枫,仅作宿卫之职。” “公台,试问哪位文士曾享此殊荣?纵是荀文若,亦未曾得此厚待。” “但此人,的确配享此礼!”陈宫目光一亮,继而正色道:“待来年春暖,我们迎奉吕布将军入主兖州,便可宣称曹操残害士族,激起民愤——并非我等背弃盟约,实乃顺应大义!” “许枫乃当世豪杰,断不可杀。只可设法招致,优礼相待,方为上策!” 他言辞坚定,掷地有声。张邈听罢,仅是微微一笑,未置一词。 此非背信弃义?不过是冠冕堂皇地换了个说法罢了。 第24章 夫人太熨帖了!! 黎明时分,蔡琰与许枫自军帐缓步而出,二人竟彻夜长谈,未曾合眼。 从诗书礼乐,到天下纷乱,其间许枫言语风趣,屡出“骚话”,竟将蔡琰撩拨得心神荡漾。其实他并无刻意逢迎,只是恰好言语投契,正中佳人下怀。 “大人,送到此处便好。”蔡琰轻轻裣衽一礼,双颊绯红。秉烛夜话整宵,竟毫无倦意,反而心头跃动,隐有欢愉之意。 许枫抬眼望了望天色,柔声道:“我送你回去吧,外面怕是要下雨了。” “啊?” 蔡琰抬头望去,天空阴沉,却并无雨意,顿时会意——这是借口吧?分明就是想送我回家。 她心中莫名一甜,笑意悄然浮上唇角。 “好呀。” …… 两人并肩行于陈留街头。蔡琰仍披着士兵的铠甲,但青丝已散落肩头,随风轻扬。 街道尚未清理,处处残留着昨夜狂欢后的痕迹。 “兖州今日之盛景,恐多年未见矣。若非大人妙策使粮仓充盈,粟米百万斛入库,焉得此繁华?否则今岁除夕,百姓怕也只能清汤寡饭度日。” “我想,眼下百姓少有食肉者,鹿兔之类猎物难得,牛羊又不宜多宰。若能推广养猪之法,贩售猪肉,来年或可让寻常人家,也能常享肉味。” “但是……” 蔡琰迟疑着,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这主意固然不错,可猪肉实在难以下咽,因其体味浓重,久久不散,似酸败之气混杂着腥臊,寻常百姓家中也多避而不用,更遑论当作日常膳食。 此事由来已久,始终无人能解。 “似乎,从未听闻哪家以猪肉为主粮。” “可行的,蔡琰姑娘,我对猪颇有了解。” 许枫忽然开口。 话音刚落,四周气氛微微一滞。 对猪颇有了解? 许枫却不以为意,继续道:“实不相瞒,蔡琰姑娘,我出身乡野,自幼在村中长大,深知猪乃杂食之兽,易于豢养,剩饭残羹皆可饲之,不致浪费。” “至于其肉膻腥难耐,内脏下水更是令人作呕,倒也并非无药可救——我知正确烹制之法。” 他语气温和,面带笑意。 “当真有此法?” 蔡琰眼中浮起疑惑。这般学问,她既未见诸典籍,亦未曾闻于师长之口,心中不免惊异。 “若你有兴趣,不妨先回去歇息。只是劁猪之时景象略显粗鄙,你还是莫要前来。” “劁猪?” “必须劁之。如此一来,其腥膻之气大减。此举并无残忍之意,勿为猪儿担忧。它们舍身济人,亦是积德。” “猪……猪儿?” 这称呼好生古怪,听着竟有些滑稽,蔡琰暗自腹诽几句,却愈发好奇起来,便试探问道:“那劁猪时,可否让我一同前去瞧瞧?我甚是想看。” “莫非……劁猪是观察它们日常起居?” “哪有的事,”许枫眨了眨眼,“劁猪,便是将猪儿那处……割去。” “那处?”蔡琰眸光清澈,毫无杂念。 “对,就是那个地方。” 许枫还用手比了个切割的手势。 刹那间,蔡琰脸颊骤红,血色自颈项直涌上耳根,眼底瞬间蒙上一层羞恼的薄雾。 “你这……混账——不,哎呀许大人!” 她跺了跺脚,转身飞奔而去,身影仓皇如逃。 许枫望着她背影,无奈撇嘴,轻哼道:“早说你不适合看了。” 正说着,迎面走来荀攸,拱手行礼:“许大人。” “公达。” 许枫亦回礼。 “昨夜那一阕词,惊艳四座,众人叹服,我亦自愧不如,实乃佩服之至。” 昨夜?作词? 许枫一怔,心头猛然一震,随即瞪大双眼,脱口而出:“我去!你们传得也太快了吧!” “这才一个晚上,全陈留都知晓了?比谣言传得还快!” 荀攸微愣:“何谓‘谣言’?” “啊……无事无事,我先告辞。” 许枫顿觉外头危机四伏。随口一首词竟掀起如此波澜,若再有人拦路论诗谈文,他还活不活了? “许大人且慢!”荀攸急忙唤住他,“莫忘三日后典农衙署议事。眼下正值春耕,诸多事务亟待商议。” “好,一定到。” …… 许枫归家后,与甘梅细说了昨夜军营之事,今日便专心陪她过年,入夜后再赴府中拜见曹嵩。 毕竟,那位老人家……待他真心实意。 这世间难得真情,而曹嵩确是视他如子,许枫自然也心怀感念。 午膳时分,甘梅身着素衣,清雅中透出风姿,肤若凝脂,温婉娴静,身形婀娜丰润,令许枫目光流连,不忍移开。 才吃了几口,甘梅忽放下箸筷,低声问道:“夫君……那位蔡琰姑娘,可是合您心意?” “噗——” 许枫一口汤险些喷出,慌忙呛咳两声。 现代人的思维立刻让他有种“东窗事发”的错觉,急忙辩解: “不是,甘梅,你误会了,我那是……” “夫君若不便开口,奴家愿代您前往提亲。定为您分忧,让蔡琰姑娘安心进门。” “啊???” ...... 这天夜里,年关将尽,许枫恍惚地坐在马车内,前往曹操的府邸,那座陈留最为宏阔的宅院。 身旁依偎着甘梅。 直到此刻,许枫的脑海依旧嗡鸣不止。 午间用饭时,甘梅轻声说的几句话,让他心头一震,仿佛春风拂面。 “夫君,若您有意,便去纳妾吧。我去与蔡琰姑娘开口,能让她安心,她进门后也必不受委屈。” “夫君,您须得细想,若您对她有意却迟迟不纳,旁人会说我……不懂礼节,日后便是卞夫人,怕也要觉得我失了分寸。” “夫君,若您真心待我,那就设法迎娶蔡琰姑娘。” 我的天…… 这就是当世官宦之家的主母吗?我真是心悦诚服了啊…… 许枫听完,几乎热泪盈眶。 这简直……太过熨帖了! …… 抵达府邸后,曹操与荀彧亲自迎出。这场晚宴早已超越寻常家宴的范畴,曹操已将麾下多数谋士尽数请至。 在外征战的诸将亦纷纷到场,唯有陈留太守张邈未被邀约。甘梅一如往常,径直往后院寻卞夫人去了。 曹操则亲执许枫之手,引其入内。 刚从濮阳归来的夏侯惇一眼便觉气氛有异。 “孟德,张邈太守您竟未请?”他心中微疑,近来主公与陈宫、张邈之间的关系愈发疏离。 “请了,他不来。”曹操目光微敛,神色淡漠,看不出情绪波动。 这般冷峻回应,令夏侯惇一时怔住。 夏侯惇一生驰骋军旅,却始终勤于学问。 他常亲自迎请名师,虚心受教;为人清廉简朴,所得赏赐悉数分予将士。 终生不置私产,至死家中无余财。 此等品性,竟与许枫颇有几分相似,因此他对人情冷暖尤为敏感,如今见此局面,心中不免生出几分不安,仿佛待客不周般的歉意。 “张邈不该缺席,主公不如遣人送些礼物以示关切。” 曹操朗声大笑:“无妨无妨,先过今夜再说。” “逐风!昨夜那首词,可是临时所作?” 曹操边走边问。 “正是临时起意,主公以为如何?” “尚可。”曹操只淡淡一句,连荀彧都险些失笑。 好一个“尚可”。 何止是尚可,分明是让主公爱不释手,反复吟诵。 “既如此,今夜多饮几杯,再赋数首!” 第25章 最强运粮队! 青草初露,冬去春回。 开年不久,许枫便已着手研究养猪之事。 几头猪经他亲手阉割后,陈留某村百姓率先尝试食用。 牛羊猪原为祭祀所用,此前少食,皆因膻味难除。如今既是许大人所荐,众人自然乐于接受。 试点初成,许枫只待反馈,便可推行全境。 田间地头,春耕正忙,军民皆行屯田制。种子播下,土地翻整得井然有序。 今年不单种植五谷,更依许枫建议,购入香料与辣椒新种,谓之可增添菜肴风味。 此时,曹操正与许枫一同在田埂边翻完泥土,坐在田畔歇息。偶尔体验这般劳作,身为兖州牧的他也倍感惬意。 他在车辇旁躺下,望着天空,缓缓对许枫道:“逐风啊,今年春耕之后,我已决意再伐徐州。” 许枫望了曹操一眼,微微撇嘴:“文若、公达、志才他们,怎么说?” “志才反对。”曹操目视远方,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悲喜,“他说吕布近在侧翼,张杨、袁绍、张绣、刘表,皆有可能趁虚而入。” “一旦兵发徐州,那些不愿见我曹某坐大之人,定会暗中勾连,甚至齐出夹击!” “说得没错。”许枫点头称是。 但他也清楚,若真因此罢手,便不是曹老板了。 “哼哼哼……嘿嘿……”曹操忽而笑了起来,“这便是过于谨慎了。逐风,你且记住,人若一辈子只做十拿九稳之事,终其一生,也难成大事!” “这乱世,终究属于敢闯敢拼之人!况且,攻伐徐州本就是你率先提出的计策!” “话虽如此,也得权衡四周局势才是……”许枫慵懒地开口道:“吕布的确值得警惕,如今他如同困兽,走投无路,极易铤而走险。” 他抬眼凝视曹操的神情,缓缓说道:“逼狗入绝境,反扑必烈。况且我当初所言只是‘扰’动徐州,如今你却要倾军而出,动静太大。” 依循过往轨迹,此刻陈宫与张邈正暗中筹谋,待曹操主力深入徐州,便将温侯吕布迎入兖州,推举其为兖州牧。 许枫心知肚明,却不愿点破天机。若说得太过直白,反倒显得神异莫测,令人起疑。他只能旁敲侧击,略作提醒。 “吕布?他不敢轻举妄动!”曹操负手而立,嘴角含笑,对许枫道:“逐风,且看我如何将徐州纳入掌中!” “哼……哼……” 啧,曹公又开始自负了。 许枫望着那自信的笑容,心中暗叹——此人已然认定胜券在握。可别忘了,陈宫与张邈随时可能倒戈! 他想直言劝谏,却又无法开口。叛乱未发,毫无凭据,贸然进言只会招来猜忌,甚至反被构陷,后果难料。 “即便如此,我还是担忧吕布会……” “不必多言了,逐风。”曹操挥手打断,“你只需确保粮草军械及时跟进即可,其余事无需过问。” “是,明白。” 许枫应了一声,不再言语。 不久之后,曹操正式下达军令。 他将亲赴徐州督战,再度挥师讨伐陶谦。 时不我待,若错过今春攻势,下邳必将愈发难以攻克。 加之四方形势日趋紧张——南有张绣、刘表虎视,淮扬之地袁术蠢动;北面袁绍雄踞,势力渐盛。倘若得徐州,则如获巨仓,根基更固。 反之,若让刘备在此地站稳脚跟,后患无穷。 大军既出,粮道必通。 兖州境内,尤以陈留一带粮仓为重,可调拨二十万石粟米,足供曹军征战至秋。 待秋收来临,兖州将迎来丰年。今年旱情未波及此地,多地土壤肥沃,适宜耕种。如此一来,徐州战事可持续不断,令陶谦与刘备疲于应对。 而豫州正值春耕时节,若刘备久留徐州,不归本土,实乃舍本逐末,只为助陶谦一臂之力。 此举代价沉重,实非明智之选。 军队开拔之后,各方势力亦将蠢蠢欲动。 荀攸已随军前行,留守兖州者,唯荀彧驻鄄城统兵,夏侯惇镇守濮阳,其余人物暂不足虑。 许枫则需筹备粮运,装配三轮车与独轮车,整备军阵、规划路线,故而稍缓几日启程。 寻常用兵讲究“兵马未动,粮草先行”,但在许枫这里却不需如此。 早在岁末年初、春寒未退之时,他便已派出运粮队伍充当探哨,绘出一条可行线路。 并精确测算车辆行程,预计仅需七日,便可自兖州抵达徐州,完成补给输送。 此时军营之中,三百壮丁仍在装载物资,二百余人照常巡营。辎重营帐内,典韦与赵云立于沙盘之前,许枫在一旁桌案摊开地图,上面密布着细致标记。 “子龙,你们勘察地形,确认此处确有小径可通行?马匹能否通过?” “可以通行,无甚阻碍。”赵云沉声答道:“但需骑术娴熟之士方可驾驭,我所率家乡三百精兵当无问题。” “如此便好。”许枫点头,“典韦,你随我押运粮草;子龙,你即刻在此设伏,潜藏约一月,备足干粮。待濮阳战火燃起,你便突袭而出,焚其粮储。” “遵命!” 地图之上,简笔勾勒出濮阳地势,其间一条隐秘小道乃近日新探所得。古法绘图常重形貌,但许枫所授之法,迥异于此。 这三个月里,许枫几乎全天候操练自己的辎重营,目的非常明确——在运送军粮时绝不能出半点纰漏。 倘若有人纵火焚粮、中途劫粮,致使曹操大军断粮,那么许枫便是首当其冲的targets。 因此,他必须将这支辎重部队锤炼成一支无坚不摧的力量! 每日五公里负重行军成了铁律,除此之外,还需精通骑术、掌握弓马技艺,熟悉野外隐蔽作战,以及各兵种间的协同配合。 短短三月过去,赵云带来的三百精锐,加上典韦统率的二百壮士,早已疲惫不堪,内心震撼。 因为他们至今仍摸不清,许枫大人究竟从何处学来如此多匪夷所思的训练手段…… 可这些方法虽看似新奇,实则成效显著。如今辎重营五百将士,无论是骑兵作战还是步战皆得心应手,体魄远超寻常士兵。 耐力更是惊人,跑完五公里越野如同家常便饭。 在持续强化体能后,许枫又引入了一项名为“障碍穿越”的训练项目:翻越高墙、跨越独木桥、匍匐穿越沙坑等一一上阵。 全方位提升士兵的实战能力;入夜之后,则讲授战术谋略,其中一种名为“斩首突袭”的战法,令赵云与典韦听得热血沸腾。 然而,许枫立刻泼下一盆冷水: “这项行动极其凶险,你们两个绝对不准参与!必须以保护我为第一要务。其实我们辎重营才是战场上最危险的环节。你们说我过于谨慎、疑心太重也罢,但事实就是,一旦开战,必定会有人打劫粮道。” 每当听到这番言论,典韦与赵云总是面面相觑,苦笑连连。 因为在他们看来,大人实在太过小心了。别的不说,就凭眼下这支运粮队伍,正面硬刚五千敌军都不在话下。 若再占据有利地形,设下埋伏,以有心算无心突然出击,这区区五百运粮兵,甚至足以击溃万人之众! 这一切都源于日复一日对先进战术的反复演练,让赵云等人早已脱胎换骨。 而他们每天也都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亢奋之中——兴奋的根源在于,这个世上,从未出现过如此强悍的运输部队。 太狠了,许大人真的太狠了。他竟把一支原本被视为后勤辅助的运粮队,打造成了真正的精锐之师。若是其他将领知晓此事,怕是要羡慕得落泪…… …… 太守张邈家世显赫,拥兵五千,在陈留一带声望极高。他的府邸之中,不仅有谋士陈宫为其运筹帷幄,还另有高人隐于其间。 此人正是程昱。 程昱原名程立,因曾梦中于泰山托举红日,遂改名为昱,寓意破晓之光。 去年被曹操征召出任寿张令,自此随军献策,南征北战。 可惜初来乍到,曹操身边已有戏志才与荀氏叔侄等核心谋臣,后来又莫名其妙冒出个许枫,迅速崭露头角,使得程昱一时难有施展之地。 至今仍居寿张令之职,未获升迁。不过程昱心性沉稳,并未因此气馁。 恰逢这一日,他刚抵达鄄城官署,准备挑灯处理公文,却意外收到一封来信。 第26章 翻至第九页?!密信!! 寄件人——典农都尉,许枫,所寄乃是一封帛书。 甫一见那洁白丝帛,程昱心头猛地一抽,眼角不由自主地跳了两下。 方才还维持着淡然自若、清心寡欲的姿态,转眼间便咽回一口浊气,强行压下心中波澜。 “呸!真是阔绰!居然用帛书写信!!!” 哎哟……我心里好酸啊…… 他素来不肯粗口,否则早就破口大骂了。 “送信的是谁?” “许大人的亲卫,典韦。” “嗯,退下吧。” 程昱心思缜密,特意询问了送信之人。寻常文书断不会派亲卫专程送达,但若是典韦或赵云亲自前来,那就另当别论了。 接过帛书后,他只见信封格式规整,标注收件人姓名。 内里还夹着厚厚一叠信纸。 拆开一看,竟是用极为珍稀的纸张誊写的文书。 彼时纸张亦分等级,贵族士族、豪富之家所用者质地细腻、坚韧耐用,价值不菲,普通百姓根本无力承担。 帛书中的信函写道:“我有一则喜讯相告,将赐你一场大功。若愿领受,请翻至第九页;若不愿,请翻至第三十三页。” 程昱心中顿觉憋闷! 这位许大人真是的!莫非家中纸张堆积成山,竟拿这等贵重之物来写些无谓言语? “荒唐!” 他愤然翻页,一页接一页地翻去,可刚到第二页,便愣住了。 第二页上写着:“我就知道你会傻乎乎地逐页看,不如直奔第九页吧。” “我……” 程昱顿时语塞,一口气堵在胸口,深吸几下才继续翻开第三页,只见上面赫然写着:“我不是说了,去第九页!” 第四页更是干脆:“你是不是蠢?” 看完这几行字,程昱愈发觉得不对劲…… 他眉头紧锁,反复翻阅,忽然醒悟——许枫绝不会如此无聊。此人学识渊博,心思缜密,素来擅长奇谋巧思,怎会无端戏弄于人? 于是他重新回看每一页,取每句首字横向连读—— “我给你三百伏兵抓吕布。” 吕布?! 这就是许大人暗中交付我的计策? 天啊,竟能以这般方式传信,当真高明! 第九页仅有一个字:“吕”。 这已非寻常谜题,而是防备身边耳目窥探,故以诙谐掩其机密。 “大人用心良苦。” 然而当他翻至末页,竟又见一行字:“抱歉,家中纸多得用不完,正好消耗几张。你恼不恼?恼的话,功劳可别错过。” 我……程昱咬牙切齿,嘴角抽动,倘若许枫此刻在前,纵使打不过,他也想扑上去狠狠咬一口! 说来也是,整个兖州的文臣谋士,谁人不怕许枫? 此人不仅智计超群,更兼一身惊人武艺,讲理不成便动手,谁敢招惹?挨揍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下主公正率军进攻徐州,兖州兵力空虚,政局未稳,正值春耕之时,诸将皆率民屯田……” 念及此处,程昱脸色骤变! 他猛地起身,疾步出门,直奔荀彧居所而去。 …… 此时,在兖州东郡之地,陈宫身为郡中第二主官,乃曹操委派镇守此地之人。夜色沉沉,他已秘密收到吕布遣人送来的绢书。 形同密信,意在拉拢各方官员。其上罗列事成之后所允诺的权位利禄。如今,东郡周边多数城邑已被暗中串联,只待攻下濮阳,便可立稳根基,进而逐步蚕食,诱使士族归附。再趁徐州战事胶着难解,若能联合袁术、张杨,或可一举铲除曹氏根本! 幽暗林间小径上,一彪人马悄然逼近。为首者身长七尺有余,腰细肩宽,体格魁梧。眉如剑锋斜插入鬓,双目炯炯有神,黑白分明;鼻若玉柱挺立,唇若涂朱,耳垂朝怀。头戴亮银冠,二龙抢珠为饰,顶嵌明珠,光芒流转;雉尾高扬,随风飘舞于脑后。 胯下坐骑通体赤红如炭,毫无杂毛;全长一丈,肩高八尺,嘶鸣震野,似有腾云踏海之势。 正是——人中吕布,马中赤兔。 道尽处,陈宫早已等候多时。 “公台,久候了。” “奉先来得正是时候。我已与陈留太守张邈达成默契。今我以奉曹操之命驰援徐州为名,向荀文若索要粮草。若其不允,你便绕过鄄城,直扑徐州边境,顺势劫取许枫囤积之粮。” “他手中,握有二十万石。” 陈宫轻捋胡须,一切尽在筹算之中。 “妙哉!哈哈哈!” 吕布仰天大笑,眼见大业将成,些许得意也在情理之中。 “若有此粮,短期内我便可召集数万西凉旧部!彼辈流散山林已久,一旦我登高一呼,必群起响应!” “然则奉先切记,万勿与许枫正面交锋。夺粮之后速退即可。此人,极不好惹。” “哈哈哈!公台,你也未免太过谨慎了,不过是个管粮草的小官罢了,何足挂齿?” 吕布神色轻蔑,对此事毫不上心。 “奉先,你有所不知,这许枫乃是曹操的心腹之人,若动了他,曹操必定与你势不两立。” “那正好,”吕布居高临下,眼神冷峻,尽显霸主之态,“我擒住他,反倒可用他来要挟曹操。” “这……” 陈宫一时语塞,眉头深锁,但转念一想,似乎也确有此理。 当年虎牢关前,三英联手都未能击败他,那许枫即便名声再盛,终究不是什么骁勇之将,否则怎会甘于担任文职? 说到底,不过是畏战怯阵罢了。 连上阵杀敌的胆魄都没有,又岂有平定天下的本事? …… 此时,程昱疾步闯入荀彧府邸,不顾他一路奔波、刚刚歇息几日,竟径直冲进内院。 惊醒了尚在梦中的荀彧。 “文若。” 程昱在门外低声唤道,片刻后家仆赶来,让他稍候,进去唤醒主人。不久,程昱在门口问:“可醒了?” “醒了。” 家仆点头回应。 他随即步入屋内,挥手遣退左右奴仆,关门落锁,坐在荀彧床畔,烛火摇曳,映出两人身影。 继而正色道:“大事不好了。” “何事?” 荀彧猛然坐起,睡意全消,心头一紧。 能让程昱这般饱学沉稳之人失态夜闯寝居,此事绝非寻常。 “你且看这封信,前十余页的每一个字。” 荀彧阅毕,身躯微颤,眼中波光闪动。 “此信从何而来?!” “典农衙署亲卫,典韦所递。” “逐风的人?” 荀彧离曹时曾与许枫谈及春耕与征伐徐州之策,当时他曾提醒需防周边强敌,尤以吕布为患,然主公却道不必忧虑,言吕布不足为谋。 细思之,荀彧也曾认同——吕布确实无甚智略。早年自长安出逃,投奔袁绍,反遭忌惮;后辗转依附张杨。 再往后…… 去了哪里? 荀彧曾略有耳闻,却未曾深究。 此刻程昱低声道:“文若,我有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你这人!”荀彧立刻瞪眼,“你我同为主公帐下谋臣,如今主公已赴徐州,逐风亦启程押粮,还有什么好藏掖的!” 他语气焦躁,一口气数落下来,程昱只得咂嘴苦笑:“我早听说,张邈曾接待过吕布,此事本不足为奇,可若许枫信中所言属实……” 荀彧猛然拍额,双目圆睁:“糟了!快——立即加强戒备,调兵布防,严守四境,重点提防东郡!” “必是东郡!陈宫那奸佞现居东郡,久怀异志,且与张邈往来密切!我派去的探子回报,年前几日,陈宫进入陈留却不赴宴席,分明就是在张邈家中过年!!” 荀彧虽焦急,但言辞清晰,条理分明,令人一听便知局势危殆。 程昱顿时醒悟,此事已万分紧迫。眼下濮阳、鄄城生死攸关,绝不能让吕布与暗中勾结的士族得逞。 即便如此,倘若东郡与陈留皆开城相迎,后果依旧不堪设想!其震慑之力不亚于政权更迭,其余各郡必然望风而降。 毕竟,吕布的威名与战绩……可不是虚名。 “另外,速报夏侯将军!务必死守濮阳!不得有丝毫疏漏!” 我真是…… 荀彧满脸愤懑。 如今竟到了存亡之际,没想到张邈与陈宫竟敢行此叛逆之举……不,他们尚未动手。 荀彧脸颊微微鼓起,换上官服,迈出几步后脚步渐缓。 “怎么了?”程昱急忙问道。 “唉……” 荀彧轻轻一叹,摇了摇头,“难怪当初逐风只反复叮嘱要提防吕布,提防吕布。可如今我们手中并无实据,贸然行动反惹非议,更何况——现在是否还来得及,也未可知……” 无凭无据便定人罪名,一旦出错,后果不堪设想。 “总之,先做布置吧……” 荀彧一边提醒程昱,一边密令鄄城亲信,加紧整顿城防,严密巡守,务求万无一失。 第27章 活捉许枫! 次日清晨,他便收到了张邈的来信。 荀彧立即召集程昱及诸位文士、将领共商要事。 “张邈遣刘翊前来通报,说吕将军将助主公讨伐陶谦,命我等速速备齐军械粮草,以供调用。” 堂中众人面面相觑,神色疑惑。唯有程昱与荀彧心知肚明——此前已得许枫警示,早知此事有诈。 这分明是诱敌松懈之计,意在麻痹鄄城,趁机夺取城池。 “诸位,如今可明白我为何昨夜严令加强戒备?” 在场文臣士人闻言,无不后怕。有人顿时醒悟,起身长揖到底:“荀军师!真乃料事如神!只是眼下局势危急,当如何应对?” “立刻修书一封,火速送往夏侯将军处,急召其即刻回防濮阳,绝不可让吕布有机可乘!” 此刻,兖州东郡乃兵家必争之地。夏侯惇身为东郡太守,手握重兵;而陈宫任东郡司隶都尉,兼行军司马之职,实为副帅。二人虽为上下级,但夏侯惇驻军于城外,若反应及时,尚有机会阻截叛军。 …… 然而此时,吕布早已察觉鄄城戒备森严,当即下令放弃原计划,转而由张邈接应,全军直趋陈留——目标正是许枫所屯的二十万石军粮! 此番行动,他志在必得。 他亲率一千飞骑精锐, 自信一日之内便可夺尽粮草,占据陈留为根基,进而掌控整个兖州! …… 山道之上,路面宽阔平坦,三轮车与独轮车由士兵牵引,战马并行拉运,行程已过两日。 “不知陈留那边情形如何了……” 许枫骑着绝影,典韦紧随左右。这段时日闲居后方,让他憋闷不已。其实典韦心中始终渴望建功立业。 此前设伏之事,因缺乏赵云那般的细致调度与执行能力,错失良机。 他所率部曲向来以勇猛著称,擅长冲锋陷阵、吸引敌军主力、短途奔袭等硬仗。 而赵云麾下则更擅机动游击,穿梭林间布阵,远程骑射袭扰,如毒蛇般隐匿潜行,伺机而出,每每一击致命。 “大人,加快些吧!俺心里忽然痒得很,真想上阵杀敌啊!” 典韦粗声开口,坐骑两侧各置兵器架,架上插着一对沉重双戟。 因此他的战马亦非凡品,单是驮负典韦这魁梧身躯,再加两柄数十斤重的利戟长途跋涉,已是极为不易。 “上什么战场?多危险!你这么显眼,敌人第一眼就得集火把你放倒。”许枫没好气地回道。 “你只要好好护在我身边,就是头等大功。” 典韦顿时满脸委屈:“可您当初除了五个牛肉饼,不是还答应让我有用武之地吗?” 许枫瞥了他一眼,笑道:“有啊,我现在就陪你比划比划,练练手。” “啧……”典韦神情一僵,脸上顿时浮现出被耍了的表情。 可也没辙,仿佛早就上了这位许大人的贼船,脱身不得。 许枫正色道:“实话告诉你,咱们不过是运粮官,没人会专门盯上我们。就算遇上战事,顶多也是小规模冲突。” “难不成还真有人专程冲我这个小小押粮使臣杀过来不成?!” 话音未落,忽听得两侧山坳哨岗传来高呼:“许大人!前方发现骑兵逼近!” 我擦! 许枫当场抬手捂住自己的嘴。 我该不会是跟曹老板待久了,染上了什么“言出法随”的毛病吧? “杀!!!” 马蹄轰鸣,踏地如雷! 马蹄声骤然响起,典韦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兴奋,高声喝问:“来了多少人?!” “大概几百,将近一千!领头的身材魁梧,手持一杆五方戟!” 五方戟? 许枫心头一震,顿时觉得荒谬——哪有什么五方戟,那分明是方天画戟。 来的人竟是吕布?! 而且他不趁机抢占陈留,转而直扑鄄城与濮阳,反倒冲着我的粮道杀来了? “这陈宫和张邈真是狠毒,竟想直接断了老曹的命脉!” 在自己亲信面前——确切地说,是在确认典韦、赵云以及众多贴身护卫皆为心腹之后,许枫常以“老曹”称呼曹操。 这般叫法,显得更亲近些。 “为何如此断言?” 典韦抽出双戟,臂膀肌肉瞬间绷紧隆起。 他们这群兄弟岂是软脚虾?况且吕布骑兵正向上坡冲锋,此举未免太过轻视我方了。 就在此时,温侯吕布一骑当先,绕过山势遮挡,从曲折小道疾驰而出,脸上写满亢奋之色。 粮草、银两、军械!全都在这里了!! 只要夺下这长达二百辆的辎重车队,重返陈留后,就能让西凉旧部与并州带来的弟兄们吃饱穿暖,安顿下来。 这些年,自从被李傕、郭汜击溃后,他犹如流浪野犬,苟且偷生! 无论是袁术、袁绍,还是张杨,内心都对他防备重重,从未真心接纳;非但如此,还克扣军资,拒绝扩编,只让他勉强果腹。 这种如同看门犬般的屈辱待遇,此刻令他恨不得将所有怒火倾泻在这支运粮队上。 “杀!!!” “抢粮草!抓许枫!!擒住许枫便可要挟曹操!” 吕布舞动方天画戟,胯下嘶风赤兔如烈焰奔腾,化作一道红影席卷而来,气势惊人,瞬间吸引了典韦的注意。 “大人,我带人冲阵去了!” 许枫却沉声道:“我觉得他是冲我来的。” “管他呢!咱们占着高地,俯冲正好!这家伙也太狂妄了!” 典韦率一队人马出击,而许枫则立于后方高处,冷眼注视吕布的一千骑兵沿两侧山路逼近,明显意图合围夹击。 而粮队恰好位于山顶。 许枫苦笑:“可惜子龙不在。” 典韦立刻不悦地咂嘴:“啧!我不是在吗!” “我不是那个意思!”许枫瞪他一眼,“我是说,若他在,我就不用亲自上了!” “哦……” 两人各领百人,朝同一方向突围,其余方位暂且不顾。 但许枫清楚,吕布坐骑神速,唯有突击其本阵才是上策。 “先冲出去再说。” 许枫提起鎏金虎头枪,脚下漆黑绝影长嘶一声,迎着吕布疾驰而去。 “嗯?!” 吕布凝视那青年将领,满脸难以置信——此人莫非就是许枫? “前方冲锋者可是许枫?” 他转向身旁一名东郡士兵,那是陈宫派来引路的向导。 “正是!” “来得好!” 吕布嘴角扬起狞笑,这是自寻死路!! 在他看来,许枫过往种种功绩,不过证明其乃一介书生罢了。 当今天下大乱,世家子弟虽通六艺——礼、乐、射、御、书、数,略懂骑射,却终究不如沙场猛将那般骁勇。 因此许枫不过是个文弱谋士,有何可惧? 由高坡冲低地? 哪怕你领先数十丈又如何?! “活捉许枫!其余人不足为虑!” “得令!” 骑兵立即调转方向,原攻典韦部的队伍纷纷转向许枫所在。 转瞬之间,敌骑已至近前,吕布却忽然察觉异样。 “他的马怎会如此迅疾?不对!他们所有战马都快得离谱!!” 许枫的坐骑,竟在下坡冲锋之际拉出一道疾风残影,宛如雷霆坠地,呼啸而至。 然后便是虎头鎏金的寒光骤闪,迎面劈下。 这许枫竟全然不用长枪的迅疾突刺,反倒如同挥舞重锤一般,自战马上猛然起身,单臂高举,狠狠砸落! 吕布旋即扬起方天画戟横挡。 当!!! 金铁交鸣之间,喊杀声震耳欲聋,他只觉头顶一寒,身体本能地向侧翻闪,头盔上的翎羽竟已被斩去半截! 发丝散乱披落,身形也被巨力带得倾斜,虎口剧痛如裂,方才千钧一发之际若非反应迅速,此刻脑袋早已被劈成两半! 刹那间,脑海一片空白。 这是何等神力?! 我靠!? 去他娘的六艺之道!!哪家士族能教出这般凶悍的读书人! 这一刻,吕布怔住了…… 他忽然意识到,袭击这支运粮队伍,恐怕是此生最愚蠢的决断!!! 这支押粮军,简直如豺狼猛兽!尤其那手持双戟的魁梧壮汉,一冲入阵中,便如猛虎扑羊群,双戟翻飞,宛如死神收割性命! 更可怕的是,他们的骑兵装备了铁制马镫,骑姿稳固,居高临下,战力惊人!一次冲锋竟将吕布麾下的精锐骑兵彻底冲溃! 当场斩杀百余人! 就在此时,许枫怒吼传来:“老子明明只是个文官,你们还步步紧逼!!凭什么逼我出手!!杀人也是被逼的!!” 噗嗤!! 他枪锋横扫,劲力狂涌,顷刻间扫倒一片敌兵。这几句话出口,直听得吕布身边几名将领心头一阵发堵。 这他妈算哪门子文官?!大汉疆域之内,谁能找出如此剽悍的儒生?! 吕布猛地勒马回身,喉结滚动,牙关紧咬,终究还是策马朝着许枫所在方向再次发起冲锋。 没办法,自己定下的对手,再难也得硬着头皮打完…… 第28章 还有脸说我们并州兵奸诈!! 此时,陈留城。 城门大开,迎接陈宫与数千并州铁骑入城。各部将领分领兵马进驻,其中高顺、张辽等威名赫赫之将,张邈自然认得。 可他翘首以盼的温侯吕布,却迟迟未见身影。 心中顿觉诧异。 “公台?奉先何在?” 张邈探头四顾良久,仍不见其踪影。 “奉先?哈哈哈……”陈宫如今大事将成,那素来凝重的脸上也浮现出几分笑意,负手缓步而来,气度从容道:“自然追击许枫去了。” “什么?” 张邈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 追许枫? “谁准你做这等事的!!!” 张邈猛然暴喝! 惊得陈宫一个趔趄! 四周将领顿时哗然聚拢,张邈亲卫立刻护主而上,张辽、高顺亦率兵逼近,气氛瞬时剑拔弩张,人人以为即将火并。 毕竟,众人心知肚明——陈宫在吕奉先心中的地位非同寻常。当年众人唾弃、防之如虎、驱之如犬之时,唯有陈宫为吕布指明前路,恩情近乎再造。 如今更是迎其入主兖州。 可眼下张邈怒不可遏,火药味弥漫,陈宫不禁心惊胆战。 “孟卓……你这是……怎么了?” “你让奉先来陈留,立旗号,收诸郡县,安安稳稳接管此处岂不更好?!为何要去招惹那个许枫!!” “孟卓,你且息怒,”陈宫急忙赔罪,“此事仓促,未能及时禀报,但那只是一支辎重部队,不足为虑……” “放屁的辎重!!你懂什么?!最精良的装备,最强悍的勇士,最顶尖的将领,全都在许枫手里!!他本人更是当世屈指可数的猛将!” “别说吕奉先!就算是霸王重生,也未必比他更难缠!” “孟卓,许枫不是书生吗?略通武艺也不足为奇吧?莫非传言有误?” 张邈闻言几乎气得吐血,真想一巴掌扇醒这个陈宫——你要反就反,能不能动动脑子!! 他没好气地喝道:“误传?!他竟能单手擎起牙门大旗!你家温侯做得到吗?!” 糟了!! 张邈顿时觉得如同踏上了贼船,还是一艘又破又蠢的破船!你们安安稳稳入主陈留不就完了?什么事都没有,我甚至心甘情愿为温侯效命。如今倒好,偏要去招惹许枫,那二十万石粮草,还不知能不能拿得回来! 正懊恼间,忽听得身后马蹄声急,先前派出联络与巡查的哨探接连奔回禀报。 “将军,将军!!大事不好!我军后方出现三百骑兵,已将所有粮草尽数焚毁!!” “将军!四周郡县全部戒严!我们无法进入!!” “将军将军!!濮阳方向正在集结兵马!鄄城已然布防完毕!” 短短一炷香时间,各路斥候悉数回返,所报之讯令人胆寒。 陈宫一旦离开东郡,便再无归路。 而今陈留四面八方皆已封锁,他们本就稀少的存粮又被烧了个干净。 至于陈留城内的余粮…… 早被许枫尽数运出,支援徐州前线去了。换言之,这支并州军马,极有可能被困死在陈留,活活饿毙…… 张辽与高顺脸色骤变。 “文远,眼下唯有立即出兵救援将军!若能擒住许枫,尚有一线生机;否则,以陈留现有的粮秣,根本撑不了几日。” “先夺粮以自保。”张辽冷冷开口。 粮草既失,三日内必将断炊。并州士卒皆是剽悍粗莽之辈,饥火中烧之下必会劫掠。 倘若陈宫与张邈无计可施,吕布麾下诸将也只能放任部下抢粮。 可即便真去抢,又能抢到多少?终究难逃饿死命运。 若以空腹之躯四出攻城,亦难成事。 此刻情势,宛如被人诱入陷阱,步步紧逼。 张邈与陈宫瞬间成为众矢之的。 纵然平日备受敬重,并州诸将心中也难免生出怨怼。 “文远将军!”陈宫急忙喊道,“万不可劫掠百姓!务须以礼相待!” “放你娘的屁!!” 一众都尉、校尉当场破口大骂。 “就是你这奸贼,诱我等入兖州,如今四面皆敌!” “连陈留城都不敢贸然进入,谁知里面有没有埋伏!” 张辽面色阴沉,近乎铁青,死死盯住陈宫良久,终是开口:“我信先生未必有意欺我家将军,但眼下已顾不得名声了,兖州绝不可久留。” “征粮!” 一声令下,如今唯一可夺之处,便是陈留城本身。 “不可!!” 陈宫猛然高呼,“尔等竟敢违抗军令?温侯临行前明令——入兖州之后,一切听我调度!!” 张辽等将闻言一滞,此言确凿无疑,吕布的确下达过如此军令,一时之间,将士们竟不敢轻举妄动。 就在此刻,身后再度传来战鼓杀声,一支精锐骑兵如疾风般突袭并州军后阵,正是方才焚毁残余粮草之人。 这些轻骑精于骑射,在奔腾之中弯弓搭箭,箭程可达数百步,漫天箭雨倾泻而下,转瞬便收割无数性命。 “张大人!陈大人!大功告成!吕布已束手就擒!速速剿灭此间并州逆贼!” “并州贼寇!尔等早已落入我主公算计之中!” “瓮中之鳖,还不投降!!!” 那队骑兵行动迅捷,绝不恋战,只以箭矢猛攻中军,扰乱敌阵。 张辽闻声,霍然回首,怒目直视陈宫! “陈宫!此事你作何解释!?” “我……这……我真的不知啊!” 陈宫双臂摊开,惊骇欲绝,此时纵有千舌百口,也难以自辩。 “文远莫惊,我有脱身之策!且随我来!” “孟卓!速随我突围!” 张邈闻言,立即连退数步,身旁两侧的将领迅速聚拢而上,冷声喝道:“哼!我岂愿与你这等人同流合污!方才不过是诈你一诈罢了!” “即刻传令,撤回城中!陈留全城戒严!弓弩手准备,见敌放箭!” 此刻,张邈瞬间便已做出决断。若随陈宫而去,自己势必沦为无家可归之犬,此生再难保如今的地位与声望。 倘若能诛杀陈宫,擒获吕布麾下这几员部将,使其归降,自然更为妥当。 然而,这些终究只是贼军的先锋队伍,真正即将潜入陈留、里应外合的大军足有二三万人,乃吕布倾尽最后之力所布之局。 且此事早已与陈宫密谋多时。 可眼下,似乎……出了岔子。至于何处出错,陈宫至今仍未能参透。 “孟卓!你逃不掉的!!纵使此刻侥幸脱身,日后曹操追究起来,你也难辞其咎!” “我与孟德自幼交好,他举族相托于我,我又岂能被你蛊惑动摇?!”张邈此刻已决心与陈宫彻底割席。 幸而自己仅是暗中接应,并未公然出面主持大局,待事毕之后尚可悄然远遁,至少能保住一条性命。 “你这……” 陈宫环顾四周,后有骑兵追袭,前有各城兵马合围,一旦濮阳、陈留、鄄城三地军队齐至,恐怕再无生路。 “走!!文远将军,我与你们同去!前往拜见温侯,一切罪责由我亲自承担便是!!” “好!那便委屈公台先生了!” 张辽率领众军迅速突围,他们已无他处可投,唯有向徐州方向奔去。 那里,是当下唯一尚存混乱之地,或还有一线生机。 …… 此时,粮道旁的山岗之上,许枫立于高处眺望,清楚瞧见吕布已率残余七八十骑仓皇逃窜,直奔徐州而去。 他不由得撇了撇嘴。 “此人运气倒是极佳,命不该绝啊。” 许枫轻叹道。 若是他往兖州腹地逃窜,妄图返回陈留,那便必死无疑——毕竟他早已通知程昱,而程昱定会火速通报荀彧。 如此一来,待曹操归来之时,怕是能看见吕布的脑袋挂在五丈高的旗杆上,哦,如今尚无旗杆…… “大人!!这些俘虏如何处置?!”典韦已将那些并州虎狼骑兵尽数捆缚。 “剥光他们的衣裳,绑在此处!”许枫站在山顶高声下令。 “啊?!这冰天雪地的……”典韦挠了挠头,虽已入春,但山路寒冰仍未消融。 “啰嗦什么!上天有好生之德!难道你还想杀了他们不成?!” 许枫斜眼瞪了他一下。 “我没那意思……” 典韦顿时一脸苦相——这分明是要活活冻死人啊。 “我天老爷,这也太狠了。” “不是都说这许枫是天上下凡的大善人吗?武艺高强却不敢上阵杀敌,我的个娘哟,我看他根本就是个活阎王。” “别啊!!!别扒我们衣服啊,将军,我们投降!!” 许枫回头瞥了他们一眼,随即仰头一笑:“做梦!最奸诈的就是你们并州兵!休想投降!把他们兵甲全扒了!连贴身衣物也不准留!然后一个个按倒在冰面上!” “对了,去湖边凿个冰洞,让他们趴着时正好浸到水里。” 典韦听完,顿时愣住。 我……我去…… 大人您这整治人的手段,真是天下无双啊。 “啊?!不不不!!大人,许大人!!小的求您了,让我们投降吧!!求您开恩!!” 这要是躺下去,还不如当场死了痛快! “想投降?”许枫笑眯眯地问道。 “想啊,做梦都想……” 不降,人都要冻成冰坨了。 “其实我本性良善,从不爱动刀动枪,尤其怕见血……”许枫双手藏于袖中,蹲在山丘边缘,俯视下方那些瑟瑟发抖的并州士卒,缓缓说道:“这样吧,我先放四十二人。” “你们去送个信,就说我在原地等候,顺便引一批人过来。” “能办到,就有饭吃有酒喝;办不到,抓回来统统扔进河里!就算引来大军也别怕,你们追不上我……” 你不敢见血…… 并州这几百骑兵顿时脑袋一懵,刚才杀人时可不是这副模样。 温侯吕布都愣住了,这支押粮的队伍莫非全是由都尉组成的?!不然怎会有如此高强的武艺?! “干不干?” 典韦从一排被捆绑跪地的俘虏身旁走过,每经过一人,便一巴掌甩在对方头上。 “干不干?” “干!我干!” “干!干干干!” 这些士兵哪敢迟疑半分,争先恐后地应答。到了这个地步,谁还敢说个“不”字?恨不得把命都献给许枫,只求别把他们压塞进冰窟窿里。 这人太狠了! 还有脸说我们并州兵奸诈…… 第29章 曹操退兵了 一日之后,徐州传来回信,八百里加急军情直送曹操大营。 此时他在徐州战场已初见成效,除郯县、下邳等少数屯兵要地仍在顽抗,其余城池尽数陷落,陶谦势力仅剩苟延残喘之态。 令陶谦惊惧的是,凡被攻下的城邑,百姓无不夹道欢迎曹操,毫无抵抗之意。 原因无他。 只因曹操施行仁政,对归降之民安置妥当,开仓赈粮,使周边流民饥者皆得食,至少不再饿死街头。 更有众多士族主动投靠。为何如此?盖因曹操初入徐州时曾以严法镇压,诛杀敢于反抗的豪族。 经历今冬短暂安宁后,这些人终于明白:若再起兵反抗,必遭屠戮;而顺从归附,反而可保富贵安泰。 乡绅富商并非愚人,士族亦渴望太平。于是人心所向,自然拥戴曹操。 此刻,徐州主帐之中,曹操猛然拍案而起。 “吕布!这个该死的东西!” 送来的是荀彧的密报,连发两道。第一道言张邈、陈宫可能暗中勾结吕布,劝曹操速作决断——或加紧攻城,或立即回师镇守兖州。 第二道则于次日发出,前后相隔不足三个时辰便送达。 其中通报:兖州危机已解!多亏许枫示警,他们及时封锁各城门户,方才保住全境不失。 “虽兖州暂安,然吕布仍未伏法。此人麾下仍有猛将十余员,且在兖州一带素有声望,如今必是藏身某处,伺机再起。” 曹操当即醒悟:眼下绝不能再继续纠缠徐州之战。若拖延下去,恐怕腹背受敌,终致大败。 况且,逐风所运粮草至今未至。 “等等!逐风现在何处?!” “正在运粮途中!” 曹仁立刻答道。他心中早已焦急万分,此刻最挂念的便是许枫的安危。 “吕布放弃进攻陈留,转而率轻骑追击逐风,其目的正是劫夺粮草,既可自用,又能以此招募部众。” 曹操闻言顿感心惊,但转念一想,徐州大半已定,春耕受扰的战略目标已然达成——今年春季无法耕种,待到秋收之时,当地粮食必然短缺。 届时人口必将外逃,其余郡县便可顺势吸纳流民。 此消彼长之间,下邳与郯县的豪族富户必将另寻靠山——当然不会是陶谦,也不会是刘备。 乱世之中,一切皆简单明了:谁能带来安稳与利益,谁就能赢得最多拥护。而曹操,早已用过往的作为,让徐州百姓与士族见识了他的仁德与信用。 形势可谓一片大好。 “撤军!” 曹操冷静下令,“子孝你留守徐州,继续推行仁政;我亲自率军返回兖州,绝不放过张邈与陈宫这两个叛贼!” 张邈可是自己肝胆相照的故交!情同手足的挚友,昔日甚至愿将家眷托付于他,怎料今日竟会背后背叛,暗中下手。 至于许枫…… 曹操此刻心头狂震,冷汗涔涔。 年关之时,春耕之际,大军出征前夕,他曾三次向许枫询问此次徐州战事的隐忧。 而许枫每次只答四字:“提防吕布。” 谁曾想,一语成谶!险些令家人落入吕布之手,兖州本为根基之地,却因自己的轻狂自负,几乎拱手送人。 “悔不听逐风之言,此番归去,定要拜逐风为行军司马。” “但愿逐风安然无恙。” 曹操双目寒光闪烁,锐利如刀,令人不敢直视。 显然,许枫可能遇险的消息,已让这位枭雄心神动摇。 …… 夜色沉沉,星光微弱,徐州郯县城内虽兵马尚存,粮草未竭,却已陷入困局,只能如龟缩壳,死守孤城以延残喘。 城外田地早已荒芜,无人耕种,若再拖延,农时一过,秋收无望。 春意将尽,夏日将至,此时下种,新苗难活。 陶谦心中惶恐万分,已是真真切切地感到绝望。 甚至萌生了弃城相让的念头。 “不如……投降吧,将徐州献予曹操,或可保百姓安宁。” “万万不可!” 刘备断然反对。 投降?! 岂有此理!你若降了,我又当如何?! 当初我来援徐,与曹操势不两立,斥其残暴不仁,声讨其暴行,如今你却要屈膝求和,那我岂不成了笑柄? 刘备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陶公三思,若开城请降,曹操为立威信,必惩前敌,您首当其冲;而全城赋税亦将倍增,百姓何堪?” 刘备只得用此等言语不断劝诫,试图稳住陶谦之心。 但他并不知晓,陶谦的病情近来已急剧恶化,若继续这般日夜操劳,应对军政琐务,恐怕撑不了几日便会油尽灯枯。 “不打了,玄德公……你与曹操周旋多年,他的骑兵如今正值锋芒,我们根本无力抗衡啊……” 陶谦苦笑摇头,有些话,他想说却羞于启齿—— 子嗣未曾历练,麾下无良将精兵,凭何与曹军争锋? 此时,刘备正色道:“不可!陶公切莫如此。只需坚守,曹操终将退兵!试想,他去年深秋速战,今年开春又急攻,如此仓促,足见其后方不稳。” “吕布正图谋立足之地,已然染指兖州,我们只须静待时机!” 刘备语气坚定,力阻投降。但他清楚,眼下徐州残余诸郡,仍以陶谦为主,他唯有温言劝慰,绝不能显露丝毫焦躁不满。 否则,反遭疑忌。 “玄德公所言……当真?” “句句属实,陶公万勿轻言归降!” 刘备再次躬身下拜,此刻已至生死关头,他绝不退让。毕竟…… 若能在徐州之战中建功立业,待陶谦离世后得以托付州事,便能得一方立足之地。 此乃霸业之始。 “好……好……我信玄德一回,暂且再守些时日。” …… 然而此时,徐州城内各郡的士族豪绅,已有不少人动摇心志。 这些大族并非愚钝之人,他们所求,是在乱世中保全家族,谋求出路,拥立强者,待天下安定时分得权利于朝堂。 可没过几日,曹操竟真的退兵了。 消息传来,诸多世家震惊错愕。 我擦? 退兵了?!为何如此?! 怎么又撤军了,这不是折腾人吗?! 那些氏族原本已经打算归顺了,就等着曹操发动最后一波攻城,稍微造成些伤亡惨状,他们便好去跟陶谦摊牌,表明立场。 可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曹操居然退兵了! 这就好比迎娶一位姑娘,人家已经被你多次撩拨,早已心动不已,只差临门一脚就要点头答应嫁你为妻。 结果你现在告诉我——我不娶了!? 那我……我岂不是白费心思?! 我手里攥着的万两金银该给谁?!这些玉器、典籍、丝帛珍宝,如今拿在手上简直如坐针毡! 更让他们担忧的是,错过这次机会,日后投诚的功劳恐怕也就大打折扣了。 于是几大氏族一合计,立即暗中联络曹仁将军…… 无论如何也得攀上一根线,否则春耕若受影响,祸患必延至秋冬,明年是能吃肉还是啃草根,全看这一回了。 第30章 说好的两军交战不斩来使呢! 就在徐州暗流涌动之际,许枫在粮道上遭遇了第二次伏击。 但这一次,情况出乎意料。 对方依旧只派来一千人。 赵子龙此时已进驻陈留,与夏侯惇、荀彧联手彻底架空张邈,任凭张邈如何破口大骂,仍强行将其兵权与太守之位尽数收回。 随后开始分兵前来支援。 按先前约定,赵云已回归许枫麾下,仅折损两人。 战损极小,因行军迅疾、突袭精准、骑术精湛,并州军尚未反应过来,粮草已被劫掠一空。 那些并州的猛士此刻只剩下口粮度日。 沿途试图抢掠百姓存粮,反遭乡民唾骂不止,连祖坟都被骂得冒烟,想要染指兖州已是痴心妄想——无论哪座城池、哪个郡县,都将吕布视作豺狼,誓死抵抗。 就这样,率领五百人的许枫,在途中遇上了率千人而来的张辽,以及随行的陈宫。 据说陈宫此行是最后一次尝试为吕布招揽许枫。若能得此人相助,未来前途必将更加广阔。 “许大人,你我皆为读书人,两军交战不斩来使。今日我前来,只为劝你一事,若你能——” “读书人个屁!!典韦,子龙!给我冲锋,把陈宫给我抓回来!!”许枫毫不客气地打断他的话。 战场上讲什么规矩?再说你那套规矩算什么东西?送上门来,我为何不抓? “喏!!!” 双方骑兵轰然对冲,陈宫脸色瞬间煞白。 “许枫!你不讲武德!” …… 这场小规模的战斗一直持续到黄昏,夕阳西沉时,精疲力竭的张辽终于被典韦和赵云合力擒获,绑在山崖石壁上,暂未剥衣。 而陈宫早已被扒去棉袍,在冰天雪地的山谷中冻得浑身发抖。偏偏此时正值融雪时节,寒意刺骨! 许枫坐在树桩上烤火,身披银白色貂绒大氅,望着陈宫,嘴角浮起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 “许枫!我本以为你是可托付的仁义之士!没想到全是伪装!分明是个粗野莽夫!蛮横无理!我文人前来,只为替你指出一条明路!至少可得千金之赏,封万户侯爵!!你追随曹操绝无善终!” “曹操是何等人我最清楚!宁教我负天下人,不教天下人负我!能说出此等话者,岂配称明主!!!” 陈宫又冷又饿,关键还满腔怒火。 最要命的是,愤怒毫无用处,只能靠吼叫发泄。 因此他喊得格外卖力,声音格外响亮。 “许枫!你这卑鄙小人!竟趁我前来谈议,如此羞辱于我!” “奸诈之徒!怪不得一辈子只能做个运粮小吏!终究难成大器!” 赵云和典韦正在烤野兔,典韦挠了挠头,笑道:“大人,这家伙骂得太斯文了,我都听不下去。” “斯文?!”许枫斜他一眼,“非要他骂我全家,你才痛快?” “不是,就是觉得文人骂人翻来覆去就那几句,听着还挺滑稽。” “不过他这样也确实可怜,要不要把他挪近点再问话?” 典韦瞅着那瘦骨嶙峋、皮肤已冻得发青的背脊,竟也生出一丝不忍之意。 “啧……”许枫再度瞥了他一眼,语气里满是嫌弃:“兔子那么讨人喜欢,你怎么下得了口?还吃不吃?” “算了吧!弄死他得了!我再也不说了!”典韦浑身一激灵,方才那一瞬鸡皮疙瘩全冒了出来,差点被恶心到当场翻白眼。 …… 于是陈宫整晚被贴在冰山的岩壁上咒骂不止,到了第二天已是气息微弱、形同虚脱。 许枫这才给他披上衣物,又递来饭食与御寒之物,几乎将他折磨得只剩一口气。 “唉,真是于心不忍啊……” 许枫轻叹一声,这句话却让陈宫怒火攻心,险些当场昏厥! “呵呵,许枫大人,未曾谋面,初次相见竟是在如此境地。” “你可知自己为何落得这般下场?” 许枫语气淡漠地开口。 “哼,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还有什么可辩的?” 陈宫脸上写满了愤恨,眼中更添几分绝望。 许枫微微一笑,道:“你只看见士族因被诛杀而震慑,却看不见百姓如今得以安居乐业的太平景象。兖州能有今日局面,与老曹息息相关。” “若无他,何来兖州?换作他人主政,怕是早已被蛾贼搅得民不聊生。你所忧虑的,不过是日后自身权势受损罢了。可你没意识到——清除那些最激烈反对的声音,正是保全兖州安定的最佳手段!” 陈宫猛然睁大双眼,难以置信地盯着许枫:“你怎么会知道这些?” “你和……你和曹操的关系,竟已亲密至此?” “这些隐秘之事,他竟肯对你透露?” 许枫负手而立,淡淡道:“他未曾告知于我,但我自知。” “你从何处得知?” “我知晓的事很多,若我说是推演而来,你信吗?” “什么……”陈宫脸色骤变,震惊之色浮现脸庞。 他忽然想起近日在兖州民间流传的一则传闻——说这许枫如同当年太平道的张角一般,得了一部堪比《太平要术》的奇书。 书中包罗万象:诸子百家、五行八卦、阴阳风水、奇闻异事,乃至武学精要无所不载。得此书者,可成经世奇才,被誉为麒麟之才,足以左右天下大势! 起初,他以为这只是夸大其词,目的在于神化许枫,抬高其地位,以此助长曹操声望,蛊惑那些迷信“天命”的平民百姓,同时也迷惑那些立场摇摆的氏族、士族与寒门子弟。 一旦他们相信,便会归附曹操——连天命之人尚且追随于他,岂非说明曹操才是真正承天受命? 此事本不足为奇。 “难道……你真有那样一本书?坊间所说的那部《天经全书》?” 许枫心头一怔:这是什么东西? 但显然,陈宫已在心中确认了某种猜想。 “你说有就有吧。总而言之,陈宫,你还有何话可言?” 陈宫长叹一声,道:“不必多费唇舌,即便面对曹操本人,我也必凛然就义!” 许枫摇头道:“我没想劝你活,我只是想让你死个明白。别抱着自己是忠义之士的念头离去——你不是。你背叛曹操,辜负信任,此为不忠;勾结吕布这等反复无常之徒,图谋兖州,引外敌入内,使安宁重陷动荡,此为不义;你死后将按律株连九族,此为不孝。临死之前,记得背上这三条罪名再走。” “如此一来,天知,地知,你自己也该清楚。无人负你,是你辜负了自己。” 话音落下,四周士兵纷纷点头称是。 赵云与典韦神情肃穆,不再嬉笑打闹,而是目光凝重地注视着陈宫。 陈宫双目圆睁,胸口如压巨石,几乎喘不过气来。 此人好狠,连让我坦荡赴死都不肯! 第31章 戏志才急怒攻心!! 八日之后,一半粮草顺利运抵徐州大部,交至曹仁之手;另一半则折返陈留境外的辎重营地。 陈宫与张辽被关押进了牢狱之中,张辽尚能镇定自若,静候就义之日;而陈宫却判若两人,神志恍惚,每日浑噩度日,时而发出阵阵怪笑,似已失心疯。 张邈的处境稍好一些,未入监牢,只是被软禁于一处偏僻别院,不得外出。 无人与他交谈往来,亲眷下落不明,夜晚连灯火都无一盏,守门士卒对他更是冷漠以对,毫无敬意可言。 如今陈留已另换太守,暂由程昱执掌。这正是许枫先前为他争取的功勋。虽为代理,但程昱借此良机,尽展才略,迅速将混乱不堪的陈留治理得井然有序。 曹操一回到兖州,便直奔新建的临时官署。 “逐风!文若!!” “元让!” 他高声呼喊数声。大军已然回援兖州,徐州境内仅留四万兵力驻守,足以守住城池;而兖州则集结了十一万余人马。 毕竟后方兖州突生巨变,将士们家中亲眷皆在此地,军心难安,难以久战于外。 片刻之后,一人从内堂走出,身材高大,须髯俊美,眉目清朗。 曹操一眼便认出,此人正是程昱。 “仲德!如今陈留是由你主政吗?” “正是。主公终于归来,兖州近日变故颇多,容我一一禀报。” “且慢!”曹操面露焦灼,“逐风呢?逐风现在何处?” “我听说吕布曾追杀于他,他身边仅有数百运粮兵卒,此番能否脱险?” 曹操一步跨至程昱面前,神色急切。见陈留已定,其余郡县也渐趋安稳,他心中稍宽。 此刻最挂念的,唯有许枫安危。 “正要说到此事……”程昱命人取来蒲团,请曹操上座,自己则跪坐一旁,语气轻松道:“许大人安然无恙,但其中详情,还请主公听我细细道来。” “噢,无事便好……”曹操心头一松,旋即又追问:“他人在何处?可有受伤?” “主公且听我说。” 程昱心中微酸,目光扫过紧随曹操而来的戏志才,顿时明白了军师往日的无奈——原来这般滋味,的确不好受。 “哦哦,你说,你说。” 程昱轻咳两声,缓缓道:“许大人现居樵西村,住在一户农家之中。那村子是他设的试点村落。前些日子他在村里给猪做了阉割,今日要煮回锅肉,特地交代我说,若主公回来,便讲他正与蔡琰姑娘研究养猪之事,不必担忧。” “唉!”曹操闻言苦笑不已。徐州本是大好局势,几乎便可破局定鼎,却因牵挂许枫匆匆赶回,结果人家在乡下玩猪! “莫非……他是生我的气了?” 曹操心头猛然一沉,低声嘀咕了一句。 “这我便不知了,许大人何至于生您气?” 程昱老老实实答道。 说到底,程昱为人本分,行事坦荡,从不耍弄权谋,亦不轻易妒人。即便对许枫心生羡慕,也只是纯粹地酸上一酸—— 羡慕到五脏六腑都要裂开那种。 “此次平定兖州之乱,许大人实有诸多谋划。” 程昱开始将前因后果如实相告。 整个过程,曹操听得目瞪口呆。 戏志才亦是如此。因远在徐州,他们无法及时得知兖州内情,如今听闻许枫竟有如此布局之能,无不震惊万分。 “你是说……他提前警示了你与荀彧,否则,兖州恐怕早已落入吕布之手?”曹操仍不敢相信。 “不错,的确如此。”程昱苦笑点头,“不仅如此——许大人还亲自率军击退吕布,俘获其部将张辽,并擒拿叛臣陈宫。” “什么?!” 曹操刚端起的茶杯,顿时一抖,险些落地。 “逐风他……击退了吕布?!” 那可是当年虎牢关外,令十八路诸侯闻风丧胆的吕布,唯有刘备的两位兄弟——关云长与张翼德,二人合力方能与其抗衡。 史称“三英战吕布”,可实际上,刘备那时心中所燃的,更多是愤懑之火。他对十八路联军各怀私心、彼此倾轧深感失望,尤其对袁术、袁绍兄弟坐拥大权却无所作为极为不满。因此面对吕布时虽有出手,却未尽全力。 此刻,曹操怔住了。 戏志才也愣在原地。 这究竟是何等人物? 忽然间,戏志才心头一紧,仿佛被无形之手攥住,猛然抬手按住胸口。 “咳咳……” 他低咳几声,脸色瞬间苍白如纸。 “军师!!” 曹操急忙转身,面露惊色,“军师你怎么了?!” “咳咳咳!!” 戏志才又是一阵剧烈咳嗽,或许是怒气攻心,又或是忧思郁结,谁也无法断定其病因所在。 “速传医官!!!” 曹操双眉紧锁,内心焦灼万分。戏志才乃是他身边最为倚重的谋士之一,绝不能出半点差池。 “快去把逐风召回来!” 一声令下,程昱不敢迟疑,立刻奔出帐外,翻身上马直奔樵西村请许枫返营,自己则接连传唤数名医官前来诊治。 戏志才地位尊崇,除荀彧、荀攸之外,便是他的话语最得曹操信重。此前诸多战略部署皆出自其手,可谓功勋卓著。 对曹操而言,此人早已是不可或缺的股肱之臣。 如今突生变故,曹操亦心乱如麻,不知如何应对。 “不必惊慌……我只是急怒攻心……” 戏志才勉强开口,声音微弱。 “究竟因何而急?!” 曹操眉头深锁,心中一沉,见对方脸上尽是痛苦之色,不禁心生疑虑。 难道是为逐风之事?可这也不该啊。文无第一,武无第二,自古如此,何必争个高低上下? “徐州……可惜了那片大好局势啊!” 戏志才喃喃道,内心悲叹不已。旧疾本就缠身,此时情绪激荡,更添隐忧。 “实在遗憾……若早知许大人竟有如此奇才,我们本可将兖州后方全权托付于他!” 他艰难说道:“日后主公若亲征在外,后方大事可交由文若或许大人其中之一镇守,则万事无忧。” “我知道,我明白了!志才,莫要动怒……” 曹操略一沉吟,随即冷静下来。他心思缜密,转瞬之间已洞悉局势,继而道: “其实徐州形势反倒有利,军师不必惋惜。你且细想,如今吕布走投无路,四面强敌环伺,根基难立,唯一可去之处,唯有徐州!” “而徐州陶谦年迈体衰,恐难以久撑。”曹操语气凝重,“他势必会将州牧之位让予刘备。原本若是仅刘备一人入驻,倒也平静无波。” “但眼下不同,吕布必将南下徐州。彼为汉室功臣,名望尚存,届时必与刘备相争。两人素来不睦,皆非甘居人下之辈,岂能共处一城?” 戏志才听罢,缓缓点头:“的确如此……正合我意。如此一来,徐州必将愈发动荡,刘备与吕布不久便会分道扬镳,各自为政。” “那么,今年寒冬未至,乱局自破!” 曹操轻拍其肩,温言安抚:“所以无需忧虑。” “说得极是。” 门口传来声音,只见许枫身影出现,身后跟着典韦与赵云。 他连厨房的围裙都未来得及摘下,一路疾驰赶回。 进门便道:“凡事的发生,总是有利于我。请牢记此理。” 戏志才深吸一口气,低声反问:“有利于你?” “不是我,说出这句话的人,就是那个‘我’。” 凡事的发生总是有利于我…… 曹操微微一怔,反复咀嚼此言,良久之后眼中骤然亮起光芒。 好一句“有利于我”! 这是一颗百战不殆的心境。 “嗯……妙语箴言。”他缓缓点头,“不知此话,出自何人之口?” “我说的,我最近在宰猪,已经开始学着炖排骨汤和做红烧肉了。猪肉其实挺香的,正教附近乡民把猪肉当主食,明年准能吃上肥瘦相间的五花肉。” “五花肉……” “还有东坡肉、东坡肘子、大锅菜、涮锅子……只要香料配好了,今年肯定风靡一时。” “许大人!”戏志才忽然出声。 “许大人,你有经世济国之才,运筹帷幄可安兖州,用兵治军能擒张辽,退吕布,捉陈宫。若你亲自统军,天下一统指日可待!” 戏志才说得激动,脸色因咳嗽泛白,“你何不辅佐主公?这乱世之中,哪来那么多因果报应?终结战乱,便是最大的功德!” 这话让许枫犯了难。他不愿带兵,并非推诿,而是自认未曾实战领兵,恐误人命。 至于那些所谓的谋略……其实也算不上谋略,不过是因知晓未来走势而产生的先见之明罢了。 细细想来——东吴最危险的官职是什么?大都督。 不是病死,就是累死,再不然就是被孙权逼死。 第32章 我们竟还不如那……猪? 再说蜀汉…… 诸葛亮何其辛苦?位列武庙十哲,功业与理政之能举世无双,却一生为蜀汉操劳至死,终究难挽天倾。 曹操虽最强,也极劳累……职位越高,责任越重,像戏志才、郭奉孝,都是活活累垮的。 “等等……”许枫忽然灵光一闪,“军师,我记得你有个挚友叫郭嘉,字奉孝,人称鬼才,性情洒脱,不如你请他出山如何?” “你也提此人?逐风,你有所不知,先前我们都以为那首词是奉孝所作,后来才知出自你手。” “如今整个陈留都在传,你手中握有一部《天经全书》,包罗万代之学。”曹操笑道,“你知道为何吗?” “嗯,清楚,传播而已。” 许枫答道:“可让寒门百姓皆知主公乃天命所归之人。” “不错,天命所归。既然兖州已定,徐州战事将起,我料吕布必会取代刘备掌控徐州,届时我们再攻,难度倍增。”曹操虽不懂“传播”何意,却明白许枫一眼看穿了自己布局的深意。 许枫说道:“不难应对。徐州治理艰难,没了陈宫,吕布根本不会管事;而刘备自己也只是平原相,有点兵马已是勉强,绝不会去教他。” “徐州难治!?” 曹操猛地向后一仰,目光如炬地盯着许枫,仿佛他说这话时亲身经历过一般。 这小子……莫非真有《天经全书》不成? “等等,你怎么知道徐州难以治理?” 许枫咂了咂嘴:“呃……我猜的。” 你猜个鬼你还猜! 曹操顿时苦笑摇头。 “你是不是真能推算?世上真有风水堪舆这类神通?” 他一百个不信。 但听一听,倒也无妨。 “逐风,你且说说,究竟难在何处?若你能解我此惑,今后你安心去养你的猪都行。至于领军,只统你自己的辎重营,绝不强加他人。而且这支队伍的人选,除我宗亲将领外,其余全由你自己招募。” 经过此前几战,曹操早已看清这支辎重营的实力——击退吕布、生擒陈宫、剿灭张辽残部。 更别说赵子龙还能从小路绕后,直插并州敌军腹地,可谓预判精准、机动无双。 若非许枫训练有素,怎会有如此战力? 许枫咂舌道:“主公,当着志才和程昱的面,话可不能反悔啊。” “那当然不会!”曹操翻了个白眼,“我何时失信于人?只要你解开这个难题,我便赐你与你的辎重营——战场之上无需请令,全权由你指挥!” 我去…… 戏志才本已缓过劲来,一听这话胸口又开始发闷作痛! 什么意思?放任不管了?那就是说许枫的部队爱去哪儿就去哪儿?哪怕带兵杀到长安迎回天子,自己占座城池也不追究? 这不等于直接册封诸侯了吗?虽说曹操并非天子,可这项权力……未免也太过惊人了!通常只有亲兄弟才可能获得如此殊荣! 程昱一听,当场怔住,这也太——太优渥了吧……换作是他,别说感激涕零了,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就是委婉推辞。 毕竟,怕招来杀身之祸。 然而许枫胆子实在不小,立刻神情一振,认真起来,顺手扯下围裙扔到一边,开口道:“徐州的情况是这样的,内部派系分明。” “陶谦原籍丹阳,手下主要分为陈登与曹豹两股势力,其中以曹豹一系占据上风。 而曹豹本人也是丹阳出身,与陶谦同乡。” “正因如此,陶谦靠着这层乡土纽带,长期牢牢掌控徐州大权,也因此维持了徐州城的稳定。” 曹操听罢,当即点头。 这一点他确实有所耳闻。 许枫继续道:“但陶谦的儿子并无统帅之才,也不曾入仕为官,而曹豹等人同样算不得顶尖人物。 一旦陶谦离世,徐州极有可能落入陈登等人之手——我们姑且称之为士族集团。 而曹豹作为丹阳旧部,绝不会坐视此局面发生。” “这时,就不得不提第三个势力——庶民一派。” “嗯?” 曹操脸上浮现出惊奇之色。这类细节,他从未深入探究过;别说他,就连戏志才这般谋士,也只是略知一二。 二人顿时来了兴致,凑近说道:“你继续讲。” “庶民派以富商为主力,亦属地方豪绅,人数众多,势力不容小觑,牵涉的利益极为广泛。此前丹阳派掌权,一旦陶谦去世,势必引发动荡。” 许枫语气坚定地说:“待吕布入主徐州后,丹阳派与士族将争相拉拢庶民力量,而庶民最可能支持的,必然是刘备——因为唯有刘备,与各方利益纠葛最少,立场最为中立。” “这三大派系,必将为争夺下邳与郯县等富庶之地而争斗不休。主公若能在今年深秋出兵,或可坐收渔利。依我之见,秋收前后,那些持观望态度的士族或许会主动联络主公。上回主公与陈登和睦宴饮,还给了他几分颜面,不正是为此刻铺路吗?您根本无需强攻,他们自会归附。” 许枫言至此处,局势已然清晰明了。 曹操与戏志才对视一眼。 曹操满脸震撼。他此前确有图谋徐州之心,却远不如许枫这般洞悉其内情。 莫非…… 他真掌握着一部类似《天经全书》的奇书?能知晓各地风俗民情,乃至错综复杂的权势隐秘? …… “不可能啊,那书是我瞎编的。” 曹操盯着许枫来回打量,越看越觉得,自己当初随口编造的那本所谓《天经全书》,说不定歪打正着,眼前这位许枫背后,难道真有高人指点? “怎么样?以后我能安心养猪了吧?” 许枫见曹操左思右想、抓耳挠腮地盯着自己,不由得咂舌笑道。 “你既然如此了得,何不来当我的行军司马?” “不行,”许枫立马板起脸,“说好不去战场的,怎么又反悔了?” “那你来做陈留太守如何?” 曹操退一步提议。 “不做!再啰嗦我就隐退了,去衙署侍奉老爷子去。” 许枫抬出曹嵩压阵,曹操顿时哑口无言,只得咂咂嘴,眼神复杂地瞅着许枫,转头对刚回来的程昱说道:“那……仲德你继续担任陈留太守,往后凡事多和逐风商量着办。” “哦……”程昱嘴角微抽,苦涩应道。 “主公若无其他吩咐,我先告辞了。过几日我亲手做东坡肘子送到衙署,您和老太爷尝尝味道。” “猪肉腥膻不堪,食之如同嚼蜡,真能入口?” “当然可以,”许枫郑重其事地答道:“只要解决养殖难题,鸡鸭鱼肉乃至猪肉,皆可成为百姓主粮。今年兖州若能推行此事,必致丰足,市面上亦可流通猪肉交易。” “况且百姓自行饲养家禽,可食用五谷残余,鸡鸭只需些许粗粮杂食即可果腹,如此方是安乐生活的起点。” 许枫神情肃然地说道:“战场征战之事我便不参与了,运粮调度我会亲自过问,但为求今后数年安稳富足,我决心将心力倾注于养猪之上,还请主公见谅。” 这番话一出…… 许枫此言,令曹操、戏志才与程昱皆感心中不适。 照这么说来…… 在许大人眼中,我们竟还不如那……猪? …… 数日之后,徐州境内的战事方才落幕,曹仁轻叹一声,着手推行新一轮的仁政措施。 其间收到来自诸多氏族的书信,与陈登等士绅互通消息,初步建立起联系,局势看似向好发展。 然而无人察觉的是,徐州内部已然风云骤变——温侯吕布集结残部,尚存兵马约万余人,绕行徐州大半地域,最终抵达郯县,受到陶谦亲自迎接。 他将军队驻扎城外,以“助陶谦抵御曹操”为名,与刘备一同被奉为上宾。 至此,表面平静的徐州,实则暗流奔涌。 丹阳派由曹豹统领,面对吕布的到来,顿觉猛虎临门、豺狼窥伺,心中权衡利害,难以决断。毕竟吕布威名赫赫,战功卓著,绝非可轻易忽视之辈;若其执意入主下邳,陶谦恐亦无力阻拦。 士族、庶族及富商皆无抗衡之力,只因并州铁骑素来凶悍,加之吕布本人有鬼神之勇,恐怕陶谦麾下的丹阳兵难以招架。 于是,各方势力悄然开始暗中联络,各谋出路。 与此同时,陶谦的病情再度恶化。 …… 夜深人静之时,糜竺与孙乾将刘备迎入自家宅院。二人乃徐州知名豪商,虽未出仕,却家资巨万,历来也是刘备最坚定的支持者。 进入厅堂后,刘备命关羽、张飞守于门外,自己则与二人密议接下来的应对之策。 “二位今日唤我前来,若是仍为劝我接管徐州之事,那便不必多言。” 刘备面色冷峻,一副凛然正气的模样,仿佛坚决不愿染指不义之位。 可实际上,他是心虚胆怯,根本不敢接手徐州。 此刻的徐州,仅剩郯县与下邳两处尚在掌控,其余郡县几乎尽落曹操之手;即便尚未沦陷之地,也早已暗通曹军,唯恐不能早日开门迎降。这般残局,谁敢接手?! 分明是个烫手山芋,专为分担灾祸而设! 谁接掌谁便成为曹操下一个征讨目标。 而今吕布之患已解,曹操可谓暂无后顾之忧——张杨不敢轻举妄动,张绣亦不敢挑衅;袁绍虽有意图却无暇南顾,袁术虽欲染指却又路途遥远,且此前几次交锋皆败于装备铁马镫的虎豹骑之手,早已心生畏惧。 因此,放眼天下,真正敢与曹操正面相抗者,除了吕布,竟再无他人。 最令人费解的是,吕布竟会落败——他内有陈宫、张邈为应,张邈更是曹操最为信任的心腹,如此关键人物倒戈,竟仍以失败告终。 实在蹊跷。 “玄德公,我们今日并非劝您执掌徐州。实话相告,自温侯入徐以来,我与孙乾均已知晓大局已定。” “我们所思所虑,乃是倾尽家财资助使君,举族随您北上,投奔袁绍,另图大业!” “袁绍?” “正是袁绍!” 孙乾与糜竺神色凝重,“如今袁绍正与公孙瓒鏖战于幽州,我等虽知玄德公与公孙瓒曾有同窗之谊,或有所不忍,但眼下实已无路可走。” “混账!” 刘备双目骤然颤动,心头泛起苦涩。 不止是苦涩,甚至肩头都在微微发抖。他愤怒的并非二人之言,而是恨极了自己。 难道真的沦落到必须依附袁绍的地步了吗! 公孙瓒那边暂时难归,何况子龙至今音讯全无…… “尔等此举,岂非要我背信弃义!我刘备纵然饿死街头,战死沙场,也绝不屑做此寡廉鲜耻之事!休要再提!” 他说完便转身欲行,大不了回平原当个相国去,地盘虽小,好歹还有数千兵马可供固守,静观其变便是! 第29章 咱们来一场“一夜鱼龙舞”! “玄德公,切莫动怒!” 此时,糜竺与孙乾互望一眼,彼此心领神会,齐齐点头,随即开口道:“玄德公真乃贤德之士!方才所言不过戏语而已!如今我等终于可将身家性命,举族托付于您了!” 这二人皆为庶民中的翘楚,亦是家财万贯之辈,此刻却毅然决然选择了刘备。 “嗯?此话怎讲?”刘备一时愕然,不知如何应答,竟莫名其妙获得如此拥戴。 “我们已得密报,陶公正在安排身后之事。” “什么?!!” 刘备猛然睁眼,震惊不已。 陶谦……陶谦要不行了?! 一旦陶谦辞世,徐州立成无主之地。若在其生前未能定下继任之人,势必引发三方势力争抢不休。 而眼下,身为庶人的孙乾与糜竺竟主动归附于我,岂非意味着我也将成为一方拥立之主? 这哪里是帮我,分明是把我架在火上烤啊! 我能争什么? 我又怎么争得过吕布那厮! “玄德公,实不相瞒,士族一脉以陈登为首,他与丹阳系的曹豹素来不合,且极可能拒绝执掌徐州。因此,在陶公故去之后,他们计划开城归降,将徐州献予曹公。” “如此一来,旧怨尽消,况且曹公近来在徐州施行仁政,百姓无不称颂,皆不愿再生战乱。” “至于吕布此人,粗暴无礼,陶公当初引入下邳,只为震慑境外曹军,稳定城中秩序,防止溃兵作乱,祸及黎民。” “我等若降,玄德公只需修书一封,抢先向曹公示好求和,再迎其入城,则日后徐州仍当有您一席之地,届时可扩军备战,待机而动。” 刘备听罢,头脑一阵恍惚。 这局势又是一百八十度大转弯?! 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仿佛天上突然掉下馅饼一般。 “那……那岂不是说,倘若将来我要……” 话到嘴边,刘备猛然醒悟,此等念头岂能轻易出口,当即收敛神色,恢复一贯清正模样,淡淡颔首。 他本想说的是:倘若日后欲与曹操分庭抗礼,恐怕还需一个契机。 但这种背信弃义之事,怎能明言?崩人设啊! 所以,暂且归顺曹操,并非难以接受,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 总比投靠袁术强得多——袁术一向轻视于我,彼此积怨甚深,日后难免冲突不断。 “好,你们所言极是。我看曹操如今治理徐州,宽厚仁爱,口碑极佳,的确不失为一代仁主。我们归附于他,也算不负百姓福祉。” 嘴上这么说,心里早已破口大骂。 吕布你他妈祖宗十八代!!! 六倍兵力!连个陈留都拿不下?! 老子都快磨刀上马准备出征,夺回徐州失地了!满腔热血刚燃起,你告诉我你败了?! 还败得彻彻底底!张邈没了,陈宫没了,兖州大半猛将尽数覆灭,连曹仁都没撤回来。 整个兖州只剩一个夏侯惇坐镇! 这都能输?废物!饭桶! 唉…… 眼看到手的徐州就这么飞了,别人送上门都不敢接,只能低头做人,靠着依附曹操谈条件。 这他妈…… 太憋屈了! 此刻的刘备,内心宛如“宝宝委屈,但宝宝不说”,面上还得强颜欢笑,与孙乾、糜竺彻夜商议对策。 直至天色将明,才略感倦意,话题却又绕回了吕布身上。 “话说回来,吕布骁勇非凡,即便中计,只要强行攻下陈留,占据兖州腹地,也未必没有翻盘之机,为何竟会一溃千里?” 孙乾与糜竺对视片刻,答道:“玄德公有所不知,当时吕布采纳陈宫之计,得知曹操运粮官许枫有二十万石军粮正由陈留转运途中,遂亲率精锐截击,却不料反遭许枫设伏围歼。” “嘶……” 话说到此处,刘备猛然倒抽一口冷气,身子不由后仰,随即长叹一声,“陈宫,害人不浅啊。” 煞笔吕布!!! 你招惹许枫作甚!! 一想到这儿,刘备心头就如刀绞一般——子龙便是因此而失的! …… 公元194年,夏末将至秋收之际,陶谦病逝。 这一年,徐州局势动荡至极,三股势力明争暗斗。 然而曹仁与陈登早已暗通款曲,而刘备则遣使送信予曹操,详述前番误会之缘由,并极力称颂曹操在徐州境内推行仁政之举,赞其为当世周公。 二人自此化解嫌隙,刘备主动让出徐州,下邳城门大开,任由曹军入主;而吕布仅率部众劫掠一番,留下满城唾骂之声后,仓皇北逃,再度寻觅安身之所。 至此,下邳驻军三万,全境兵力逾八万,粮储超过五十万石,畜牧兴旺,家禽养殖日渐繁盛。 曹仁一面施行仁政,一面从严治军,对百姓秋毫无犯,广施粮赈,将昔日吕布败坏之名尽数挽回,转而归于曹操名下。 此功堪称首屈一指。 不出月余,曹操亲临徐州,于治所郯县召集群臣,会见文武官员,自然也包括刘备与陈登。 二人因献州有功,皆受嘉奖。 衙署之中。 曹操端坐主位,目光落在刘备身上,嘴角含笑,久久不语。 良久方才开口:“玄德,别来无恙。” “自酸枣会盟一别,感念曹公厚恩,我兄弟三人,常怀追思。彼时,备即深知,曹公迥异于袁绍、袁术之流。” “今得重见,风度愈胜当年。” 刘备躬身深拜,实则内心惊惧万分。 当初与曹操互斥怒骂之景犹在眼前,倘若今日曹操以“谋害贤良”之名诛杀于他,也未必无辞可据。 那便彻底完了。 “哼哼哼……嘿嘿……” 曹操凝视着刘备,只笑不言,如此注视本身,已足以令刘备胆战心惊。 “曹公……” “哈哈哈!!” 曹操骤然放声大笑,继而道:“玄德如今为我建此大功,我岂能忘却旧日情谊?不过说来惭愧,今年春耕之时,趁我赴徐州之际,张邈竟敢叛我,哈哈……” 他语气轻描淡写,却让刘备脊背发凉。 张邈何人? 曹操的刎颈之交!连这等人都能被陈宫策反,幕后需付出何等代价?! 更何况,曹操此刻提起此事,分明是意有所指—— 其意昭然:你刘备若生异心,后果自知;即便不反,恐怕也难获真正信任,更勿论要职重任。 如今暂且不杀你,但也不会委以重任。 这一番警示,极为奏效。 刘备顿时明白曹操心意,如坐针毡,汗湿衣襟。 “元龙。” 曹操一声轻唤,陈登立即趋步上前,敛袖一礼。 举止间儒雅从容,神色恬淡,不矜不伐,纵然首功在身,亦无半分骄色。 “好!你曾为东阳县长,养老抚孤,爱民如己出。” “我久闻你之政绩与声望,今愿将徐州托付于你。一年为期,考核成效。至于境内防务,仍由曹仁镇守。” 虽不舍得调离曹仁,曹操亦无可奈何:其一,曹仁乃宗室近亲,自起兵以来便随征四方,确有将才;其二,纵然重用陈登,终究不能将全境尽付外姓,必得亲族坐镇;其三,曹仁确有大功在身。 “啊?!主公!” 曹仁闻言激动难抑——竟将整个徐州交由自己掌理,这是何等荣宠!历来宗亲将领,无人能如此迅速得此重任。自己不过暂代管理数月,竟获如此厚待。 曹操摆手笑道:“你治徐州,循序渐进,仁政惠民,有功无过。我能得徐州百姓归心,实乃你的功劳。” “哈哈,这……” 曹仁摸了摸后脑,略显局促地笑道:“若这么说来,这份功劳我可不能全算在自己头上。” “哦?还有谁?” 曹操闻言心中一松,若曹仁能举荐一位贤才,倒也合乎情理。 “是……”曹仁缓步上前,神色微窘,“是逐风。” “又是他!” 曹操眉头一挑,目光略带责备地扫了曹仁一眼。 “你如今还与逐风有往来?” “自然有,书信不断。我常向逐风请教治理徐州之事,譬如徙木立信这类典故,便是他点醒我的。还有重赏勇士、树立威望之法,也都出自他的建议。” “这……” 曹操一时语塞,心头却忽而涌起一阵暖意——原来逐风一直默默在背后相助,这孩子……竟如此用心。 “好!好!好!那你便继续请教,务必让徐州更趋安定!将来州牧之位,亦可托付于你。” “哈哈……说实在的,我还是更愿意随主公征战沙场!” 身为统军将领,曹仁心里清楚得很:比起州牧、太守这些文职,手中握有兵权才是根本。无论多少地方大员,见了带兵之人,都得礼让三分。 倘若兵权与治权兼得,那便如同“节钺”在手,进退自如,可自行开疆拓土…… “嗯,既如此,徐州就交由你全权掌管了!” 曹操心满意足,此刻竟也有些意气风发。 “诸位可曾听过一首词?” 曹操转向帐中文士儒生,缓缓开口。 他略一沉吟,随即诵出许枫所传的那首《青玉案·元夕》,语调抑扬顿挫,配上他低沉沙哑的嗓音,令人闻之动容。 陈登当场怔住,低声喃喃:“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刘备亦频频颔首。他早年曾随卢植求学,通晓诗书,熟习儒典,精于音律,尤擅剑术。 “妙词!妙词啊……这般别具风骨的意境,实乃罕见……”他抬头看向曹操,眼中闪烁着敬佩之光,拱手再拜道:“久闻曹公才学冠世,今日得见真章,果然名不虚传。” “哈哈哈!!” 曹操抚须大笑,转头对曹仁道:“今夜,全城张灯设宴!咱们来一场‘一夜鱼龙舞’!” “遵命!” 曹仁笑意满面,立刻转身安排下去。 第30章 天下震动!麒麟神人?! 这时,曹操望着陈登与刘备,淡然一笑:“不过,这首词,并非出自吾手。” “不是?” 二人顿时一愣。 那还能是谁?莫非是身边哪位颍川才子所作? “当然不是。”曹操负手而立,语气从容,“乃是许枫所作——我的典农都尉。” 许枫…… 陈登微微一怔,这名字似曾相识,可细细回想,却又记不起其人。 刘备却不同。 这个名字,早已在他心头萦绕多时,日夜难安! “许枫,许大人!许逐风大人!?” “正是。玄德也识得此人?” 曹操嘴角微扬,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刘备茫然点头,何止识得…… 心中早已泛起阵阵苦涩。 “我的子龙啊……” …… 约莫一月之后,秋收将至,天渐转凉。 许枫推行的劁猪之策终于显现成效,此一举,不仅惠及徐州,连兖州亦随之安定…… 这一日,樵西村的百姓齐聚一户人家院中,围观许枫与典韦宰猪。 二人合力将猪制伏,按倒在地。 典韦双足各司其职:左膝半跪压住猪身,右脚稳撑地面,牢牢固定。 随后利刃竖切,血顺槽而下,污秽尽除,腥膻之气大减。 一边动手,许枫一边讲解:“猪不劁则难肥。未劁之猪,食量虽大,然养分不化为脂膏,反用于繁衍,耗神费力,徒增消耗,自然长不壮实。” “猪不劁则心不安。所谓饱暖思**,畜类虽愚,亦有情欲。公猪皆瘦长焦躁,母猪则体态婀娜,整日思慕交配,躁动不宁。” 村民们纷纷点头,恍然大悟。 他们是做梦也想不到,堂堂典农都尉,兖州的救世之才,如今声名远播的许大人,竟对养猪之道如此精通! 不少村民听得入迷,目不转睛。 典韦被那头猪挣得筋疲力尽,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大声喊道:“大人!您动手啊!别光说了!这畜生力气可真够大的!” 虽说典韦天生神力,远胜于猪,但那猪命悬一线,求生本能爆发,拼尽了全力挣扎,简直如同发狂一般。 “哎哟……我不想沾上杀业。” “这……” 典韦心中无奈至极,您是不想沾杀业吗?分明就是怕脏了手,嫌弃猪粪臭! 老天爷啊…… 这头牲口,还真是能闹腾…… 典韦咬紧牙关,双手死死钳住猪身,用力按压在地,随即一拳狠砸下去,砰的一声闷响,那猪终于断气,结束了它短暂而喧嚣的一生。 依往生之说,此生命运已尽,来世或可投胎为人,超脱畜道,也算是善果归途,值得庆幸。 这时,村民们纷纷上前协助处理,忙得热火朝天。 却不知,此时正有一队人马悄然抵达陈留这偏僻乡野。 …… 今年春耕时节,一件消息传至长安,令李傕与郭汜闻之色变,头皮发麻。 派去打探军情的斥候归来后带回讯息:兖州境内出了一位奇人,正是当年平定三十万蛾贼之乱的许枫许大人。 如今他又平定徐州祸乱,传闻此人武艺卓绝,才学渊博,治军严整,善于识人,又通晓农事水利,所作诗文广为流传,被奉为圭臬。 更惊人的是,他在春季击退来犯的吕布,擒获陈宫、张邈,俘虏张辽。甚至有传言称,许枫得了一部奇书,名为《天经全书》,仅习其一二,便可安定天下。 若能参透其中精髓,便可纵横四海,统御八荒,其玄妙之处,远超昔日春秋时期鬼谷子所传秘典。 这一下,李傕与郭汜彻底慌了。 他们自觉大难临头。吕布、张辽何等人物,他们心知肚明。倘若再不迅速扩张势力,恐怕连现有的兵力都守不住长安。 西边有马腾、韩遂虎踞凉州;北方袁绍雄踞冀州;南方张杨、张绣等人亦蠢蠢欲动。 哪一个不是觊觎长安,妄图挟天子以令诸侯?! 这般可光宗耀祖的大功,谁人不想染指?! 因此,必须尽快掌控长安全部权柄,提拔亲信,最好能迅速壮大实力,方能与曹操抗衡。 他们怎能不惧? 自从听闻许枫之名,便感觉曹操的威势日益高涨。兖州、徐州,两州之地何其辽阔,如今竟尽数落入曹操之手。 于是原本该延后数月的内斗,竟提前爆发。 李傕为独揽大权,暗中诛杀了作战骁勇、深得将士拥戴的樊稠。自那日起,他与郭汜在长安城中各拥兵众,相互攻伐。 汉献帝曾派遣尚书、侍中出面调停,劝其罢兵言和,可谁还会听天子之言? 二人早已陷入疯狂,起初不过口角争执,犹如一人问“你瞧什么?”,另一人回“瞧你怎么着?”。 结果越吵越烈,最终兵刃相见,谁劝也无用,连天子亲至也压制不下! 郭汜原打算将汉献帝劫至己营,却被李傕抢先一步,将天子、皇后及群臣尽数劫走,自此长安大乱,民不聊生。 然而乱世之中,亦有机缘。 就在混乱之际,汉献帝得以逃脱。在原属李傕的部将杨奉,以及牛辅旧部董承等人的护卫下,成功摆脱控制,悄然出逃! 一路奔向弘农,暂驻安邑,随后辗转东行。途中却发现,天下诸侯皆不可靠! 无奈之下,袁绍、袁术等人皆忙于争夺疆土,近年来几乎听不到他们的忠义之声。 唯有两人之名传遍四方——兖州牧曹操,及其麾下一文士,人称“麒麟神人”,名曰许枫。 此二人施行仁政,百姓称颂,无论怎么看,都是忠于汉室的栋梁之臣。 而在这段时日里,汉献帝曾有意召吕布前来护驾,然而吕布早已不知所踪,杳无音讯,随后又爆发了弘农之乱。 因此,汉献帝竟不敢再下诏命诸侯勤王! 只得一路颠沛,仓皇奔逃。 途中,汉室老臣或死或伤,有人甚至为给天子寻些食物,被村人殴打致伤。幸得董承及其忠义之士拼死护卫,才终于将刘协护送至兖州境内。 …… “前方,前方有屋舍!!” 董承猛然高呼,“陛下,陛下!!那边有人家!容臣前去探问,既在兖州地界,村民当备有粮米!” 一名满脸尘土、衣衫褴褛的少年听闻此言,几乎落下泪来…… “求您了,求您了!!”年仅十三岁的汉献帝刘协瘫倒在地,泣不成声,哪里还有丝毫帝王威仪,俨然如街头乞儿。 刘协自幼居于永乐宫,由董太后精心抚育,举止娴雅,深得灵帝宠爱。 如今却早已不复往日风范,屡遭追杀,历经数次兵变,他只觉自己如同一块肥肉,人人觊觎,争相分食。 加之三辅连年大旱,粮价飞涨,一斛谷物竟值五十万钱,长安城内甚至出现人相食的惨状。 他惊惧交加,心胆俱裂。 这世间,还能称得上是天下吗?! 沿途尽是流民饥户,最饥饿之时,眼前竟浮现幻影;但凡路上遇见简陋商队,他便疑为劫掠食人的山匪。 生怕被人擒去换钱。 难熬啊。 有时连身旁那些白发苍苍的旧臣,眼中似乎也泛着贪婪与逼迫的光。 他多少次从梦中惊醒,恨不得一死了之,也曾暗中怨恨苍天,为何偏要将自己生在帝王之家。 而这无尽恐惧的日子,不知何时方能终结。 几名衣衫破败、官服早已辨不出原样的中年文官架着刘协,一步步踏上小丘,朝村落走去。 第31章 你是许枫的亲外甥? 董承已先行抵达。 此时天色渐暗,他望见一名身躯魁梧如铁塔般的壮汉正在割肉,旁边的大锅里水已烧沸,热气翻滚升腾。 四周十几名村中青壮围聚而立,翘首以待。 目光紧紧盯着那块即将入锅的猪肉,随即开始烹煮。 穷乡僻壤的百姓,本就不通烹饪之法,猪肉若料理得当,需耗费诸多调料油料,成本高昂,得不偿失;若处理不当,则腥臊扑鼻,故多弃而不食。 又因不知阉猪之法,牲畜难以养肥,徒增麻烦。 但许大人不同。 许大人厨艺精妙,常用香料与油脂,先以瘦肉浸渍入味,再行炖煮,除去猪皮,撒上多种佐料,香气便缓缓溢出。 更奇的是,青州小黄姜竟能去腥!这点此前村人闻所未闻。 片刻之间,众人已是垂涎欲滴。 “好香啊……” “真是香极了……” 典韦也伸长了脖子张望,连手中的刀都忘了挥动。 许枫执大勺在锅中搅动数下,白雾袅袅升起,调好汤头后,又以自制的辣酱佐食。 彼时中原尚无后世那种红艳辣椒——此物直至明末才由航海商路自美洲传入,初名“番椒”。 但许枫知晓有一物可替代其味:茱萸。 又称山茱萸,乃川蜀、淮阳一带常见草木,价格低廉,故许枫得以取之制出辛香之味。 或许这是村民们首次尝到如此滋味。 香得近乎浓烈。 众人纷纷吸着鼻子,眼巴巴等着那口大锅中的肉出锅。 就在此时,忽有村民察觉远处缓缓逼近的一行人影。 “什么人!?” 一声厉喝划破黄昏。 昏暗的村道上,一群人顿时扑倒在地,其中两人本想转身逃跑,没几步便跌倒在泥泞之中。 “别打我!别打我们!!” 为首的中年男子急忙跪地求饶,“我们只是误闯此地,好几天没进食了,求给一口饭吃吧!!我们的……我们的主人快要饿晕过去了!” 主人!? 许枫闻言一怔,心中立刻明白,这恐怕又是从其他州郡辗转逃难至兖州的流民。 他挥了挥手,对身旁的村民们说道:“罢了,这些人来得也算有缘,摆上一桌饭菜吧。” “好嘞!!” “来客人啦,我家还存着刀子酒呢!不知道这些远道而来的人喝不喝?” “既然来了就拿出来招待,别小气吝啬,今年秋收还能再种嘛!” “可今年闹蝗灾,田里收成怕是不乐观啊。” 乡民们一边议论着,一边迅速摆好了案几与碗筷。 那些外来的难民看得目瞪口呆。 尤其是董承与其他几位老臣,彼此对视一眼,眼中满是震惊与疑虑。 “该不会……是计谋吧……” “正是,董大人,您觉得如何?” “我也拿不准……” “我生平从未见过这般热情的百姓……” 要知道,他们这一路上所遇村落,起初一听是天子驾临,恨不得亲手将天子绑了献功;后来只得隐瞒身份去讨食,可只要开口求饭,不是被驱赶就是遭殴打。 有一次掏出几枚五铢钱换粮,反被村民抢掠一空。 若非靠着山野间的野菜勉强果腹,恐怕早已饿毙途中。 如今这些村民,竟要设宴款待?! 简直不敢相信! 董承连忙转身奔回禀报。 “陛下……他们……他们说要为我们设宴接风……” “啊?!!快快快!!走!莫非是要先将朕……将我喂饱了再动手?这是把寡人当肥猪养啊!走吧,诸位爱卿,不吃啦,不吃啦……” 嘴上虽这么说,肚子里却早已咕咕作响。 更糟的是,口水竟不受控制地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流了下来。 好香啊…… 我撑不住了。 “陛下,陛下,未必如此。” 董承急忙劝解:“如今我们已进入兖州境内,兖州物阜民丰。今年中原蝗旱交加,灾情严重,但兖州仍有存粮,足见此处百姓并非暴虐之徒。” “况且,兖州牧曹操与典农都尉许枫一直施行仁政,断不会无故伤人性命。请您相信兖州,信曹公,也信许枫啊!” “许大人的名声,这一路您难道没听人提起吗?” “许大人乃是救世之臣……” “不如这样,”董承眼珠一转,灵机一动,“您就说认得许大人——他在兖州极有威望,若是村民得知,定会派人请他前来相见,届时相认,岂不稳妥?” 其实众汉臣早已饥肠辘辘,实在不愿再流浪一步,人家主动请客吃饭,何乐而不吃?何必啰嗦推辞…… 此刻,汉献帝刘协双眼猛然一亮。 此计甚妙!! 咕咕咕…… 他的肚子又发出一阵急促的鸣响。 引得在场所有老臣无不心酸动容。 “那……依许,许卿家的年纪……寡人便称他是晚辈,应当合适吧。” 刘协略一思索,轻轻点头。 董承等人顿时松了一口气——终于能吃了!再不吃真要饿倒了。这一路颠沛流离,太苦了…… 想到过往种种艰辛,许多人眼中泛起了泪光。 随后,众人簇拥着刘协走进村中,停在村内最大的院落前。 恰在此时,许枫刚炖好一大锅香气扑鼻的猪肉汤,正准备开席。 见到这群风尘仆仆的外来者,他本着主人之礼,上前含笑询问: “你们从何处而来?可是打算在兖州安家落户?” 这群难民衣衫虽旧,质地尚可,只是污秽不堪,形同乞丐。 “我,我是……”一个怯弱的声音响起,“我是兖州典农都尉许枫大人的亲侄儿……特来投奔叔父。” 许枫闻言一愣。 我的……亲侄儿?! 我他妈在这个世界还有亲侄子?! “咳咳……原来如此啊……”许枫不置可否,但心里早已忍不住想笑。 这家伙怕是被荒民吓破了胆,一到兖州就急着把自家名头搬出来压场子。 一旁的典韦顿时瞪大双眼,大人的亲侄儿?天呐,这算不算千里寻亲? 赵云也激动万分,他早断定大人绝非寻常出身,否则哪来这般才学与见识! 举手投足间那股气度,根本不是寒门子弟能有的。 先前虽听说大人并无家世背景、无人脉依仗,但他始终觉得只是尚未查清罢了。 两人对视一眼,立刻行动起来——既然是大人的至亲手足,岂能怠慢半分? “子龙,此处村民众多,稍后莫要声张,免得给大人惹来是非。” “明白,等回去了再详谈便是。” 此时,许枫细细打量眼前少年,随后招了招手:“既然你说是许大人的亲侄儿,那就随我进来吧,我有几句话要问你。” “啊?我……” 刘协瞬间愣住,脚底发软,哪敢进去? 万一说漏了嘴,命可就没了。 即便身份未穿帮,若答不上许枫与许卿家之间的细节,恐怕也会被当成冒充的流民处置。 要是真被赶出去…… 一切就全完了。 许枫笑了笑:“不必害怕,进来便是,我不会伤你。” 说着走上前,一把拉起刘协的手。 那只手掌温热而有力,猛地一拽,刘协一个趔趄差点跌倒。 “哎!!” “别别别!” “你这人……” “不可无礼!” 那些汉臣顿时慌了神,心中惊惧不已,有几个几乎脱口而出“放肆”,话到唇边却又硬生生咽下。 一旦暴露,当场就得丧命。 许枫将刘协拽进屋内,反手关紧房门,转过身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脸上的笑意已然消失,空气仿佛凝固一般沉重。 “你是许枫的亲外甥?” “是……是!你休想逼问我什么,无论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不会开口,除非我叔父亲自前来!” 刘协满脸冷汗,后背早已湿透,仓促之间却灵机一动,咬紧牙关这般回应。 态度已经摆明——我就是许枫的侄子,别的别问,问就是不说! 有本事让许枫本人来见我! 这话也算狡猾,若真能把许枫引来最好,若是连曹操也一同到来,那他的目的自然达成。 但他不知道的是,就算如此,许枫照样有法子应对。 只见许枫缓缓放下衣袖,整理妥当后负手而立,淡淡道:“我,就是许枫。” 第32章 研究猪顺带捡个皇帝?! 此时,村外传来马蹄声响。 曹操亲率长子曹昂、侄子曹安民抵达,身旁还跟着已归降的张辽。 对于张辽此人,许枫确实兑现了承诺,直接交予曹操,不再争抢,也不再抬出老太爷压人。 这让曹操近日心情极佳,仿佛羽翼渐丰,英才尽揽于麾下。 一行人进入山村,樵西村村民早已听见骑兵动静,纷纷出门迎接。 “是州牧大人来了!真是州牧大人啊!” “曹公安好!” “大人啊!久不见面,风采更胜往昔!” 村中长辈争相上前,这位可不是普通将领,这是曹操! 在他们眼中,乃是再造兖州黎民的恩主。 若无曹操,如今的兖州仍将是乱世泥沼,日日遭蛾贼劫掠,百姓苦不堪言。 曹操笑着挥手致意,随即快步走入村中,鼻尖已闻到大锅炖肉的香气。 “哈哈哈!这香味可真够馋人的!”曹操朗声大笑。 他早知许枫在此,因此从鄄城大营出发直奔陈留,马不停蹄赶往樵西村。 “文远,你觉得如何!?” 张辽淡然一笑:“确实香得很……” “许枫大人……唉,一言难尽啊。” 张辽如今一提起许枫,心里就直打哆嗦…… 真不按常理出牌的许大人。 那天原本跟以往劝降一样,带着一千五百兵马,与陈宫一同前去,打算说服许大人归顺。 本以为并州的铁骑纵横旷野,区区几百运粮兵根本不足为惧,谁料许枫二话不说,抬手便下令开战! “许大人还真是个有趣之人,明明武艺超群,却偏爱这般低调行事……” “哎,哎,文远,你可千万别在他面前提‘武艺超群’这几个字,逐风可是个温润如玉的雅士……” 万万不能提,只要一说他是猛将,许枫准得开始念叨大道理。 曹操命张辽在外等候,由赵云与典韦引路,径直走向那间屋子。 典韦声音沉闷地通报:“主公,大人的亲侄儿来了,正在屋内说话。” “哦??”曹操顿时眉开眼笑。 “哈哈,逐风竟还有个亲侄子?” “是啊,可怜得很,一群人翻山越岭而来,衣衫褴褛,总算赶到了,若再晚些,怕是早就饿死在路上了。” “竟如此艰难?” 曹操一听,顿时来了兴致。 他推门而入,朗声道:“逐风!你侄儿在哪儿?” 屋内,两人正面面相觑。 刘协压根没想到,眼前这位在村舍里操刀割肉的人,竟是兖州赫赫有名的许枫。 谁能想到堂堂大人物,竟在这乡野之地煮着猪肉…… 这运气,也不知是福是祸。 正当刘协准备自报身份时,门外一声响动——曹操又进来了。 那满脸胡须的大汉,气势逼人,威严顿生,宛如当年的董卓一般…… 只不过,董卓的威势是蛮横霸道,而这大汉,却透着一股上位者的尊贵气度。 这一下,刘协更加惶恐不安。 “这就是你侄子?” 许枫苦笑:“姑且算是吧……” “什么叫姑且?!” 曹操笑着走到刘协面前,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又揉了揉他的发顶,见这孩子眼中虽有惧色,却也透着几分聪慧机敏,心下欢喜。 “哈哈哈,好,好,又是个伶俐的小家伙,他叫什么名字?”曹操转头问许枫。 许枫摇头:“问了半天,只问出个姓刘。” “不是你亲侄子吗?” “我也没见过啊。” 曹操略一思忖,便明白过来,多半是失散多年的亲人。 细细打量,这孩子的眉眼,竟有些熟悉,连相貌也似曾相识。 至于那身破旧衣裳…… 总觉得在哪里见过,却又一时想不起来。 这时,许枫在一旁问道:“主公来樵西村寻我,所为何事?” “噢!”曹操忽然眼神一亮,手掌仍覆在刘协头顶,郑重道:“我刚得密报,长安李傕、郭汜内讧,天子流亡,下落不明!” “眼下兖州丰饶,徐州安定,我想抢先一步寻得天子,至少要快过袁绍之辈。” “嗯,此言甚是。”许枫微微颔首,“天子在长安受尽煎熬,若能来兖州安顿,倒也是件幸事。” “正是,我早年曾在长安见过天子,那时我还任董卓麾下的骠骑校尉,哈哈……” 曹操一边轻拍刘协的头,一边陷入回忆。 “如今却不知圣驾何在,真是世事无常啊……” 话音未落,身边忽然传来抽泣之声。 “嗯?侄儿怎的哭了?莫非你也经历过这般离乱?”曹操和颜悦色地问道。 “我……我就是刘协……呜呜……呜呜呜……”话一出口,积压多年的委屈瞬间决堤,刘协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 砰! 咣当! 门口的典韦正端着饭碗进来传话,一听这话,碗当场砸在地上。 我的天!天子陛下?! 许枫也愣住了,我去?这家伙居然是献帝?有点来头啊…… 最尴尬的还得是曹操——就在刘协说出“我就是刘协”的瞬间,他正好又拍了一下对方的脑袋,手还盖在上面没拿下来。 我尼玛……这…… 门口的院落里,几位正在蹲着用饭的士大夫和老臣子们,猛地一跃而起,疾步冲了过来。 他们也不知出了何事,嘴里还嚼着猪肉,便慌忙赶来护驾,双眼圆睁如铜铃,四下张望,满是警惕。 “发生……何事了?” “您是……曹公!!!” 董承一眼便认了出来——当年他尚在董卓女婿牛辅麾下时,曾见过曹操一面。 许多士人也认得他,毕竟曹嵩曾官至三公,声名显赫! “曹公啊!我们终于见到您了!啊啊啊!!!” “陛下!这位便是陛下啊!” “陛下,我们有救了!安全了啊!!” 赵云在门口望了一眼,顿时怔住。 低声对典韦道:“这是怎么回事?” “不清楚啊,大人竟是陛下的舅舅,那岂不是说……” “大人竟是皇亲国戚?不可能吧……” 两人面面相觑,村民也都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唯有曹操不傻——他恨不得反手给自己两巴掌!我特么……方才竟敢逗弄天子! 此刻他望向许枫的眼神,充满了深深的怨念…… 逐风啊逐风,你到底是什么逆天运道?研究猪都能顺带捡个皇帝回来…… 我娘的真是…… 怪不得瞧着眼熟!哎哟还真是天子!曹操当即扑通跪地,高呼万岁。 “拜见天子陛下!微臣愚钝!才力浅薄!致令陛下蒙尘受难!罪该万死!!!” “如今兖州兵精粮足,人才云集,正是重振汉室之良机!若蒙陛下不弃,臣必竭尽全力,辅佐圣驾,荡平四海!重光大汉雄威!!!” 许枫微微打量,频频颔首——曹老板这危机应对,确实有一套…… 随即轻轻欠身还礼。 按汉制,本无需行此大叩之礼。许枫记得清楚,跪拜之仪盛行于元蒙之后。 至于曹操为何跪得如此利落…… 还不是自找的?看见小童就去摸头捏脸,哪知人家是真龙天子…… 这位曹公也算是创下了前无古人的纪录了。 而对于眼前这位天子而言,或许这一生最难忘的一夜,便是今日了。 他吃到了此生最香的猪肉,还喝上了一碗热腾腾的米粥。 此刻,跟随刘协身边职位最高的大臣,便是当朝太尉。 此人名唤杨彪,博古通今,历任三公,曾在董卓淫威之下坚贞不屈,此次护驾东归更是殚精竭虑,寸步不离。 他立于门外,与曹操并肩而立,用罢饭食后,又恢复了儒者风范,沉声道:“曹公如今据有兖州之地,百姓百万,富庶一方,理应为陛下营建宽敞居所。” “理当如此。” 曹操整段过程皆处于一种难以言喻的情绪之中,脸上喜忧交织,神色复杂难明。 这时,杨彪轻咳两声,继续说道:“曹公,我等身为公卿重臣,须有宫室以理天下政务,各司其职,重整朝纲。今岁天灾频发,旱情蔓延,蝗祸遍野,黎民困苦。兖州之实情与储备,还请于述职之时如实禀报。” “哦?”曹操眉梢一扬,嘴角渐渐浮出一丝笑意,“太尉之意,可是要我将兖州所有军政之权,尽数交予陛下?” “岂能推诿?曹操,莫非你怀有异心?” 杨彪此言一出,其余老臣纷纷投来目光。 虽仍带几分怯意,但吃饱喝足之后,那份儒门忠君之志再度压过了恐惧。 且杨彪与曹嵩旧有往来,虽不算深交,却也自觉曹操不至于对自己失礼。 “原来如此。”曹操神色微冷,“既如此,请诸位暂居陈留小郡,我即刻着手营建都城于许县,一月之内必成,绝不使陛下久候。至于述职之事——明日我便亲率天子巡视兖州铁骑!也让诸公亲眼看看,当今大汉,究竟是何气象!” 话音落下,曹操的语气已然转冷,不复先前谦恭。 这在场之人,杨彪算是其中之一,旁边还有一位跪坐于地、正在进食的张喜,以及众多熟悉的儒学之士。 曹操目光一扫,将众人尽收眼底,心中默默记下了几人的姓名。 第33章 曹操热血了!迎天子入许昌! “逐风。” 曹操轻唤一声。 许枫从屋内缓步走出。他刚陪献帝刘协用罢膳食,出来时并未向那些公卿大臣行礼致意。 径直走向曹操身前。 这一举动,顿时让杨彪面露异色。 “许大人。” “这位是……” 许枫本不识这些老臣,毕竟半个时辰前,他还以为他们不过是些从外郡流离而至的难民罢了。 “老夫杨彪,现任太尉。” 太尉,位列三公之一。 “许大人,在下张喜,现任司空。” “在下董承,大汉卫将军。” …… 许枫逐一与诸位老臣见礼,神色平静,并无半分倨傲或不耐,举止得体,礼数周全。 随后他回到曹操身边,二人四目相对,心意相通,已然明了彼此所思。 曹操拉着许枫继续前行,随即命张辽返回陈留调兵接应,将仪仗队列安置于陈留城外。 此处距城尚有数十里山路,若乘马车恐颠簸难行,故安排马车停驻于陈留城外五里之处。 走不多时,曹操忽然带着几分疑惑开口:“你是天子刘协的舅舅?” “胡说!我若有这般侄儿,还不活活累死?我可不是。”许枫当即微微后仰身子,心头警铃大作——老曹这话必有蹊跷。 果不其然。 曹操嘿嘿一笑,道:“不重要,他说你是,那便是了。” “此话怎讲……” “天子生母之事早已不必深究。我只知他自幼在董太后宫中长大,通晓诗书,品性温良。如今对外宣称是你亲侄,也未尝不可信。” 曹操嘴角微扬,神情意味深长,许枫立刻嗅到了麻烦的气息。 “你不会真打算让我去照看这孩子吧?” 许枫皱眉压低声音,苦笑道:“我还真不如在这儿安心做个养殖大户来得自在。” “诶,非也非也!”曹操连忙拉住他,“逐风,听我说,如今天子已至我兖州境内,我自当恭迎入宫。可这些司空、太尉、卫将军之流,若无人震慑,怕是要以为自己仍是朝廷柱石了。” 许枫一听,便知曹老板心中盘算。 分明是想让自己扮那白脸,去敲打这群落魄权臣。 说到底,就是在“植树节”时给他们心里种种树——一个个穷困潦倒,眼看就要沦为乱世刀下亡魂,却还在那儿摆什么太尉架子、司空威风。 无兵无势,连立足之地都难保。 “逐风,我知道你厌恶沙场拼杀,更愿身处安稳之所。” 曹操开始循循诱导。 “你想啊,若你能自由出入皇宫,日后定能常居后方。况且身为皇亲,纵是公卿大臣,也得对你恭敬三分。” “你便可免于征战,替我稳固后方大局。” 曹操挤眉弄眼,说得煞有其事。 这话…… 许枫不得不承认,确有几分道理。 但此事如同捧着烧红的铁块,烫手得很,牵连极广。 沉吟片刻后,他仍摇头拒绝:“我不干!” “为何?!”曹操愕然。 “表面看安排妥当,实则危机四伏。倘若有人诬陷于我,说我逾越主权限界,暗通汉室图谋夺权,意图掌控你的兵马,届时如何自辩?” 许枫语气坚决:“若我日日伴于天子身旁,等他成年要收回权柄,又该如何?兖州现有青州降兵八万,虎豹骑精锐,虎贲军五万,徐州丹阳兵亦有八万……这些兵力,难道尽数奉还?” “这……” 曹操闻言,也不由陷入沉思。 的确如此。 若真有那一日,该如何应对? 手中的兵权,岂能轻易交出? 天子成年后,又该如何相处? 而许枫若长期随侍君侧,将来被人指控与天子合谋削藩夺兵,动摇根本,自己又该以何态度待他? 想到此处,曹操猛然睁大双眼,目光如炬地盯住许枫,“皇亲贵胄你竟全然不要?!看得这般透彻,逐风啊,我当真由衷敬佩你。” “别,别……” 可如今曹操也陷入了踌躇。 该如何处置这位天子呢? 若如董卓那般专横跋扈,那些公卿大臣必然心生抗拒,更不必说荀彧——那人可是对汉室忠心不二,必定会口诛笔伐于我。如此一来,局面便棘手万分…… 许枫缓缓道:“不如先修缮宫室,暂作安置。这段时日,主公仍以君臣之礼相待天子;其余朝臣,则各归其位,不动分毫,好酒好肉供养便是。” “然后呢?”曹操眨了眨眼,轻声追问。 “迎天子入许昌,论功行赏。凡随驾而来者,无论功过,皆一一表彰,不遗一人。再发檄文,遍召天下诸侯前来勤王称臣。”许枫语气平淡,却字字清晰,“如此一来,主公便可名正言顺执掌权柄,使天子虚位,而实权尽归于己。” “啧……” 曹操闻言,脸上顿时浮现出挣扎之色。 他仍在迟疑。 此事关系重大,绝非三言两语便可定夺。 “逐风,你且说说看——我曹孟德,于这汉室而言,究竟是忠,还是奸?” 曹操忽然沉声开口,语气凝重。 许枫一怔。今夜风清月朗,凉意拂面。 他从未想过,曹操竟会向自己问出这般问题。 直到此刻,他才真正明白,哪怕是一个已立下济世功业的枭雄,也会在深夜中叩问本心,怀疑自身的意义。 他认真望着眼前的曹公——三十九岁的曹操,早已褪去了少年游侠般的轻狂意气,取而代之的是历经权谋洗礼后的枭杰风范。挺拔的身姿与宽阔的肩背,无不彰显着一种令人难以忽视的威仪。 凝视良久,许枫并未急于作答。 他深知此问之重,重到一字一句都可能悄然改写“奉天子以令诸侯”的历史轨迹…… 曹操亦格外在意许枫的回答。 因为他清楚,这个年轻人与寻常谋士截然不同——他身上有一种独特的气质。 不贪荣华,不受俗规所缚;虽为儒士,却不显迂腐酸涩;看似武夫,却又怀文人独有的胸襟气度。 总而言之,极为特别。 许枫曾于某部杂录与野史笔记中读到一段传闻:关于曹操早年志向的揣测——据说,他最初所愿,并非篡权夺势,而是做一位镇国大将军!镇守边疆,抵御外族。 纵使大汉衰微,也要护其尊严,不容异族凌辱。 然而乱世骤起,烽火四起,他不得不运筹帷幄,扫平群雄,最终成为一代军事家、战略家。 念及此,许枫郑重地点了点头,沉声道:“主公于大汉有恩,于万民有德。若能施仁政以安百姓,而您本身亦是汉人血脉,那么这天下……姓不姓刘,并不重要,依旧是我们的大汉江山!” “我所期盼的,是一个强盛的大汉!而非一个病弱不堪却标榜正统的空壳朝廷!!” 话音落下,许枫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 曹操瞳孔剧烈一震,双肩微微颤抖。 这番言语,实在太过惊人。 他陷入了一种难以言喻的震撼之中。 古往今来,哪位臣子敢如此直言?!这岂非等同于大逆不道?依律法,他此刻便可将许枫当场斩首。 可许枫眼中的真诚,与胸中奔涌的热血,却如烈火般扑面而来,竟让曹操也为之动容。 刹那间,他激动地一把抓住许枫双肩,声音澎湃如潮:“逐风!有你这一席话,我曹操纵使被千夫所指、万人唾骂,也无怨无悔!即刻起——迎天子入许昌!” “此后,我必封你为我的大将军!与我并肩征伐天下!” 啪! 许枫猛地挥开曹操的手,连连后退几步,连连摆手:“打住!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讲!免谈!不去不去……” “哎?!”曹操顿时歪了脑袋,满脸不解地盯着许枫,“那你他妈刚才说得那么慷慨激昂干嘛!” 第34章 陛下,请自重! 此时,在昔日樵西村的屋舍之内,天子刘协正被一众汉室老臣团团围住。 杨彪更是俯身蹲在刘协面前,目光灼灼,神情凝重至极,沉声说道:“陛下,眼下您必须做出一个关乎命运的重大决断。” 刘协的眼眸微微颤动,随即打了个长长的饱嗝。 他方才连吃了五碗饭。 此生从未尝过如此美味的饭菜,汤汁拌饭大口吞咽,第一碗甚至来不及细品滋味,紧接着,饱足与欢愉便如潮水般涌上心头,后几碗再也无法遏制食欲。 如今饭毕,许枫不在,曹操也不在,唯有这些汉臣依旧环伺左右,他只能下意识地打着嗝…… 看来众人也都已用膳完毕。 “什、什么决断?” 刘协望着杨彪的眼睛,语气中透出一丝怯意。 “要正式认许枫许大人为舅父,真心实意地认下——不论外界如何议论,您先前那番话既已出口,曹操也已知晓。据我所知,许大人并非出身世家高门,实乃自幼被遗弃之人……” “从小流落于乡野村落,自此沦为平民百姓。陛下,您必须认他为舅,不必理会他人非议,只管坚定承认便是。” “为何……非要如此?” 刘协声音微颤,因杨彪的神色,以及董承等公卿大臣脸上那一致的迫切,甚至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仿佛只要他不点头,这些人便会当场震怒。 自幼长于董太后宫中,刘协深知自己并非亲生血脉,地位本就微妙,一向寄人篱下。 因此,他早已练就察言观色之能。 他最不愿见到的,便是旁人为难的模样。 “无需多问,陛下,此刻您尚不能明白其中深意,但此事必有其用……您只需认下许大人为舅父便可,切记——一口咬定!” “好……我答应。” 刘协面色复杂,然而这些公卿大臣一路上待他恭敬有加,绝无加害之意;若真有歹心,早就在颠沛途中下手了。 他们历经数次兵变,就连杨定这等人,也因护驾艰难而中途反叛。若非太尉杨彪拼死相保,恐怕他如今早已命丧黄泉。 “朕明白了,定当遵从太尉教诲,认许……许大人为朕的舅父。” “诶,好,好啊……” 杨彪长舒一口气,随即转向身旁的张喜、董承,以及几位年迈体衰的汉臣,正色道:“诸位请牢记——此事须深埋心底,纵使身死,也必须坚称许大人乃陛下亲舅!” “唉,此事重大,我等岂会不知。” “是,谨遵陛下旨意。” “如今最值得庆幸的,莫过于……我们终于逃出生天了……” “实在不易啊!呜呜呜……” 群臣纷纷垂泪,满脸沟壑间滑落晶莹泪珠,宛如枯花重绽,门外守卫亦为之动容。 而屋内几位终生效忠汉室的老臣,则低声叹息,百感交集。 若许枫成了舅父,那他便是…… 国舅了。 一个出身寒微的书生,竟能得此殊荣,实乃祖宗积德,堪称千百年来最为幸运之人。 “我等苦读诗书数十载,方得今日之位,心怀安邦定国之志,奈何时运不济,无力挽狂澜于既倒。而这寒门子弟,却因际遇巧合,一跃而成国舅,其中况味……令人唏嘘。” “此乃天命也……” “恐怕许大人若闻此讯,必将欣喜若狂,得意忘形。” “天子舅父,这是何等尊崇的身份。” 众人低声私语,感慨万千。 就在此时,许枫与曹操已将陈留兵马带至樵西村。 张辽深知事态重大,立即请太守程昱下令,召集陈留各县富商豪族尽数返归,并安排地方官员于村口列队相迎。 城中百姓凡品行端正者,亦获准入城观礼。 更备下最为华贵的车辇与仪仗,三百侍女列阵,六千甲士自陈留城内绵延而出,另有一万大军布阵于旷野,恭迎圣驾。 这般排场,已是陈留所能倾尽的全部之力。 布置妥当后,张辽方才折返回樵西村,寻觅曹操与许枫二人。 “陛下,一切安排妥当,可先移驾陈留驿馆。”曹操立于门前禀报道。 “驿馆?!”一位汉室老臣低声惊疑,“怎会是驿馆,而非衙署?此乃当今圣上,理应入住官衙才是。” “曹公……” 杨彪亦面露不悦,目光投向曹操。他们这些汉室元老,如今圣驾归来,居所稍优,本是情理之中,至少该有基本体面。 “嗯,此事我亦思虑过。若诸位大人觉得不妥,不如亲自去安排?” 曹操挺身而立,须发微扬,面上浮起一抹浅笑,目光缓缓扫过在场众臣。 “这……曹公,我等实乃为陛下安危计。”董承急忙出声解释。他出身寒微,因女儿为天子贵人,方得跻身朝堂,位列公卿。此刻最惧曹操动怒,若被弃于荒野,遭山贼劫掠,岂非前功尽弃? 眼下顺从,或还能保一官半职。 “纵使陈留富庶,终究不过郡县,未备行宫亦属常情。还请诸位大人暂依曹公安排,先寻安身之所……” 正说着,夹在两名宦官之间的刘协怯生生开口:“爱卿,朕……朕想与舅舅同住……” 舅舅?! 曹操猛然一怔,诧异地望向许枫。 许枫更是满头雾水。 “我是你舅舅?” “正是!”刘协语气坚定,“您自幼生于河间北地茂才村。母亲幼时曾对我说,她有一位族弟,乱世中失散,临行携一本奇书——那便是《天经全书》。您,就是我的亲舅舅。” 此言一出,许枫脑中轰然。 这谁编的剧本?! 《天经全书》?哪来的这劳什子书?明明是曹操随口胡诌的!这孩子怎么照单全收还不带怀疑的?! 让我当你舅舅?我可没这心思!带着个小皇帝累都累死了! “舅舅!您就是我舅舅!” 刘协情绪激动,身子微微颤抖,挣脱宦官搀扶,向前几步踉跄走近。 别看他年仅十三四岁,这一番情态却演得真切动人。 话音未落,他猛然扑入许枫怀中,在满朝文武注视下,在曹操目光之中,紧紧抱住。 然而许枫忽地抬手,冷然推开,淡淡道:“陛下,我身上并无所谓《天经全书》。我确在茂才村长大,那地方不通商旅,小径纵横,车马难行。而您家世居洛阳,相隔数百里,竟特地跑去那儿遗弃一个孩童?若有这笔盘缠,早该安安稳稳过日子了。咱们断无可能是什么舅甥,陛下,请自重。” 你…… 自重?!!! 许枫竟拒认国舅之亲!!! 杨彪当场愣住,心中震惊无比:这人……这人莫不是疯了?! 天下士人无不削尖脑袋往权贵之家钻营,有人甘为赘婿,只为一步登天! 寻常儒生求一职位,尚需名师引荐,乡党评议德行才学,或借月旦评博取名声。 如今天梯就在眼前,唾手可得,许枫竟一脚踢开?! 还如此嫌弃?! 刘协顿时呆立原地。 随即,泪水涌出。 蹲在地上,嚎啕大哭。 “舅舅!您就是我舅舅啊!!”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何曾受过这般羞辱? 我是天子啊!为何人人避之如蛇蝎? 我竟被许大人嫌弃…… 许枫嘴角微抽,默默后退一步。 意思再明显不过:你哭也没用,别指望我会心软。 “哇啊啊——!!!” 这一下,刘协哭得更加撕心裂肺。 那真叫一个心如刀割啊,一想到自己厚着脸皮去攀附一个素未谋面的“大哥哥”当舅舅,连祖宗的尊严都抛在脑后,结果还被人断然回绝,这种滋味,简直羞愤欲死! “陛下,陛下莫要伤心……” “陛下……哎呀!许大人!!” “许大人,天子金口玉言,怎会有差?您必定是皇室至亲无疑。” 许枫也恼了,这些人莫非疯魔了?我是不是他舅,我自己还能不知?! “你们凭空捏造,污蔑于我清白!!!” 他猛地退到曹操身旁,赵云自然紧随其后。 两人经过一脸茫然的典韦时,顺手拍了下他的脑袋:“走了,傻大个。” “主公!!!您可得为我做主啊!我这就回家吃饭去了!” 许枫一听,立马掉头就走,翻身上了绝影,准备开溜——这锅谁爱背谁背去!这些老汉臣分明是想拉他当替罪羊,让他做天子的挡灾符,将来雷劈火烧都往他头上招呼。 谁乐意干这等蠢事?! 典韦迷迷糊糊地爬上马,闷声问道:“大人,您……真是陛下的二舅不?” “不是!!!谁说我是二舅了?哪冒出来的二舅?!” 许枫一声怒吼,吼得典韦浑身一震,缩着脖子往后躲。 三人匆匆离去,留下一群面面相觑的老臣,以及嘴角微扬、摇头轻笑的曹操。 那几位汉臣顿时窃窃私语起来。 “这……许大人,竟如此淡泊名利?” “方才我们还道他会欣喜若狂,谁知人家恨不得把这事埋进土里,这可真是……” 陈留的灯火与喧闹,让杨彪等老臣仿佛重回昔日太平年景,脸上终于浮现出久违的舒展笑意。 那些早已沉寂多年的“轻抚胡须”、“谈笑风生”等举止,也重新回到了他们身上。 只是刘协却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抵达陈留的。 他始终处于一种恍惚状态,呆滞地望着车轮滚滚向前,整座城的欢腾与喜庆,似乎与他毫无关联。 他只觉得四周太过嘈杂…… “被拒绝了……为何会这样呢?” 许枫那一句“请自重”,像一把钝刀狠狠刺入刘协稚嫩的心灵,正是令他如今神思恍惚的根源。 “这就是陈留……以后,我还要去许昌……” 刘协四下张望,这里的屋舍远不如长安那般雄伟壮丽,街市也不及长安那般人潮汹涌,但这里的百姓,却是真心实意地笑着。 呵,能笑得出来,也算是一种本事了。 第35章 刘备的人设! 刘协与汉廷旧臣安顿于驿馆之中,总算落脚。 而官衙之内,却悄然掀起了波澜。 曹操之父曹嵩身在鄄城,只留下其侄曹安民随侍曹操左右,命他与曹昂一同学习,追随曹操与许枫历练,日后好入仕为官,建功立业。 曹昂年纪与刘协相仿,一想到许枫被认作舅舅那一幕,终究忍不住,在晚宴上“噗嗤”笑出了声。 “笑什么!臭小子,情绪当内敛,我平日是怎么教你的?” 曹操嘴上责备,实则自己也险些绷不住笑意。 许枫却是一脸郁闷,正和典韦埋头猛吃。 这时,一向沉稳的曹安民在席末低声说道:“大伯,依我看,陛下之所以这般说,恐怕是担心到了许昌之后处境艰难,无人庇护……” “倘若身边能有一位身份尊贵的皇亲照应,或许便可安心些许。” 曹操频频颔首,转而向曹安民投去赞许的目光:“安民,你该多思多虑,跟逐风学,多言无妨,逐风不会怪你。” “是,大伯。” 曹安民微微一笑,脸上透出学子受夸的欣然。 这时曹昂忽然开口:“若是如此,若能为陛下寻一位可靠之人,逐风小叔岂不是也能脱身了?” 当初曹嵩曾半开玩笑说要收许枫为义子,虽未正式定下名分,许枫也未曾答应,但曹昂已开始称呼其为“小叔”。 也就是曹操最小的弟弟。 嗯?! 许枫一听这话,立刻来了兴致。 “有道理,昂儿!” “啊?!小叔……” 曹昂顿时一惊。别看他与许枫身形相仿,都偏清瘦,可早年没少被这位小叔以惊人臂力折腾得叫苦不迭,心里至今仍有阴影。 “你这话说得妙,”许枫随即转向曹操,说道:“主公,您可还记得有这么一个人——” “嗯?”曹操抿了一口酒,略显茫然。 “平原相,刘备。” “刘备?” 曹操微微一怔,“他怎么了?” 许枫道:“他是中山靖王之后。虽说靖王子孙众多,但刘备的身份确凿无疑,且天下皆知。这说明什么?” “说明什么?” 曹操也被勾起了兴趣,索性放下筷子。 程昱在一旁凝神细听,戏志才更是从次席处搁下碗筷,不知不觉间,众人已习惯于认为许枫所言往往暗藏玄机。 典韦与赵云则在对面挺直了身子,专注倾听。 “说明这是一种‘人设’——他在世人面前刻意塑造的形象,一种有利于自身的正面标签。一旦这种印象深入人心,旁人便会认定他本就如此。时间一久,名声自然远播。” 许枫目光扫过曹操,继而问道:“主公可还记得,当年十八路诸侯结盟讨董时,刘备也曾到场?” “哦,确实如此。” “其实早在黄巾之乱初起,二十四岁的刘备便因平乱有功崭露头角;中平五年,他又参与征讨张纯叛乱。后来与田楷共抗袁绍,这才得授平原相之位。” “我还听过一件趣事。”许枫环视众人,语气里带着几分演说的意味,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关键是,曹操素来喜爱这类轶闻掌故。 此刻也来了精神。 “刘备任平原相期间深得民心。曾有一郡民刘平不服其政令,便派刺客前去行刺。谁知刘备毫不知情,反而以礼相待。刺客深受触动,不忍下手,最终坦白离去。(出自《三国志·卷三十二·蜀书二·先主传第二》)” 讲到这里,许枫故意停顿片刻,而后缓缓道:“他当真不知吗?” “恐怕未必。或许他早已察觉,却故意借此展现仁德与礼贤之风。正因此事广为流传,使得豪杰纷纷归心。” “哦~~~” 戏志才、赵云、典韦等人一边应声,一边不自觉地坐得更直了些。 赵云此时虽与刘备有过数月交往,知道对方待他颇为优厚,却尚未达到令他誓死追随的程度。 反倒是许枫对他的关照更为真切。 毕竟他兄长如今体魄健壮,寒冬里还能吃上猪肉,胖了一圈;从常山带来的勇士们也都编入辎重营,接受了最严苛的训练。当然,武艺也随之突飞猛进。若当初执意追随刘备,恐怕结局难料。 毕竟徐州已然失守。 因此,赵云默默点头,认同许枫的看法。 刘备对他好,这一点毋庸置疑,但赵云总能隐约察觉,那份善意中掺杂着目的性,是刻意拉拢,并非全然出于本心。 “说得不错,确有此理。可这‘人设’,跟眼下局势又有何干?”曹操盯着许枫,虽觉其言之成理,仍怀疑这小子不过是想推脱差事,图个清闲。 这个惫懒家伙。 明明有机会一步登天,偏偏整日沉迷于田亩之间,摆弄些泥土木块,乐此不疲。 许枫咂了咂嘴,解释道:“正是如此。刘备的人设,便是‘汉贼不两立,王业不偏安’——无论何时何地,皆以复兴大汉为己任!” “而我们的目标同样是壮大自身。倘若主公此刻将刘备安置于许昌,严禁其外出妄动,那他赖以立身的‘人设’,反倒会成为束缚他的牢笼!纵使心中不甘,身处天子脚下、京畿重地,他也只能为主公高呼‘666’了。” “何为……‘666’?” 戏志才听得一头雾水,眼神发直。 这就是所谓的“人设”?! “人设……真是个古怪的说法啊,许大人,我们通常称之为……名声。” 许枫瞥了他一眼,“别纠结这些小地方,我们那儿都这么讲!” “哦……” 戏志才委屈地低下头去。 曹操沉默片刻,原本严肃的面容忽然舒展开来,露出笑意,接连点头。 他终于想明白了。 天子心存畏惧,汉室老臣亦是忧心忡忡——若我曹操成了第二个董卓,他们又将何以自处? 因此,必须给那些旧臣留一线希望。 什么样的希望? 夺权的机会。要让他们始终抱持一个信念:待天子成年、势力稳固之后,凭借他们积累的人脉与朝中布局,便能起而对抗我曹操。 继而夺回大汉的权柄,将我的功勋尽数贬抑,分封土地,外放为镇守一方的大吏,甚至封侯拜相。 此前天子执意认许枫为舅父,实则是一种无声的拉拢。时日一久,许枫或许也会因流言蜚语而与我生出嫌隙。 这正是他们最乐于见到的局面。 阴险,却极为高明…… 所幸…… 曹操目光转向许枫,深深凝视了一眼,心中愈发欣赏。 所幸逐风是个极其通透之人,绝不会落入此等圈套。即便再渴望成为皇亲国戚,也始终以懒散姿态掩饰本心。逐风啊,当真是个妙人。 “这位天子……” 曹操不禁苦笑摇头。 既不能轻易放手,又不可过分逢迎。 既然如此,那就见招拆招吧! 曹操猛然挺直身躯,面对此事,他更像一位居高临下的博弈者,几乎无所畏惧。 “我明白了,立即传令刘备前往陈留,限一月之内抵达,届时与我们一同进入许昌!” 此时,刚饮尽一杯茶的许枫轻声提醒:“不过,刘备此人城府极深,确是当世枭雄。既然暂时留用,便不可掉以轻心。主公务必谨记,万万不可让他脱身离去。” 曹操嘴角微扬,目光锁定许枫,笑容渐渐绽开:“嗨呀,你尽管放心,我岂是那种得意忘形之辈!?” 许枫心头一紧,哎呀,您可太是了!!每打一场胜仗就要即兴赋诗一首! 而且…… 许枫忽然眯起眼睛,虽不愿掺和太多,但日后还需多提醒曹公几句。刘备这等人,眼下不过是被召来替自己挡灾,先让他充当十几年的替罪羊罢了。 可一个能从一无所有,最终占据天下三分之一疆土的人,怎会是泛泛之流?显然不可能…… …… 三日后,徐州境内,小沛城中,正率部行走的刘备接到了这一消息。 街道之上,快马疾驰而来,传令兵将命令交至刘备手中。 刘备当场跪地! 仰天高呼:“苍天有眼啊!!我乃汉室宗亲,终得脱离苦海!!” “二弟!三弟!随我叩谢上苍!” 热泪瞬间涌出眼眶,关羽、张飞急忙跪伏于侧,同向苍天叩首。 四周百姓见状,纷纷跪倒,齐声高呼:“汉室有望,黎民有福!” 然而,刘备额头触地之时,眼中却闪过一丝忧虑与戒备。 他心头浮现一股不祥预感——此番前往许昌,恐怕……难以全身而归。 “二弟,三弟!” 高呼方罢,刘备迅速起身,急步拉着关羽、张飞赶往衙署,紧闭门户后,立即召来富商糜竺、谋士孙乾等人。 这群庶族出身的心腹,一向拥戴刘备,虽常被陈登暗中拉拢,却始终虚与委蛇,未曾真正结盟。 然,此事太过重大,定要慎之又慎...... 第36章 夫君,努力些吧!我盼着昭姬早日进门! 众人到齐之后,刘备神色凝重道:“诸位,今有陈留来信,天子已归,即将定都许昌,安置圣驾。曹操由此将成为……第一权臣!” “这……这是大喜之事啊!” 孙乾与糜竺顿时面露喜色。 “如今圣上自长安脱身,终于是彻底挣脱了那魔掌!并州的豺狼,自董卓起挟持汉室、祸乱朝纲的日子,总算到头了!” “天子重获自由,实乃天下之幸,当举杯相庆!” 孙乾与糜竺听罢,顿时心潮澎湃,就连平日里忠厚沉默的孙乾,也忍不住热泪盈眶。 可刘备却面无喜色。 这两人莫不是糊涂了?! 我唤你们前来,是让你们在这抒发感慨的吗?! 说这些无关痛痒的话有何用?! 我的意思是——曹操如今已得天命所归!此后征伐四方,皆为顺势而行,如江河奔涌,谁人能挡?! “二位,”刘备深吸一口气,虽知他们愚钝,但尚可教化,便仍耐着性子开口,“眼下局势,实则不容乐观。若曹操自此真心匡扶天子,为我大汉鞠躬尽瘁,自然天下太平,万民得安。可倘若他步董卓后尘,图谋不轨呢?” “这……” 关羽、张飞闻言,双目骤寒,眸光微眯,杀意隐现。 的确有此可能! 曹操本非儒门清流,权术之深,无人能测。 其心难料,其志难窥。 更何况,他身后还有一群如渊似海的谋士,运筹帷幄,神鬼莫测。 刘备甚至觉得,远在陈留的天子,此刻已然被曹操与那位神秘莫测的许枫操控于掌中,仿佛笼罩在重重迷雾之中。虽不知那许枫究竟有何通天之能,所谓天书全经是否真实存在,但此人的影子,早已成为刘备心中最深的忌惮与不安。 “此次曹操召我前往陈留,随驾觐见陛下,我观其中恐有诡计。因此,二弟、三弟暂且不可同行。” “为何?!”关羽与张飞同时皱眉,心头顿时升起忧虑。 “不行!俺定要随大哥同去!倘若曹操暗下毒手,也好有个照应!” 自桃园结义以来,三人同生共死,风雨同舟,从未分离。 “不必多言!”刘备正色道,“此行我是赴陈留,待与天子一同迁都许昌,届时认祖归宗,受封赏爵!我乃中山靖王之后,汉室皇叔!若能与陛下相认,日后行事,方可名正言顺,你们可明白?” 关羽缓缓点头,但仍面露难色:“话虽如此,然风险犹存。若让我与三弟中一人随行,或可保周全……” 刘备眉头紧锁,沉思良久,终是摇头:“不可。你们必须留守小沛,兴修水利,劝课农桑,招募将士,广纳贤才。唯有你们在外立足,我才能安心出外行事。” “确实如此。” 孙乾与糜竺亦非外人,当即领会其意。倘若主公一入许昌便遭软禁,后果不堪设想——毕竟那是曹操的地盘。 若有关羽、张飞在外握兵,主公便可借思念兄弟家眷之名,寻机脱身。纵然舍弃高官厚禄,孤身归来,亦有退路可依。 “但是!” “三弟,不必再争。”刘备目光如炬,直视张飞,“昔年汉高祖创业,尚有鸿门之险。成大事者,岂能避危惧难?今汉室依旧危如累卵,未知豺狼藏于何方,我自当孤身闯龙潭虎穴,一探虚实。” “况且,亦须往好处想。若曹操欺压忠良,胁迫天子,必招天下唾骂,落得董卓下场。或许,我还能顺势将子龙与许大人一并接回。那时,我们方真正有了立足之本。” 刘备轻叹一声,此行虽凶险万分,然福祸相依,得失难判。 亲赴曹操身边,或可近距离接触许枫。若能以诚相待,日久生情,结下深厚情谊,将来未必不能将其引为己用。 那便是意外之喜。 “大哥!可……可若曹操对你不利呢?!若他将你囚禁,我和二哥到何处寻你?!” 刘备眼波微动,片刻后展颜一笑:“不会的。即便受限,也是软禁,而非牢狱。切记——加紧练兵,稳固根基,切勿与陈登、曹豹发生冲突。” “唉……知道了。”张飞低声应答,心中翻江倒海,满是不舍与无奈。 这一夜,孙乾与糜竺提前告辞离去,而心神不宁的刘备却拉着关羽、张飞二人,反复商议种种可能的对策。 他本就不是任人宰割之辈,自然不肯坐以待毙。 因此,在周密部署完毕后,直至次日天明,他才悄然离开小沛,启程前往陈留。 …… 三日后,陈留城内。 许枫府邸门前伫立着一道身影。当他刚从内院步出时,丫鬟便匆匆跑来禀报:“大人,蔡琰姑娘已在门外等候多时。” “嗯?” 许枫微微一怔——今日并未相约,况且手头事务繁杂:典农中郎将署中诸事待理,辎重营又运来了新料,工匠们也已整装待命。 此时,内堂门畔倚着一人,正是肤若凝脂、风姿绰约的甘梅。她轻声对许枫道:“我已同蔡琰姑娘谈过,她年岁稍长于我,入门之后不必分尊卑上下。” “……” 许枫依旧维持着笑意,尽管这番话已听过数回,心中仍觉恍如梦境——正室夫人竟主动催促夫君再纳一位女子!? 这情景简直如同丈母娘亲手点烟般不可思议! 然而,却是无比惬意。 “夫君,努力些吧!我也盼着昭姬早日进门,平日里好有个伴儿说话解闷。” 甘梅眉眼弯弯,笑意盈盈,魅力难掩。 许枫在她唇边轻轻一吻,随即转身出门。 那蜻蜓点水般的触碰,顿时令甘梅脸颊绯红,含羞躲入房中…… …… 许枫出门后,便见蔡昭姬正含笑伫立门前。 相较于甘梅骨子里透出的艳丽动人,蔡昭姬气质清癯,宛若临风仙子,通身散发着一种凛然不可侵的硬朗气度。 她不拘琐节,自有大家风范。 “参见大人。” 她眸光流转,水波荡漾,忍不住多看了许枫几眼。 这些时日相处下来,她愈发觉得许枫身上有种难以抗拒的吸引力,更兼奇思妙想层出不穷。 古人云:“见贤思齐焉,见不贤而内自省也。” 她如今所行,也算是效仿先贤,以许枫为楷模了。 “姑娘今日前来相候,所为何事?我们并未约定相见啊。” “我自然是为……”蔡琰略作思索,答道,“向大人请教诗文,观摩政务,若有机会,还想随大人一同去赛马。” “赛马?” “是啊,只要能随大人同行,做何事都无妨,昭姬皆可从中受益。” 许枫不禁莞尔,打趣道:“学东西?莫非是要跟我去阉猪不成?” “哎呀!许大人!” 蔡琰霎时羞得满脸通红,抬手轻捶其臂,一旁侍立的丫鬟看得目瞪口呆。 那位昔日对天下儒生不屑一顾、点评兖州才子如数家珍的冷傲才女,如今在许大人面前竟流露出这般娇嗔之态,实在令人眼界大开。 典韦与赵云识趣地走在远处,典韦这小机灵鬼又开始嘀咕起来: “你瞧瞧,你瞧瞧……” 他摇头晃脑,叹道:“平时杀猪、巡营、下田,大人总说‘要保护’;如今美人吟风弄月,嘿,反倒不说保护了!” 赵云闻言噗嗤一笑,脸上却带着几分无奈的苦笑:“哈哈……还真有几分道理……” 第37章 “阿鸡米德”自来水?! 一行人抵达军营。 五百猛士此前作战中有十七人因伤退出,尚未补充,另有三十二人阵亡,皆是在与吕布、张辽的小规模交锋中牺牲。此事一度令许枫心情沉重。 但他仅是默默追思,并未因此动摇决断。 日常训练强度丝毫未减! 尤其是障碍跑项目,如今已升级为负重障碍跑。 短短一月之间,所有猛士的体能与体魄再度大幅提升,力量亦持续增强。 而今日军营之中,匠人数量远超往常,猛士们多在一旁协助搬运物料。 “这是在做什么?” 蔡昭姬看得不解,忍不住发问。 只见铁匠将一根铁管加热熔化,浇注于一根材质不明的圆柱之上,待稍稍冷却后抽出圆柱,一根根铁管便如此紧密相连,牢固成形。 士兵们正不停地制作着这些管道。 有的是笔直的管子,有的则是弯曲的型号。 而在军营深处,一座巨大的石台巍然矗立,层层垒起化作石塔,被改造成了一个储水用的高台,此刻仍在不断加固。 “这是储水池,与铁管相连,再通过阿基米德螺旋提水装置将河水提升至高处,经由内部的阀门控制,便可随时放出存水。我把它称为——自来水。” “阿鸡……米德?这名字是谁?”蔡昭姬一时间眼神有些发直。 这……是什么古怪的名字?! 许枫解释道:“嗯……是一位先贤的名字。我们常以发现这类原理的人来命名,以此铭记他们的贡献。” 蔡昭姬眨了眨眼,忽然笑道:“那这项发明,岂不该叫‘许枫引水’才对?” 许枫顿时一愣,“诶?!姑娘你可别乱讲啊,我哪儿来的水?!” 自来水。 源自许枫的构想,让蔡昭姬当场怔住。 世间竟有如此巧妙之法?! 倘若能引附近溪流灌溉田亩,今年这片土地的收成定会大为可观。 此乃利民之大计,惠及万千百姓。 “许大人,您真是,真是……” 此时的蔡昭姬已陷入深深的震撼之中。 此人究竟聪慧到何等地步?心中所思所想,莫非皆非凡俗所能及? 许枫轻轻摆手,“嗐,基本操作,不必惊讶。既然姑娘来了,正好我教你一套合乎道理的生活之法。” “合乎道理的……生活之法?” 蔡昭姬心头微微一滞,忽然觉得有些无力。难道说……在许大人眼中,我过往的日子竟是不合规矩的吗? …… 到了下午,工程终于完成。 阀门开启的一瞬,清流哗哗涌出,顺着沟渠流入蓄水池中。 军营内设了三处出水口,每日皆由那“阿鸡”的螺旋水机从河中汲水,通过人力轮转摇动,将河水源源不断地送入高台水池。 随后,许枫领着蔡昭姬来到一处水管前,唤来典韦做示范。 “昭姬姑娘,请看。从明日开始,你要每日刷牙、洗脸,用流动的自来水清洁身体。饭前便后务必洗手,以防病菌侵体。” “饮水的话,需在此处接水后,倒入壶中煮沸再喝,如此才能杀灭病菌。” 蔡昭姬听得目瞪口呆,“病菌……又是什么?” “嗯,大概是一种极微小的活物,形如蠕虫,肉眼难见。比如此刻,我们掌心就爬满了这种小东西,不停游动。生水里更多,若不烧开饮用,等于吞下无数蠕虫。” “我……” 蔡昭姬听完,脸色瞬间发白。 早知如此……就不该来。 自从踏入许枫的地界,整个人都开始不对劲了。 “我身上……真的有虫子?!” 她撅着嘴低头打量双手,明明出门前还特地沐浴更衣,香囊佩身,怎会如此不堪? “有!而且数以万计!所以你得一天洗三次澡!” 许枫说得一本正经,甚至略带兴奋,“昭姬姑娘,可知我为何要设计这一切?将来我要在我的府邸也建上一套。” “还有,毛巾、水杯、饭碗,一律分开使用,绝不混用。” “那是自然……” 蔡昭姬眨了眨那双清澈的眼眸。她本就是才情出众的女子,精通音律,熟读儒典,若按今人说法,可谓“文雅之士”,日常讲究礼序仪轨。 可比起许枫这般精细到极致的讲究,还是差了太多! 一天三浴?水是够用了…… 但这般耗费,未免太过奢靡了吧?! “可……即便您教了我,我也无此条件施行啊。” 许枫却爽快回应:“无妨,我即刻命工匠为你打造一套便是。姑娘居于何处?” 话音落下,蔡昭姬蓦然一怔,脸颊悄然泛起红晕,眼波流转间,仿佛春水初融。 画面就此凝滞。 两人相视而立,眸光轻颤,心意悄然浮动。 蔡昭姬心头猛然一颤,宛如一头小鹿在胸腔里横冲直撞,心跳急促得仿佛要跃出喉咙,霎时间涌上一阵难以言喻的喜悦,连她自己也说不清为何如此激动。 原来在这里等着我……许大人还真是狡猾。 “不,不用去我家的,”蔡昭姬忽然垂下眼帘,低声嗫嚅道:“去您府上也可以。” “你说什么?” 许枫一时没听清楚,又追问了一句。 就在这时,典韦含糊不清的声音突兀响起:“我说!这破布还得让我擦嘴擦到什么时候啊!?” “啊?!” 那浑厚粗哑的嗓音瞬间打断了许枫的思绪。 方才竟是蔡昭姬与典韦同时开口,只不过许枫有意无意地忽略了典韦的话罢了。 “啧,你这傻大个!”许枫回头狠狠瞪了他一眼,可再转过身时,满脸绯红的蔡昭姬早已逃之夭夭。 典韦挠了挠后脑勺,弱弱地辩解道:“这可不怪我,姑娘是您自己惹恼的。” “诶我……” 许枫翻了个白眼,懒得争辩。 随即转身便走,冷哼一声:“收工!” 他没好气地丢下一句话,带着赵云和典韦等宿卫返回府邸。赵云与典韦皆居于许枫宅院的外院。 二人虽为外院宿卫统领,官职不高,却也不拘俗礼,自在随性。 第38章 早年共研‘猪猪\’之术时,暗生情愫 入夜后,程昱自衙署前来拜见,经通报后步入正堂,向许枫禀报一事。 “大人,今日午后,我偶遇本郡才女蔡昭姬,嗯……她托我代为转达一句话——” “什么话?” 许枫万万没想到程昱深夜来访竟是为此事,愣在原地半晌未回神。 “她说……呃,您该办的事就尽管去办,她那边并无异议。” “什么事?”许枫皱眉,“可是设立幕府门客之事?此前我们已多次相邀,诚邀蔡琰姑娘主持讲学。依下官之见,凭她的家世才学,再加上其父蔡邕先生所遗四千余卷典籍,足以令兖州文教兴盛数载。” “若是此事,您不妨亲自前往,取回那些藏书,呃——” “哦!我明白了!”许枫突然一掌击在掌心,眼中精光闪动,恍然大悟般说道:“我这就着手准备迎娶昭姬姑娘!” “哎?!不对啊大人,您这可误会了!”程昱顿时愕然,心中惊呼:读书人怎的如此霸道?! “我只是让您去取书,哪让您把人都娶回去……” “等等,你刚说什么?”许枫这才反应过来,其实他根本没听清程昱之前讲了什么。 毕竟程昱为人耿直,言语啰嗦,看似年岁不大,却总像个小老头般絮叨不停。 许枫平日也会选择性忽略他的碎语,但刚才似乎漏掉了什么要紧事。 “稍等,你是说办学?” “正是,办学。”程昱正色道,“蔡琰姑娘的出身众人皆知,其父乃当世名儒,家中藏书四千卷,若能用于兴学,必引天下士子争相趋附。此举既可广纳贤才,亦能使兖州人才辈出。” 许枫听完,却轻哼一声,嘀咕起来:“你竟不是为了千秋大业?若要办学,就要办得纯粹,莫搞这些功利算计。招揽饱学之士固然重要,但办学的根本,在于下一代——一切为了孩子,为了孩子的未来。” “少年强则国强,这才是正道。” 少年强则……则国强? 程昱闻言先是一怔,旋即心头一震,忽觉一股前所未有的震撼袭来。 唔…… 此言何其深远。 “我懂了!”程昱猛然抬头,双目炯炯,深深一揖到底。 “属下明白了!这乱世之中,群雄并起,良莠难辨,不知还需几多岁月方可重归太平。而今日之教育,实乃明日之根基!” “您,真是我的指路明灯!” 许枫拍了拍程昱的肩头,颇有一种“孺子可教”的欣慰感——尽管“明灯”这个词,听起来着实有点奇怪。 “去吧,学成了便替我办件事,权当是还个人情。” “嗯?何事?” “迎娶蔡琰姑娘。她出身名门,此事自当由你这位太守出面提亲。你身为太守,不正该做这些事吗?” 望着许枫神色肃然的模样,程昱嘴角微微抽动,露出一丝苦涩的弧度。 原来,我在许大人眼中,不过如此用途么?还真是……荣幸之至啊。 …… 次日,陈留郡内诸多文士皆闻此讯:典农都尉许枫,已迎娶蔡琰姑娘为妻。 嫁妆,乃四千卷典籍,连同她满腹才学,一同归于许门。 霎时间,陈留震动,兖州哗然。 “怎会如此!又是许大人!” “秋收将至,我却如坠寒冬,风雪交加,寒意彻骨!!” “许大人之才,我等望尘莫及……” 连曹操听闻后也愕然无言,夜读时手中简牍竟滑落于地,难以置信地望向前来禀报的程昱。 “愿为侧室?这怎么可能。” “确有其事。且据属下观察,蔡琰姑娘与许大人,应是早年共研‘猪猪’之术时,暗生情愫。” “猪猪……” 曹操心头一酸,旋即失笑:“倒也不奇。像逐风这般人物,纵使捏泥成器,也能造出机巧,自然令人倾心。你若羡慕,便奋发进取,立下政绩便是。” 他对程昱的心性素来欣赏。在陈留月余观察,此人行事沉稳,不急不躁,处变不惊。 无论褒贬加身,神色如常,毫无波澜。此等定力,堪当大任,遇事方能冷静决断。 故而曹操有意点拨:“仲德啊,若能多思虑、修德行,他日未必逊于逐风。物各有用,人尽其才,各展所长,何须总困于逐风影中?” “咳咳……”程昱连忙拱手受教,继而继续陈述办学之事。 ...... “为万世开太平,为黎民谋安宁,兴学刻不容缓。如今北有袁绍、公孙瓒对峙,南有刘表据荆,扬州袁术拥众百万,中原四境尚有异族窥伺,江东孙策已定基业,此人具霸王之勇。” “欲安乱世,谈何容易。唯有以学为本,育才储贤,方可薪火相传,英才辈出。” 曹操频频颔首,目光渐亮,看向程昱的眼神多了几分赞赏,“这才对嘛!” “仲德有此远见,实令我刮目相看。当重新衡量你的才具了!此策之妙,不输志才昔日为我所定方略!哈哈哈!” 曹操顿觉心中阴翳尽散,即便蔡琰嫁予许枫,又如何?终究是自家弟媳! 更可喜者,竟是今日得见程昱此等可塑之才,岂非一大乐事? 岂非又得一位逐风? “主公莫要再夸了……这策论,实乃许大人所授。” “啧……你这就……” 曹操翻了个白眼,罢了罢了,白赞一场。 此人怕是一生难脱许枫之影了。 …… 办学之政,始自许枫倡议,得大儒蔡邕之女蔡琰协力,典籍珍藏悉数共享,二人共撰教材,更有程昱从旁襄助。 此举一出,先前酸言讥语的文士们顿时哑口无言,心服口服,再无异议——郎才女貌,天设一对! 般配至极! 坊间热议沸腾,街头巷尾皆传: “这婚事我举双手赞成!” “天生一对,绝配!” “怎么又多个太守?他活像个跟班狗啊。” 程昱每每听闻,几乎气炸肺腑。早知如此,不如将功劳全揽下来! 可他为人诚实,不屑窃取他人之功,结果反成他人美名之衬,自己倒似个攀附功劳的奸猾之徒。 每念及此,程昱只觉肝胆俱痛。 而许枫,则安然享得齐人之福,一妻一妾,和睦共处,甘梅与蔡琰之间,不分主次,琴瑟和鸣。 日子过得安逸便好,随后照例,许枫又请了半个月的婚假。 旁人对此虽不明所以,却也无人多言。 程昱更是不敢有丝毫冒犯——真惹急了,怕是要吃苦头。 第39章 舅舅,你可是嫌朕脏?! 这日,恰逢许枫府中蓄水池与自来铁管工程即将完工之际,家中迎来贵客。 刘协到了。 这位暂居陈留、尚能自由行动的天子,在太守程昱、兖州牧曹操以及太尉杨彪的陪同下,亲临许府道贺。 理由是……舅舅纳妾,外甥理当前来恭贺。 “舅舅……” “陛下。”许枫依礼下拜,刘协则微微颔首,举止温文。 听此称呼,许枫心中泛起一丝苦涩——这孩子还真是执迷不悟。 非得认我作舅,像极了溺水之人抓浮木,恨不得将我也拖入那深不见底的漩涡。 “舅舅,外甥特来恭贺您……” “先去洗手。”许枫打断道。 他指向那一排铁管,语气不容置疑。 既然是“亲外甥”,舅舅的话,总该听吧? 一旁的杨彪脸上已满是褶皱般的尴尬。 哎……许大人竟如此放肆,竟敢这般对陛下说话!若将来权柄收回,朝纲岂不需大力整肃?…… “舅……朕,朕素来注重沐浴更衣。”刘协小声辩解。 “多久一次?”许枫投去毫不信任的一瞥。 每日? 不可能。 这个时代哪有那等条件。不过倒也未必全无可能——毕竟娱乐稀少至极,饭后若无政务可理,又不能外出游赏,便只能倚墙傻笑,或干脆洗澡睡觉打发时间。 “三日一次。”刘协低声答道。 “嗯,”许枫点头,“但更要勤洗手,日常记得刷牙、洗脸,保持整洁。这不是玩笑话,许多疫病皆因污秽而起。” 自从那日见过来自长安的逃难百姓——衣不蔽体,满身泥泞,伤口溃烂流脓,许枫便始终心绪难平。 他害怕什么? 疫病。只要与这些人接触稍多,万一染上瘟疫,纵然未上战场,性命同样堪忧。 要知道,这年头瘟疫频发! 几乎年年夺走无数性命! 那是令千家万户闻之色变的灾祸,真可谓“家家有僵尸之痛”。 此非鬼怪之说。 所谓“僵尸”,实指伤寒冻毙、无药可救的死者。 曹植在《说疫气》中曾记建安二十二年(公元217年),疠气横行,家家哀痛,户户悲泣。 虽尚未至彼时,曹植本人也才蹒跚学步。 但许枫早已警觉万分——瘟疫不止伤寒,张仲景《伤寒杂病论》所载,尚有诸多烈性传染之症。 这些皆可酿成大疫。 一旦爆发,纵使兖州富庶,也难逃生灵涂炭。 他不愿自己麾下将士未死沙场,却在后方死于瘟疫之手。 因此,必须广招医者…… 嗯……华佗甚好。 许枫忽然心头一动,打定主意。 此时,刘协撅着嘴,盯着许枫轻声道:“舅……你可是嫌朕脏?” 许枫望着少年委屈失落的神情,伸手揉了揉他的发,想起自己生辰是九月十五…… 终是叹了一口气:“我不是嫌你脏,我是嫌这世上的每个人都不够干净。” 刘协闻言,顿时满脸黯然,仿佛一个犯错的孩子,站在长辈面前,羞愧得抬不起头。 只因杨彪、张喜、董承等人,纵然出身显赫,满腹经纶,却仍对他毕恭毕敬,不敢有半分违逆。 就连曹操,也总是笑脸相迎,表面恭敬有加,真假不论,至少姿态做足,让他自觉尊贵无上。 唯独在这位便宜舅舅面前,日日被嫌弃,毫无体面可言…… “舅舅……”刘协再度低语,声音几近呢喃。 “哎哟,行了行了,别扭捏个没完,像个姑娘似的,”许枫又嫌弃地瞪了他一眼,随即拉着刘协去洗手。 这一洗不打紧,刚站到水管前,手一拧阀门,清水便哗哗涌出。 再一关,倏地—— 水就没了。 刘协瞬间睁大了双眼! “哇!!!舅舅……敢问这究竟是……” “自来水。” “好雅致的名字啊!” 曹操目光一亮,立即接道:“嗯,此物可是与那蓄水池也有所关联?” “正是。” 许枫颔首应答。 曹操捻着下颌胡须沉吟良久,又踱步去查看从屋侧延伸而出的铁管,一边走一边不住赞叹,频频点头,脸上满是兴奋之色。 连刚进门的杨彪都看愣了。 这是何等奇景…… 竟能自动出水? 曹操忽然灵光一闪:“若能将此物连通三眼水井,再以机括汲水入池,继而经由管道输送到千家万户——” “难怪如今灌溉水利愈发便利!逐风,你当真是时时予我惊喜!我太欢喜了,哈哈哈!” 曹操仰头大笑,这一年收获颇丰,虽有数郡遭瘟疫侵扰,亦逢旱灾致使粮食减产,但总体而言,百姓安居乐业,军备充足齐整。 此长彼消,待来年春暖花开,正是兴师征伐之时。 至于讨伐何人,稍后召集谋士共议一番,便可定夺。 “逐风,今日前来,主要还是为贺喜而来。” 曹操负手而立,语气轻缓,话里却带了几分试探。 这话听着客气,实则差不多就是告诉许枫:“我来你府上吃饭来了。” 许枫嘴角微抽,心想这位天子也是闲得慌,为了认个舅父竟追到家里来蹭饭。 真是服了……饭要蹭,水也要蹭。 当晚,许枫与刘协、杨彪等朝臣畅谈许久,设宴通宵,所论皆为天下大势,言辞间时有针锋相对,却也不乏相互称赏。 天子刘协则由典韦与赵云随护,在蓄水池边玩水嬉戏。 单是开关阀门这般小事,竟也能乐此不疲地玩上整夜,模样倒像是两个天真孩童。 “如今兖州、徐州已尽归曹公麾下,然四境仍有强敌环伺。重用文士儒生,礼遇贤才,仍是不可忽视之举。我等汉室老臣,世代忠贞于大汉,位列三公,功勋卓著。我杨彪自司空至太尉,诸职皆曾亲历,日后若有疑难之处,愿与曹公共商对策。” “呵……”曹操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那是自然,哼哼哼……嘿嘿……” 虽口中答应,心中却已对杨彪生出几分不悦。 “唯有如此待士,方显真正礼贤下士。”杨彪轻抚长须,神色庄重,眉宇间透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倨傲。他确有骄傲的资本——出身名门,阅历深厚,如今几乎已是天子身边最得倚重之人。 “我有一子,年方二十,聪颖过人,早已加冠成年,理应效力朝廷,赴许昌任职。” “好说,太尉大人的公子,定是才识超群!天下学子难望其项背!”曹操这话,明褒实贬,分明是冷嘲热讽。 岂料杨彪冷哼一声,只道:“那是自然……” 神情倨傲,仿佛不仅不将曹操放在眼中,就连许枫乃至天下读书人,皆未入其法眼。 第40章 求贤令! “他的儿子……应该就是杨修吧……” 许枫低声嘀咕了一句。 此时,他才真正意识到一个问题—— 这些旧日重臣的地位。 按理说,他们表面位高权重,人人位列三公,权倾一时,实则手中并无兵柄。昔日三公为何尊贵?其一,出身世家大族,门生故吏遍布朝野; 其二,声望卓著,学识渊博,受世人敬重,轻易不敢动之,否则必招骂名,谁下手都不妥。 最关键的,是他们背后有帝王庇护。 这个确实极为关键,帝王掌握着军队、内卫与内侍将军,这些力量皆可在关键时刻挺身而出,成为文官集团的依靠。因此,天子拥有生杀予夺之权,地位自然至高无上。 可如今,杨彪有何凭据?张喜又凭什么? 他们手中并无实权啊。换句话说,曹公已然位居巅峰,只待封赏之际再将名位略作提升即可登顶。 这些人实在棘手——杀不得,也用不得,偏偏自命不凡,还长伴汉帝左右,难免滋生事端。毕竟门生故吏遍布天下,声望卓著,令人不得不加以忌惮。 这的确是个难题。 二人彻夜长谈,末了许枫让典韦与赵云送那位蹭饭的远房外甥以及太尉杨彪回府。 不多时,赵云又将曹操迎了回来。 曹操一进门便满脸不悦,神色无奈,连连咂嘴道:“哎呀你若想留我,悄悄跟我说便是!我都快到家了,又把我叫回来,这是耍我呢?!” “来来来,主公请坐,我有要事相商。” “何事?”曹操眉头紧蹙,神情中透着几分烦忧。 许枫缓缓道:“您心里可是有事?今晚听了杨彪一番话,想必也不好受吧。” “知我者,逐风也。你能解我心中愁闷吗?”曹操轻叹一声,深深望了许枫一眼,微微颔首。 既然来了,有些话倒也不妨摊开来讲。 “什么愁绪?且让我猜一猜,是否与我想的一致。” 许枫目光直视曹操。 “这些老臣该如何安置?将来投效而来的才学之士,又当如何任用?” 这确是头等大事。 许枫命下人沏上香茶,也让赵云和典韦在对面席位落座饮茶静听,随后淡然说道:“此事并不复杂,且与我们眼下兴办书院之举,本出同源。” “不难?同源?” 曹操顿时怔住。 “莫非……你办学也是为此?逐风……原来你一直在为我筹谋!”曹操闻言激动不已!怪不得特地将我唤回,竟是早已默默为我铺路,这般心机深算,岂能不令人敬服! 许枫反倒一愣,他本无此意,不过是灵光闪现随口一提,没想到曹公竟能联想到这一层。 “快说,究竟是何良策?!”曹操兴致勃发,急切追问。 “求贤令。” 许枫语气坚定。 “求贤令?!”曹操瞳孔微震。 随即陷入沉思。 求贤令?我此前不是已颁过一次了吗? 细想起来,逐风正是因那道求贤令才来到我的兖州幕下的。 这话背后似有玄机…… “求贤令?!” 曹操反复咀嚼,再结合当前办学之事,以他绝顶聪慧之资,论机敏绝不逊于许枫。只不过许枫所知更广,洞悉大势,犹如俯瞰全局,方显得高深莫测。 转瞬之间,曹操眼中精光乍现,抬头问道:“你是说——再度颁布求贤令,举荐寒门子弟,或扶持忠于我的世家之人?” “正是。唯才是举,而非论出身门第。如此一来,寒门士子得以晋升,必感念主公恩德。” “唯才是举……唯才是举……” 曹操双目愈发明亮,豁然开朗。当初初颁求贤令,是为了招揽兖州及周边郡县的文人学子,聚之于帐下,则人才云集,军政日强。 而今根基已稳,拥兵近二十万,辖地广袤逾百万户,据有兖、徐二州,政绩斐然,民心归附。 此时,正该逼迫各大氏族表明立场。 不支持者,即非“才”; 支持者,方为“才”。 所谓“唯才是举”,便可由我执掌标准。真正有才德之人,得以居其位;而那些效忠汉室的老臣,如杨彪、张喜之流,虽自诩清高,终将被架空,沦为虚衔之臣。 身边无人办事,满腹经纶也只能藏之胸中,徒呼奈何。 想到此处,曹操猛然起身,在许枫面前郑重下拜。 “逐风!!!你简直是我的张良、萧何!不,你比他们还重要——你就是我的韩信!!!” “打住打住……这话可不敢当,”许枫微微撇嘴,略带谦逊地摆了摆手。 厉害啊……许枫心中暗自感慨。 若是换作自己处在曹操这般地位,恐怕非得反复推敲、追问细节,才能理清这一连串的关键脉络。 但曹公这样的人物却不同。不过轻描淡写提了一句,便已洞悉全局。显然,即便自己不点破,他也终将想通解决之策。 只不过,既然由我率先道出,那这份功劳自然也就落袋为安了。 许枫随即笑道:“既然我为主公解了一难,主公也该帮我了却一桩心愿才是。” “说来听听!但凡你开口,哪怕我不应,阿翁也定会替我点头!”曹操眉开眼笑地回应,心底却悄悄嘀咕:阿翁近来念叨逐风的次数,怕是比我这个亲儿子都多! “我那辎重营中,缺了不少军中医者。若能借求贤令之机,为我招募几位随军医官,往后运粮、屯田、分发物资都会更加顺畅。”许枫语气轻松,笑意温和地说道。 我天…… 曹操当场怔住,我麾下主力部队都没几人配齐医官呢! “上哪儿给你找去……” “哎呀,主公发榜时顺手添一条不就好了嘛!”许枫嘟囔着,神情如同撒娇的小弟,让人根本无法硬起心肠拒绝。 “你这……这……” 曹操顿时语塞,脸上的表情既无奈又宠溺,“罢了罢了,答应你!行了吧!你那辎重营,装备精良、士卒勇猛、训练严明,再加上你这位智谋无双的统帅,谁敢惹你们?那不是找死吗?简直如虎添翼!” 更何况,如今曹操已下令:辎重营行事自主,只听许枫号令,无需事事请示军府,俨然成了一支独立劲旅。 而许枫本人……许枫…… 曹操苦笑摇头,此人不仅是谋略顶尖之人,更是当世罕见的猛将之姿。若论天下谁能与他匹敌,或许唯有吕布、典韦或孙策尚可一较高下。 唔…… 孙策那小子素有“小霸王”之称,世人皆言其颇有西楚霸王遗风。倘若再历练几年,力气更盛,与逐风正面交锋,究竟鹿死谁手,犹未可知? 第41章 在下张机,字仲景! 当年秋收时节,许昌宫室竣工。 大殿共六座,后宫三十六院,占地辽阔,延展三千余里,宫墙巍峨,庭院连绵,气势恢宏。内廷收纳太监侍从千余名,宫女禁卫逾三千人。 城中道路、后苑、演武场、点兵台等区域划分清晰,整座宫殿群雄伟壮丽,气象万千。 内城几乎占据许昌城一半疆域,外城则聚居数万百姓与世家大族。 工程落成后,平原相刘备奉召抵达,率部随大军进入许昌。 登临许昌高山,举行祭天大典,祷告天地神明,广布檄文,以天子诏书封赏功臣,明定叛逆之罪! 并传令天下诸侯前来朝会。 然而,无一诸侯亲至,仅遣使送来贺信。 数月之后,寒冬降临,汉献帝正式册封曹操为司空,兼行车骑将军事,总揽百官,政归一人。 封许枫为大司农,掌管全国钱粮赋税,调度军需物资,并认其为国舅,赐爵己吾侯! 封刘备为左将军,尊为皇叔。 荀彧授尚书令,袁术任后将军,孙策、袁绍、张杨等人皆有加封。 其余有功之臣亦各得官职,而旧日汉室老臣虽仍居高位,却多掌文书记录之务,不涉民生、军政与外交实权。 杨彪等人心中顿觉危机迫近! 曹操的布局,已然悄然展开。 朝堂之上,阴云密布,暗流涌动。 刘备初来乍到,根本不识诸位公卿大臣,唯独能与曹操畅谈。就连他久仰大名、一心向往相见的许枫,也只能远远观望,不得亲近。 …… 这一年冬,曹操借迎奉天子、定都许昌之机,广颁天子诏书,设立招贤馆,发布求贤令,号召天下英才赴许昌任职。 尤其向寒门士子释放明确信号——唯才是举! 一时之间,精通民生、兵事、谋略、内政及医术之各类饱学之士纷至沓来,云集许昌,人才鼎盛,气象一新。 许昌城外,迁至后方的辎重营已重新划分区域,在营门之外竖起一块高大的木牌,上书“招聘处”三个大字,此处正是大司农许枫驻跸之所。 虽为大司农,他却极少坐镇官署。眼下许昌仍在扩建外郭,尽管许县本是偏隅小邑,但作为都城,未来数年恐怕都将处于持续营造之中。 因此许枫索性将辎重营安置于郊野僻静之处,既可遥望许昌,又不至于紧邻城区。 如此一来,既能避免与其他军营毗邻生扰,也可躲开刘协那小子日日召他入宫叙旧的纠缠。 叙什么旧!早说过不是他舅舅了! 招聘处前已有数人排班等候,负责主持招录的是赵云——这位青年相貌堂堂,仪表出众,办事更是严谨细致,令人信服。 正此时,一位中年文士踱步至门前,含笑问道:“这位将军,请问可在下进营一观?” “先生自便便是。” 赵云略一打量,便知此人并无携带兵刃,且大人曾有明令:凡欲参观者,外营任其通行;内营自有典韦镇守,无需阻拦。 那文士缓步入营,远远便见两座蓄水池相连,管道纵横,只需拧动阀门,清水即刻涌出,极为便利。 时值冬令,士兵们却正接水……刷牙。 另备有毛巾、木盆等物,洗漱毕,废水倾于地上,顺沟渠流入远处田地灌溉作物。 他凝视片刻,不禁深吸一口气。 “当真奇妙!去年听闻许大人得一卷天书全经,尚不以为意,今日亲见,方知所言非虚。” “先生!您瞧出了什么玄机?为何我毫无察觉?” 身边两名书童随行,肩挑茶具、茶叶与重重书卷,步履微颤,显是负重已久,然二人常年跋涉江湖,早已习以为常。 恰在此时,中年文士望见远处一名身着官服的青年正手持图样,指挥工匠作业。那些匠人手中皆握针线,约有三四十人,其中既有心灵手巧的妇人,也有乡间征调的壮丁。 他随即趋步上前,恭敬施礼。 “参见许大人。” 许枫回身审视此人一眼,略感惊讶。 “你怎知我是许枫?” “放眼许昌,能有此等奇思妙构者,舍许大人其谁?” “哈哈,先生过奖了。” 许枫见其携二童同行,担中露出泥土与草药痕迹,心中了然,此人应是一位郎中。 “不知大人正在操办何事?” “制香囊。” 许枫答道。 “香囊?” 中年人稍怔。此类物件多为世家子弟佩带,内填胡商贩来的香料,使体散芬芳,便于交际应酬。 亦有青楼女子佩戴,以异香引客,不少风流才子为此沉溺流连。 “这有何实际用途?” “大有用处。”许枫见此人额上沁汗,双足稳健,显然远道而来。若有意应聘,倒不妨与之详谈一二。 “香囊,亦称荷包,可醒神开窍、避秽祛瘟、驱蚊杀虫。若内置佩兰、薄荷、藿香、防风、石菖蒲、苍术、艾叶等药材,各具功效,防疫驱邪皆宜。且所用药材价格低廉,寻常百姓亦能负担。” “原来如此……” 中年人频频颔首,肃然道:“大人真乃博古通今之才!在下行医多年,屡见疫病肆虐,曾偶得《伤寒杂病论》残篇,若有幸效力于此,愿倾力相助!” “自然欢迎。”许枫颇为惊喜。 “敢问先生高姓大名?” “在下张机,字仲景。” 啊?! 许枫猛然睁眼,心头一震——此人竟是医圣张仲景…… 张仲景的家族原为望族,人口曾达二百以上。自建安初年起,不到十年间,族中竟有三分之二的人死于瘟疫,其中因伤寒丧命者更是占到七成之多。 正因如此,他对统治阶层的腐败深恶痛绝,认为正是他们的昏聩将黎民推向苦难深渊。于是,张仲景立下宏愿,专心钻研伤寒病症的医治之道,誓要降服这肆虐人间的疫魔。 张机承继家学,在灵帝年间被州郡推举为孝廉,步入仕途。 然而乱世降临之后,他更愿意以医术济世,为百姓解除疾苦。 近日听闻天子已迁至许昌,又得知一位名为许枫的奇才,解决了兖州百万民众的温饱难题。 因此,他特地前来一探究竟。 第42章 别带坏风气!我绝不加班! 张仲景本就厌恶官场,对权贵向来无好感,内心深处甚至对官员怀有强烈愤懑,认定大多数官吏只知盘剥百姓,而诸侯则沉迷权斗,全然不顾苍生死活。 但踏入此地军营后,顿觉耳目一新。 眼前景象,或许便是“焕然一新”最贴切的注解。 “大人,您为何忽然兴起防疫之举?实属罕见。我行医多年,足迹遍及冀州、幽州,也曾到访荆州南阳,所遇官僚无不追逐名利。似大人这般不贪虚荣、一心只为民生安康的青年俊杰,实在凤毛麟角。” 张仲景与许枫在中军大帐落座,一番交谈下来,对这位年轻人愈发钦佩。 “言重了,言重了……”许枫被夸得有些心虚。其实他并未抱持什么救世理想,拯民于水火之类的情怀也谈不上。 说到底,他是怕死——好不容易过上了富贵生活,妻妾环绕,日子还没享够,若不幸染上瘟疫,岂不是亏大了? 如今功名已得,美人相伴,麾下更有四百余精锐勇士,自然要好好打理这份基业。 毕竟……真的怕了。 有时夜半惊醒,梦中还会浮现当年茂才村的光景。本以为一生平淡终老便好,却不料一次外出归来,全村竟化为废墟。 儿时嬉戏的玩伴,慈祥和蔼的老妪,还有那些平日往来密切、彼此有意的姑娘们…… 可惜了。 那种一夜之间沦为孤身一人的滋味。 啧…… 许枫收回思绪,微笑道:“先生先是辞去官职,继而游历四方,如今又来到我这辎重营任职,想必已是做好打算了吧?在我这里,可不能随随便便就想走就走。” “确是如此。大人帐下虽勇士如云,却尚无专司医道之人。如今既有香囊可助防病疗疾,自当借此救人。依我之见,追随大人,远胜于在他人麾下争权夺势、欺压百姓。” 张仲景这番话,让许枫敏锐地嗅到了浓烈的反官情绪,以及对同僚医者的不屑。 此人俨然是一位孤高独立的愤世者。难怪史书对其记载寥寥,可即便如此,他提出的诸多医理至今仍被沿用不衰。 这是何等卓著的成就。 “好!那先生且看看这份待遇如何?” 许枫取出一张帛书,上面列明薪酬。 张仲景双手接过,目光一扫,顿时怔住。 天啊……这般富有?! 单是这张帛书拿去变卖,也足以换回不少粮米。 其上以清秀笔迹写道:月俸银三十两,帛二十尺,粮一百二十斛,每日辰时至酉时当值,每周休沐一日。 看完内容,张仲景望着那几排歪斜数字,满面疑惑。 “大人,这些数字所指为何?” 许枫耐心解释一遍,医圣当场震惊不已。 “什么?!白银计酬?!” “嫌少吗?” “不不不!!!” 张仲景急忙起身,深深作揖,“太多了!实在太多!” “每月皆有?如此丰厚收入叫我如何使用……能采买多少药材啊?” 许枫轻声道:“我的辎重营日常训练便是负重入山采药,背后这片药山,正是为此而设。先生今后需按朝八晚五行事,辰时上岗,酉时归歇。” “万万不可!绝不能如此!” 张仲景瞬间目露惊惶,急忙向后退去,深深俯身行礼,言辞恳切地表示万难从命。 许枫心头一沉。 已经来不及了吗?果然……这种工作方式,无论在哪个时代都难以被接受,仿佛人人都避之不及。 “在下何德何能,岂敢承受如此厚待!不过是初见大人一面,大人竟称我为医中圣手!我……实在惶恐!” “仲景定当竭尽心力,救治疾苦,整理医籍,使黎民免于病患之扰,安居乐业!!大人!!您实乃当世大贤,可与孔孟并列!在下由衷钦服!自明日起,辰时必至,子时方归!誓与大人共进退!” 许枫听罢,怔了片刻,连忙摆手道:“哎哟!!别别别,你来晚点!别带坏风气!等快过辰时再过来!” 好家伙,我还以为你会拒绝!结果你主动要求熬夜上班!这就是古代任劳任怨的苦差人吗?太拼了! 对自己都这般苛刻,难怪古人的寿命普遍不长。 还要跟我同进退?我才不干!我有妻妾在侧,绝不加班! “啊?!”张仲景愣了一瞬,眨了眨眼,脸上浮现出一丝无奈而苦涩的神情。 …… 三日后。 许昌城外的辎重营地前,一座医馆已然落成。 许枫向全城百姓与官吏宣告:不论贫富,皆可至医馆领取药囊,仅需缴纳三枚五铢钱,或一袋谷物,又或些许银两。 凡可流通市井、具备价值之物皆可兑换,价格低廉,几近象征性收费。 今年秋收虽歉收,产量仅为去年一半,但只是库存略减,民间财力依旧殷实,许多人已能自主经营小本生意。 至深秋时节,诸多村落已开始圈养猪禽,以猪肉为主食,并用阴凉之所贮藏或腌制,确保肉品经久不坏。 此外,许枫设立农事所、医药所,惠泽百姓。其中有一人名为张仲景,医术卓绝,善治诸般疑难重症。此人原为江南极负盛名之名医,如今却甘愿担任许枫军中医官。 一时之间,许昌城内百业兴旺,民众对许枫赞颂之声不绝于耳,俨然一派盛世景象。 当然,亦有不少儒林学士对此嗤之以鼻。 …… 许昌城中,自汝南前来天子脚下避乱的文人颇众,多因仰慕许枫仁政而汇聚于此,其中有二人尤为知名。 他们曾是当年著名品评榜单的核心人物—— 许靖、许劭。 二人门下才学之士云集,辗转跋涉终抵许昌,一则为避世乱,二则听闻许枫不仅文武兼备,更是天子之舅,即国戚身份。 此人虽与曹氏家族交情深厚,却不似曹操那般威势凌人,待人谦和洒脱,淡泊名利。 纵然如今“月旦评”已不如往昔兴盛,许靖、许劭兄弟仍持续搜集天下英才事迹,以通晓世局变迁。 原本二人欲南迁避祸,拟投淮南东海,依附扬州刺史刘繇,然听闻许枫之名、兖州之治、许昌天子所在,遂决意止步北上。 实际上,此举悄然改写了兄弟二人的命运轨迹。 许靖寻得安身之所,又重逢许昌旧识,便决定于内城某处大宅之中,重启“月旦评”。 “今岁评定,不妨改为年评,我们似乎已等待多时。” “踏入兖州方知,此地竟是如此安宁,”许靖与许劭相视而笑,定居于内城宅院之中。 眼下许昌扩建,觅一居所极为不易,今得安稳住所,心中自然感激。 “今夜正好,宜去拜会许大人。其在许昌声望之隆,恐怕仅在曹操之下。” “诚然……” 许靖、许劭兄弟容貌相近,身形清癯,身材不高,蓄八字山羊胡,须发硬挺,颧骨突出,眼窝深陷,神色间透着几分严肃刻板。 早年间,他们也曾与曹操有过交集。 彼时曹操身份低微,曾多次携重礼登门,只求一句评语,却始终未能如愿。 后来曹操心急,索性直言相胁。 才勉强从许劭口中得了一句:“君清平之奸贼,乱世之英雄。” 曹操闻言大喜,欣然离去。 这句评语,很快便传遍九州四海。 须知,他们兄弟主持的月旦评,向来犀利如刀。 无论何人,一经品鉴,声名即刻跃升,世人争相传颂,引为佳话,因而名动天下,盛况空前。 所褒者如龙腾九霄,所贬者似堕深渊。 此语正是时人对二人月旦评的精准写照。 正因许氏兄弟驾临许昌,许多文人士子纷纷前来拜会。 三五成群,结伴而行,欲入内城一睹当年掀起品评狂潮的许家兄弟风采,刘备亦在其列。 他举手投足皆有护卫相随,这些亲卫自是曹操从宿卫营中亲自遴选,忠心不二之人,由张辽直接统辖,专司刘备安危。 明为护从,实则监视。 刘备亦安分守己,受封皇叔后,只居内城偏僻宅院,邻近百官居所,婢女仅十余人,生活简素,孤寂冷清,不逐权势,不结权贵,闲时常于园中种菜度日。 听闻许家兄弟抵京,心中顿起敬意,遂萌生拜访之念,手中已备好礼。 然夜至府邸,却发现门户紧闭。 兄弟二人,外出未归。 刘备上前叩门,片刻后,一名驼背中年仆人探出身来,面带笑意,“这位大人,我家先生不在府中,已前往司农府拜会许枫大人。” “哦?!”刘备闻言,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兴致。 “如此说来,我也该前去一见。” “敢问,司农府在何处?” “将军,我等知晓路径。” 身后侍卫拱手应道。 “好,好。”刘备脸上浮现出温润谦和的笑容。 “那便劳烦二位引路了。” 第43章 不想青史留名?不要压轴之位?! 大司农府。 当年许昌兴建宫室之际,曹操曾特命优先修筑三处府第。其一为衙署,若日后划分为东西南北四区,则另建三处以应政务。 其二为司空府。曹操尚未落成便已指名归属自身,此职于他意义非凡,志在必得。 其三,便是大司农府。 许枫之居所,自然不可轻慢。 至于荀彧、荀攸、戏志才等谋士宅邸,以及卫公卫兹之府第,虽略有提及,却未多加着墨,并非曹操忘恩负义。 实因若事事苛细,恐工期难继。 他本意先粗具规模,再徐图完善,务使天子得以早日入住宫殿。 故而大司农府规模宏大,较许枫昔日陈留旧宅,广阔逾十倍。 庭院布局井然,亭台楼阁错落有致,后园辟有一方荷池,冬日莲叶枯寂,待夏则芙蕖盛开,静谧之中偶见游鱼穿梭。 外院由家中宿卫驻守,赵云与典韦共掌三百精锐,昼夜巡防。 因此,当许家兄弟登门之时,竟遇层层盘查,颇费周章…… “安保?何谓安保?” 许靖仰头望着如铁塔般的典韦。 此人面目威猛,气势逼人,恍若天将降世。 这般人物,竟只是许枫大人府中一名宿卫? “安保,便是确保大人人身无虞。如今大人位高权重,事务繁剧,日夜操劳。权柄愈重,责任愈巨。倘若安全有失,必将酿成大患。” 一旁那位丰神俊朗、身姿挺拔的将军从容答道。 许劭亦感愕然。眼前两位将领,雄健魁梧,立如青松,单看相貌便知乃统军之才,却不料甘愿屈身许大人府中充任护卫。 这…… “那这安保……” “莫非还要搜身?” 许劭微微蹙眉,倒非心生不满。毕竟身份悬殊,礼制使然。 纵然出身儒门,他也清楚许枫今日地位何其尊贵——执掌许昌财政,关乎大汉钱粮军饷。 说到底,满朝文官之俸禄禄米,皆出自许枫之手。 “搜查身体倒也无需,只需让我等观察一番,并查验是否携带违禁器械即可,这乃职责所在。” 典韦声音浑厚,语气中带着几分自豪地说道:“你们可晓得,何为门卫?” “门卫?”许靖与许劭互望一眼,面露疑惑。这是什么职衔? “未曾听闻……” 二人一时茫然,竟被这位魁梧武士问得怔住了。 从字面上看,“门卫”似乎颇为重要——既为“卫”,自是护卫之责;而“门”者,象征万物之始,岂非地位特殊? 典韦肃然挺立,沉声道:“天子稳社稷,猛士镇国门!守护疆土之忠勇之士,便是门卫!因此必须恪尽职守,誓死不渝!” “此位非同小可,唯有勇冠三军、忠诚无二之士,方可担当!” 话音未落,他双戟猛然顿地,发出沉重金鸣之声,震得许氏兄弟心头一颤。 这般分量?! 这两柄铁戟加起来,恐怕不下百斤! 天哪……这就是所谓的“门卫”?! 了不得! “敢问,这一官职,是从何时设立的?” 许靖小心翼翼地问道。 典韦昂首扬眉,傲然回应:“乃我家大人特为我所设。” “原来如此。” 赵云在一旁轻叹摇头,嘴角微苦——这典韦,逢人便要宣讲一遍这套说辞,当真是执着得很。 许靖、许劭怀着忐忑又震惊的心情,献上南方璞玉作为拜礼,随后步入司农府。 穿过长廊,经过前堂,终至正厅,见到了正在读书的许枫。 “大人,许靖、许劭二位先生求见。” “请进。” 许枫放下手中书卷,抬手示意二人在右侧落座。 他对这两位早有耳闻,才学出众,言辞犀利,声誉极佳。 不过世人对“月旦评”的看法却褒贬参半。 毕竟每月都要评议时政、品鉴人物,难免有所疏漏。若想使每一条评语皆令人信服,实非易事。 实际上,他们兄弟二人正是这个时代的“独立舆论者”。 其所作人物点评,足以影响仕途升迁,甚至可左右朝野风向,近乎于官方媒介一般。 “许大人安好。” “许大人竟如此年轻?!” 许靖与许劭皆露出惊愕之色。 如此年轻的官员,竟精通建筑、工艺、谋略、政务、水利与农耕之道,传闻还能运筹帷幄,决胜千里之外。 实在令人骇然…… 简直是奇才! 他究竟如何腾出时间研习这么多学问? 更令人艳羡的是,此人已娶妻纳妾。 连大儒蔡邕之女,都只是他的侧室! 此事足以令天下读书人嫉妒得撕心裂肺,乃至形神扭曲。 “二位早就是文坛翘楚,今日远道而来,登门造访,我实感荣幸之至。” 咦? 许劭与许靖眉梢微动。 哎呀,态度如此谦和,毫无高官架子。 真是舒坦。 “大人言重了,我兄弟久仰盛名,理当前来拜谒。” “听说大人不仅熟稔诗书,通晓政事,还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骁勇战将?!” “嗯?!” 许枫顿时皱眉,低声惊道:“这话是谁告诉你的?” 我艹,这还得了!我打仗这事,主公知道也就罢了,若是被你们写进月旦评传遍天下,我还怎么混? 眼下戏志才已经想掐死我了,要是全天下文人都知道我会带兵,岂不是非要把我划归武将行列不可? “啊?我……是我私下打探所得……” 许靖顿时慌了神,眼珠急转。 “记住了!若你们日后品评我,只准说我是个文人雅士,明白吗?” “是是是……我们一定只提大人精通六艺,兼有侠义之风便是。” 许靖连忙应下,心中却仍困惑不已——自己到底是哪句话惹恼了对方? “那还好……” 许枫这才微微颔首,略表满意。 就在此时,许靖忽然察觉不对,抬头茫然问道:“诶?您怎知我们要为您做品评?” “若不为品评我,你们来此拜访又是为何?” 许枫轻哼一声,翻了翻眼皮,“轮到说我时,别那么起劲儿,反正……年轻一辈有的是话题,不必非得把我搁在最后压场,明白吗?” “啊……” 二人愣愣地点头,仿佛被点了穴道。 紧接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苦涩便涌上心头。 天哪……他居然不要?! 他如今身居高位,难道不该在意声望吗?!不想青史留名?怎会主动推辞压轴之位?! 他们慌了。 以往文人士子无不巴巴地求一句评语,便是当朝司空曹操也难逃此俗,可到了这位许大人面前,他们的点评竟似失去了分量。 第44章 在下刘备,字玄德,拜见许大人! “这,这……” 许劭略显局促地开口:“启禀大人……我们此前筹划的所有内容,核心皆围绕您展开,如今岁末将近,评榜文书早已散出,这……” 许枫慢悠悠抿了一口茶,淡然道:“唉,你们选人眼光不行。我给你们几个名字——颍川郭奉孝,司马防之子司马懿,太尉杨彪之子,杨修。” “其中以杨修最为合适。此人自幼勤学,天赋卓绝,博闻强识,聪敏过人,若有意仕途,尽可予以品题。” “嗯?!郭……郭奉孝?” “司马懿,杨修。” “杨修我知晓,您觉得此人如何?” “确是才俊,声名在外,本就在我们考量之中,若作压轴人选,倒也未尝不可……” “何况他是杨彪之子,而今太尉初至许昌,威望犹存,加以品评,亦可视作对其门第的推崇。” 二人低声商议一番,心中却仍觉遗憾万分。 明明许枫许大人才是最合适的。 若以许大人压轴,何人敢有异议?论年少功业,当今青年之中无人能出其右。 至于年长一辈,更无可能。 譬如孔融,眼下颇有“小时了了,大未必佳”之态,性情宽柔却乏决断,境内蛾贼坐大多年,至今未除,与许枫相较,实乃云泥之别。 “可是,许大人……”许靖终究按捺不住,小心翼翼问道:“您为何不愿入月旦评?” 许枫咂了咂嘴,道:“第一,我不需要。” “第二,我的志向不在此处。我宁可去乡野教百姓养猪养鸡,或随仲景采药济世,也不愿成为众人瞩目的人物,一举一动都得谨言慎行,多不自在。” “第三,你们初到许昌,头一件事便是登我司空府拜谒。若我成了你们榜单的压轴,外人会怎么说?日后我若想去拜访二位先生,岂不惹人闲话?” 最重要的是!老子只想安安静静地做个俊朗之人,你们别来烦我采访了,真没意思! 还有人想让我当他舅舅呢!你看我答应了吗?! “原来如此……” 许氏兄弟听完此言,脸上神情顿时肃然,齐齐起身,深深一躬,激动难抑。 “我们明白了!大人果真是大人!!” “如此清高脱俗,实在令人钦佩不已!” “许大人不慕虚名,心怀远志,令我等汗颜!” 志不在名利……声望于他如浮云! 这般心境…… 名动天下的赞誉弃之如履,竟不如养禽育畜来得实在;声誉如粪土,不及救民于水火。 他所求者,是实德,而非虚功。 许大人……真是高洁啊。 许家兄弟顿觉胸中豁然开朗,对许枫的敬意更是油然而生。 “好了好了,过几日我会亲自登门拜访,往后或许还有些事要劳烦两位。” 许枫语气轻松,却确有打算。 这二人乃是当世之中的舆论枢纽,未来用途……不可限量! “二位,请慢走。” 许枫携典韦与赵云相送至府门外,目送二人远去,心中亦波澜起伏。 如今主持月旦评的许氏兄弟已抵许昌。 这意味着,“唯才是举”的推行,正逢其时。 虽天下尚未太平,但一套行之有效的人才荐举机制已然成型,足以遏制世家垄断朝纲,推动群臣归心于曹公麾下。 此刻,许枫心中亦有所抉择。 抉择并不复杂:若他选择培植私人势力,终有一日必将与曹操形成对峙之势; 而若始终拥护曹操,则权柄将稳稳掌握于掌中。 但这根本无需权衡。 许枫的性情便是如此——纵然如今权势显赫,门客云集,又得曹操宠信有加,他始终铭记当年落魄之际,是曹操赐予了他第一顿饱饭。 这便是底线。 落难时感恩戴德,得势后便背信弃义,转头投靠他人? 绝无可能。倘若真这么做,许枫自己都会鄙夷自己。 正因如此,他对司马懿颇有些不喜。 望着许家兄弟渐行渐远的背影,耳边忽然又响起一道难以置信的呼喊—— “子龙!!子龙可是你吗?!” 嗯?! 许枫与赵云同时循声望去,只见一名面相宽厚、双耳垂肩、双手几乎触及膝盖的中年男子,手中提着的两只礼盒“咕咚”一声跌落在地。 他神情激动至极,眼瞳微微颤抖。 此人正是刘备。 刚赶到此处的刘备并未遇上许家兄弟,却意外撞见了魂牵梦绕多时的赵云! “子龙!竟在此处与你重逢,当真是天意啊!” 刘备快步上前,眼中泪光闪烁,几欲夺眶而出。 赵云见状亦动容,轻轻颔首,但脚步仍停留在许枫身后,并未趋前,只含笑说道:“玄德公,未曾想到,昔日徐州一别,今日竟能在许昌再度相见。” 此前,许枫向曹操提议请刘备入许昌时,并未瞒着赵云,因此他对这一幕早有准备。 虽对刘备昔日恩情心怀感激,却从未动摇追随许枫的本心。 毕竟,是许枫救下了他的兄长! 如今兄长居于内城,宅院宽敞,身体康健,仆从伺候周全,与他同住一处。 每逢休沐归家,皆能团聚。每谈及许枫,兄长无不赞颂有加,且每逢年节,必收到厚重馈赠。 这份再造之恩,早已非刘备可比。 若非许枫出手,兄长恐怕早已病逝。 “子龙,近来可安好?” “多谢玄德公挂念,在下现为许大人麾下将领,一切顺遂。” 赵云脸上浮现礼节性的微笑,抱拳还礼。 提及许枫,刘备方才回神,连忙弯腰拾起地上礼盒,小步疾趋至许枫面前,上下打量数眼。 此人容貌俊朗清癯,英气内蕴,又不失灵动洒脱。 果真儒雅非凡,世所罕见。 “在下刘备,字玄德,拜见许大人!” 刘备深深一躬,目光难掩激荡。 这是许枫首次得见刘备——这位在旧史中半生漂泊、白手起家终据川蜀的枭雄,果然如记载所言,极擅隐忍藏锋。 举手投足间,皆似发自肺腑,令人难以设防。 实乃厉害人物。 许枫只是微微点头,以示回应。 毕竟,他已无需受人全礼。身为大司农兼左将军,不论文武职衔,地位皆不可同日而语。 九卿之一的司农,岂是虚名将军所能比拟?一眼便知高下。 第45章 万千难民涌入许昌! “刘将军,今日是专程来访?” “啊,正是……” 刘备连忙堆起笑容,眼角余光却不时瞥向赵云。 许枫看在眼里,几乎想将其双目剜出。 罢了,此人贵为皇叔,眼下尚可替我挡灾避祸,如同一道廉价护身符,暂且留着,不可轻毁。 “备久仰大人风范,夙愿天下昌隆,永享太平。然多年以来,宦官弄权,朝纲崩乱,天灾频仍,百姓十存二三,田亩荒芜,每每思之,心中痛彻……” “今日得见大人治下之景,方知何谓盛世安宁。备,诚心敬服!!” 许枫瞥了一眼典韦,那如铁塔般魁梧的猛士随即走下台阶,接过刘备手中礼盒,咧嘴笑道:“多谢将军厚意。” “不敢当……” 刘备连声谦辞,再次躬身行礼,姿态极为恭谨。 这时候许枫说道:“多谢刘将军了,改日我再登门致意,今日不便多留,我已经收工了。” “嗯,好,哎?!” 刘备一怔,正准备迈步进门,岂料许枫竟直接下了逐客令,连句话都没让他说完?! 这…… 这成何体统! 我方才慷慨陈词,心系天下黎民!竟丝毫打动不了他吗?!全无回应?! 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备怔怔望着许枫的背影,只见那人已跨过宅院门槛,而赵云仍立于门前,朝自己微微躬身。 “玄德公请回吧,今日大人实在疲惫。白日在军营操劳,随后又赴农堂所与仲景先生共研药典杂说,晚间归来,刚歇息片刻便与许靖、许劭二位贤士长谈良久,早已力竭。况且——大人确实已经收工了。” 收工?这是何意? 刘备听不明白,更咽不下这口气! 我可是大汉皇叔!天子亲封的宗亲贵胄!你不过……哦,是他舅父,倒也的确高我一等。 刘备心中暗自撇嘴,随即抬眼看向赵云,语气放缓:“子龙,你何时收工?可否容我们稍作叙话?” 典韦在一旁眉头微蹙,目光冷冷扫了刘备一眼。 呵?这老者居心叵测,莫非想私下拉拢? 典韦伫立不动,耳朵却竖得笔直,听得仔细。 赵云深吸一口气,脸上浮起一抹浅笑,继而深深一躬,几乎是俯身至地。 他提高声调,语气庄重无比:“玄德公!子龙感激您的厚爱与照拂,铭记在心!但今后还请勿再前来寻我,唯恐惹得大人误解!” 言罢,头也不回,径直步入司农府邸之中。 典韦也随意拱了拱手。 “咣当”一声,大门紧闭。 刘备僵立原地,寒风掠面,如刀割骨,心头蓦然涌上一阵凄凉,仿佛灵魂深处正飘落层层白雪。 “我的子龙……” “我的许大人……” 刘备鼻尖一酸,几欲落泪。 年关将至,二弟三弟如今可安好…… ...... 今年的寒冬,因天子还朝、许昌宫室重建,多少添了些喜气。 然而…… 兖州之外,却远非如此。 战火依旧未熄。 一年将尽,袁绍与公孙瓒之争未曾停歇,虽入冬暂歇兵戈,然战祸余殃仍在蔓延。 严冬降临后,一场接一场的伤寒骤然爆发,瘟疫极具传染之能,军中士卒相继染病,百姓亦难逃劫数。 从冀州流离失所的难民,为避战祸,只得一路南迁,奔赴天子所在之地——许昌。 这一涌而来,顿时令整个兖州陷入动荡。 寒冬凛冽,四野冰封,天空不时飘下鹅毛般的雪片。 曹操的官署内,一片焦灼。 白雪覆盖的庭院中,荀彧与戏志才匆匆走来。 这一年,戏志才的身体已极为虚弱,若非曾前往医堂所经张仲景神医调理数月,恐怕早已卧床不起。 “文若,你那边可有新讯?”戏志才唇色微白,低声问道。 “极糟。至少十万流民涌入兖州境内,眼下所有兵马皆已投入灾情防控。自冀州出逃之人无处可归,唯有向许昌奔命。” “唉,果真是双刃之局……” 戏志才轻叹一声,“迎奉天子,可顺势而起,握得天道,正如昔日许大人所言‘道天地将法’,主公已得其‘道’。” “可这‘道’并非轻易可承。若弃难民于不顾,日后诸侯必群起攻讦,主公声名必将受损……” 荀彧眯起双眼,脚步不停,疾行如风。 “不仅如此。”他语气坚定,“若此事处置不当,正值主公亟需威望以稳固朝纲之际,便会丧失先机。届时杨彪等人借题发挥,若不施压震慑,只怕将掀起大规模换员风波!就连逐风也难逃责罚。” 戏志才闻言,心头猛然一紧,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 第一年,虽是迎奉天子之年,亦为新定的“建安初年”(时间线已然更易),然举国上下无一人敢有丝毫懈怠。 日子,并不好过。 最紧要的是,他们可调度的粮秣、药材、人力与物资,均已所剩无几。 不久,后方诸位文臣陆续抵达司空府,齐聚曹操设于议事堂的大厅。 厅中无丝竹之乐,无宴饮之声,寂静得近乎落针可闻。 将领与谋士皆已到齐。 唯独不见许枫。 荀彧入门后的第一件事,便是下意识寻觅许枫的身影,却终究一无所获。 “主公,逐风何在?” 曹操轻叹一声:“不在官署。我已派出三批信使搜寻,仍无踪迹。不知他去了何处,已命文远前去查访。若再寻不到人,整个许昌恐将陷入混乱!” 这逐风,究竟跑到哪里去了?! 怎会凭空消失?! 曹操此刻心乱如麻,难以言表。 天灾本就最难防备,百姓也知此理,故他对灾情本身尚不至过度忧虑。 只要竭尽全力,民心便不会丧失。 然而眼下,困境实在太过沉重! 自冀州、并州流离失所的难民,竟达数十万之众! 如何安置?! 倘若处置不当,南方的刘表、张绣、袁术等人必将大做文章,使曹操辛辛苦苦方才迎回的天子,转瞬变为束缚自身的累赘。 “逐风不在,其司农之职当由何人执掌?若无他在,他麾下的辎重营我们根本无法调动。” “典韦与子龙将军呢?” 曹操再度叹息:“亦不在……” 这才是真正的危机所在。 若有他们在,尚可稳住局势;如今三人皆杳无音讯,那些隶属辎重营的精锐将士必不肯听从他人号令。 毕竟,那是许枫亲手打造的心腹之军。 第46章 曹操动情了!?推刘备奔赴前线! 议事厅内,刘备亦列席其中,闻此言语,心中顿时泛起波澜。 三人均不在——依许大人的性情推断,恐怕已奔赴前线。早年他所创立的农堂曾制香囊,专用于驱寒避虫,内中所填药材皆出自名医张仲景之手。 这位仲景先生乃当世奇才,昔日刘备曾有幸与之交谈片语,故对其略有所知。 此时,或许该去农堂探看仲景先生是否仍在。 刘备刚起此念,荀彧已脱口问道:“仲景先生如今何在?” 曹操答道:“先生早已动身,先行一步召集各地医者。兖州境内凡通晓医术之人,乃至研习医理的儒生,皆已被征召入役。即便如此,仍恐人手不足。” 此事早在众人到来之前,曹操便已部署完毕。 此时,他忽然想起刘备。 许枫曾言,此人绝非等闲之辈,实为大才,只是深藏不露。 曹操微微眯眼,望向客卿行列的末尾,只见刘玄德低眉敛目,神态凝重,满脸忧思。 “玄德,你可有何良策?” “禀曹公……” 刘备深深一揖,环视四周,目光空远而不落于物,语气沉痛地说道:“在下别无良计,唯愿听候差遣。若蒙委派,赴汤蹈火以救黎民于水火,在下定当竭尽全力,死而后已。” 曹操一听,登时倒吸一口冷气。 好家伙……白问了。 不止是白问,这老匹夫还演上了。 这话明摆着是在说:“我不会出主意,但我忠心耿耿,为了百姓我可以去送死”——既不得罪人,又立住了忠义形象。 曹操嘴角微扬,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好。诸位,且听我安排当前事务。” “我,欲行封境之策。” “不可!” 荀彧猛然抬头,眼中满是震惊。 封境?此乃下下之策!除非穷尽所有办法,否则绝不应轻启此议! 戏志才亦惊慌进言:“主公,万万不可!眼下局势尚未至绝境!” 刘备眸光一闪,寒意顿生——封境!曹孟德果然狠绝! 若是换作我来决断……恐怕想封也无力施行。 可冷静思之,如今最稳妥之策,恰恰正是封境。否则一旦疫病随难民流入兖州,来年春耕必将大受影响,秋收势必再度歉收! 连续两年歉收,天下将何以为继? 但是刘备也明白,倘若换作自己身处这般境地,绝不敢轻易下令封锁边境,哪怕心中万分渴望,梦中都在期盼安稳,也必须强逼自己奔赴最前线。 相较之下,曹操的确更为从容…… 将百姓疾苦挂在嘴边,正如如今曹操手握天子一般,皆是双刃之策,用之虽利,却极耗心神! 曹操负手而立,脸色阴沉,两腮紧绷,已然鼓起。 必须封境。 这是他眼下不得不做的决断…… “主公!” 荀彧连唤数声,他们这些文臣实在难以割舍——若行封境,此前多年积攒的仁德声望,便将付诸东流。 “万万不可啊……” 曹操平静开口:“文若,来年若无粮可食,兖州、徐州可是有数百万生灵。” “届时又该如何安置??” 厅堂之内顿时陷入死寂。 众人终于意识到局势之危重,曹操已到了不得不舍弃某种执念的关头。 “罢了,不必多言,我意已决,即刻下令封境!” 正此时,门外骤然传来急促脚步声,一名将领慌忙闯入。 此人乃朱灵,原是曹操初至兖州讨贼时,袁绍所遣之将。 此前曹操之所以不惧袁绍于北疆滋扰,正因二人虽表面分立,实则暗通款曲;然如今各自成就霸业,便默契地疏远了往来。 而朱灵,却是让曹操格外动容的一人。 当年陶谦事毕,诸将皆归本主,唯朱灵慨然道:“曹公真明主也!今既遇贤主,尚复何求?”遂率部留下,其所领将士亦皆倾心归附。 “主公!许大人命我速送书信归来!” “逐风现在何处!!!”曹操厉声喝问,双目如炬,毫无波澜,威势宛若静伏的猛兽。 “许大人已抵兖州北界!正与三位将军合力救援难民,所托之事尽载于信中!” “呈上来!” 曹操伸手,朱灵奔至近前,双手奉上竹简。 曹操启封展帛,细细阅览。 原来许枫三日前便已接到指令,且早在一月之前便勘察妥当一片广阔平原,随即紧急搭建巨型营帐,足可容纳数万灾民。 他在信中力劝曹操切勿封境,反当大开兖州门户,广纳难民,并命军队主动出迎,将流民、饥民尽数接引入境。 同时,请张仲景召集医者,火速赶赴营地施救。 信末谈及征召医士一事,许枫写道:“兖州士族众多,略通医理者皆应征召。主公当令其共赴危难,可遣刘备前往劝说。彼为汉室宗亲,素以黎民为念。值此大灾之际,医者仁心,王公贵胄,无一可免!权力愈重,肩责愈巨!谨记谨记,万不可封境!” “逐风……逐风……” 曹操身躯微颤,鼻尖发酸,几欲落泪。 心头涌上一阵涩意。 戏志才与荀彧见状,皆惊愕怔住。 哭了…… 主公竟是……动情了? 究竟为何? 这封信中,到底写了什么,竟能令他如此失态? “刘备!!刘玄德!” 曹操猛然高呼。 “末将在!”刘备急忙出列,深深一揖,态度恭谨。 “我得逐风良策!决不开封禁之令!欲救万民于水火,你乃大汉皇叔,怀安邦济世之志!可愿助我共度此劫!?” 刘备神色肃然,立即俯身回应:“在下愿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然心底却咯噔一沉,妈的……怎么感觉又被推上风口浪尖了。 好一招谋略,好一个逐风。 曹操心潮激荡之余,内心已然安定下来。 “原来逐风早已奔赴前线。” 他低声自语。 荀彧与戏志才面面相觑,“前线?” “自然是前线,如此天灾,岂非即是战场?” 曹操环视众人,继而对刘备说道:“玄德,我也将亲赴前线。待你事务完毕,速来会合,你我并肩,共救此冬荒之难。” “好!曹公但有差遣,我定当竭力完成!” 曹操微微颔首,从衣襟内取出一块令牌,乃是司空府专用信符,上面刻有其亲笔署名与印记。 他郑重地递到刘备手中,低沉道:“你速去许昌城中,召集所有公卿大臣、士族子弟,凡通晓医理、略懂药性的文人学子,一律紧急征召。时限仅余两日——兖州北境大牤山前,逐风已筑营帐,眼下已有数万灾民聚集彼处,刻不容缓!” 刘备接过令牌,只觉头脑一阵发蒙。 紧接着心中已是怒骂翻腾。 我天!这岂不是把我往火坑里推? 两天期限,连喘口气的机会都不给!赶赴北境少说也得一天半,现在留给我的不过半日功夫?! 更棘手的是,这些人非同寻常——皆是权贵之后、门阀子弟,还有众多寒门书生!若我强行召集他们奔赴疫区,途中稍有闪失,染病身亡…… 那我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往后这些士族能放过我?必视我为祸首仇敌! 伤寒,自古便是战乱中最凶险的劫难。 百姓流离失所,田园荒芜,国力凋敝。汉末数次大疫,几乎耗尽国库积蓄;而灵帝又非明君,不知理财治世之道,单一个西园卖官便挥霍无度。 若非十常侍另设鬻爵之法勉强充盈财源,恐怕国用更加窘迫——然而此举亦非良策,且钱财未必归于朝廷。 此刻,刘备只觉得脸上火辣刺痛。方才还在堂前慷慨陈词,说什么“愿为民赴汤蹈火”,转眼便心生犹豫。 倘若有人察觉他迟疑畏缩,声望必将扫地。 既已身处局中,便不容退缩。 “好!曹公请放心,两日之内,我必率众医者抵达指定之地!” 刘备抬眸坚定,握紧令牌,转身疾步而出。 第47章 何人谋划?天下皆知曹操是真仁者! 不到半个时辰,消息自司农府传遍各营,全军立即动员。 百夫长分领队伍,千余支兵马自许昌四门而出,浩荡开拔。 如此规模的调动,震动了兖州每一座城池。 东郡的鲍信,以及夏侯惇,在得知军令的瞬间,便明白了曹操的用意。 无论天子庶民,皆不可置身事外;王公将相,亦须救苍生于水火! 于是,一场直面汉末最烈伤寒的战役,就此拉开帷幕。 …… 兖州城外,灾民成片。 许多人原欲前往许昌,毕竟天子驻跸于此,或可得庇护。但他们终究不敢靠近——唯恐将疫病带入城中,惹来杀身之祸。 果然不出几日,他们便见大批军队自城中各要道蜂拥而出。 铁骑奔袭,甲胄森寒。 灾民们顿时惊惧万分。 “此地可有患伤寒之人!?” 一名将领纵马高喝。 无人敢应答。 甚至不少人拔腿就逃。 “快跑!他们是来杀人的!” “要像冀州那样,把我们都杀了埋掉!” “逃啊!能活一个是一个!” 纵使乱世如刀,性命如草芥,百姓依旧顽强求生——野草虽贱,却最坚韧。 “所有人不得妄动!!此地是否有人染病?!我家主公与许大人已在前方设立营地,广召医者,专为施救!!!” “主理医者乃医圣张仲景先生!切勿奔逃!!” 这一声断喝如雷贯耳,灾民纷纷止步,脚步凝滞。 伫立原地,久久无言。 继而,一股难以言喻的情绪在胸中翻涌,最终化作泪水夺眶而出。 “治病?” “是真的要给我们治病吗?!” “救我们!请救救我们啊……” “这是真的吗?莫非是哄骗我们的圈套?” “不是!许大人是天上星宿下凡!他有《天经全书》!” 一人嚎啕哭喊,随即众人齐声悲泣。 哭声连绵起伏,宛如死里逃生后的哀鸣与感恩。 然而,伤寒仍在蔓延。 虽然瘟疫仍未消退,但他们仿佛寻到了依靠,心中早已不再有濒死般的绝望。 “去寻许大人!” “来兖州吧,兖州安泰……曹公乃英明之主,竟有许枫这般贤德之士……” “我等愿随诸位将军同行!” 这不过是一个缩影。 几乎所有流民都听闻了这一消息。 兖州不闭关!不禁流民入境! 由医者施救!在许枫许大人的统领之下,展开救治! 天佑我大汉黎民! 天佑兖州苍生! 一路上,自冀州而来的难民无不称颂功德。 消息传开后,甚至一些原本并无逃难之意的百姓,也举家迁徙。 奔赴兖州而去! …… 两日之后,袁绍境内终于得悉此事。 震惊至极。 他帐下文臣武将逾百,人才济济! 近年平定黑山贼,征讨白波匪,将周边群寇整治得俯首帖耳;治下百姓安居乐业,尽享仁政恩泽,无人不赞袁本初之贤。 纵使与公孙瓒交战,境内百姓仍踊跃支前,粮饷军资未曾短缺分毫。 然而如今,竟在一日之间,百姓纷纷背井离乡,远走他方。 “怎会如此?!” “曹阿瞒莫非疯了不成?!” 袁绍首次失却镇定,便在此刻。 其谋士田丰、许攸等人亦觉难以置信。 尤以许攸为甚。 此人细眼淡眉,形貌庸俗,早年曾与曹操同窗共读,深知其性情。 “绝无可能,绝无可能……曹阿瞒我岂能不知?主公你也清楚,他断无此等胸怀与心力倾全境之力赈济万民。且他刚愎少柔,不屑伪饰仁义之举——此举反倒似迂腐儒生所为…… 若此时南方张绣或袁术来袭,岂非门户洞开?” 田丰冷哼一声:“张绣不足成事,袁术有徐州阻隔,何足为患?此非关键。我倒是担忧,如此众多灾民,如何安置?曹操不怕引火自焚?” 许攸沉吟良久,仰天长叹:“唉……倘若熬过今冬,曹孟德之名望,恐无人可及。” “不必等到冬天!” 袁绍怒不可遏。 “就在今日!他已赢得我冀州军民万口称颂!!天下皆知曹操是真仁者!实则他是枭雄!是奸佞!可恨啊!!我冀州只能驱逐流民,或就地掩埋,而他竟敢收纳!” “曹操背后,必有高人谋划!” 袁绍顿时满心苦涩。 他几乎想脱口而出:为何我身边就没有这般奇才? 只是顾忌伤了许攸与田丰之心,终未出口…… 这位高人,莫非便是当年献策平定兖州三十万蛾贼的许枫? 同一人乎? …… 此刻,大牤山前。 绵延千里的营寨已然落成,完全依军制构建,耗费巨大。然许枫手中钱粮军械充足,毫无拮据之忧。 于他而言,这是一场战役。 若调度得当,便可将伤亡降至最低,拯救这些流离失所的百姓——十万之众,无家可归。 看似安置艰难,然待来年春暖,他们便可化为新生之民力。 此时的大牤山,已汇聚医者三百余人。 其中一人医术尤为卓绝,几可比肩仲景先生。药性熟稔于心,抓药无需称量,一握即知分毫。 更令人称奇者,遇有灾民创口溃烂流脓,此人竟能以精巧外科技法迅速处置。小刃如手术之具,手法稳健纯熟,令人叹服。 许枫巡视时见此情景,当即趋步上前,拱手相询。 “先生,可是华佗?” 一位鬓发斑白的老者转过身来,摘下覆面的白布纱巾,面露微笑,颔首道:“正是老夫。阁下莫非便是当今大司农许枫许大人?” “正是在下……” 许枫深施一礼。他对如此贤达之士向来敬重,因知此人实乃活命无数,功德无量。 “多谢先生亲临援手,许某代万民,向先生致谢。” 这个许枫确实发自肺腑,因为他并未亲自动手做太多具体事务,只是推动了整个计划的实施。若论功劳,最大的莫过于建起这座规模宏大的营地。 可话音刚落,华佗立刻起身,面露笑容, 神情谦卑,仿佛受了莫大恩惠一般,随即向许枫恭敬说道:“万不可如此言!应是我代天下百姓感激大人!许大人之才德,实乃举世罕见!若您不弃,我愿追随左右,为大人调理身心,祛病延年。” 此时,众多医者纷纷投来敬仰的目光,即便是那些出身士族、通晓医理之人,也都对许枫赞不绝口。 如此德行与才能兼具者,真如传说中的圣贤降临。 或许许大人当真藏有《天经全书》,乃是上苍派遣来拯救乱世的救世之主! “言重了,言重了,此次真正鞠躬尽瘁的是仲景先生,诸多药方皆出自他手。” “我深知!我与仲景,神交久矣!” 华佗轻抚长须,脸上难掩兴奋之色。 “老先生,待此事告一段落,我们定要促膝深谈。眼下我先去前方查看情况。” “恭送大人!” 华佗再度躬身行礼,深深一拜,直至许枫身影远去不见,方才继续诊治病人。 曹操此刻正驻守前方,已将此地设为大营,连续十三日未曾归府。 而今,痊愈之人日渐增多,形势一片向好。 许枫步入营帐,在门口的自来水管旁洗净双手,取下面纱,长长吐出一口气。 “快结束了,”他苦笑低语,“早知今日这般忙碌……” 摇头之际,心中不禁感慨万千。今年战事频仍,尤以寒冬为甚。 去年他便察觉,伤寒已成为士兵与贫民难以跨越的生死鸿沟。 每逢冬季,必有无数人因寒疾僵毙,民间称之为“僵尸”——身躯冰冷僵硬,医药难施,风寒侵体,愈发危重。 曹操叹道:“幸亏有你……往年我们只能听天由命,仅能救治眼前之人。” “未曾想,终究是逐风高屋建瓴,目光长远,我不及你也。” 能让曹操这等心雄万夫、睥睨群英之人说出如此推许之语,许枫可谓屈指可数的几人之一。 不止身先士卒,此前许枫下令分发药囊,令许昌百姓人人佩戴,竟使全城免于伤寒之患。 此外,他长期钻研劁猪育肥之法,养猪皆膘肥体壮,如今宰杀一头,便可熬汤煮肉,供众人饮热汤、食肥瘦相宜之肉, 更助病患恢复元气。 这一系列举措,仿佛冥冥中早已铺就,只为今日力挽狂澜。 曹操忽有所感:早年他喜好游侠,走遍四方,见不平则拔剑相助,那时意气风发,颇具豪侠之风;途中亦目睹汉室倾颓,饿殍遍野,却无力回天。 而今日,竟阴差阳错被许枫引上这救民于水火之路,反倒圆了自己一桩夙愿。 此刻他越看许枫,越觉其身影与自己年少时何其相似—— 豪情满怀,内蕴巨力,却如清泉般澄澈脱俗,不染尘泥。妙人哉…… 幸好许枫未曾留意曹操眼中的神色,否则怕是要立刻抽身退避——这眼神,怎么说呢,总归有些不太寻常…… 他一边大口进食,一边细声道:“如今投身医救的医师不计其数,士族有之,富商巨贾有之,寒门学子亦踊跃参与。我们最好设立名册,登记在案,待到开春,呈报天子,统一嘉奖。” 许枫思虑周全:他人出力相助,必得有所回报,赏罚分明方为良制。 他对这些医者亦心怀感激,若无他们协力,恐怕早已尸横遍野,惨不忍睹。 “嗯,此策极佳。今年岁末,大概率又是一派盛世祥和景象。若届时再有一篇旷世诗文问世,那就真是锦上添花了……” 曹操轻捋胡须,眼中精光闪动。眼下局势稳固,无需忧虑。 大局所趋,万象更新! 此消彼长,恰是最佳写照。 待来年春暖花开,此番救亡之功与声望,必将传为千古美谈。 想到此处,曹老板不禁为许枫,也为自己的抉择感到由衷欣喜,内心甚至泛起一丝得意之感。 第48章 赠奉孝一坛最烈的酒! 夜色渐深,许枫命从陈留赶来的程昱带领三百兵卒前去核对名册。 此次事务已近收尾。 那些前来救死扶伤、采药助役的世家子弟、军中士卒、勇武将领,终于得以喘息。 他们已连续十余日未曾安眠。 天寒地冻,寻常时节,人们皆愿闭门取暖,不愿外出。 此刻登记完毕,众人便在营中围炉谈笑,取暖歇息。 而许枫则手持名单,径直走向营地东南一隅。 他快步前行,目光落在一名身着黑袍、面色清冷、身形瘦削的青年身上,年纪与自己相仿。 许枫见状加快脚步,走近后轻声问道:“郭奉孝?” “啊?” 那青年猛然从沉思中惊醒,仓促起身,躬身深拜,礼数周全。 “正是在下,参见司农许大人。” 他这一声行礼,顿时引得周围的学子纷纷站起,拱手作揖。 方才光线昏暗,未能认出身份。 许枫微微一笑,“随我来,我有事寻你。” 有事? “奉孝竟被许大人记挂?他们相识吗?” “不清楚,奉孝未必识得大人吧?看年岁相近,皆是年少英才。” “哈哈!像奉孝这般奇才,又如许大人这般俊杰,自然是声名远播,彼此倾慕,我等难以企及。” “虽难企及,亦可持守初心,静待机缘。” 郭嘉被带走后,其余学子面露讶异,低声议论。 郭奉孝久居颍川,寡言少出,专研典籍。 家中藏书颇丰,为人谦和洒脱,不拘小节,遇事淡然处之;然若有争执,每每一语定纷。 故乡人虽口不言,实则心中多以郭嘉为首。 仿佛“文无第一”在他面前也不再适用。 “你来此地,怎不先告知戏志才或文若?你们不是故交吗?” 许枫边走边问。 二人步出营帐,郭嘉只觉手腕被牵,自始至终一头雾水。 怎地突然如此亲近?我似乎从未见过这位大人。 “呃……”郭嘉轻咳两声,低声道:“在下系应乡里征召而来,与文若、志才无关。且在下无意仕途,还请许大人……恕罪。” 话至此处,他却说不下去了。此前拒袁绍时,言辞决绝,锋芒毕现,曾直言郭图、田丰等人识主不明,袁绍非英主。 可面对许枫,却难以开口。 此人风姿卓然,眉宇间自带从容笑意。 气度超凡,翩翩如玉,浊世中的佳公子,用此等词来形容,竟毫不违和。 “你不求官职,可想要何等奖赏?” “奉孝无所求。” 郭嘉淡然一笑。 许枫咂舌道:“果然与荀彧所说一般无二。” “文若说我什么?” 许枫笑道:“一根筋。” 郭嘉一怔,随即莞尔,不再言语。 许枫略一思索,说道:“那我私赠你一坛好酒。” “能有多好?”郭嘉这次并未推辞,“我嗜烈酒,越烈越好。” “那你可喜欢烈马?饮最烈之酒,骑最烈之马,眠最烈之女子!” 郭嘉一愣,嘴角微抽,心头一震。前两句,鲜衣怒马,豪情万丈,尚可接受;最后一句……绝非儒者所宜言。 “我万万没想到会见到你的名字,既然见到了,便是缘分,断不能让你悄然离去。”许枫豪气顿生,朗声道。 “大人,究竟有何要事?” 许枫神色转肃,“一件大事——兴学之策,泽被千秋。来年春暖,我将在许昌设立学堂,招生三千,有教无类,分三科授业:物理、儒学、法墨。” “法墨?大人您要……”郭嘉一怔,面色骤然大变,此等言论,近乎大逆不道! “以法为基,以墨立矩,法以严政,墨以济世,儒为根本,道为归途,诸家各有所长,取其精要,补己之短,泽被苍生,使寒门子弟皆有进身之阶。你愿不愿做?” 郭嘉愣住,一时语塞。 他心中仍存旧念:若换作旁人说出这番话,他定会断然回绝。 可如今开口的是许枫——许大人,神人也,天星降世,于兖州、颍川两地积有厚德,声望日隆。 且此人言谈之间目光灼灼,气势逼人,竟让郭嘉生不出一丝违逆之意。 “若我告诉你,我们所居的大地,并非四方平展,而形如圆球,你信否?” “若我问你,果子自枝头坠落,为何向下而不向上飞升,你当如何作答?” “若我说,我能令体弱如奉孝者,亦可推动千钧巨石,你可相信?” …… 一连串诘问如疾风骤雨,直击心神,郭嘉顿时懵然。 良久未能回神,仿佛许枫执铁锤猛击其胸,震得五脏翻腾。 果子,为何偏偏落地? 大地,竟是球形? 我……竟能举起千斤重物? 郭嘉心乱如麻,思绪纷杂,这都是何等奇谈怪论?莫非大人神志失常? 可……万一,是真的呢? “你看,”许枫忽而蹲下,拾起一根枯枝,在地上画出一道杠杆,随即写下公式,推演出撬动千钧之力所需之力臂长度。 “如此设计,你便可尝试托起重物。”他凝视郭嘉,语气笃定:“坦白讲,若有足够长的杠杆与稳固支点,我甚至能将整个大汉江山抬离地面!” 抬……整个……大汉? 许枫唇角微扬,含笑道:“如何,想不想亲手试一试?” 郭嘉额角渗汗,心中震撼难平。 这般学问,前所未闻,宛如推开一扇从未见过的门扉。昔日儒者研习兵法、权谋、人心、大势,皆从宏旨入手,何曾思及如此切实之术? “不不不,我不试。”郭嘉连忙摆手,打消方才跃跃欲试的冲动,却已明白许枫所言之法,实乃“衡器”之理。 春秋之际,已有名为“衡”者,运用相似之道,然较之许大人所授,粗浅远矣。 “您……并非纯粹儒门中人?”郭奉孝终于问出关键一问。 许枫沉吟片刻,点头道:“我是儒者,却不拘一家。乱世用兵家,危时仗法家,治世尊儒家。百家皆有其道,独尊儒术虽有其功,然不可尽废其余。今国家危殆,欲兴大汉,岂能闭目塞听,固步自封?” 此言一出,郭奉孝颔首称是。 然片刻后,他又低声道:“可是……” “哎呀,可是什么可是!” 许枫一把拉过他的手,径直走向营帐,唤来典韦与赵云,取酒置于案上。此酒清淡柔和,宜久饮慢谈。 “来来来,把酒畅叙,万事待醉后再议!” 典韦与赵云对望一眼,尤以典韦眼露希冀,舔了舔嘴唇道:“大人,眼下急务已解,那我是不是……” “喝喝喝,还啰嗦什么!” 许枫斜睨他一眼。 “诶!” 典韦立刻搬来木凳,拘谨坐下,脸上却掩不住兴奋,先豪饮数碗,随即高声笑语起来。 “大人,您好像是己吾侯吧?” “嗯,正是。”许枫微怔,怎地突然提这个? “那我可是地道的己吾人!若没从军,怕早就是您府上的佃户喽!” “缘分啊!凭这份乡谊,您看能不能……以后军中别禁我的酒?” “滚!” …… 这蠢货,逮着机会就钻空子,倒是机灵得很。 不过…… 许枫深深看了典韦一眼,心头莫名泛起一丝不安——却又说不清,究竟何处有异。 不过依他推测,来年开春,待春耕结束之后,战略势必再度调整,老曹应当会挥师南下,目标不是张绣,便是袁术。 此次灾荒中,库存的粮草已消耗过半,而临近岁末仍需持续支用…… 这是一笔沉重的支出,若来年无法调拨足额军粮…… 罢了,许枫眯了眯眼,这种事眼下无需多虑,只要谨慎应对,日子总能过得下去。 “喝!”许枫低喝一声,郭嘉也欣然举杯。 这半个月来他几乎未曾合眼,整日忙碌,酒未曾沾唇,饭也没吃过几顿饱的。 如今大事告成,救下百姓不下十万,心中自是激荡难平。 第49章 我郭嘉,自今日起,愿追随大人左右 酒过三巡。 四人面颊皆泛起醺然之色,眼神迷蒙,虽无人再唤添酒,但言谈之声却愈发高亢。 每当至此,正是酒席间最易吐露心声之时。 “许大人,”郭嘉开口道,“在下听闻您的才学远超文若,才华胜其十倍不止!尤擅诗词,有‘飘逸如仙,世间罕匹’之誉!那首‘众里寻他千百度’,奉孝反复诵读,少说也有百遍,即便不足百遍,九十九遍总是有的!” “今日可否为我题一句?” 许枫连忙摆手:“不会,真不会。我本无诗才,从不作词。” “上回是文若逼我说的,纯属偶然。” 郭嘉却不肯罢休。他素来性情冷淡,对万事皆不多动情绪,言语亦温和寡欲,可一旦饮酒,便判若两人。 竟有些……借酒撒泼的意思。 “那不行!大人若要收我入帐下,必得赐奉孝一句词!哪怕只有一句也行!” 许枫似笑非笑地望着他,一旁的典韦则愣住了。 典韦觉得有趣极了。 嘿?这人一醉,胆子也大了,竟敢这般跟大人说话,哈哈哈! 当下便学着郭嘉的模样,二郎腿一翘,双手枕于脑后,得意扬扬地嚷道:“啊,对!说得在理!大人去给我炒两盘菜来!” 啪! 许枫反手一巴掌拍在典韦肚皮上,“打你。” “啧,哎哟,人和人真是不一样,我不过讨两道菜罢了……”典韦揉着肚子小声嘀咕。 许枫略一沉吟,转向郭嘉道:“嗯……送你一句:我于黑暗之中盛放,亦如黎明之花。” 黑暗之中? 许枫极喜此语,原想用“杀戮”,但“杀戮”与郭嘉不合,他更适合黑暗与孤寂。 郭嘉目光微颤,忽然怔忡。 他也爱极了这句话。 我于黑暗之中盛放,亦如黎明之花。 仿佛……正是谋士的写照…… 呕心沥血献策,运筹帷幄如神,不必执刀,却可搅动风云、主宰战局;无需亲临沙场,却能在无形中搏杀决胜。 若有如此对手,或许,也值得出仕为臣。 “我郭嘉,自今日起,愿追随大人左右。” …… 正月,已是新岁的时节。 虽已更年,却未举办庆典,只为安置难民与流民奔走劳碌。 然而今日,却是一场难得的小盛会。 风云汇聚的许昌城内,尤其内城,聚集了许多士族子弟,亦有寒门学子结伴而至。 马车络绎不绝,人声喧沸。 众人齐聚于一座名为月旦桥的园苑前。此园乃曹操应允,耗费巨资所建,专供许靖、许劭兄弟主持评鉴之用。 只不过,如今的评会已非“月旦评”之名,改为每季一次,以彰显功绩,扩大影响。 而今年所议之事,恐怕数日也说不尽。 园外,文人列坐,诸多气度翩然的青年才俊到场,百姓与庶族富商则立于外围,皆盼能亲耳听闻一二传奇佳话。 一辆华车缓缓停驻,一位白衣青年在两名仆从陪同下走下车来,负手环顾四周,轻叹道:“昔日汝南月旦评,亦不曾见如此盛况。如今许昌富庶,实乃太平盛世,快意非常。” “公子,听闻今年年末的评会上,已有您的名字,明年便可入仕为官了!” 身旁的仆人兴致勃勃地说道。 “这是当然,”那身着白衣的年轻男子负手步入园中,并未向旁人致意,径直走到一棵树下伫立,与众人泾渭分明。 与此同时,远处一名黑衣青年目光谦恭,神情恭敬谨慎,扫过在场诸位儒士后,默默退至一隅,仿佛融入暗影,悄然无声地站在另一侧。 此时,许枫已登上园中二楼。 这场月旦评,实则早已由他执掌中枢。 许靖与许劭兄弟正向他低声介绍。 “许大人请看,那位白衣公子,乃是太尉杨彪之子,杨修,字德祖。” “嗯。” “那边那位黑衣青年,则是司马家的司马懿……” 许枫眸光微闪,精芒掠过。 杨修,司马懿。 皆天资卓绝,才学渊博。然其根本之别,在一个“忍”字——一人能忍,一人不能忍。 “那边那位,便是刘备,刘玄德。” 许靖再度开口。 许枫循声望去,在中央位置,坐着一位面容谦和、举止有礼的中年男子,面方耳阔,双手安放膝上,神态从容。 果真是刘备,刘玄德。 刹那间,许枫恍若置身戏台之前,眼前人物如长河奔涌中的浪花翻卷,恰似“滚滚长江东逝水”,浩荡不息。 这些风云人物,正悄然登场,你方唱罢我登场,逐一浮出历史水面。 这世间,也因此愈发精彩纷呈。 而许枫忽觉自己,仿佛正是那搭台设戏之人。 至少这一次月旦评,舞台由他铺就。 “二位,切记我方才所言——切莫将我置于压轴,仅作引场即可。” “今日的重头,便定为杨修与司马懿。” 许靖与许劭对望一眼,深深一躬,“大人高义。” 这场暗藏风云、令英才尽显的盛会,就此徐徐开启。 第50章 月旦评正式开启! “小姐,月旦评不会有您的份儿,您来这儿做什么,还不如去赏花灯呢……” 偏僻角落的队伍里,小丫鬟压低声音,在面前小姐耳边轻语。 这位小姐,双目如明月朗照,容貌清秀脱俗,虽未施脂粉,尚显稚嫩,却已初具倾城之姿。 “我们从无极县千里迢迢赶来,为的究竟是什么?” “若非迁居安平,可这月旦评,又与小姐有何相干?” “不过是一群书生清谈罢了……啊不,文人们的事,小姐,咱们走吧?” 此女名为甄宓,随家中长辈避难至许昌,原籍中山无极,母亲出自常山。 “我不走,我要亲眼看看这位许大人究竟长什么样。” “想必是个老头吧。”丫鬟脱口而出,心中也的确如此认定——毕竟,通晓万象的智者,怎会是年轻人?年轻人哪有工夫研习如此广博的学问? “未必如此,”甄宓端庄一笑,语气温雅:“若大人与我一般,过目不忘,才思如泉,又何须年岁积累?” “可小姐就算聪慧过人,终究不及许大人那般博学多能。” “你这坏丫头,胡说八道。” 甄宓回头嗔她一眼,随即继续凝望前方。这正是她前来的缘由。 传闻——当年伤寒疫病肆虐之际,许枫大人力排众议,决不允许兖州闭境,反而大开城门,收容四方流民,召集许昌所有医者,更号召全兖州大夫共赴救治。 连续半月未曾归家。 如此胸襟与功业,实在令人仰止。 “开始了,开始了!” 甄宓正出神之际,忽闻前方骚动四起。 只见许靖、许劭兄弟缓步登上月旦桥,而从桥畔阁院之中,缓缓走出一人。 悄然立于对岸。 并不与诸生同列。 顿时全场哗然。 “你们瞧,那便是许大人!” “他自月旦阁内而出,定是许家兄弟事先延请入内的!” “许大人也要参与点评吗?那我们恐怕连一句评语都难求了。” “怎会如此?许大人何等身份,岂需他人置喙?更何况他的功绩,又岂是寻常人能够评说的?若非他与司空大人在年关之际力挽狂澜,压制朝中纷争,恐怕边境早已封锁,百姓尸骨成山,哀声遍野了。” 在四周低语议论之间,甄宓听到了这番话,立即踮起脚尖,努力望向对岸,想要看清那位男子的容貌。 然而只能依稀看见一身玄色官袍,长发随风轻扬的身影轮廓。 正此时,一道清脆悦耳的声音骤然响起。 一名年纪与她相仿的少女竟径直奔上月旦桥。 “许大人!” 她的声音宛如山涧清泉,明亮爽利,毫无造作之感,听来令人心神为之一振。 刹那间,压过了所有喧哗嘈杂。 那是个约莫十三四岁的女子。 许枫顿时一愣。 这是什么状况? 那少女冲上桥面,守卫甚至来不及阻拦。 虽说如今女子读书已非罕见,朝廷还特设“女博士”一职专授女官,可这般当众疾行登桥,仍属惊世骇俗。 眼前一幕,让许枫一时错愕。 不只是他,连许靖、许劭也惊得回过头来。 典韦与赵云立刻跨前一步,挡在许枫身前;郭嘉则悄然握紧双拳,随时准备出手搏斗。 唯有许枫凝视着那少女面容,并未显露半分忧虑。 毕竟,他体内还沉睡着许久未曾动静的【神级武将系统】。 筋骨强健,力能扛鼎。 只是不愿动武罢了。 别说是一个笑容灿烂的少女迎面而来,哪怕来的是沙场宿将,他也足以一掌将其击退。 “大人……” 许靖与许劭回头观望,见许枫轻轻挥了下手,便知无事。 桥另一端的学子们全都怔住,纷纷伸颈张望,不知发生了何事。 一个身穿黑布长袍的女子突然闯出,难道竟是对许大人有所图谋? “此人是谁……” “不知其名。此乃窈窕淑女,翩若惊鸿,飞向栖凤之枝。” 不知谁吟了一句,周围之人顿时投去鄙夷目光。 献媚?! 这分明就是献媚! 那女子面带浅浅梨涡,笑靥如花,眸子灵动有神,透着一股机敏俏皮之意。 “大人!我名郭照,字女王!” “小女子自幼饱读诗书,学贯古今,胸怀经纬之略,愿为大人运筹帷幄!” 她眼波流转,说得自己都信以为真。 许枫听完,不禁低声一笑:“你才多大?” “贤者不问年岁,而论才学!我且知晓,大人曾写道:‘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而我,正是那人!小女子,便在此处等候大人!” 这位名为郭照的少女,梨涡深深,笑容明媚,年纪虽轻,胆识却不凡。 许枫一时竟不知如何回应。 “大人!” “你懂些什么?” 许枫背手而立,淡淡开口。 “诗词歌赋,农桑水利,无所不通!” “好。”许枫道,“来我府中任功曹吧。” 他心想,尽快结束这场风波为妙。 郭照一听,脸上即刻绽放笑意,眼中更闪过一丝掩不住的得意。 成了!居然真的成功了! 她本是孤苦之人,父母早亡,乱世飘零,在战火中辗转求生。 近日听闻许大人威名,特地前来拜见。 不看倒罢,一看便再也按捺不住。 许大人定是宽厚容人之士,自己又有才学,若能得其赏识,未必不能脱离苦难,建功立业。 不过十三四岁的孩子,心思自然单纯。 许枫招了招手,示意她站到身边。 瞬间激起一片骚动。 桥外人群中的甄宓听到这一幕,如遭雷击,僵立当场。 身旁丫鬟愤然低语:“这姑娘真是不知分寸!竟如此轻狂也能得大人垂青!全无闺秀之态!” 此刻,甄宓轻声叹息:“晚了一步,可惜了。” “啊?!”丫鬟怔住了,“姑娘!您万不可如此啊!” 她急忙慌张地开口劝阻。 场面的骚动并未持续太久,毕竟在场众人皆为饱读诗书之士,言行自有分寸,不会失礼逾矩,此事日后恐怕也只会成为一段风雅谈资罢了。 许靖与许劭兄弟二人轻咳两声,抬手示意四周宾客安静。 随即,久负盛名的“月旦评”再度开启。 ...... “诸位来自天南地北的文人雅士、官宦名流,许久不见许氏兄弟,今日重聚,特此致礼。” “今年时局动荡,灾祸频仍,然天降奇才,力挽狂澜于既倒。今日我们评点的第一人,想必诸位早已耳熟。” 许靖与许劭一问一答,默契十足。许枫在一旁听着,竟觉得颇有几分德某社讲坛的风范,语调起伏,引人入胜。 “此人于岁末灾荒之际,偕司空曹操大开兖州城门,赈济黎民,召集当世良医,使万千百姓得以活命。此等作为,早已超越寻常功业。” “哦?那该以何词称之?”许靖故作疑问。 “唯有‘功德’二字可配。”许劭含笑回应。 “唯有功德,方能彰显此公之德才兼备。” “说到此处,诸位心中应已有答案。” 许靖接道:“不错,正是我族中贤达——许枫,许大人。” “许大人原籍河北,因乱徙居兖州,一身才学得遇曹公赏识,遂得施展于天下。由此亦可见曹公慧眼识珠,当今世间,罕有能及者……” “我兄弟二人的定评是:乱世之文曲,下凡之谪仙。” 下凡之谪仙…… 许枫心头猛地一震,脸色瞬间发苦。 天呐!千防万防,没防到这句评语杀我一个措手不及!!这也太夸张了吧?! 直接吹成仙人下凡了! 郭嘉微微颔首,“此评中肯,大人当之无愧。” 许枫侧过头,咋舌道:“我要是跟曹老板关系不好,现在坟头草都三尺高了,你信不信?” “我信。”郭嘉认真点头。 第51章 捧杀之毒计! 一番言论持续了十余分钟,许枫听罢,并未放在心上。 就在此时,他眼角余光瞥见侧方一棵古树之下,站着一位蓄须中年男子。 他凝神细看。 曹操?! 曹老板怎会在此? 而且看样子,似乎是悄然前来。 身着素雅常服,藏身于树影深处,位置极为隐蔽,唯有许枫这个角度才能察觉。 曹操也已注意到他的目光,嘴角微扬,悄悄比了个“耶”的手势。 这动作,还是许枫教他的,用以表达心中得意与欢喜。 “这老曹……”许枫抿唇一笑,却未声张。 想来也只是来听听评语,并不欲露面。 郭嘉的声音如湖水般平和流淌而来:“此次重启月旦评,实为招揽英才之举。大人您令许氏兄弟心服口服,无形中已为曹公增添声望。不过,今日南北云集,来者甚众。” “您请看,那人举止沉稳,衣角纹饰异于常人,绣法粗犷,似有西南蛮风,极可能是川蜀使者或门客。” 郭嘉又指向另一处。 “那位腰间佩玉,而非剑穗香囊,北方士人少有此习,这般装束,多半出自南方刘表或扬州袁术帐下。” “月旦之会,虽为文人雅集,然真正隐逸高士,依旧袖手旁观,待价而沽。” 郭嘉淡然道:“故真龙之人,未必在此列。” 这番见解,许枫深以为然。 说到底,不过是一场盛会热闹。纵是当年曹公,也不过图一句评语,如同取得一张“入场凭证”,至于真实才干,与许氏兄弟并无干系。 他们不过是“舆论推手”,功能在于造势宣传而已。 “诶,听你这么一说,我倒是想到一条生财之道。” “愿闻其详。” “卖评。”许枫笑道。 月旦评仍在持续进行,曹操悄然到场,并未引起多少注意。 然而自许枫离去后,许家兄弟所评点的诸多人物,或因声名不显,或因才具不足,皆显得评价失衡,难服众望。 这让二人立于桥上时,也不免生出几分焦灼之意。究其原因,不过是“许大人”的声名——实在太过显赫。 即便在那些崇尚儒术、重视门第的世家大族之中,也再无人能与之比肩。 所幸,这场评议也临近尾声。 “接下来要提及之人,乃是一位后起之秀。” “又是后起之秀?” “而且竟要压轴出场……怎会如此?” “许大人竟不亲自收场,说是抛砖引玉,可许氏兄弟此举,分明是把美玉抛出,却引来无数瓦砾回应……” 无论他们如何极力称颂这位少年英才,言辞之间总显得空洞无力。 “此人,乃太尉杨彪之子,杨修。” “啊,字德祖。据我等所知,乡人早已视杨德祖为天纵奇才,读书过目成诵,诗文辞赋无所不通,年仅十三,便已洞察天下大势。” 许靖缓缓道:“如此人物,可用一词概括。” “何词?”许劭顺势问道。 “根正苗红。” …… 一时之间,四下文士皆默然怔住。 似乎已无话可说。 “‘根正苗红’,岂非与‘唯才是举’背道而驰?” “令人遗憾,此次月旦评,竟落得这般境地?莫非是太尉杨彪暗中施压,致使许氏兄弟屈从权贵……” “若果真如此,恐怕我大汉……唉……” 众人纷纷叹息。这些儒林之士绝非庸常之辈,能来此地并关注月旦评者,皆有独立之识见。 而今年,本是一次难得的机会——众人原以为,无论谁压轴,皆可心服口服。 偏偏那位许大人,未被列入终评。 “不过,许大人如今已是大司农,地位尊崇,自然不屑参与此类纷争。” “正是如此。” 若强行推举,反惹非议,徒增口实。 藏身暗处的司马懿若有所思,却不露神色,姿态愈加谦卑。 刘备则轻捋长须,负手而立,神情略显恍惚。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低声呢喃数句,便不再言语。 远处的曹操频频颔首,转身对张辽低语:“不愧是逐风,此计,妙极。” 张辽茫然不解。他虽聪慧,却多用于兵法韬略,对于文人间的机锋较量,终究难以参透。 “主公,此话何解?” 曹操笑道:“文远,逐风之智谋深远,远胜于你,你当多多学习。” 张辽坦然应道:“那是自然,否则我又怎会被擒?” 两人相视而笑,曹操对张辽愈发欣赏。此人不论心性、武艺,还是统军之能,皆属上乘。 只不过,他并非因智计而败。 实因陈宫自负才学,又认定许枫乃儒生,必讲礼数规矩,遂携其同往劝降,结果反遭痛击,双双被执。 最终只得归顺。 “许枫此策,可谓直击杨彪要害。将杨修捧至压轴之位,却又无实际功绩支撑,如此一来,寒门士子岂能不愤懑?” 曹操心中畅快,“不愧是逐风,连我也未曾想到这般毒计!不,该说是妙计。” 张文远亦点头称是,目光深深落在许枫侧影之上。 …… 此时,许枫忽然低声惊呼:“不好”,“我艹,我这么做,是不是无意间把杨彪给坑了……” 郭嘉正立其旁,听得真切,诧异地转过头,凝视良久,方才开口:“大人不是早有此意?这分明是妙计。” 许枫咂了咂嘴,叹道:“你们别乱猜了……我只是单纯不想太出风头而已……” 此事,正如刘备、司马懿、曹操等人所见—— 效果已然达成,他才后知后觉。 因为他从未如此考虑过。 “奉孝,我说我真的没有那种想法,你信吗?” “我信。” 自从“苹果为何坠向地面”、“我们所处的世界乃是一个圆球”之类的问题被提出后,如今许枫所说的大多数事情,郭嘉的回应都是如此。 大概就是:不必多言,我相信,你说什么我都信。 他当即在心中默默竖起大拇指,靠近许枫,以一种温文尔雅的语气低声道:“大人,果真是您,随便一道安排,竟能引发这般反响。” “啧,你这话说得……”许枫一时语塞,不知如何回应——你这是在伤口上撒盐啊老铁…… 就在此时,一人终于按捺不住。 “诸位!!” 一声洪亮嗓音响彻全场,令所有低声议论的儒生纷纷转头,望向月旦桥起点处。 只见一名白衣书生一步踏上桥面,气势如虹。 身形虽显清瘦,却无任何护卫敢上前阻拦。 他缓步前行数丈,忽而转身,脸上怒意凛然,目光扫过众人。 朗声道:“在下杨修,字德祖。” “方才诸位说我借父辈权势胁迫许靖、许劭兄弟,此等言论,实为诽谤!我以为,今日月旦评之宗旨,本在于品评后进才俊;而许大人功业盖世,早已无需位列压轴评议。” “因此,以许大人为引,激发我辈青年才俊登台论道,又有何不可?” “长江后浪推前浪,我等虽未入仕,却已声名初显。若得机会为陛下效命,为大汉尽忠,岂能妄自菲薄?许大人能成就之事,我杨修未必不能为之,唯憾生不逢时耳!” “若诸君以为我杨修不堪此誉,尽管上前与我论辩!亦请颍川郭奉孝、河内司马懿二人,共来一叙!” 杨修负手而立,傲视群伦,双目精光闪烁,素衣如雪,身姿挺拔,将一位士人风骨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实,他是不得已而为之。 心底更对许枫恨意难平。 若许枫只是无意之举倒也罢了,可若是他早有预谋,设下此局,使父亲陷入寒门学子口诛笔伐之中,将来曹操与许枫振臂高呼,那些寒门子弟必将死心塌地投奔其门下,誓不归附太尉一脉——那便是彻底削弱了汉室重臣的势力。 这一点,他极为忌惮。 这一招看似轻描淡写,实则直击要害,几乎将父亲逼入绝境。 好一个深不可测的许大人! 杨修心中顿时再不敢有丝毫轻视。此前他还以为,许枫那玄妙莫测的名声,不过是曹操掌控兖州之后刻意营造出来的名望,目的只为招揽更多文人学子。 然而这一着棋,他竟全然未曾预料。 他自信善察机变,能洞悉诸多布局,却不料这次反被算计,事后才惊觉此人运筹帷幄,手段隐晦至极,稍有不慎便会堕入陷阱。 与这般堪称“棋局执子者”之人对弈,必须步步谨慎,如履薄冰。 因此,哪怕背负“恃才傲物”之骂名,杨修也必须挺身而出,将后果独自承担,至少保全父亲清誉。 太尉之名,岂容随意玷污? 许枫此计,着实狠辣。 一旦入局,杨修与杨彪之间,必有一人受损。 杨修固然聪慧,但他哪里想到,许枫此刻才刚刚意识到——自己竟然如此厉害…… 或许最可怕的棋局便是如此:布阵之人,竟连自己都未察觉已布下天罗地网。 真是绝了。 第52章 甄宓,郭女王要一起回府! 此时,整座月旦桥上,寂静无声。 众多儒生听罢此言,只能苦笑摇头,如同隔岸观火,不愿卷入是非漩涡。 这时,郭嘉缓步而出。 开口问道:“敢问阁下,今冬灾荒之后,冀州、幽州流民共计约十万之众,来年当如何安置为妥?” 此问极为尖锐。倘若处置不当,许多人担忧这些流民终将沦为暴民,酿成祸乱。 杨修闻声,从旁人的私语中得知发问者正是郭奉孝,当即神色肃然,躬身行礼,答道:“在下以为,流民不会变为暴民。彼等既蒙许大人活命之恩,自当铭感五内,视其恩德如同再造。” “当以春耕为名,分发农具,推行水利之法,引水润田,开垦荒地为良田,并发放口粮。” “百姓集中居住于营地,一面耕作,一面修筑房舍。” “待至秋收时节,便可丰收粮谷,仓廪充实,无需忧虑。” “不错,确是有真才实学之士,奉孝由衷钦佩。” 郭嘉拱手一礼,随即不动声色地立于许枫身侧。 杨修却顿时怔住。 这就走了?不反驳几句? 那你方才上来是为何?!为了挽回颜面吗? 他原本……是想借此发难,震慑郭嘉,可郭嘉的回应却轻描淡写,仿佛一掌击入虚空,毫无着力之处。 毫无波澜。 继而,他的目光落在身旁的许枫身上—— 许大人…… 又是这位许大人。 难道这郭奉孝,早就是他麾下之人了? 杨修眸光微凝,神色微动,显然,这些对策他们早已了然于胸。 随后,其他儒生亦陆续提出疑问,渐渐地,人群便散去了。 许家兄弟则默然无语,如临深渊。 送走诸位儒士时,夜已深沉,将近就寝之时,他们回望许枫的眼神,已然大不相同。 竟……莫名其妙成了许大人设局中的一枚棋子。 “大人。” 二人深深一拜。 心中五味杂陈,难以言表。 虽对许枫依旧心存敬重,但一想到此前那淡泊自持的形象或许只是布局之需,内心便不免困惑纠结。 “二位,我当真没有那样的心思。这么说吧,我远非你们所想的那般‘智多近妖’。” 许靖与许劭闻言一怔,低声叹道:“好一句‘智多近妖’……果然出自您口。” “真是妙极的形容。” “我……” 许枫一时语塞,索性不再辩解。 心力交瘁。 “大人,若您不弃,愿为我们效命,我们自无不从。若日后有幸成为您的谋士,为您出谋划策,我们也绝不会推辞。” 二人本无意仕途,但若能辅佐许枫这般人物,不仅无损门风,反以为荣。 归根结底,许枫身后并无豪族支撑,两年前尚是一介白身,仅是茂才村中的普通农人。其政绩始于兖州投曹之后,一路清誉不断,几无瑕疵。 更有传闻称,许大人原本乃武将出身…… 此时,儒士们大多离去,唯余两位少女伫立在月旦桥彼端。 年岁尚轻,却已亭亭玉立,气质高华,显非寻常人家女子。 许枫不经意瞥了一眼身旁的郭女王——相较之下,气质迥异,一个静若幽兰,另一个则…… “大人,嘿嘿。” 郭女王察觉其目光,俏皮地吐了吐舌头,双颊梨涡浅现,娇憨可爱。 嗯,确实灵动非常。 “大人,小女子甄宓,中山无极人,特来拜谒。” 甄宓面色微红,因近观许枫,方知其乃气度不凡之士。 身形并不单薄,肩宽体正,面容剑眉星目,英气逼人,颇具豪杰之风。 且与她同龄。 这让她不由羞怯起来。 原以为会是一位三十有余的中年文士。 未曾料想,竟如此年轻,不过二十出头。 “姑娘有礼。” “你是不是也想做?”郭女王忽地眨了眨眼,笑问。 甄宓一愣:“做什么?” “大人的谋士啊?” “啊?”甄宓愕然,心中确有此念,却被突然点破,顿觉唐突。她纵然心动,却无郭女王那般率直大胆。 “是……”她低头轻语,声音细若蚊蚋。 典韦冷哼一声:“你们真是冲着谋士来的?怕不是看上我们大人的相貌身子吧。” 此人素来直言不讳,此言一出,两女顿时面露窘色。 虽说女子常遭轻视,但她们皆受过诗书教养,极重颜面。独自外出求见,已是违背礼俗之举,何堪如此调侃。 赵云这时走近典韦身边,低声提醒道:“若她们真成了大人的夫人,那可就是我们的主母了。” 典韦身子微微后仰,嗯……似乎还真有道理。 于是改口说道:“你们这哪里是贪恋大人的皮囊,分明是真心实意。” “啧……” 许枫回头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典韦背上,像打一头懒熊似的,被他这话弄得哭笑不得。 “二位,可有落脚之处?若不嫌弃,便随我去大司农府安顿吧。” 别看许枫神色淡然,心里其实早已乐开了花。 甄宓,郭女王。 果然是各具风华。 尤其是甄宓,再过几年,想必会愈发显出贵气与风情,那种成熟之美……真是倾城绝色,相比之下,单纯的娇俏反倒黯然失色了。 “我没有!”郭女王背着手,肩头轻颤了一下,脸上的笑意却更浓了几分,还特意转头朝甄宓挑了挑眉。 “我,我,我也没有。”甄宓像是被逗着了一般,顿时鼓起脸颊,仿佛赌气般地回应。 许枫无奈一笑:“那就随我回去吧……” 唉,司空府后院,总算不再冷清了。让她们去陪甘梅和昭姬说说话,倒也正好。 …… 此时,内城太尉府。 后堂深处,忽然传来“砰”地一声闷响。 “好个国舅!!!此计高明至极,竟无人察觉!” 杨彪怒火中烧,双目惊震,内心已然慌乱。 这是一个信号——极可能是曹操暗中布局,两人不知耗费了多少心力,才布下这般局。 今年的月旦评,众人皆将注意力放在冬至灾情之上,谁又能料到,竟会有如此致命的一击悄然袭来! 如今许昌城中,寒门士子恐怕已对杨彪群起而攻之! 依旧白衣胜雪的杨修立于眼前,父子二人仅是相视一眼,并未多言。 杨修淡淡开口:“太尉之位,如今危机四伏。若能在近年辞官归乡,尚可避开这场风波;若执意留任,只怕司空即将拿您开刀。” 杨彪冷哼一声:“哼!曹孟德不过阉宦之后,卑贱遗丑,岂能与我相提并论!” “我杨氏一族,四世三公!自你曾祖杨震起,便是天下望族之首,门生遍布朝野!何惧一个曹孟德!我不信,他敢杀我!” 杨修咬了咬腮帮,语气平静:“若是以假诏书将您打入天牢呢?” 此言一出。 父子二人皆默然无语。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倘若真有人伪造诏令将人收押,届时无人可替他们发声。 两人都清楚,当权者一旦向士族挥刀,手段必是极其酷烈。那时,士人唯有两条路:或慷慨赴死,或屈辱低头。 “走一步看一步吧。你若入司空府任职,务必谨言慎行,做好本分。” 杨彪沉声叮嘱。 “我明白。” 第53章 借典韦,打宛城! 大司农府。 许枫将两位姑娘安置于内院,腾出两处清静院落供其居住,打算明日便请裁缝前来,专为这两位“女博士”定制官服。 正准备返回内院,与四位佳人共叙闲话时,曹操到了。 “逐风!!哈哈哈!!!” 曹操自门外步入,无需通报查验,径直来到正堂。 许枫命人奉茶,两人对坐于同一案前。 许枫神情略显不耐。 “找我何事?” “你的谋划,妙极了!连我都未曾想到,竟能环环相扣,天衣无缝!” 曹操说得抑扬顿挫,神采飞扬。 许枫一时语塞,只得无奈饮了一口茶,道:“其实……我也只是无意间设局,杨彪自己跌了进去,倒是出乎意料。” “啊,我就知道!” “想要什么赏赐?听说你又带回两位女子?若是有意,我立刻命子孝从徐州赶回,亲自为你提亲!” “是哪家闺秀?” 曹操满面喜色,然而下一刻,许枫一句话出口,他瞬间冷静了下来。 “眼下,粮饷所剩无几了。” “什么?” 曹操心头猛然一紧。 “您不掠夺百姓,徐州赋税又已减免,冬日灾情耗费巨资,即便我们对朝廷有再大功劳,也只能换来百姓称颂,却得不到丝毫封赏。” 曹操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而许枫也顺势转移了话题。 “所以,要么就在开春前做好准备开战,要么就干脆按兵不动,忍耐到底。” 许枫语气平淡地说道。 一提到战事,曹操立刻来了精神。 “说得好啊逐风!如今正是生死存亡之际,你听我的——借我一名亲卫,把典韦借我!我亲自带他南下宛城,擒拿张绣!便可得其地盘、军粮与金银!那张绣多年来劫掠四方,积蓄丰厚,又毗邻刘表,资源不断!” “若能夺取他的财富,足以支撑我们到秋收。待秋粮入库,军粮充足之后,再将余粮售予袁绍,换取冀州人才。我和袁绍眼下尚有旧谊,他正需粮草以图幽州、青州之地,必然乐意交易。” 袁绍现已据有并州、冀州。 曹操则掌控兖州、徐州。 表面看势均力敌,但袁绍声望更高,士族多加拥护,支持者众多。 许枫凝视曹操良久,缓缓开口:“典韦……非借不可?” “哼,你还非要我低头求你不成?逐风!只此一回。” 许枫脑海中浮现出日后宛城的种种乱象——曹昂、曹安民尽失,典韦亦殒命其中,何等惨烈。 张绣武艺不弱,更有“毒士”贾诩在一旁筹谋。 “此事……得先问过典韦本人。” …… 片刻后,门外传来脚步声,典韦被召至堂前。 一听这话,他立即像犯了错的孩子般低着头,站在许枫面前。 “大人。” “你想去打宛城吗?” 许枫认真问道。 “我想去,又不想去。” 典韦抿了抿嘴,背起双手,神情有些复杂。 事情是这样的—— 某日轮休之时,曹操寻他饮酒。 两人闲谈间,聊起了征战沙场、建功立业之事。 起初他是拒绝的。 可曹操反复劝说,只借一次,从许枫身边调走,直赴宛城,顺势而为,与张辽遥相呼应,必能擒获张绣。 “主公说,让我跟宛城张绣较量一番,要是赢了,还能封侯呢!” 许枫深深看了他一眼,面色沉静,显然并不愉快。 曹操见状急忙道:“逐风,你还不信我吗?我知道你珍视典韦,但这可是立功的好机会!你本就是己吾侯,典韦也是己吾人,将来他们一家都算是你的家将,稍立些战功又有何妨?” “逐风,等我回来,定给你带回南方的奇珍异宝!我发誓,绝不让典韦受半点损伤!” 许枫闻言,心中已然明白:此时若再推辞,便显得太过刻薄。 况且……若说典韦真会因此丧命,恐怕在他人看来不过是荒诞之语。 他依旧盯着典韦,沉声道:“就这一次?” “嗯!!!就这一次!!以后再也不去了!” 典韦顿时咧嘴笑了,高兴得像个孩子。 “嘿嘿嘿,大人您别生气,我回头酿酒孝敬您!” 赵云在一旁直摇头,低声叹道:“典韦,切记小心,宛城张绣枪法凌厉,不可轻敌。” “诶嘿,子龙你放宽心吧!俺绝不会输!力气上虽不及大人,但对付别人绰绰有余,再说我武艺高强!” 他的确骁勇,双戟挥舞之术不知师承何处,却招式分明,气势逼人,颇有章法。 许枫冷哼一声:“你也就步战厉害些,上了马,战力直接减半。” “诶?!”典韦赔笑道:“可我有铁马镫啊!那些贼兵根本没有,这一来不就补回来了?哎呀大人您放心,我顶多两个月就回来,了却这桩心愿,往后哪儿也不去,就守在您身边!” 许枫眉梢一动,斜睨了他一眼道:“你这立旗杆的脾气跟谁学的?” “我这……” 曹操也忍俊不禁,随即轻拍典韦肩头,“那就这么说定了!咱们近日便要出发了。” “诶好咧!” 典韦笑呵呵地应着,正巧郭嘉从门外归来。 曹操抬眼一瞧,顿觉面熟,仿佛见到了另一个逐风。 “曹公安好。” 曹操微怔,旋即回头望向许枫,“此人是?” 许枫答道:“颍川郭奉孝。” “奉孝!哎呀!!久仰大名啊!!我曹操曾多次托荀彧修书相邀,却始终无缘得见,如今竟已在逐风门下为客?” 曹操本欲离去,却又折返回来。 一步跨到许枫面前,语气似责实亲:“逐风,你这是闹哪出?” 表面像是兴师问罪,实则毫无怪罪之意。 他与许枫之间,早已情同手足,连老太爷都将对方视作自家子弟,曹操亦然。 亲厚程度甚至超越了曹仁与夏侯惇,几乎已将许枫等同于曹德一般看待。 许枫淡淡开口:“他是我亲自延请的客卿,日后可掌教务、设官职,其余事务一概不涉。主公还是打消念头吧。” “啊我这……你这小子,真没劲。”曹操嘟囔一句。 转而看向郭嘉:“奉孝可愿随我赴宛城?” 郭嘉微微一笑,声音清淡:“身体抱恙,不便远行,多谢主公厚爱。” 言简意赅。 许枫轻拍案几:“主公,当初可是您亲口允诺由我自行招贤的。” 曹操高声回应:“我当然记得!难不成我还觊觎你麾下的将领不成?我自有人马!倒是你说好的宿卫人选,何时给我寻来?” “快了!”许枫也朗声回道。 “臭小子。” 曹操遂携张辽出门而去,与典韦约好数日后会合,随即投入军中操练。交予他的乃是步战精锐,而胡骑与豹骑则由张辽和夏侯渊分别统率。 另有一将朱灵,原属袁绍部下,后归顺曹操,亦是一员骁将。 此二人将成为进攻宛城的主力,至于夏侯惇与曹仁,曹操暂不打算启用。 曹操走后,典韦送至门口,而后一路小跑返回。 许枫正收拾文书准备前往内院,他急忙抢上前去端着,“我来我来!” “嘿嘿嘿,大人,莫怪罪啊。” “哼哼。”许枫皮笑肉不笑地瞥他一眼。 心中却是无奈苦笑。 你这愣头青,宛城有什么好去的,非得动手动脚,人要是没了才清净。 “大人,我送您到内院口,您慢走。” 赵云见状,又是气又是笑,摇头跟在后头。 直到抵达郭嘉所居别院,许枫才问他:“方才来得匆忙,可是有急事?” “确有要事。”郭嘉凑近低语:“南方来了位将军,长沙攸县之人,中郎将黄忠,事态紧急,特来求见。” “我军误以为其为南境细作,已将其部属扣押,是否需动用刑讯?” “不必。我去亲见。” 许枫一听,心知今晚与四位佳人共度的计划怕是要落空了。 匆匆往后院交代一声,随即直奔军营。 临至营门,他回首瞪着典韦,没好气道:“给我原地站着!我现在就去换一个守门的!你先顶着,等我回来,你才算解脱!” “别啊!!!”典韦顿时慌了神,“大人!” 望着许枫渐行渐远的背影,他高声哀嚎:“典韦知错了!啊!大人!” 哎呀糟了……完了完了。 大人动怒了。 他心里发怵,但确实别无他念,只是渴望上阵一战,否则手痒难耐。 与赵云比试?起初尚能稳占上风,第二年便已势均力敌,如今两人较量整日整夜,仍难分胜负。 若与大人动手更无乐趣,力气压根比不过…… “唉,等我打完这一仗回来,再也不提出征了,死心塌地追随大人便是!” 挣扎之际,他又默默插了个旗子。 第54章 救我孩儿! 半个时辰后,他们抵达了军营。 许枫目光一扫,便望见远处被押着的那名将领。 他立即迈步上前。 “松绑。” 许枫低声吩咐。 这位将军面庞粗粝,胡须如铁刺般根根竖立,发间已有半数斑白,神情坚毅,不怒自威。 身高与许枫相仿,约在一米八七上下,双臂雄健,掌心布满厚茧,显是常年习武所致。 许枫微笑道:“黄汉升一身骁勇,怎会被我辎重营所擒?” 黄忠一怔,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亮,仿佛久旱逢甘霖,心中沉寂已久的希望再度燃起:“早闻许大人乃当世奇才!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汉升此来,本就无意抵抗,只愿亲见大人一面!” 话音未落,他猛然发力,身上绳索竟被挣开一道裂口,失去束缚后连挣几下,双手已然解脱。 四周宿卫立刻警觉,齐步向前,赵云更是横身挡在许枫之前,寸土不让。 “大人!” 黄忠扑通跪地,声音洪亮:“大人广纳良医,设医堂以济苍生,声名远播!我知您仁德宽厚,故特辞官来投!唯有一事相求!” “何事?” “救我孩儿!” 黄忠双目炯炯,语气激昂:“小儿自幼染上风寒,多年来我遍访名医,倾尽家财,只为换他一线生机!大人!若您肯施援手,无论结果如何,我黄忠誓死效忠,万死不辞!” 许枫闻言恍然。此前他曾略有耳闻,黄忠之所以迟至晚年方崭露头角,野史记载其一生皆为子寻医问药,为人耿直不阿,择主而事,终生不改其志。 正因如此,前半生默默无闻;直至其子黄叙早亡,后遇刘备,方得以建功立业,名震天下。 而如今正值壮年的黄忠,武艺与箭术更臻化境! 赵云将长枪倒持,伸手扶起黄忠,沉声道:“将军不必忧心,大人断不会坐视不理。我的大兄亦曾蒙其救治,深知其仁心仁术。” 许枫点头道:“请仲景先生与华佗先生前来。” “华佗?!华佗竟在您处?!” 黄忠惊愕万分,双目瞬间泛起泪光。 “我寻华佗先生已数载,奈何他行踪不定,浪迹南北,始终无缘得见!未曾想,今日竟在此相遇!神医竟在大人麾下!” 许枫轻拍其肩,神色庄重:“不必忧虑。若论风寒之症,真正擅长者或非华佗先生,张仲景先生更为精通。” “仲景……是何人?” 黄忠茫然不解,只知华佗之名。 片刻之后,医堂马车驶至,华佗与张仲景携三位中年医师匆匆而来,掀帘入帐。 黄忠之子亦被接至,原藏于营外马车之中,年约十五,在此年代,黄忠可谓老来得子,难怪舐犊情深。 “大人!” 华佗与张仲景躬身深拜,面容肃穆。 “患者何在?”张仲景开口询问。 “即刻便到。两位先生,此人便如我故人之子,务请竭力施治。” “理所应当。”华佗与张仲景相视一笑,随即正色道:“医者本分,纵使大人不言,我等亦必全力以赴。” “好。” “大人!” 黄忠听罢,双膝重重跪地,叩首到底,“多谢大人!!” “无需如此。” 许枫将其扶起,温言道:“此后便留在我身边,任宿卫便是。” “是。” 黄忠胡须微颤,起身时已是热泪盈眶。 多少年了?为寻华佗,他曾日夜兼程,奔赴传闻有其踪迹之地,却屡屡扑空。 耗尽家财尚且不论,回防地后还因擅离职守遭责罚。 如今听闻兖州今年大开城门,收治伤寒百姓,此举功德无量。莫说冀州黎民感恩戴德,便是荆州百姓听闻,亦为之动容。 这样的州牧,这样一位大司农许大人,任谁都会由衷敬佩。 于是黄忠便来了。即便来时并未真敢奢望儿子能痊愈,他也只是抱着一丝侥幸——万一……真有神医能够根治呢? 可无论如何,黄忠都未曾料到,华佗竟会在此地! “父亲……” 军帐之外,辎重营的士卒搀扶着一名病容憔悴的年轻人缓缓走入。 那青年面色惨白,仿佛全身精气已被抽尽,双目凹陷,不住地咳嗽。 张仲景与华佗一见之下,彼此对视一眼,异口同声:“寒症?” “此乃元气亏虚、风寒入体,内腑已然受损,救治甚难。” 这句话出自华佗之口。 黄忠顿时扑通跪倒在地,“先生!求您务必救救我儿!” 华佗轻摇其首,“此事还需请教仲景先生,寒疾一道,他或有心得。” 张仲景已蹲至黄叙身前,以银针点穴,缓缓探查体内寒毒,继而翻开眼睑,细察血络与脏腑征兆。 神情专注至极。 他每一动作皆徐缓沉稳,在场众人无一敢出声惊扰,唯有华佗能在其侧旁来回走动,既是辅助观察,亦以指搭脉,感知气血流转。 整座军帐之内,几乎静默了整整三炷香之久。 终于,张仲景收回诸针,引出一线乌黑血丝,滴落于铜盆之中。 黄叙随之长吁一口气,脸上浮现出久违的轻松之色。 “呼……” “孩儿,感觉如何?”黄忠急问。 “父亲……我舒服多了……”黄叙声音微弱,依旧形销骨立,面如金纸,似一阵风便可将其吹散。 此时,许枫缓步上前,低声言道:“他所需者,应是固本培元之法。” 张仲景点了点头,“所言极是。先令公子佩戴药囊一段时日,我已引出部分积滞寒毒,但仍需药物调养根本。待熬过寒冬,春气渐暖之时,宜多加活动筋骨。” “活动?也能有助益?”黄忠微微一怔。 这时,华佗抚须微笑,忽而笑道:“如此说来,公子有救了。” 张仲景回头讶然看向华佗,“先生莫非另有良策?” “良策与仲景先生所思相近,但我另有一套吐纳导引、强脏健体之术。” 许枫闻言,略显惊讶地问道:“华佗先生所说的可是——五禽戏?” 第55章 教你太极拳 “正是!正是五禽之法……大人怎会知晓?” 华佗猛然睁大双眼,满脸不可思议地望着许枫。 这五禽戏,他仅与几位挚友私下谈及,从未广为传扬! “大人!您从何处听闻此术?” 许枫并未直接作答,而是舒展身躯,当场演练起来。 没错,他确实学过。 作为流传千年的养生妙法,五禽戏、八段锦、太极拳等,皆是一套套可强身健体的导引之术,更曾被后世体育总局优化改良,使其动作更为科学合理。 许枫自然习练过,不仅如此,他还精通太极拳。 “先生请观此法。” 只见他先是完整打出一套五禽戏,随后又施展一套太极拳。 演练完毕,已是汗流浃背。 “您以为如何?”许枫谦逊相询。 华佗怔立原地,久久不能言语。 不,他其实自第一式起便已震惊万分,脑中嗡嗡作响。 这套五禽戏,本是他秘而不宣、拟留传后世的心得,从未授人。 而许大人……竟不仅通晓此术,还掌握了更为精深的版本,且修正了诸多瑕疵,使动作更加流畅协调。 “此乃源自《庄子》所载二禽之思,演化而成的导引之法,大人竟能自行参悟……” “神矣……” 华佗只觉思绪纷乱,难以理清。许枫年仅二十三,正值壮岁,却对养生之道领悟至此,实在匪夷所思。 “方才第二套拳法,可否容我再观一遍?”华佗恳切相求。 张仲景也起了兴致,赵云更是心生钦佩。他深知大人的武艺远胜众人,辎重营中连典韦都难以匹敌,却从未见过许枫施展此类拳术。 一时间,军帐中的侍卫纷纷围拢过来。 许枫笑着又演练了一遍拳法。 汗水早已浸透了他的后背。 就在此刻,耳畔忽然响起了久违的系统提示音:【叮!你打了两套太极拳,体魄+1】 好…… 许枫嘴角微微抽动,如今不只是武力值增长了,连体魄也开始提升了。 他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似乎变得结实了些许——虽然变化细微,却真实可感。 此时,华佗与张仲景已是目瞪口呆。 这套拳术看似动作舒缓,却有白气从头顶升腾而起,打完之后汗如雨下,仿佛刚经历一场鏖战…… 唯有黄忠一脸无奈。 眼下所有人都围着许枫转,他儿子还躺在那里呢。 你们谁能来管一管我啊!? “咳咳咳!!” 最终,是黄叙重重咳嗽了几声,才将众人的注意力拉了回来。 华佗和张仲景这才猛然惊觉:还有病人在等着诊治。 “哦哦,失态了。” 华佗连忙上前,对张仲景说道:“小公子只需服用御寒之药,我这儿有一副良方,再配合数次针灸,应当有望好转。” “嗯,还可辅以五禽戏强身健体。” “不不不,”华佗心虚地朝右后方瞥了一眼,哪敢提五禽戏?那可是他自己藏着掖着当宝贝的东西。 而许枫大人却毫无保留,公开传授,毫无私心。 此等胸襟,实非常人所能及。 其实也并非真是什么高风亮节,主要是许枫当年上学时课间操练的就是太极拳;若非后来改了动作,现在教给大家的恐怕是一套叫“时代在召唤”或“雏鹰起飞”的广播体操了。 诶? 等等…… 许枫忽然神色一滞,为何不能教?那些操法同样具备热身之效,或者继续教太极也行! “华佗先生,您看这太极拳,是否也有强身健体之功?” 华佗一愣:“老朽尚未参透,实在不知。” 话音落下,他的老脸竟泛起一丝红晕。 这话听起来,岂不是在向大人求教? 许枫坦然一笑:“无妨,我来教您,现在就开始!” 夜色渐深,许枫亲自教导赵云与华佗练习太极拳。 不少将士闻讯而来,纷纷加入学习行列。 黄忠则被张仲景带往医馆配药,并约定了每日针疗的时间。 临走时,还领到了一枚香囊佩戴于身。 张仲景并未随行。 黄忠手握药包、药方,抓了几剂药材准备回家煎煮给儿子服用。 转身离去之际,他蹲在街角,默默流泪良久。 马车内的黄叙浑然不知,黄忠也不愿让他知晓。 许昌西大街上不少路人见状,都觉得这位中年男子举止异常,多看了几眼。 但见他是含笑落泪,便明白这是喜极而泣。 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黄忠才猛然想起一事—— 他身无分文。 没有居所,连住驿馆的钱都没有。 此刻已是深夜,若无去处,后果堪忧。 恰在此时,路上遇见一位在街头闲逛的中年人,双手过膝,耳垂宽阔,旁人皆不敢靠近,那人却毫不避让。 其身后跟着数队护卫,一看便是城中有头有脸的人物。 黄忠咬了咬牙,走上前去深深一躬,语气急切地问道:“这位大人,在下黄忠,南阳人士,恳请您暂借些银钱,容我入住驿馆。日后在许枫许大人处领取俸禄,定当双倍归还。” 这番话说得坦荡自然,仅稍作停顿,并未面露羞愧。 这些年为儿寻医问药,四处借贷早已成习,如今他的债主着实不在少数。 刘备听罢,心中顿时一沉。 此人是许大人麾下? 虽已年迈,却无官职在身,恐怕只是个寻常仆役。许大人收留他,不过用作杂役罢了。 唉,如今我已被昼夜看管,还是少惹是非为妙,免得被人传与许大人的仆从有所勾连。 黄忠身披一袭灰布长衫,腰间系着粗布绳带,带子上裂口斑斑,路旁停着的马车仅由一匹劣马拉拽,那马瘦骨嶙峋,步履蹒跚,显然年老体衰。 一看便知非权贵之人,亦非清寒学子,更兼此人已届中年,年岁不小,又无显赫技艺,刘备暗忖,冒然结识恐怕并无益处。 于是深深作揖,面带苦涩道:“实不相瞒,先生,在下囊中羞涩,分文皆无。若您不介意,可至寒舍暂歇一宿,或容我为您引荐一处安身之所?” 此言已是极为含蓄婉转。 黄忠闻言一怔,急忙拱手还礼:“不必了,小儿随行,诸多不便。” “既如此,那便无能为力了……” 刘备再度躬身行礼,转身欲走。他心中感慨,如今这世道竟乱至此等地步,讨钱之人竟能如此公然行乞。 昔日是借粮度日,如今竟演变为直接索钱。 他轻叹一声,继续前行。 黄忠正欲再言,忽见刘备身旁一名年轻护卫取出一袋五铢钱递来,朗声道:“在下王爽,许大人曾救我家人性命。不论您真假如何,请收下此钱,不必归还。” “如今的年轻人,当真……” 刘备微微摇头。 黄忠听闻此语,心头震动,牢牢记住了这位青年将领的名字。 心中对许枫更是敬服不已——竟能在街头偶遇便施以援手,尤其是那句“不论真假,不必归还”。 只因提及许大人之名,便不顾对方是否虚妄,倘若我真是个赖账的老无赖,岂非白白损失这笔钱财? 而这些钱,足够买下半个多月的口粮了。 第56章 这才一天工夫,大人真要换人了吗? 黄忠入住驿馆,缴过费用后,为儿子熬煮汤药,随后便思量寻一处院落。 以便日后在城内安居。 “儿啊,眼下你病有转机,万不可轻言放弃,一切终会好转的。” “孩儿明白,多谢父亲。”黄叙虽体弱无力,却深切感受到父爱如山,“父亲,自今日起,您就要追随许大人了吗?” “自然如此。许大人的声望,你已亲见;他救你性命,等同于救我性命。我们绝不能背弃许大人。” 黄忠凝视儿子,语气庄重:“待你康复,也当效力于大人左右。你才学尚可,若能为大人出谋划策,便是最好的报恩。” “孩儿遵命。” 黄叙郑重应诺。 …… 次日拂晓,鸡鸣初起,辎重营已然全员起身。众兵士开启水渠,洗漱净面。 待完毕后,炊事兵生火熬粥,准备早膳。 将士们齐聚校场,演练太极拳法。 皆因神医华佗将此拳视为珍宝,声称若长期修习,可增气力、顺气息、固心志,筋骨之力亦随之增强。 总而言之,对人体大有裨益。 两位神医皆如此推崇,士兵们自然奉为圭臬,更何况此术乃许枫许大人亲自传授,或许正是许大人神力非凡的缘由。 故而人人勤勉认真。 学会者主动教导未熟之人,至许大人规定辰时末刻点卯之时,几乎全营皆已掌握。 于是许昌百姓目睹一幕奇景: 辎重营士卒并未操练奔跑、列阵或骑术,反而以缓慢动作,似画圆圈般缓缓移动。 “疯了不成?辎重营这些兵?” “你懂什么!这是许大人的部下,哪怕今日他们集体趴地睡觉,我也不会吃惊。” “说得也是,许大人本就非同常人。” 军民议论纷纷,不久便传入曹操耳中。 他在司空府内睁大双眼,盯着报信之人:“什,什么?” 曹操几乎难以置信,“就像……乌龟那样?你确定是像乌龟?” “是的,动作极缓,宛如老龟爬行……” 曹操合上手中的竹简,一时语塞,心头却悄然泛起一丝疑虑:“莫非真是被我惹恼了……” 昨日才刚把典韦调走。 啧…… 午时,士兵们在河下游痛快洗了个澡,随即披上皮甲,翻身上马,奔赴西山入口集结。 许枫很快便领着黄忠抵达营地。 焕然一新的黄忠已领齐军械与俸禄,精神抖擞,英气逼人。 只是暂无居所罢了。 “诸位,今日起由黄将军亲自教授箭术。十二日内必须见成效——我只说一遍:务必掌握百发百中的骑射本领。” “百发百中?” “这……怕是做不到吧,大人,咱们从小打猎都没练成这样。” “就是啊,况且黄将军昨日才到,怎的就成了将军?” “对!先露一手,让我们瞧瞧真本事!” 许枫侧首望向黄忠,笑道:“汉升将军,我早说过,我这辎重营的兵……脾气野得很,您不妨管教一番。” 这些士卒早已被许枫操练得战力惊人,随便一人拉出去都能压过别营数十人。 最末者亦有百夫长之能。 黄忠朗声一笑:“自当从命。” 他身躯微倾,双腿一夹马腹,战马骤然疾驰而出,蹄声惊起雪林深处群鸟纷飞。 就在腾空而起的刹那,黄忠弯弓搭箭,拧腰旋身,动作如行云流水般舒展。 嗖! 噗! 利箭贯穿飞鸟脊背。 紧接着俯身取箭,再拉满弓,整套动作毫无滞涩,几乎一息之间完成。 嗖! 又一箭破空! 两只飞鸟应声坠地,发出清脆撞击之声。 “天啊……” “这……这也太神了吧!” 不止众将士瞠目结舌,就连赵云眼中也闪过震惊之色。 “如此臂力!这般准头!” 若两军对垒,此人突施冷箭,谁能防得住? 大人这是……收了一位神射手入帐下啊…… 远处,刚从曹操主营操演归来的典韦目睹此景,浑身猛然一颤,如筛糠般抖动起来。 险些落下泪来。 “我的老天爷!这才一天工夫,大人真要换人了吗?啊啊啊——大人饶命啊!典韦认错了!” 他急忙迈开大步,直奔军阵而去。 “大人!大人!” 典韦一头冲到许枫跟前。许枫端坐于绝影之上,身形高峻,见状挑了挑眉:“哦?典将军来了?” 那似笑非笑的神情,顿时让典韦脸色发苦。 “哎呀大人,我知错了还不成嘛!我不去了,真的不去了!我现在就去主公那儿推掉差事,您可千万别甩开我啊!” 要知道,留在许枫身边不仅安逸自在,典韦更清楚此人如今乃大汉举足轻重之人物。 远不止一个大司农那么简单。 他是奇才,是无数寒门学子心中的灯塔,也是诸多世家豪族、割据诸侯的眼中钉。 护其周全,乃典韦当初立下的誓言。 所以他不敢离去,也不能离去。 一旁的郭嘉神色淡然,微笑劝道:“莫慌,大人并未真怪罪你,不过是嘴上不肯松口罢了。” 许枫转过头,静静注视着黄忠演练箭技,有意晾了典韦片刻,方才回眸,郑重问道: “最后问一次——你当真非去不可?心愿了结,便不再纠缠?” “我……我这……” 典韦目光在许枫与郭嘉之间来回游移,最终咬牙点头:“俺就去一趟。大人有所不知,当年乡里杀人案,主公替俺洗清罪责,此恩必报,才算还清情分。” “罢了。”许枫深深凝视他一眼,“若你执意前往,记住一句话:无论如何,活着回来。” “喏!” 典韦深施一礼,整好双戟与重铠,内衬皮甲也束紧妥当,牵起战马“奔雷”,缓缓朝主营方向走去。 此去他将统领步军,执掌青州精锐之一部,表面看并无凶险。 无论从哪个角度分析,此行都仿佛是前去领取功勋与赏赐一般,毕竟宛城绝无抵抗之能。 典韦离开后,郭嘉低声说道:“大人,其实无需如此忧虑。典将军的勇猛不逊于吕布,而青州兵亦向来不畏战事。” “况且,荆州内部,并非铁板一块。” 许枫对此倒是未曾听闻,他只知道刘表一生未曾踏出荆州半步,从未主动向外扩张。 “此话怎讲?” 郭嘉眨了眨眼,语气平静地答道:“早年我便得知,刘表孤身一人入主荆州,平定动乱,安抚各郡,而后依靠众多世家大族与富商的支持,才得以坐稳荆州牧之位。” 许枫顿时醒悟:“你是说,荆州实为合资共治之局?各大氏族彼此牵制,纷纷出资助刘表,他表面风光无限,实则每一步都得顾及士族的态度?” “正是如此。在这种荣辱与共的局面下,刘表绝不敢轻易出兵救援,一旦轻举妄动,便会牵动多方利益。稍有损伤,荆州内那看似安稳的平衡便会瞬间瓦解。” 许枫点头道:“明白了。那就加紧练兵,随时准备接应。” “接应?我们也要前往?” “去。”许枫语气坚决。此刻苦练骑射之术,正是为了提升野战追击的能力。 “去运粮吗?”郭嘉迟疑地问。 他当初可是立誓绝不亲临战场…… 怎么如今又要出发了?而且毫无推脱余地,莫非——是被大人给诓了? 许枫咬牙切齿道:“去救一个蠢货!” 第57章 我担心什么?我担心老曹跑去睡人家张绣的婶娘! 翌年春耕时节,已是公元196年。 曹操虽粮草未足,但已可就近用兵。 深夜,许枫造访司空府,与曹操对坐堂中。 “逐风,夤夜前来……所为何事?”曹操披着外袍,略带困意地打了个哈欠。 许枫神色凝重道:“宛城之战,务必提防贾诩。” “贾诩?此人是谁?我仅闻其名,知其胆小如鼠、狡诈如狐,然并非善谋军略之人。宛城六万大军压境,必可攻下。逐风,你还不信我?” 这一年来局势稳定,周边各县郡大小战事皆由曹操幕后调度,眼光深远,所向披靡。 只是许枫并未随军亲历,故而未曾目睹详情。 “主公自然能胜。但请勿忘,当初你我初见时所言‘道、天、地、将、法’五事。若失其道,则心易乱。切记,切记,切记。” 这番话已是再明显不过的警示,连说了三遍,简直就差指着曹操鼻子喊出“别去碰邹氏”了。 此时曹操脸上浮现出一丝错愕,眼神像是在看一个疯子:“你今晚到底怎么回事?” “就为了这事来找我?啧,逐风,若你不放心,敢不敢与我打个赌?” 许枫一拍额头,又来了。 “若我未能拿下宛城,任你提一个条件;若成功攻克,典韦归我所有。”曹操挤眉弄眼地笑道。 许枫露出一抹尴尬却仍保持礼节的微笑:“好啊。” …… 次日,曹操集结六万大军,自兖州出发,直指宛城。 此前,张济因争夺穰城而中箭身亡,其子张绣接管父军,统兵四万余人,据守宛城。 不仅获得大量军粮财货,更劫掠百姓积蓄,与刘表形成相互呼应之势。 于是荆州境内诸多官吏与地方势力纷纷上表,向张绣输送粮草, 以此支持其与曹操抗衡。 半月前,曹操已遣曹洪频繁袭扰宛城属县,目的便是激怒张绣,诱其开战。 曹操此举,远不止为夺取钱粮,更是为了肃清南方隐患,以便腾出手来征讨袁术! 继而剿灭吕布。 据密报,吕布自徐州败退后,竟转至青州北海一带平定叛乱,收编部分黄巾余部,占据孔融旧地,建立根基,并与袁术暗通声气,仍对徐州虎视眈眈。 若今年粮草再度丰足,曹操便可不再依赖士族供给,掌握军事主动权,彻底掌控朝廷中枢,将天子牢牢握于掌中。 是以,可以说他对宛城张绣,势在必得。 其部队于三月顺流而下,声势浩大,黄尘蔽日,所过之处烽烟四起。 然而百姓并无惊惧之色,反倒沿路相迎,更有民众将家中存粮尽数献出。 令曹操心中极为畅快。 不过数日,大军已抵达宛城北岸淯水,就地安营扎寨。 六万将士的营地,连同随军携带的粮秣,以及许枫辎重营源源不断从后方运来的米谷,累计已达数万石,足可支撑一月有余。 粮草虽丰,却也消耗极快。 倘若战事拖延,便不得不撤军回防。 曹操率领典韦、李典、张辽、曹洪、于禁等人亲往巡视营地。 行至五里外山岗之上,遥遥便可望见宛城北门轮廓。 “真乃一座雄伟壮阔之城。” “待我整军完毕,明日便前往挑战。典韦,你替我斩他一二副将,入夜我请你痛饮一番!” 典韦咧嘴大笑,魁梧身躯上的肌肉猛然隆起,宛如盘绕虬龙。 “好嘞!嘿嘿……” 巡视完毕后,曹操已有多种策略可破宛城,至少短期内攻防无忧。 随军而行的戏志才熬过寒冬,在张仲景与华佗精心调理下,已暂戒酒瘾,身体状况大为好转。 如今正式出任随军谋士。 他对破城亦有良策,且力求减少伤亡。 “若宛城愿降,实为上策。张济新亡,张绣虽有名望,却尚缺威压之势。” 曹操闻言立即点头称是:“不错,军师见解高明,不逊逐风。” 戏志才微微欠身,面露笑意。 “那张绣年纪尚轻,传闻武艺出众,还获‘北地枪王’之称,实则不过是与草寇山贼交手罢了,不足挂齿。” 曹操冷哼一声,自信满满,以为胜券在握。 戏志才接着说道:“依我看,杀敌并非首要。彼军初败,主将刚丧,人心未稳。此时若能施以威慑,或可劝降。这支队伍本因饥困来投,不愿再受饥饿之苦,未必不肯归附。” 此言一出,张辽、曹洪等将领皆深以为然。 “若能收编其众,我军实力必将大增。” 曹操轻笑两声:“正是如此。诸位,明日随我前去叫阵。若张绣敢开城应战,便让典韦挫其锐气。只要打得他闻风溃退,纵使张绣本人有骨气,麾下士卒也必生离叛之心。” 与此同时,许枫派出二百名辎重营士兵押送粮草,在许昌至前线每二十里设一粮站,就地取材搭建棚屋,储存粮食,形成一条稳固的补给通道。 此举既能防范突袭,也可抵御盗匪劫掠。 即便许昌境内本无盗患,亦不可掉以轻心。 他的精锐小队此刻已抵达宛城以北,仅与曹操大军隔一座山岭相望。 许枫偕同郭嘉、赵云、黄忠登高远眺,实为勘察宛城内外形势。 城中布防并不严密,阵型散乱,缺乏章法。 对此,许枫感触颇深——他阅兵无数。 最令他印象深刻的,当属昔日刘备所率五千士卒,由关羽、张飞统带,赵云仅为借调之将;可全军上下对刘备无不敬仰至极。 指挥之间如臂使指,赴死无悔。 其次便是曹操之军,尤以夏侯惇所部为甚。但凡主帅长枪一举,振臂高呼,全军肃静无声,落针可闻,人人眼中寒光凛冽,杀意森然。 此等军容气势,未战已先夺人胆魄,战力焉能不强? 至于许枫麾下这五百辎重精兵,则多显傲然与无所畏惧之态。毕竟平日训练侧重小队协同作战,面对大规模冲锋冲阵尚欠经验。 近来虽强化骑射技艺,箭术愈发精准有力,又得骑弓名将黄忠亲自统领,整体战力自然不容小觑。 反观宛城守军,阵容松懈,毫无纪律。 许枫凝神片刻,已然明白其中缘由。 “张绣是张济的侄儿,而张济刚去世不久,这支军队是他仓促接管的,尚未经过整顿与操练,因此军中战力并不充足,更准确地说,主将与部属之间尚未建立威信,指挥体系也未能深入人心。” 郭嘉闻言,不禁露出疑惑之色,说道:“既然如此,许大人又何必亲临此地?依我看,以曹公之雄才,不出半月定能克敌制胜。” 许枫轻轻摇头,语气笃定:“不用半天。” “我若说宛城今日便会投降,你可相信?” 郭嘉一怔。他并非没有想过归降的可能——张绣如今如孤犬一般,北有曹操压境,南有刘表虎视,若执意抵抗,无异于困兽之斗,终究难逃覆灭,逃亦无路。 然而人心难测,世事多变,谁能断言其抉择? “我相信。” 他最终苦笑着应道。 只因这几日与许大人相处下来,深知此人所言,往往成真,哪怕听来荒诞不经。 “我军装备精良,铠甲坚厚,长枪皆经千锤百炼,密度极高;所用材料更是大汉疆域内最优等之选。辎重营中将士皆为精锐,训练严整,绝无疏漏。” 郭嘉反复强调数遍,继而总结道:“眼下局势,可谓万全无虞。” 许枫却轻叹一声:“正因如此,我才必须亲自前来,方保万无一失。” “您究竟在担忧什么?”郭嘉百思不得其解,夜夜辗转难眠。 就宛城这一局而言,他左思右想,皆为必胜之势。 可偏偏许大人每每提及此事,总是一声长叹,还屡次斥责典韦为“傻婢”,真是如此称呼的……堂堂典韦将军,堂堂男儿,怎会被唤作“婢”? 郭嘉几乎要魔怔了。 “我担心什么?我担心老曹跑去睡人家张绣的婶娘!” 许枫没好气地答道。 郭嘉当场愣住。 睡……睡人家的婶母? 这是何等怪癖?! “这……这岂会属实……” 郭嘉低声呢喃。曹公素来持重,怎会做出这等荒唐之事…… 原本他若不问,尚能心安;如今一经点破,反而愈发迷惘——天下哪本兵书曾记载这般谋略?! 还能预判他人去私通妇人不成? 第58章 城前对战!张绣VS典韦! 翌日清晨,天光初露,曹操大军已然整装出发,直抵宛城之下。 张绣与贾诩立于城头,遥望那连绵数里的军阵。 张绣顿时心慌意乱,“军师,您看……这该如何应对?” 贾诩目光微动,神情却依旧沉静:“将军勿忧,既然是来叫阵,无非比拼将领勇武,先观其将,再定对策。” “好!” 张绣立刻下令开城列阵。 片刻后,曹营中走出一名魁梧壮汉,双臂如铁,筋肉虬结,眼中凶光迸射,恍若天神降世,令人望而生畏,仿佛其身躯乃铜浇铁铸,不可撼动。 张绣部下一偏将怒吼而出:“逆贼!且让我来取你性命!” 战马疾驰如风,典韦脚踏铁镫,略一发力,双戟自布囊中抽出,猛然挥出。 希律律——! 那偏将坐骑骤然悲鸣,竟被震得前膝跪地,轰然倒下! 砰然巨响,尘土飞扬,马背上的将领也被重重摔落,随即被戟锋劈中,当场毙命。 典韦身后士卒爆发出震天怒吼,欢呼雀跃,士气如烈火燎原,直冲云霄。 “哈哈哈!再来!宛城尽是鼠辈,无人堪战!” 典韦舞动双戟,目光如电,直逼张绣! 此时张绣正值血气方刚,自习枪法以来,从未与当世猛将交手。今日见此强敌,又遭如此羞辱,如何按捺得住? “逆贼!报上名来!” “你爷爷——典韦!” 典韦右手扛起一戟,左手戟尖遥指张绣,来回晃动,厉声喝道:“来啊!” 张绣拍马疾冲,战马如雷踏地,烟尘滚滚,瞬间逼近典韦,手中长枪如灵蛇吐信,疾刺而出。 当——! 典韦双戟一横,稳稳挡住攻势,随即朗声大笑:“你这枪路,倒让我想起一位故人!” 张绣目光微凝,手腕一抖,枪尖划出一朵寒花,双腿紧贴马鞍,与典韦在阵前盘旋交锋。 他原以为典韦双戟虽势大力沉,却难免迟滞,若以轻巧游斗之法应对,或可寻得一线生机。 然而不过数合,心头便已生悔意。 那双戟如狂风骤雨般连绵不绝,一击未尽,一击又至,毫无间隙可寻。 更惊人的是,每一戟的力量竟在不断攀升,虽谈不上灵巧,却霸道异常,逼得张绣几乎难以招架。 仅仅十余回合,已有两三回险些被劈落马下,头颅不保。 但张绣终究非泛泛之辈,在生死边缘猛然抽身,猛拍马臀,拨转马头疾驰而退,再不敢恋战。 继续打下去,唯有死路一条。 “这敌将竟如此凶悍……”典韦立戟于地,望着远去身影,心中略感惋惜。 “此子倒是机敏,身法灵动堪比子龙,可惜也仅止于此……” 论杀招、胆魄、劲力、眼力,皆与赵云相去甚远。 况且赵云的枪术,似乎更为飘逸自如。 …… 远处高坡上,曹操目睹这一幕,不禁开怀大笑。 “哈哈哈!!文远,你且看,典韦岂非当世虎将!” 张辽苦笑颔首:“确然如此,难怪当日……” 他记忆犹新——那日随许枫突阵擒敌时,典韦亦在其中。数百并州铁骑,竟拦不住其率领的一支偏师。 固然有装备之利,譬如铁制马镫使骑兵能在马上更加稳固发力,令典韦的膂力得以完全释放,远超寻常对手;但若无本身武艺之精绝,断难至此。 曹操转头看向左侧,问戏志才:“军师以为如何?” 此时,陈留太守程昱也已赶到,立于戏志才身旁,听罢低语几句:“嗯,看来宛城即将归降。” 戏志才点头应和:“正是如此。彼方已无坚守之理。宛城地势平旷,易攻难守,纵能击退我军一时,张绣亦无立足之所。” 曹操抚须微笑,神情从容:“不错,不错。我早言宛城乃唾手可得之地,且看他如何抉择。若执意死守,便先遣攻城车推进,先破其北垣,打开缺口再说。” 话音刚落,他又赞道:“不愧是典韦!” 语气中满是欣赏,越看越是喜爱。 为何如此钟情?只因从典韦身上,他仿佛又看到了许枫的影子。 二人皆能单手擎起牙门大旗,重达数百斤而巍然不动。当初闻此消息时,曹操震惊不已。 世间真有如此神力之士!这般人物若为先锋,必是冲阵如入无人之境,所向披靡。 如今亲眼得见,心头郁结顿消。 曹操心满意足。 宛城城楼之上,张绣喘息未定,下令紧闭城门,匆匆退回门楼,急切对贾诩道:“那莽夫我都无法匹敌,若野外交战,我军必败无疑!” 贾诩身形清癯,着谋士长袍,手执羽扇,双目炯炯有神,腮边肌肉微微鼓动,良久叹息一声:“的确难逃败局……” “将军可曾留意,彼军战马皆配有马镫。” “虽早闻前年便由许枫许大人主持打造,兖州境内曹操麾下虎豹骑率先装配万余副,战力倍增,如今想必全军皆已普及,我军实难抗衡。” “其二,那位猛将从未现身战场,料是曹营新晋将领。将军细想,去年寒冬疫病肆虐,尸骸遍野,正是许大人与曹操竭力施救,活民不下十万,真正赢得的,却是千万百姓之心。” 好一句——赢得千万民心! 张绣闻言震撼莫名,只觉曹操与那位素未谋面的许枫大人,宛如两座巨岳压顶而来,令人窒息。 “其三,曹操至今未动用攻城器械,步卒亦驻扎城外未进,显是一场试探。依在下之见,曹操本意亦不愿强攻。” 张绣眼神一动:“不想开战?” 贾诩颔首道:“正是。他并无战意,去年寒冬灾荒,曹操定然已倾尽粮饷用于赈济百姓,如今府库空虚,难以支撑大军长期用兵。” “这般声势,看似气势汹汹,六万大军压境,势不可挡;可今日击鼓挑战,不过是做给将军看的,确切地说,是做给我们宛城将士看的。毕竟,张济将军不久前在与刘表交锋时不幸被流箭所伤,壮烈殉难,军中士气本就低迷。” “若人心涣散,纵有强兵亦难御敌,再战也只是徒增伤亡罢了。” 张绣眉头深锁,沉思良久,终于开口:“那不如……归附曹操。我看他也有此意。” 贾诩微微点头,面上浮现笑意,然而眼底深处却掠过一丝冷光。 不过,他向来不喜居于风口浪尖。 计谋虽有,但一切仍需听命于张绣——这宛城之中,主人终究是他。 “那就……投降?” 张绣再度确认。 贾诩身子微仰,挺直脊背,从容言道:“有何不可?” “将军身后无世家大族支持,无豪商巨贾资助,亦无稳固根基可依。归顺之后,必能封官授爵,享荣华富贵。唯独不能再以一方主公之名逐鹿天下罢了。” 言罢转身离去。张绣独自立于城楼之上,久久凝望。 城下曹操先锋仍在叫骂喧哗,而四周各县各郡,皆无守备之力。 似乎,确无挣扎之必要。 “那就降了吧。” 第59章 邹氏见过曹公! 夜深,降书送达曹操驻于淯水的大营,士卒迅速通报,谋士武将纷纷自外赶来,齐聚帐中。 曹操面露喜色,手持降书,在众人面前来回踱步。 “瞧瞧,瞧瞧!” “哈哈哈!!我早说宛城易取,如抚平川,顺手可得!明日张绣必开城门迎我!宛城唾手而得!!!逐风还说我有风险,典韦,你说有没有?” 典韦咧嘴大笑:“哪有什么风险!张绣不过是个纸老虎,一捅就破,哈哈!” 戏志才与程昱也含笑不语。 唯有曹昂、曹安民心中隐隐不安——太顺利了,反常。 这时,曹昂上前一步:“父亲,临行前我曾请教小叔,小叔叮嘱,若您至此地,张绣若降,须令其卸甲孤身前来军营,且将周边兵马撤退二三十里,方可受降。” 曹操闻言立刻皱眉:“这是什么道理?断然不可!逐风总是过分谨慎!” “每每如此多虑,当年陈留便是如此。那时确因吕布在侧,是我疏忽。可如今你看看张绣的军队——毫无锐气。” “甚至毫无斗志。” “即便让他们重执长枪,这些人也早已不是能战之兵,军心已溃,何来再战之理?!” 曹操志得意满,神采飞扬。更重要的是,宛城竟如此轻易到手,逐风想必再也无话可说了。 典韦也将永远归于自己麾下。 “明日!随我入宛城!登高赋诗!!” …… 翌日。 宛城城门大开,曹操携谋臣猛将率五百骑入城,接受张绣军民归降。 百姓多盼王师到来,欢欣鼓舞。 张绣素未与曹操结怨,此次归顺,旧事自然不究。 将来必得封赏。初时或因无功而地位不高,但时日渐久,自会累积战功,晋升将位,前途无忧。 “末将张绣,恭迎曹公大驾!” 张绣亲立门前,引曹操徐步入城,刀兵未起,三军皆松一口气。 曹操满脸春风,意气风发,城头早已遍插曹军旌旗。 不久,他瞥见一名清瘦文士,貌不惊人,却有六名护卫环伺左右,显然身份非凡——否则张绣不会待之如此恭敬。 “那人是谁?” 曹操低声问道,身旁的张绣微微一怔,目光投向队伍前方——那位军师自然便是贾文和,即贾诩先生,一位素来以智谋著称的人物。 然而此人常常显得深藏不露,仿佛腹中千般计策从不愿轻易示人。 “贾诩乃我帐下谋士,若主公身边缺人运筹,尽管取去。” “哦?当真可以?”曹操双眼骤然一亮,脸上浮现出掩不住的欣喜之色。 心中甚至暗想…… 这张绣果然识时务,归降之后毫无保留:我要他的地盘与兵马,他毫无怨言;征调粮草军饷,他也未曾推辞。 如今连自己的军师都肯相让。 还有什么值得怀疑的呢? 众人抵达衙署,将领们卸下铠甲,换上常服。武将身姿挺拔,文官气质清雅,齐聚厅堂。 曹操端坐主位,典韦立于其后,如一座巍然不动的山岳,令张绣不由得忆起战场上那令人胆寒的勇猛气势。 真是个虎贲之士。 为何我未能招揽这般猛将? 他的双戟威力惊人,若弃戟徒手,或许二十余人便可将其围杀。 此等人物世间罕有,恐怕连吕布也难以轻易取胜。 乱世之中英雄辈出,果然不虚。 正思忖间,后厨陆续上菜,家中女眷亦出来相见,意在引荐相识。 这时,一名身着绿萝裙的少妇缓步走入,肌肤如凝脂般细腻,容貌绝美,堪称倾城之姿。尤其她年岁已届——正是风韵成熟的时节。 这个年纪的女子,最合曹操心意,因她们通晓人情,不惹烦扰。 若是年轻少女,羞怯忸怩,不解风情,你稍有亲近,她竟还要问你为何碰她。 而这妇人绝不会如此。 约莫二十三四岁光景,正值韶华巅峰,体态婀娜,曲线玲珑,身上轻纱罗裙宛如环绕身边的美景,令曹操久久无法移开视线。 自他率军出征以来,已在营中驻留两月有余,久疏闺房之乐。 今日乍见此女…… 心头不免泛起一丝波澜,当然,只示威乎其微。 张绣已将兵马献上,粮草奉上,金银、玉帛、五铢钱、珍宝器物尽数归我。 一个女人,只要不是他的正妻,应当无妨。 此刻,那妇人行至曹操面前,轻轻一拜。 俯身之际,身形轮廓更显动人,曹操不禁眯起了双眼。 “邹氏见过曹公。” 声音也如此悦耳动听…… 曹操顿时心神荡漾,这一句问候让他浑身舒泰。 “好,好……” 张绣在一旁说道:“此乃我叔父之妻。前些时日,叔父在与刘表交战中不幸阵亡,如今唯余这位遗孀。” “实在可惜……”曹操轻叹一声,“你叔父张济,曾为破虏将军,威名远播,我也听闻过不少他的事迹。” “一代豪杰竟陨落于刘表之手,令人扼腕。留下这般孤寡,日后恐难独撑门户。” 张绣一时语塞。 贾诩亦面色微变,眼中闪过一抹深思。 戏志才与程昱对视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他们也都知晓这邹氏,生得极为美貌…… 不逊于曹操任何一位夫人。 甚至其姿容,可比拟当年被誉为闭月羞花的貂蝉。 但主公这般言语,似乎……有些不对劲了。 良久,张绣才勉强开口:“呃……话虽如此,但邹氏毕竟是我的婶母,我自当善待于她。” 曹操眉头微皱,道:“张绣,你这话就不妥了。邹氏年岁与你相仿,名义上虽为婶母,若由你奉养,岂不招人非议?” 待其余将士与文臣退下,厅内仅余几位亲信,曹操便愈发无所顾忌。 “不如这样如何?我可纳其为妾,代张济将军照料此妇。如此一来,你我关系更进一步,亲上加亲。我亦可上表天子,封你为宛城侯,日后长镇宛城,如何?” 言毕,曹操依旧含笑而坐。 哪怕是张济的夫人,可如今也已成了寡妇,女子既已被他人收留,倒也不必拘泥于旧礼,再嫁亦非不可。 张绣面上不由得浮现出一丝惊愕,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而他心底深处,一股羞愤之意却如烈火般升腾而起。 这时,贾诩缓缓开口:“主公,此事尚可徐徐图之,不必急于一时,毕竟天色尚未昏暗。” 曹操眼神微动,略一迟疑,随即收回目光,脸上再度浮现笑意,点头应允。 于是,宴席正式开启。 张绣在宛城内城为曹操及其随行五百士卒安排了歇息之所。 然而曹操本人与其核心谋士却无法离开宴席,整场皆在觥筹交错间纵论天下大势。 张绣心中恨意翻涌,几乎咬牙切齿,面上却仍得强颜欢笑。 而他的婶母邹氏,则如同家宴主妇一般,亲自为曹操斟酒奉食,言语温婉,谈笑自若。 她面颊微红,目光闪烁,那副楚楚动人之态,愈发令曹操心生怜意。 此时,贾诩悄然将张绣引至内堂,低声说道:“将军何不顺势而为,将邹氏献予曹公,以悦其心?如此一来,将军便可稳据宛城,长享安宁。” 张绣闻言,脸色骤变,怒火中烧。 他死死盯住贾诩,压低声音怒斥:“我恨不得立刻取他性命!” “大丈夫立于世间,岂能靠出卖亲眷换取荣华安稳?若真如此,不如让我就此死去!否则将来九泉之下,有何面目见叔父!” 须知,叔父非寻常叔伯,乃血缘至亲,情同父子。重孝之人,视之如父。因此在张绣眼中,邹氏实如继母一般,名分虽异,亲情无二。 我张绣归降,是认你曹操为主公,你竟妄想成为我父辈之人! 此等行径,岂能容忍!叔可忍,侄不可忍! 刹那之间,张绣心神俱裂,几近崩溃。 就在此刻,贾诩贴近一步,声音低沉而冷静:“既然将军不愿屈从,也并非全无对策。” “何策?”张绣几乎是脱口而出。 他早知贾诩心思深沉、手段狠辣,必有奇谋可用。 “今夜便叫曹操命丧宛城。随后我军出城追击,不出数日,其所率之众必溃不成军……” 贾诩嘴角轻扬,眼中闪过一抹冷峻的自信。 第60章 张绣真反了!? 夜幕降临。 今夜无月,天色阴沉,虫鸣稀疏,偶有风过林梢,草叶簌簌作响,仿佛低语着即将到来的风暴。 许枫率领辎重营已悄然抵达宛城北门外的山谷之中,正与黄忠一同勘察周边守备情形。 他低声问道:“老黄,依你看来,骑兵冲锋至此需多久?” “您的快马,约莫小半炷香;我们步骑混杂,恐怕要稍慢些许。” “嗯……” 遥望宛城,城头灯火寥落,巡防松懈,仅有零星兵卒往来巡视,城外营寨亦是一片寂静。 一切看似风平浪静。 郭嘉却难掩心中期待。 白日里,他们亲眼目睹曹操一行入城,显然宛城已然归附,曹公已成为座上贵宾。 按理说,断无变故可能。 “大人,既然如此,又何必亲临此处探察?莫非您怀疑张绣乃是诈降?”郭嘉满脸疑惑,实在想不出任何理由。 黄忠也附和道:“正是,大人,千里奔波至此,难道只为躲在这山沟里观望不成?” 许枫扫了二人一眼,语气坚定:“不必多问,只管等候。今夜必有战事。待战起之时,救人要紧,务必把贾诩擒来——此人太过阴毒,必须置于身边严加看管,我得好生替他‘解解毒’。” “哦……” 赵云与黄忠对视一眼,皆感不解。多年征战沙场,还从未见过这般平静局势下竟能爆发大战。他们深知军中气象——张绣所部士卒萎靡不振,毫无斗志,分明是厌战已久,巴不得早日罢兵归田。 这些人自西凉军分离之后,流落边陲,进不能建功,退无可依,生活困顿犹如山匪草寇,谁又能长久忍受这般岁月? “这……大人,天都黑透了,咱们还守着吗?” 一名资历较深的运粮兵小心翼翼地开口。 “当然等!” 赵云无奈苦笑。 许枫斜眼一扫,冷声呵斥:“你去跟他们说,就算要拉屎,也得给我憋在裤子里!” 噗—— 话音刚落,不知谁没忍住笑了一声。 “啧。” 许枫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可、可是大人,我们这样干等着,到底要等到何时……” 话未说完,黄忠忽然瞳孔一缩,死死盯向远处的营寨——那营地,竟动了! “我草!大人!那营帐真的在动啊!” 郭嘉也猛地睁大双眼,脖子一伸,望过去,满脸不可置信。 动了? 真动了?! 怎么可能?! 这他妈也太邪乎了吧?! 一向冷静如郭嘉者,此刻内心也掀起了惊涛骇浪。 预判敌情,这种事只在古籍传说中听过,今日竟活生生上演,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难道大人真是天神下凡? 不然怎会提前这么久,就断定张绣必反? “那些营中兵马皆持兵器,明显是去设伏。” “主公安危堪忧,定是要对他下手!” “张绣要造反!” 黄忠等人瞬间明白过来。若非许枫坚持留守,此刻众人早已回营酣睡,根本不会在此守候。 天呐…… 这人该不会是妖孽吧? 哪怕是辎重营这些与许枫同属一脉的士兵,也不由背后发凉。 还好他是自己人! 要是敌人,还不被他算得骨头都不剩?! 许枫面无表情,冷冷下令:“准备突袭,先端掉这个营寨,然后直扑城门救人,接出主公立刻撤退——张绣至少会调集上万人!” 他心里早已火冒三丈。 妈的,现在我本该在家搂着四个貌美如花的小娘子打麻将斗地主!四个啊!! 个个声音软糯,身段柔弱,一推就倒的那种! 结果我却在这荒山野岭替你们这两个蠢货拼命! 气不气人?! 安分点不行吗?瞎逞什么能?典韦那个铁头牛,还跟着夏吉尔插旗立威,把自己的脑袋都送进去了! “大人……我还有个问题……”一名副将怯生生地开口,“这些兵显然毫无战意,为何还能有士气冲锋?” “我日你婶儿!你婶儿让我睡了你会不会抄刀砍我?!”许枫顿时暴跳如雷,“谁问的?站出来!” 全场鸦雀无声。 那副将脑袋几乎要埋进土里。 我靠……惹祸了,从没见过大人发这么大的火…… …… 夜深人静,万籁俱寂。 醉醺醺的曹操正在驿馆中昏睡,忽被震天喊杀声惊醒。 四周火光冲天,典韦一脚踹开房门,满脸焦急地冲进来,吼声如雷:“主公!张绣反了!贼人偷走了我的兵器!” “满城都是他的兵!快跟我突围!我护你杀出宛城!” 曹操双目圆睁,满心惊惧。 反了?张绣竟敢反我?不可能!他的军队已尽数归顺,连他婶娘都成了我的妾室! 他还有什么理由背叛我?! “典韦,邹氏在哪?” “还问邹氏?两位公子早跑了!赶紧出门上马!再迟就走不了了!” 典韦简直想抽曹操几个耳光,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女人! 若不是你今儿眉来眼去非要纳邹氏为妾,哪来这一出?! “邹氏……邹氏……莫非是她要害我?!” 曹操慌忙起身,胡乱披了件外袍,随典韦冲出门外,刚踏出一步,便撞上一队敌军。 “曹操在这儿!!” 一声高呼,马蹄轰鸣如雷,无数黑影如潮水般涌来。 “诛杀曹贼!” “狼心狗肺之徒!欺辱我主母!” “此獠不除,天理难容!!” “速报张绣将军!曹贼未逃!回头剿杀!!” 张绣原本已经转向别处搜寻去了。 可这一声怒吼传开,他当即勒住战马,喝令队伍停止前进,迅速调转方向,重新朝着驿馆疾驰而来。 方才远远望见人影晃动,还以为曹操早已开始逃窜,未曾想竟是醉得昏沉,直到此刻才仓皇惊醒。 危急时刻,典韦瞥见内城城门尚显空旷,四周竟无兵马围堵。 “快!从城门突围,我护主公出宛城!” “典韦!” 混乱之中无暇多言,典韦一把将曹操拽起,横扛上马,随即自己翻身上了战马奔雷。 主仆二人一路向北狂奔,终于脱离了张绣军队的封锁区域。 这一路血雨腥风,典韦与亲兵护卫拼死厮杀,刀光剑影间几乎麻木,只为护着曹操边战边退。 待抵达内城门口,眼前景象让他心头一松—— 身后并无伏兵追击! 而前方赫然是曹昂、曹安民,还有军师、部将及十余名残存护卫,他们也是历经惨烈搏杀,方才冲出重围。曹安民手脚皆被利刃所伤,鲜血淋漓。 差之毫厘,便已丧命。 曹操脸上顿时浮现出劫后余生的神色。 “此贼百密一疏,竟未在后设伏。” “我等总算逃出生天。” 曹操急忙回头高呼:“典韦!速来!莫停留!” 此时,张绣已率骑兵自两侧包抄而至,内城之中尽是铁蹄扬尘、刀戟森然。 “曹贼休走!!你荒淫无度,玷污我婶,此仇不共戴天!!!” 典韦冷哼一声,“主公,敌众我寡,您先走,我断后阻敌。” 曹操闻言心胆俱裂,“不准留下!!随我一同撤离!只要出了外城便安全了!典韦,你绝不能有失!若你有个三长两短,我何颜面对逐风!!” 我的天啊…… 一提逐风之名,曹操顿觉全身发冷。 双目酸涩,几欲落泪。 得意忘形,真是得意忘形啊! 悔不该不听劝谏! 为何不听逐风之语?他明明叮嘱我在淯水大营等候,切勿踏入宛城一步!我竟执意入城,酿成大祸! 实在太过轻率。 张绣此人,竟能隐忍至此,卑躬屈膝诱我入城,实则图谋弑主!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走!” 典韦略一思索,魁梧身躯微微一震。 脑中蓦然浮现许大人的临行嘱托: “无论如何,你要活着出城。” 是啊,活着出城…… 此时的典韦反而冷静下来。 虽心中愧疚难当,但他深知必须报答曹操当年的恩情——正是曹操替他洗清乡里杀人事端,使他得以摆脱罪名,重获自由之身,不再背负仇恨枷锁。 “走!主公!我们立刻突围!” 典韦护送众人冲出内城,直抵外城城门。 甫一出城,映入眼帘的却是一片残迹。 曹操满脸惊愕。 “是谁前来接应我?!” “难道是曹洪?他料敌于先,率军来援?” 他刚稍感宽慰,却发现四野寂静,林间无人踪,唯余大量马蹄印记,似曾有过短暂交锋。 莫非天意佑我曹操,不该绝于此地? 曹操瞳孔微缩,然而战马未停,仍疾驰不止。 此时张绣大军已逼近外城城门,若再迟片刻,必遭围歼。 典韦环顾四周,心知已然出城,此刻赴死,也算不负大人所托。 “主公先行!请代我向大人致歉!” 他猛然转身,手中仅握一柄夺来的单刀——他的双戟,早在苏醒之时便已被盗去无踪。 “典韦!!典韦!!回来!!与我同走!!” 曹操回首嘶吼,心如刀绞。 可接应的部将与宿卫已左右搀扶其身,在危急关头不容半分迟疑。 张绣的骑兵已近在咫尺。 于是曹操的呼喊渐渐远去,最终消散于密林深处。 第61章 婶子没了,钱也没了! 典韦立于城门之外,回身怒吼:“来吧!张绣小贼!尔等宛城无人矣,只会行此宵小伎俩!我典韦今日已斩百人!尔等若有胆,随我共赴黄泉!!” 第一个骑兵疾驰而至,典韦挥刀斩下,力道之猛竟将战马一并击翻,独自屹立于城门之下,宛如铁塔。 张绣冷眼注视,心头猛然一缩。 他阴沉地喝道:“冲!杀了他!” 张绣心中亦有惧意。先前与典韦交手之时,几乎毫无招架之力,被压得喘不过气,甚至怀疑自己多年苦修的武艺是否全然无用。 此刻才终于明白,并非自己不堪。 而是此人太过强悍! 单枪匹马,竟似有移山填海之威,令人望而生畏,难以撼动! 可纵然如此,他身边也不过寥寥数人。 曹操的亲卫与典韦统领的勇士,皆是早已备好抚恤的死士,专为护卫主公或赴死冲锋而设。 因此,典韦从未奢望生还。 眼下唯一遗憾的,是辜负了许大人的殷切托付! 这份恩情,只能来世再偿了! “许大人,我回不去了。” 典韦咬牙怒吼,猛然向前突进! 他夺起地上长枪,横扫而出,第一击便将敌骑砸飞,余势未尽,又撞倒身后一人。 就在此时,城墙转角处骤然杀出一队骑兵! 银光闪烁的铠甲、统一制式的马镫,配合整齐划一的挽弓动作, 构成一幅震撼人心的画面,仿佛一体同出,毫无迟滞。 “嗖——!” 弓弦齐震,箭雨破空而至。 刹那间,利箭穿透骑兵铠甲,射穿人躯,洞穿马腹,张绣的阵型瞬间大乱。 所有人,包括典韦在内,无不惊愕地望向右侧。 只见百余骑兵稳坐马上,双腿紧夹,迅速再度拉弓搭箭,动作迅捷如风,毫不拖沓。 “嗖——!” 又一轮箭雨呼啸而出,劲力惊人, 直接将敌骑从马上钉落尘埃。 这一幕,让典韦脸上顿时绽出狂喜。 “哈哈哈!!大人!辎重营!王猛!来喜!!老子在这儿!!” “滚开!!” “废物!” “蠢材!” 辎重营将士一边怒骂,一边策马冲阵! 张绣此刻心神大乱。 “怎么回事?!” “哪来的援军?!” “军师呢!?” 他的战马受惊,加之城门口遍布尸体与倒毙的战马,道路堵塞,根本无法突围。 “军师何在!?” “报——!” 一队骑兵从城内疾驰而来,高声禀告:“军师遭一支骑兵突袭后方,已被掳走!” “什么?!” 张绣瞳孔骤缩,急忙下令撤军,嘶声大吼:“关城门!立即闭门!所有士卒登楼,严守宛城!” 他率先冲入城中,待将士们将厚重城门关闭、门闩牢牢扣死之后,翻身下马,匆匆登上城楼。 此时,典韦与残部已渐行渐远,几乎退出弓箭射程之外。 但那一支神秘骑兵,却在他心头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记。 “如此强弓……究竟是何来历?” 若方才对方正面冲阵,尚可围剿,可如今侧翼突袭,箭雨如蝗,张绣所习西凉冲阵之法全然无用。 更可怕的是,这支军队人人悍勇,虽无典韦之力,却个个似有虎贲之胆! 这到底是什么兵马…… 实力惊人。 而眼下最棘手的是——曹操未死,要犯一个未除,连军师也被劫走! “启禀大人!衙署急报!一队骑兵突袭府衙,劫走邹夫人,库中财物尽数被掠!” “什么?!” 张绣猛然转身,胸口剧烈起伏,呼吸几近停滞。 双目圆睁,满是惊恐与绝望。 眼前忽然一黑,整个人直挺挺栽倒在地…… 这他妈……婶子没了,钱也没了! 这是什么鬼军队?!曹操该不会就是个诱饵,专门引我们上钩的吧! 昏迷前的一瞬,他脑中闪过最后的念头: “这他娘的……以后的日子,可怎么活啊……” 投降是绝无可能的,刘表无力应战,更别提北上讨伐曹操,军中又缺银钱,士气更是低迷涣散。 宛城这支军队,算是彻底垮了。 这哪是什么正规军,分明就是一群山匪! 强盗行径!比当年西凉铁骑劫掠还狠! “噗!” 张绣一口鲜血喷出,随即心火攻肺,昏厥倒地。 …… 宛城以北,一片开阔原野之上,营寨依河而立。 士兵正在砍伐树木,谋士静坐研读兵书。 军帐之中,一名粗犷汉子跪伏于地。 典韦。 “你的戟呢?” 许枫头也不抬,指尖轻点案上文书,语气清冷。 典韦咧嘴一笑:“扔了。” 许枫斜眼一瞥:“连戟杆都没了,你还怎么上阵?” 典韦一怔,旋即讪笑:“不上了,不打了,往后我就跟着大人,一辈子做您的贴身护卫。” 那如铁塔般的猛将,此刻眼眶泛红,几乎落泪。 谁能想到,那个平日懒散怕事、运粮都要躲在马车里睡觉的大人—— 竟会为他典韦,跋涉数百里前来相救! 老典家祖坟冒青烟了啊! “不必了。”许枫眼皮一掀,转头望向黄忠,微笑道:“如今我有黄汉升将军在侧,用兵老道,武艺超群,箭术冠绝天下,为人又忠诚守义,宿卫之事,倒是不必劳烦典大将军了。” “不不不!!” 典韦猛地跳起,又扑通一声跪回地上,半蹲捶地,声嘶力竭:“大人!我如今彻彻底底想明白了,这宿卫之职,非我莫属!” “您想想,宿卫岂止是护您周全?日常搬重物、杀猪宰羊、阉牲口这些活计,不也得靠我干吗?今后杀猪我一定冲在最前!” “还有运粮、铸甲、修械,我都包了!您让我去种田也成!” “再看这位黄将军,仪表堂堂;郭军师风度优雅;子龙俊朗非凡——他们哪能干这些粗活?” 典韦一边说,一边朝郭嘉等人挤眉弄眼。 意思再清楚不过:你们倒是帮我说句话啊! 我在这儿跪着好看吗? 你们开个口会死吗!赵子龙,我平时给你多少好酒?郭军师你也收过我不少吧! 你黄汉升……虽然没拿我一滴酒——可若不是我傻乎乎被‘借’走,哪轮得到你顶上这个位置?难道不该感激我?! 此时不仅典韦跪地哀求,旁边还绑着一位文弱书生,早已吓得魂飞魄散。 眼前这个在宛城下杀得血流成河的凶神,竟对着一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低声下气,苦苦求饶。 一个,才二十几岁的青年?! 天呐……这是何等威势…… 等等…… 贾诩心头猛然一震。 此人看似寻常幕僚,身边却有将领随侍,连典韦这等悍将都能被“调用”,甚至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握之中的感觉。 难不成,这年轻人正是传闻中那位…… 许大人? 第62章 贾诩!抡锤挖矿去吧! “你想当门卫?” 许枫淡淡扫了典韦一眼。 “想!死都想!从今往后哪儿也不去,就跟着大人!死也不走,谁借都不给!主公来了我都蹽!” 典韦如今乖顺至极,只听这一句,便觉得有戏,连忙趁热打铁,拼命表忠心。 “呵,你倒是毫无危机感,是不是认定我一定会饶你?” “那是……”典韦挠了挠头,露出一口白牙,憨憨笑道:“您都亲自从许昌辎重营跑几百里来救俺,俺岂能不知轻重?这年头,像俺这样懂分寸的人可不多了!往后谁叫俺都不走,主公来了俺蹽都没用!” “你还挺得意?还敢说我来救你?” “嘿嘿……” “嘿什么嘿!回去给我当三个月铁匠去!”许枫骤然瞪眼,随即低头继续翻阅文书。 这时,郭嘉轻声道:“大人,春耕已毕,恐怕不久后辎重营便要屯田,届时还需扩编士卒。” 典韦治军素有威名,派去打铁未免大材小用。 “嗯,那就两个月。” 典韦转头望向郭嘉,眼眶几乎泛红,真是大好人啊郭军师!! 终于有人替我开口了! “行了行了!再多嘴一句,再加三个月!”许枫又狠狠瞪了典韦一眼。 这一下典韦反倒踏实了,赶紧从地上爬起来,不跪了不跪了! 一个翻身站定,他连忙往黄忠身边靠了靠,干笑着说道:“黄将军,您往东边挪一挪。” 黄忠无言以对,这是要把老夫挤出位置? “嘿嘿,嘿嘿……您多多包涵。” 典韦心里清楚,黄忠本事也不弱,实际上整个辎重营里,谁都不是省油的灯——翻山越岭、野外厮杀、骑战步战,样样精通,武艺更是出众。 个个都是顶尖好手。 放到任何一支军队中,都是响当当的人物。 这时,许枫将目光投向仍跪在地上的贾诩。 此人素有“毒士”之称,陈寿曾评:荀攸、贾诩,近乎算无遗策,通权达变,或可比肩张良、陈平之流! 贾诩深谙兵法,著有《钞孙子兵法》,并曾为《吴起兵法》作注校订。 总之,才学渊博,且屡见于诸多重大战役之中,常隐于幕后,声名不显,却能运筹帷幄,掌控天下局势于心。 “贾诩,先押下去,送进战俘营打铁炼药。” 许枫语气平静地说道。 “啊?!这万万不可啊大人!断然不行!”贾诩顿时惊呆,我可是满腹经纶、才识过人!得我者如虎添翼,怎可如此糟蹋!? 竟然让我去战俘营抡锤挖矿,未免太过分了! “属下愿归顺大人,亦愿效忠曹公!若您肯引荐,在下必倾尽所能,竭力辅佐!” 许枫点头:“嗯,我相信。” 这人确实还算忠诚——你强,他就忠于你;你不强,他也未必害你,转身投奔更强之人罢了。 说到底,只追随强者。 唯独吕布除外,连贾诩都劝不动,最后只得放弃。 “不过,还是先去战俘营历练一阵子。典韦,交给你看管了。” “诶!” 典韦咧嘴一笑,看着贾诩那副瘦弱身形,忍不住觉得滑稽。 换作旁人,打铁或许不算什么苦差,甚至还有些乐在其中,可对贾诩来说,简直是酷刑。 贾诩瘫坐在地,难以接受现实——自己好歹也是一代名士,怎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不合常理啊,曹营不是正缺人才吗!? 许大人竟如此待我…… 贾诩暗中咬紧牙关。 “必须想办法脱身……” 他双目微颤,脑中飞速盘算,“眼下立刻逃脱绝无可能,唯有暂且随许大人前往许昌,途中装病,避开那些苦役重罚,待曹公归来之时,献上奇谋一策,若得赏识,便可顺利进入幕府,甚至还能参许大人一本!!” 虽然心中惊惧,但想到此计,贾诩竟生出一丝兴奋——若真能如此,忍辱负重又有何妨?将来依旧可享荣华。 许大人,可恨!我定要给您一点小小的教训,大的倒不必,就轻轻这么一下…… 贾诩终究是怕的。他感受到许枫身上那股气势,非同寻常,名望之高、地位之尊,远不止眼前所见这般简单。 区区一个辎重营,竟藏龙卧虎至此。 的确不凡,回去后务必仔细谋划才是。 “走吧,回营地。” 此时,许枫发话了。 “诶!” 典韦应了一声,忽然愣住:“回哪个营地?” 许枫笑道:“回许昌辎重营。粮草已送达,主公无需再忧。” “那您记得跟他说一声,我没事儿,这就回许昌‘上班’去了。” 典韦挠了挠后脑勺,跟着许枫久了,也学会了用“上班”这个词。 “不说,不说对你有利;说了,反而不好。” 典韦茫然不解,而郭嘉却连连颔首,道:“确是如此。若不这般行事,主公只道典韦将军已然殉难,必生悲愤之心,哀兵必胜之理,便是孩童亦知。” 贾诩听罢,心中已为张绣暗暗捏了一把冷汗。 他心下清楚,许大人所率的那批悍勇之士,连城中官署都洗劫一空,营外的军寨恐怕也难逃此劫。 若无粮草接济,那些将士岂能久持?不出几日,必然四出劫掠。 抢夺百姓口粮,民心尽失,秩序崩坏,不出月余,内乱将起,外患随之,何须哀兵? 反倒是一支哀兵,只会败得更快…… 第63章 哀旅大获全胜! 淯水大营! 满面尘灰的曹操自宛城一路狂奔而回,面色仓皇,神情恍惚,宛如魂魄离体,一路上不发一言,甫一归营便径直闯入主帐,颓然跪坐于案前。 曹昂、曹安民、曹洪、张辽,以及诸将谋士纷纷赶来,朱灵亦从外匆匆折返。 众人言语举动,在曹操眼中却如浮光掠影,毫无波澜。 他呆滞地望着案牍。 脑海里反复浮现的,是自己踏入宛城之后的一幕幕行径。 那张绣小儿,竟卑躬屈膝至此,姿态低到尘埃里,谁知迎来的却是如此狠绝之计! 不,他绝无此智谋,背后定有高人指点。 究竟是哪位策士,布下这一局……请君入瓮? 幸而,瓮盖未合,被人击碎,否则今日断无生路! 想到此处,曹操猛然忆起那夜与邹氏耳鬓厮磨时的一句低语—— “不知夫人,今宵可愿与我同榻共枕……否?” “哎~~~呀!!” 啪! 他反手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曹昂顿时大惊,“父亲!” “大伯!” “主公!!” 曹操放声痛哭,“典韦啊!!我的典韦啊!!” “父亲,究竟为何如此悲恸?” “我们已派人四处搜寻,定能寻回典韦将军。” “大哥,典韦必无大碍,无需过忧。” “大伯,大伯……” 曹安民忽然嚎啕不止,这是他第一次见大伯如此失态。往日在家中,父亲常说大伯乃当今天下第一豪杰。 可如今这顶天立地的人物,险些命丧敌手。 他自己身上也添了数道刀伤,若非亲卫拼死相护,此刻早已尸骨难全。 念及于此,曹安民哭得更加凄厉。 他这一哭,曹昂也慌了神,想起方才生死一线的惨状,连忙搂住堂弟肩膀,低声安抚:“莫哭了,安民,已脱险境,此乃天佑我等!” “哇啊啊啊!!!” “啊!!我的典韦啊……” 曹操亦在痛哭,两人哭声交织,仿佛比试谁更响亮。 半晌过后,曹操嗓音已近嘶哑,终究压不过侄儿曹安民,猛地一掌拍向案几。 砰然巨响,案牍震起三寸,众人皆惊。 “哭!哭!还哭什么!!我人尚在,你们嚎个什么!!” “我的典韦啊……” 曹操肝肠寸断,不仅因典韦之殇,更忧虑此事若传回许都,逐风得知后会何等痛心。当年正是他最疼爱这员猛将。 自用五个肉饼从张邈帐下换得典韦,便从未令其远离左右。 如今刚借其一战,竟遭此横祸。 “我愚不可及啊!” 曹操低吼出声。 他心里雪亮:若宛城不克,张绣不除,回去如何向逐风交代?他早已将逐风视作至亲骨肉。 纵使逐风不说,老父曹嵩也定要执家法,杖责自己一顿不可!年岁已高,此事若传扬出去,颜面何存? 曹操猛然双目圆睁,厉声喝道: “哭!!都给我哭起来!!” “骂!骂张绣卑劣!骂宛城兵马无耻!!” 众将面面相觑,皆不明其意,心中惊疑:主公莫非疯了? 自己哭还不够,竟要拉我们一同演戏不成? 张辽紧锁眉头,沉思片刻后恍然大悟,随即仰天痛哭:“典韦!!!我的手足!我死士营的将士们!你们遭奸人毒手,死得何其悲壮啊!” “啊啊啊!!!”戏志才也瞬间明白过来,悲声高呼:“将军百战不惧生死,怎料一梦难返故土!你们死得太冤了啊!” 其余如曹洪、朱灵等人,虽不明缘由,但见张辽主将与军师戏志才皆痛哭失声,便也纷纷垂泪,加入哀悼之列。 于是这一日下午,整座军营主帐之中,哭声震天。 哀音迅速扩散,不到半炷香工夫,几乎传遍全营。 三军将士无不被这悲恸感染,未参与其中的步骑兵卒纷纷打听究竟发生了何事。 而所得答复无外乎:“张绣逆贼用诡计害死典韦将军!假意归降!” “典韦将军孤身挡千军万马,舍命护主公脱险。” 因此,此后淯水大营中人人议论的,皆是—— “奸贼盘踞宛城!若能为典韦将军雪恨,绝不可有丝毫留情!” “踏平宛城,诛杀张绣!讨伐逆贼!为典韦将军复仇!” 一夜之间,全军上下尽成哀旅。 这正是曹操的深谋远虑。 他深知典韦已无法生还,然其牺牲不仅令自己痛心疾首,更可化作忠义之气,激荡全军士气。一旦攻伐宛城,将士必将奋不顾身! 哀兵必胜! …… 196年春耕结束,曹操大获全胜,攻取宛城,收降张绣部众一万五千,缴获钱粮无数,百姓十余万,掌控各郡县农耕要地,开仓放粮,安抚民心。 同时即刻上奏朝廷,追封典韦为奋威将军,赐谥号“忠勇”,晋爵忠勇侯。 宛城大捷! 然而班师回程途中,曹操却面带忧色,难以展颜。 只因消息早已传出,不知逐风得知此事后会有何反应,他心中不免忐忑。 车驾之上,曹安民与曹昂侍立左右。 这两个少年已近青年,聪慧过人。曹安民行事稳重,颇有儒者风范;曹昂则更具建安豪气。 行了一段路后,曹安民拱手道:“大伯,您不必忧虑。兵戈之事,生死有命,此乃常理。小叔定能理解。况且您沿途所见,今年田亩长势喜人,曲辕犁亦经新式改良,想必许大人早已走出伤痛。” “是啊,父亲,”曹昂亦劝道,“小叔的胸怀您最清楚。当初他可是我们全家的恩人,救下了祖父与二叔性命。” “典韦将军之死实属意外,您无需自责。待回许昌,请小叔到府中一聚,把酒言明,一切自会化解。” 还请到府中?你们这两个小子怕不是想看我被阿翁责罚吧! 曹操嘴角微微抽动,神色愈发沉重。 “唉。” 第64章 设计院的工作,你不考虑? 此时此刻。 许昌辎重营内。 刚处理完屯田事务的许枫,正携郭女王与甄宓前往军营。 莫看二人皆为女子,但身着汉制官服,亦显英姿飒爽。只是此刻仍在马车之中,并未露面。 实则是借着公务之名,随许大人一同享膳度日。好在许枫毫不介怀,反觉惬意。 此时营中士兵已结束射术训练,正于障碍跑道上负重奔走,锤炼体能。另有三支二十人小队,在复杂地形靶场中演练移动奔袭箭术。 此乃未来作战常态。许枫要求他们在狭小战场中实现最大杀伤效能。 故而在兵器装备方面,亦持续精进。 马车停驻辕门,许枫从软榻起身,左侧是郭女王,右侧为甄宓。 二人柔声说道:“大人慢行,我们等您回来。” “咦惹!” 这般滋味,真是舒坦。 许枫弯腰出车,却又忽然蹲下,转头认真望着二人,低声问道:“你们如今住在我内院,夜里听见些异样声响,会不会觉得……有些尴尬?” “啊?!” 甄宓微微一怔,秀气的鼻尖轻轻皱起,清雅脱俗的脸庞浮现出一丝茫然,一时没明白许枫话中的含义。 可郭女王却不同,脸颊瞬间泛红,低垂着眼眸,耳根都染上了绯色。 许枫继续说道:“所以,你们现在不能再叫我大人了,得换个称呼。” “换什么称呼?” “叫老公。” 郭女王:“???” 甄宓:“???” 这是何等称呼?莫非是如今对官员新起的敬语? 许枫解释道:“不是谁都有资格这样叫的。以后你们只能这么唤我。‘老公’的意思,是从降生起,至白发苍苍,始终心怀敬重之人,意义非同一般。” “哦……” 二女对望一眼,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随即,各自轻声唤了一句:“老公。” “诶~” 许枫嘴角扬起笑意。然而只消一眼那温和的笑容,郭女王与甄宓便心头警觉——定然另有深意!否则许大人先前怎会问我们是否听见了声响…… 正这时,车外值守的典韦忽然探进头来,满脸激动地嚷道:“照这么说!!大人您也是我老公!我可太敬重您了!” “滚开!骑马滚远点!”许枫反手就是一脚踹了出去。 …… 许枫缓步走到工匠面前,目光落在眼前那依照他所绘图纸制成的器物上。 这位被他招来的匠人名叫蒲风。 带着一个五岁的孩子,从外地逃荒而来,大约是在去年冬灾时抵达兖州,此后便留在此地安身。 因在辎重营做工,实行“上六休一”,每打铁六日,便可歇息一日。 所得薪俸颇为丰厚,竟是昔日他走南闯北贩卖铁器收入的十余倍。不但能果腹,尚有余钱积蓄,将来有望购置宅院。 眼下虽尚未买得起房,但住在军营也无妨。 铁匠铺内,一道瘦削的身影映入眼帘,仅着单衣,正俯身对着铁砧鼓风,脸上满是烟灰,连胡须都被燎焦了几缕。 此人正是贾诩,来到辎重营已近两月。 四十余日来,他始终默默无闻,不争不吵,专心吹火锻铁,令典韦甚为安心。 这是一个极擅隐忍之人,纵为儒生名士,亦从未愤言怨语,始终未曾露馅。 见许枫到来,蒲风连忙迎上前,恭敬抱拳道:“大人,您之前提及的连弩,我们已造出第一批样品。” “此乃精巧型;至于大型巨弩,尚在研制之中。” “嗯,今日先看这小型的,射程可达多少步?” “我们试射过,最远约二百步,但威力衰减明显。百步之内则极具杀伤力。目前还在调试弓弦,若改用铁质弦,效果或更佳。另外,您此前提过的灌钢之法……还需些时日才能掌握。” 二百步。 许枫微眯双眼,其实已属不错。百步内具备强劲穿透力,且可十连发,单手即可操作。 这最简易的精巧连弩,仍采用机括结构。 他细细查看一番,整体尚可。 蒲风手艺细腻,唯一不足的是,目前仅他一人能制此弩,每日不过产出一架。 其余匠人仿制者,皆难达此水准。 “很好,开始量产,加紧进度。今年之内,务必让我辎重营每人配备一架。” “是,大人……” 蒲风神色凝重,顿感肩上责任重大。如此数量既要保质又要保量,绝非易事。 就在此刻,一名孩童蹦跳着跑到许枫面前,乖巧作揖:“拜见许大人,我叫蒲元,今年五岁,可否让我帮父亲一起打铁呢?” 蒲……蒲元? 许枫心头一震,这个名字颇为耳熟。 若他记得不错—— 蒲元,正是三国史上蜀汉著名匠师。 据宋代《太平御览》记载,蒲元曾在斜谷为诸葛亮铸刀三千口。 其所造之刀,可劈裂装满铁珠的竹筒,世人誉为“神刀”。 而这孩子,如今才五岁。 许枫闻言不禁莞尔,展眉轻笑:“年纪这么小,就想着替父亲分忧了?” “哈哈,”蒲风爽朗一笑,“那是当然,大人!今年咱们攒够了银钱,总算能置个宅子安身了。这孩子明年就满六岁,也该启蒙读书,得寻个好先生才好。” 他一边说着,一边轻抚儿子的头顶。小小年纪便言谈有条理、举止沉稳,足见蒲元心智早慧。若将来真要走神匠之路,不如早早打下根基。 许枫微微颔首,随即道:“这样吧,让小蒲元今后随我学习,想必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蒲风一听,顿时惊喜交加! 天哪!跟许大人习学? 这……这可是祖上积德才能有的福分啊! “快!元儿!还不快给大人跪下!” “跪了,就是我徒弟啦。”许枫眨了眨眼,笑着补充。 古人重礼,尊师如亲,天地君亲师,师列其一,地位仅次于至亲,此乃德之所在。 蒲元乖巧伶俐,偷偷望了许枫几眼,又看向父亲,随即“噗通”一声跪地,稚嫩的声音清脆响起:“学生蒲元,拜许枫大人为师!自今而后,必守礼循规,敬师如父,为大人奉养送终——” “好了好了,最后一句不必说了。”许枫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这孩子,实在得让人心疼。 收了个未来神匠做弟子,许枫心中畅快。这时,他瞥见铁匠铺中的贾诩,便牵起小蒲元的手走了过去,含笑问道:“文和先生,此处生活可还习惯?” 贾诩苦笑着回头,低声道:“大人,文和知错了。” “你何错之有?战场之上各为其主,运筹帷幄本是谋士本分,你并无过失。”许枫语气坚定。 贾诩一时怔住。 那你……那你为何如此待我?整整两个月啊!你知道这两个月我是怎么熬过来的吗?! “你也未曾申请职位。进来两个月,难道还不清楚营中规矩?我这里有十八个职务适合你——写份申请交给郭嘉,子龙自会安排。设计院的工作,你不考虑?” 第65章 这位大人,我这个谥号能撤吗? 许枫曾在五百人中挑选思维敏捷者,组建了“设计院”。 隶属于辎重营,专司军械图样、农耕工具与水利器械的设计绘图。 这类事务极合贾诩所长,毕竟他博学多识,理论功底深厚。 “若不愿去设计院,军械库、农耕堂、医堂所,哪一处没有适合文士的差事?只需去领套衣裳、洗漱用品,便可按月领俸。你是文职,月俸八十斛粮、二十匹帛、十两金,年终依绩效还可分宅——这些你竟不知?” “我……我当真不知……”贾诩喃喃道。 他心中猛然一震——糟了!我当初入营,一心想要隐忍不发,暗中吃苦耐劳,博取信任,伺机稍作报复…… 结果呢?等了个空? 我恨啊! 贾诩心头郁结,满腹憋闷。 许枫走后,他前往军需处领取用品。 负责的军官态度细致,还耐心讲解了“自来水”的使用方法。 随后为他安排了独立营房。 到了晚间,提前发放的一个月俸禄送到手中。 看着床上整齐铺好的被褥,他脑袋一阵发懵。 “为何此刻……竟有种安心、甚至幸福的感觉?” 他低头望着眼前的粮食与钱币,回想这些日子的辛劳,竟生出几分成就来。 “我这是怎么了?我不该喜欢这里才对啊……” “不不不,一定哪里出了问题,我不该感到满足的……” 我明明是被压榨的人!发点钱就高兴成这样?我图什么啊我! 贾诩彻底迷糊了——这辎重营莫非有妖术?为何干了四十多天苦力,一拿到钱,竟觉得如此踏实快乐? 最终,贾诩还是选择了设计院。 他觉得那里汇聚的思路最为前沿。 同时,他也抽空仔细查探了一番这个所谓的“辎重营”,所得结果令他震惊不已。 这哪是什么普通后勤营地! 首先,所有军备器械、日常用具,皆为顶尖精良…… 再说那“自来水”——究竟是什么水?! 贾诩感到困惑。 他自认身为名士已有多年,素来以为自己的智谋与才学不输于任何人,可辎重营里的每一位将士,仿佛都把他当成个不开窍的傻子。 “拧一下,水就来了。” 这是王猛介绍时,第一个士兵说的话,还带着几分善意地补充了一句:“这东西做起来特别简单,有手就能弄。” 好一个……有手就行。 贾诩几乎要破口大骂,最令人恼火的是,他忍不住多拧了几次,结果周围士兵投来的目光—— 活脱脱像是在围观耍把戏的猴子,把他当成从穷乡僻壤来的土老帽。 没见过世面。 气得他脑中嗡鸣作响。 更离奇的是,这辎重营的兵卒…… 随便拉出一个,都有张绣将军那样的潜质! 即便最差的一位,武艺或许稍逊,但体能却强得惊人!连续奔袭一日一夜竟毫无疲态,平日训练时,军士们相互较劲,还会把装满沙土的防汛袋绑在腿上。 这到底是一支什么样的队伍! 而其中几位地位较高的统领,甚至连姓名都没有。 他们只持有身份令牌,编号从1号到100号! 序号即代表实力!排名越前,战力越强!而这支军队之中,竟还有一个0号——正是赵子龙将军! 无人可及! 这支小队,名为“斩首队”! 最后是他们的地图。 贾诩身为军师,运筹帷幄本是家常便饭,却从未见过如此图样。 摊开在桌案之上,纵横交错的线条密布其间,各处标注细致入微,显然已将许昌周边地区探查得一清二楚。 “莫非这是风水之术?堪舆秘法?” 初见此图时,贾诩便是这般猜想,若非玄门绝学,怎会如此繁复? 然而往后所见,愈发诡异。 铁匠铺暗中以熔炉使用灌钢之法,千锤百炼而成精钢,用以打造铠甲、长矛。 至此,贾诩终于明白:这个所谓的辎重营,表面寻常,实则藏龙卧虎! 真正是藏龙卧虎! 这些年来,曹操能剿灭蛾贼,迎奉天子,获取百万粮饷,府库充盈,背后定然离不开这支神秘之军的支撑。 “太关键了!这便是曹操崛起的根本!我必须记下,务必掌握他们的秘密!” “倘若日后……唔……不可妄想,许大人已然极为强大,将来封侯拜相不在话下,追随其左右亦不失为良策。” 贾诩思及此处,取出一小块帛布悄悄记下几笔,如同记仇般先留存下来。 也正是从这一刻起,贾诩踏入了设计院的研究之路,他即将目睹一系列令他终生都无法参透的“奇巧构想”。 …… 数日之后,辎重营的新营房建成,规模宏大,矗立于军营之中。 工匠们经一段时间试验后,准备前往大司农府建造更为精密的一座。 带队者,正是蒲风。 恰在此时,朝廷的封赏也到了。 一名宦官内侍,名唤成叡,寿春人士,隶属曹操麾下,一脸哀戚地来到大司农府门前。 今日正值典韦值白班,刚采药归来,正在门口等候许枫处理完公务,晚间一同去军营查看新建筑。 许枫方才下马车,便见成叡手持天子诏书,立于府前。 “许大人……许大人啊,唉……” 成叡面容悲切,展开圣旨诵读一段,许枫低头倾听。 他心中诧异,这位公公怎的突然登门,一副痛失亲人的模样? 难道是曹公出了事? 不可能!曹公生龙活虎,连赤壁大败都挺过来了。 “特念将军典韦之功勋卓著,忠勇可嘉,今封典韦为卫将军,追赠忠武侯!” “忠武侯!哈哈哈!!!” 守在门口的典韦闻言仰天大笑,满脸激动地望向许枫,“大人,您听见了吗!我是忠武侯了,哈哈哈!!!” “主公说这次去就是拿战功的,果然没骗我,人还没回来,功劳就下来了!” 典韦顿时眉飞色舞。 他哪明白这其中的门道。 许枫、郭嘉,还有郭女王与甄宓,此时都用一种古怪至极的目光盯着他。 过了好一会儿,许枫才无奈地叹口气:“我是己吾侯,封地自然在己吾。” “哦对啊,那我的封地在哪儿?” 嗯? 典韦这一问,内侍成叡也愣住了——你的封地?哪来的封地啊? 许枫再度长叹一声:“没有封地,因为你这特娘的是……谥号……” “噗——”郭嘉忍不住笑出声,连忙摆手,“抱歉,实在没忍住……” “哈哈哈!!!” 郭女王和甄宓早已笑得前仰后合,花容乱颤。 赵云却一脸正经地拍了拍典韦的肩头:“典韦,英年早逝,真是令人敬佩啊。” 谥号! 这特娘的居然是个谥号!!有没有封地,根本不是看活着富不富裕,而是看你死后朝廷认不认。可就算认了,那也是留给子孙享的福。 “怎么大人您到现在都没提我没死这事呢?!” “主公还没回来。”许枫理所当然地回答。 典韦当场傻眼!我才二十七岁啊! 正是大好青春! 他急忙转向成叡:“不是,这位大人,我这个谥号……能撤吗?” 成叡一怔:“您……的谥号?那您就是……” “我就是典韦本人啊……” 典韦咂了咂嘴,一脸懊恼,这事儿闹得…… “啊?!” 成叡终于明白为何几位大人从刚才起就在憋笑了,连许大人一直摇头不止。 这种事,几百年都难碰上一遭。 “许大人,您看……” 成叡苦笑开口…… 想到自己方才还满脸悲戚,当着典韦将军的面劝许枫节哀顺变…… 简直是…… 荒唐透顶。 人压根就没死,追什么谥号?可如今诏书已发天下,封号已定,文武皆知,再想收回,已是不可能。 “无妨,这傻大个就喜欢这个‘忠武侯’,刚才还兴奋得不行,封侯拜将了!我的卫将军大人,哈哈哈!!!” 许枫笑着拍打典韦肩膀,眼中尽是戏谑。 成叡也掩唇轻笑,随即正色道:“许大人,近日陛下频频催促,说想见您。哪有外甥这么久不见舅舅的道理,请您得空务必入宫一趟。” 许枫眉头微挑,旋即点头:“好,有空便去。” “那在下告退。” 成叡深施一礼,携护卫转身朝宫门而去。 自今年春起,曹操便下令禁止汉献帝刘协随意出入宫殿,形同软禁,明眼人都看得出来。纵使心中不满,也无人敢言,连表达愤怒的资格都不曾有。 待曹操归来,必会第一时间觐见天子,呈报宛城战功,并筹划来年政事。 而此刻刘协突然要见自己……恐怕是想趁曹孟德未归,再试一次水深。 有点意思。 第66章 是我曹操负了他 此时,在左将军府中,刘备依旧过着田园耕作的日子,表面闲适,实则韬光养晦。 他俯身田间,或施肥除草,或蹲坐田埂稍作歇息。 四周虽有护卫环伺,名为保护,实为监守。 直到今日,他才彻底想通。 “许大人乃天子舅父,此事本不该有半点牵连——我从未听闻天子生母尚有兄弟姐妹……” “可即便如此,他仍一口咬定身份,其意不言自明。陛下如今亦有意重掌权柄,毕竟身为汉室之君。” 刘备默然思忖,目光渐亮。 最终轻叹一声:“唉……我不过是许大人搬来的一块挡箭牌罢了。只要我在许昌一日,他们的注意力终将落在我身上。” 难怪…… 一开始便赐我皇亲国戚的身份。 这是要将我困死在这许昌城中了。 一种无处可逃的压抑感,悄然弥漫心头。 “不知二弟与三弟,如今境况如何。” 刘备眼中闪过一丝锐光。早在动身前来许昌之际,他便已与关张二人约定:若自己终究无法脱身,便以“天子蒙尘、汉室倾危”为名,转投刘表,暂居荆州,安顿根基。 而后徐图再起,而他自己,则伺机而动,只待曹操稍有松懈,立即抽身离去。 然而此刻看来,希望渺茫,恐怕此生再难迈出这城门一步。 正思忖间,门外忽有数队兵士列阵而来,铠甲泛银,乃是辎重营独有的制式。 他们快步抵达刘备宅邸外的竹篱前,高声问道:“此处可是刘皇叔府上?” “正是在下。” 刘备躬身一礼,姿态极尽谦卑。 他目光微凝,已认出那银甲材质非凡——唯有许枫掌管的辎重营才用得起这般装备。其余各营,财力远不及此。毕竟,国库出入皆由其手,权柄之重,非同小可。 “好!王爽可在?!” “嗯?” 刘备心头猛然一沉。 这时,护卫队中一名青年迟疑出声:“我……我便是王爽。” “黄忠将军亲点你入辎重营神弓队,任副统领,即刻随我前往。” “我?!” 那唤作王爽的年轻人满脸惊愕,其余护卫更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眼中满是艳羡,几乎要破开胸膛溢出。 什么?!进辎重营?! “牛啊兄弟!你竟被选中了!神弓队是何等所在?黄忠又是何人?!” 众人交头接耳,面面相觑,却无人知晓。 唯有刘备蓦然忆起—— 早前确有一位老将,名为黄忠。 那人……竟是辎重营的宿卫?! 还真的是许枫大人麾下之人?! 刘备心中顿时如刀绞一般。天啊……本有机会借此人搭上线,顺势结识许枫,再以肺腑之言打动其心,求得助力,助我逃离许昌,甚至还可将这位奇才收入帐下。 完蛋了……全完了! 他几乎要呕出血来。 如今计划可谓万事齐备,连如何向许枫泣诉都已在心中演练多遍,只差迈出第一步! 可偏偏,连这第一步都未能踏出…… 神弓队,光听名字便知不凡…… 且能直接调人,足见在许枫心中的分量极重。 亏大了啊…… 此刻刘备内心宛如滴血。 一万头草泥马呼啸奔腾而过。 那名叫王爽的青年此时却已展露笑容:“黄忠?我想起来了!是上次那位老将军吧?!” 前来传令者乃王猛,曾于救典韦之战中冲锋最前,勇冠三军,身躯魁梧,力能扛鼎,发稀面糙,形貌如猛兽般粗犷。 “不错,将军有言,恩必酬,人必召。” “多谢将军!” 王爽抱拳低头,随即被带离刘备身边,另有人将补其空缺。 一行人离去后,余下护卫纷纷议论起来。 “进了辎重营,往后吃穿无忧喽!” “岂止吃穿?前途无量啊!”一名士兵眼红不已。 怎就不是我得了这份机缘? “咱们能有今日,还不是托了刘皇叔的福。” 一名士卒笑呵呵开口。 刘备平日待这些近卫亲厚,言语谦和,从不端架子,故而彼此之间谈笑自如,毫无拘束。 “说得是!皇叔,下次您的好运可得借俺几分!我也想飞黄腾达!” “对对对,我也盼着呢!” “哈哈哈!” 众人越说越欢。 唯有刘备默然蹲于园中,手持水瓢浇灌花草,指尖在泥土上无意识地画着圈。 唉。 放屁的好运!!! 又错过一员良将! ...... 不过三日,曹操大军返抵许昌,各归其营。 到了许昌郊外的三处军营驻扎。 诸位将军总算得以回府,稍作歇息,安寝片刻。 可曹操并未立即向天子上奏军情,只吩咐荀彧代为呈报。 自己则悄然归府。 司空府中,丁夫人与卞夫人早已在内等候。二人虽为共侍一夫,却和睦相处,远胜寻常人家,且皆温文尔雅,知礼守节。 更可见风姿卓绝,各具韵味:卞夫人明艳动人,丁夫人端庄贤淑。 其余姬妾亦列于侧,静候主公归来。 “阿瞒,你终于回来了。” 丁夫人快步迎上前,眉宇间隐含忧色。 与曹操寒暄几句后,目光便转向身后,落在养子曹昂身上。 曹昂生母原是刘夫人,可惜早逝,丁夫人遂将其收为己出。多年抚育,情同亲生,母子之间毫无隔阂。 她一见曹昂,立刻将他揽入怀中,轻声问道:“儿啊,可曾受惊?” 曹昂闻言心头一颤,几乎落泪,强忍悲意答道:“母亲不必担忧,孩儿一切安好!” 他终究未曾失态,随即退开一步,与曹安民一同抱拳行礼:“大伯母放心,我们虽遇险境,幸得脱身,未有大碍。” “多亏……多亏苍天庇佑,阿瞒……” 丁夫人眼眶微红,转而望向曹操,声音微颤。 曹操长叹一声,沉声道:“不错,然非仅天助。逐风麾下宿卫为护我周全,已壮烈殉职。一人独战宛城张绣千军万马,死守不退……我……我愧对忠魂。” 他眸中满是哀痛,迟疑片刻又低声问:“逐风如今怎样了?” “不知啊。小叔子已有数日未曾登门探望父亲,听闻这些日子终日奔波于大司农衙署与军营之间,督造工程不断,规模愈扩。” “他还广设学塾,眼下已近竣工。只是这般操劳,举止反常,令人忧心。” 丁夫人语气中满是忧虑。 如此行径,要么是怒火难平,要么是心中积郁难抒,否则怎会如此不顾身心,昼夜不息? 曹操再度叹息:“唉,我早该料到他会如此悲恸。说到底,是我曹操负了他。不如待我缓些时日,再去相见。” 丁夫人点头应道:“也好。逐风乃我家恩人,与你情同手足,父亲视之如子,昂儿与安民更是日日唤他‘小叔’,从无外人之分。” “此事若由你先出面相谈,我们妇道人家也好随后登门劝慰,往来几次,心结自解。” 曹操听罢,心中稍觉宽慰。 他含笑凝视丁夫人,暖意顿生。 得妻如此,夫复何求? 女子自有女子的柔韧之道。 丁夫人与卞夫人皆气度从容,仪态典雅,尽显名门风范。 至于甘梅与蔡琰,年纪尚轻,若前往大司农府走动,言语交流更为自然,亦可借机温言开导。 但前提是,曹操须先与许枫坦诚一谈,打破眼前这层冰霜。否则,纵有他人相劝,也难以奏效。 第67章 我把他抓回来的,现在在服劳役。 数日后,曹操在府中稍作调养,晚间召见荀彧与汉臣钟繇,商议后方赋税与收成之事。 言谈之中,多提及许枫之功。 “许大人近日简直如狂人一般!”钟繇语气震惊,“耕地面积拓展逾三倍,新开良田达三十万亩,兖州境内处处皆为沃野沟渠!” “他竟将库银尽数用于为民建屋,毫不吝惜!” 钟繇神情激昂,眼中放光:“许昌城已扩建过半,所增多为民居之所!更奇者,许大人不图功名利禄,连其麾下匠人亦淡泊名利,毫无私欲。辎重营早已不止军需之所,竟推行‘新镇计划’,我手中正持许大人所绘《七划书》。” “《七划书》?”曹操微微一怔。 “不错,正是名为七划书,实在令人钦佩!”钟繇取出一卷极为珍贵精致的帛书,显然年代久远,缓缓展开后,其上绘有三种不同角度的图样,并以工整的小楷详细书写。 “此乃许大人口述,在下执笔而成。” 钟繇乃汉末书法巨擘。 其精通篆、隶、真、行、草诸体,书风古拙典雅,字形错落有致,整体布局严谨周密。 尤以楷书造诣最深,冠绝一时。 后世传习之“钟体”,皆源于钟繇碑刻拓本。 研习钟体,成为无数后学书家入门之基。 “大致内容是,许枫大人拟将辎重营改制为……工户部,下设设计院与内务会等多种机构,几乎可使许昌城中各阶层青年才俊皆有机会进入其中修习。” “甚至可留任就职。” “工作之时辰为朝九晚五,每周六日轮休,然可排班调换;营地之内另建马场,许大人有意蓄养战马。总而言之,在下以为,许大人此举,恐是受了某种刺激所致……” 曹操急忙抬手打断,“莫要再说了。” 此事,我难辞其咎。 “今晚,随我去探望逐风吧……都是我的过错……” …… 夜色沉沉,辎重营的围墙尚在修筑之中,欲成小镇规模,仍需时日。 铁匠铺内炉火通明,叮当锤声不绝于耳,引得曹操驻足凝望。 念及许枫深夜仍在此处操劳不息,曹操心中顿生悲悯。 自南征宛城告捷之后,后方隐患已减大半,眼下只需静待秋收,便可从容应对袁术之辈。 故而曹操亦知,局势稍缓,自己可暂得喘息。 怀着沉重与不安的心情,曹操步入营中,很快便见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如铁塔般的身形,虬结壮硕的肌肉,赤裸着上身挥动铁锤竟毫不费力,金石交击之声清脆刺耳,令曹操心头一震。 好惊人的膂力。 他一时恍惚。 仿佛又见到了典韦一般。 心弦骤紧。 这时,那铁匠转过头来,瞧见曹操,先是一怔,继而眼神流露出几分幽怨:“主公您回来了啊……您为何要赐我‘忠武侯’这称号呢……” 噗嗤—— 伴随着炉中烈焰升腾,热浪扑面,夹杂着晚风拂来的微凉,种种感触交织,直透曹操肌肤。 而典韦那副略带委屈的神情,更让他瞬间失神。 随即,泪水夺眶而出。 “典韦!你死得好惨啊!!是我曹操负你太深!” 他低声嘶吼,几近癫狂,仿佛自己已陷入幻觉。 典韦放下铁锤,挠了挠头,正欲上前相迎。 “别过来!” 曹操惊叫一声,头晕目眩,险些跌倒,幸被荀彧与钟繇及时搀扶。 “哎,主公,您这般惧我,所为何来?” 典韦一脸茫然。 …… 片刻之后。 军中主帐之内。 许枫、郭嘉、 曹操、荀彧、钟繇,尽数齐聚。 许枫身后立着黄忠与赵云二将,而典韦则站在曹操面前,笑呵呵地说道:“当时是大人不让我说实话,他说‘哀兵必胜’,若您以为我已战死,定会怒而奋发,兵势如虹!宛城之敌不过乌合之众,随手可灭!” 曹操仍是一脸懵懂,“嗯……话虽有理,可如今这……” “你的谥号一事……” 典韦豪迈地摆摆手,毫不在意:“无妨无妨,如今我已不计较这些了。重回大人麾下,安安心心做个宿卫便是。” 这憨直之人如今反倒安分了许多,再无他念。主要是在辎重营日子过得舒坦,衣食无忧,所需皆备。 至于征战? 按许大人的话讲:我连戟杆都没了,拿什么上阵拼杀! 方才他正亲手打造新的兵器。 亲自设计,亲手锻打,采用百炼精钢,成品必将远胜往昔——更锋利,更坚韧;连同铠甲也能锻造得更为牢固。 曹操轻咳了两声,如此过了好几刻钟,心口才终于平复下来,若非如此,恐怕早已昏厥过去。 此刻,情绪稍稍安定。 “逐风,既然如此,那我们的约定也算完成了吧。” “你看典韦是否……” 话音未落,许枫猛然睁大双眼,随即眼神空茫,仿佛陷入某种恍惚之中。 还要借? “不,不是这样,逐风。” 曹操苦笑:“我身边确实缺一名护卫,不然你替我寻一个?” 许枫轻叹一声,对赵云道:“子龙,带人进来吧。” “是。” 赵云退出营帐,片刻后返回,身后跟着一位身形清癯的士人,手中握着一卷图轴。 那人入内后将图轴缓缓展开,铺于案上,众人纷纷围拢查看。 曹操凝目一看,顿觉讶异。 这地图竟如此不同寻常…… 他竟一时难以理解。 其上并非传统山水笔法,而采用了一种前所未见的绘图样式,山川河流皆以简明符号标示。 但箭头与路径却极为清晰,一望便知军队调动之轨迹。 尤其那些粗细不一的线条,显然各自承载不同含义。 “此乃何图?” “此为淮、汝一带的行军部署图。粗线代表步兵主力推进路线,预计耗时十二日;细线则为骑兵奇袭路径,七日可至。粮草补给点亦已详尽标注。” “至于兵力分布,淮、汝之地多由乡中壮勇与宗族子弟组成,主要用以抵御当地蛾贼,目前仍处于对峙状态。” 此人言辞有条不紊,思路缜密,寥寥数语便将图中要义尽数阐明。 此时,曹操深深望向此人,转头问许枫:“逐风,这位先生是?” “贾诩。” 曹操倏然起身,面色震惊,死死盯着贾诩良久,声音微颤:“您莫非就是昔日西凉谋主——贾文和?” 贾诩先看了许枫一眼,方才躬身行礼:“见过曹公,在下正是贾诩。” “哎呀!先生竟在此处!”曹操先是惊愕,继而脸上浮现出难以掩饰的欣喜,“逐风,这……” 许枫笑道:“我把他抓回来的,现在在服劳役。” 贾诩脸色一滞,无奈颔首:“确实在服役。” 第68章 曹操怀疑人生! 服役? 这不是战俘才有的说法吗? 况且何时连文人也要充役?即便不肯归降,宁死不屈,关入牢中便是,何至于发配辎重营做苦力?! “逐风,此事不妥!”曹操皱眉道,“我对先生仰慕已久,当年宛城之时便想与先生倾心交谈。我知道张绣叛变与先生无关,不如即刻入我府中任职——” “张绣反叛,全由他一手策划。”许枫冷冷开口。 气氛顿时凝固。 贾诩原本正欲客套几句,却被这一句戳中心事,进退不得,腰也弯不下,身也站不直,双腿竟微微发抖。 完了……我怕是要遭殃。 “我知晓……但我明白。”曹操急忙接话。 他当然清楚张绣不过庸才,虽是其人下令反叛,真正运筹帷幄者,必是贾诩无疑。 “我明白那是各为其主,出谋划策本属应当。如今张绣已亡,先生自当脱身尘外。我若延揽先生入幕,有何不可?” 曹操望着贾诩,诚恳笑道:“我愿请先生为军师,不知意下如何?” 贾诩闻言,心头一震!竟真能成为曹公帐下谋臣? “真的可以吗?” 曹操郑重点头:“自然可以。先生随军同行,只需安心辅佐于我,我必厚待军师,绝不相负。” 贾诩听罢,想起这些日在辎重营的日子,不说别的,俸禄优厚,且日常所需俱全,几乎无处花钱。 营地之中,衣食无忧。 他甚至比从前胖了些许。 至于建功立业…… 在辎重营中,似乎同样能成就功业,设计院每完成一幅图纸,也是一份实打实的功劳。 若是随主公征战在外…… 贾诩忽然想起了宛城那一役——若非许大人及时来援,率先击溃了城外埋伏的一两处营垒,恐怕敌军早已合围得手。 届时营内诸位要员,怕是无人能够脱身。 嗯……的确颇为凶险。 贾诩心头一紧,原本那点想要“略微”惩戒许大人的念头瞬间消散。追随许大人,岂不更稳妥? “在下现仍于辎重营效力,凭借设计院之器械与所学,为主公绘制军用图志。此等精细地图,亦是在向许大人请教中逐步完善。” 贾诩恭敬言道:“也算是为主公尽一份心力,因此,还请容我在辎重营继续任职。” 曹操闻言,不由得向后微仰,神情愕然。 啧。 疯了吧? 这都不愿跟我出征?! 难道我如今已无招揽之能? 他竟开始怀疑起自身魅力来。况且,他也实在不好意思再从许枫身边强夺人才——上回几乎就把典韦给“弄丢”了。 “那……文和先生,日后若出兵征讨,可否暂借你于逐风帐下听用?” “可以。”不等贾诩开口,许枫已然应允。 自然无妨,他对贾诩本就毫无牵挂。 贾诩心中顿时泛苦。 哎呀,我真是心如刀割。 怎么别人都是珍宝般护着,轮到我便如此随意?! 他轻叹一声,转而指着地图道:“主公请看,此处为淮水、汝南一带的布防详图,各方势力犬牙交错。然以主公用兵之智,逐个击破不过是时间问题。” 他手指划过两条行军路线,“此处乃入淮最佳路径,攻占后可进驻这三县休整。蛾贼活动范围不出三十里外。” “依豹骑之精锐,无需久战,数日之内便可使其闻风而降。其后还可招募乡野豪杰,扩充兵力。” 贾诩寥寥数语,连作战方略都已规划妥当。 此战更无需冗长动员,名正言顺——本就是清剿盗匪。兵马齐备,装备精良,胜算极高! 曹操诧异地望向许枫,疑惑问道:“逐风,此举究竟何意?” 许枫微笑答道:“淮、汝之地,有我为主公准备的一位护卫。当地蛾贼虽众至万人,但抵御贼寇的义士之中,有一首领名为许褚,乃地方雄杰。” “此人勇力超群,膂力惊人,性情忠直,堪称万夫不当之猛将。” “此人,便是我答应献予主公的虎将。往后,莫再总惦记典韦了。” 曹操一听,顿时眉开眼笑!嘿! 哈哈! “那……此人与典韦相较,如何?” 典韦也凑上前,满脸跃跃欲试。 许枫道:“实力相当。” “绝无可能!”典韦当场不服。 “他若来了,我定要与他比试一番!主公快些发兵,带回来让我见识见识!” 曹操嘴角微扬,满面欣然。 原来如此。 “许褚……” …… 此时。 扬州寿春城内。 雕梁画栋,议事厅华美如宫阙,谋臣武将列席两旁。 人人面上含笑。 缘由正是袁术部将孙策,连克南方数郡,为袁术稳固了对扬州的掌控,自此可望秋收丰粮,再度积储军资。 这位昔日的大汉后将军,最是深知粮秣之重。无粮则兵疲,无备则师乱,一切皆难以为继。 此刻,袁术手中正握着一封书信。 也是他即将向群臣宣示之事。 “伯符,你且归座,尚有一事需与众卿共议。”袁术语气和缓。 他相貌略显粗鄙,年岁既增,皱纹横生,体态臃肿,倒显得几分宽厚,唯那双三角眼,平添几分刻薄之相。 孙策则截然不同,正值英姿勃发之年,面容峻厉,身姿挺拔,肩阔腰紧,浑身透着一股刚劲之力。 风度翩翩,尤其他眸中的锐气,宛如搏杀四方的猛兽。 而此时,在武将行列之中,不少老将眼神闪烁,心绪难平。 他们似有隐忧,却无法在朝堂之上直言其意,只能将思虑深藏于胸。 袁术待孙策归位后,方才开口:“诸位,吕布遣使来书,约我于今年秋收之后、入冬之前共伐徐州,他则自青州出兵,攻取兖州。” “此举可令天子脱离困厄,尔等以为如何?” 此言一出,满殿文武顿时哗然——吕布?! 此人不是去年刚遭大败吗? 然而即便如此,仍有诸多谋士点头称是,武将之中亦有人战意涌动。 他们虽与曹军屡有冲突,却从未真正交锋;但在多次对峙中已察觉,曹操麾下的虎豹骑无论轻重骑兵,皆已配备马镫,战力大幅提升。 故而他们亦效法改进,锻造新式装备,如今已有数千骑兵换装完毕,整体战力焕然一新。 这时,谋士阎象率先出列。 此人目光凌厉,神情肃穆,年岁已高,声音低沉如雷,缓缓道:“不可行!主公万不可与吕布之流结盟。” “为何?” 袁术斜倚在华贵宝座之上,姿态俨然如同天子临朝,神色悠然,淡淡发问。 “吕布去年大败!今岁所拥粮草兵马,皆靠劫掠所得。他占据青州,实因青州内乱政弛,北海孔融徒有虚名,毫无治世之才,以致门户洞开。如此之人,声望极劣,若我军贸然举兵,恐招天下非议,反受其害。” 阎象环视诸谋臣,面色凛然,语气铿锵:“诸君皆为汉室臣子,岂愿沦为叛逆之党?” 此语落定,四下鸦雀无声。 唯有袁术支颔而坐,立于高阶之上,意味深长地望着阎象,低声喃语:“莫非先生……以为我乃无知匹夫?若要师出有名,并非无解;况且,吕布言称自有手段正名于天下。” “且能设局令曹操溃败。” 袁术眼中寒光乍现,慢条斯理地道:“先生既为我之谋主,何不为我筹谋良策?” 阎象脸色微凝,“主公已有定论?” 袁术朗声一笑:“尚未也,我正欲请先生代为决断。” 话虽如此,但他眼底那一抹压迫之意,已然隐隐浮现。 阎象默然片刻,仅深深一拜,随即退归本位。 第69章 脱身之计!献传国玉玺! 朝会散后,孙策步出议事厅,头也不回地疾步前行,却被一名将领匆匆追上。 “伯符!” “伯符且慢,等等我!” 追上来的是老将韩当,昔日孙坚旧部。当年十八路诸侯会盟时,孙坚曾携子孙策同征,因此年轻的孙策早就在战场历练多年,堪称宿将。 “叔父。” 孙策冷冷回首行礼,神色依旧冷峻,未见丝毫波动。 “伯符,你如今真要死心塌地助袁术争夺天下吗?” 孙策瞳孔微动,勉强扯出一抹笑意,道:“罢了,寄人篱下,充人爪牙,一身勇力尚有用处,已是幸事,还求什么?” 韩当一怔。 随即眨了眨眼,低声道:“你的勇略不输乃父,我等自然愿随。如今天下动荡,天子是否安处于许昌尚不可知,而大势早已非一人所能掌控,汉室不过空留名号。” “我等虽为武夫,却皆是孙坚将军旧部,更有族中子弟数千为兵。若你不弃,只消一声号令,我等必誓死追随。” 孙策眯起双眼,轻叹一声:“唉……辛苦诸位叔父了。只是时机未至,还需再忍。” “好,好……好,我们忍,忍得住。” 韩当听到这话,立刻明白孙策心中并无久居人下的打算。 眼眶顿时一热。 他们这些追随先主的老将,在袁术麾下始终不得志。本非嫡系,又是归附之军,常年遭受冷遇与防备。 兵权不授,即便有意振作,也难有作为。 更令人忧心的是,先主孙坚未竟的宏愿,恐怕会就此湮没于这纷乱世间,再无人承继。 …… 孙策只稍作停留,便继续前行。 此刻,他内心亦波澜起伏。 战事将起——吕布联合袁术,共伐曹操;而袁绍与公孙瓒之间,也将展开旷日持久的对峙。 北方大地,注定将在烽火中燃烧整整一年。 这正是他崛起的最佳时机! 然而……该如何脱离袁术掌控? 若仍留其帐下,岂非要被迫与曹操交战? 孙策如今并不愿与曹操为敌。 不仅因曹操本身雄才,更因他身边那位谋士—— 许枫。 一个原本陌生的名字,如今却名动天下。 年少英发,意气风发,方显大丈夫本色。 此人已堪称当世豪杰,而我孙伯符,至今寄人篱下,形同漂泊孤犬! 他正思绪翻涌,已行至江畔,独坐沉思。 忽然,风声掠耳,寒光一闪,一柄长剑破空而入,直插身侧泥土。 紧接着,一道清越而威严的声音响起: “大丈夫生于世间,当持三尺青锋,建不朽功业,何故在此嗟叹不已!?” 孙策嘴角微扬,缓缓侧首,低声道:“多时不见,公瑾。” …… 将军府内,孙策命人奉茶,与周瑜相对而坐。 “这些年,你为何甘心效力袁术?” 周瑜凝视着他,随即抛出一句锋利如刃的问话:“伯符,我跋涉千里,散尽家资,只为探望任丹阳太守的叔父周尚。如今他失势无依,我也无处容身。此来只为等你一句话——若你愿起事,我便倾心辅佐;若你不为,我即北上许昌,投奔许枫许大人。” 孙策微微一怔,“为何是许枫?” 周瑜淡然一笑:“此人非同凡响,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 “天时者,乃挟天子之势,顺流而下,曹操为主,他藏于暗处,取天下易如反掌;地利者,据兖州之固,南可图荆州,北可控冀幽,东临旧都洛阳,复兴指日可待;人和者,则是民心所向。就连我江东百姓,也知许枫曾在冬灾之中救民无数,传为‘天上文曲星临凡济世’,何等声望!” “北海孔融,小时聪慧,长大却无大成;太尉杨彪,四世三公,门第显赫,然皆不及许枫半分。” 孙策又问:“那袁术如何?” 周瑜摇头轻笑:“非明主也。” 孙策亦笑:“公瑾莫以许枫相激,我深知你既来寻我,便不会真去投他。你心中所念,怕是与许枫沙场对决,而非并肩谋事。” 周瑜身子后仰,脸上笑意愈发明朗:“知我者,孙伯符也。” 但孙策仍有烦忧。 自今日议事厅得知袁术计划之后,他愈发感到形势紧迫。 “公瑾,眼下我有一难——难以脱身于袁术麾下。” “正为此事,我才特来相见。”周瑜目光炯炯,“若要成大事,不如将传国玉玺,献予袁术!” 此言一出,孙策愕然。 “这……这是先父所遗之物……” “无论何物,终不及自由之躯,不及旧部忠臣。我已与丹阳叔父商议妥当——只要你能脱身,我可借兵三千,随你共闯前路!” 三千兵马! 孙策眼中骤然燃起光芒。 “好!!!” 胸中豪情,瞬间沸腾。 …… 许昌,大司农府。 夏末初秋。 今年风调雨顺,无旱无涝,亦无蝗害,田野间禾苗茂盛,丰收在望。 也因此,许枫的事务便没那么繁重了。 这是安宁的一年。 但他清楚,待到秋收过后,局势恐怕就未必如此平静了。 今年冬季的灾祸,或许并非天降,而是人为所致。 府衙之中,曹操的笑声在整座府苑内回荡不绝。 “哈哈哈哈!!!逐风啊!我得此虎将,实乃天命助我!” 曹操紧紧握住许枫的手,面上尽是振奋之色。 他依照设计院绘制的行军图策动征伐,所向之处敌军无不溃散,几乎未遇强抗,便一举攻下淮、汝之地。 而汝南归附之后,许褚竟主动来投。 并非曹操亲往延揽,而是许褚自行前来效命。 这份归属感,令曹操倍感欣慰与激动。 “如今猛将已至,宿卫亦固,许褚将军又为您的贴身护从,可喜可贺啊……” 许枫心中悄然松了一口气——看来,主公应当不会再打我的主意了。 安逸的日子,似乎终于要来了。 眼下市集已开,商队四出往来,许昌乃至兖州境内的手工业日渐兴旺;同时军械制造也大力扩充,各行各业皆呈蒸蒸日上之势。 只要明年无大规模战事,百姓便可享一段太平光景。 至于袁绍…… 许枫念及此处,忽而开口:“主公需提防一人。” 曹操一怔,“何人?” “朱灵。” “为何?” “他是袁绍之人。” 许枫低声提醒。 莫要将来被人背后一击。 按原本的历史,朱灵虽心怀旧恩,感念袁绍昔日提拔之德,却并未对曹操有所加害。 但如今时局已变,谁又能料定其心? 自己穿越至此,早已搅动风云,世事难再循旧轨。 曹操皱眉摇头,连连道:“不可,不可。朱灵曾向我剖明心迹,愿终生追随于我。他也坦承袁绍有恩于他,可这些年沙场拼杀,为我出生入死,若我此时疑他,岂不令其他外姓将领寒心?” 许枫点头应道:“所言极是,那请主公多加留意便是。” “嗯。今年秋收之后,务必为我备好粮草,调拨一部分运往徐州。我拟分兵三万赴徐,曹仁现镇守彼地,已有八万大军驻扎,其中多为丹阳精兵,骁勇善战!哈哈哈!!” “遵命,我亲自督办运输。还有其他吩咐吗?” 许枫顺势问道。 曹操神色忽而低落,拉着许枫的手叹道:“我们已许久未曾静心长谈了。” 许枫微微一笑:“说起这个,我前些日子带来一人,不知主公是否还感兴趣?” “带来?”曹操眉头微蹙,什么意思?替我抢人来了? “从何处带来?” “宛城。” “贾诩?”曹操一愣,“我知道贾诩在你处,还有谁?” “不是他,是邹夫人。” 许枫眼角轻扬,低声道:“如今她正协助办学堂女塾,为人安分守己。只是容貌出众,终究是易惹是非的女子。” 好一句“易惹是非”…… 曹操心头一紧,凑近低声问:“难道,逐风你也同我一般,中意这般姿色?” “去去去!!!” 许枫又好气又好笑地推开他,“哎呀不是!我是想着,这女子可安置于辎重营下属某部,那里多为从事手工劳作的妇人,让她过寻常日子罢了。乱世之中,女子已是艰难。且将她留在许昌,只盼主公每见她时,能忆起当年宛城之事。” “当克制啊,主公。” “须知,不可放纵私欲,不可心神动摇。眼下四周环伺者,皆如豺狼虎豹。” 此言一出,曹操猛然深吸一口气,随即郑重其事地向许枫深深一拜。 肃然凛然。 “我明白了。” 好一句:不可放纵。 不可心神动摇。 人,须时刻保持清醒。 曹操本就是极聪慧之人,史册所载其犯下的几大错失,无一不是在志得意满之时酿成。 今日听许枫寥寥数语,他已洞悉这年轻人话中深意。 “好,那邹夫人,我便不再插手了,让她过平凡的日子吧。” “逐风,你,就是我的邹忌!” 啊?许枫苦笑摇头,这是在暗喻邹忌讽齐王纳谏吗? 真正的掌控,从来不是强求,而是难以触及却依然在握。 若非许枫运筹得当,宛城这一役,几乎足以令曹操命丧当场。 而今上下皆安,已是万幸之事。 许枫深深一揖,辞别曹操。 随后,含笑步入后院深处…… 第70章 输的人就接受一点小小的惩罚 军营之中。 两名魁梧将士正激烈交锋。 一人长枪翻飞,气势如虹;另一人双戟挥舞,力拔山兮。 从日暮西沉,战至灯火初上。 直至深夜,竟已赤膊上阵,贴身搏击。 越是酣战,兴致反而愈发高昂。 赵云与黄忠对望一眼,神色中皆透出震撼。 “这二人的臂力,实乃罕见。” 黄忠低声感慨:“难怪当初大人不惜远征数百里也要将他们救回。” “大人今晚不在军营吧?” “是的,不在,”赵云点头答道,“入夜后他便让我们各自归歇,说今夜无事,大司农府外院自有守卫即可。” “外院安排了几人?” 黄忠追问,今日值守并非由他调度。 “十三个,其余都已撤下。主公今晚要……要做什么来着?我一时记不清了。” 赵云挠了挠头。 “哦,好像是说要陪丁夫人和卞夫人……玩什么游戏?” 黄忠眉头微蹙,望着场中那两位丝毫没有罢手之意的猛士,恐怕这场较量得持续到天明。 “我还是回去看看吧,人手太少我不安心。这么打下去,怕是分不出胜负——两人都极能忍耐,谁也不愿认输。” “好,我留下盯着。” 赵云淡然一笑。 …… 大司农府! 后院内。 “哗啦~~” 许枫用木片精心制成一副七十四张的牌具,边缘打磨圆润,表面刻有各式纹样。趁丁夫人与卞夫人前来探望蔡琰和甘梅之际,便教她们玩了起来。 女子或许天生对趣味之事领悟极快,也可能…… 不过片刻,她们已掌握最简规则——无风牌、无箭牌、无花牌的麻将玩法,竟还兴致勃勃地设起了彩头。 “碰!八万。” 卞夫人熟练地碰掉边张。几轮下来,铜钱与丝帛几乎全数流入丁夫人手中。不愧为曹操身边最受倚重的夫人,理牌思路清晰异常。 一边出牌,丁夫人一边连连赞叹:“哎呀,逐风你这脑子究竟是怎么生的?真叫人羡慕不已,怎会想出这般有趣的玩意儿,从前我们可是闻所未闻。” “正是正是,”卞夫人也喜形于色,“男子消遣不过弈棋饮茶,我们女子却难参与其中。” 许枫轻叹一声,笑道:“这东西嘛,确实容易沉迷,一旦开打就停不下来。” “我不赞同这样,桌上堆满财物,成何体统啊,唉……” 听闻此言,丁夫人与卞夫人相视一眼,顿时心领神会。 这是委婉请客了——嫌我们逗留太久。也是,阿瞒早已归家,我们仍在此喧闹不止,的确不合规矩。 “说得是呢,我也有些倦了,不如改日再聚。”丁夫人莞尔一笑,握住甘梅的手背,“今日来,本是担心逐风心情低落,谁知见你们其乐融融,我也就彻底放心了。” 主母风范,端庄从容,毫无尴尬之态。 随即,许枫欣然相送,目送她们离去。 待他自门口折返,外院守卫已然大半撤离,甘梅与蔡琰仍意兴盎然。 “还要继续打吗?” 许枫眨了眨眼,语带俏皮。 “当然可以,我没问题。” “我也没意见。” 许枫望了望远处仍在埋头处理公文的甄宓与郭女王,两人皆是专注得脸颊微红,神情凝重,“你们俩怎么样了?” “啊?”甄宓轻叹一声,“大人,我这儿还没忙完呢,这可都是您交代下来的差事。” 郭女王则慵懒地伸了个懒腰,眼中闪过一丝俏皮:“我倒是处理完了,可我没钱!” 许枫顿时板起脸来:“没钱不要紧,咱们的赌注不玩银钱!我最讨厌那种玩意儿,一点都不正经!换点别的玩法!” 郭女王嘴角浮现出浅浅的梨涡,眨了眨眼,装作茫然地问:“那玩什么呀……” “哎呀,来了就知道了!”许枫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将整张桌子搬进屋内,随后招呼郭女王进来。 身着一袭黑袍官服的郭女王活动了下手腕脚踝,脸上还带着些许运动后的热意,转头对甄宓说道:“就劳烦妹妹稍候啦,我先进去耍一局,回头换你。” “唉……” 甄宓无奈一笑:“做官果然辛苦,待会儿一定得让我轮替一下。” “没问题。” 郭女王凑上前,轻轻刮了一下她的鼻尖,“拜托咯!” 说罢,便缓步走入房中。 屋内宽敞明亮,陈设华美,中央一张大床格外醒目——那是许枫平日所用的卧榻。 许枫直接把麻将摊在空地上,拍手道:“来吧来吧,今夜定要决出胜负!” 他朗声大笑,豪气顿生。 郭女王性情活泼,向来爽朗,早与蔡琰、甘梅结为姐妹,情谊深厚。 “既然不赌钱,那赌注该用什么才好?总觉得若无彩头,游戏也少了些趣味。” 她笑着开口,目光却有意无意地落在甘梅身上。 盯得甘梅都不好意思起来,“女王妹妹,你怎么一直看着姐姐?” “这肌肤……怪不得夫君每日都离不得你。” 郭女王脱口而出,蔡琰一听,顿时笑出声来:“我当初也是这般想的,确实让人舍不得放手。” 甘梅容貌绝美,却性格羞怯,为人温婉,被这么一调侃,瞬间红透耳根,连忙低头不语,手足无措。 许枫见众人谈笑正欢,清了清嗓子道:“好了好了,关于赌注嘛——不如这样,输的人就接受一点小小的惩罚。” “啧……” 甘梅与蔡琰交换了个眼神,随即心领神会,“夫君,你是不是打什么主意?” 许枫微微颔首,意味深长地应道:“嗯~” 郭女王一脸懵懂:“什么主意?” “别管那么多,开局开局!” “诶,不行!夫君你想干什么?!先说清楚!!” 郭女王一下子慌了神,这分明是有什么阴谋! 可门已然关上,今夜怕是再难脱身了…… 第71章 许大人升任丞相、曹操大将军之位! 此时,曹操回到司空府,听完宿卫的汇报后,脸色顿时变得苦涩。 “什么?!许褚整晚未归,一直待在辎重营!?” “回大人,他说要去和典韦将军一较高下。” “这……我……” 曹操心中一阵憋闷,好不容易招揽一位猛将,结果竟不是为自己效力。 这傻大个! 他揉了揉额头,正欲步入内院,却见丁夫人与卞夫人正在低声交谈,神情兴奋不已。 “诶,你们今天也去了逐风那儿吧?” “是啊,”丁夫人笑着回应,“看来阿瞒和逐风的关系,依旧亲密如初。” “那是自然……” 曹操忍不住咧嘴一笑,心中得意:我和逐风,可是过命的交情! “明日我们再去大司农府玩上几天。” “嗯,正好临近秋收时节。” 二人边聊边往内堂走去。 曹操抬手想要插话,手臂却僵在半空,说不出话来。 他忽然觉得奇怪——怎么大家全往逐风那儿跑? 说来也蹊跷。 此刻,他在正堂等候许褚归来当值。宿卫之职,本就是贴身护卫,需对主公忠心不二。眼下正是考验其忠诚的关键时刻。 结果这愣头青压根儿就不当回事啊! 练兵不去练,反倒跑了一趟大司农府,嘴上说着去军营处理点事务,谁知一走就没影了。 这次回来非得好好责罚不可。 快到天亮时,许褚才姗姗来迟。 到了门口,曹操才发现他只穿了件薄单衣。 深秋夜里寒气逼人,连曹操都裹着一件厚袍。 可许褚脸上神采飞扬,嘴里还飘着酒味。 “哈哈哈!!主公,我回来了!您怎么还在熬夜啊?!” 曹操冷哼一声:“身边没人护卫,我能安心入睡吗?” “哎哟……” 许褚一拍脑袋,连忙几步上前,低头站在曹操面前,嘴唇动了动,低声嘟囔道:“我寻思着,去找典韦比划比划,分个高下。” “分出结果了没有?” 曹操沉声问道。 其实他心里也一直惦记着这事——典韦和许褚,究竟谁更强些。 “天太黑了,就收手了,还是个平局。那家伙真不是省油的灯!得了许大人悉心调教,学了不少招式,我和他空手对打,竟然占不到便宜!” “我也是练过武的,战场上杀人的本事也不少,可愣是被他压制住了!” 许褚越说越起劲,此人本就身躯魁梧,筋骨雄健,气势逼人。 曹操听了这话却怔住了,心底反而泛起一丝欣慰。 逐风送来的人,果真不凡。 竟能与典韦斗个旗鼓相当,看来没个一天一夜,还真难分胜负。 这两人皆是当世猛士,竟有如此神力,实属罕见。 曹操轻笑几声,忽然问道:“你想不想去逐风那儿?” “想啊!” 许褚脱口而出,直率得让曹操顿时苦笑不已。 “但我肯定不会去。追随主公是我自己的选择。再说许大人也说了,只要我能护好主公周全,他就请我喝好酒——他那酒可是香得很,还要给我铸一杆百炼精钢的长枪!” “嗯,倒也不错。”曹操点头,“从明日开始,你统领五百宿卫,把他们练成死士,今后寸步不离地守在我身边。今年这个冬天……” 他的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低沉,“恐怕不会太平。” …… 夜深人静,甄宓刚处理完所有政务,便见甘梅与蔡琰先后从屋内走出来。 两人都脸颊泛红,显然是方才那场麻将打得火热。 “甄宓妹妹,别忙了,跟我去歇着吧。” “哎?!” 甄宓一愣,说好出来帮我分担的!郭照你竟临阵脱逃! 甘梅笑着接口:“是啊,走吧走吧,不必再等了。” 甄宓心思细腻,眼尖得很,一眼就瞧出她们俩的外裳像是匆忙整理过。 “你们屋里到底在做什么?” “打麻将呗。”甘梅眨眨眼,转身回房去了。 蔡琰则拉着甄宓往西苑走,“走啦妹妹,我去瞧瞧你读的书卷,听说你有过目不忘的本事呢。” “哎哎?那女王姐姐……” “别担心,明天就好了。”蔡琰轻笑着,走到苑门边才压低声音道:“往后可要当心些,我家夫君狡猾得很,若再邀你打牌,千万留神。你这般老实,准得被他吃得死死的。” “真的吗?” 甄宓眼睛顿时亮了起来,“那咱们明天接着打?” “我……我明天一定来,可不能让女王妹妹抢了先机。” “啊?” 蔡琰愕然望着她,两个身形纤秀、体态婀娜的女子面面相觑,随后一同走进院中。 女子间说悄悄话,原也不必拘谨刻板。 …… 次日,许枫纳郭照为妾。 此事迅速传遍内城文武百官之间,一时间贺礼纷至沓来。 因只是纳妾,并非正室迎娶,加之郭女王如今出身寻常,并无显赫家世,众人多按礼数备下厚礼,送往大司空府。 然而,这消息终究也传进了皇宫深处。 天子刘协正在内侍成叡的随侍之下,太尉杨彪正禀报几项要务。 名为随从,实则成叡乃是奉命监看。 “眼下秋收已然开启,农堂所近日改良出一种加长钩镰,收割麦穗极为迅捷,若能推广,日后陛下亦可习此技艺。” “三日前,许国舅呈来汇总奏报,今年国库充盈,来年便可着手扩建宫室,宫中用度亦可相应增补。” 刘协闻言眼中骤然一亮,“哦?那倒是极好。朕……想请舅舅的辎重营为朕宫中建造一处自流水系统。” 毕竟臣子皆已有之,朕亦不应落后。 “是,微臣定当转告国舅。” “不仅如此,今年论功行赏,恐怕还需增补若干职衔。” 杨彪言至此处,神情恍惚,仿佛目送幼子远行,轻叹一声道:“微臣意欲辞去官职,这是拟好的补缺名单。臣荐许枫许大人升任丞相。” “曹操,曹孟德,可授大将军之位。” “一文一武,足可安定天下。” “爱卿,你……” 刘协猛然挺身而起,头顶冠冕垂帘哗啦作响,面上尽是惊愕之色,“你为何要辞官?!” 若你离去,朕身边岂非再无亲信?! “陛下勿忧,臣纵然退隐,亦必心系君前。如今大汉有许大人与曹孟德辅政,方见真正曙光。然陛下须谨记,四境豺狼未息,万不可松懈防备。” 杨彪深深望了成叡一眼,缓缓道:“成大人,日后陛下,便托付于您了。” “哎哟,杨大人尽管放心,在下定当亲自照料陛下直至成年!” 当今圣上,年仅十五。 却早已历尽坎坷。 迁都许昌以来,除每日朝会得以见群臣、理国事之外,后宫琐务全无兴致,宴饮游乐更无半点乐趣。 这位天子,向来念旧,每每忆及先帝、母妃,以及昔日旧臣,心中便涌起无尽哀思与追念。 而今似乎,身边之人愈渐稀少。 杨彪亦将离去。 “爱卿,你……” 刘协鼻尖忽地一酸。 往后,难道唯有许大人堪可倚仗了吗? 不…… 他忽然眸光一闪! 还有一人! 刘备! 第72章 刘皇叔,我家主子,有请。 秋收时节,五谷丰登! 兖州与徐州今年施行相同耕作之策,以农堂所诸官员为表率,推行多项举措,确保田亩灌溉充足、日照适宜,并使土壤始终松软湿润。 百姓安居,自然纷纷称颂朝廷德政。 然而,天子刘协并未立即擢升曹操与许枫。 二人竟同时婉拒升赏。 许枫仍居大司农之位。 曹操则维持司空之职,并兼领丞相。 真正震动朝野者,乃是太尉杨彪辞官,致使三公之位空缺,而曹操麾下竟无一人足以接掌此职。 文武外朝,最高权力分属丞相与太尉,其下设九卿、列卿等官署。 可以说,丞相与太尉,乃百官体制之中最尊之位。 许枫相当于九卿之一,主管财货粮秣调配,兼有司农之责。 虽事务繁重,然属官众多,单是大司农衙署,便有三四百官员分理各地事宜。 杨彪之所以请辞,正因其位虽为武官之首,却无一兵一卒,形同虚设。 其所言战略,所颁号令,皆如空中楼阁,毫无实效。 此番辞官,无异于令刘协失去了最后一位自旧京随驾而来的汉室老臣。 如今,偶能得见者,唯荀彧、钟繇等寥寥数人而已。 但也因此,杨修得以另辟蹊径,步入朝堂。 出任典客一职。 凭乡里察举之名,登临庙堂之上,年仅二十余岁。 与许枫年纪相仿,却一步登天,获授与许枫几乎同等的官职。 他主管外交事务,兼理部分异族往来事宜。 属下不过二三十人,得以常入司空府,而曹操此时仍居司空之位。 亦位列三公中的太尉,朝廷曾欲拜其为丞相或大将军,曹操却笑着推辞不受。 …… 当夜,各处皆设宴席。 典客府设一宴,司空府亦备一席。 然而众人多赴典客府之会。 只因司空府乃是家宴,仅邀寥寥数人。 自徐州归来复命今年赋税的曹仁,从东郡匆匆赶回的夏侯惇与夏侯渊兄弟,颍川名士、现任御史大夫的荀彧, 以及大司农许枫与其门客,皆在列。 典客府宾客云集,则因乃是朝中大宴,百官俱至,且有为原太尉杨彪饯行之意。 司马氏族人、钟繇、董承、太医吉平、太仆、奉常等皆出席。 左将军刘备亦在其中。 他久居许昌,未掌实权,坊间传言称“刘皇叔乃祥瑞之人”,凡亲近者多得升迁。 此乃大汉之幸,亦是曹公之福。 然刘备于宴上自觉微末。武职虽高,却无根基人脉,更无兵马倚仗,亦乏士族声望。 唯有一个“皇叔”名号,还是许枫所赐。 于是默坐角落,缓缓饮酒,偶与邻座寒暄。 意气张扬的杨修白衣胜雪,负手而行,每至一席必躬身敬酒,不多时脸颊已泛红晕。 待至刘备桌前,已是醉态微露。 “嗯?” 杨修立定席前,正欲举杯,目光却凝在刘备脸上,久久不动。 “敢问阁下何人?” “哦,”刘备神色一肃,立即起身作揖,深深一礼,“回禀典客大人,在下乃左将军刘备,天子皇叔。” “荒唐!”杨修忽然放声大笑,神情狂傲,眼神迷离,“大汉皇叔?谁人可证?靖王庶出子孙遍布民间,你早年师从卢植,一事无成,如今寄居许昌,无所作为,岂不辱没此名!我最厌便是尔等虚名之徒。” 杨修凛然无畏,言辞激烈。自月旦评成名以来,他才学冠绝,博闻强识,然性情刚直,每每醉后失言。 今日果然如是。 席间宾客面面相觑,有人暗自摇头,有人不知所措。 刘备听罢,依旧深施一礼,先将口中食物咽下,而后从容道:“在下赴宴只为道贺,无意搅扰。既蒙徳祖见恶,在下告退便是。” 他笑了。 仍是那样的笑容。 心中早已怒骂不止。 狗屁杨德祖!恃才放旷,狂妄至极!!若我二弟三弟在此,定斩你首级以泄愤!! 当然,这等念头也只能藏于心底。 刘备默默离席而出。 门外清风徐来,明月高悬,繁星点点。许昌城内楼台殿宇错落分布,早已今非昔比。 相较初至之时,可谓焕然一新。 曹孟德,果然非同寻常。 刘备心头郁结难舒,尤以杨彪离去一事最为沉重。 “如今杨彪已去,杨修继任登朝,父业子承,曹操在朝中再无掣肘。然其为何仍拒大将军或丞相之位?如此岂不更可权倾天下?” 思及此处,刘备眼中忽现明光。 “原来如此——袁绍尚存。” 袁绍身为一方诸侯,名义尊奉朝廷,虽未亲至朝觐,然其势远胜许昌群臣。 曹操忌惮者,正在于此。 倘若此刻曹操就任丞相,袁绍若心生不满,必阳奉阴违,挑起纷争。加之江南未定,大局难稳。 好一个曹孟德,好一个许枫! 两人都乃老谋深算之辈! 谁也不肯率先登顶!! 刘备眸光微动,刹那间仿佛心头被一只看不见的手紧紧攥住。 他忽然察觉,自己的大限之日,或许也已悄然逼近。 “原来如此,待曹操与许枫彻底掌控朝局,军力鼎盛、再无外患环伺之时,我便再无利用之处。到那时,即便在长乐街上将我当场诛杀,也无人敢出声阻拦!” 他心中豁然清明,如寒夜孤灯照彻深渊。 生死之数,已然了然于胸。 “换言之,袁曹之争一旦分出胜负,我的命运,也就尘埃落定了。” “刘皇叔,刘皇叔……” 耳畔忽传轻唤,刘备微微眯眼回首,只见一名小童自门缝探头张望,神色恭敬。 “刘皇叔,请进。我家主子,有请。” 请? 主子? 刘备瞳孔微缩,环顾四周,竟空无一人——这究竟何意? “请我所为何事?” 他语气冷峻,满含戒备。长久以来的谨慎早已深入骨髓,如今处境远非仅受曹操监视那般简单。稍有差池,对方或许便会撕破脸面,直接取他性命。 可转念一想—— 不对。 我不过一介庸碌之徒,在许昌蹉跎多年,既未结交权贵,亦未治民立功,岂会引人忌惮?纵使曹公有意除我,也不会选在此刻。 至于将来…… 刘备心绪翻涌,终是轻叹一声:“罢了,日后之事,日后再说。” 第73章 求援 刘备随那仆从由侧门而入,穿回廊,过内堂,最终步入后院深处一间密室。 侍女奉上佳肴点心,更有诸多稀有果品,寻常难得一见。 刘备受此礼遇,竟觉诚惶诚恐。毕竟往日里,杨彪对他一向冷淡,正襟危坐,言语极少,从未有过半分亲近之意。 不多时,房门开启,一道白衣身影缓步而入。 并非杨彪,而是杨修。 那个刚刚当众斥骂过我的杨修! 公然羞辱,何其难堪!若非胸中尚存兴复汉室之宏愿,此刻四下无人,刘备几乎要拔剑相向,斩其于此! 他双目寒芒隐现。 这般事,他不是没做过。 当年鞭挞督邮,便是三弟张飞劝阻也未能拦下。(确系亲自动手,那位玉面书生张飞也曾竭力劝止。) 但他终究忍住了。 “徳祖大人,此举何意?” 刘备面色冰冷,开口质问。 他已经退让到了极点。 倘若此人宴席之上已然折辱于我,如今又召至密室另加讥讽,那便太过欺人太甚! “刘皇叔!”杨修竟深深一揖,姿态谦卑至极,语气全然恭敬。 “方才席间,实属迫不得已。如今处处皆是曹操耳目,唯有以狂傲之态厉声呵斥,再借由暗道迎您入内,方能掩人耳目,不致惹人怀疑。” 刘备闻言,恍然醒悟。双眼缓缓聚焦于杨修身前,心中已知此人智谋深远,丝毫不逊于那些老成谋国之臣。 高明。 “那么,徳祖寻我,究竟所为何事?” 刘备依旧不解——你父亲辞官归隐,你却留在这权力漩涡之中,为何首当其冲来联络的,不是别人,正是我刘备? “求援。” 杨修目光如炬,眼中精光迸射。 他本欲投效曹操,得一汉官之职,以汉臣身份匡扶王室,重振杨家“四世三公”之清誉——那是何等荣耀! 然而自那日月旦评之后,一切皆乱。 其父因此事遭寒门士子群起攻讦,声望崩塌。若非他挺身而出,展露才学,当日恐怕便已晚节不保。 如今急流勇退,看似明智,实则暗藏凶险。 “玄德公,我早闻您仁义之名播于四海,忠于汉室,矢志不渝,毕生所图,唯在重振大汉纲常,还天下于刘氏江山!” 杨修言辞犀利,辩才无碍,至少在年轻一辈之中,无人可与其争锋。 “徳祖,你是想让我助你?” 直言不讳,刘备自然也不是庸人,既然已经来到此处,便绝无半点虚与委蛇的念头。 “并非归顺之意,刘皇叔,您可曾想过,他日天子将面临何等境遇?” 杨修跪坐于刘备面前,面色泛红,虽似已入醉态,却眼神清明,毫无迷乱之色——显然,先前的酒意不过是伪装罢了。 刘备轻轻摇头:“在下不敢妄加揣测。” “玄德公!曹操得许枫、荀彧等人辅佐,麾下猛将如林,单是许枫所掌辎重营便已英才汇聚。可见寒门士子皆因才能被用,他们效忠者,并非大汉社稷,而是曹孟德一人!” “我父早已退出权争,只因手中无兵无卒,无力抗衡!那太尉之位,不过是个空名而已。” 杨修双目炯炯,目光如炬,直视刘备。 他的直觉从不出错——刘备断不会永远隐忍蛰伏。 刘备垂目敛神,面容沉静,竟未起丝毫波澜。 良久,方苦笑一声。 “徳祖……是否看错了人?” 他低头轻笑,“我刘玄德,有何德行,有何才干,竟能入你法眼?不过一介乡野布衣,虽有帝室之胄,却才力微薄,岂敢与日月争光?” 言罢,抬眼望了杨修一眼,笑容谦卑至极。 “玄德,不必再掩藏了。”杨修声音陡然提高,语气郑重,“我知道你胸有大志!你心怀匡扶天下之愿!我能为你设法,请得天子密诏——举兵抗曹!!若任由曹操日益坐大,终将无人可制!” 刘备深吸一口气,忽然抬头,问道:“为何你要如此对待曹公?他可是你们的恩主。若非他出手相救,那些汉臣至今仍困于李傕、郭汜之手,生死难料。” 杨修答道:“正因他身边之人,实在太多。” 他眼中闪过异样光芒,说出一番令刘备无法反驳的道理: “猛将云集,谋士成群,曹操与许枫身旁,早已聚集无数功高之士!” “若非许枫以个人声望分担人心,使众人归附,曹操怕是早已难以为继。” “难以为继?此话怎讲?”刘备疑惑不解,这番言论着实出乎他的预料。 杨修道:“倘若他仅有兖州、徐州之地,拿什么来封赏?若他仅是丞相、大将军,又如何满足那些从草莽起步、一路追随他打下江山的人?这一点,你可想过了?” “的确……” 刘备猛然醒悟。 是啊! 曹操身后有如此众多追随者,难道不需要瓜分功劳与利益吗? 难怪许枫始终执掌辎重营,而曹操对他百般容忍——原来如此!许枫表面无所作为,实则为曹操分担了巨大压力! 若无许枫以其魅力吸引人才归心,所有功臣皆算作曹操直属部属,将来论功行赏时,曹操手中的资源哪够分配? 顶多不过是授官职、划城邑、赐杂号将军、卫将军、前将军、四征将军之类虚名罢了。 但若曹操登临帝位……那便是封侯之赏!! “这……呵呵呵……我从未思及至此。备乃市井之人,故不曾有过这般筹谋。”刘备依旧笑着,神情谦逊,却仍未打算立刻表明立场。 仍在隐藏! 刘备最擅藏匿本心,无论何时都绝不轻易展露真实意图。而他胸中之志,远胜常人。 “你还另有两位结义兄弟!今日正是千载难逢之机,我将携你的书信,遣亲信送往他们手中。必要之时,他们可秘密赶赴许昌。” “或另有布置,我们必须趁此地防务空虚之际,一举渗透,自内而外彻底瓦解其根基!” “若能争取部分汉臣响应,此事便是唯一契机。在此之前,你无需有任何表态。” 杨修凝视着刘备,一字一句道:“这是唯一的时机。即便事败,玄德公亦可脱身而去,如鱼入江海,重获生机。” 第74章 该死的,我所有念头都被你看穿了 脱身……重生…… 这是,刘备眼下最迫切希望达成之事。 他并非愚钝之人,更不愿轻易赴死,心中清楚自己的大限将至。一旦曹操彻底掌控朝政,自己必无生路。 而今,他还有什么可顾虑的呢?所以只能隐忍不发。 杨修一番言语,直击刘备心底深处,让他终于意识到这位年轻才俊的可怕之处。 后生的确可畏。 “德祖……”刘备深吸一口气,双手藏于袖中,表面依旧是一副平庸怯懦之态。 然而周身散发出的气息,却已截然不同。 “你为何断定,我走不出许昌?” “皇亲国戚离京乃是重大举动,你之言行足以代表某种风向。即便未奉明诏,也可假传圣旨,行矫诏之举!” 杨修眉宇舒展,自信满满。所有前因后果,早已被他算得滴水不漏。 刘备再问:“那又为何,不直接将备除去?” 杨修轻笑一声,从容答道:“其一,无需杀。玄德公如今毫无威胁,不足为患。 其二,不可杀。当下吕布作乱于青州,袁术、袁绍盘踞外藩,若此时诛杀您这等仁德著闻、气度不凡之人,岂非昭告天下——凡有声望者,我曹操必除之?如此一来,士人之心尽失。 其三,无由可杀。玄德公最明智之处,正在入主许昌之后低调隐忍,不结党营私,不涉权争,唯种花锄田,安守本分,家中资财亦不多,且贵为宗室,何罪之有? 其四,公昔日曾任县令、平原相,治绩卓著,声誉极佳。曹操若贸然加害,必损自身名望。切莫忘记,他曾诛杀名士边让,致使陈宫、张邈愤而反叛,献城予吕布。若非许枫及时退敌,后果不堪设想。” 杨修凝视刘备,语气沉稳:“此四点,可否服人?” 刘备听罢,瞠目结舌。 该怎么说呢?说杨修聪慧吧……确实超群绝伦,事事洞察入微,心思缜密如丝。 可是……这份聪明,反而激起了刘备内心杀机。 该死的,我所有念头都被你看穿了,还怎么与你共事?只怕哪天被你卖了,还在替你数钱! 良久,他脸上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略显僵硬地笑道:“德祖真乃智谋过人,世间少有,在下佩服,实在佩服。” “既然话已挑明,玄德公,此事——干,还是不干?” 杨修酒意似已全消,神情转为肃穆。 刘备笑了笑:“倘若事发败露,德祖可愿随我一同逃离?” 杨修当即摇头:“自然不会。我出身世家,世代簪缨,宁可死于天子之侧,也不愿漂泊流亡。” 好一句“不愿流离失所”! 嫌弃我穷酸!嫌我是乡野匹夫! 刘备瞬间听懂其中深意,心头泛起阵阵苦涩:你是说,哪怕赴死,也不愿追随我这种徒有虚名、毫无根基的主公吗? 真是气煞人也!求你办事还不肯低声下气,我多问这一句,竟换来如此羞辱。 但此事……终究风险极大。 真能躲过曹操耳目么…… 不对,真正该担心的是——能否瞒过许枫? 若被他识破搅局…… “我想知道,若许枫插手此事……该如何应对?” “无须担忧。他辎重营不过数百人,而你手中可调兵马已有数千,加上我暗中部署之人,亦达三千之众!” 杨修负手而立,傲然道:“传闻他虽曾是武夫,可一个一年多甚至两年未曾碰过兵器的将军,还能剩下几分气力?况且他已娶三房妻室,夜夜闺中享乐,筋骨早已耗损。” 刘备眯起双眼,频频颔首,确有道理…… 纵是猛将,两年不习武事,又沉溺女色,身体早已虚空不堪。 “好!我即刻为你修书一封!” 刘备眼中顿时精光一闪。 …… 此时,司空府内正举行家宴,曹操亦与其谋臣共议秋收之后的军事部署。 “诸位。”曹操端坐主位,左侧首座仍为许枫,右侧首座为曹仁,其后依次为夏侯惇、夏侯渊等人。 曹纯、曹洪皆在席间。 “今年总算风调雨顺,粮草充盈,军资丰足,新收宛城兵马逾万,战马十万余匹。 分兵于兖州、徐州两地,我意趁势而动,今岁先伐青州,讨伐吕布,令其无路可逃,陷入绝境。诸位以为如何?” 他目光扫过众人,谋士们默然不语。 唯有武将跃跃欲试。 “理所应当!那吕布奸诈小人!险些使我失守城池!此等背后偷袭之徒,我誓取其首级!” 双目完好的夏侯惇怒声喝道,杀气凛然。 论武艺,他在曹氏与夏侯氏之中堪称第一,乃勇冠三军的猛将。 然若论行军布阵,却不及曹仁多矣。 “兄长,若我们出兵攻吕布,袁术必来袭扰;若转而讨袁术,吕布又会乘虚而入。倘若二人暗中联手,我军恐遭夹击。”曹仁面露忧色。 他在徐州驻守经年,深知袁术早已蓄势待发,虎视眈眈。 曹操朗声大笑:“无须担忧,只要徐州尚在我手,有小沛等地为屏障,自可高枕无忧。” “小沛如今由何人镇守?” 曹仁略一思索,答道:“是左将军刘备的两位义弟,关云长与张翼德。” 早年曹洪、曹仁曾与二人共饮数杯,有过几番交谈,虽非深交,却也知其威名。 曹操闻言一怔,随即问道:“他们麾下有多少兵力?” “这……我未曾细查,已许久未去打探。” “噢……说来,刘备在我营中也已一年了。” 许枫正大快朵颐,撕肉饮酒,吃得满嘴油光,对周遭军议毫不在意。 对面的许褚看得直咽口水。 羡慕啊羡慕,大人果真非凡,饭量竟如此惊人。 这真是个读书人吗? 哪个儒生能吃成这样? “逐风,你有何看法?” “我在坐着……不,我不清楚啊。”许枫随口答罢,忽又似不经意地说道:“把刘备身边的亲卫尽数更换,再让他以自己名义,命关羽、张飞主动出击,征讨袁绍。” “然后,将所有功劳归于刘备,为他加官晋爵,封为将军,赏赐金银,并昭告天下。” 第75章 一个个在我面前演戏? 许枫一口气说完,曹操双眼骤然放光。 我天!此计妙极! 郭嘉静立于许枫身后,双手轻叠,唇角微扬,笑意淡然。 好一招离心之策。 两个兄弟拼死征战,功劳全归大哥。 日久天长,岂能不起嫌隙? “不过,”许枫忽然话锋一转。 “讨伐吕布的事,还是作罢。我建议,全力准备对付袁术。” 许枫放下碗筷,神色认真。 那边夏侯惇顿时面色不悦:“逐风,你此言何意?莫非你畏惧吕布不成?” “我等宗室将领冲锋陷阵,生死不顾,你身居后方,位高名显,反倒怯战畏敌?” 郭嘉听到此处,眉头微蹙。 嗯? 大人似乎,并不受宗亲将领待见。.. “逐风,你这话从何说起?毫无道理。为何要舍近求远?”曹操亦感困惑。 袁术盘踞江南,兵强马壮,地广势大,欲图之绝非朝夕之功。 而吕布初至青州,立足未稳,且青州境内原有多股蛾贼作乱,皆是其到任后才逐渐平定。 欲扩军募士,或延揽贤才,必得耗费时日联络各地部族,更需赢得多数士族支持。 否则,那些谋士宁愿隐居山林,待价而沽。 毕竟主公亲自登门相请,所赐之禄自然优厚。 许枫望着案上文书,轻轻一叹:“吕布有何难处?跟你们说了也不懂。确实该打他,可时机不容许啊……” 许枫只留下这一句。 然后那些宗亲将领立刻就坐不住了,冷声说道:“逐风,过去我还以为你有大将之才,如今看来,不过平庸之辈。果然你还是更适合运筹帷幄,可这计策嘛,恐怕也欠妥当。” “吕布眼下已是困兽之斗,根基动摇,自然该先讨伐吕布!”夏侯惇大马金刀地跪坐在席上,浑身透着一股雄壮威武之气。 整个曹营之中,唯有他敢在曹操面前与许枫争执。 毕竟,他有时连对曹操说话都毫不避讳,声音洪亮,当然,那也只是在自家人面前如此。 若在外人面前,该有的礼数半分不缺。 他与曹操相识多年,情谊深厚,曾多次救曹操于危难之间,功劳赫赫。 因此在曹操心中的分量,丝毫不逊于许枫。 “元让,当我没说过便是。” 许枫不愿与他纠缠,倒是典韦顿时就不乐意了,“唉,大人,再来一碗,俺陪您喝,别理他们,跟那种人讲道理就跟对着牛弹琴一样——牛哪懂音律啊?” 这愣头青,当着众人面公然维护许枫,居然还能想出这般讽刺的比喻。 定是跟郭嘉学坏了,要么就是受了贾诩影响。那老狐狸骂人都不带脏字,偏偏在许枫面前总装得一副委屈模样。 “你这话什么意思!典韦,别以为救过主公就能仗宠生事!!!” 仗宠生事? 许枫眉头微皱。 这是在指桑骂槐吗? 典韦一介武夫,赤胆忠心,哪里懂得什么倚仗恩宠、骄纵妄为。 宗亲们的态度,渐渐有些不对劲了。 许枫抬眼第一眼看的是曹仁,曹仁并未言语,只是悄悄朝他露出一丝苦笑。 而这一幕,也落入了曹操眼中。 他当即怒喝:“元让!你发什么酒疯!” “逐风乃我心腹谋士,救过我父、我弟!救过我曹操性命!还救过昂儿与安民!” “对我曹家有天大的恩德都难以报尽,今日不过商议征讨袁术或吕布,你竟出言讥讽!这等心胸,配做一军之将吗?!啊?!!” 曹操站起身厉声斥责,吼得夏侯惇脸色一阵青白交加。 但他终究未再辩解,只默默饮下一杯闷酒。 许枫摆了摆手,起身向曹操抱拳道:“主公厚待,我先行告退。至于讨伐何人,我实难决断。但无论如何,粮草供应绝不会出丝毫差池。” “诶,逐风,莫要如此,我骂那莽汉几句,你别往心里去。”曹操走上前拉住许枫的手,背对着夏侯惇等人,暗中递了个眼色。 意思再明白不过:切勿因此动怒。 许枫眨了眨眼,轻声道:“嗯,我先回衙署,待有定论再通知我。” 说罢还微微一笑。 郭嘉等人向曹操辞行后,谋士之中便只剩下荀攸与戏志才。 赵云和黄忠也相继离去,郭嘉紧随其后。 待众人散去,夏侯惇方才开口:“你瞧瞧,你瞧瞧,唉……” 许褚正啃着一条大猪腿,肌肉隆起如山丘,魁梧身躯引人注目。见这位猛士仍在,众人心中稍安。 夏侯惇与夏侯廉乃是兄弟,同属夏侯一族。此刻夏侯惇刚遭训斥,身为弟弟兼副手的夏侯廉立刻挺身而出。 一个箭步滑跪至曹操面前。 “主公请看,许大人一走,便带走半数英才,无论文臣武将,多倾心于他,且忠心不二!” “长此以往,主公的威望何存?” 曹操嘴角浮现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目光冷冷扫过曹仁、夏侯惇等人。 继而苦笑着摇头:“当我愚笨?一个个在我面前演戏?” “啧,大哥……”曹仁也轻唤一声,试图缓和气氛。 曹操神色顿时阴沉下来:“好端端一场宴席,酒还没喝几杯,就被你们搅得一团糟。” “真不知该说你们什么好……” 说着拍了下典韦的脑门:“走吧。” “诶!好嘞,主公!”典韦一手端着案上的乳猪,边走边啃,香味扑鼻,吃得津津有味,已然上瘾。 以前怎会觉得烤猪肉没什么滋味呢? 其实是从未有人这般烹制过,如今一尝,才知竟是如此鲜美。 曹操踱了几步,忽而转身,目光如刀般扫过众人脸庞,抬手指着他们,冷声道:“一群眼界狭隘之徒!谁若再敢做出今日这等行径,我便让他永世归田务农,再不得踏足朝堂!” 他背手离去,留下几位将军呆立原地,面面相觑。 夏侯惇立刻恢复了往日威严冷峻的神色,沉声说道:“就该如此处置……孟德不会真对我们怎样,这江山纵然打下,头功也终究是曹家与夏侯家的。许枫此人,太过棘手。” 曹仁轻叹一声,语气中带着几分不满:“可也不能这般无情,毕竟他曾救过主公,是我曹家的大恩人。” “……唉。”夏侯惇默然片刻,低语道,“你以为我心中无愧?这是敲打那位许大人——升到大司农,已是极限;封为己吾侯,也已到顶。一个县的食邑,连我们都尚未得享。” “兵马更不可多授。如今许昌安定,他手下那些人也立了不少战功。他虽无士族根基,却网罗了众多奇才异士!你当孟德不惧?” 主公当然心存忌惮,只是顾及天下士人心寒,不得不隐忍罢了。 “唉……”曹仁终是无言以对。这是曹氏宗亲共同认定的隐患。 他本心实是敬重许枫,也愿站在其一边,可细细思量,又确实有些……难以甘心。 眼下只看大哥能否化解此局。 最终,还得取决于大哥的态度。 第76章 现在,我想亲自带兵了! 辎重营中,许枫正与郭嘉对饮,典韦却在一旁怒气冲冲,来回走动。 “什么功劳不功劳的,喝!” “我饭都没吃饱!” “真是气煞我也!” “哎呀……真想把他揪出来大战三百回合!” 典韦忠心耿耿,且只效忠于许枫一人。他不像子龙那般沉稳内敛,向来是有怒必发,有火即燃。 郭嘉偷眼观察许枫神情,见他似乎并未受太大影响,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典韦闹腾。 于是试探着问道:“大人,您……如何看待今日之事?” 许枫微微眯起双眼,淡然一笑:“呵,还能如何?事不过三。” 等到第三次,便不再讲情分,也不留余地了。 “这些宗亲,恐怕是出于某种考量,才表现出这般姿态。曹仁将军我虽素未谋面,但今日观其神色,显然有许多话想说,却又无法出口。” 郭嘉低声分析,此事在他看来,可轻可重,全凭许枫如何应对。 “你且说说。”许枫眸光微动,有时旁人看得更清,或许能有不同见解。 “曹仁将军、夏侯将军,所代表的,应是曹公背后那股势力。当年他们纷纷投奔起事,如今立足已稳,迎回天子,秋收丰盈,兵甲充足,想必是宗亲将领们开始谋求分利了。他们担忧大人的权势,过于壮大?” 说到此处,郭嘉自己也觉荒谬——大人的势力并不算强,毕竟不曾掌兵。 而这恰恰是最稳妥的自保之道,也是曹操最为放心之处:不握兵权,便无反志。 许枫看了郭嘉一眼,微笑道:“我不掌兵,但我掌粮秣、控钱谷。我能让他们全军饿毙于营中。” “但现在,我想亲自带兵了。” 郭嘉一怔:“如何带兵?” “带多少?” “三千。” 许枫麾下的精锐,人人皆有都尉之才,他对他们的战力了如指掌。若要统兵,只能选一种兵种…… 郭嘉顿时愕然,此时此刻,他已无法再谈抽身退步。与许枫相处日久,一则不愿背叛,二则已生羁绊,三则在许枫身上看到了太多令他倾心的理想与气度。 “好,那我必要做大人帐前随军军师。” “我也要!我必为统军主将!我可是卫将军!” 典韦的武职确属高位,卫将军之名早已传遍许昌。虽这官位近乎侥幸得来,但此时听来,倒似冥冥之中自有安排。 因为许枫麾下将士原本并无显赫战功,大多只是负责押运粮草,这类功劳对整体胜率加成微乎其微,通常只能算作第三等、第四等功绩。即便过去有些积攒的勋劳,若长期不参与征战,也会渐渐消耗殆尽。 许枫轻叹一口气,转向典韦说道:“我只想自保安稳,并无出征之意,你这莽夫激动个什么劲?” “诶!那也没关系!我典韦随时听候调遣!” 赵云亦拱手道:“子龙亦愿随时效命!” 郭嘉皱眉问道:“大人,若您要征调兵马,曹公那边不会怪罪吗?” 许枫摆了摆手,“不必担心,我与老曹之间的交情,无需多言。整个军营之中,我只钟意一支军队。” “青州兵!” …… 次日清晨,许枫的调令便已送达夏侯惇、曹仁、曹洪的营帐,而他们所辖部队中,正包含大量青州兵。 典韦亲自带队,率领三百名辎重营士卒,大步流星地踏入营地。 “青州兵出列!点名入编辎重营!我家许大人扩编建制,有志者速来报名!” “我!!” “哈哈哈!咱们等许大人这天不知多久了!!算我一个!” “典韦!发达啦!” “卫将军如今威风凛凛,竟来招揽我们,都尉要不要也去?我去当个十夫长都行!” “我也要去!” “去去去!!去什么去!!老子现在是卫将军!!说话给老子放恭敬点!”典韦立刻瞪圆双眼,这些人嘴上根本没个把门的。 “谁真想来的!重新喊一声!” “爷!!!典爷!!” “典大人,卫将军!” “小人知错,让俺加入吧!” 众人重新高声呼喊了几遍,典韦脸上再也藏不住笑意,嘴角越咧越大,一边说话一边乐得合不拢嘴。 当将军被人捧着的感觉还真是舒坦啊,更何况这群老蛾贼本就是些滑头土匪,倒也有趣得很。 军营之中,趁着夏侯惇与曹仁尚未归来,那些来自东郡和陈留的士兵纷纷踊跃聚集而来。 青州兵可不简单,个个奸猾异常。 当年兖州三十万蛾贼中,有八万精锐被收编为青州兵,正是令曹操头疼不已的那支诡诈骑兵。若非许枫献策谋划,他们恐怕至今仍未归降。 因此,哪怕已然投诚,青州兵心中仅服两人——一为曹操,一为许枫。 加之许枫推行屯田之策,使他们得以安居生计,这份恩情,他们始终铭记于心。 可以说,青州兵乃是曹操立身之本。 以往许枫虽握有三千兵额之权,却始终只用五百,从不扩编,引得四周诸军如饿狼般紧盯其辎重营。 毕竟,谁都清楚—— 辎重营极好。 人人皆知,那是真正的香饽饽,许大人最珍视的部队。 在兖州军营之中,青州兵素以狡黠凶悍著称,常欺凌他部士兵,还每每恶人先告状,反咬一口,活脱脱一副地痞恶霸做派。 然而曹操对他们极为宠信,绝不容他人让他们受半分委屈,故而他们在战场上也毫无畏惧,勇猛如虎,舍生忘死! 但全军上下,唯有一支部队能让青州兵哭爹喊娘! 那就是—— 辎重营。 论起蛮横无理,辎重营才是真正的头号泼皮。 惹不起啊!一旦闹出摩擦,轻则被打得鼻青脸肿,重则上报曹操也无济于事——曹操向来不管。 只甩一句:“有本事你们自己打回来!” 可真能打得回来,还会来告状? 再说别的由头寻仇?人家直接断你粮饷。 这些年,在许昌一带的青州兵,早被典韦、赵云两位将军治得服服帖帖。 连大气都不敢喘一下。 如今竟能加入这支最强横、最霸道、堪称土匪头子的队伍,谁会不愿意?! 第77章 挖走青州兵!夏侯惇暴怒! 不到半个时辰! 典韦便已挑走两千五百精壮,浩浩荡荡从夏侯惇营中离去。 临行前还召来军需官,领取了一批铠甲兵器,更有几个青州兵顺手扛走了火头房的大铁锅。 夏侯惇从许昌城中议事后返回,气得脸色铁青。 “你们这帮废物!!” “军令如铁!怎能容人随意调走大批士卒!整整两千五百人!我带过来的总共才五四千!” “该死的!” “许枫你这个混账东西!欺我太狠!!!” “妙才!随我去辎重营!今日我非劈了那书生不可!倒要看看大哥会不会取我性命!!!” 夏侯渊一看情形,坏了,事情闹大了。 这可真是……许大人也真是不挑时候,招谁不好偏偏惹上这头犟牛。 你要去动曹仁的人马,也不至于如此剑拔弩张。 无奈之下,也只能跟着前去…… 剩下的那些青州兵,此刻全都在围观。 他们闲来无事时最爱看的,就是这种热闹。 许枫正是欣赏青州兵这一点——战力强悍,忠心耿耿。 他们心中只服两个人:一个是曹操,一个是许枫。 若无许枫在,便只认曹操一人。 据说在原本的历史中,曹操去世之后,青州兵竟直接自行解甲归乡。那时兵力已近十余万…… 曹丕劝不住,只得含泪发放遣散安家银两。那些士兵领了钱,昂首挺胸,从容自长安、许昌返乡, 活脱脱一副“老子不干了”的架势。 由此可见,青州兵的忠烈与机敏,早已刻入骨血,成了军魂。 “许枫!滚出来!!欺人太甚!!” 夏侯惇策马疾驰,直冲至辎重营门口,却被拦下。 如今的辎重营已修起门楼,以石砖筑成类似营寨的小型城门,借助杠杆与滑轮之法,搭建极为迅速。 典韦归来后,已与旧部兄弟相认。新来的士卒一见,顿时噤若寒蝉——这些人可都是当年在军中震慑过他们的宿将。 一个个低头哈腰,匆匆行礼后前往军械库领取新装备,而原先从夏侯惇营中领出的器械,则送入铁匠铺回炉重铸。 赵云察觉夏侯惇极可能前来问责,便将此事禀告军师郭嘉。 郭嘉当即下令,在营门前列设拒马。 高耸尖锐的拒马横立前方,任你骑术再精,也必须勒马停下。 “许枫!!缩头乌龟!出来与我一战!!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身手不弱!” “少躲在后面!挖我夏侯惇的墙角,你是疯了不成!” 夏侯惇身材魁梧,气势逼人,手中长枪寒光闪烁,铁甲森然,怒火中烧。 “啊啊啊!!” 见营内毫无反应,守门士卒甚至打了个哈欠。 好个狂妄无礼!! 他顿时怒发冲冠:“一群纪律松散的散兵游勇!见了将军竟不行礼!” “分明是许枫把你们惯坏了!” “今日我替他整肃军纪!” 夏侯惇翻身下马,大步向前,直欲闯营。两名士兵立即上前阻拦。 此时,典韦从营中走出,满脸怒意,神情冷峻。 “照你这说法,老子可是卫将军,你见了我怎不行礼?!” 夏侯惇虽为东郡太守,眼下仍属杂号将军,虽功勋卓著,却尚未正式授封。 而典韦的卫将军之位,乃是曹操因悲痛其死,又欲安抚许枫之心,特请追授的官职。 毕竟当时,人早已不在了。 “你!典韦!你是要造反吗!” 夏侯惇死死盯住他,一步步逼近,“你竟敢拦我?” 典韦微微低头——他本就比夏侯惇更高,体格更壮,宛如一座黑铁巨塔。 “我乃主公门卫,守护营垒乃职责所在。将军擅闯营地,可有主公手令?若无凭证,还请说明来意。擅闯军营,乃军中重忌!” 话音未落,赵子龙持枪赶到,黄忠亦提枪在手,背上雕纹弓赫然可见。 夏侯惇神色一凝,竟要我解释? “你让我解释什么!” 他怒火攻心,这简直是欺人太甚! “你们辎重营,好大的威风,全无法度!!!是谁给你们的胆量,竟敢闯入我的营寨劫人!” 帐内传出一道沉稳的声音:“自然是主公所授。” 赵云与黄忠侧身退开,郭嘉缓步走出,躬身一礼,举止谦和,徐徐道:“昔日主公曾允我家主公共三千兵额,如今仅得五百,补足定额,有何不可?” “青州士卒,悍勇坚韧,耐力过人,我家大人甚为中意。主公亦曾言明,各营皆可择兵调入,不限营垒。” 夏侯惇双目微缩,怒火中烧,正欲拔枪相向,却见赵云三人已然蓄势待发,目光如刀,杀气隐现,心中顿时生出忌惮。 毕竟——未必能胜。 “叫许枫亲自出来与我说话!尔等不配交涉!” 郭嘉闻言,轻笑一声,语气淡然:“卫将军军职虽高,许大人位列九卿,掌司农之务,权位亦重。若依此论,将军又何尝配与其对谈?” “这天下若皆以地位论资格,岂非百姓皆无开口之权?” “你……” 夏侯惇转头狠狠撞了身旁夏侯渊一下,低吼:“你倒是说啊!杵在这儿当哑巴吗!” 夏侯渊心头叫苦:人家讲得在理,你偏要动怒,我能怎么办?! “主公虽曾应允,但时移势易,今日不同往昔——” 夏侯渊刚开口试图辩解,却被郭嘉笑着截断。 “妙哉,‘时移势易’!照此说法,昔日承诺便可随岁月消散?那主公之言,岂非儿戏?” “这……” 两位将军进退维谷,言辞难敌,强攻又惧后果。 门口几名守卫甚至面露不屑,眼神冷淡,仿佛他们才是无理取闹之辈。 夏侯惇深吸一口气,手中长枪重重顿地,脸色阴沉似铁。 “好!你们很好!昨夜畏战袁术,今日本将即将挥师青州,尔等却以此事掣肘!” “一群粗鄙之徒,鼠目寸光!待我平定青州归来,必向许枫讨个公道!许枫!!!” 他猛然仰头大喝:“此事!!我夏侯元让铭记于心!你给我记住了!你不信曹!” 眼中血丝密布,他狠狠扫视众人一眼,翻身上马,扬鞭而去,直奔司空府衙。 第78章 抢得好,抢得好啊! 曹操正于厅中阅览文书,筹划近日军令,并命设计院绘制舆图。 此前遣军南下淮、汝之地,所得地图详尽精准,斥候实地勘验,竟无一处差错,山川险隘、关津要道尽在图中。 若此次征伐青州亦能得此良图,或使部属掌握绘图之法,则日后行军布阵,如臂使指,决胜千里。 正沉浸其中,忽闻门外急促脚步声逼近。 “反了!反了!!” 夏侯惇怒气冲冲闯入,四周卫士不敢阻拦,唯有许褚横身挡路。 “你做什么?!” 夏侯惇一怔。 一个宿卫,竟敢拦我?! 他或许不知,许褚不仅敢拦他,只要是曹操下令,便是曹昂、曹丕、曹彰亲至,也照拦不误。 “何事?通报名号,按例禀报!” 许褚眉头紧锁,神情凛冽。 “你!!” “大哥!” 夏侯惇探头望向内室,曹操这才放下书卷,缓缓抬头,眸中初现愠色,旋即敛容平静。 “元让,何事如此慌张?” 他朝许褚微微示意。 那壮汉这才退至一旁,仍如防贼般紧盯夏侯惇不放。 许褚对他早有恶感,尤其昨日他对许枫、典韦百般苛责,竟还嫌弃二人饭量过大。 饭量大何罪之有? 饭量大,才有力气! “大哥!出大事了!!逐风这是要谋逆!必须严惩!” 夏侯惇怒发冲冠,厉声疾呼。 “你是不是喝糊涂了?” 曹操惊愕地望着夏侯惇,脸色瞬间阴沉下来,“昨夜我明明嘱咐过你们,这件事不得再提。” “不是那回事!大哥您先听我说,昨日的事我早就不计较了,他当时也没做错什么。可这小子今早竟让典韦以卫将军的名义,直接闯进我的军营,硬生生带走了两千五百名青州兵!那可是我手下的精锐!人被抽走了,我拿什么去对付吕布?!” 夏侯惇语气激动,一路上早已将说辞反复斟酌,“人被调走倒也罢了,关键是这事若在军中传开,说我夏侯惇连自己部曲都保不住,脸面何在?!身为统帅,若失威望,如何统军?军心一旦涣散,后果不堪设想!” “荒唐!” 曹操猛地站起身来,“逐风绝不会做出这种事,你莫非看错了?” “绝无虚假!” 夏侯惇满脸委屈,声音都带上几分愤懑,“我岂敢诬陷主公亲信?此事千真万确!他还扬言这是主公当年赐予他的特权——可在任何营中征调兵马,共三千之数,任何人不得阻拦!这岂不是无视军规纲纪!?” “那五百人进了辎重营尚且惹出诸多是非,若是真让他掌控三千人马,日后还不知会怎样作威作福!” 曹操听了片刻,摆了摆手:“罢了……罢了。” 忽然间,他低笑出声。 “哈哈哈……抢得好,抢得好啊!” 曹操负手踱步,眼神渐亮,仿佛豁然开朗,心中郁结顷刻消散。 昨夜他辗转难眠,始终担忧许枫是否会因之前的安排心生嫌隙。毕竟如今后方安定,全赖许枫与荀彧协力维持。 眼下坐镇后方的三位重臣——许枫、荀彧、钟繇,皆是曹操极为倚重之人。 而许枫与自家先父情谊深厚,素来亲近。 那是我曹家的恩人。 若对恩人处处防备、斤斤计较,岂不令人寒心?更会让天下士人齿冷。不论寒门子弟还是世家大族,谁人不知许枫之名? 如今这般举动,反让曹操安心了。 这是许枫在讨一个公道。 “抢得好!青州兵本就只听命于我和逐风,其余将领难以驾驭。你损失了两千五百人,我自会补足兵员,反而能整肃出真正属于你的嫡系,有何不好?” “逐风这是替你整顿军伍,你还怪他?我看你是酒蒙了头!他对我的忠心你不清楚吗?若非他在宛城相救,别说典韦和我,就连你这些子侄,全都得葬身于张绣之手!真要加害于我,他袖手旁观便是!” 几句质问,直说得夏侯惇哑口无言。 话中深意,明眼人一听便知:你夏侯惇救过我性命,可许枫也同样救过我一命。 “可是主公!” “哎呀,孟德!” 夏侯惇环顾四周,见厅内人多耳杂,许多话不便出口。 曹操见状,已然明白其意。 “不必多言,其余事情我心里有数。” 曹操抬手制止,神情转为严肃,“眼光放远些,此时若还内斗不休,实乃愚不可及。我最后警告你一次,若再敢说逐风半句不是,你在军中的所有功绩,一笔勾销。” “诶?!这话可是你说的!孟德!” 夏侯惇沉默片刻,忽然从曹操话语中寻得一丝缝隙,顿时眉开眼笑,转身离去。 曹操反倒一愣,怔在原地。 什么情况? 我说什么了? 这小子怎么听出别的意思来了? 可眼下确实不该自相残损…… 曹操挠了挠头,正欲思索,忽见曹仁到来。 两人擦肩而过时,曹仁瞥了一眼夏侯惇背影,彼此点头致意,并未交谈。 他快步走到曹操面前,说道:“大哥,如今三军待命,粮草为先,逐风的辎重营已经提前启程,在沿途设立粮仓与驿站,同时采用双轮和独轮木车运输,这一带尽是平川,少有山道,粮运速度必然极快,我们的骑兵也该尽快出发了。” 曹操点头道:“好。今年冬日、来年春耕,甚至到秋收之前,我们都可能要在青州驻扎了。” 他笑着轻拍曹仁的肩头。 这时,曹仁面露犹豫,吞吞吐吐地道:“大哥,有些话我昨夜就想讲,但见元让和逐风争执激烈,便没敢开口。” “嗯,你说吧,我不怪你。” 曹操一向器重曹仁,此人统军稳重,作战勇猛,又善谋略,将来必是大将之材。 “逐风所言并非无理。我们确实需防备袁术,不可将全部兵力调离。眼下我徐州仅余三万兵马。” 况且还要分兵镇守下邳,尤其是郯县。 若袁术突袭,唯有小沛可作屏障。 可小沛…… 那不是由刘备的两位兄弟驻防吗?于我而言,难以节制啊。 倘若他们不听调遣,一旦徐州有失,后果不堪设想。 曹操轻叹一声:“罢了。其实打袁术也好,征青州吕布也罢,本质上并无差别。这背后,是你元让与逐风之间的分歧,你明白吗?” 曹仁一怔,“我不太懂……” “嘿嘿……唉,你不懂,也在情理之中。”曹操背着手,语气淡然,“你与元让皆为我宗族将领,是我曹家亲族兄弟,我们本是一体。可逐风不同,无论我如何厚待他,他如何效忠我,终究没有血缘相连。你们不愿见他功高震主,担心将来大业成就之后,利益难分——是不是这样?” “这……” 曹仁眼神闪动片刻,终于不敢隐瞒,低声道:“宗族中许多长辈都如此议论,我们也无可奈何。尤其元让,夏侯一门几乎倾力助大哥起事……若大事得成,他们却说按逐风之功,若不分予天下三分之一,恐怕难平其部下诸将谋士之心。” 曹操负手而立,缓缓点头:“是啊。正因如此,昨日逐风主动退让,而我也顺势退让,让你们去攻青州。若能成功,你们岂非也有大功?你以为逐风看不出这点?” 曹仁神色微凝,随即干笑两声:“我明白了。此番我定当全力固守徐州!元让也必将大破青州敌军!” 曹操颔首道:“好。去吧,今日即刻率军返回徐州。你放心,袁术绝无胆量来犯!他的大军早已被我们的虎豹骑震慑,只敢被动防御,根本不敢北进,最多南逃罢了。” “是!” 第79章 袁术,称帝了! 午后,曹仁启程离去。 一千名押粮官开始将粮草向北境输送,各郡县城池的存粮也陆续从四面八方调出。 仅用一月,大军完成集结,沿官道汇聚,兖州部队正式向青州进发! 然而,正当寒冬将至之际,一道惊世消息自寿春传来—— 袁术,称帝了! 以传国玉玺为天命凭证,宣称受命于天,在江南登基称尊。 公然篡位。 并昭告天下,还将诏书一一送达各路诸侯手中。 不到两月之间,消息已传遍南北诸侯耳中。 青州境内,战火再起。 在北海后方,吕布听闻此事,顿时暴怒如雷! 一掌拍下,案几应声断裂! “砰!!” “蠢不可及!!简直愚昧!” 温侯吕布身披铠甲,刚自军营归来。自一个月前起,青州多地望风归降曹操,几乎未作抵抗。 他毫无反应之机,南方疆土已大半沦陷! 幸赖亲信将士拼死阻击,才勉强挡住曹军铁骑。若非部将忠心耿耿,此刻怕又要再度奔逃。 可如今,却仿佛被人从背后刺了一刀,满心愤懑,难以释怀。 “这袁术明明应允与我共同起兵!如今却擅自称帝!” 吕布只觉耳边轰鸣作响! 他实在无法理解,袁术此举无异于自取灭亡。 若公然称帝,岂不是将我也拖入叛逆之列,使我与其同流合污,共陷贼党? “疯了!我竟如此糊涂!早知如此,便该联结公孙瓒共抗袁绍,也不至于寄望于这般小人!” 然而事已至此,覆水难收,再悔也无济于事。 孔融战战兢兢地开口:“上将军,在下以为,此事……未必是祸。” “嗯?” 吕布双目如电,寒光直射向这位素有声望的孔融。当初他接管青州时便知晓,此人虽为北海太守,却连境内黄巾余党都无法剿灭,致使百姓常年遭劫,生灵涂炭,民不聊生,甚至流离失所者不计其数。 “先生有何高见?” 孔融略带愤慨道:“在下以为,袁术僭号称尊,而天子居于许昌,曹操既以‘挟天子以令诸侯’自居,必会兴兵讨伐伪帝。如此一来,上将军正可趁机休养生息,不必再忧曹操大军压境。” “我们或将得一二年之安宁。” “安宁?!” 吕布脸颊猛然一抽。 此刻张辽早已不在帐下,可倚重的大将寥寥无几,唯有一人始终忠心耿耿,且武艺超群,骁勇绝伦。 “高顺。” “将军。”一名身形矫健、目光如狼似虎的将领当即出列,神色肃然,向吕布拱手行礼。 “你即刻派人严密监视曹军动向,昼夜不息,盯紧曹操是否退兵。一旦其撤离,我军立刻出击,夺回失地,顺道劫掠粮草辎重。” “遵命!” 高顺冷冷扫了一眼孔融,随即转身离去。 “先生所言确有道理,如此我们或可暂得喘息。但——我吕布不甘蛰伏!此前托付先生之事,还望助我成全。” 孔融身子微微一颤,连忙摆手:“将军,并非在下不愿相助,实乃力有不逮啊!我那些故交旧友,皆是明哲保身之徒,谁肯卷入这纷乱世局?” 吕布猛地挥手,声音低沉而威严:“不必与我虚与委蛇!我吕布并非愚鲁之人,岂不知他们看轻于我?认定我无问鼎天下之能?” “可我吕奉先武艺冠绝当世!胯下嘶风赤兔马,所向披靡!人挡杀人,佛挡杀佛!今日唯缺善理内政、谋略外交之才辅佐左右!” 吕布冷声道:“先生,在下诚心求贤,若他日得以迎奉天子,受封大将军之位,定当分封诸君以城邑土地,共享富贵,岂不快意?” “倘若诸君执意推辞……那我也只能化身为猛兽了……” 吕布生于塞外,自幼骑马驰骋,骨子里流淌着羌人血脉,性情本就如虎似狼。虽本性未泯,尚存赤子之心,可若逼至绝境,恐将屠尽满堂儒生文士。 念及此处,孔融顿感自己仿佛步入虎穴狼巢。 再想脱身,已是难上加难…… …… 冀州,邺城。 袁绍于府衙之中召集文武群臣,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 “我袁氏家族竟出了这等蠢物,真不知他哪来的胆量,敢行称帝之举!” 田丰连连摇头,坐于右侧首席,啧啧叹息:“非刘姓而称王者,天下共诛之。除非他神志失常,便是妄自尊大到了极点。” 许攸捻着胡须,朗声笑道:“我已有密报传来。日前派出的细作探得消息,袁术麾下有一员猛将,名唤孙策。” “乃孙坚之子,英勇非凡,战无不胜。传闻当年孙家曾得传国玉玺。” “哦?” 袁绍目光骤然一亮,顿时来了兴致。 “那传国玉玺之上,镌有八字:‘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想必正是此物令袁术迷失心智。据说,孙策以此玺换得三千旧部,攻下曲阿,夺取会稽,更连克九江、豫章等地!” “如今已与刘繇连番交战,意欲在江东开创一番事业,哈哈,他还同袁术缔结盟约,妄图形成左右呼应之势,隔江而望,一旦有变便互相策应。” “袁术竟然……相信了此事?” “哈哈哈!!!” 袁绍与众谋士齐声大笑。此时他兵强马壮,推行仁政,境内安定兴旺,景象繁荣,比起许昌一带毫不逊色。 今年春夏季,曹操夺回洛阳并着手扩建,向西遥望长安,疆域再度大幅拓展。 袁绍则已攻取并州、冀州,仅余青州与幽州尚未平定。 然而眼下公孙瓒也已濒临覆灭。 经过军制整顿与装备革新,昔日令人忌惮的“白马义从”亦被寻得克制之法,局势可谓一片明朗。 袁绍麾下兵力已达四十余万,统军将领百人,其中名将二十余位,谋士更是如过江之鲫,群英荟萃。 此刻的他,正是志得意满之时。 于是挥袖而起,对帐下一谋臣下令:“陈琳!为我撰写一篇气势磅礴的讨逆檄文!痛斥那袁术逆贼!” “此等兄弟,我不要也罢!” 袁绍心中愤恨,却也清楚,此时更需划清界限。 “再修书一封致吾弟孟德,我等尚可维持暗中同盟……” 他忆起当年共举义旗之际,彼此确曾相互扶持。虽知日后终有一争,但眼下仍可保持表面联手。 “愿——孟德吾弟,剿灭伪帝,匡扶正统!” 他竟意图让曹操将袁术逼入绝境! 第80章 请逐风执掌军权! 此时,曹操正率军自青州返回兖州许昌。此次征讨吕布,他以夏侯惇为主将,自己亲临前线,总领三军。 战事最紧要关头,忽闻袁术称帝之讯,竟还派人传令,要曹操携天子刘协前去朝拜称臣。 荒谬至极!然与此同时,曹操亦感心惊。 大军远征北方,许昌仅留五千守军,其中还包括许枫所部两千辎重营。若袁术趁虚而入,后果不堪设想。 他根本无法及时回援!袁术盘踞江南多年,拥兵至少二十万。 而徐州守军不过三万! 原以为袁术断不敢轻举妄动,谁知……他竟公然称帝! 此刻,曹操猛然想起许枫昔日所言——早作准备,先发制人,讨伐袁术! 他悔恨难当! “若当初依许枫之计,先行攻伐袁术,则今日何至于如此被动奔波?” 曹操轻叹一声。 可逐风又是如何预知此事的? 莫非他早已料定袁术必反?难道……在袁术内部安插了密探,早已洞悉其阴谋? 此事令曹操百思难解。 正当此时,大军侧翼一阵急促马蹄声逼近,一人于营外高呼:“主公!夏侯将军遭吕布突袭!大军被困老虎背山谷,四面火起,陷入烈焰包围!” “大事不妙!” 曹操猛然起身,探身怒吼:“程昱!程昱!程昱何在?!” “停军!” “停下!主公有令!全军即刻止步!” “主公下令!三军立即停驻!” 战马齐鸣,铁骑纷纷勒缰,队伍迅速停滞。 “主公!” “程昱在此!”只见程昱策马自后方疾驰而来。他本随军列于两翼,因体格不如将士健壮,坐骑亦较瘦弱,渐落于队尾。 闻主公召唤,立刻纵马飞奔,“属下在此!主公有何急令?!” “情况紧急!”曹操急声道:“你速领两万兵马折返!增援元让!务必助其脱困!若青州新占之地失守,后果严重!我亲率五千轻骑奔赴许昌,刻不容缓,立即执行!” “遵命!” 程昱当即调转兵马,率两万军士火速回援。 此刻曹操方才稍稍定神,然惊悸未消。 心跳如鼓,怦怦直跳。 额上血脉骤然暴涨,宛如绳索凸起,热血上涌,眼前一黑,竟昏倒在马车之上。 “主公!”贴身护卫许褚大惊失色,急忙上前搀扶。 “别喊!”曹操疼得直抽冷气,后脑重重撞在马车的木板上,意识恍惚,“立刻开拔!此事绝不可外传!!” “开拔!!前进!!回兖州!五百宿卫随我出发!虎豹骑随我赶回许昌!” 许褚几声厉喝响彻旷野,军令迅速传达,残存的部队加快行进,路上只留下少数老卒负责押送粮草辎重。 “许褚,许褚。” 曹操连唤数声,直到许褚登上马车。车内空间宽敞,乃是由四马牵引的大驾,故而并不局促。 “我头如刀割,神志不清,你速派一人快马加鞭赶往许昌,告诉逐风——务必守住徐州!” 许褚面露难色:“可您先前已下令,许大人不涉此战军务,他仅掌粮运,许昌兵权不在其手。” 曹操忽然咧嘴一笑,虽痛楚万分却带着讥讽:“呵呵呵……你这小子,平时装傻充愣,此刻倒机灵起来了。” “你亲自去!哪怕跪着求,也得请逐风执掌军权!否则徐州必失!” “好!可是……您的安危如何是好?!” “此路至许昌,断无埋伏!你尽管去,务必让他早做决断,我随后即至!” “遵命!” 许褚跃身上马,脱离队伍疾驰而去,孤身先行联络前军整备。曹操则翻了个身,拉过薄毯盖住身体,静静望着车厢顶部,随着车轮颠簸摇晃,目光凝滞。 脸上浮现出一丝难以察觉的震惊。 不知何时起,自己竟已如此依赖逐风…… 这一次,若早听他之言,局面不至于被动至此; 可若不听,却又酿成这般大祸。 徐州若失,青州难保;若执意强攻青州,许昌便岌岌可危——谁又能料到袁术那蠢物竟敢称帝? 眼下还有何人可用? 刘备?! 曹操猛然想起一人。 刘备,刘玄德! 他那两位结义兄弟皆骁勇善战,驻守小沛与下邳互为犄角,袁术来犯,定难速胜,足可支撑至我军回援。 如此,逐风也能从容调度! “仲康!!仲康!!许褚!” 曹操猛然高呼,声音穿透营帐。许褚已卸甲更衣,闻声披上单衣匆匆赶来,立于车旁。 低声问:“主公有何吩咐?” “第二件事,立刻去找刘备!命他率军进驻小沛迎敌!以他左将军之职,责令其死守防线,阻击袁术大军,待我回师,便可内外夹击,一战破敌!” 许褚一怔,迟疑道:“此前与典韦饮酒时,他曾转述许大人的警告:刘备此人,万不可轻视。若不能留于许昌掌控之中,便当斩草除根;若不杀之,后患无穷。” “不必多虑!”曹操急切打断,心中焦躁不已,为何这莽汉满脑子都是许枫! 你可是我的贴身护卫! “听我的,我不会错。”曹操一把攥住他的手臂,沉声道:“刘备乃汉室宗亲,皇叔之尊。如今有人僭越称帝,他岂能袖手旁观?必然倾力讨逆,绝无二心,懂吗?” “明……明白了。” 许褚点头应下。 “好,速去!此事刻不容缓,绝不能给袁术喘息之机。我最多晚你三日到达。若有难决之事,便去找荀彧商议。” “属下明白,这就动身!” 许褚翻身上马,背上行囊,扬鞭疾驰,身影转瞬消失在尘烟之中。 此时的曹操,终因头痛难忍,召一名宿卫上车照料,随即意识模糊,昏昏沉睡。 第81章 平衡已破! 三日后,徐州告急! 袁术自立为帝后,命大将纪灵统十万大军,由寿春倾巢而出,直扑徐州! 意图一举攻陷下邳,夺取郯县,全面占据徐州之地,并联合吕布共伐兖州,彻底吞并曹操疆土。 局势千钧一发。 曹仁已然丢失十三城,其余十余县望风归降,无人敢战。 他只能将全部兵马尽数撤入下邳城中,使之成为徐州最后的防线。 而此时的许昌,大司农府前院内,聚集了众多官员。 许褚跪在庭院中央,单膝触地,双手抱拳,头颅低垂,神情焦灼至极。 “许大人!!求您,求您执掌兵权吧!!” “请您出手啊!” 许褚声音嘶哑,近乎哀求。 这让许枫陷入极度为难。 若是在往日,他或许毫不犹豫便接下重任,可如今…… 宗亲将领新遭败绩,自己若再解徐州之围,立下不世之功,此后朝中还有何人能与自己比肩? 不论文臣武将,皆将以我为首功之人。 如此威望,岂能被容?除却辞去官职,再无退路。 可一旦辞官,典韦、赵云、贾诩、郭嘉、黄忠…… 连同辎重营五百老兵,个个身经百战,功勋卓著,又当如何安置? 若我遣散他们,那与宋江又有何异?! 许枫第一次真切体会到,一个现代人穿越至此,竟会因功劳太大而陷入困境。 他终于明白,为何有些将军明明无过,却仍遭问罪; 为何开国元勋,最终难逃杀身之祸。 如今历史虽因他而变,但这难题却依旧降临到了自己身上。 一时间,仿佛置身洪流漩涡,进退维艰。 吕布盘踞青州,袁术割据扬州,孙策正攻取江东。 “逐风……” 荀彧立于院门外,语气急切:“主公此前并非不纳您的计策,实有其考量。况且,谁又能料到,袁术竟敢公然称帝!眼下我军仅余三四万士卒,而他拥兵十万!” “逐风,这是我荀文若亲自向你恳求——请执兵权!” 许枫负手而立,在院中来回踱步,心潮翻涌。 “罢了……” “我来掌兵。” “好!!” 荀彧双眼顿时放光。有逐风在,猛将不缺,谋略不断,总能在绝境中撕开一线生机。 曹操不在,天下大事,唯许枫可担。 许褚也站起身来,脸上满是振奋之色,咧嘴笑着走到许枫面前连连作揖:“多谢大人!多谢大人!主公在我出发时已头痛发作,这次极为严重,恐怕是忧愤交加所致。如今许昌大局,全靠您先行主持调度!” “刘备现在何处?” “已经动身前往小沛了!” 许褚答道:“我临行前,主公交代的首要之事,便是命刘备先赴小沛抵御袁术,待他病情稍缓再行统筹安排!” “我途经刘皇叔府邸时,立刻将此令传达,如今已有八名护卫随他一同赶往小沛。” 许枫心头猛然一震,继而泛起一阵寒意。 “他的护卫……更换过了吗?” “没有……” 许褚茫然摇头:“主公认为不必更换,他曾多次试探,未见刘备有异心。” 许枫怔住片刻,方才下的决定竟似动摇。他缓步走到大堂屏风前,呆立良久,忽然抬手一掌轰出! 砰——! 一声巨响,整座屏风应声碎裂,金雕纹饰四散飞溅,木屑纷落如雨,轰然倾塌于地。 四周众人无不震惊,面露骇然,难以置信地望着许枫。 这……这是何等神力?! 尤其是许褚,此前一直听闻许枫能单手托起牙门旗,心中尚存怀疑,暗忖许大人身形瘦削,怕是连旗杆都扛不动。 此刻亲眼所见,才知传言非虚——竟是真真实实! 一掌之力,竟将高达三丈、镶金刻纹的屏风彻底击毁! 可谓片甲不留,粉碎殆尽。 “大人……您这……” “许大人,请息怒!刘备仍在我们掌控之中,至少小沛仍在徐州辖境之内啊!” 许枫内心早已波澜万丈。 刘备……走了? 那个本该除去的人,竟然安然脱身。 曹操啊曹操,你我之间的缘分,至此,几乎已断尽。 待徐州事毕,许昌,终究不会再有我的容身之地。 许枫的面色骤然一沉,察觉到各处皆有疏失,而这些纰漏并非无法挽回,实属本可避免之过。 这一切,全是曹操……自己胡来所致! 曹氏宗族之中,不少人目光狭隘,短视近利。 刹那间,他心中涌起无尽凄凉。 郭嘉、典韦与赵子龙皆不知如何劝慰。 就在此时,宦官成叡自宫中疾奔而出,直抵大司农府。 片刻之间便已来到许枫身前,扑通跪地。他抬眼一看,竟见如此多人齐聚于此。 “许大人,许大人!大事不好!宫中生变!” “城内不知从何处涌出大批贼寇,突入皇宫,现已占据长乐宫及内廷,伏寿皇后、董贵人皆被挟持,天子束手无策!特命我前来恳请大人速去救援!” “请我?” 许枫眉头紧锁,为何偏偏是我? 不,真正令人不解的是——为何所有祸事竟在同一时刻爆发! 荀彧的脸色也瞬间惨白:“怎会如此?宫中禁军由何人统率?” “不知……” 许褚摇头。荀彧略一思索,低声喃喃:“是钟繇……” “莫非是他所为?” “太尉杨彪辞官,其子得任典客。典客不涉内政,仅掌外交。”许枫面色凝重,“如今之乱,乃是杨家所谋,他们图谋的是许昌。” “而国库调度归我辎重营管辖,故须我前往解围。” “救我的外甥。” 许枫忽然轻笑一声。想到眼前局势纷乱如麻,仿佛大厦顷刻崩塌,竟是因曹操骄纵自负,对他诸多谏言置若罔闻所致。 更令人惊愕的是,崩塌竟来得如此迅速。 为何如此之快? 他刚生此念,便已明悟。 是因为我。 我的存在,打破了天下诸侯之间的平衡。 许枫此人,本是一场意外,却又无法忽视,确实搅动了无数人的权谋格局。 第82章 郭嘉急出病了! “荀彧。” 许枫开口。 荀彧心头猛然一颤。 这…… 突然这般称呼我,竟让我有些…… 畏惧。 “我将前往救驾,之后驻守宛城,从此不再参与北伐之事。”许枫言毕,只携三名亲卫,率五百辎重营将士出发。 “成叡,前方引路。” “是!” “典韦,辎重营——把那个新家伙取出来。” “遵命!” 典韦双眼一亮,低吼一声:“属下明白!” 这时,郭嘉忽然呛咳出声,“咳咳咳——!” 脸上浮现出一抹病态苍白。 “奉孝!” 许枫脸色大变,糟了!? 该不会连他也急出病来了吧?!此人本就体弱,若是有个三长两短可如何是好! 尤其是他曾与郭嘉对饮畅谈,彻夜论世,有过许多快意时光。那种知音般的交情,与典韦、赵云等武将截然不同,单凭一个“聊得来”,便足以让他珍视。 他绝不愿郭嘉就此陨落。 “我无妨……大人,请去吧,但务必……保重自身!” “大人,您非冲锋陷阵之将,无需亲临险境,此事可命典韦等人代劳。” “咳咳咳……” 郭嘉又剧烈咳嗽数声。 “好!我不亲往!” 许枫目光扫向典韦,继而望向赵云、黄忠,沉声道:“五百强弩,交予你们三人;其余两千五百人,立即包抄许昌,封锁全城!可有异议?” “绝无问题!!” 三位将军挺身而立。 此时许褚亦起身,急切喊道:“大人,请也为我分派任务!我愿与诸位并肩杀敌!还有……我许褚求您!” 说着再度跪倒,伏地叩首,“主公并非不信您,求您给主公一个解释的机会!他归来必会说明一切!此事,恳请您收回那句‘缘分已尽’!我许褚听不得这话,绝不允许情义断绝!求您了!您是我最敬重之人!智谋通天,仁德无双!我许褚……舍不得您啊!” 许枫淡然一笑,眸光清冷,“仲康,有些事,你并不知晓……” “大人,我恳求您!倘若他归来后胆敢对您有所图谋,我许褚必先死于您之前!” 此言一出,原本已如寒冰般沉寂的心绪,竟似被烈火重新点燃。 忠义—— 忠勇——!!! 一股久违的滚烫情绪自许枫心底翻涌而起。这些古人,战场上悍不畏死,待友人则肝胆相照,其情其志,实乃前所未闻,前所未见。 他素来不喜犹豫迟疑,士为知己者死。许褚此举,既是在报他的恩德,亦是在践对曹公的忠诚。 此等之人,堪称忠义之士。 “好。”许枫微微颔首,语气沉稳:“这是第二次了,我曾言明,事不过三。” “是!大人!仲康定亲手诛杀叛逆,归来与您痛饮!” 许褚重重叩首,随即转身离去。 四位将领率领辎重营三千精兵,外加五百具元戎强弩。 莫说是剿灭杨家数千私兵,便是彻底平定徐州之乱,也绰绰有余。 “奉孝,你的身体可还好?!” 荀彧急忙上前,一见郭嘉面色苍白,顿时心头一紧。 “当真无恙?” 郭嘉轻轻摆手,低声对荀彧道:“文若,你先退下吧。我有要事须单独禀告大人。不必忧心,许昌城内绝无危险。” “这……” 荀彧目光在许枫与郭嘉之间来回游移。 忽然间,心中泛起一阵酸涩。 难道,连我也不能听了吗?.. 众人相继退出,厅堂之内,唯余许枫与郭嘉二人。 刹那间,郭嘉“腾”地站起身来。 精神抖擞,毫无病态。 “你这……” 许枫瞪大双眼,接连眨了几下,满脸愕然。 “我无碍,事态紧急,只得先将他们吓走。” “那你方才那是……” “无妨,只是有些话,必须单独向大人禀明。” “哦……哦……” 许枫一时怔住,神情变幻莫测,哭笑皆非。这郭嘉……平日里一副冷峻模样,谁料关键时刻竟使出这般诈术…… “大人先前隐忍守拙,藏锋敛锐,实在令人敬服。奉孝之所以追随左右,正是感佩于您不慕虚名、淡泊权势之心境。此等高洁,纵使我肝脑涂地,亦难企及。可如今,竟仍被宵小之辈以私心揣度,暗中猜忌!实在令人愤懑难平!” 郭嘉咬了咬牙,继续说道:“故而,大人宜早作决断。待曹公归来,我自会前去陈情——大人,请辞官吧。” “嗯?” 许枫一愣,脑海嗡鸣作响。 这话什么意思? “我实在不忍再看您受此委屈!我在颍川虽非世家望族,却也有田产根基。如今兖州安定,何不归隐山林,做一闲云野鹤,既能保全自身,亦可庇佑一方百姓!随我走吧!” 许枫不由自主地后退一步,心中警铃大作——此人不对劲。 “不是……奉孝啊,你装病就是为了对我说这个?” “可我,压根还没动怒啊……” 开什么玩笑,回乡务农? 我本就是从那田园生活中逃出来的!哪有什么诗情画意! “正是啊,大人……” 忽而,一道阴恻恻的声音幽幽响起,“不如,带在下一同走吧,在下也憋屈得很呢。” “我靠?!” 许枫脱口而出一句粗语,把人都惊了一跳——贾诩! “你何时在此?!” “不是让你们都出去了吗?!” 贾诩轻咳两声,慢条斯理道:“在下正欲退出,可诸位似乎全未察觉在下的存在,于是……便多留片刻。” 这老狐狸……许枫嘴角微抽。他猛然意识到,贾诩此人极擅隐匿气场,哪怕身处人群,也总是最沉默的那个,仿佛影子一般难以察觉。 “等等!我明白了!” 许枫忽然双目放光,猛地一拍大腿:“哎呀!!奉孝,你简直是我的狗头军——不,是我的鬼才谋士啊!!” 他激动地握住郭嘉的手,笑逐颜开:“哈哈哈,此事我已有计较,走!先往皇宫走一趟再说!” “啊?不是……大人,您真要跟我走?” “不走,继续留任大司农,我还有诸多事务需要布置,时机未到,岂能轻言离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 郭嘉神情骤然黯淡,心中泛起苦涩:那我方才所言,又算什么? “走吧走吧,别再推辞了!” “……好。” 第83章 我杨修,到头来,竟输给了一个‘巧\’字! 贾诩伫立在大司农正堂门前,轻轻一叹,语气中带着几分幽怨:“难道就不能带上在下一同行事?在下当真如此微不足道,轻易便被遗忘了吗?” 身旁尚有两名宿卫留守,贾诩略一沉吟,随即吩咐道:“你们二人,速往司空府,请老主公曹嵩与曹德出面,以他们之名,调集宗族部曲,赶赴皇宫集结待命。” “遵命!” 两名护卫虽不明就里,但对贾诩却不敢怠慢。毕竟这位贾大人虽平日沉默寡言,但在辎重营中地位不低,许大人常与他共议国事,对他颇为倚重。 贾诩向来寡语,多听少言,听完之后只默默记下,从不张扬。 正因如此,众人皆知,他的谋略必有深意。 两人领命后立刻奔赴司空府。 贾诩望着他们的背影,再度轻叹一声,顺手从案上取了一枚点心揣入怀中,又拾起一枚果子咬了一口,这才缓步走出门去。 在他看来,此事……根本不足为虑。 早已尘埃落定。 …… 夕阳西下。 皇宫之内。 血染天际,尸横遍野。 杨修独立于内城宫墙之上,手中握着一柄三尺青锋,目光空茫地望向许昌南门,久久凝视。 仿佛仍在等待。 他始终在等一个人,一件事。 城垣阶梯处,赵云与典韦已自左右逼近。 他万万不曾想到,辎重营的战力竟强悍至此! 还未见到许枫真容,全军已然覆灭。 杨家暗中蓄养近三千门客、私兵,图谋已久的正是此刻——趁乱夺城,掌控许昌,断绝曹操归路。 为此,他筹谋多年,避过许枫耳目,研习曹操用兵之道,甚至不惜与司马氏断交。 而后以大义劝服钟繇,使其归附杨门。 最关键的一步,则是说服刘备。 整个谋划之中,他事必躬亲,明面上在典客衙署勤勉尽责,为曹公效力;暗地里则昼夜筹策,周密部署。 终于换来了今日一搏。 而此计成败的关键,全系于一人之身—— 刘玄德。 那位以仁义、忠义、信义闻名天下的刘玄德,曾信誓旦旦承诺: “若徳祖在内举事,吾二弟三弟,必在外应援! 内外合力,许昌指日可取! 江山终将重归刘氏之手!” 然而现实却是—— 五个时辰已过。 远处山峦依旧静默,林木如初。 那条小路,仍是刘备离去时的模样。 他,终究未至。 “玄德误我!此人用心之深,竟让我识人不明,错信至此!!!” 杨修忽而笑了。 手中长剑缓缓垂落。他本为谋士,身边无将,仅有数名武艺尚可的门客护卫,既无弓弩,唯持刀剑。 如今这些人尽数被诛。 辎重营配备一种强弩,数量不多,仅数百架,却能连珠发矢,百步之内取人性命,如探囊取物。 此时,城墙一侧阶梯传来脚步声。 两道脚步。 一道是身着黑袍金纹的许枫,另一道则是黑衣如夜、长发飞扬的郭奉孝。 皆是昔日月旦评中风云人物。 许枫冷眸直视杨修,轻叹道:“你太急了。” 杨修双目微眯,冷冷回应:“是你逼的。” 许枫摇头:“我未曾相逼。” 杨修昂首道:“我乃簪缨世家,若不能护持帝室江山,宁死不辱。我之所败,不过在于识人之误。” 话至此处,他顿了顿,未尽其言。 许枫不解,只是点头说道:“你几乎就要成功了,仅差一线。” 他未曾料到,这样的杨修,竟比想象中更难对付。 少了那一盒酥,少了“阔”字谜题,少了记诵碑文的较量,却多出了一桩壮烈之举! 杨修嘴角止不住地上扬,笑着道:“你当真了得,许枫。” “太了得了!算无遗策,步步抢先于我。暗中整备军械,又假意与夏侯惇争执,从他那里讨来两千五百兵卒,原来全是为了今日布局!” “可我究竟为何败了……” 许枫轻叹一声,摇头说道:“你并未败露,因为我确实是在与他闹脾气。” 这……还真是他娘的巧了! 杨修怔住了。 巧合!? “巧合!?!!” “竟然是巧合!!” 他一边狂笑,一边嘶声大喊:“哈哈哈!我杨修谋定天下,智冠群伦,无人可比!到头来,竟输给了一个‘巧’字!” “好,许枫,”杨修忽然敛去所有神情,目光直视许枫,郑重开口:“这条路,我不知前方如何,但如今我注定先行一步……可我会等你。” “等你到来时,亲口告诉我,此刻走,与彼时走,究竟有何不同。” 这是他留下的最后一句话。 随后,杨修将长剑横抵脖颈。 一划。 扑通倒地。 至死,他也未提及刘备之事。 只留给许枫这一句遗言。 许枫眼中原本的倦意,此刻反而消散了,感慨低语:“唉,你啊,就是太在意我了。” 若肯多看看自己,多顾及身边人,何至于被压得如此沉重。 自月旦评起,杨修肩上便始终扛着一个“许枫”的影子。 那是他甩不脱的重担。 如今,终于卸下了。 …… 片刻后,浑身浴血的典韦缓缓放下双戟,轻叹一口气,似乎仍觉不尽兴。 杨修据城坚守五时辰,从城门失守,到内城沦陷,再到闭宫死守,终究功败垂成。 此地已堆积三千余具尸身。 而辎重营的青州兵,也折损了五六十人。 足见杨修临时召集的府兵与门客,虽仓促训练,却已初具战力。 确是训练有素。可杨修临终前却说“识人不明”……莫非,真有内应!? 许枫一时未能参透他所指何人,但对其悲烈之举,心生敬意。 如此一来,杨氏一族,算是彻底覆灭了。 许昌夺不下,兖州依旧牢牢握在老曹手中。 就在此时,宫门口传来骚动,几名护卫簇拥着一辆马车,车上之人拄拐而下,步履匆匆,神色慌张,直奔内宫大殿外,在偌大的校场之上,孤身独行。 旋即回头,望见墙头上的许枫,立刻高声呼喊:“逐风,逐风!快下来!” 第84章 惊魂未定!成功脱身! 曹嵩? 许枫一愣,正想亲自去请,没想到他自己来了。 不对劲。曹嵩早已不理政事,常年居家静养,极少外出。更何况许昌变乱,向来无人会告知于他。 便是曹操、曹德,也不会惊扰老太爷。 许枫对这位长者始终心怀敬重——当年他与甘梅成婚,蔡琰入门为妾,皆是曹嵩亲临贺礼,受过他的敬茶。 因此他迅速走下高墙。 走近才发觉,贾诩立于一旁。 顿时了然:是这老头儿把他请来的。 这小老头,倒是有趣。 “阿翁,您怎的来了?” “哎呀!”曹嵩拄着拐杖猛敲地面,满脸怒容,皱纹剧烈起伏,愤然道:“我早知宗族那些人对你心存不满,却没料到他们竟敢如此放肆!” “阿瞒竟纵容他们胡作非为,我绝不答应!逐风,你跟我走!” 曹嵩一把攥住许枫的手,拖着他往宫内走去,边走边数落:“等阿瞒回来,我定不饶他!谁敢欺你,就报与阿翁知道!一个都跑不了!” “无论是夏侯家,还是曹家,谁都不能动你一根手指!你是我认定的好孩子!你的命,就是我的命……人活一世,底线不能丢!” 许枫听着这番话,心头五味杂陈。 两年前初见曹嵩时,他还不曾如此,言谈举止皆有风范,也不似如今这般絮絮叨叨。 如今再看,老人斑增多了,言语也越发密集,双目更显昏昧。 唯有那一头白须与发丝泛着银光,气色反倒比往日好了些。 可终究,还是老了啊。 “逐风,莫怕,啊,阿翁为你做主,你不必惧怕,谁也不能欺你。” 许枫苦笑:“我并未受人欺凌。” “无妨,无妨……等阿瞒归来,我亲自责罚他。” 曹嵩牵着许枫的手,一路行至宫门。 汉献帝刘协此刻正坐在门槛上,浑身颤抖,宦官成叡已在旁劝慰良久,却始终不见回应。 天子面色惨白,形同枯槁,直到看见许枫,才仿佛抓住了世间唯一可信之人。 “舅舅!” 刘协一把推开成叡,猛地扑进许枫怀中。 一个十五四岁的少年,尤其出身帝王之家,本当临危不乱,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 可他从未见过血。 更未见过——整整一日的杀戮。 此刻他已然神志恍惚。宫墙上、广场间,尽是手持屠刀长枪之人。 更有无数弓弩手列阵而立,目光如鹰,虎视眈眈。 “朕……险些就没了性命。” 刘协死死抱住许枫的腰,鼻息抽动,满脸惊怖,他真的怕了,彻彻底底地怕了。 曹嵩深施一礼,拐杖坠地,随即伏身跪下,高声奏道:“老臣有罪,致陛下受此惊扰,实乃我曹氏之过。令天子蒙羞遇险,遭奸佞胁迫,老臣惶恐万状!” 曹嵩曾任太尉,位列三公,身份尊贵无比,自有世家重臣之风度。 一番安抚之后,许枫下令清理宫苑,并遣将士直赴典客府,将杨氏全族拘捕入狱。 随即昭告天下,公布杨修谋逆之罪。 当他欲离去时,刘协却不肯松手。 “舅舅。” 刘协紧攥许枫的手,“不,舅舅,如今我只剩下你一个亲人了!” 他眼中仍有余悸未消,像一只被囚禁已久的幼兽,满心恐惧与戒备。 许枫将手掌轻轻覆在他头顶,淡淡说道:“嗯,那你便要学会承受这份孤独。你要学会称‘朕’,寡人之位,岂是轻易可居?” “舅舅……” 刘协仍在低语,但眼神已渐渐沉入思索之中。 …… 此时,刘备已在归途,途中与他的二弟、三弟会合。 他马不停蹄,立即折返! 所有心事都被他深埋心底,直至腐烂无声。 神情仓皇,面如死灰! 一路上,无论关羽还是张飞如何追问,他始终缄口不言。 直到远离许昌,几乎踏出兖州边界,历经一天一夜,他才终于恢复常态。 太险了。 从踏入许昌,到今日脱身。 他仅有一次机会。 就是这一次。 而他,抓住了。 这机会从何而来?是杨修…… 杨修作乱,起兵抗曹,一步险棋,生死难料!赢,则荣华富贵,匡扶汉统;可即便成功,仍需争天下。 难道许昌一安,天下便可太平? 绝无可能。刘备答应杨修之时,早已明白。 纵然他智计百出,眼光终究短浅。 如同当年司徒王允之辈。 善用权谋扭转局势,可下一步呢? 曹操若亡,又该如何应对袁绍、袁术、刘表、刘繇之流?如何面对新兴的孙伯符? 这些诸侯,哪一个不是高举“扶汉”之名,实则图谋帝王霸业! “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为何瞒着我们!” 关羽与张飞皆焦急万分。 这时,刘备猛然调转马头,冲入林间,勒缰下马。 奔至河边,俯身掬水不断拍打面颊,又猛饮数口,许久之后,呼吸方渐平稳。 “二位贤弟。” “大哥!” 张飞与关羽也连忙跪在一旁,心中焦急万分,实在是急不可耐了。自大哥从许昌启程以来,神情恍惚,举止异常,莫非是出了什么大事? 难道是在许昌城中受尽屈辱,以致心神失常? “我……我险些就丢了性命。” 刘备声音微颤,仍带着余悸地开口。 “大哥,莫非……莫非是曹操那奸贼想要加害于你!?” “不,并非如此。此事牵涉极广,一言难尽。总之,我们绝不能再寄人篱下,依附曹操麾下为官,必须另寻出路。”刘备深吸一口气,继而问道:“我临行前嘱咐你们屯兵积蓄力量,如今进展如何?” “已有八千余人,皆经严格操练,堪为精锐。”关羽轻抚长须,缓缓垂落,身披墨绿战袍,神色凝重,双目微眯。 “毕竟行事需隐秘,不可惊动曹操耳目,故而我们一边悄然扩军,一边积攒财货。此外,在小沛亦发掘了不少可用之才。” 这些时日,关羽倾注大量心力于练兵之上。 他的思路清晰:若兵力难以倍增,便当着力提升战技与战力。 军中多为长枪兵与持刀校卫,战斗力不容小觑。 且战马充足,装备齐整。 张飞咧嘴一笑,豪气顿生:“早前还遇着一位马商,听闻是刘皇叔的部曲,竟主动低价售出大批良驹,说是助君讨逆。咱们在小沛,百姓纷纷捐资助粮!” 说到此处,他猛地睁眼强调:“嘿,可别误会!这些东西可不是抢来的,全是乡民自愿相赠!” 第85章 一百人,斩首黑骑! 刘备轻叹一声,道:“好,看来两位贤弟果然不负我所托。” 他内心却颇为沉重。起初听闻关羽已募得兵马,尚有期待;可一听人数不过八千,心头顿时凉了半截。 想他在许昌被软禁年余,一举一动皆有人监视,又被许枫设计,得罪士族,更遭杨修当众羞辱。 如今好不容易脱身,本以为兄弟二人已聚起三四万将士,谁知仍只是区区数千。 半生漂泊,辗转奔波,身边始终不过万余之众,真是…… 每次出征都捉襟见肘,从未有过酣畅淋漓之感。 “下一步,该往何处去?” 孙乾与糜竺也上前询问。既知将议今后行止,他们这些出身徐州的庶族势力,自然要紧随其主——毕竟此前投入的资财,可不能白白付诸东流。 “目的地自然是小沛!然后假借天子诏命,讨伐叛逆,清剿贼寇!” 刘备眼中燃起怒火,目光如炬,杀意凛然。 …… 三日后,许昌大军启程,三千士卒由兖州奔赴徐州,镇守下邳。 许枫所辖辎重营行进迅速,五百骑兵已抢先抵达,他本人亦随军同行。临行前,他在曹操司空府留下一封书信。 信件封缄严密,特嘱丁夫人务必待曹操归来后亲手呈上。其中所言,皆为肺腑之语。若曹操阅后有所触动,待平定徐州之后,再叙旧情亦不迟。 短短三日,许枫已抵徐州。 第一要务,便是修书致刘备,令其出兵袭扰袁术后方,形成夹击之势。 此计甚妙,胜算大增。 登城楼上,曹仁早已对敌军阵势习以为常。纪灵布阵并无奇巧,谈不上兵法韬略,唯靠治军严整,部下纪律森严。 因此看似寻常,实则非乌合之众,而是一支颇具战力的劲旅。 “逐风,上兵伐谋。目前我手中尚有两万余人,新募三千,加上你带来的三千,共计三万五千兵马。” 曹仁向许枫说明当前军情。他深知许昌有荀彧坐镇,后方无忧。 “若你有良策,今晚便可夜袭敌营!” 许枫凝望远处,实话讲,他并未看出什么门道。 眼前不过是整齐方阵,但人数密密麻麻,铺天盖地…… 原来十万人同场厮杀,竟是这般恢弘景象。他只记得当年黄巾降卒归顺之时,人潮如海,已是震撼至极。 “子孝,袁术的军队乃是为开国而战,关乎国运兴衰。那伪帝虽是犯上作乱、大逆不道之徒,但既然率军来攻徐州,其部众士气必然高昂,绝不可轻视。” 许枫语气平静地说道:“因此,首战务必慎重,万不可掉以轻心。” 曹仁闻言,轻叹一声道:“何尝不是如此?敌军已连续强攻三次以上,伤亡惨重却仍未退却。而我军援兵迟迟未至,主公大军尚在途中,行军本就缓慢,尤其是主力部队,更是难以迅速抵达。” 许枫微微一笑:“你真当吕布是愚钝之人?” 曹仁眨了眨眼,疑惑道:“难道不是吗?” 呵呵…… 许枫不禁失笑。 吕布也能称作蠢人?当初他投奔袁绍,察觉对方有意加害,便命人假扮自己弹奏古筝,暗中悄然脱身。深夜时分,刺客果然来袭,刀斧砍在床榻之上,以为得手,岂知吕布早已远走高飞。 此人岂是无谋之辈?不过一身勇力之外,亦有智计在身。 像曹仁这类将领最大的误解,便是将吕布视作仅有蛮力、毫无心智的匹夫。 “夏侯惇短时间内恐难前来支援。如今徐州兵马调往青州,兖州兵力又大半投入战场,可调动之军不足两万。若舍弃境内防务,尽数调往徐州,或可稳住民心军心。” 说罢即行,许枫看清局势后,立即修书一封,派人快马送回。 随后走下城楼,进入城门内,召集自己的五百辎重营将士商议行动细节。 不久,赵云麾下的士兵已探查周边营地数圈,绘出敌军大半阵型轮廓,唯独未能寻到粮草囤积之所。 不过,倒是在外围发现了一名敌方部将的驻地。 许枫对赵云郑重道:“接下来,就要仰仗你们了。” 此时,曹仁从城楼上匆匆追下,面露兴奋之色,急声问道:“逐风,此战究竟如何破局?” 许枫神色淡然,只道:“既然我已至此,那就由我的部队,先取首功。” 曹仁一怔,“什么部队?” 许枫负手而立,语气坚定:“一百人,斩首黑骑。” “多少?”曹仁几乎怀疑自己听错。 一百人? 一百人能成何事!纵使装备精良,尽皆骁勇善战之士,贸然闯入五万大军之中,能全身而退已是万幸。 更何况,对方可是十万雄师! “逐风,万万不可!”曹仁顿时惊慌失措。 他身形魁梧,身高出众,臂力惊人,外表威严中透着亲和,平日言谈举止颇具大将风度,常令人敬服。 此刻他拦在许枫面前,实乃出于担忧其安危。 “正是!许大人,您的才略我绝不质疑,但切莫亲身涉险。”一旁的文士也连忙劝阻。 此人正是陈登,字元龙。 许枫认得他,此前在徐州不过一面之缘,未曾深谈。 而在陈登眼中,许枫又是何人? 不过是个当年劫走赵子龙的小将罢了,据说仅是一名运粮小官,纵有些奇思妙想,终究对战事太过天真。 “我自有主张。若你们执意阻拦,那我即刻返回许昌便是。” 许枫不愿与这两位下邳实际掌权者多费口舌——答应便配合,不答应便作罢。 陈登一时语塞,而曹仁连忙堆起笑容:“哎哎,逐风,莫要动怒。我知道你或许还在介怀前事,但我上次实属无奈。下次若是元让再对你有何非议,我定当面斥责!” “这与旧怨何干?”许枫斜眼瞥他,语气冷淡,“此乃我破敌之策。若不信,我转身就走。” “可……可这一百人……” “许大人,请您三思!一百人耕田尚可,但欲深入十万敌营,避开哨岗,潜入腹地,根本不可能实现!” “更何况一旦暴露,便会遭到数十倍兵力围剿,此举代价太大,得不偿失。” 陈登深深躬身,以死谏之态恳请许枫收回成命。 第86章 这老将究竟是谁? 典韦与赵云互望一眼,随即冷声道:“我还真不信……我的命令竟无人听从?” 他目光转向曹仁。 曹仁一怔,心中诧异:怎么?逐风身边的护卫竟敢说出这等话来?你算什么东西?凭什么你的话就必须管用? 典韦眉头紧锁,魁梧身躯如山岳耸立,声音低沉却带着威压:“我乃大汉卫将军!身后将得‘忠武侯’之谥!” “尔等之中,谁的官职高于我?” 此言一出,曹仁与陈登顿时默然无语。 谥号?这种东西也能拿来当面宣扬? 这不是在咒自己早死吗? 典韦将军……还真是胆大妄为。 “没话说了?” 曹仁苦笑一声,“你连死后追封的名号都搬出来了,我还有什么可说的。” 况且,这位卫将军真以为自己这个职位是凭空得来的不成?心里就没点数? 陈登轻叹摇头,拱手道:“大人,既然如此,您有何吩咐,我等自当尽力效劳。” 此刻他已然明白,许枫仗着主公宠信,行事全无章法,必是已被曹操视作心腹谋臣。否则,为何区区一个辎重营,竟能配备如此精良的军械? 这与当年那荒唐可笑的西园校尉又有何异?不过是掩耳盗铃罢了。 “等他们前来叫阵便是。攻城之前,若袁术遣将挑战,便出兵斩之。” 曹仁眼中一亮,急问:“逐风,莫非你要亲临战场?” 许枫连连摆手,“我自然不会去!” 他像看傻子一般望着曹仁,嗤笑道:“我有黄汉升将军在,何须亲自上阵杀敌?!” 话音未落,一名身形瘦高、满脸浓须的老将向前走来,背后负着一张巨弓。 他一现身便仰天大笑:“哈哈哈哈!!曹仁将军,且拭目以待!那纪灵不过鼠辈,来多少,我杀多少!” “其麾下将士,皆是插标卖首之徒!” 曹仁与陈登闻言俱是一震,这……口气未免太过狂傲。 许枫帐下将领,个个都是如此张扬之辈? …… 午后,夕阳将坠,袁军仍在城外轮番叫骂,讥讽曹仁畏缩不出,如同乌龟藏壳。 纪灵则与其部将在远处观战。 忽然,城门微动,一名将军自城中策马而出。 此人年过四旬,鬓发斑白,却精神矍铄,双目如电,冷冷扫视敌阵,气势逼人。 “前方逆贼!谁敢与我一战?一群宵小之徒,也敢在我面前耍刀弄枪!” 此时,在纪灵所率大军之中,有一先锋大将名唤张勋,原为袁绍麾下猛将,治军严整,部众气势如虹。 其本身武艺亦极为出众。此刻听闻黄忠辱骂,如何忍得?被一名年近半百的老将如此羞辱,换作谁也难咽下这口气。 他转头看向身旁两名亲信副将,厉声喝问:“你们谁去应战!” 声音洪亮,连城头上的黄忠也听得清楚。 黄忠闻言,放声大笑:“哈哈哈哈!!!” “不必挑选了!来几个,死几个!干脆一起上吧!!” 城楼之上,曹仁与陈登听到这话,顿时气血上涌,震惊不已。 曹仁不由感慨:“唉,逐风平日不肯亲征,也不许手下能人轻易出战。这倒也罢了,毕竟如今战场早已非昔日可比,猛将如林,谋士如云,岂是那般容易决胜?” “纵然箭术通神,两军斗将之际,也难以从容施展。我有一族弟,名夏侯渊,便是因此吃亏。” 说话之间,那两名裨将早已怒火中烧,自觉受辱,当即拍马疾冲而出,蹄声如雷,挟着狂风之势,直扑黄忠而去。 而黄忠手持长枪,肩挂劲弓。 待敌骑逼近十步之内,他猛然张弓搭箭,嗖——! 一箭精准预判对手闪避方位,箭矢贯穿战马头颅,当场毙命。 砰然一声,那裨将重重摔落尘埃。 斗将之时,十八般兵器各展其能,而弓箭一向最为凶险——一旦失手,便再无回旋余地。战马疾驰,绝不会为你停留半分。 此刻,即便黄忠箭法再精准又如何?另一名副将已然策马冲锋而来。 就在两人即将交锋之际,黄忠猛然侧身,俯低身躯紧贴马背。 险险避开对方一击,随即迅捷挺身,反手一刀横斩而出。 那裨将头颅应声落地,鲜血喷涌。 “哈哈哈!!!”黄忠放声大笑,连坐骑都未曾移动分毫,“不堪一击!再来几人又有何妨!” 城楼之上,陈登正欲开口,却忽然怔住。 低声喃喃:“这……这……黄将军实乃当世虎将,战场之上竟如闲庭信步一般从容……” 曹仁也愣在原地,脸上火辣作痛——方才他还在质疑黄忠年迈无用,如今却活生生被现实扇了一记耳光。 “咦?逐风人呢?”曹仁这才惊觉,许枫根本不在城门楼上,压根没有出现在此处。 陈登苦笑答道:“大人早已前往衙署,接见各郡县派来的官吏,以及周边富商豪族。至于许大人麾下谋士之中,那位名为郭奉孝的,我也略有耳闻。” “哦?”曹仁疑惑道,“此人很有名吗?” “自然是名士之流,也算得上江淮间的风云人物。才学如何我不敢断言,但其性情孤高,犹如天际雄鹰,不屑栖于凡枝。可如今他竟甘愿追随许大人左右,可见许大人确有过人之处。” “是啊,是……” 曹仁面色焦躁,眉头紧锁:“可这也太过轻率了吧!自家将士正在城外厮杀,他却不闻不问,真的这般自信?” 陈登亦摇头叹息,此等气度确实罕见。寻常将领哪有如此心境?眼见己方猛将已投入战斗,还能安心处理政务? 说话之间,黄忠再度斩杀一人,张勋拍马赶来,挥刀欲攻,却被黄忠一刀劈落马下。 顿时,下邳城内士气大振,守军齐声欢呼,声震四野。 黄忠仰天长笑,再度拉弓搭箭,瞄准远处军旗,嗖——!! 两百余步之外,箭矢破空而至,挟着呼啸风声,精准射落一面大旗。后方督战的纪灵大惊失色。 “这老将究竟是谁?从前从未听闻!” “张勋已亡,不可再行斗将!速召阵前将士回营,今夜改袭敌寨!” “鸣金收兵!!” 袁术军中锣声骤响,兵马迅速撤退,退回十里之外的大营。 第87章 明日,你们必将看到退敌之希望! 而就在此时,一支精锐已悄然逼近。 赵云亲率斩首黑骑,全员黑马,自侧门疾驰而出,绕过山坳,穿行小径,抵达山坡后弃马步行,加快潜行速度。 因早有探子绘制地形图,前方路径虽陌生,却也在掌握之中,虽未亲历,大致轮廓已然了然于胸。 “兄弟们,前方即是旋风崚,越过之后便是零谷。准备执行袭杀任务:一组负责引导,寻找伏击点;二组布置陷阱与标记。” “遵命!” 赵云部署完毕,亲率八十黑骑翻越山脊,终于窥见敌营一角。此刻,只待敌军归营。 他神情凝重,目光如炬——这是黑骑首次执行斩首行动。 必须…… 一击制胜!!! …… 下邳城中,徐州本土丹阳一脉、士林学子,以及原属曹操派遣的兖州旧官,尽数齐聚许枫面前,依次禀报当前局势。 “大人,眼下我方辖地已有五成落入袁术之手。下邳与郯县周边诸多小邑皆人心浮动。现存军粮不足十万石,今日征召新兵仅三千余人,且仍有部分官员拒不前来报到。” 一位老者缓缓说道。 此人姓李名逊,乃乡里共推之长者,曾任郯县县令。才识虽非卓绝,然为人宽厚仁德,交游广阔,执掌诸多民政事务,故许枫所需讯息,多由此人汇总呈报。 许枫说道:“好,把所有账册都移交给我,并在下邳为我寻一处宽敞宅院,我将在此定居。此外,所需之铁器、农具,以及木材与矿产资源,皆需详细列明。有关水利灌溉的田渠布局,适宜开垦为良田的土地,还有周边商路交通路线,统统整理成一份详尽文书呈报上来。” “啊?!” 在场的官员与富商们顿时愣住。 他们原本以为,许大人召他们前来,是要收拾行装,准备撤往小沛——如此一来,下邳便可全军迎敌,全力抵御袁术大军压境。 那样的话,曹仁将军也能放手一战,毫无后顾之忧。 可眼下所谈,竟全是民生政务?! 这岂非荒唐至极? 难道大人忘了城外已大军围城,敌军兵力至少三倍于我,足以令百姓惊惧、四邻郡县纷纷归降吗? 许枫缓缓抬首,目光扫过众人面容,语气低沉而坚定:“怎么?我说的话,你们听不进去?” “不,不不!!大人绝无此意……” 几位年长老者连忙躬身行礼,身后年轻士族也纷纷低头示敬。 他们分别来自徐州三大势力派系:丹阳派、士子派与庶人派。 其中庶人派如今早已不如往昔富足。昔日代表人物如孙乾、糜竺、糜芳等殷实商人,早已散尽家财,倾力资助刘备远走他乡。 眼下留下的几人虽尚称富裕,但若要独力支应军需,仍显捉襟见肘。 许大人此举究竟何意?! 所有人内心充满疑惑。 刚一进城,先要宅邸,再索内政情报,却对城中守军、战事进展只字不提,仿佛城墙之外,曹仁将军正在浴血奋战的局势根本不入其眼。 莫非这是逼我们当场表态站队? 几位商人彼此交换眼神。毕竟曹仁在徐州施行仁政,众人皆知其背后真正的策源正是这位许枫大人——正是他在幕后指点治道。 如此看来,许大人即便新任此职,依旧会延续仁政之道。 许枫在许昌的声望无需赘言,早已堪比历代名相。若再建功业,或年岁渐增,威望或将更上层楼。 此时,两人当即出列。 “启禀大人,在下孙朗,此乃陈鲁。” “我等乃乡野商贾,家中略有积蓄。政务治理不敢妄言,然资助军需尚可尽力。家中资财逾万贯,存粮三仓,可供万人军队数月之需,愿悉数献于大人麾下。” 二人如今俨然已是庶人派中的领头之人。 就在此刻,立于许枫左侧的一位文士忽然开口:“钱粮可纳入军库,用于推行农政计划,典农官职由他们二人担任,颇为合适。” 话音方落,许枫、郭嘉及众乡绅百姓皆朝那处望去。 贾诩心头猛然一跳。 看我做什么?! 我他娘的……一直站这儿呢!你们该不会到现在才看见我吧?! 他立于阴影之中,身形隐晦,若不开口,确实极易被忽视。 许枫微微颔首,忽而一笑,道:“我知道,你们心中所疑,无非是为何我不问城外战局,反在此议政理事。” “我今日便与你们说个明白。” “其一,我家眷全部已迁至下邳,无一人滞留许昌。” “其二,我所属辎重营携军械粮秣自许昌启程,五百人已先抵达,余下两千五百人将于明日抵城。” “其三,我与诸位打个赌——明日,你们必将看到退敌之希望!” “明日?!” 众官员、士人、平民面面相觑,心神震撼不已。此事实在出人意料,谁能想到,许大人竟…… 竟将全家老小尽数迁来徐州?! 这岂非意味着,誓与此地共存亡?! 孙朗与陈鲁两位朴实商人,顺理成章被任命为典农官。而他们捐献的钱财并未立即收入府库。 仍暂存其家中,凡农政开支,皆由其自行筹措支付——此乃一种地方自治之法。 除此之外,二人替许枫挑选了一座宏伟府邸,乃是下邳城中唯一一座规模超越官衙的宅院,价值极其高昂。 此宅原为琅琊诸葛氏先辈所居,然因战事频发,诸葛一族部分族人迁回故里琅琊,后来传闻几经辗转,已移居荆州。 不过这些皆是闲话,暂且不提也罢。 许枫既得新居,便安置了三位夫人,连同那莫名其妙被带回来的甄宓,以及新招募的一众侍女,众人皆视她为主母,恭敬有加。 有了安身之所,许枫终于得以安稳入眠,当晚由甘梅侍寝,温婉柔顺的她令他酣然入睡,沉溺于绵软温馨之中。 第88章 是谁?!夜袭敌营?! 然而此时,下邳城内却并不平静。 已有无数双眼睛紧紧盯着许枫今日所言之语。 明日,他将带来一场出人意料的变局——究竟会是何等惊喜? 无人知晓。 庶民一派已然决定归附许枫。 而士族一方之首,仍是陈登。若想令这位字元龙者俯首称臣,恐怕绝非易事。此人素来擅长治理政务,对徐州境内农事水利颇有独到见解。 为官多年,声望卓著,在乡间始终保持着高大威严的形象。其所言所论,无论丹阳派曹豹,抑或其余士族阶层,皆不得不倾听,至少亦须认真权衡。 如今许枫到来,打破了原有格局,他显然无意维持平衡。 能否收服人心,全看其自身手段如何。 徐州历来富庶,即便遭遇粮荒,也不至于让百姓饿毙街头。 所谓困苦,终究只是黎民承受罢了。 “许枫大人致力于整顿内政,主抓农田与水利建设。自明日起,我们将推行新式耕作之法,开展粮草贸易,兴修水利设施,并筹划办学事宜。这些大事,眼下尚非我们应当过多思虑之处。” “我看许大人胸有成竹,你不见他连家眷都已接来?这是誓不回头、不败袁术绝不收兵的架势。” “未必如此。” 草庐之中,数位士人低声交谈。他们或清瘦或丰腴,面容或冷峻或和善,皆为中年文士,亦有青年在旁聆听,偶有插言。 “徐州施行仁政,因而留住诸多士族。但曹公之威望,毕竟不能如周公般使天下归心。我们当下所应做者,不过是把握时局,静待变化。据我所得消息,许大人实乃迫不得已才前来徐州。” “举家搬迁,终非吉兆。” 另一儒生点头附和:“诸位可知,昔日徐州名门诸葛氏,如今早已远离此地?由此可见,世人对曹公心存畏惧。” “当年徐州未遭屠戮,明白之人自然清楚,此乃曹操气度所致,亦有许大人死谏之功。可明公岂会轻易加害名士?依我看,许大人实属被逼离京。” 一番议论之后,众人愈发觉得前景黯淡。 而这,不过是一个缩影。 当夜,许多士子辗转难眠,纷纷邀约三五知己,聚于草庐或庭院之中谈议时事。纵使只是闲聊地理风物,也远胜孤身独坐家中。 毕竟城外战火未熄,局势危急。许枫到任后却未见显著举措,反欲重振内政,企图以此招揽士人归心,此举实在难以令人信服。 他虽名声显赫,声望颇高,却尚未达到令人争相投奔的地步。因此,几乎整个下邳城的人都在等待,想要看看许枫口中所谓的“明日之惊喜”,究竟是何模样。 …… 就在此时,城门外山林之间,喧嚣骤起,烈焰腾空,整片林野几乎被烧得通红,景象骇人,令人难以揣测究竟发生了何事。 曹仁从梦中惊醒,被人急召至城楼。自官署调来的兵马纷至沓来,在城下列阵集结。 他匆匆登楼,发现陈登早已伫立于此。 正遥望远处那片燃烧的山林。 火光闪烁不定,隐约可见,明显是有人焚烧营寨所致,却不知是哪位将领深夜突袭。 见曹仁到来,陈登面露笑意,快步上前,行礼恭贺,躬身到底,朗声道:“将军妙计,夜袭敌营,可是得手了?” “若能焚毁纪灵大军的粮草,这场危机我们便有希望化解了!” 曹仁一怔,“我并未下令派兵劫营……是谁擅自行动?!” “究竟发生了何事?” 他揉了揉疲惫的双眼。今日原本以为击退了纪灵的先锋部队,还射落对方将旗,实乃大振军心之举。 正因如此,曹仁才特意邀请黄忠老将军入营共饮庆功酒。 却被婉言谢绝。 黄忠坚持要返回许枫身边护卫左右。 因此,曹仁仅安排了严密防备,以防纪灵趁夜偷袭——毕竟士气高涨之时,最易滋生轻敌之心。 一旦沦为骄兵,后果不堪设想。 并非每支军队都如逐风麾下的辎重营那般,哪怕狂妄至极也底气十足,毕竟鲜有部队能在战力上与之匹敌。 “不是您下令的?” 陈登闻言愕然。 “那还能有谁?白日里纪灵前锋来犯下邳,所用兵力不过三万,但其将士个个精神饱满、气势如虎,显然养精蓄锐已久。” “其后方主营至少尚存数万大军!” 曹仁脸色骤变,忽然醒悟。 我没有派人出战! 可如今在下邳城内,有权决断者不止我一人! 还有一个人! 许枫! “是逐风吗?!” “定是逐风派人去的!” 曹仁双目圆睁,“你可还记得,逐风曾言‘百骑黑甲取首级’,以此作为破敌奇策!” “这……这……”陈登顿时震惊不已,一百人?仅仅一百人,竟真的成功了?! “可他们……如何能全身而归?!” 曹仁眯起眼睛,脸颊微微鼓动。他猛然想起,这支骑兵的统帅正是赵云赵子龙将军——若真是此人领兵,恐怕……已无归路。 可惜啊,可惜这般年轻的英雄…… “恐怕回不来了。这些皆是死士,能完成任务已是万幸,若能生还,堪称旷古未闻。” 曹仁目光颤动,“你可记得,逐风今日曾说,明日要给整个徐州一个惊喜?” 陈登也是一愣。 不错,的确说过。 惊喜……难道就是这个?! 曹仁苦笑低语:“这支黑骑,他必已秘密训练多年。而赵子龙将军,更是逐风最为倚重的亲卫将领。” “如今远赴徐州,竟以如此方式为我解此危局……而我之前却那样对待逐风,我真是……” 心中愧疚如潮水涌来。 早知如此,当初就该严厉斥责夏侯惇,坚定地站在逐风一边。如今回想,自己简直是恩将仇报,行同小人。 “将军!!这是战机啊!!敌军大营此刻必定大乱!我们即刻出击,便可一战溃敌!”陈登并不知晓曹仁与许枫之间的过往,此刻只觉惊骇万分,旋即意识到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连忙高声进言。 “好!”曹仁眼中精光一闪。 当即准备调兵遣将。 就在此时,他忽然察觉远处平原传来阵阵马蹄声。 第89章 黑骑突袭、斩首! “等等!!那边有人来了!” “难道是敌军来袭?!” “全体戒备!!准备迎敌!!” 唰——! 城楼上的守军瞬间拉弓上弦。只见那一队骑兵如乌云压境,与夜色浑然一体,身影模糊难辨,不知从何处杀出。 唯一清晰的是——他们的速度极快! 转瞬之间,已疾驰数十里,眨眼便逼近城门之下。 果然将士浴血,士卒如狼,近百人尽皆浑身染血,目光森寒,杀气冲天。 仿佛有淡淡血雾自他们头顶蒸腾而起。 临近城门前,所有战马齐齐勒缰,前蹄高高扬起,伴随着一声声嘶鸣,黑马口鼻喷出疲倦的白气。 为首一人翻身跃下马背,挺身立于阵前,高举手中之物,朗声怒喝:“吾乃辎重营!黑骑统领赵子龙在此!献上纪灵首级!请速开城门!” “纪……纪灵的首级?!” 曹仁与陈登皆惊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僵硬转头,彼此对望一眼,眼中尽是难以置信的震骇。 “斩首……这便是许大人所言的……斩首?!” “他娘的……”曹仁脱口骂出一句粗话。 这些年他潜心研习兵法典籍,闲暇时也修习儒学义理,早已收敛了早年草莽般的暴戾举止,可此刻心头热血翻涌,竟又失了克制。 “这是何等军队,手段竟如此凌厉。” “斩首斩首,真真是斩首——他们斩的是战场上敌军的核心中枢!” 试想,当两军激战正烈之际,一支战力超群、装备精良的奇兵,自敌方毫无防备的方向猛然突入,如破竹之势击穿防御最薄弱之处。 随即直取主将首级,顷刻之间,正面战场必将土崩瓦解,全线溃败。 绝无幸存之理。 曹仁蓦然忆起,自己与兄长曹操曾多次遭遇类似险境,当年追击董卓时便是如此,本欲乘其不备,疾驰突袭,一举建功。 却遭徐荣伏击,大败而归。 若彼时有此黑骑相助,胜负恐怕早已分明。 此时曹仁才注意到,赵子龙所率这支斩首铁骑,人人佩戴全覆式头盔,其下还覆有面甲,遮去整张面容,唯露出一双冷峻眸光。 杀气逼人! 令人望而胆寒! 他不禁思忖:倘若这支军队的目标是自己……能否抵挡得住? 不敢想象。 陈登双膝微颤,肩头亦止不住地抖动,整个人激动得几乎失语。 这般场面,他生平仅见。 就在今日白昼,他还曾向许大人质疑:百人之众,用于耕田尚可,若言潜袭敌营,岂能全身而返? 如今人已归来。 细数之下,折损二人。 应是有伤亡所致。 若竟毫发无伤…… 那才真正恐怖。 “为何不开城门!!” 城下一声怒喝,出自赵子龙之口,声震城楼,守卒无不悚然,一人甚至手一抖,箭矢脱弦而出,好在力道未足,宛如无力垂落,直直坠向地面。 并未构成威胁。 “快!快!快!速开城门!”曹仁这才回过神来,方才惊惧过度,竟忘了下令。 轰隆隆—— 沉重的城门缓缓开启。 赵子龙率军入城,曹仁急忙上前迎接,面上仍带着难以置信之色,直至看见赵云身上血迹与伤口,才稍稍松了口气,勉强展颜。 “子龙,子龙可有负伤?” 赵云点头道:“为刀锋所创,不碍事,休养数日即可痊愈。将军,此乃纪灵首级。” 说罢将头颅掷于地上,随即翻身上马,居高临下望着曹仁,沉声道:“我家大人有令,斩首之后,立即将纪灵之事遍告全城!明日继续固守,不得擅自出战。若敌来强攻,严防死守即可;若行围困,黑骑自会再度取其主帅性命。” 不得出战? 陈登心头一紧,下意识连声附和:“是是是,确不可轻出,我军兵力有限,若贸然出击,敌方余将必会趁虚而入,袭取下邳。一旦中了调虎离山之计,后果不堪设想。” “嗯。” 赵云调转马头欲行,曹仁却在身后唤了一声。 “子龙将军?!” “何事?” 赵云回首望去,目光淡然,不带情绪。 “呃……无事,无事。多谢将军解我下邳之围,此恩此德,我曹仁铭记于心。” 曹仁躬身致意。 片刻后,只听一声淡淡回应:“我不过奉命行事。将军谢我,不如静心思量日后如何对待我家大人,诚意几分!” “莫行背信弃义之举!” “走!” “喏!” 身后黑骑齐声低应,整齐划一,气势如铁。 此言入耳,曹仁初时略有不悦,但转瞬即压下情绪——所言非虚,确属不义之举。 刚开始向许枫请教时,自己可谓谦卑至极,将他视作最信赖的知己。 可如今却因一丝虚幻的功劳,竟与他生出对立之意,这等行径简直与无耻之辈毫无二致。 陈登也愣住了。按常理而言,辎重营的将领对主将绝不能如此无礼,毕竟战功终究要靠曹仁上报。倘若惹恼了他,一分功劳都不给,那岂不是终生只能困于辎重营,再无晋升之望? “子孝将军,你们之间究竟发生了何事?” 曹仁顿时苦笑:“一言难尽。” “元龙,方才子龙所言,你可听见了?” “听见了。”陈登点头,神情中带着几分思索。 “你可明白其中深意?” 曹仁再次发问,这一回,他的目光格外严肃。 陈登一怔,随即郑重地点头:“明白了。” …… 次日清晨。 消息如潮水般席卷整个下邳城。 城中文人、百姓,乃至达官贵人与世家大族,无不震惊失色。 “什么?!纪灵死了!?” “城外袁军已然大乱!” “昨夜,许大人的黑骑突袭袁术军营,斩下纪灵首级,焚毁全部粮草!如今袁军只能撤退!” “这便是许大人赠予我徐州的厚礼啊!” “我早说过,许大人乃人中俊杰,断不会欺瞒我等!” 士族、商贾与全城百姓皆如吃了定心丸,人心渐安。 而城门外的守军不仅未减,反而戒备更严。曹仁已增派兵马出城,在山谷、河畔设立新寨,瞭望四方,严密监视。 此举既为确认袁军是否真正退兵,也为防其诈退夜袭。 不到一个时辰,无数百姓聚集在衙署门前。此时下邳衙署仍由曹仁执掌,并非许枫所在。众人前来只为求证消息——若袁军果然退去,则至少数月内可免战祸。 即便再起烽烟,也不再是守城之危,而是主动出击之机。 “昨日谁说许大人只是虚张声势?站出来!” “今后若有谁敢再污蔑许大人,我必与其势不两立!” 这一日,黑骑之名,悄然传遍下邳街头巷尾。 第90章 这一次,逐风是真的……心寒了 与此同时,曹操终于马不停蹄地返回许昌。 刚入城境,便见荀彧率文武百官迎出十里之外。然而放眼望去,迎接的队伍只见曹操带来的五千残兵。 众人顿时愕然。 仅五千?! 您可是带走了十二万大军啊!! 曹操并未立即下车,反命荀彧登车同乘,随即催马疾驰,直奔司空府。途中,他听闻杨修叛变之事,面色骤沉。 “杨彪这老贼,我早知他辞官必有蹊跷,果然是包藏祸心!逐风如今远在徐州,处境堪忧——彼处仅有三万兵马,兵力薄弱。我须等前军抵达许昌,立刻发兵救援。同时颁布天子诏令,命各路军队自北向南推进,届时,吕布小儿定不敢轻举妄动。” 荀彧沉吟道:“若他执意纠缠元让,不肯退兵呢?” “那就修书一封,请袁绍进攻青州,将青州之地相让,逼吕布现身。待其出巢,我必将他碎尸万段!” 曹操面露寒光,怒意难平。多年征战,从未遭遇如此窘境,几乎倾尽所有,险些一败涂地。 差之毫厘,满盘皆输。 若非逐风坐镇许昌,或无力统兵,此刻恐怕连根基都将不保,沦为流寇。 想到此处,曹操头痛欲裂。 心中郁结,难以言表。 他极少这般动怒,毕竟往日总是他谋划于人,可如今,却仿佛察觉到自己内心变得柔软了些,许多事情竟渐渐脱离掌控。 “逐风近来如何?可曾闹情绪?” 荀彧为人诚厚,听到这番问话,一时竟不知如何作答。 “还是闹了脾气,对吧?” 曹操长叹一声,“委屈他了。若早听他之言,全力备战袁术,也不至于如今这般仓促狼狈。元让他们……真是误我啊。” 荀彧心中暗自嘀咕:可这不正是您当初的决断么?无论是北征吕布,还是南讨袁术,在战略上并无太大差异。 分明是想借机让元让与许枫彼此退让,权衡一番罢了。 最终却是逐风被迫退步,险些致使全局溃败。 想到此处,荀彧不禁低声道:“逐风尚能带兵平乱,实属难得。他对主公虽有怨怼,却尚未心寒。若非许褚跪地苦求,恐怕……” “恐怕什么?”曹操心头猛然一紧! 莫非真要走到那一步!?逐风难道真会弃我而去?! 这个念头刚起,曹操便觉五内俱震。倘若逐风真的离开,自己几乎等于崩塌半壁江山——不说别的,农政、后勤、军械调度,无人可继;兴学大计也将长久停滞。 “逐风留下一句话:此事之后,与主公,缘分已尽。” “缘分……已尽……” 曹操颓然跌坐于马车之中,后背重重撞上车厢,面色惨白如纸,宛如死灰。 “哦,不过主公不必忧心,”荀彧连忙补充道:“许褚将军苦苦哀求,终使逐风收回此言,改说了一句。” “改成了什么?”曹操急切追问。 “事不过三,此乃第二次。” 第二次…… 第二次。 曹操摇头苦笑,心中已然明了——下一次若是夏侯或曹氏族人再提功勋、争权夺利,恐怕便再无挽回余地。 “文若,逐风当真如此决绝?” 荀彧微微向后一仰,略带诧异地看了曹操一眼,随即正色道:“此事换做是我,也绝难再留。” 语气轻缓,却字字透出士人的风骨与坚定。 “大汉倾危,我辈所为,本为匡扶汉室。他们究竟图的是什么功劳?”荀彧昂然质问:“若只为封侯拜将,那岂不是……” 曹操顿时咬紧牙关,这才惊觉——荀彧,亦是忠于汉室之人。 夏侯与曹家如此行事,若放任不管,只怕连荀彧也会寒心离去。 届时,道、天、地、将、法,五大支柱将尽数瓦解。 曹操冷哼一声:“这些混账东西!文若你放心,待我回营,定要严加训诫。” “绝不容再犯!” 至少眼下,此事不可声张。 “唉……” 荀彧再度叹息,缓缓道:“主公,逐风临行前留书一封,嘱托您归来后务必先阅。信中所写,皆是他肺腑之语……” “这一次,逐风是真的……心寒了啊。” 这句话如针扎入心,直刺曹操心底最深处,令他瞬间揪紧,惶恐不已。 “他……真的对我生气了?” 曹操低声呢喃,声音颤抖,已然慌乱至极。 荀彧点头,沉声道:“有一事,主公必须知晓。依文若之见,逐风之怒,实因杨修作乱之际,夏侯与曹氏宗亲竟袖手旁观。” “逐风号令不出,诸位宗亲将领、朝中大臣各自为营,闭门自保,唯恐损及私产。唯有逐风亲率兵马冲入宫中,方保全许昌与陛下安危。若非老主公及时出面,他们竟连一兵一卒都不肯出动!” 曹操闻此,震惊万分,继而怒火中烧。 “这些人!竟敢袖手旁观!!荒唐!混账!” 他猛击车内软榻,面容扭曲,怒不可抑。 竟敢在危难之际冷眼旁观!将重担尽数压于逐风一人之肩!这是在逼他走!若真将他逼走…… 杀了这些人也不在乎多上几个!! 天下尚未平定,强敌环伺四周,这些眼界狭隘之徒竟已开始…… 曹操的心口猛然一紧。 逐风动怒?我岂能不怒!我甚至想……罢了!! 心寒了…… 曹操连皇宫也未踏足,仅派遣荀彧前往宫中面见天子起草诏令,自己则迅速返回司空府。 刚一进门,便见宿卫许褚伫立院中。 他快步穿行而入。 前院里,众多夏侯与曹氏宗族子弟早已围拢过来,纷纷询问曹操的处境。 嘈杂纷乱,年龄参差,而在这一群人中官职最高、地位最尊者,自然便是曹洪。 “大哥!如今该如何是好!刘备和许枫都声称您允诺他们统兵!一个已赴徐州,一个已往小沛!” “这二人万不可放任!许枫早已功高盖主,倘若!” “胡言乱语!!” 啪!! 曹操猛地挥臂,一记响亮耳光抽在曹洪脸上。 双目顿时布满血丝。 他拔出腰间佩剑—— 此剑名曰青釭。 剑锋直抵曹洪咽喉。 顿时,众宗亲皆惊骇失色。 “阿瞒!你这是要做什么?!” “快放下剑!立刻放下!!” 曹操冷冷对许褚道:“仲康,把这些人都赶出去!我要去见我阿翁!” “遵命!” 典韦手中长枪一横,厉声喝道:“全都退下!!” “滚出去!!” 第91章 曹操泪目了!许枫的“出师表”...... 曹操匆匆步入内宅,疾步穿过庭院,直抵内堂,来到父亲曹嵩的居室,只见老人正端坐于案前。 “过来。”曹嵩神色淡然地开口。 “跪下。” 曹操一怔。 方才的威势瞬间消散,在父亲面前,他永远只是那个需要训诫的孩子。 因为他始终记得,自己最初所学的一切才略,皆出自父亲亲授。 无论是口耳相传,还是以身作则,皆为启蒙之恩。 “这封简书,你自己细看。” 曹嵩指了指案上那卷由许枫留下的竹简。 此信专为曹操而写,字字皆肺腑之言。 曹操跪坐于案前,心中百感交集,万万不曾料到,自己与逐风的君臣之情,终会走到这般境地。 曹嵩一言不发,在他眼中,自己的儿子乃当世最英明的主公,自有决断之道。 曹操缓缓展开竹简,其上以规整的小篆刻写着许枫的陈情之语。 这是一封极为庄重的书信。 “臣本庶民,躬耕于茂才之地,苟延性命于动荡之世,不求显名于诸侯之间。主公不以臣卑微,屈尊降贵,秉烛夜谈于军帐之中,问计于时局之事,臣因此感激,遂许先帝以效忠驱驰。 臣临表涕零,曾受命于兖州溃败之际,奉令于困厄危难之时,至今已二三载矣。主公知臣谨慎,故于徐州之危、伪帝之难,托付重任于臣身。 自受命以来,日夜忧思,唯恐辜负所托,损及主公英名,故举家迁徙,单骑奔赴,若袁术未灭,终不返还。 今本当平定乱世,理应竭尽愚钝之力,铲除奸佞逆贼,复兴汉室江山,还都旧京。然臣所在之处,已招致宗亲猜忌,不如远离庙堂,归隐田园。此后,主公可北抗袁绍,夺取青州;一年之后,再与公孙瓒南北夹击,使袁绍腹背受敌。 如此,则北方渐可安定。而袁绍此人,虽多谋略却少决断,二子相争,必有储位之争,主公终将破之。 亲近贤良,疏远奸佞,此乃前汉兴盛之因;亲信小人,疏远忠臣,此为后汉衰亡之源。愿主公善待后来之士。” 这一篇文字,竟是化用了后世那传颂千古的表章,洋洋洒洒,数百言皆简洁有力,情理分明! 曹操几乎能够想象,许枫写下此表时内心的悲痛欲绝,是何等失望与心寒,才会毅然离去。他竟将全家带往徐州,若事败,则城毁人亡;若成功,亦将彻底隐退,永别朝堂。 这…… 这…… “逐风!!是我之过!是我曹孟德之罪啊!!!” 他低吼着,几乎将额头抵至地面,内心翻涌如潮,悲痛难抑,泪水瞬间涌出眼眶。 事实上,许枫在写下这篇文字时,曾反复思索良久。毕竟已许久未曾背诵此文,记忆早已模糊,唯有竭力追忆,才勉强还原了原貌…… 这可是武庙十哲之一的诸葛武侯所留下的千古名表,一旦落笔成文,其情感之沉重、力量之震撼,简直摧心裂腑。 当曹操读到最后一段,发现即便许枫心灰意冷,却仍为自己筹谋布局,不禁鼻尖一酸,热泪再次滑落。 “这……真是逐风亲笔所写?” 曹操抬起头,望向父亲曹嵩,后者默默点头。 良久之后,曹嵩方才开口:“逐风之才,当今世上无人可及;此表之心,天地共鉴。阿瞒,你那些权术与制衡手段,从今往后不必再用。我早说过,逐风乃我曹家大恩之人,纵是你,也不得寒其心。” 曹操的眼眶顿时被泪水填满,心跳剧烈如鼓。此刻他才真正意识到,自己犯下了何等深重的过错。 许枫何曾有过与宗亲争天下之意?! 反而无辜承受这般猜忌与排挤! 是的,那正是嫉妒! 曹嵩轻叹一声,道:“阿瞒,我余日无多,你须得想清楚,究竟想要什么。若大汉终将倾覆,那也是天命使然。” “至于逐风那边,若有可能,便让他镇守徐州,不回也罢。” “是……” 曹操伏地叩首,退出房间时,手中已紧握那卷书简。 不多时,荀彧已在门外等候。见曹操现身,立刻快步上前,急切问道:“接下来该如何行事?逐风的书简之中,可有策略?” 曹操眼角犹带泪痕,默默将书简递予荀彧,声音低沉:“你自己看吧。” 随即高声下令:“许褚听令!自今日起,凡曹氏、夏侯氏宗亲,一律贬黜一级,罚去全年俸禄;所有谯郡封地尽数收回;凡欲为官者,必须经由察举考核方可任用。” “此次过失,记为一过,日后若有功绩,方可抵消,暂不深究。” “另,今后若有再言许枫许大人怀有反意者——斩!” 最后一个“斩”字,他几乎是叹息而出。 许褚一听,顿时欣喜若狂! 劝对了!果然劝对了!!我就知道主公绝不会辜负许大人! 他兴奋得如同稚子,紧接着大声请命:“那咱们这就动身去徐州吧?!” 曹操勉强挤出一丝苦笑,道:“哼……此事不可仓促。你先率五千铁骑先行,待夏侯惇大军抵达,我即刻启程。” “诶!好嘞!俺这就出发!” 许褚大步离去,将曹操的命令一字不漏地传达给诸位宗亲。 此时,荀彧的身体竟微微颤抖起来,口中喃喃念道:“臣本布衣……躬耕于南阳,苟全性命于乱世……” “不求闻达于诸侯……” “不求闻达于诸侯……” “主公……” 荀彧眼眶微红,喉头哽咽。 “您……真是错怪了逐风啊。” 曹操背在身后的手猛然收紧,嗓音沙哑地说道:“将此表中涉及具体方略的内容删去,其余部分传抄至许昌,不!传遍天下!我要让所有人看见,我曹操是如何敬重真正的股肱之臣!绝无丝毫加害之心!” “要让四海皆知,这一次——我曹操,认错了。” 曹阿瞒一向知错不改,拒不低头。 唯独这一次。 荀彧手中书简一紧,随即深深下拜。 他明白,曹操果然非同常人。如此举动,既是对许枫加倍厚待,又借惩处自家宗族以安抚士人之心。 此举一出,天下贤才必争相来投——又是一步,妙不可言的棋。 第92章 莫非是许枫的诡计? 此时,在南阳隆中的一间茅庐之内,一名年轻的儒生忽然从梦中惊醒,打了个喷嚏。 他心头莫名一悸,似有感应。 “嗯?怎的突然心神不宁?” 儒生低声自语,怔然片刻。 旋即翻身继续入眠。 …… 三天之后,许褚已自许昌启程,军令亦传遍四方郡县,征调兵马火速向徐州集结,纵是未经训练的新卒,也一并送往前线。 他尚不清楚徐州实情,但心中清楚,即便许枫才略过人,若兵力空虚,终究难以支撑,更遑论从容应对袁术大军。 此时局势,万分紧迫。 然而,依曹操密令,许褚率五百死士强行闯入宗亲府邸,宣读数条近乎毁灭性的命令——收回封邑,贬黜官职。 此举直接削夺了宗亲的权势,甚至断绝其日后崛起之路。 诸宗亲无不震怒,纷纷涌至曹仁处申诉,连带曹纯、夏侯廉、夏侯渊、夏侯杰等人皆受波及。 一时间,曹洪府中挤满了人。 “这究竟是何缘故?!” “一道奏章!莫非是许枫的诡计?主公怕是昏了头!我夏侯一族,当年可是倾尽家财追随起兵!” 更有年逾七旬的老者拄杖立于庭院,拒不离去。曹洪几近崩溃:“你们冲我嚷有何用!去司空府闹啊!” “我也被降职了,整整一年俸禄尽数扣除!” “以往钱粮都是许枫拨付,此令若传至他手,断不会再给我们分毫!三叔,各位长辈,眼下田产已有收成,还不够安度余生吗?” “夏侯廉!!” 曹洪怒吼数声,却束手无策。 “子丹!子丹!!” 万般无奈之下,他高声呼唤。片刻后,门外步入一位容貌俊朗的青年将军,身披铠甲,腰佩长剑。 “锵”的一声拔剑出鞘,声音低沉而肃杀:“诸位叔伯,主公此刻雷霆震怒,我亦不敢进言。先公遗训,谁敢违逆?” 寒光映面,众人渐渐噤声,仅是低声私语。宗亲虽目光狭隘,然其忧虑亦非全无根据。 毕竟许枫如今功勋卓著,仅凭一纸表章,虽可称颂其才,却无法证明其心无异志。 倘若日后他权势日盛,手握重兵,反戈一击,争夺天下,又将如何? 然曹真既至,众人便不得不收敛。 因其身份极为特殊。 当年曹操举兵讨董,曹真之父秦邵为其募兵,后为豫州牧黄琬所害。曹操怜其孤弱,遂收养曹真为己子。 故曹真乃过继曹氏之嗣,与曹丕情谊深厚。今二公子曹丕日渐成长,虽不及长兄曹昂,然亦屡建功劳。 将来必可逐步执掌军政要务。 而曹真,正是连接宗族与曹丕、乃至曹昂之间的重要枢纽。 的确,曹真过往多有周全,使宗族获益良多。 但这些人贪得无厌,终至曹洪亦难压制。 “诸位,”曹真冷声道,“我年纪尚轻,若有情绪失控之时,做出冲动之举,还望三思。” 此言一出,众人更是无人敢妄言。 “封地被削,官爵遭贬,此事因何而起,你们当真不知?” “如今曹仁叔父不在,元让叔父亦未归,纵想争辩也无从说起。军中能与许枫许大人比肩战功者,唯此二人而已。” “若有闲暇,不如收敛行止,谨言慎行。主公心意,诸位岂会不懂?不过是怒气未消罢了。然你们本就不该心生怨怼!” 曹洪整了整衣襟,心中满是苦涩。 昨夜他前往司空府,尚未入门便遭许褚痛斥,欲动手反抗却被制住双臂,动弹不得。若非自己身为宗亲将领,且麾下统有五千精锐,恐怕早已命丧许褚之手。 须知此人身为宿卫,享有杀人之权——凡擅闯司空府者,格杀勿论。 而且许褚此人,性情极为执拗,简直如同一头倔驴! 讲不通道理的,他恐怕就算是主公的几位公子,若敢对主公无礼,也会毫不犹豫出手教训。 真不知从何处寻来这般莽汉。 “子丹所言极是,你们在我这里争吵,毫无意义。” 曹洪长叹一声,众人这才渐渐安静下来。 “可这口怨气怎能就此咽下!我们先前付出了多少心血,才换来今日的战绩!” “如今算什么战绩!?你倒是说说看!” 曹洪猛然拍案而起,怒火中烧,指着一位年过半百的老儒生厉声斥责:“我把麾下五千精锐尽数交予你!丹阳兵可不是弱旅,你要不要?你敢不敢去为我夺取袁绍的冀州、并州!有胆你就去!” “你若真能拿下,功劳自然归你!” “况且四州之地也可瓜分,眼下仅有兖州与徐州,不如先将整个兖州封给你们,你们自行招募士卒镇守,如何?” 曹洪环视众人,见夏侯廉、夏侯杰、曹纯等人皆低头不语,目光落在曹纯身上,问道:“子和,你负责护卫卫公,我且问你,卫公曾索要过一分封赏吗?” 卫兹非但未曾索取,反而早已退隐享乐,将天下大业托付给曹孟德,自己则经商置产,修院安居,衣食无忧,安度余生。 这才是真正的贤者明达之士。 曹纯摇了摇头,低声道:“未曾……但——” “还有什么但是!” 曹洪背手而立,冷声喝道:“统统回去!日后大哥绝不会忘记你们的功勋。本是一家人,争得头破血流,岂不可笑?如今尚处危难之际,莫非你们以为天下已定不成!” “日后谁若触怒大司农许枫大人,休怪我不提醒——斩首示众,可别怨我!大哥可是以军令下达的严令!谁想试试,尽管去!” “少一人,便少一份功。” 其实曹纯也是个重法纪之人。 此事追根溯源,实由夏侯惇挑起。他功劳既高,又与曹操亲厚,如今岂容许枫一人独揽大功,几乎盖过曹氏与夏侯氏两家之和! “罢了,都散了吧。我也该回军营了。等元让大军归来,即刻开赴徐州。眼下子孝在徐州战况未明,实在令人担忧!” 第93章 孙策进兵庐江 此时。 小沛城中新任官员刚刚到任,此人正是程昱,临危受命,自曹操身边调至小沛主政,推行仁政,务求先稳住动荡局势。 此地四周寂静无声。 原先百姓随刘备离去者已近一半,无论贫富,多感念其恩义,因而选择追随,或捐资助军,或携眷同行。 这正是刘备的过人之处。 这位刘皇叔,远非诸多史书、文戏中描绘那般软弱无能、命运悲苦。 事实上,他武艺不俗,谋略深沉,罕有人及。 细细思量便可明白:刘备虽常遭人诟病虚伪,懂得内情者却清楚,他不过是“伪施仁德”,刻意伪装罢了。然而他出身寒微,深知唯有以仁立身,方得人心;若能伪装一生,那便成了真实。 从一无所有白手起家,终成一代帝王,这份能耐难道还不足以证明其非凡吗? 刘备最可怕之处,在于即便仅有一万兵马,也永远击不垮他! 或者说,他对宏图霸业的坚定信念,使得这只看似温顺、实则极为狡诈的狐狸,极难被真正消灭。 连续十余日,刘备都在行军赶路。 南下寿春,再行不过三十余里,便可抵达! 而此刻寿春守军不过数万,刘备只需占据两三个县城、小城,即可屯兵固守,逐步扩充势力。 此后可与袁术长期对峙,再顺势向南扩张。 他眼下最忌惮的,便是与许枫正面交锋! 因此坚决绕开下邳,绝不涉足。 “大哥,再过几日便可望见寿春。若开战在即,袁术恐将率先出兵迎击,此事你务必三思!” 关羽骑在战马上,神情颇为自负地开口:“我的校刀营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若论野战或许有所不足,但说到攻城拔寨,绝无半点差池。” “嗯,唯有拼死一搏了。如今徐州由许枫执掌,此人谋略深远,智计过人,非我等轻易可敌。你们须得为自己谋条出路,寿春势在必争。我身为大汉皇叔,袁术竟敢逆天称帝,惑乱纲常,我岂能袖手旁观?” 张飞急声道:“那俺这就带兵杀去!定为大哥十日之内,取下寿春城!” 刘备轻叹一声:“三弟,日后言语还需斟酌,不可再这般莽撞冲动。” 十日? 区区这点兵力,莫说十日,怕是一场强攻便会尽数折损于城下。 强攻显然不可行。 张飞悻然低头,心中暗觉大哥似乎变了。 或许是久居许昌,整日独思默想,少与人言,性情渐渐沉静下来。 这变化,说来还得归于曹操与许枫的影响。 “我能逃出生路,已是万幸。” “眼下我决意讨伐袁术,重振汉室声威。虽兵力单薄,然职责所在,岂能退缩?既为宗亲,自当挺身而出,以为表率。” “先取寿春外围诸县,安顿百姓,稳住根基,再图进取。” “遵命!” …… 他们舍弃了旧地小沛,率军悄然逼近寿春。 关羽与张飞分领士卒,一夜激战,接连攻占三四座小城,形成掎角之势。 数万百姓得以安置,军营则择水而驻,依河扎寨。 至此,方算真正立足。 次日清晨,派出的斥候回营禀报军情。 他们一路探至寿春近郊,发现守城兵力稀疏,并无重防。 又南行侦查,截杀一支传令信使,方才得知内情。 情报递至刘备案前,他彻夜未眠。身边文臣寥寥,仅孙乾、糜竺稍有才学,然论谋略,仍不及刘备本人。 “二弟、三弟,速来观此密报!” 刘备目光炯炯,展开军情文书。 二人凑近一看,皆露喜色。 “昨夜,袁术遣快马奔赴曲阿,向孙策求援,言辞恳切,几近哀求。然据闻孙策大军已临近庐江。” “如此一来,庐江、曲阿、九江、豫章等地恐将尽入孙策之手。此乃天赐良机!我欲亲赴荆州,面见刘表,共商大计。谁愿随行?” “我去!”张飞立刻应声,咧嘴笑道:“俺不爱统军理事,正好陪大哥走一趟!” 关羽亦点头道:“三弟统兵时若饮酒误事,动辄责罚将士,实非良策。不如随兄同行。我留守四县,静待许大人动静。” 刘备眼前一亮,拍案道:“对!你这一言提醒了我。立即将孙策进兵庐江的消息送往许枫处,若能联手共击,袁术必败无疑!” …… 当下,刘备整顿行装,携张飞率数十亲卫,自豫州入境荆州,直趋襄阳而去。 若运气尚佳,或可赢得支持。但他心中清楚,此事难料。 毕竟当年刘表孤身入主荆州,经年权衡,尚且难以完全掌控当地豪族势力。此行无疑充满风险。 然而今日之刘备,心志早已不同往昔。 入夜时分,刘备所传军情亦送达许枫手中。 此时的许枫,已正式受任徐州牧,总揽全州政务,治所设于下邳,设立官署,推行屯田兴修水利之举。更以大司农之职,自兖州调运粮秣,并开仓放粮,赈济流民。 军情送达之际,曹仁振奋不已,自军营疾驰而来,在府衙中向许枫禀报。 “逐风,你快看!孙策已然出兵,庐江指日可破!” 许枫淡然一笑:“此事,我早已知晓。又如何?” 曹仁神情一僵,随即陪着笑脸道:“哎呀!既然如此,我们大可直接发兵寿春,这样一来,袁术腹背受敌,定然支撑不住,恐怕撑不了几日,便会土崩瓦解!” 许枫摆手说道:“他早已溃败,眼下不过是逼狗入巷,必将反扑,我们不能做那个冲在最前的出头鸟。” “他本是僭号称帝的伪主,狂妄至极,竟敢挑战大汉正统,天下群雄皆欲诛之,何须我们率先动手?我们仅有三万兵力,纵使许褚率军赶到,再召集四周新募之卒,也不过堪堪四万。等我的白骑将寿春周边地形尽数绘制成图,再议进军不迟。” 第94章 在下,一直在屋中啊...... “白骑?!” 曹仁心头一震!原来许枫麾下不仅有那战无不胜的黑骑,竟还另有一支专司侦测探查的白骑?! 这等精锐究竟是如何操练而成的? 曹仁顿时怔住,人与人之间的谋略差距,竟真有如此悬殊吗?! “我们动作越快,承受的反扑就越猛。他如今已是穷途末路,恐怕会成为史上在位时间最短的‘皇帝’。” 纪灵一死,其部下将领各自为政,却再无人主张继续围攻下邳——毕竟那一日杀出的黑甲铁骑太过骇人。 对方兵刃轻而易举便能洞穿己方铁甲,而自家刀剑连其铠甲表面都难以划破。 许枫所用兵器皆以百炼钢锻造,硬度极高,坚韧无比。 寻常兵械根本无法抗衡,且重量远超常规,普通士卒几乎无法驾驭。 因此,袁军早已悄然撤退,只留下满地残营断帐。 曹仁未出城追击,实为明智之举。纪灵死后,各部失去统属,进退无据,混乱不堪,不知该退还是该攻,彼此混战成一团。 有人提议趁势进攻下邳。 毕竟,若下邳守军见敌阵大乱,势必会出城反击,试图夺回失地,重振声威。 一旦城门打开,便是他们设伏反杀的良机。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曹仁按兵不动,反而加强城防,戒备森严。 这一下,剩余九万余兵马彻底陷入困境,进退维谷,茫然无措。 最终只得选择全面撤军。 而在徐州五分之二的辖境内,七八个县邑小城中,每处皆留驻三四千士卒,数量不多,却也绝非可轻易拔除。 “逐风,可若我们袖手旁观,地盘迟早会被瓜分殆尽,孙策必定抢占大片疆域。” 许枫淡然一笑:“我们若不出手,他尚能得利;我们若贸然强攻寿春,他反而难以下口。如今袁术虽三军用命,却仍需数万兵力防备徐州方向,不敢将主力尽数投入庐江。” 说到这里,许枫神色渐渐凝重,“我们只需静观其变,等我军将士尽数归来。” 曹仁心中顿感焦灼,再等?还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倘若迟迟未能建功,错失此番良机,只会让孙策愈发壮大。 其实他并不知晓,孙策早已悄然坐大。 “莫急,稳守徐州才是重中之重!此地乃天下粮仓,根基所在!” 许枫言罢,挥了挥手,示意曹仁返回军营,随后命郭嘉传令,召诸将即刻回返。 郭嘉离去后,屋内只剩许枫一人,他轻轻一叹,“局势纷杂,眼下当务之急是谋定自保之策。唯有真正掌控徐州……嗯,方能远离许昌那处是非之地。” 本是低声自语,话音未落,忽而一道阴冷声音悄然响起—— “此事易耳。只需遣刘备出兵牵制,我们最多取合肥固守,便可阻绝孙策所有攻势。” 我草? 许枫猛然一惊,险些从坐席上跳起。 贾诩的声音! 他瞬间警觉,霍然起身,目光死死盯住角落中的身影,许久才开口:“你……你何时进来的?” “呃……在下,一直在屋中啊……” 贾诩脸色顿时泛苦,心中委屈:我好歹献计献策,殚精竭虑,竟被视若无物!不过是因为平日寡言少语罢了…… 许枫这才注意到,贾诩依旧立于暗影之中,不言不语,也不与任何人对视,方才众人谈议时,他只默默旁听,站得久了,几乎令人忘了他的存在。 “大人,”贾诩忽然含笑上前,躬身轻声道:“何故执意独掌徐州?须知此地宛如一池浑水,陈登那般人物,岂会甘心俯首称臣?依我看,他仍图谋把持徐州士林之首的位置。” “关你何事?”许枫斜睨他一眼,“哦,我记得你不过是个设计院的职吏,怎的倒操起功曹的心来了?” “嘿嘿,这个嘛……”贾诩轻捋胡须,面上浮起一抹略带腼腆的笑容,“还不是牵挂大人安危,才多嘴献策。只是在下觉得,大人之心,似有几分……太软了。” “哈哈……”许枫轻笑一声,“看来是你打铁打得还不够痛快?” “不不不!够了够了,再打可就冒火星子了!”贾诩连忙摆手,“不如这样——我们先设法将曹仁将军送回,随后派典韦将军与子龙将军主持募兵之事,优先从青州兵中抽调,逐步替换掉本地的丹阳兵。如此一来,大人便不动声色地削去了丹阳一派的根基。” “接着,推行办学之策,唯贤是举,广发招贤令,任用自己的亲信执掌郡县政务,便可逐步架空世家大族。至于那些庶族势力,本就各自为营、早无凝聚力,届时自然土崩瓦解——如此,徐州岂不稳如泰山?” 他讲得眉飞色舞,语气轻松,却让许枫忍不住凝神看了他许久。 若没记错,贾诩堪称汉末乱世中的一位异类。 甚至不止是异类这般简单。 年轻时遭匪人劫持,竟自称是太尉段颎之孙,吓得贼寇慌忙释放,还以酒食恭敬相待。 而段颎曾久镇西疆,威震边陲,贾诩便借其名号,伪称外孙,震慑氐人。叛氐果然不敢加害,反与其盟誓相送,其余被掳者则尽数遇害。 后来李傕、郭汜欲弃长安而逃,也是他力劝回师,劫持天子,占据京畿,自此挟天子以令诸侯。 宛城之变,更是此人一手策划…… 许枫思前想后,忽觉啼笑皆非——这汉末天下纷乱,多少变局皆由微小之举引发,而贾诩,恰恰就是那只扇动翅膀、掀起风暴的蝴蝶。 “诶,我掌控徐州,对你有何好处?” 贾诩深深一拜,笑意盈盈:“此理甚明。大人乃当世名士,宅心仁厚,待人宽和,在下若追随左右,自当得善遇。而大人若主政徐州,在下或可得一郡太守之位——这不也是一步登云,飞黄腾达?” 啧……这老狐狸话里有话,分明是想借我上位,顺势享福;万一局势有变,他又早早留好退路,保全自身。 “那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呢?”许枫饶有兴趣地追问。 第95章 许褚都快看哭了! 贾诩略作沉吟,脸上依旧堆满笑容:“这么说吧,在下虽才疏学浅,略通权谋,却也粗识相术。观大人面相,实乃寿禄双全之格,福泽绵长,子孙昌盛,皆得善终——盖因您积有大德,天命所护。” 许枫忽然冷冷开口:“我一定会死在你之后。” 目光如刃,直刺贾诩心底。 贾诩哈哈一笑,“那是自然!在下定当竭尽全力,誓死护佑大人周全!” 许枫心中暗忖:真到了危急关头,跑得最快的怕就是你这小子。 此时,众人已陆续从外院与辎重营赶来,齐聚内堂。 许枫瞥了贾诩一眼,没好气道: “文和,你说吧,把你刚才同我讲的那套安排,当着大家的面,再说一遍。” ...... 夜色渐深,下邳军营开始轮换防务,曹仁收到了许枫下达的调令。 在营中顿时愣住。 恰在此时,许褚已率五千青州兵抵达,情形与他预想迥然不同。 他原以为徐州危如累卵,下邳旦夕将破,许枫或将孤身赴难,以死明志。 谁知一到才知,许枫正亲自督工,指挥匠人修缮府邸,铺设地下水管,利用螺旋提水装置将水引至高处蓄池。 农田灌溉亦用此法,而那工程雏形规模,竟是民居系统的十倍不止。 他就怔住了许久,望着一片安宁的下邳营帐呆立良久,连战马都已疲惫地打起哈欠,才终于抵达辎重营,典韦亲自迎了出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莫非袁术已然撤军了?” 典韦正忙着百炼钢的锻造,浑身油汗交加,衣衫被汗水浸透,他抹了一把额头的汗珠,随即命人端上酒食,并让人去请曹仁前来。 说实在的,典韦对曹仁印象一直不错,此人从不轻易冒犯主上,言行举止皆有分寸,令人安心。 不多时,曹仁赶到,三人又唤来赵云,围坐小案,切了几块牛肉,斟上了酒。 许褚忍不住感慨:“怎么这儿一点紧张气氛都没有?” 曹仁轻叹一声:“实话讲,我们已经错失多次战机。若再不主动出击,寿春的袁术恐怕就要站稳脚跟了。” 许褚瞪大双眼:“站稳脚跟?意思是袁术真退了?是大人设了什么计谋吗?” 曹仁瞥了赵子龙一眼,在正主面前,这话似乎有些难以启齿,“咳咳,还是让子龙跟你细说吧。” 典韦猛地一拍桌案,愤然道:“嘿,还不是子龙带黑骑取了敌首!你和老黄运气太好了!” 许褚嘴里嚼着肉,眼睛睁得滚圆:“黑骑?老黄又是哪个?” “老黄统的是白骑!” “黑骑专司斩首破敌,白骑负责探查地形,都是大人亲授的本领。而且黑骑装备精良——我们的铠甲乃是百炼钢打造,面具也能有效抵御流矢。”赵云饮了一口酒,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意。 “就我啥都没有!”典韦委屈地抱怨,“我手里就五百死士!真是憋屈!” 许褚一听,连忙说道:“这还不行?你可是守门大将啊!其实我也差不多,门卫一个。你是不知道,曹家和夏侯家那些宗亲,做事简直离谱。我去传令的时候——咳咳,抱歉啊,子孝将军。” 他这才意识到,曹仁也是宗族出身。 赶忙挠头致歉,曹仁摆了摆手:“无妨,你说便是。只要不过分,我不介意。” 他心里清楚,毕竟此前宗亲确有不少越矩之举。 许褚性子直率,当即开口:“大人赴徐州前,曾给主公呈上一道书信!哎哟,我看了都快哭了!虽然字认不全,但意思大概明白。” “主公当场就定了几条铁规!” 许褚兴致勃勃地讲述当时情形,毕竟许枫的《临别表》(出师表这三字实在太牛匹,许枫不敢恬不知耻占用)才刚刚流传开来,且是经荀彧润色后的版本。 话音落下,曹仁猛然起身,满脸震惊:“什么?!” 他双目圆睁,臂膀上的肌肉瞬间绷紧,“竟……竟在许昌出了这等大事?!” “我们曹家与夏侯家,竟然全都选择自保,未派一兵一卒前去支援?!仲康,你确定此事属实?绝不可有半点虚言!” 许褚目光一凛:“那当然!我是什么人?荀令君都为此气得夜不能寐!这群混……唉!” 曹仁当场怒喝:“一群混账东西!如今天下未平,竟已各自为私!果然,若内部生乱,便不再是铜墙铁壁,必遭外力瓦解!我明白了!” 他骤然起身,头也不回地朝辎重营外疾步而去。 “喂!”许褚高声喊道,“子孝将军,您这是要去哪儿……” 该不会是我把人惹走了吧……啧,真要是这样,岂不是又得罪一位。 “我这就去交接防务!如今徐州全权交由逐风,我不再多留!” 几位将领面面相觑,无人知晓曹仁心中经历了怎样的波澜,只知他已决意换防,便也不再多问。 总之,眼下下邳局势已然安定,军情需尽快汇总,送往许昌。 同时应催促援军南下,将青州兵马分拨一部至徐州,以便更有效地掌控全局。 曹仁走后,许枫颇感意外。 这家伙,原本还以为曹仁会拖延些时日,没想到竟如此果断,刚下达命令,当夜便启程离去。临行前留下虎符,仅带三百骑兵出征,其余所有兵马尽数交由许枫统辖。 三万丹阳精兵,原由曹豹统领,此人亦是徐州本地人。 地位上与陈登相当,彼此分属不同派系,平日互不相让,势均力敌。 但如今曹豹归顺许枫,局势自然大为不同。 曹仁离开不到一个时辰,曹豹便亲自前来,请许枫前往军营巡视。 随后,他将全部军粮储备之处一一禀报,毫无隐瞒。 并非他不想藏私,实因心中畏惧。当初许枫布阵之能他亲眼所见——连赵子龙将军都令人惊叹不已,而这位看似文弱的许大人,竟在对阵中轻松压制了自己。 更别提如今许枫麾下那支“斩首黑骑”,竟能于千军万马之中直取敌帅首级。 这般手段,谁敢轻慢? 稍有不敬,或许某夜安睡之际,便再无声息醒来。 第96章 儒生密谋 “大人,目前我军存粮至少十五万石。今年秋收尚未统计完毕,赋税也未收齐,战事便已爆发,预计后续还可征收数万石。再加上陈鲁等人所屯的三处粮仓,足可支撑数年用度。” 曹豹身形矮壮,双目如豹,满脸络腮胡须,声调低沉粗哑。 “嗯,辛苦将军了。”许枫微笑回应,并未多言,只接过令符,正式接管所有粮草要地。 “你的部众,我会向曹公交换为青州兵。此后你仍为统帅之一,加封下邳相,如何?” “这……”曹豹心头一震,明白这是要对徐州格局动手了…… 他素来机敏,懂得权衡利弊。虽不解眼前这位许大人何来如此自信,但从其抵达徐州以来,每一步皆胸有成竹,竟将当地各大士族玩弄于股掌之间。 实在高明。 思虑良久,他终究认定,陈登远不及此人所带来的压迫之感强烈。 于是点头应允,脸上重新浮现笑容:“好,大人所命,我自当遵从。” “从今往后,曹豹愿追随大人左右,望大人垂怜照拂。” “我必不负所托。” 许枫唇角微扬。 丹阳一脉,已然归心。 接下来,只剩士族阶层待定。 …… 乱世起兵,历来有两种路径。 其一是仰仗世家大族,获取大量财力、粮草与兵器,得以迅速壮大。不仅物资丰沛,声望地位亦能水涨船高。 一位主公所需者,不止金银财帛,更要人心所向、人脉广布,以及各类资源支撑。 而徐州正是典型依赖士族扶持之地。士族掌控仕途命脉,譬如藏书典籍。 寒门子弟若无依附,便无法阅览典籍,无人授业,更无缘进入察举之列。 否则终其一生,唯有望门兴叹,庸碌无为。 昔日陶谦执掌徐州时,本就偏爱富贵之人。身为丹阳派出身,他与士族关系密切,得其助力后,又拉拢庶民中的富商以聚财,供养其丹阳军队。 初期丹阳兵得以扩张,然士族见其坐大,遂逐步撤援,致使兵力难再增长。而有识之士看清形势后,宁愿远走他乡,也不愿久留此地。 久而久之,徐州人才几近枯竭,唯有士族子弟留存。 许枫处理完军务,回到府邸,酣畅睡了一觉。 醒来后细细体会——作为一个自由之身,在徐州掌握兵权的感觉…… 竟格外舒畅! 天高皇帝远,无人掣肘,行事全凭实力,再无曹氏、夏侯氏那些愚顽宗亲横加干涉。 着实痛快。 难怪史书所载司马懿,哪怕忍到病痛缠身,也要咬牙争取外出领兵的机会。 次日,曹仁既去,曹豹正式效忠许枫,领到了辎重营中储存的一批制式装备,欣喜若狂。其所部两千五百人,皆配发由沉铁打造的锁子甲,另配有钩镰枪与铁制马镫。 弃去布制马镫后,换上了更为坚固结实的铁质马镫,使得骑手能更充分地运用全身之力。 这一举动顿时令陈登心生不安——这意味着许枫已牢牢掌控了丹阳兵。再加上曹仁原有的部属必然听其调遣,局势已然稳固无疑。 于是,在陈登府中,那些曾被召至许枫面前述职的儒生再度齐聚一堂。不论年长年幼,这些人实际上皆与陈登同气连枝,心意相通。 “如今徐州军政大权尽归许枫之手,元龙已无法插足其中。”一位老者开口道,此人正是陈重。 陈重乃陈氏宗族中德高望重之辈,现任县令一职。 陈登面色凝重,缓缓说道:“所幸眼下内政仍由我等自主掌握。士族之中藏书丰富,且拥有一百多位地方官吏。倘若我们集体辞官归隐,必将引发全州动荡。” “正是如此。我们只需应承许大人一些无关紧要的要求,不大不小,依令行事即可。若遇棘手之事,或触及我等根本利益者,则不必理会。” 另一位老者轻捋胡须,面露微笑,神情依旧从容自信。 “徐州之地,历来讲究势力均衡。许枫纵然声名显赫,甫一上任便欲统摄三大家族,未免过于自傲。” “只可惜庶人一党,刘备已将孙乾、糜竺带走,实在遗憾。此二人乃真正富甲一方之士。”陈登不禁叹息。 “诸位,今日召集大家前来,实有要事相告。” 此时,陈珪也站了出来。身为广陵要员,他才是众人之中地位最高者。此刻他也汇聚于下邳这座战略重镇,意在依托三万兵马稳住大局。 “且听我说,徐州多年来不乏外来主政之人,可你们可曾见过丹阳兵轻易归降他人?” 年迈的陈珪白发苍苍,面容憔悴,但双目炯炯有神。他拄着拐杖,背手而立,继续道:“当年曹操大军与陶公交战,结下深仇。即便曹仁施行仁政,丹阳将士亦不愿真心归附。” “然而如今却甘愿归属许枫麾下,连曹豹都毫无异议。” 陈珪冷哼一声:“我们岂能坐视不管?岂容寒门出身之辈凌驾于我等之上?一旦如此,多年经营恐将毁于一旦!” “因此,诸位乡中豪杰、徐州名士,不如共同请辞官职,使许大人陷入困局,不得不倚重我等。当下正值袁术僭号称帝、扰乱汉统之际,一切变动皆需谨慎。许枫绝不敢轻易处置我们。”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颔首称是。 现场二十余名官员,连同其亲族友朋,以及尚未到场的名流士绅,总数不下五六十人。他们掌控着从下邳至小沛共二十多个郡县的地方政务。 倘若集体辞官,整个徐州必将陷入瘫痪。 此举旨在表明立场,让许枫清楚认识到他们的不可替代性。届时只需稍作退让,哪怕许枫劝慰一句,众人便可顺势收回成命,转而示好妥协。 此事实为陈登父子早有筹谋。许枫本为名士,素以仁德贤明著称,识人善任,待人宽和,且出身寒微。 不,与其说是寒门,倒不如说更为卑微——抛开国舅身份不谈,许枫不过是个山野草莽而已。 只要彼此各退一步,日后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维持徐州安定,士族支持他也并非不可能。如此,他便可如陶谦一般,享有全州最高尊荣。 聪明之人,断不会拒绝这样的局面。 第97章 全体辞官?!好!! 是日午后,用过晚膳,陈珪与陈登父子便偕同十余位地位显赫的官员,前往衙署。 衙署之内,许枫的家眷与家臣早已安顿妥当。 内院设有三十八座宅院,供女眷居住,幽深静谧,安全无虞; 外院则有三十二间房舍,供宿卫与谋士栖身。内外分明,井然有序。宿卫由典韦统领,贾诩与郭嘉则以内廷功曹身份担任谋臣。 此乃对外宣称之职。 寒暄既毕,陈珪立即切入正题。 “禀报大人,如今,我等已将徐州境内各地收成与物产情况悉数呈报,借此机会,有一事恳请大人恩准。” “何事?”许枫轻啜一口茶,目光温和地望向陈圭,笑意盈然,神情和蔼。 “我等深知,大人胸有经纬之才,通晓天时地利,精研天文地理,熟谙农桑水利,且明察人心,善断贤愚。正因如此,我等确信大人必能运筹帷幄、统领全局,故斗胆请求——望许大人允我等辞官归田。” 他们打算退隐。 许枫闻言,眸光微闪,当即应道:“嗯,好。” 什么? 真的?! 陈登与陈圭心头猛然一沉。 这…… “好”是答应了?! “大人!非是末臣一人之意,而是十余郡县之官员,皆欲请辞!” 陈圭睁大双眼,心中惊惶骤起。他原以为,只需稍作示弱,许枫自会挽留一句,届时便可顺势而下,彼此体面收场。 绝不会僵持,更不会以势压人。 毕竟多年以来,士族与州牧之间,向来靠的是默契维系——互不越界,各取其利,略施恩惠,便能相安无事。 此事本应如往常一般,点到为止,心照不宣即可。 怎料这位许大人,竟似不解其意? 可这也不该啊!以他的才识谋略,岂会听不出弦外之音? “怎会无人为官?”许枫却朗声一笑,“我帐下官员多如牛毛,单是我所训之将士,皆可理政!此辈皆由我亲手调教,文足以安邦,武足以定乱,功勋卓著,正愁无职以赏。” “诸位大人高风亮节,逐风实感钦佩。”他拱手一礼,神色诚挚,“在下将以州牧之名,口头嘉奖诸位一次,以彰清德。” ……口头? 陈圭几乎语塞。 “不必言谢,不必言谢。”许枫摆了摆手,面上虽谦和,心中却暗喜。他正思虑如何应对这批士子势力,未曾想对方竟主动退出,简直是送上门来的良机。 典韦送走众人后回返,险些笑出声来,回到堂中已是眉飞色舞。 他低声问:“大人,咱们这些出身卑微的兄弟,没门第、没人脉,真要派去各县主政?” “你胡思乱想什么?”许枫斜他一眼,随即转向郭嘉,“奉孝,你以为如何?” 郭嘉整衣躬身,从容答道:“属下有三策可荐。其一曰商路:联络兖州境内粮商、马帮、货贾,打通商道,财源自可滚滚而来。” “其二曰耕垦:以许昌为范,发放农具,开垦荒土,待春耕至,则广种屯粮,军需自足。” “其三曰求贤:重发求贤令,借大人州牧之威望,必能招揽天下英才来附。” “此中尤以求贤为上策。今士族群起辞官,人心浮动,正是广纳寒门俊秀之时,若行此举,或可得众望所归之效。” 许枫颔首赞许:“所言极是。即刻拟令,越快越好,张贴布告,遍传四方。” “遵命。” …… 与此同时,南阳隆中一处草庐之内,一位年轻文士身披薄衫,端坐案前。身旁书童执扇轻摇,此人名为诸葛逸,字乘风。 “此乃许枫大人所颁之文告?” “正是,先生。今日进城,见诸儒生交口称颂,故特抄录一份归来。” 诸葛逸颇为伶俐,是诸葛亮极为钟爱的书童,因而得他赐名,地位自然也亲近许多。 “哦,哈哈……” 这茅屋的主人,名为诸葛亮,乃徐州琅琊人氏,早年随叔父诸葛玄迁至庐江、豫章一带,后因官职被夺,遂依附刘表。 今岁诸葛玄辞世,诸葛亮便结庐于隆中,隐居于此。 虽言隐逸,然草庐院中香炉犹燃,用以凝神静气,而炉中所焚之香,价格不菲。 却不知其财从何来。 “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许枫大人,实乃当世罕见之奇才啊……” 诸葛亮读罢《临别表》,见其中将农夫之苦楚与寒门士子之志向描绘得入木三分,竟也心潮澎湃,热血难抑。 “逸儿,收拾行装。” “收拾何物?先生。” 诸葛逸恭敬一礼,茫然发问。 “随我同赴徐州。我料曹公未必愿放许大人离去,或会命其镇守徐州,借此疏远曹氏宗亲与许大人之间的关系。如此良机,我等正可前往拜会。此等贤者,不可不识。” 临别一表动天下,千载谁可共论才。 此乃诸葛亮心中所想。他熟读圣贤典籍,通晓兵法韬略,亦研习农政之书,胸中自有丘壑,原以为乱世难平,短期内难以终结。 又因曹操攻取徐州时未行屠戮,故对其并无深恶痛绝之意,只觉其虽谋臣众多、兵马强盛,一时也难统江山。 然而今日得见许枫之文,此念顿消。 “能著此《临别表》之人,才情心志,可谓旷古罕有。此人真大贤也,与我心境相契。” 小书童听罢,暗自摇头:唉,先生又开始自夸了。 赞许大人便罢了,何必总将自己牵扯进去。 诸葛亮斜目一瞥,“怎么?你怀疑我不配这么说?” 书童再度躬身,奶声奶气道:“先生年仅十六,哪及许大人的功业呢!” 诸葛亮轻敲其额,心头忽地一颤:说来也是,为何我竟觉得心中空落…… 罢了,非得亲眼见一见这位许大人才安心。 只是不可过于张扬……须改名换姓,悄然探问。 他搔了搔鬓角,年少心热尚未冷却,而眼下所见唯一能寄托寒门崛起之望、重振大汉之光者,正是这位许大人。 第98章 浪啊!继续浪吧!沦为庶民! 夜半时分。 万籁俱寂,众人皆已入梦。 寻常而言,彼时娱乐稀少,士族子弟若夜不能寐,多以读书为伴。 可此时,在陈登府中,父子二人却辗转难眠。 亦无心翻卷。 他们蹲坐于门前石阶,百思不得其解。 良久之后。 陈珪长叹一声:“怎会至此?” 陈登撇嘴不语。 这下不仅父亲丢了官职,他自己也沦为庶民。 更讽刺的是,下午典韦当众宣示全城,盛赞陈家父子高义节操,反倒为他们博得满城声誉。 可这声望又有何用?! 既已辞官,岂能再求仕途?若厚颜重返朝堂,怕是要遭万人讥笑。 这简直…… “唉,怎会如此啊?!” 陈珪再次叹息。 陈登几乎抓狂。 我的大好前程啊! “父亲!!您莫要再想那些歪理了!” 陈登低头低语,满脸苦涩,恨不得掌掴自己两下——我跟着你们去辞官做什么?! 我何必去辞官?! 我好歹掌管徐州农政,又与许大人同出一门,如今官位尽失,还谈什么士族体面! 这分明是要扶持寒门之举。 陈珪也怔住了,“我万万没料到!没想到许大人竟然如此干脆!我才刚开口,他立刻就应允下来了!” “元龙,为父向来是何性情,你最清楚。这辞官之语,本就是一时气话,哪能当真?” “一时气话……” 陈登一手按住心口,娘的…… 天意弄人啊…… “如今该怎么办?” 陈登只觉五雷轰顶,脑袋嗡嗡作响。若再去求许大人赐个职位,岂不是颜面尽失? 可若就此归隐,从此做个耕田农夫,坐耗家资,无所建树,终将沦为平民。纵然凭家中余财与人脉转而经商,恐怕也难有起色。 毕竟眼下正值乱世,更何况,陈登心中尚存大志。 他与曹操关系密切,与曹仁更是情同手足,如今一着不慎,满盘皆输,谁能甘心? 陈珪低头沉吟良久,身子愈发佝偻,最终长叹一声:“唉!眼下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我等士族在徐州各地终究还有些声望,主公总不至于放任许大人这般胡作非为吧!” “真会如此?” 陈登心头猛地一沉。 今日白日,他读过那篇《临别表》,说实话,若他是曹操,必定感动万分,连夜从许昌赶来相迎。 不为别的,只为在挽留许大人的同时,也让天下士人与寒门子弟看看,曹操是如何厚待自己麾下谋臣的! 这才是明主该有的姿态。 可在这节骨眼上,主公真会为我们出头? 做梦去吧!!! 许枫行事,步步为营,环环相扣! 先带家眷入徐州,继而掌控军权,将丹阳兵尽数换作青州兵!战时紧急,谁敢多言? 再以自身声望,拉拢庶民一派。 最后用计策将我等士族架空! 原本我们不至于这么快垮台!可您倒好,一头撞上去说要辞官!还他妈搞什么集体请辞! 全完了! 浪啊! 继续浪吧! 陈登越想越怒,恨不得一口把亲爹给吞了。 “元龙!不可如此!无论处境多么艰难,我们都须保持冷静,切莫自乱阵脚。” 见儿子神情颓丧,陈珪连忙劝慰。此刻正该同心协力,共度难关。 陈登深深一叹,“我实在笑不出来。明日还得面对乡中士人的口诛笔伐,简直是……唉……” 他们父子并非不想安睡,只是半个时辰前刚被人骂了个狗血淋头。那些儒生文人骂人从不带脏字,却句句诛心,根本无法反驳。 一想到明日还要继续承受这般羞辱,陈登便头痛欲裂。 …… 许枫的辎重营设在下邳城外河畔,依水傍原,圈出大片牧场,足以豢养万余匹良马。 此外,粮仓沿主干道依次设立,自许昌源源不断地运粮至徐州境内,贯通兖州与徐州之间的补给线。 工匠们建起专属工坊,又招募了一批徐州本地壮丁,编为辅役。庶民富商踊跃捐资,财力充沛,根本无需仰赖士族资助;至于声望,更早已不在话下。 当初许枫为曹操出谋划策,主张在徐州施行仁政,寒冬灾荒之际,又亲自率领队伍救出十万流民,悉数安置于兖州。 如此功绩叠加名望,使许枫成为万众归心之人,只需振臂一呼,百姓便蜂拥而至。 这一日,两位意想不到之人也抵达下邳—— 许靖与许劭。 这二人曾为杨修定评,名动许昌,如今却已无法立足。虽当年评语乃受许枫暗中授意,但一旦风声走漏,照样成了被攻讦的把柄。 故而在杨修事发的消息传开后,兄弟二人商议一番,决意投奔许枫。 毕竟是同宗血脉,或许念在同姓之谊,能收留一二。况且追随素有贤名的许枫,似乎也是条出路。 二人抵达军营,前来拜谒。此时的许枫,正专注于改良新型元戎弩的构造。 这弩具已改良为精巧的十连发近程杀伤兵器,可洞穿铁铠,但若遇沉铁、白银或质地极坚的金属,仍难以奏效。 待破甲箭研制成功,辎重营的战力必将再上一层楼。 暂且不论其他,单论剿灭黑骑之能,或许足令天下诸侯心生震惧。 许枫听闻二人到来,心中颇为欣喜,深知他们声名显赫,对徐州招贤纳士大有裨益。 或可缓解当前用人之急,更可通过特殊手段运作,助二人谋得一笔资财。 进入主帐后,许枫端坐于主位,案前摆着一卷文书;许靖与许劭分坐右侧,左侧则是许枫麾下谋臣,首座自是郭嘉无疑。 然而不知何故,贾诩竟移至末席就座,将钟繇等前排位置让予赵云、黄忠。 典韦与曹豹则留守前线军营,并未出席。 如今许枫帐下猛将如云,唯独欠缺一位统军帅才。 “二位先生,”许枫语气谦和地开口:“忽然驾临相投,不知可愿在下邳主持一场月旦评?毕竟年关将近了。” “是是是……” 许靖、许劭闻言皆面露喜色,果真大人极为欢迎! “大人,我等前来,本就是为此而来。当初我兄弟正是因仰慕大人,才在许昌安家落户;今大人移镇徐州,我等自然追随而至。” “只是……不知曹公那边作何反应……” 第99章 月旦评重启 提及曹操,许枫神色微动,“无须担忧,主公应已在来此途中。” “呃,我们……听闻一些风声,眼下不少儒生心中惶然,似有所顾虑……” “何种顾虑?”许枫含笑询问。 “便是……曹公将大人所撰之《临别表》广为传布,此举究竟何意?” 此言一出,许枫顿时一怔。 我他娘的也想知道什么意思啊?! 许靖低声说道:“会不会是……曹公其实,内心已有不悦……” “何以见得?” “坊间传言,说主公或将令大人此后卸甲归隐,故借此文昭告天下,收揽谋士之心。因此即便举办月旦评,前来者恐非真正名士高流……” 话音未落,郭嘉执杯之手蓦然一顿。 随即与许枫目光相接。 二人对视片刻,忽而同时展颜一笑。 许枫朗声道:“那再好不过!名士切莫前来!你们尽管办去,我所求者,正非这些名门贵胄。” “不是名门贵胄??那……那您想评的是何等人……” 许靖、许劭一时茫然,此前从未有过此类经验——毕竟往日月旦评面向整个大汉,所论皆为当世俊彦,方有“所品如龙升天”之效。 若仅评议身份卑微之人,他们手中实难掌握足够情报。 许枫虽据守徐州,声望却早已远播。除寒门子弟愿依附之外,世家大族多止于称颂,却不愿亲来投效。 原因无他:纵然前来,亦难获实利。真正功勋终由曹公分配,能分予许枫者几何? 其所辖职禄,最多不过太守之位,或治所属官而已。 当今之世,官职唾手可得。才学之士更愿依托家族声望,借人脉拓展影响力,博取赞誉,察举孝廉。 由此入仕,数载之后若有政绩,便可扶摇直上,反哺宗族。此乃彼辈垄断典籍之根本目的,旨在掌控朝堂命脉。 压制寒门崛起,以防动摇自身根基。 故而一旦曹操有意疏远许枫,谋臣必趋其主,唯有寒门之士,或肯前来效力。 许靖与许劭瞬息之间便参透其中关节。 于他们而言,这却成了新的难题。 若是未能选准前行的方向,或许终将深陷困境之中,至少眼下这般权势的纷争,并非他们二人所能驾驭。 他们不过是议论人物长短之辈,未曾担任官职,顶多算是有些声名的士人。 然而换个角度思量,此事也未必无解。 追随许枫大人行事,似乎也并非不可行。 “好,”许靖当即应允,随即起身深深一礼,“我们兄弟明白该如何做了。” “不,不不,你们还远未明白,”许枫忽然站起,走近二人低声说道:“我的想法是,今后的月旦评可专为徐州而设,仅评议本地人才,供我选拔任用;至于你们对天下士人的评价,则以帛书形式记录下来,密封收藏,售予诸侯或地方官员。” “啊?!” 许靖顿时怔住。 竟还能如此操作? “那……会不会损害我们的声誉?” 许邵眨了眨眼。兄弟二人多年来身为名士,暗中也曾收过馈赠——虽世人皆道名士当清高自守,可每逢有人求一句评语,照样奉上厚礼。 许枫微微向后一靠,咂了下嘴道:“依我看,你们本就承担着举荐贤才的角色,既然已有此效,售卖何妨?至于如何延揽人才,那是诸侯们自己的事了。” “有些太守、州牧,甚至不知自己境内藏有何等英才。若你们能填补这一空白,自然可获丰厚收益。倘若你们觉得此举有违圣贤之道,那也无妨——钱,放我这儿。” 许枫笑着道:“我不怕背负骂名!让金银来浸染我许枫吧!” 钱放我这儿……让金银来浸染我许枫…… 您可真是…… 二人不禁尴尬一笑,这位许大人……果真不凡,连谈钱财都如此冠冕堂皇,恐怕当世无人能出其右。 “好倒是好,可眼下我们并不知晓徐州有哪些可用之人。” 许枫笑了:“我知道。” 他的笑容从容笃定。 他也清楚,这样的帛书必定有人愿意购买! …… 月末,月旦评重启的消息传遍徐州全境,就连那些已失陷的城池也听闻了风声。袁术麾下的将领们无不感到烦忧。 他们原本一心等待下邳出兵,借机探明虚实,如今却完全摸不清对方主将的心思。 更何况,袁术手下能征善战之将所剩无几,仅存的刘勋已被派往南方抵御孙策,形势危急,独木难支。 眼下虽拥兵十万,却不敢北进徐州,连小沛都不敢轻取——毕竟刘备仍据四县,虎视眈眈。 简直令人发狂。 下邳越是平静安定,袁术便越是心惊胆战。 他已得知许枫到来,却不知曹操大军是否潜伏其后。 倘若贸然进攻下邳,一旦曹军突至,必将大祸临头。 于是陷入僵局。 反倒让许枫得以从容布局,日子过得愈发顺遂。 前来参与月旦评的年轻士子们,包括受邀前来的陈登在内,皆感头脑发懵。 只因许靖与许劭兄弟所评点的十三位人物,竟无一人相识! 这十三人皆出自徐州本地,于农事、水利、商贸、建筑乃至医术等方面有所建树。 许枫特意请来几位德高望重的名流坐镇,称之为“评委”,以佐证许氏兄弟的评断。 消息一出,寒门子弟为之沸腾! 因这些被品评者,竟全是出身卑微之人!更有数人原是农夫,仅略通文墨,其所献农策,皆源于多年耕作经验所凝结而成! 如今却得以登台受评,经考核孝廉之后,若有才能,许大人便会亲自录用,委任为县令! 而对于尚未表态的士族,则由太守暗中施压,予以警示。 这样一来,仅剩一个广陵太守之位尚无定论,一旦此职落定,其余官职便基本都有了归属。 第100章 明码标价?!品评人才竟开始收钱了?! 这释放出了一种明确的信号! 陈登在月旦评现场瞬间愣住,仿佛跌入寒冰深渊。 被算计了!对方并非意气之争! 他原本以为许枫只是出于争锋,想稍稍压制他们士族一回。 没想到竟是动真格的安排! 这是要将他们这些读书人逼上绝路!! 更要紧的是那些评审之人…… 个个来头不小! 神医华佗、医圣张仲景、大汉卫将军典韦、大司农兼徐州牧许枫,还有孝廉名士贾诩,才子郭嘉,全都是追随许枫左右、功勋卓著之辈。 尤其是华佗与张仲景,二人医术早已被传为传奇,声望如日中天。 就在陈登心口发紧、几近窒息之际。 许靖又宣布了一则新消息。 “诸位,现下我主许枫大人有意于徐州境内兴办学堂,尊崇教育。凡有名望之士,既可担任教席,亦可出仕为县令,但须依自身专长,呈交一篇策论,审核通过者,便可获得任职资格,每季度考核政绩。” “此外,许劭与我共同编撰一份品评天下名士、隐者及退隐贤达的名录,其中亦包含此前陈登先生的功过评定。然此名录仅对有贡献者开放阅览。如今徐州百业待举,所谓贡献途径甚广,若有意观览,可量力而行,略尽心意。” 许靖此言一出,当场哗然。 陈登与陈珪父子面色骤变,呆立当场。 这……这不是明码标价吗?! 你们品评人才竟开始收钱了?! 为何要如此市侩,连脸面都不要了?! 还美其名曰“贡献”!贡献什么?全是借口!百废待兴,不就是变相索财吗?! 绝不答应!死也不给! 我陈登就算当场倒毙,纵身跳下高台,也决不出此分文! 陈珪低声劝道:“儿啊,不如买上一份看看。这帛书之中若真记有你的功绩,将来另寻明主也好有所凭据,心中也好有数。” 陈登强压怒火,冷静下来,点头应道:“父亲所言极是,一切听从您安排。” 最终,他们耗去千金购得名录,几乎掏空家中为数不多的积蓄。 消息传出后,一众士人纷纷聚集至陈登府中围观。 千金数目,说多不多,说少却也极为可观。毕竟市面上流通有效的货币本就不多,五铢钱价值日渐下滑,而帛布与古物又难以估价。 因此金银反倒成了通行之物。乱世之中,交易媒介终究要看一方领地的实际状况。 这笔巨款,自然流入了许枫囊中。 尽管陈登、陈珪等人恨得咬牙切齿,却也只能忍气吞声。 谁叫许靖、许劭兄弟名望太高呢! 他们月旦评所出之语,向来一言九鼎,无人敢轻视。 …… 与此同时,“以贡献换品评”的风声迅速传开,一夜之间不翼而飞。周边城池与辖区的权贵皆得此讯,内心激动不已。 他们也想看! 倘若自家境内真有被评之人,或可趁机招揽,建功立业,未来所得封赏何止千金? 于是纷纷遣人奔赴徐州下邳。 这般情形持续良久,不少富商亦愿出资,只为了解全国各地青年俊才的情况,纷纷解囊。 所谓“贡献”之人络绎不绝,甚至荆州官员也甘愿花钱购买。 此时,正在途中行进的曹操听闻月旦评之事,立即派遣李典单骑赶赴徐州,求取一份名录。 李典归来时满脸愤懑。 “如何?没拿到?” 曹操在车驾中发问。他距徐州下邳不过三四日路程,眼下已知前方战事并不紧迫。 况且天子诏书既下,青州的吕布也不敢轻举妄动。 夏侯惇得以稍作休整,缓缓退至东郡,随后将驻守北方的虎豹骑尽数调回许昌,安置于周边营寨。经过数日修整后,大军即将再度启程,直指袁术辖地。 届时三路并进,势如破竹,必取袁术首级! “没拿到啊!典韦那家伙在门口把守!!” 李典顿时面露难色,满心不甘。 曹操忆起典韦的勇猛与忠心,不禁朗声大笑。 “这怎么可能?此事怎会牵扯到逐风?” 笑声落下,曹操沉吟片刻,“莫非背后实为逐风在幕后操盘?” 李典满脸苦涩,咬牙道:“我也不知。但他明言,若无千金相赠,也该有所表示。两手空空就想进门,难道真以为名士们愿为穷酸之辈开讲?” 穷酸…… 这…… “真不知这厮是从哪儿学来这些怪话。” 曹操闻言一怔,心中却了然——看来逐风在徐州过得甚是惬意。许靖、许劭如今已是公认的“大家”,其所撰帛书,凡提及之人,无不引发热议追捧。 “好!你去军需官处支取三千金,再领三万石粮、百匹丝帛,送往徐州。顺便问典韦讨一份帛书回来,让我瞧瞧究竟写了什么。” “哎,遵命!!” 李典顿时眉开眼笑,立刻点兵前往领取物资,随即奔赴徐州。 典韦此人,简直欺人太甚!! …… 自南阳而来的诸葛亮也已接近城池,借“归乡祭祖”之名,顺利进入下邳。虽值战时戒严,但守城将士态度温和,并未刻意刁难。 “先生,您瞧这些人匆匆忙忙,是在忙些什么?” “未曾听闻。近来只知许劭、许靖兄弟投奔许大人,数日前开设‘月旦评’,想来应为此事。既有名士坐镇,加之许大人威望卓著,下邳局势当可趋于安稳。” “这有何意思!竟无我家先生之名!” 诸葛亮淡然一笑:“自然不会有的。” 他隐居南阳多年,未尝出仕,亦少与外人交游,唯闭门读书,潜心研习。此番前来,一则探望旧居,二则欲亲见许大人一面——乱世之中,竟能有如此奇才执掌故土,若不亲眼一观,实在遗憾。 “先生!可若连您的名字都没有,这月旦评又有何看头?” 正说话间,一名士子疾步而过,口中喃喃: “南阳诸葛亮,襄阳庞统,此二人可有声名?” “从未听闻!怎会出现在帛书上?莫非你看错了?” “绝无差错!” “不可能!我们从不曾耳闻此二人。” 两人言语匆匆,转瞬远去。 诸葛亮闻言愕然,身旁小童诸葛逸亦愣在原地。 第101章 看帛书?!我佛不渡穷酸!! “乘风!”诸葛亮猛然喝道,“你是否背着我,向他人吹嘘我如何才识过人、过目成诵、举一反三?!” 小童诸葛逸立刻躬身叩首,惊恐万分:“绝无此事!!乘风断不敢妄言!顶多……顶多与其他书童争辩时提过一两句……” 他本性怯懦,却又爱面子逞口舌之快,此刻被责,吓得魂不附体——万万不可被逐出师门啊!! 跟着先生衣食无忧,若被驱离,何处容身?! 诸葛亮手指着他,悲愤交加:“哎呀!我本只想静居南阳,耕读度日,苟全性命于乱世,不求闻达于诸侯,你却……” “先生,这话不是许大人《临别表》里的吗?” “我借用一句,不行么?!” 诸葛亮心头一阵憋闷,越想越觉此语贴切,仿佛句句皆在说自己! “小人真的不曾张扬!!先生岂可凭空污我清白!” 诸葛亮一时语塞,胸中怒意未消,却又生出一丝惊疑——对那帛书的内容,愈发好奇。 于是命诸葛逸打听许靖、许劭兄弟居所,自己亲自登门拜谒。若能得见那传闻中的帛书,或许一切便能水落石出。 …… 不久,他们抵达下邳内城。 面对守门士卒盘查,诸葛亮自称琅琊人士,与城中陈珪大人相识,请求通传入内。 然后卫兵才肃然说道:“哦,陈珪大人已经卸职了。” 他们心中颇为敬重,因此对诸葛亮也显得十分客气,毕竟这年轻人身长七尺以上,相貌堂堂,举手投足间绝非寻常之辈。 “为何选择辞官?莫非是徐州局势不稳……” “哦,并非如此!这位先生,陈珪与陈登大人皆是清心寡欲之士,他们为追随许大人之政略,扶持寒门子弟,力抗士族压力,坚持己见,终致辞官归田,如今已为民庶。” 此言一出,诸葛亮对许枫的景仰之情更增几分。 原来如此…… 他自幼成长于徐州,深知此地形势错综复杂,各股势力盘根错节,彼此牵制。 竟然连士族也都全心支持许大人了? 甚至甘愿退让权位,这般气度,实在——非同凡响。 许靖与许劭的府第之中,大片屋舍空置不用,二人将整座宅院用作藏书之所,所存者正是许枫大人府中流出的典籍。 因此两人感激涕零,感恩不已。 同时还获授一个职位。 名为“图书馆管理员”。 虽不知此职具体何意,却清楚乃是许大人特设之位。 命他们以自家后院储藏书籍,并依“许枫数字”与大写汉字编目分类,妥善归档。 又在房中放置石灰,借其吸湿之性,除去空气中潮气,确保室内干燥,使卷册文书得以完好保存。 故而二人极为欣喜。 当今天下,书卷堪比珍宝,即便想观阅也未必能得,世家子弟向来将家藏典籍严密保管,绝不轻易示人。 纵有友人前来借阅,也须限时归还。 且必是交情深厚之人才有此资格,寻常之交断无可能获此殊荣。 是以藏书之所,历来为儒门世家最为珍视之地,乃学问传承之根本。 而今许枫竟愿将家中所藏尽数托付于他们掌管,甚至允其自由翻阅,这是何等的信任与恩遇? 此刻二人正埋首于馆中勤勉准备读书之事,忽闻护卫前来通报。 “许靖大人,许劭大人,门外有一儒生求见。” “不见不见!此时何事,你且将他请回,若有要事,明日再来相见。” 那护卫一怔,却仍伫立原地未动。 许靖顿生不悦,“怎么?我的话不作数了?” “不不不,”护卫连忙苦笑道:“那位儒生似早料到二位会推辞,特地交代,若被拒见,便说他是琅琊人士,且名字亦见于那帛书之中,因此心生疑惑,特来借帛书一观!” 帛书? 许靖闻言一愣,随即低声吩咐:“既如此,你速去请典韦将军前来,再往请军师郭嘉。若无要务,切莫惊扰大人。” “是!” 护卫领命而去,不久典韦与郭嘉联袂而至。 此时夜色已深,许枫确已就寝,即便尚未安眠,也定是在歇息途中。 基本不会外出。 别看许大人仁德广布,智谋超群,可一旦入夜,便以“不值夜班”为由,坚决闭门不出;偶尔现身,也不过是出门购些……“宵夜”罢了。 典韦一到门口,便见一位身穿月白色长袍的儒生静立等候,顿时心头火起——本打算在门前小憩片刻,今日轮值守夜,盯防辛苦,偏生又遭打扰。 “你就是那个要看帛书的人?” 诸葛亮听到这浑厚嗓音,含笑转身,躬身行礼,目光所及,是一位身着黑衣、长发披肩、未戴冠冕的年轻人,风姿飘逸,恍若仙人。 诸葛亮不禁微微一怔,此人形貌如此,气宇轩昂,想必便是那写下“众里寻他千百度”佳句之人。 尤其气质相符。 “在下,特来求观帛书。” “用我们家大人的话,我佛不渡穷酸!” 尽管典韦并不清楚“佛”究竟为何物,但想来寺庙里供奉的神祇,大概便是人们口中的佛了。 诸葛亮微微一怔,随即忍不住咧嘴笑了出来。 这话倒是颇为有趣。 “我听闻,许大人曾言,若能为徐州出力,便可阅览帛书。” 典韦一愣,出力?我连你面都没见过,能有什么出力?出力不就是给钱吗? 郭嘉拱手行礼,语气柔和地问道:“敢问阁下,何谓出力?” 诸葛亮还了一礼,神情淡然道:“我有治理内政之良策,可使今岁徐州五谷丰登!” 此言一出,典韦立刻皱眉,压根不信。 “这种话,我家大人也会说。” 郭嘉轻笑一声,再度躬身:“在下愿闻其详。” 诸葛亮徐徐道来:“如今徐州境内,已有三股势力归附许大人,人力与声望皆已充足。农具经先前改良,亦无需再作更易。然而徐州非兖州可比,军民屯田之法,未必适用。” “应以百姓为单位,十三户或二十户结为一组,互帮互助,统筹田亩。将下邳至小沛一带荒地尽数开垦,围绕粮站分布村落。秋收之后,粮食就近送入沿途粮站,富余部分再转运仓储。如此,军需得以保障,粮草亦可先行筹备。” “况且今年乃大旱之年,唯中旬有望迎来雨季。若能预判降雨时日,便可趋利避害,收成必然可观。” 第102章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郭嘉微微一怔,“阁下竟还能推演天象?” 未等诸葛亮开口,他身旁少年诸葛逸抢先答道:“我家先生乃是旷世奇才!岂止观天象,通晓天命、阴阳、五行,无所不精!” 竟如此玄妙? 典韦挠了挠头,转头看向郭嘉:“您会这本事吗?” “我不会。” 郭嘉坦然摇头。 诸葛亮负手而立,脊背挺直,胸膛微抬,神色间尽显自信。 “这,可算作出力?” 他淡淡问道。 郭嘉点头,“算。” “但农事繁琐,须得亲身参与方可见效。单凭一篇策论,难以定夺。先生可愿留下,助徐州一臂之力?” 诸葛亮嘴角微扬,轻轻一笑。他此来并非求官,只为见一见许枫其人。如今亲眼得见,却发现对方虽气质超然,却仍不过是个儒生模样。 怎么说呢…… 略感失望。 “先让我看看帛书再说。” 典韦咂了咂嘴:“哎呀,看就看呗,跟我进来,许家那两位老先生肯定写了不少东西。” 众人步入内堂,许靖与许劭取出帛书,置于诸葛亮面前。 他只一眼,便起了兴趣。 只见其上详列诸多俊杰,而第三位,赫然正是他——诸葛孔明。 其文写道:智谋深远,善理内政,精通屯田之术,通晓天文地理,博览群籍,熟稔兵法,堪为军政栋梁,王佐之材。才学卓绝,当世罕有匹敌者,唯襄阳庞统、颍川郭嘉、荀彧、贾诩可与并论。 此人尚未出仕,现居南阳隆中,隐于草庐。寻访可识其形貌,然欲请其出山,极难。年仅十六,而已有如此器局。 此外尚列庞统、魏延、鞠义、鲁肃等人…… 简直是一份极为详尽的名录。 “这……” 诸葛亮顿时怔住,“此乃何人所撰?!怎会知晓我之行踪?!这简直……” “我隐居隆中,从未向人透露去处。而襄阳庞统、江东鲁肃,何以亦在此列?!断无可能!!我之居所竟为人所察!” 隐居隆中?! 郭嘉闻言,顿时笑道:“此帛书中言,唯诸葛亮通晓天文地理,其余诸人不过初涉此道。如此看来,阁下便是孔明无疑了?” 诸葛亮当即点头,猛然握住郭嘉之手,神情激动:“大人!您……您是否真有那《天书全经》?” 《天书全经》?? 郭嘉被他攥着手腕,浑身不适,加之诸葛亮靠得太近,白净面容几乎贴面相对,两人尴尬对视片刻,忽听得典韦开口道—— “我,我真的没有!!孔明你先冷静!” 郭嘉微微咋舌,连忙解释道:“在下乃颍川郭奉孝,从未听闻过什么天书全卷。或许我家大人知晓,但他未曾向我透露分毫。若你想一睹为快,还需亲自去问我家大人!” 诸葛亮一脸惊愕:“你不是许大人?!” 郭嘉一怔,“我何时说过我是许大人了?!” “那——快带我去见大人!” 能如此清楚地指出天下英才所在之人,绝非寻常之辈。此人简直如同仙人临世,俯视尘寰,莫非真是文曲星君下凡不成? 可这就奇怪了。 “大人已经歇下了,不如明日再去拜见。” 郭嘉略显局促地看了诸葛亮一眼,心中暗道:这诸葛孔明,未免也太急切了些,失礼得很。 诸葛亮转头望向许靖、许劭兄弟二人,正色问道:“二位先生,在下所言帛书事关重大,如今已售出多少?” “仅卖与元龙一人。至于徐州儒生,虽有几人见过,但绝不超过十人。” 诸葛亮沉吟片刻,缓缓道:“既然如此,烦请将此帛书拆分为多份,先收回陈登一家手中所藏。日后若有愿出重金者,不可携书离去,只准入院阅览,时限不得超过一炷香。” 郭嘉与许氏兄弟皆是一愣,“这是为何?” 诸葛亮轻扬嘴角:“物以稀为贵。倘若人手一册,岂不成了寻常读物?况且一旦落入其他诸侯之手,他们依图索骥,礼贤下士,将人才尽数延揽,届时天下纷争,岂能平息?” 典韦猛然拍头:“哎呀!大人也曾这般说过!不过他倒不在意,只说无妨,反正终归是‘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 诸葛亮身形微震,眼中渐渐浮起一抹炽热的期待。 这位许大人,当真耐人寻味。 …… 许枫,后院。 大司农府毗邻徐州治所衙署,夜阑人静。紧挨着许枫宅邸一侧的,便是那座新设的官署——手工院。 此院乃许枫亲建,专司精巧器械之制。 院中聚有二十三名女子,各自拥有独立小院,宅舍整洁富庶。她们皆心灵手巧,原是因战乱丧夫、流离失所,才被收容于此。 日常所做,多为竹木编织、机括雕琢,诸如卡扣、机关构件乃至小型雕塑,皆出自她们之手。 许枫为此院赐名“天工院”,取“巧夺天工”之意。 院中妇人之首,正是当年自宛城归来、曾为曹操铸“铜镜”的邹夫人。若非曹操贪恋其美色,险些命丧宛城,也不至酿成那场祸事。 此时,许枫与赵子龙步入天工院内。近日,设计院送来一份图纸,需在元戎弩的卡扣结构上加力,以使射程增至一百四十步。今日前来,正是为了验收成果。 刚踏入后院内堂,便见满目精巧器物:改良后的木牛流马、农用扶手滚筒割草机,皆为世间罕见之物。 虽尚无法大规模制造,但天工院诸妇仍日复一日,勤勉为许枫效力。 “邹氏,参见大人。” 邹夫人黑发如瀑,随意束于身后。年约二十五六,却依旧风华正茂,肌肤胜雪,透着淡淡红晕,宛若美玉雕琢。 她衣着素净,难掩身姿绰约。 赵云守于门外,许枫则入室查验机括,细看之后,颇为满意。 “夜深了,本该让夫人安寝,其实不必特地唤我。” 许枫打了个哈欠。方才已将入睡,忽接天工院通报,称器械改良已成。以往此类精细事务皆由天工院自理,从无差错,他本无意亲至。但念及深夜相召,想必众人极盼得他一观,遂起身而来。 “大人,您累了吧?” 正欲离开时,邹氏忽然轻声开口。 “妾身略通经络穴道之法,不如……为大人舒缓疲乏?” 第103章 与亮彻夜畅谈 邹氏跪在身前,许枫心头猛然一颤。 这…… “这恐怕不妥……” “大人,请容民妇略表寸心,以报大人的恩德。” 邹氏微微欠身,做出相邀之态。可这房中并无他物,唯有一张床榻,别无坐处,唯有卧于其上。 许枫一时心神微乱,心中泛起些许异样波澜。 随即深深一揖,正色道:“此举不合礼法,夫人不必如此。” 他内心虽有灼热翻涌,却强自克制,转身欲走——家中本有娇妻,虽年岁尚轻…… 但……但确实从未有人如邹夫人这般,多了几分成熟温婉的风韵! “终究不可趁人之危。” 他低声自语。 正欲迈步离去,岂料邹氏一步上前,竟紧紧抱住他的臂膀。 低语道:“大人,民妇确是心甘情愿。” “日后若大人疲惫劳累,尽可来此处小憩,妾身定当悉心照料,为大人解忧去乏。” 许枫轻叹一声,“不必了,真的不必了!” 他挣脱开来,语气坚定:“你为我打造器械,已是最好的回报。” “大人,若非您相救,我孤苦无依,如何在这乱世存身?我无以为报,早已立誓不再改嫁。如今此身,唯愿终生侍奉大人,聊表寸心。” “若您有所需——” 许枫急忙抬手制止,“下次,下次再说吧!!” 脸上已悄然泛红,毕竟这位邹夫人…… 绝非寻常女子可比!一言一笑看似柔弱温顺,正因这份纯善,才更令人心绪难平。 “大人,今夜,可愿与我共度良宵?” 邹氏轻声细语。 许枫怔住片刻,这话……怎么如此耳熟! “不了不了,此事伤身损神!家中还有娇妻等候,我该回去了,回去了!你这器械做得极好,明日我再来取。至于方才所言之事,呃……容我日后再作答复!” 话音未落,匆匆转身而去。 留下原地呆立的邹氏。 她怔然许久,忽而掩唇一笑,清脆如铃。 脸颊余晕未褪,低声嗔怪自己一句:“我在胡说些什么呢!” “罢了,续缘之事也不必再想。今后若能常伴大人左右,略尽绵薄之力,便已不负这一番救命之恩。” 她轻轻一叹,心中交织着甜蜜与烦忧。 喜的是,从此不必漂泊流离,可如常人般过柴米油盐的日子,积攒家业,亦能为大人效力。 忧的是,自己才力浅薄,恐难真正助益于他。 …… 许枫从内院走出,脚步急促。守在大门处的赵云抱拳相迎:“大人,可还顺利?” “妙,妙不可言!” 许枫激动之下随口应答。 “哦?既如此,大人何不将她带回府中,细细亲近?” “呸!”许枫瞪眼斥道,“这叫什么话!荒唐!你也是知书明理之人,子龙,我真是看错你了!哼!这等事怎能带回去?!这……这分明应当留在天工院,偶尔回访,方为上策!” “原来如此?” 赵云一愣,挠了挠头。 怎么回事?难道元戎弩的机括改良不是为了提升战力? 若是破甲箭再有突破,黑骑斩首之威必将大增,战场之上定能发挥奇效。 许枫回到府邸,辗转难眠,心绪不宁。正烦躁间,忽闻通报之声。 他索性翻身坐起,披衣下床,直奔前厅。 只见典韦归来,身后跟着一名青年。 许枫命人备茶。 反正是睡不着了,今天你们谁都别想安生! 他打定主意要拉着二人彻夜长谈,陪我一起熬到天明! 待看清来人,却是一位儒生,年纪不大,却生得俊朗非凡。 身形挺拔,体态匀称,肤色白皙,身穿月白长袍,身旁跟一书童,伶俐机敏,眼神灵动。 “敢问阁下是?” 诸葛亮当即深受触动,双目放光,顿觉颜面有光,挺直腰背后恭敬行礼,深深俯身一揖,言道:“大人,虚怀若谷,真乃名不虚传!” “在下深夜冒昧来访,您竟早已备好清茶与鲜果,愿与亮彻夜畅谈,实在……实在令在下感激涕零。” 他原本只是想试探许枫的度量如何。 因此执意要求郭嘉与典韦陪他此时前来打扰。 未曾想,许枫不仅毫无怒意,反而亲自迎候,扫榻以待。 这才是真正的敬重贤才! 许枫微微一怔。 诸葛亮? 字亮吗?难怪气质如此出众! 许枫笑着指向右侧客座:“请坐。” 随即吩咐道:“唤贾诩来。” 贾诩正坐在左侧第二席,闻言猛地转过头,瞪大双眼:“属下一直在此,大人。” 我的存在感,就这么微弱吗?! ...... 此时,曹操已抵达军营。 城外设两处营寨,后营位于下邳城西,靠近小沛;前营则驻于下邳城东,临近寿春。 前营兵力已达三万,其中青州兵五千,丹阳兵两万五千。 “今夜不必再去惊扰逐风,我们暂且在军中歇息一宿。若明日清晨得闲,再去拜访也不迟。” 曹操轻声道。随行者为荀攸与戏志才。戏志才近来调养得当,身体已然大为好转,不再似从前那般频频咳喘。 听罢此言,二人皆心知今晚恐难与许枫相见。 后营之中唯有黄忠留守。 其麾下白骑方才完成周遭地形勘察,归营不久,已绘制出至少三十张清晰详尽的地图。 曹操百无聊赖,夜间安寝无趣,便一直在黄忠帐中闲谈。待见到地图之时,脸上顿时浮现出震惊之色。 “汉升将军,这些图幅,可与昔日你们为我绘制淮、扬一带的军图相差无几?” 黄忠深知许枫平日不至军营,专司下邳内政,故只得亲自接待曹操。 “正是。” 言毕朗声大笑,“哈哈哈~主公请看,如今扬州大半地势已尽在掌握!寿春所在、刘备屯兵之处,皆已标注分明。” 他手指地图上密布的记号,其中有三处标记尤为显眼——一个圆圈、一个叉形,以及一处三角符号。 第104章 多出个被动技能? “这三者各代表何意?” 黄忠笑道:“圆形标注者,乃适宜屯兵之所;交叉标记,则是埋伏险地,不可贸然进入;至于三角形,乃是大人特许黑骑驻扎之地。” “黑骑?!” 曹操顿时精神一振,眉飞色舞地追问:“可是赵子龙将军统领的斩首黑骑?” 黄忠点头应道:“正是此军。” “传闻彼时仅损数人,便深入敌阵数万之中,取纪灵首级而还!此事如今已在许昌传为美谈,究竟是如何达成的?!” 当日曹操初闻战报,当场从坐席上跃起,满面惊愕,神情恍若目睹鬼神复生一般。 “百人之师,斩敌主将。” 黄忠拍胸一笑:“我白骑亦可为之,且风险更小——只要逼近至百五十步内,便可精准狙杀敌方统帅!” “子龙将军固然英勇绝伦,但黑骑之战术,远非单纯冲锋陷阵所能概括。”黄忠解释道:“当初许大人筹建此军,实为乱世之中自保之策。” “自保?”曹操一愣,老天爷啊,不是为了辅佐我吗?! 可恶! 黄忠颔首道:“的确如此。许大人的性情您也了解,他不喜征战,为人谨慎,常于公务结束后,保持低调静谧之态……” 黄忠这样一讲,曹操深感认同。平日里许枫若非处理军务,闲暇之时几乎从不外出,宁愿整日待在府中休憩,能不出门便绝不会踏出家门一步。 至于酒宴应酬更不必提,除非是曹操亲自设下的私宴,否则他是断然不会出席的。 “因此,无论是兵器配备还是作战策略都极为周密详尽。我等几位将领皆身经百战,子龙与典韦更是堪称无敌于天下的猛将,自然清楚大人所创的练兵之法与战术布置有多么高明,恐怕前人闻所未闻。” “针对黑骑的斩首行动,必须与我白骑紧密配合。他们出发之前,我们会先行完成地形勘察,明确告知哪些小路适合突袭,何处何时会有敌军经过,一切细节都要精准预判。” “具体方案由设计院拟定,贾诩大人统筹规划,郭嘉大人负责传达指令,子龙统领黑骑仅需依令执行即可。” “原来如此……” 曹操频频点头。 看来这并非一次偶然得手的奇袭,而是早有筹谋、长期布局的结果,方能一击即中,震动四方。 日后若再兴兵征伐,倒是可以向逐风借调这几支精锐,或许能收奇兵之效。 “多谢了,黄忠将军,这张地图今日可是立了大功。” “明日清晨,你随我去见见逐风。” 曹操含笑说道。 “有了此图,攻取寿春,想必易如反掌。” …… “大人,在下出身琅琊,所学颇广,或可略尽绵力。若是涉及内政民生、耕作之事,在下也稍有涉猎,略知一二。” 十六岁的诸葛亮并未刻意谦逊,而是带着几分少年意气,坦然对许枫言道。 那一夜,他们彻夜长谈。 典韦与赵云也在座中。 今日两位武将竟也毫无睡意,反而越聊越起劲,甚至连田亩水利、农桑之事都探讨了个遍。比如大人提及,在中原之外的异域,有一种名为辣椒的种子,栽种之后可得极辛辣之物; 另有一种叫水稻的作物,产量极高,若能推广,将来兵马粮草无忧,谷物亦可逐步转化为精细米粮。 说到后来,诸葛亮越发笃定许枫确是出自民间耕读之家,心中顿时倍感亲近。 而郭嘉与贾诩在一旁听着,竟插不上话,只觉惊骇。 实在可怕——那些从未在中原流传过的外邦物产,许大人竟能如数家珍,娓娓道来,仿佛亲身经历一般。 随后又论及所谓“天书全经”之事,许枫虽一口否认,但其渊博学识却让诸葛亮根本无法相信他与此无关。 年少的诸葛亮本就信奉玄理,坚信这世间必有超凡之道存在。 一夜交谈下来,众人无不惊叹折服,对许枫更是心悦诚服,敬仰至极。 就在这一刻,许枫耳畔忽然响起久违的提示音。 【叮!你获得三名以上顶级文臣真心追随,武力+1,体魄+3,解锁被动技能“伟岸仪态”】 【伟岸仪态:提升你在他人眼中的个人魅力,更容易赢得诚心归附】 啊? 许枫一怔,武力增强倒还罢了,怎么还多出个……被动技能? 而且这名字一听便是关乎气质风度的加成,甚至让他觉得有些不自在。 “伟岸”?! 这形容的是文臣吗? 也许……大概吧。 他苦笑一声,送诸葛亮离开府邸,并在徐州城内为其安排居所,于自家外院设一小宅,待遇与郭嘉、贾诩等人相同,今后基本便常住于此。 走到门口时,忽然精神一阵恍惚,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终于——可以睡觉了。 “逐风。” 忽然,一道低沉嗓音在耳边响起。 许枫浑身一震,回头望去,正看见不远处的曹操,刚刚从车辇上走下。 “哈哈哈!!!逐风!!久别重逢,可想煞我也!” 曹操豪气干云地大笑,“我特地带了美酒,从许昌一路赶来,今夜你我兄弟定要畅叙阔别之情,痛饮一场,不醉不归!!” 许枫嘴角不由得微微抽动。 我去…… 这下真的彻底没法睡了啊! 就像是曹老板在他最疲惫、最想歇息的时刻,突然被人连拍八下后背,还大声嚷嚷“别睡了,起来嗨”一样。 搞什么鬼啊!! “诶?!”曹操忽然故作严肃地绷起脸,“逐风,此前之事,确实是为兄不对,如今我也亲自来见你了,莫要再与我置气。我已经下令,让所有宗亲之人皆受惩处!” “为兄,向你赔个不是。” “先前未曾体察你的心情,不该冷落于你。” 曹操笑呵呵地说着,这一路行来,他早已盘算好再见许枫时该以何种姿态应对,也早已压下了心中的那些芥蒂。 原本,以曹操如今的地位,早可晋升大将军,甚至丞相之位,真正做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而那位“一人”,也不过是被幽禁在宫中的笼中之鸟罢了。当今天下,曹操自认已无谁能与之争锋。 正因如此,他此刻愿意稍稍放低姿态,对许枫低声下气,实则需要极大的决心,去挣脱权势加身后的骄傲与顾虑。 第105章 让我亲手将你的心捂热! 一旁的戏志才、荀攸等人见状,心中皆感欣慰。 他们觉得舒坦,是真的舒坦。 毕竟主公平日并非这般性情,如今竟有此转变,无论是否做给天下人看,都足以令人倍感畅快。 因为若能善待非宗族出身之人,日后自然也不会亏待其他功臣。 许枫听完这番话,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犊子了,该不会又要通宵折腾吧?! 我身体真的顶不住啊!! 早知道昨晚就在邹夫人那儿好好放松一下了!! 要说邹夫人,在许枫现代思维里,大概就是这个意思——唯一的区别在于,她只是单独对他如此。 而且不收任何代价,所以谈不上什么交易。 那是她选择的一种报恩方式。 结果他跑了,真是怂得可以! 这才导致现在困得眼皮直打架。 “主公,您的心意我明白,但眼下实在不宜继续商议军务。昨夜我未曾合眼,此刻疲倦至极。若是攻打寿春之事,您既已亲临,前营一切军务尽由您决断,我愿交还兵权。” 许枫语速飞快地说完,随即深深一躬。 这态度,明显疏离。 曹操顿时慌了神。 “逐风!” 他急忙上前几步,一边赔着笑脸,一边道:“你可是还在恼我?” “你临行前所留书信,我已看过。在心寒离去之际,仍为我曹操谋划筹策,实在令我……难以言表。” 许枫勉强一笑,略带心虚。 那封《出师表》原是长辈训诫后辈所用。 当年诸葛亮以为刘禅无能,可实际上,刘禅精明得很。作为晚辈,又如何真能约束得了权倾朝野的诸葛亮? 但经许枫稍作修改,身份已然不同——他可是曹操麾下头号谋士,地位尊崇,自然另当别论。 一番肺腑之言,令曹操动容。 而被宗族逼迫离去一事,更让他怒火中烧。 最终曹操也终于想通:许枫是他亲自请来的人才,当初本欲培养为猛将,后来却成了首席谋臣、内政重臣。 他早已离不开此人。 因此,压制宗族势力,他自有这个魄力。 “逐风!你不该对我生怨!” 曹操语气坚定:“我若做了令你寒心的事,那就让我亲手将你的心捂热!我为你攻下寿春,再把整个徐州交到你手上!如何?” 他低沉沙哑的声音传来,字字铿锵,令人动容。 “是啊小叔!您笑一笑嘛!” “小叔,我们也都来赔罪了!那些宗亲的叔伯们,不过眼界狭窄,并无恶意!” “正因您才华太过卓绝,才招致嫉妒,此事不必介怀!从今往后,昂儿必定站在小叔这边!” 许枫一时无奈,瞪了曹昂一眼,随后伸手揉了揉他的脑袋,说道:“记住你说的这话哦!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今后,小叔可就指望你了!” 曹昂高兴得咧开嘴,爽朗地笑了出来。 曹操见状,心中一喜:咦?看来气消了。 那就好办了。 “哈哈哈!逐风,既然如此,咱们进府里详谈如何?” “不必了不必了,我身体实在支撑不住啊!”许枫立刻露出一脸苦相,连忙对曹操道:“主公,您不如直接去军营吧!前营一切早已准备就绪,随后便可合兵一处,共伐寿春。我已让黄忠将军为您送来行军地图。” “这……呃……” 曹操一时语塞,竟还是不让我入府?! 这是何意? “你昨日当真与奉孝他们彻夜长谈?” 郭嘉打了个哈欠,轻声回应:“正是,主公可曾看过那帛书?” 曹操猛然想起,哎呀,那帛书还未来得及翻阅,“李典已经前去采买,但我尚未细看。” “若没看过,倒是可惜了。如今帛书中所载,诸葛孔明已赴徐州上任,担任典农之职。” “什么?!” 曹操双眼圆睁,满脸惊异。 又招揽了一位英才? 他微微一笑:“此乃大好事!如此一来,我曹操身边又多一位名士。这诸葛孔明,年岁几何?为何此前从未听闻其名?” “若姓诸葛,想必出自徐州本地?可是琅琊诸葛氏之后?” 曹操疑惑地发问。 郭嘉点头应道:“正是如此。” “唔,甚好,甚好。” 他深深望向许枫一眼,忽然间,竟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丝……高远卓绝的气度。 “逐风,徐州今后便托付于你了。眼下,我先为你夺回失地。” 曹操语气沉稳地说出这话。不知为何,经历这一番波折后,他心中原有的失落已然消散,反觉得许枫麾下之人,亦如己出。 或许,是曹嵩那番话起了作用。 本已走远的诸葛亮忽而驻足,回首望向正在交谈的许枫与曹操,内心震动不已。 “没想到,许大人在曹公面前竟有如此分量。” “先生日后也会有的。凭您的才学,匡扶汉室定非难事!” 诸葛逸声音尚显稚嫩,但说话时笑容甜美。 “你可知我为何出仕?” “为了赚钱。” 诸葛逸脱口而出。 诸葛亮轻轻敲了下他的脑袋,“自然是因为在许枫大人身上,看到了汉室复兴的希望。” 兴办书院,尊儒为本,兼纳百家思想。 此等胸襟,唯“山海无量”四字可喻。许大人果然虚怀若谷,令人由衷敬服。 至此,当日午后,曹操麾下八万青州兵与五万虎豹骑悉数抵达徐州下邳。 兵锋直指扬州寿春,气势如虹。 宛如一头原在休憩的猛兽,此刻已然睁眼起身,蓄势待发。 第106章 三头猛兽闯入寿春! 次日清晨,曹操进入前营,在许枫尚于后方处理内政之际,正式接管军权。 青州兵战力再度显现,十二万大军兵分三路,齐头并进。 不出五日,连克城池十二座。 所有失地尽数收复,势如破竹,畅通无阻。 至第七日,粮道枢纽建成,后勤补给畅通无碍。许枫早已将各条运粮路线摸清,军粮皆能于攻占当日送达前线。 前线将士得以全力奋战,毫无掣肘。 攻城略地,野战争锋,追击敌军,将袁术部众视若鱼肉,任意宰割。 毫不留情,杀得袁术军队魂飞魄散。 甚至心生畏惧。 是的,纯粹的恐惧——他们对曹操的军队,尤其是重甲虎骑与轻甲豹骑,产生了深深的惧意。但凡见到骑兵影踪,便只想逃遁。 守城将领亦不敢坚守,总觉得难以抵挡。 曹操几乎无需多施谋略。 正如此前袁绍写给他的那封信中所言:“往死里打!” 与此同时,孙策亦率军进攻庐江。其人身强力壮,骁勇善战,威名远扬,所率骑兵锐不可当,素有“小霸王”之称。 此霸王,实乃纵横千古、独一无二的楚霸王项羽,由此可见孙策之英勇亦非同凡响。 打得庐江四周人心震怖,纷纷归降! 与此同时,关羽亦长驱直入,挺进寿春外围诸地,所向之处,敌军望风溃散。 这半个月以来,扬州之地仿佛闯入了三头猛兽,正疯狂吞噬疆土,袁术竟毫无还手之力。 最终,只得将全部兵力尽数收缩至寿春城中。 城内囤积粮食三十万石,驻扎兵马十二万!各类器械、弓弩、刀剑、战马堆积如山,紧闭城门,死守不出。 寿春城墙巍峨高耸,易守难攻,因而得以长期固守。即便面对曹操与关羽两面夹击,竟也顽强支撑了七日之久! 直至关羽终于退兵,只因刘备亲率张飞自荆州襄阳火速回援。 战场局势瞬息万变,一日之间便可翻覆乾坤,若不能果断把握战机,便可能招致惨重损失。 不久之后,在持续不断的围困与沉寂的攻势下,寿春城内满目疮痍,城外更是尸骨纵横,血流成渠。 此城终究可破,却似乎难以速克。 如今曹操粮草充足,大营直接扎于寿春城外,将其征战途中收编的十五万余众尽数布防于城墙四周,昼夜轮番攻战! 而关羽等人虽表面撤军,实则悄然迂回到曹操防备薄弱的寿春北境,封锁袁术所有逃亡之路,哪怕试图借道遁走亦无可能。 此人,必当斩首示众。 …… 此时寿春城内,百姓惶恐不安,流离失所,夜不能寐,纵使紧锁门户,仍须提防前来抢掠粮食的士卒。 他们因战乱初起时未能及时逃离,如今已沦为城中累赘,如同案上鱼肉。 随时可能被袁术军队杀害,以节省口粮消耗。 他们计划死守至寒冬,再待来年春暖,期盼彼时曹操后方生变——眼下青州吕布之威胁,几乎成了袁术唯一的指望。 倘若吕布再度进攻兖州,或可逼得曹操退兵。 寿春皇宫之内,二十多名舞姬翩跹起舞。 袁术驱逐了所有前来进谏的文武大臣,独自闭门于大殿之中,与后宫嫔妃饮酒作乐。 然此乃苦中求欢。 那些舞女与妃嫔只能强作笑颜相伴,人人皆知,胜利的曙光已然渺茫至极。 无人真正欢喜,所有人不过是心怀悲戚,陪袁术继续沉溺于虚幻梦境。 而袁术本人,双眼布满血丝,面容枯槁瘦削,眼窝深陷,酒色早已掏空其体魄。 此前仍有臣子劝其出逃,但他如今已不知该奔向何方。 十五日前,袁术曾遣使向袁绍求援。 信中言明二人本为袁氏兄弟,虽早年不睦,偶有嫌隙,然今逢危难,理应兄弟相扶。 然而,使者却被痛打一顿,遭厉声辱骂,并被告知已修书致曹操,劝其全力剿灭袁术,切勿存妇人之仁。 此信一至,彻底击溃袁术心防,使其精神彻底崩塌,再无力支撑。 “斟酒,快斟酒!” “陛下……”他的妃嫔低声呼唤。 “只管倒酒便是,美人儿,今夜共度良宵……” 袁术脸上浮现出沉迷奢靡的醉态,心中已然决断:他要在寿春皇宫中,度过余下的最后时光。 待城池陷落之际,能逃多远,便逃多远。 如今已别无他法。 他左手抚过妃嫔身躯,右手则紧紧按在传国玉玺之上。 血红双眼中闪过一丝恐惧,脑海中回响起那句铭文:“受命于天,既寿永昌。” “哈哈,好一句‘受命于天,既寿永昌’,看来,这天命从不曾落在我身……” 早年,袁术曾梦一雄鹿驰骋于大汉江山之上,群雄竞逐,尾随而至。 解梦之人言道:雄鹿即“公路”,天下诸侯终将追随袁术,成就帝业,重振汉室荣光! 从那时起,他便认定自己乃天命所归之人。 获得传国玉玺后,这份执念更是如野火燎原,愈演愈烈…… 然而此刻,大势已去,兵败如山崩海啸,文武群臣只得退守于这孤城寿春…… 念头刚起,城外骤然传来震耳欲聋的轰鸣之声。 袁术恍若惊梦初醒。 一名浑身浴血的将领猛然闯入殿中,引得殿内舞女与妃嫔尖声哭喊,四散奔逃。 “主公!陛下!” 那将领面目陌生,袁术竟不识其名,但他身后紧随而入的一位儒雅文士,却是阎象——当年极力劝阻他称帝,因而被自己罢黜归野的谋臣! “阎象!你竟敢回来?莫非是投敌叛我,引狼入室?” “主公!”阎象闻言一怔,继而痛心疾首地高呼:“您醒醒吧!寿春……已经破城了!” “荒谬!我寿春城墙高达二十丈,楼台坚固,粮草充足,至少可守至来年!” 那将军急忙跪禀:“是……是曹操麾下第一谋士许枫所造的回回炮!那利器轰塌了城墙,根本无法抵挡啊……” 第107章 袁术疯了!城破了! “砲?曹营何时竟有此等神兵利器?”袁术瞠目结舌,几乎难以置信,这字眼听来如此陌生而骇人。 混乱之中,阎象挺身立于袁术面前,神色悲愤交加:“袁公路!我昔日以为你是江南英主,纵无帝王之资,亦当怀霸者之志!汝袁氏四世三公,门第显赫,名震天下!岂料你竟堕落至此,荒淫暴虐,丧心病狂!” “庸碌无能,自取灭亡!” 阎象胸膛剧烈起伏,仿佛压抑多年的愤懑终于喷涌而出。 他曾力谏勿称帝号,奈何袁术执迷不悟,执意登基,终致四方围攻,天下共讨,实乃昏聩至极,自寻死路! “放肆!你竟敢如此辱骂朕?!” 袁术怒拍龙椅扶手,拔剑起身,自御座台阶一步步走下,直逼阎象。 猛然挥剑劈落,正中其肩,鲜血“噗”地喷溅而出,染红石砖。 袁术力竭,踉跄跌倒,却又挣扎着站起,转身扑向那些惊恐逃窜的舞女与妃嫔。 “谁也不许逃!都随朕去黄泉作伴!” 他拾起染血长剑,疯狂追逐一名宫女,状若疯魔。 那名将军目睹此景,几乎呆立当场。 眼前之人,真是那个出身名门、温文尔雅、礼贤下士的袁公路吗? 不是了。 他已经彻底疯了! 此时的袁术全无逃生之念,只求亲手斩尽所有亲眷侍从,绝不让曹操有一丝羞辱他的机会! “将军!将军!你是何人?哪部将士?快!快放火焚烧宫殿!我要葬身于此,与寿春同烬!绝不受辱于曹贼之手!” “速速动手!!!” 袁术嘶声咆哮,双臂狂舞,手中利剑划破空气,发出凄厉刺耳的呼啸。 …… 半个时辰后,寿春陷落,城墙尽数崩塌,残军再无力阻挡曹操大军铁蹄。 一支通体漆黑、甲胄泛着幽光的重骑兵自小道疾驰而出,如黑色风暴席卷城内,所过之处敌军尽灭。 随即,城门洞开。 领军者乃一器宇轩昂、风姿卓绝的俊朗将军,战袍浸血,杀气腾腾,双目凌厉如电,仅凭气势便令敌胆寒溃逃。 这正是许枫所练之黑骑,统帅之人,正是赵云。 “一号!率单数编号黑骑突进右翼,我领双数自左翼包抄,皇宫前汇合!” “遵命!” 黑骑精锐以编号为序,从一至百,战力依序递减,其中一号乃除赵云外最勇猛之将。 两路骑兵分进合击,手持长枪策马冲锋,脚踏铁镫稳坐战马,临近敌阵时迅速换上连发强弩——元戎弩。 箭雨倾泻,敌骑纷纷落马,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紧随其后,曹操麾下虎豹骑亦杀入城中,袁军全线崩溃,四散奔逃。 他们早已闻风丧胆! 此前数战,黑骑与虎豹骑早已将袁军杀得魂飞魄散,望之即溃! 就在此时,远处山巅之上,一队人影正凝望着那城破之战的景象。 正是刘备、关羽、张飞三兄弟。 刘备遥见寿春宫阙烈焰冲天,不禁低声惊叹。 “不愧是曹操啊!二弟、三弟,你们可还记得那投石机的威力?” 关羽轻抚长髯,缓缓道:“确如星陨地裂,这般精巧庞然之械,竟已被曹操造出五具,实在令人难以置信。” 刘备摇头叹息:“终究是我命薄福浅,未能得许枫先生襄助。若他肯为我所用,何至于困顿至此……” 每每念及此人,他心中便涌起不甘,仿佛错失了扭转乾坤的良机。 那投石机的图样,若早些从辎重营的设计院窃取出来该有多好。 当年他尚居许昌之时,已不止一次动过此念—— 潜入设计院,盗取其中图纸,便可尽获许枫主持研制的种种利器。 然而终究胆怯,那院落守卫森严,寸步难行。更不必说其中五百名辎重营将士,个个身手非凡,皆非等闲。 许昌之内,最神秘之地莫过于设计院与天工院。 尤以天工院为甚,唯有许枫一人可自由出入。 刘备暗忖,其内恐怕藏有猛士谋臣,凶险莫测,绝非善地! “二弟、三弟,我们退兵吧。” “什么?大哥你疯了吗!我们在寿春好不容易立稳阵脚!” “对啊大哥!俺还等着痛饮庆功酒呢!” 可刘备一想到许枫,便觉四肢发冷。 旁人或许不知,或天下诸侯提及许枫,只道他是谋士一名,所谓武艺,不过粗通剑术,体格健壮而已。 但刘备不同,他曾亲历其侧,深知那身躯之中蕴藏着何等骇人的力量。 此人实乃曹营深处潜藏的悍将,深不可测! 一旦他亲临战场,必将所向披靡,无人能挡。 “退兵吧。曹操容不下我,如今我好不容易脱身,岂能再自投罗网?” 关羽与张飞对视一眼,皆默然无语。关羽终是轻叹一声:“那么眼下,我们又该去往何处?” 刘备目光微凝,沉声道:“荆州。我已与刘表商议妥当。荆州英才济济,他愿将新野、穰城交予我等,借以抵御宛城之敌。若能顺势收复宛城,便可领南阳太守之职。” 他眼中骤然闪过一丝光亮,这或许是当下最稳妥的出路。 或许,能在荆楚之地觅得未曾预料的机缘。 “宛城?我的天!”张飞忽然惊呼,“那刘表岂不是把大哥当作第二个张绣来看待了?” 张飞虽生得豹头环眼,看似粗犷,实则心思敏锐,远非常人所能及。 这一句话,已然点破刘表用心所在。 关羽略显诧异:“三弟随大哥入荆襄,此事竟今日才知?” 二爷双目微眯,望向张飞,隐有责备之意。 刘备笑道:“是我未让三弟参与密谈。他性情直率,恐言语冒犯,反惹误会。” “嘿嘿,哎呀,你们快看,子龙杀得正酣呢!” 他们远远望去,只见高楼飞檐之间,一道矫健身影纵横驰骋。 赵子龙宛如战神降世,手中银枪所指,袁术军甲胄如纸糊般碎裂,势不可挡,横扫千军。 隐约可见那一股黑甲铁流奔腾如潮,刘备心头却猛然一紧。 唉,子龙本应归于我帐下啊!!! 可叹!可恨! 第108章 袁术伪朝覆灭 寿春陷落,袁术伪朝宣告覆灭。 这个存续不足两月的政权,终在乱世之中如昙花一现,化作尘烟。 袁术之举,可谓辱没袁门清誉。 与此同时,袁绍亦平定北方幽州,剿灭公孙瓒。 一代白马将军,最终困守高台,杀尽亲族,自刎而亡。 其结局,竟与袁术惊人相似。 至此,当年一同出征、彼此扶持的两位老战友,终于踏上了各自崛起的征程。 而他们之间的较量,也即将正式开启。 寿春城重建之际,曹操亲自驻守于此,并召许枫前来议事。 从粮道赶来的许枫与郭嘉同行,荀攸则与戏志才结伴而至。 程昱与曹仁自小沛抵达,黄忠、赵云、典韦、许褚等将领亦尽数到场。 如今,徐州、扬州北部、兖州,外加半个豫州,广袤疆域尽归曹操掌控,所辖之地百姓逾百万。 这份势力,已然堪称雄踞一方。 夜宴之上,曹操盛赞赵子龙骁勇善战,更以一己之力斩杀黑骑精锐! “真乃天下无双之雄师!!!” 曹操端坐主位,毫不掩饰对赵云的器重与喜爱。 “如此虎将,当世罕见,实为翘楚!” 典韦与许褚闻言顿时面色不悦,二人愤然道:“主公此言差矣!论武艺,我等岂会逊色于子龙?” “呵呵呵,”曹操淡然一笑,“可你们俩,合起来才算一对。” “呸!谁要跟这粗鲁汉子成双?”典韦口中满是肉块,边嚼边嚷。 许枫已用罢饭食,四人之中,唯黄忠老将军用餐举止最为沉稳有度。 而许枫本人食量最甚,他与典韦、许褚、赵云四人聚餐,一顿便可消耗二三十人的酒肉份额…… 若非曹操如今府库充盈,恐怕早已心疼得难以承受。 这般吃法,也不知何时才是尽头。 戏志才与荀攸相视苦笑。 这位逐风啊……这些年他们祈祷多次,总算不再和文官争功了,怎料如今连武将也都对他心服口服。 结果运筹帷幄、调度粮草之功归他,战场斩敌、立下战勋之名还是他的。 这让人心中实在难安。 荀攸倍感憋闷,戏志才却早已习以为常。 “志才,我命你遣人请刘备赴宴,为何至今未至?” 曹操忽然发问。 此时许枫抬起头,淡淡说道:“跑了。刘备早已离开许昌,又怎会回头?” 曹操一怔,随即放声大笑:“岂有此理!他身为大汉左将军,受我厚待,又得天子召见,正该趁此时机邀功请赏,博取声望,如何会走?” 戏志才亦笑道:“在下已派人相请。毕竟其乃朝廷重臣,不宜强逼。逐风但请宽心——” “报!” 帐外疾驰而来一名骑兵,神色慌张,冲入帐中单膝跪地,高声禀报:“刘皇叔营寨已然拔营!去向不明!” “什么?!”曹操猛然起身,满脸惊愕,“如此大功当前,他竟敢不取?此人不是一心匡扶汉室吗?竟逃往何处?!什么?他走了?” 许枫转头看向戏志才,轻声道:“军师,您方才让我放心什么来着?” “呃——”戏志才嘴角微抽。他本欲说:请安心,刘备绝不会逃。此人视汉室如性命,为国效力建功,乃是其立身之本。 可眼下,这话竟卡在喉间,不得不硬生生咽下。 “这……这竟真的逃了?!刘玄德,简直是卑鄙无耻!” 许枫悠然笑道:“我早说过,用人可用百人,独不可用刘备。虽不知他如何下定决心脱身,但我总觉得,许昌内部必有人暗中相助。” “……” 曹操幽幽看了许枫一眼,此刻不便多言,但仍疑惑地喃喃道:“此人……莫非真有争霸天下的野心?” “自然有。”许枫点头应道。 曹操沉吟片刻,继而洒然一笑:“无妨,无妨……” 他挥了挥手,道:“当时情势紧迫,无人可用。小沛兵马由其弟关羽、张飞掌管,若朝廷下令调兵,未必肯全力响应。” “即便他逃了,也终究无处可依。” “呵呵……” 此刻坐在倒数第二席的诸葛亮忽然轻笑几声,笑意浅淡,却不置一词。 他原本当居末席,却因贾诩执意退居最末,这才换了座次。 正在举杯饮酒、品尝菜肴,几乎未参与他们议论军政之际。 “阁下是……”曹操微微眯起双眼,打量着眼前这青年,年纪约莫十六七岁,从未谋面,却气质不凡。 颇具士林正统之气。 许枫身边之人,果真个个深藏不露。 “哦,在下诸葛亮,字孔明,拜见曹公。” 曹操饶有兴趣地注视着他,似有意试探般问道:“你方才似有笑意,是何缘故?” “并非讥笑,”诸葛亮轻捋短须,神色从容,眸光微转,徐徐道:“在下绝无嘲讽之意,只是感慨那位刘皇叔命途实佳。他以仁义忠信立身,却不敢坚守此道;如今建下讨逆伪帝之功,竟又不敢受赏,实在……令人叹息。” “如此人物,凡能洞悉天下大势、识人善任者,皆知其非明主,故无需忧虑。” “若谁愿追随刘备左右,怕是连安身立命都成难题,唯有庸碌之辈才会投奔。” 曹操闻言,心中舒畅。 其余谋士亦纷纷颔首称是。的确,连封赏都不敢接受,只知仓皇避走,谁肯效命于这般人物? 唯有许枫苦笑摇头。 心中暗忖:孔明啊孔明,你也幸亏到了我这里,否则凭你这份心意,岂会不愿辅佐刘备! 还说得这般理直气壮! 脸都不红一下! 不过许枫猜测,诸葛亮恐怕只是应付曹操罢了……他刚才那笑,分明是没忍住,实为讥讽曹操狂妄自大。 “好!逐风啊,你这位年轻幕僚,才学着实不俗,哈哈哈!该让他多历战事,积累功勋,日后献策助你稳固徐州、扬州,方好擢升重用!” 曹操望着诸葛亮时目光炯炯,心知此人初入许枫麾下,自当礼遇优待,以显爱才之心。 “孔明还需多向逐风请教学习!” “谨遵教诲。”孔明淡淡一笑。 “不错不错,下次相见,可不能再坐末席了。”曹操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满含期许。 此时,贾诩悄悄夹菜的手忽然停住。 心中嘀咕:坐在末席的……不是我吗? 第109章 稳住,别浪 寿春一破,捷报便从扬州传至许昌,曹操随即依约将兵权交付许枫。 这是他早先许下的诺言。 然而最初,仅拨给徐州三万兵马,其余兵力需由许枫自行筹措。 “我本就根基不厚!”临行前,曹操拍着许枫肩头说道,“能调拨的兵力有限,如今我要靠你替我抵御孙策。” “那江东小霸王趁势夺取庐江,击溃九江、豫章诸地,已在吴郡扎下根基。听说他以铁腕镇压士族,不服者皆斩,行事果断凌厉,确实令人惊叹。” “早年我曾与其父孙坚共事,不得不说,孙氏子弟果然英勇善战,目标清晰,性情刚烈。” 曹操轻叹一声:“对抗孙家,全赖逐风运筹帷幄。眼下我暂不欲对江东用兵,也无暇兼顾。你可知,我下一步要征讨何人?” 说到此处,他忽而笑了起来。 许枫眉梢微动,低声答道:“袁绍。” “哦?” 曹操一怔,内心颇为震动。纵然知晓许枫才智过人,博通经史,此刻仍不免惊讶。 “逐风,你是如何断定的?” 许枫面色略变,心中同样惊异。 眼前的官渡之战,似乎比原本历史提早爆发。 又或者,并非提早。 一场战争,从来不止于刀兵相接。真正的战事,始于战前动员,师出有名的宣告;继而派遣斥候探查敌情,散布流言动摇其心。 待粮草齐备,整饬军械,集结将士,展示军威之后,更须联络四方势力,结成同盟,共抗强敌。 开战之后,每下一城,皆须思虑如何扩大优势,借舆论与政令分化敌我,逐步积累胜势。 如滚雪球般层层推进,最终方有决胜之机。 现在,表面上看似乎即将开战,但实际上,真正战场上的对决,或许还要再等数年才会正式拉开帷幕。 如果许枫没记错的话,这场被后世称为历史上四大以少胜多的经典战役——官渡之战,本质上是一场“巨头对决”。袁绍与曹操这两位霸主之间的较量,不仅是武力的碰撞,更是谋士集团与猛将阵容的全面交锋。 从这一年的战略布局开始,序幕已然缓缓掀开。 “明白了。” 许枫拱手行礼,低声回应。 曹操微微颔首。他将徐州与扬州托付给许枫,除了发展民生之外,实际上也是把对抗袁绍时的一条潜在胜路交到了他手中。 此时,曹操淡淡开口:“逐风,你好像已有一年多未曾执起那柄虎头鎏金枪了。若今日再握,可还使得动?” 许枫一怔。 “您这话……莫非是打算?” 该不会真要让我上阵杀敌吧?天呐我有点慌! 我哪经历过这种万人混战的大场面啊! 曹操轻笑两声,道:“不必忧虑!如今我军中良将如云,精兵遍布,断不会让你亲自为我冲锋陷阵!逐风尽可安心!” 听完这话,许枫顿时嗅出一股熟悉的“棋子”气息。 来了来了…… 他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当年官渡战场上,曹操作为统帅被颜良、文丑逼得节节败退的窘境。如今关羽不在身边…… 啧,隐隐有种不祥的预感。 “到时候再说吧。” 许枫轻轻叹了一口气。 这种感觉,就像一脚踏上了无法回头的战船。 “我对主公只有一句忠告,万望铭记于心,务必牢记!若是忘了,便来徐州找我,我定当再提醒您几遍。” “何事?”曹操目光炯炯地望着许枫,神情认真。如此郑重其事,这一次必须听进去。 他心里清楚,前几次失利,或许正是因未采纳许枫之言所致。这次若有叮嘱,绝不能再有丝毫懈怠。 许枫郑重其事地拍了拍曹操的手背,吐出四个字: “稳住,别浪。” 曹操一愣,眉头微皱,口中反复咀嚼着这四字,似懂非懂,满脸疑惑。 稳住,别浪? “我……很浪吗?” “何为‘浪’?” 曹操不解地发问,显然跟不上许枫的思路。 许枫笑了笑:“日后自会明白,切记切记,稳住才是关键。” 嗯,稳住。 曹操点了点头,不再多言,随即向许枫摆了摆手:“回吧,等到难以决断之时,我会再请你回来。” 许枫深深一躬,笑道:“一声吩咐就够了,请不请的,何必这么见外。” “嘿嘿嘿……” 曹操笑着转身,登上了马车。 渐行渐远,消失在返回许昌的官道尽头。 许枫伫立在下邳城外的后营,久久凝望,直到曹操那数万大军彻底隐没于尘烟之中。不知为何,心中竟泛起一丝莫名的失落。 曹老板……对我的信任与器重,实在无可挑剔。 无论这份厚待是否出于收揽人心的考量, 总之,挑不出半点瑕疵。 毕竟,许枫并没有一个结义兄长等着他过关斩将、千里相寻。 因此此刻内心,确实涌动着几分暖意。 “大人,人已走远了。” 贾诩忽然在身后出声。 “啧,文和啊,你下次走路,能不能带点动静?” 许枫思绪正乱,冷不丁听到这一句,差点本能地挥拳而出。 “呃……在下穿的是布履,脚步自然轻悄。若大人肯赐一双皮靴,在下行走之间,岂不是‘咚咚’作响了?” “你还缺钱?” 许枫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贾诩,“你每月俸禄一百二十斛粮,帛二十匹,五铢钱上百枚,还有布匹金银不断。” 贾诩嘿嘿一笑:“谁会嫌弃钱财太多呢,大人?” “您赏双靴子,在下献一奇策,如何?” 许枫顿时往后一仰,做出防备姿态。 抬手指向辎重营方向,笑道:“先生请——” 第110章 刺杀那位军师 冀州。 在吞并幽州之后,袁绍获得了庞大的兵力补充、人口资源与广阔疆土。 如今实力更盛,根基稳固。 邺城,府衙之内。 “诸位,如今公孙瓒已灭,北方已然平定!我再无后顾之忧。接下来,你们以为当如何行事?” 袁绍端坐于案前,目光慵懒地扫视下方的谋士与将领。众人皆刚受封赏,个个战功显赫,意气风发。 原本,公孙瓒并不至于如此迅速溃败。 毕竟袁绍麾下的谋臣们,背景错综复杂,各怀心思。 他们本有意相互牵制,借内部争斗削弱对手势力。 却不料,袁绍以曹操帐下许枫之事为鉴,压制了谋士间的纷争,力排众议,主张速战速决,一举歼灭公孙瓒,从而奠定今日局面。 此举也为后续南征争取了宝贵时机。 在谋臣之中,沮授、郭图、田丰、许攸实则分属四派,彼此难融。 田丰性格耿直,直言不讳;许攸则为人圆通,善于周旋,且与袁绍私交甚笃,早年便一同往来。 沮授出身不同,乃河北士族之首,背后连结大宗世族,代表众多儒生士子利益;郭图则一贯中立,惯于趋利避害。其中尤以许攸与田丰之争最为激烈。 二人皆欲使袁绍采纳己策,主导军政大计。 袁绍素喜听取各方分析,再自行决断。早年兵微将寡时,尚能果敢决疑;如今地广兵多,反觉束手,难以果断。 “诸位皆默然不语?” 袁绍含笑环视群臣。此战首功,非鞠义莫属——他击溃白马义从,成为压垮公孙瓒的最后一击。 于是袁绍将目光投向此人。 “鞠义,你可愿说上几句?眼下北方已安,下一步方略,你以为当如何?” 鞠义位列将军第二席,此时抱拳而起:“回禀主公,卑职以为,当前应休养生息,整顿兵马,待粮草充足、军械完备之后,再挥师南下,进取兖州、扬州、徐州等地。届时铁骑南驰,顺势而进,必可大破曹操之军!” “说得好!” “该死的!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竟还修书命主公前去归附!岂有此理!此等狂悖之徒,正该狠狠教训!” “正是!下一战就该讨伐曹操,逼他吐出所占之地!当初若非主公扶持,哪有他曹操今日风光!” 众将闻言群情激奋,纷纷响应。一谈及征战,武将无不热血沸腾——不仅名望可扬,更能建功立业。手中兵权愈重,日后的地位自然水涨船高。 袁绍部下诸将,与曹操倚重的宗亲集团到了这一步,心思早已不局限于眼前官职。若能攻城略地,夺取曹操疆土,则北方一统指日可待。 继而南下荆州,再取江东,十年之内,或许真能重归汉室一统。 若成此事,所赐岂止是将军之位?那将是封侯裂土! 封侯便有封邑,家族荣光绵延不绝。乱世之中,所求者,不正是如此吗? “打,是必然要打的。” 这时,田丰忽然开口。 喧闹的武将们顿时安静下来,齐齐望向这位袁绍帐下首席谋士。 田丰原为冀州隐逸名士,蒙袁绍亲自礼聘而出,专司运筹帷幄,制定大计。唯有方略明确,前路方可清晰。 袁绍亦饶有兴趣地看向他。 方才提问鞠义,不过是以其引出议论,真正期待的,正是此刻田丰之言。毕竟武夫虽勇,却少深谋远虑。 田丰微微一笑:“我深知诸位将军渴望建功立业之心。然而眼下若即刻与曹操开战,虽胜算颇高,却难免自损实力,恐给南匈奴、乌桓等北境游牧部族以可乘之机,侵扰我边陲。” “主公,如今北方异族未靖,须加安抚;而南方青州尚有一人不可忽视——吕布。此人反复无常,犹如墙头之草,至今行踪不明。” “我们当设法拉拢于他,缓和关系,使其转而袭扰曹操后方,为我所用。” 袁绍的眸光骤然一亮,语气铿锵地说道:“不错,理当如此。” “然而,吕布往日与我确有嫌隙,但细究起来,也不过是些可解之怨。如今利害攸关,想来他也不会拒人于千里之外。” 田丰拱手躬身,继而进言道:“目下主公已据有并州、幽州、冀州三地,若能联合青州,则等同坐拥四州疆土,功业震古烁今,北方自此可安。届时幽州开设胡市,财源滚滚,三州互通商贾,百业得以兴盛。” “此外,推行军民屯田之策,备足粮秣。冀州地势平坦广袤,粮运极为便利,最快三日,最迟二十一日便可抵达前线,如此方能保障战事连绵不绝。切莫忘了,曹操阵中亦有一人,号称粮道永不中断。” 此语甫出,许攸当即放声大笑。 “哈哈哈……”许攸朗笑着迈出一步,道:“田元皓所言,未免太过夸张,竟说粮草永不中断?” “你口中的此人,莫非是指河北许枫?” 许攸昂首而立,继续道:“主公,并非在下妄自尊大。那许枫虽才名远播,实则也并非不可撼动。我麾下密探曾报,许枫为曹氏宗亲所弃,此前杨彪与其子在许昌作乱,竟无一名曹家人出手相助,独令其孤身前往处置。” “由此可见,此人亦有破绽。或因居功自傲,或因性情孤介不谙世故,以致遭曹操疏远。依我之见,离间其与曹氏亲族之情,不失为一上策。” “好!”袁绍面露笑意,心中暗觉此讯极为紧要。 若属实,或成制胜先机。若能在战前除掉曹操的头号谋士,必使其心神动摇。 “哼,甚合我意。接下来的谋划,我将采纳诸位良策,汇集成书,送往衙署。众将即刻返回军营,整备兵器,征募新卒,操练骑兵,演练远攻阵法。不出三年,我定挥师南下,直取许昌!” “主公英明!!” 谋臣齐声颂赞,武将彼此交换眼神,皆已领会袁绍之意。此事尚需徐图缓进,眼下刚得幽州,正宜休养生息。 而在开战之前,尚有许多隐秘之事可为。 譬如,刺杀那位军师。 众人退去之际,袁绍唯独留下了许攸。 待堂中人影散尽,他才低声问道:“那许枫,你知晓多少?” 许攸一听,便知其意所在。 深施一礼后答道:“详细情形所知有限,但可断言,许枫出身寒微,原为布衣,只因当今天子认其为舅,方得国舅之衔,却并无强大家族为倚仗。” “多年来,他主张唯才是举,因而深受寒门学子拥戴,声望极高;但也正因此,招致士族集团嫉恨。可以说,此人手握一柄双刃之剑,既能斩敌破阵,亦易反伤己身。” “其麾下仅五百辎重营士卒,传闻乃其主动请命,远离曹操谋士核心,从不争宠夺权。” 第111章 还在内耗?!! 袁绍听到此处,已微微颔首,“真是个聪明人。” 唯有智者,方能如此明哲保身,既避开了同僚构陷之祸,又凭屡献奇谋赢得超然地位。 反观己方,谋士之间几如三大派系争锋,尤以田丰与许攸最为明显。 不知何故,田丰始终鄙薄许攸,以为其阴鸷狡诈,阿谀奉承,妄自尊大。 但袁绍赏识许攸才略,对其余瑕疵不过一笑置之,并不挂怀。 “是以,我们的确可尝试行刺许枫。我记得,在曹操身边,并非全无我们的耳目……” 言及此处,许攸略作停顿,有些话不便说得太透,毕竟若过于直白,反让袁绍心生戒惧。 “哈,先生多虑了。我在曹孟德帐下并无多少暗线,反倒是我这边,总觉得有人窥探。” 袁绍轻叹一声,实则隐瞒了真相。 因为他只需知道这些,便已足够。 暗子,自然要留到最紧要的关头才揭开,方显其威力。 “好了,先生今日也辛苦了,入夜随我一同巡视军营,若有良策,我们边走边议。” “啊!”许攸面上满是惊喜,“在下何德何能,竟蒙主公如此厚待。” 他躬身相迎,请袁绍起身,二人携护卫缓缓步入营地深处。 …… 此时的许昌,曹操的府邸早已升格为丞相府。 官居丞相,总揽天下兵马大权。 而司空之位,则由荀彧执掌。 剿灭袁术伪帝,匡扶汉室社稷,曹操顺势登临丞相之位,如今位极人臣,宫中防卫之事,悉数交予长子曹昂。 至于钟繇等旧日汉臣,未曾追责,连杨修一事也未再提起。 此举令董承等人感念恩德,心中纵有波澜,亦不敢轻举妄动。 然而此刻,朝堂之上,文武百官正因一事争执不休。 以荀彧为首的一众谋士主张,应即刻于官渡、白马等地布防屯兵,以拒北方之敌。 历经数年兼并重整,北方如今已由曹操与袁绍二主分据,黄河为界,南北对峙。 地图之上,一目了然:袁绍雄踞河北,昔日盟友曹操则盘踞河南。 黄河,便是两国疆界。 “战,终究是要战的……” 一人轻叹出声,此人正是程昱。 程昱为人务实,这些年功绩斐然,却有一奇特之处——专擅守御。 他不善攻伐,唯精固守。 尤其自许枫离去之后,愈发趋于保守。 他所信奉者,乃稳守成局之道。 “但大规模屯兵,动静太大。” “青州尚有吕布,文若可曾思虑周全?” “区区吕布,不足为惧。” “依我之见,夏侯惇将军虽曾抵御吕布,胜负参半,今若遣曹仁将军前往,必可稳守无虞。” 在荀彧看来,曹仁才略更胜,夏侯惇虽勇,终逊一筹。 二人皆为良将,然论统军之能,曹仁远在其上。 “故而,主公麾下可用之将,实已紧缺。” “若……若能请国舅拨援一二……”程昱偷偷望向曹操,见其正饶有兴趣地听着众人争论,只得苦着脸道:“借调一两位将领……” “还借?!” 曹操顿时横眉冷对,怒目而视! 胡闹!上次借走典韦的教训还不够深刻吗?! 还敢提“借”?! “诶!孟德!!你这话可就不妥了!” 夏侯惇一听此言,立刻按捺不住。他本就心绪不佳——此前在青州,本将吕布打得闭门不出,如龟缩洞中,谁知撤军之际反被追击,溃败如丧家之犬,狼狈不堪。 好不容易稳住阵脚,盼着曹操速平袁术,自己也好稍作休整,却不料刚得喘息,便被急召返许昌。 与兄弟夏侯渊几乎不得片刻安宁,未立寸功,便马不停蹄赶回,一到许昌,竟闻宗族地位被贬。 封地尽数收回,所有宗亲,无论夏侯氏还是曹氏,除少数领兵将领外,其余一律遣返谯县,无一留下。 “逐风那边猛将如云,调派一人前来支援又有何难?何必在此愁眉不展?!” “那卫将军典韦,至今仍有谥号在身!难道就任其闲置?这岂非浪费栋梁之材!” 夏侯惇声如洪钟,话音未落,曹操猛然拍案而起,怒目相向。 “还在内耗?!!眼下局势如此危急,你还说这种话?!逐风究竟何处得罪于你?!我曹操替他向你赔罪便是了?!!” “啊?!你说!!他到底哪里冒犯你了?!给我说个明白!” 曹操嗓音低沉厚重,这一声怒吼夹杂沙哑,震得夏侯惇一时怔住,竟觉委屈涌上心头! 这……这不该如此啊! 往日孟德从不曾这般待我! 谁人不知我夏侯元让乃曹操帐下最受倚重之将!怎料今日…… “你们越是如此,我越心烦意乱!!” 曹操用力拍击案几,面色铁青地喝道:“若今后我将尔等尽数遣归乡野务农,唯逐风堪可倚仗,那时你们便称心如意了?!” “功勋当立于沙场,岂能靠内讧争得?若你仍这般咄咄逼人,逐风拂袖而去,白白葬送一位经世济国之才!如此你就痛快了?!” “不,主公,属下本意是……” 夏侯惇急忙从坐垫上起身,单膝跪伏于曹操面前,神色惶然。他从未见过曹操动怒至此。 看来,那些宗族子弟遭贬受罚之事,确实深深激怒了主公。 “宗亲被惩,你心中不服,是也不是?”曹操冷声质问。 “不不,属下心服……”夏侯惇连忙低头,此刻若再强辩一句,恐怕连许枫的影子都见不到,就得被押回老家种田去了。 “杨彪、杨修作乱!蒙蔽天子!差之毫厘,许昌便已沦陷!!苍天在上!倘若当时有哪路诸侯挥兵来犯——” “只要许昌周边任一郡守反戈相向,我曹某人便将一败涂地!!” “那时节,我曹家、夏侯家的宗亲们,又在做些什么?!”曹操大步上前,蹲身直视夏侯惇,厉声咆哮,“你说!他们回来后定然已告知你,那几日究竟躲在何处?!” “在,在……” “在闭门自保!!死守家财!!无耻至极!!” “是许褚、典韦、赵子龙三人杀入皇宫,救出天子,斩杀杨修,才换得今日你尚能站在此处,与我谈什么调兵遣将之事!此事不提还好,一提起来——我倒要问你,你在青州与吕布交战,胜负如何?” 第112章 涿州的大耳巴子! 夏侯惇闻言浑身一震,脸上羞惭难当,恨不得立刻钻入地底。 非但未建寸功,反而将已占的青州诸县尽数丢失,退守东郡。 “胜负参半……” “城池尽失,你还敢说胜负参半?!”曹操怒吼如雷。 这一声斥责之下,夏侯惇再不敢维持单膝之礼,只得双膝着地,俯首匍匐。 所幸在场皆为自家部将,虽有数位汉室谋臣,也不至于太过丢脸——毕竟众人彼此处境相仿。 “徐州牧之位,我已授予逐风,如何治理,全由其决断。你若再去干涉,他若要斩你,我绝不阻拦,你尽管前去试试!” 曹操目光转向荀彧,仅是一瞥,荀彧即刻领会其意,连忙趋前奏道:“元让将军虽未击溃吕布,但在征讨袁术途中,稳固东郡防线,使贼军不得踏入兖州一步,此亦为重大劳绩,理应嘉奖。” “主公,依臣之见,当将麾下剩余兖州兵马集结于官渡、白马等地,交由元让将军统辖。如此既可安定军心,且曹仁将军与夏侯惇将军皆为大汉栋梁,二人协力,北方数载无忧矣。” 曹操缓缓起身,背手而立,淡淡应了一声“嗯”。 此时,程昱也不敢再多言。 方才训斥元让之时,主公的目光屡屡若有似无地扫向自己一方,显然是借机震慑。若再出言顶撞,连宗亲将领都被骂得体无完肤,何况他这外姓幕僚? 程昱苦着脸退回原位,暗自叹息:我真是难啊…… 我只是希望这场纷争来得晚些…… 毕竟,袁绍绝非易与之敌。 夏侯惇听罢荀彧陈词,心情稍缓。刚被痛斥时还满心委屈,如今一听安排,竟是掌管更多兵力。 莫非孟德并非真怒,只是借此敲打于我?! 莫名地,夏侯惇竟生出一丝劫后余生之感。 “而今徐州境内增兵事务繁杂,我等不宜过多干预。至于青州吕布之患,想必终将由逐风亲自解决。” “诸位,可有异议?” “并无异议。”荀彧连忙躬身答道。 程昱也立即点头称是——这分明是好事。 …… 公元197年冬,许昌天子刘协下诏,封许枫为徐州牧,授大将军军师将军,总领军政,受大将军及丞相节制。 赐予节钺。 予以自筹。 …… 寒冬时节,下邳官署。 许枫将徐州治所设于下邳城中。 府苑之内,宰猪宴宾。 将秋日养得肥硕的生猪尽数驱出,在各乡各村屠宰之后,分肉而食。 不仅如此,张仲景与华佗召集境内医者,组建医官军,共一千三百人,奔赴徐州各地,派送饺子与猪肉热汤,并以廉价易得之药材配制药包,助百姓安然渡过此年寒疫。 实话讲,许枫最头疼的就是此事。 每年冬季,简直如同战事临头! 必须早早筹备,否则一旦伤寒蔓延,总有部分地区灾民怨声四起。 而今日清晨,许枫方起身,便迎来一位平民出身的访客。 天寒地冻,院落积雪深厚。 白昼前虽有人清扫,然顷刻又被大雪覆满。 许枫身披黑貂绒袍,在正堂设卧榻休憩。郭嘉在一旁温酒,面前摆着雕有白鹤纹饰的炭炉;贾诩则蹲坐炉边取暖,年岁既高,不耐严寒,不像郭嘉那般能扛得住冷风。 如此一蜷身,若不细看,几乎察觉不到他的身影。 不久,诸葛亮引一人步入堂内。 此人着黑袍,身形瘦长,面容朴实。 甫至门口,尚未跨过门槛,便先行深揖,向许枫行礼。 “在下糜芳,拜见主公。” “糜芳?” 许枫略抬眼帘,唇角微垂。 淡然道:“若我没记错,先生应是随刘备而去,如今何故归来?” “我,我……” 糜芳被此一问,顿时语塞,一时难以启齿。 毕竟此事确难言说——他与兄长糜竺追随刘备,途中却生龃龉。 “在下……是被遣返家中。” 糜芳终吐实情,只觉此处人物皆非寻常。 几位文士,加上那位卸甲归堂的将军,个个气宇轩昂;而引领自己进来的白衣儒生,更是风姿卓然。 年纪不过十六七许,却已显沉稳机深,令人不敢轻慢。 单从气势而言,糜芳便知藏不住心事。 许枫微笑道:“我对刘备性情略有了解,他断不会轻易遣散追随之人。纵使败走,亦必携民同行,怎会独独放你回乡?” 糜芳苦笑:“此事……与刘皇叔无关。刘皇叔待我甚厚,礼遇备至。虽未允我参与其与兄长相议军政,却从未苛责。问题出在其二弟……” “关羽关云长,为人倨傲自负。此前委我督运军资,因未能圆满达成,遭其斥骂,更受军棍责罚……” “后我将此事禀告玄德公,他言道:‘吾二弟素来如此,望卿海涵。若有不满,尽可向我发作。’” “这……我又岂敢?” 糜芳面露辛酸。 许枫尚未开口,郭嘉却已发问:“你可知,刘备三兄弟自涿郡起便结义同生?你今告状,岂非显得器量狭小?” “不,非也!” 糜芳急忙辩解,许枫忽而笑道:“那我且问你,你可曾吃过去涿州的大耳巴子?” “啊?” 糜芳一怔,未解其意。 “啧,就是耳光。” “啊!对!对对对!” 糜芳连连点头,状如啄米,“正是张飞将军!刘皇叔的三弟,性情极为暴烈,说我诋毁其二哥,当场狠狠扇了我八个耳光!” 许枫闻言颔首,心中了然。 果然契合关羽之傲、张飞之躁。 再加上刘备善谋却重情,三人合称“蜀汉三患”,名不虚传。 “那你今日前来寻我,所为何事?” 许枫凝视了他片刻,只见糜芳面露愤懑与不甘,仿佛承受了极大的冤屈。 “我将此事禀告兄长糜竺,”糜芳咬牙道,“他非但未替我出头,反将我狠狠训斥一顿,命我即刻归家,贬为庶民!” 第113章 真心归附?!糜竺送小妹?! 许枫微微颔首。 这一幕倒是耐人寻味。糜竺此举,实则是为保全弟弟性命——若再与关羽、张飞这等猛将起冲突,下次怕是连性命都难保,更无从辩解。 至于当年的资助之恩? 那不过是开端的情分罢了。起初确是雪中送炭,可如今势力壮大,你既得权势,也要分利。家财万贯既已共享,士族根基也已稳固,所谓恩义早已化作利益纠葛,不复当初。 “我心中不服,这才前来投奔!”糜芳声音发颤,“如今我在徐州尚有半数产业,分布于琅琊、下邳及郯县,粮饷钱财皆丰。愿尽数献予大人,只求在您麾下效力!” 话音未落,他“噗通”跪地,叩首而拜。 许枫眉梢微动。 然而堂中诸葛亮、郭嘉、贾诩,乃至赵云,脸上皆无丝毫波动。 人人神色沉静,殿内寂静如死。 良久,糜芳缓缓抬头,环顾四周,见无人回应,不禁满脸凄然:“大人!还请您明鉴!我诚心归附,并非虚言!在下深知大人礼贤下士,用人唯才,必不会因糜氏过往而拒我于门外。我本徐州之人,今见大人执掌此地,推行仁政,轻徭薄赋,远胜他州,实乃百姓之福!” “我糜氏一门,世代愿追随大人,共襄盛举!” 许枫点头道:“既如此,先将产业尽数移交衙署,再议任用。” “好!没问题!”糜芳猛地站起,身形瘦削却涨红着脸,似憋着一口气,转身对诸葛亮拱手:“这位大人,请随我回去,我立刻安排,所有田产账目,尽数奉上!” 诸葛亮淡然一笑,拱手应道:“那就多谢糜芳先生了。” 说罢,他随糜芳离去。这一去,估摸下午便可返回。 临行前回望许枫一眼,许枫以目示意:务必详察,若无疑点再定处置。 不过刘备其人,终究不是擅弄权谋之辈,顶多藏心不露。 派一个庸碌之才来此,恐也难成密探。这般举动,风险低而收益小,未必真有深意。 “莫非是我太过谨慎?”许枫低声自语。 郭嘉道:“谨慎些无妨,眼下徐州不容有失。” 贾诩亦言:“依我看,此人倒像是真心归附。” “子龙也有同感。”赵云接口道。 三人皆持相似看法,可心底仍存疑惑。 刘备为何甘愿让自身声名受损? …… 此时,新野。 刘备自衙署归来,方知糜芳已走。 顿时怒不可遏。 “二弟!三弟!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为何逼走糜芳!” 张飞一惊,忙道:“我只是打了他八掌而已!大丈夫连八掌都挨不得?二哥命他筹措军资,这厮竟敢克扣数目!商人就是商人,钱都吞进自己口袋了!” 刘备腮帮紧绷,脸色铁青:“难怪上月糜芳来求我说情,你们抢先告状,说他怠慢公务!我还因此责骂了他一番!” 哎呀。 这两个兄弟……真是坑兄啊!! 一旁糜竺苦笑劝解:“舍弟确实不堪重任……所幸家中幼妹与诸多仆役仍在徐州,虽非士人,仅为平民,让他回家反省便是。” “回什么家!”刘备怒喝张飞,“若连糜芳都被逐回乡里,天下人岂不说我刘备忘恩负义!” “我是那样的人吗?!我早有明令——无论何时,对待糜竺、糜芳、孙乾这些恩人,必须恭敬有加!!” 刘备抬手一指张飞,“罚你一月不得饮酒。” “大哥!这……这也太狠了吧!” 张飞顿时瞪圆双眼,满脸震惊与不甘。哪怕打他一顿他也认了,可断酒?那可是要他的命啊! 关羽见刘备动了真怒,连忙劝道:“大哥,糜芳确实有些骄纵,仗着糜家曾资助大量军资,行事未免……” “唉,我本意不过是敲打一二,早知如此,当初就该让他回乡赋闲。” 刘备轻叹一声。如今他麾下已有兵马一万五千,在新野施行仁政,与百姓同甘共苦。若传出去自己苛待贤士、辜负恩人之名,岂不有损声望? 这层利害,他们何时才能明白? “定是你这莽夫!”刘备指向张飞,语气也严厉了几分,“醉酒之后胡乱伤人!” 张飞摸了摸脑袋,嘿嘿干笑两声,不敢再辩。 毕竟,这话属实。 心里却暗暗恨上了糜芳——这混账真是会挑时候!哪天不来,偏赶在他喝醉时闹事?谁不知道那时脾气最躁? 怪只怪他自己,蠢! 嘤…… 害得我整整一个月喝不上酒。 …… 徐州,下邳。 一个下午的工夫,诸葛亮随糜芳清点完其全部家产,共计仆从四千三百余人,财富之丰,足以供养三万大军。 若尽数散于民间,足可使下邳境内十万百姓,半年之内无饥寒之忧。 如此巨资,竟真愿悉数献上? 诸葛亮愕然。 这份厚礼,当真就这样拱手相让? 难道没有半分权谋算计? “孔明先生,请您过目,这些资财可够用?若仍不足,我在士族之中尚有几处产业,陈登、陈珪父子每年也有孝敬钱粮,我皆可收回补上。” “够了够了,只是……”诸葛亮诧异地问,“你若尽数献出,日后如何立身成家?” “我已想好,愿将四千三百名家仆编为私兵,当然,须得大人首肯。” “再购置兵器甲胄,足以守一县城。待时机成熟,便去斩了那涿郡屠户!” 他咬牙切齿,仿佛右脸旧伤又隐隐作痛。 诸葛亮这才明白,此人耿耿于怀的,仍是那位“老涿州大耳贼”。 “哦,原来如此。”诸葛亮微微一笑。 但他心中仍有疑虑——此事本不必告知自己。 他对糜芳并无多少好感,总觉得此人格局狭小,贪生畏死。倘若将来大人势衰,他是否会为自保而背弃主公? “对了,孔明先生!” 糜芳眨了眨眼,试探问道:“敢问大人可有何特别喜好?若有,我愿投其所好,进献些礼物。” 诸葛亮摇头:“这个我也不知。” 随即苦笑:“我才入幕府不过数月,怎知主公诸多嗜好?不过听说……主公有三房妻妾,平生最爱美人,或许算是唯一所好。” “原来如此……” 糜芳目光骤亮。 “那可太好了!” “我家小妹正值妙龄,且貌美倾城!!烦请孔明先生代为牵线说媒?” 诸葛亮一怔,“竟还有这事?” “自然!舍妹名筠,年方十九,知书达理,容貌出众,性情开朗,必合大人之意。” 诸葛亮轻轻以羽扇拍掌,此扇乃许枫所赠,他素来珍爱。 “这么说来,令妹是要一步登天了……” “唔,我回去便向大人禀报。” 他手中羽扇一收,接过糜芳递来的账册,随即命数百家丁先将部分财物送往衙署。 余者暂留府中,以供日常开销。 他糜芳归来之后,如今便是家中说话最算数之人。 幸而此时返回,倘若迟些时日,待刘备与许枫之间裂痕已深、势成水火,恐怕局面便难以收拾了。 所幸目前尚属暗流涌动,未曾明面决裂。 况且这番忌惮,实乃刘备单方面对许枫心存畏惧——惧怕至寿春失陷后连应得的功勋都不敢前来领取,只得避走他乡,远遁至远离徐州、扬州的南阳郡苟安藏身。 第114章 丞相,我终于悟了…… 夜色沉沉。 许枫翻罢账册,却更被诸葛亮一句言语惊得心头一震。 “你说什么?” 他怔怔望着诸葛亮。 “要把他妹妹许配给我?” 诸葛亮点了点头,随即以华美却不浮华之辞略作描绘。 “你见过她?” “未曾。” “那你凭何称赞?” “他是这般讲的,我思来想去,大概也就差不离了。”诸葛亮笑意盈盈地答道。 “亮子,你和我想象中着实不太一样啊……” 许枫咂舌片刻,不愧是卧龙先生,虽尚未真正“卧”隐山林,风采已然非凡。 糜芳之妹…… 那不正是日后人称的糜夫人吗?! 许枫瞪大双眼,神情讶异。如今糜筠尚未出嫁,倒也算一件好事…… “可我已有三位妻妾在侧。” 许枫面露难色,“此事若再行推进,未免有些……尴尬难处。” “自古美人配英雄,大人德行昭著,仁义播于四海,何须推辞?” “嗯,这话倒也有几分道理……” “那就容后再议吧……” …… 这一夜。 许枫并未归府。 也未前往官署歇息,毕竟寒冬凛冽,他想寻个暖意融融之所,于是来到了天工院。 直到后半夜,他才从里头踱步而出。 这一次踏入,实则是鼓足了勇气的一行。 在天工院内接待他的,自然是邹氏。 直至深夜,许枫方缓缓走出。 神采奕奕!几欲仰天长啸! 双目炯炯有神,仿佛焕然新生! 甚至自觉能通宵达旦处理政务至翌日清晨! 步出之后,他连连称奇,不禁低声喟叹,默默朝许昌方向望去,心中默念:“丞相,我终于悟了……” …… 春回大地。 这一年冬末,许枫又纳一妾,乃本地望族糜家幼女——糜筠。百姓因其出身徐州商贾世家,又为许大人侧室,遂尊称为“糜夫人”。 婚事既成,全城欢庆,设宴三日三夜,宛如过年,热闹非凡。 自此,糜夫人成为城中最为耀眼的人物,百姓感其亲民近人,愈发认定许大人乃是“自家之人”,徐州上下民心愈稳,氛围愈加和谐。 与此同时,许枫所创之科学院落成于下邳内城,占地逾八十座宅院,规模宏大犹如军营,圈地约十二万平方米。 院内诸屋连缀成片,铺设碎石通途,凿泉引温以供沐浴,设立铁匠炉灶,内置设计院、天工院、内学堂、军学堂、农学堂、儒学堂、医学堂等机构,涵盖民生军事各项要务。 此举在下邳激起巨大波澜! 此建筑群迅速成为州郡之内众口传颂之地,被誉为堪比行宫之壮丽所在。 而由此孕育而出的各项惠民政策,皆出自许枫执掌之衙署。 衙署统筹未来发展规划,更允百姓代表陈情建言;各地方官员将于开春之际评议所提诉求,凡可行者,即刻推行相应举措。 如此制度之下,诸多新任寒门士子亲眼目睹仕途有望,田野之间耕作者日益增多。 本年徐州开荒面积较去年翻倍不止,牧场与畜牧产业亦迅猛发展。新官赴任,百姓协力,共启一场轰轰烈烈的春耕大战,军民一心,干劲冲天! 诸葛亮被擢升为农政主官,承担起现今徐州治所下邳城内全部农事规划的拟定工作。因此,天光未明之际,他便已携小书童诸葛逸前往田间巡视。 对诸葛亮而言,许枫交付的这项职责颇为契合其志趣。凭借过人的才智,他几乎游刃有余地统揽徐州全境的耕作事务。这不仅是他的专长,亦是他投身民政治理的起点。 而郭嘉仍居功曹之位,始终追随许枫左右。论及投效先后,无论怎样推算,郭嘉皆是与许枫最为亲近之人。 这一日,在科学院衙署之中,许枫已将日常政务悉数迁移至此。 此处特制了宽适的桌椅,偌大厅堂内陈设二十张案几,对应二十名文吏。 由郭嘉总摄其务,这些人皆是乡中初举孝廉之士,品行与声望俱佳者。许枫直接将其录用于署中,负责整理公文——凡上报之事、策略之议,皆由他们提炼成简明纲要,再呈交郭嘉裁决。 经其批阅后,许枫只需最终署名即可。 至于军机要务,许枫则亲自主持操练,尤以辎重营原有部属青州兵为重,每日体能训练从不间断。 整体局势蒸蒸日上。 可这却让陈登与陈珪父子忧心如焚。 那一日目睹政务效率之高,春耕时节徐州境内热火朝天的劳作景象令二人瞠目结舌——生平从未见过如此奋勉的农人! 田间开垦之勤,简直如同耕牛般不知疲倦。 更甚者,如今竟无人敢言许枫半句非议! 若有儒生酸言讥讽:“许大人不过是在哄骗你们如牛马一般劳作!今日劝耕,他日赋税必增!” 那些农夫竟真会怒而围攻! 陈珪就曾遭遇此事——险些被人团团围住不得脱身。 他曾以为自己依旧能赢得寒门学子敬重,受百姓敬畏,然而现实截然相反。士族昔日的威严与地位,正在徐州城中悄然瓦解。 于是今日,陈登父子便在衙署门外等候许枫“散值”。 “散值”一词,原是从设计院流传而出。 如今院中连同工匠、木匠、巧手工妇在内,逾千余人受雇其中,待遇优渥,令人艳羡至极,仿佛魂魄都要为之撕裂。 传闻还有奇管装置,轻轻一旋便有清水奔涌而出,神奇无比,听得士族之人眼红心颤。 苦等整个下午,直至夕阳西垂,终于见许枫自内步出。 典韦与赵云随侍身后,郭嘉与诸葛亮并肩低语,陈登见状立即趋前相迎。 第115章 最后一次保全你们士族传承的机会 “许大人。” “元龙啊。” 许枫见他略显诧异,“怎么,今日不用务农?” 啊这…… 陈登一时语塞,我如今在您眼中竟是这般身份了吗? “呃,在下近来深察徐州现状,忽生感慨,愿稍尽微力,为大人分担烦劳。” “分担烦劳?”许枫认真地眨了眨眼,“我并无烦忧,眼下不是十分顺心吗?” “呃……” 陈登面上满是尴尬。 这话怎讲得出口!如今连糜芳都已有官职在身,竟是一县之令,麾下兵马少说也有三四千!当初投入的资金早已回本盈利。 “大人,我的意思是……并非仅为排忧,而是……” 许枫轻笑:“哦?不是排忧,那是想来共享安乐了?” 我擦你个陈登!当初处境艰难时何其傲骨!如今士族势力刚被稍稍压制,你倒想回来分一杯羹了? 对得起其他家族吗? 你们父子就不怕被人背后指脊梁骨唾骂吗? “我们……我们是觉得,凭士族之名望,或可为大人延揽贤才,助您兴办书院之策,泽被后世!” 话音落下,陈登耳根通红,恨不得整张脸都红透脖颈,神情复杂至极。 当年离去之时何等洒脱! 二十三名官员——地方要员与民生官吏,几乎尽数赴许枫面前递上辞呈,扬言归乡。 而许枫最重他人抉择,既言辞职,那便准辞,有何不可?不就是缺钱度日、失了名声人脉难以聚才吗? 可一轮月旦评,便能令天下英才汇聚徐州,一位平民商贾的鼎力襄助,便可带来滚滚财源,至于世家大族所藏典籍,更是不言而喻。 抱歉,拙荆正是“大家”蔡邕之女,家中藏书逾四千卷! 如今再想借光,已无可能。 “哦,办学校啊,明日确实是要开学了,学堂设在科学院旁边,你这一提,倒提醒我了。”许枫语气轻松,“届时,城中真正有才学之士将有机会成为教员,你们也可将此事传给那些士族出身的儒生——要想入堂执教为官,得凭真本事。” “这是最后一次保全你们士族传承的机会,否则,徐州的士族格局恐怕要彻底更替了。” 许枫言语平淡,并未流露多少威吓之意,却让陈登脊背发凉。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早已看得分明。 许枫施行仁政,无需仰仗徐州各大望族的支持,依旧顺遂无阻,甚至能调动万民之心,百姓无不踊跃响应。 若长此以往…… 新兴的士族,自会以这般气象立身,社会也将一片清平祥和。 而他们陈氏若还想跻身其中,延续望族地位,恐怕就得重新思量立场,与当权者并肩而行了。 士族,亦称门第、衣冠、世族、势族、世家、巨室、门阀等。 乃指累世为官的名门望族。 所谓名门望族,亦有高下之分。在徐州境内享有声望者,自然是以本州郡内的士族为主,其中首屈一指者,莫过于陈氏。 然而,与袁绍家族、荆州蔡氏、杨彪一门,乃至曹操宗族这等曾出过重臣显贵的家族相较,仍不可同日而语。 但,他们自有其尊严。 有尊严的同时,也面临困境。 譬如,这些士族……素来不事生产。 自春秋战国始,民分四等。 士、农、工、商。 即百姓所从事的职业类别。 极为简明:士人读书,农民耕作,工匠劳作,商人营生。 其中等级,士人居首,位居顶端。 士人若熟读儒家经典,通晓圣贤之道,具备才识,经举孝廉得以入仕,便可继而培养子孙承袭仕途。 久而久之,一族便成士族。 因此,任何一方诸侯若得士族拥戴,实则等于掌握了各地治理人才的脉络。 不至于孤立无援。 同时,世家大族往往世代积蓄财富,一旦支持某位诸侯,也会倾囊相助。 当今汉末,士族为压制寒门与其他普通士人,竟将典籍秘藏于族中,严禁外传,务使官职始终出自本族。 这是一个极为庞大的势力群体。 而在徐州境内,尤以下邳城中的这个“庞大”群体,此刻几乎尽数聚集于陈登——陈元龙家的庭院之中。 前院。 春寒料峭,夜晚仍带寒意,这些士族之人蜷缩于大门之外,本也不愿以如此姿态守候。 然而,陈珪与陈登不堪其扰,只得将这群不请自来的宾客逐出厅堂。仅余一簇微弱篝火仍在燃烧,带来些许暖意。 许久之后,不知是谁鼻尖一痒,猛然打了个喷嚏。 “要不……先回去吧……” “断然不可!”一位老者拄着拐杖,厉声呵斥几名年轻子弟。 连这点苦都吃不得,岂非毫无气节! 另有一人名袁涣,被士族延请而来。他原随袁术,袁术败亡后,辗转至徐州。 出身士族,籍贯陈郡扶乐,属陈郡袁氏一脉。 袁涣字曜卿,行事审慎,深思而后动,外表温润而内心果决,临危难时胆识过人。 其性情柔和,近乎儒者理想中的君子,德行端正,待民宽厚仁慈。 但他来徐州,不过是寻一处安宁栖身,意图归隐林泉,无意再度出仕。 家中曾居最高官职者,唯其父袁滂,曾任司徒一职。 所以他出身于士族中颇为显赫的一脉。 此次被请来此处,他未曾料到竟是受此冷遇,脸上不禁浮现出一丝无奈的苦笑。 第116章 今晚又得之乎者也彻夜不休了 “诸位,我们在此纠缠陈氏父子,实非君子所为。不如各自归去,正如许大人所言,他的选官之策,终究是以招贤纳士为主。” “教员乃教化儒学之职,为人师表,自当以德为先。若一味胁迫陈登父子,于我等声名有损,岂不令人耻笑?” “袁涣先生!” “曜卿先生,此话不可如此讲。” “绝不能就此罢休!他们父子必定知晓部分考题,也清楚许大人所考经义究竟为何。” “倘若我们今日退让,待明日学堂开启,恐怕陈家父子将重获官身,而我等却沦为庶民,颜面尽失!” 这些儒生寸土不让,毫无离去之意。 如今士人寒窗苦读,所求不过仕途。 而眼下他们本已有官可做,却因辞官而失去职位。 而这辞官之举,正是陈珪一言而定,仿佛早与许大人暗通款曲。 儒生们并非愚钝之人,早已心生疑窦,此刻更是不敢轻举妄动——唯恐这父子二人早已暗中得悉试题。 若明日真被重新启用,那今日的坚持便成了笑话。 于是他们索性堵在府门前,拒不离去。 府中仆从见状,也不好强行驱赶。 毕竟从未见过如此固执蛮横的士族! 袁涣再度开口:“然而办学取士,本应凭才学而定。若诸位靠非正当手段取得答卷,日后才不配位,终将受罚,甚至获罪,难道就不惧吗?” 惧……当然惧。 我天! 有人心头猛然一颤,脸色微变。 “许大人出身卑微……儒学方面,似乎并无著述流传……” 一人低声嘀咕,话音未落,立刻遭人呵斥: “胡言乱语!许大人的《临别表》你可曾细读?他的词作你可曾研习?那些词本不该入诗,却意境独特,别开生面!堪称前无古人的创体!” “正是!明日考题必定艰深!若让寒门子弟捷足先登,我等士族何颜立于世间?!” “陈家父子先前在曹仁将军治下,便与徐州官场往来密切。要说他们与许大人毫无瓜葛,我是断然不信的。” “我也绝不信。” “曜卿先生,还请你代为劝说!天下岂有如此无耻之徒?!” 咣当! 屋门猛然被拉开,陈登怒火中烧,几乎气得浑身发抖! 他方才一直躲在门后倾听,只想看看这些人究竟在嚷些什么。 谁知连袁涣先生出面调解,他们仍不肯散去。 最令他愤恨的是,竟污蔑他们父子与许大人勾结,蓄意打压士族、扶持寒门学子! 这简直……欺人太甚! 我昨日亲自前往许府,已是放下身段低声下气! 换来的却是这般揣测与羞辱?! “你们真是无耻至极!在我家中肆意猜忌,无端构陷,败坏他人清誉!” 陈登转身冲进内室寻剑,片刻后手持长剑大步而出,厉声喝道:“今日我便与你们拼个死活!” “诶,元龙!元龙息怒啊!!” 几位年长老者顿时惊慌失措,急忙劝阻:“你就告诉我们,许大人到底还说了什么?只求一句实话!” “什么都没说!一句都没有!满意了吗?!我问不出来!许大人根本不愿与我多言!不就是考校儒学吗?!你们不会读经吗?!都是苦读出来的!学识高下自有分晓!有能者入学,无能者回去耕田便是!” “元龙!你这话太过分了!” 另一位地方望族出身的士人勃然大怒:“当初我们信任你父子,才依你们之言去见许大人,说了几句话!结果反被罢官!” “如今你们却袖手旁观,丝毫不予援手!” 袁涣见众人争执不休,默默退后几步,轻轻摇头。 唉,这群士族…… 实在太过迂执。 他低声说道:“既然如此,诸位何不联合起来,互帮互助?若有一二人得以入学为教员,他日亦可提携同侪。” “总比现在彼此攻讦、僵持不下要好得多。” “嗯?” 陈登闻言,一时怔住。 不,准确地说,是此地的儒生们纷纷怔住了片刻,对啊。 先前怎么就没意识到呢? 真是糊涂了,糊涂了。 我们可是士族出身啊,只要齐心协力,自然远胜那些寒门子弟。 况且,儒学又能难到何处去?无非就是经义训诂罢了。今夜大家彼此切磋指点,明日便都能生出不少新颖独到的见解。 “嘿嘿嘿……不愧是曜卿先生,果然才识渊博。” “正是正是,元龙!你以为如何?!” 陈登双眼一睁,我能说啥?恨不得将这群人尽数赶出门外! 他只得轻叹一声,道:“如此甚好。” 随即摆手做了个“请”的姿态,将满堂儒生士族一一迎入厅中。屋内炭火正旺,寒气顿时消散,众人脸上皆浮现出欣然笑意。 看来今晚又得之乎者也彻夜不休了。 陈登目光一转,见袁涣仍立于门外,便上前相询:“先生不进来共叙片刻吗?” 袁涣恭敬作揖,答道:“在下就不进去了,见到诸位重归于好,已觉欣慰,就此告辞。” “好,那便慢走。” 送走袁涣后,陈登面色阴沉地回到屋中,心中烦躁至极——想到接下来整晚都不得清静,还得应付这群士族虚与委蛇,几乎想冲进后院把自家父亲狠狠骂上一顿! 胡说什么辞官就辞官! 若没辞官,如今岂不是安逸自在? 日子过得舒坦得很!何至于沦落到这般田地,千辛万苦只为重回起点? 不!别说起点了,如今连当初的光景都远远不及! 与此同时,许枫已在衙署着手筹备明日的办学事宜,可他这一番安排,却让诸葛亮与郭嘉看得一头雾水。 只见案前伏笔疾书的,竟是贾诩。 原因无他——许大人的字迹,实在不堪入目。 平日里凡是需落笔成文之事,皆由许枫口述、郭嘉执笔。但此次内容繁杂,而贾诩字迹工整细密,能容纳更多细节,故改由他代笔。 倘若许大人亲自动手,恐怕二十张帛书都不够写下那歪歪扭扭的字。 他还坚称自己的书法其实极为出色,只是尚未“流行”开来。 对此言论,郭嘉与诸葛亮一致点头附和:诚然如此,只不过再过百年,怕也无人效仿。 第117章 许枫的学堂 “那这门卫一职,便定为典韦将军了?” 贾诩抬首确认,神情慎重。 此位颇为关键,毕竟直接隶属于许枫管辖。 “没错,就是他。这莽夫守门最是在行,极为可靠。” 门外的典韦一听,立刻朝身旁赵云扬起得意的笑容:“哈哈~果然是我!我又当上门卫啦!!哈哈哈!!” “我典韦依旧是大人的门卫!如今更是学堂门卫!!” 赵云眼角微微一抽。 这……真有那么值得骄傲吗…… “那么,这政教处……” “用以维系学子之间的学问交流,考察儒家经典是否真正用于实践。” 许枫神色认真地解释道。 “哦,那教务处呢?” “负责准备教学器具,并统筹全年课程安排。” “那这……” 贾诩提笔画了一条直线,将其分作若干支脉,以便构建整体架构,实则是一幅草图示意。 居于顶端的自然是许枫;其下设三职:政教处、教务处与门卫。 门卫直属许枫,另配有护卫队。 其余则按领域划分为五大类:士、农、工、商、医。 学堂之内,学术不分贵贱高低。 其中“商”之一科,由糜芳专任主管,此事早已议定。许枫本就不愿其带兵,遂将其从县令职位调回。 这般办学方式,几人皆感茫然。 尤以诸葛亮最为困惑。 “如此划分之下,儒学……” “那些儒家士族,是否会因此非议此学?” “寒门学子或许尚难接受,但普通百姓应会欢迎,尤其是农民阶层——耕作本身也是一门学问。” 许枫略一审视,心中已有定数,见体系初具规模,便对众人言道:“如今徐州境内单是孩童便已逾十万,各地官吏呈报的册籍,详载各族人丁数目、村落分布。” “若只专授儒术,实难适应乱世之需。依我之见,当以儒学为根基,兼纳百家之长,尤重法家、墨家之学,方为当下应世之策。” “乱世行严刑峻法,盛世兴礼乐教化,此乃可行之路。” 话音落下,诸葛亮与郭嘉皆微微颔首。此前他们从未有过这般思虑——在多数儒者心中,儒术自当独尊,诗书为辅,六艺仅为点缀而已。 儒家之道早已根植人心。 许枫之所以愿与这三人商议办学大计,其因有三:一则与郭嘉私交甚笃;二则诸葛亮出身寒微,虽曾系名门之后,然所学广博,通晓诸子之利;至于贾诩,则本就对儒术无甚推崇。 此项变革一旦推行,许枫已然预见,必将于徐州乃至中原大地激起滔天波澜! 他将被视为背离正统、挑战儒学的异端之人。 “此策拟定成文后,明日即刻张贴榜文,并抄送一份至许昌。” 许枫语气从容,淡然说道。 乱世行重典,盛世重儒风。 短短两语,令三人不得不服。纵然心中仍有迟疑,未必全然赞同,但既然主君执意如此,他们自然也不会反对。 徐州能否彻底革新,全看新法施行之效。 百花齐放…… 诸葛亮与郭嘉相视一眼,在彼此目光中,仿佛望见了一个更为恢弘的未来图景。 许枫选择此时撼动儒学地位,自有其深意,实则早留退路。 毕竟,徐州的寒门学子与庶民子弟,已被他治理得心悦诚服。 往后这些士人面前的道路,已然逼仄。 要么接受这“百家并举”的改革,要么便只能另谋生计,归于田亩。 况且,此刻正值官渡之战前夕,各方兵马部署、粮草筹备、新卒征召与外交结盟尚在酝酿之中。 这一年,乃至接下来两年,都将处于难得的平稳时期。 这是除三国鼎立格局确立之后,极为稀有的安宁阶段。 孙策据有江东,曹操掌控徐州、兖州及扬州北部,袁术夺取幽州。 长安、西凉等地亦纷纷罢兵休战,西川亦无大变。各大诸侯默契进入休养生息之局。 正因如此时机难得,才更适宜推行可能引发动荡的新政。 许枫,装儒士装够了。 从今往后,不装了,亮明立场——我乃奉公守法之青年,还能害你们不成? …… “什么?!陈登,这就是你所说的入仕之途!?” “我王毅绝不愿以此方式跻身仕列!简直是亵渎!竟将工技、农耕、商贾等所谓‘贱业’,与圣贤之道并列而论!荒唐至极!” “哼!荒谬绝伦!许大人此举分明是胡来!” “庶民之辈,岂堪执掌儒门正统?若真如榜文所言,木匠石工竟与我等儒林学子同朝为官,实乃羞辱!” “走!此等悖理之事,绝难获得我王龙的之认可!” “竟如此荒唐!早知如此,前日何须请陈登饮宴!” “陈氏父子,已成鹰犬之流!” 陈登立于一旁,气得几乎吐出血来!好不容易迎来再度出仕之机,结果竟是这般局面? 这是何等怪诞不经的学制!即便进入其中任教,又能有何体面? “元龙,眼下我们该如何是好?” 一名与陈登年岁相仿的儒生茫然无措,显然自己绝不可能投身此等学堂——若真去了,必遭天下耻笑。 甚至自此以后,在徐州士族圈中,恐怕再难抬头见人。 “我怎知该如何应对?” 陈登已陷入一种无法言喻的震撼之中,一方面认为许枫堪称开风气之先的典范。 另一方面,他内心却充满挣扎——这对他而言无疑是一次机遇,或可保全家族在士子阶层中的地位,未来依旧有机会入仕为官。 若选择离开,则前途未卜,结局难料。 “元龙,别迟疑了,我们走!我倒要看看这学堂没了儒学,还能不能办得下去!” 他尚在踌躇之际,父亲陈珪快步上前,面色坚毅,冷冷扫了一眼那张告示,神情中透出由衷的抗拒与不屑。 而众多士人,无论是世家子弟还是寒门学子,皆面露犹疑;反倒是木匠、石匠、铁匠等工匠百姓,纷纷围拢过来。他们衣衫虽沾满尘垢,却清楚地知道自己竟也有机会步入仕途。 脸上不禁浮现出坦然欣喜的笑容。 一时之间,下邳城内将许枫兴办学堂之举当作笑谈,传遍街巷。 甚至越传越广,自下邳扩散而出,如涟漪般波及各州郡。 第118章 全力支持逐风到底 兖州,许昌。 丞相府中,曹操正伏案批阅文书,忽见送来此消息,神色顿时惊愕。 “逐风竟敢如此大胆?”曹操抚着颔下胡须,几乎将其揉成乱团,眉头紧锁,思索渐深。 一旁的戏志才早已按捺不住,几乎跳起。 “此事万万不可!逐风虽才学渊博,谋略深远,但这举动实在太过荒唐!主公,绝不能坐视不管!一旦开此先例,士族必将群起哗然!” “主公,我等皆出身儒门,‘罢黜百家,独尊儒术’乃汉武帝所定之制!纵使提倡其他学术也无不可,可为何竟将经商之道列为学问?这等行当岂非卑微之人所为?商人重利轻义,锱铢必较,无奸不商,如此治学,如何能让徐州士林信服!” “若强行推行此法,徐州必生大乱,更会招致天下名士口诛笔伐!主公,您务必三思啊!” 戏志才似有几分酒意,此时夜色已深,临近宵禁,曹操本欲就寝,忽然接到自徐州送来的书简。 他知道许枫素来谨慎,若有要事定会急报,因此立刻展卷细读。不料戏志才也同时得知此事,匆匆赶来。 这时,府外传来急促脚步声。荀彧得知曹操已起身,正在正堂,便未多作通报,径直走入。 躬身深拜,执礼甚恭。 “主公,您可知徐州之事?” 曹操轻点几下手中书简,强压笑意道:“哈哈哈,自然知晓。” “此事逐风早已遣人告知于我,只因路途遥远,信使稍有延误。怎的,你们也都听说了?” 荀彧脸颊微鼓,面色肃然:“此事断不可任由逐风肆意妄为。” 戏志才听罢,心头悬石这才落地。 “颍川才俊云集,荆襄隐士辈出,尽皆儒门之士!若施行此策,岂非将他们与医者、工匠、农夫、商贾等同看待?” 曹操眼皮微微跳动,仍沉浸在沉思之中。 他真正想不通的是:许枫为何特意多抄一份书简,专程送往许昌? 逐风行事,向来不无深意。过往数次经历让他明白,自己不能再以寻常眼光视之。 说白了,他已经学会了忌惮。 尤其令他困惑的是,他越来越怀疑许枫是否真藏有一部名为《天书全经》的奇书,或类似神物。 原本只是玩笑话,用以抬高许枫声望,如今却愈发显得真实可信。 关键是,曹操心中纳闷:当初从徐州回来时,你亲自送我数十里,临别还赠我四字箴言,叮嘱我“稳住别浪”。 我才刚回许昌没几个月,你自己反倒浪起来了! 这真是……浪得没边了。 曹操久久沉默,无论戏志才、荀彧还是荀攸等人如何进言,他皆充耳不闻。 良久,他低声开口:“请钟繇前来。” 钟繇年岁最长,德高望重,学识才干冠绝一时,在士族之中,实属硕果仅存的几位“鸿儒”之一。 而且曹操对上回杨修之事既往不咎,也让钟繇如今安分了许多,不插手的事情也渐渐多了起来。 曹操倒要瞧瞧,这位老臣究竟作何姿态。 …… 半个时辰后,面色红润的钟繇笑容满面,轻轻抚着胡须,将许枫送来的简书细细读完。 放下竹简的第一件事,便是环顾在场诸人,转头问向荀彧:“文若……你以为如何?” “哎呀,我正要问你,你反倒来问我!” 戏志才催促道:“快些说快些说!” 曹操轻笑两声,“你不必故作神秘,心里怎么想的,大可直言不讳。” 钟繇微微一怔,随即答道:“这,自然是好事啊……” 好事? 荀彧愣住了。 戏志才也怔住了。 荀攸则陷入沉思——为何说是好事? 曹操兴致盎然地追问:“此话怎讲?” 钟繇放下书简,正色道:“如今北有袁绍,南据刘表,孙策盘踞江东,西边尚有李傕、马腾、韩遂、张鲁之辈,可谓强敌四伏,形势堪忧。” “许大人,哦,许国舅此举兴学,实为凝聚民心之举。” 曹操微微颔首,“继续说。” “工匠者,军械营垒之根基,此学可助军需、民居、城防之修筑。” “医者者,救病扶伤之士,前年冬荒疫病肆虐,便足见其重。” “商贾者,通货粮资之流,能使境内丰饶,百姓富足。” “凡此种种,皆为立邦之本。民间百工繁杂,本有高低之分,而今却能广开学习之门,实则降低了入仕门槛。” “你们细看,国舅所设官职仅为虚衔,可领俸禄,却无实权。” 荀彧顿时皱眉:“怎能说毫无权力?若教出名士俊才,自然声望日隆,地位随之而升。” 钟繇耐心解释:“此为其一。但更应感激的,是许大人此举本身。若此法在徐州全面推行,不出三年,必能涌现大批工匠、良医、精通农耕水利之民、儒林学子与善营商旅之人。这难道不是利国利民的好事吗?” 曹操闻言,心头豁然开朗,心神为之一震! 不错!的确如此! 这正是逐风所图之局!如此多的匠才,他的器械院岂不是能获得更多奇巧器具与先进构想? 有才智之人,终究胜过愚钝之徒! 钟繇最后含笑而言:“古语有云:‘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国舅这是为主公培养无数‘劳心者’。” “其所治理者,已非仅限于官场权术了。” 曹操眯起双眼,深以为然。 片刻之后,他已然下定决心。 “我已有决断!你们且退下吧。此事再不容异议,我意已决,必将全力支持逐风到底。” 戏志才与荀彧等人互相对视一眼,心中仍有迟疑——他们自然不愿与逐风对立,毕竟荀彧与许枫还是至交。 可此事牵涉深远,非同小可。 至于钟繇……今日怎会如此积极? 走出厅堂时,几人终于忍不住低声议论:“大人,您方才究竟为何要说那般惊世骇俗之言?” “嗯?”钟繇挑了挑眉,笑着反问:“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吗?没有吧?我只是顺着丞相的心意罢了……” 他低声一笑。 直到此时,众人才恍然大悟——原来钟繇早已看出曹操心中早有偏向。 第119章 找小叔学习 这时,曹操步入内院,在丁夫人房中寻到曹昂,低声道:“昂儿,我交付你一件差事,不知你可愿担当?” “阿翁有何吩咐,尽管交给昂儿,定当竭力办妥。” 曹昂恭敬应答。此人乃曹操最疼爱之子,知礼识书,聪慧明理,尤重孝道。 “你叔父现今身在徐州,我命你前去探望,替我致歉,可好?” “叔父?这便是任务?可孩儿眼下还需留在阿翁身边侍读学习。” 曹操轻抚其头,丁夫人亦坐在软榻旁,神色凝重地问道:“阿瞒,可是逐风那边出了变故?不如让我带着丁妹妹和昂儿一同前往。” 曹操神色一僵,随即咂嘴道:“你这是冲着逐风去的?你该不会只是想打麻将吧?” 自那日在大司农府与逐风两位夫人一同打了回麻将,回来后便念念不忘! 这几日天天催促工匠赶制新牌,逐风这人,简直是害人不浅! “昂儿独自前去便可了。” 曹操取出竹简,递与母子二人过目,二人看罢皆是震惊。 尤其是丁夫人,愣了片刻,终是忍不住笑出声来,“果然是逐风的作风,他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奇思妙想,当真令人佩服。” “昂儿过去也好,但不可久留,每半年须得归来一次,否则为娘可是会挂念的。” 曹昂点头应下,目光却仍停留在学堂各项职名之上。 曹操有意试探,便问道:“昂儿,你且说与阿翁听,你小叔这般办学,究竟如何?为父又为何命你前往?” 曹昂恭敬起身,在曹操面前深深一躬,徐徐答道:“小叔此举,表面看似悖逆常理,实则深远。此举可使徐州日后受益无穷,打破世家大族、士人阶层对寒门庶民的知识垄断。” “将学问返还于百姓,回归于天下,以造就一个更为博学兴盛的汉室。” “故而看似荒唐,实则高远。我料小叔必是隐忍多时,待灭袁之后,百业待举之际,方决意推行此策。” 曹操听罢频频颔首,心中甚慰。此言竟与钟繇所论如出一辙。 “那为父遣你前往,又是何意?” 曹昂继续答道:“此法必遭儒生非议,无论出身士族或寒门,短期内恐难支持,甚至或将群起攻之。而我身为长子,当今丞相之嗣,大汉司隶校尉,若以求学之名赴小叔身边辅佐,便可替其分担压力,抵挡宗亲与朝臣的口舌攻讦。” “聪慧!” 曹操顿时满面欣喜,一把搂住曹昂脖颈,越看越是得意,“好啊,真是个聪明的孩子!” 丁夫人亦含笑而视,唯有曹昂心中另有一番思量,却未曾明言。 神情微滞,旋即掩饰得毫无破绽。 父亲让我过去……难道不只是协助小叔,更是要我学习他的才学,增长见识,将来若能掌握,或许便不再如此依赖他? 不知为何,他对许枫始终心怀感激与依恋,不愿往那猜疑处想。 他更愿将许枫视作家中至亲…… …… 七日已过。 许枫所设学堂,前来报到者寥寥无几。 儒门弟子无人问津,纵使郭嘉、诸葛亮已入儒门,然名声未显,未能吸引众人追随。 寒门学子与平民百姓,则自觉难以企及此等门槛。 唯有工门弟子蒲风,携子蒲元立于许枫身侧。 许枫抬手抚上那缺了一颗门牙的蒲元头顶,脸上掠过一丝苦涩。 “师父,”小蒲元咧嘴一笑,声音清脆:“您不必忧心,蒲元已经参透了元戎弩与百炼钢的要诀,接下来便可着手锻造改良。他们不来学,我来学!” “咱们打造的兵器,定能名传千古!我还懂铸刀锻剑,将来必成神兵利器!” 许枫手掌覆在他头上,轻叹一声:“你这小家伙,倒会哄人开心。” 这蒲元体魄也颇为惊人,年仅六岁半,身形已如小牛犊般壮实,想必是修习锻炼之法年余所致。 他是许枫亲收的弟子,且是义子身份。 因此蒲元唤他为“师父”,这个“父”字,本就含有父子之意。 蒲风望着儿子摇头苦笑,心中亦觉惊奇——这孩子竟能读懂图纸,还通晓许多连他打了一辈子铁都不曾知晓的道理。 究竟是儿子天资过人,还是该感念许大人倾囊相授? “你这臭小子,年纪不大心思不少,刚随许大人学了一年,就想当先生了?” “那是自然!”蒲元咧开嘴,爽朗地笑道:“这锻造铁器的技艺,其中门道可不少!何时锻至断裂,何时火候最佳,皆有讲究!这便是所谓的‘火性’!掌握了它,铁料便可熔合得更加精妙!” 见这少年说得有条不紊,旁人虽不明其理,但既然是许大人指派他来主持此事,想必自有深意。 于是也不再推辞。 然而,前来求学之人,终究寥寥无几…… 读书人视此学堂为笑谈,而平民百姓则不敢送子入学,一则担心无力承担费用,二则忧虑——若所学非儒学经义,不知将来是否真有出路。 至于打铁这类寻常手艺,与其远赴此地,不如就在本乡本土跟着村中铁匠学,何必跋涉至此,又靠近许大人治所,心中难免惴惴不安。 一时间,嘲者嘲之,惧者避之,反倒显得冷清异常。 唯有儒学书院这边,尚有许靖与许劭兄弟竭力支持,并凭自身声望招揽了些许学子。可士族阶层与普通民众,依旧踌躇不前,不敢轻易报名。 他们私下议论纷纷……总觉得将此类技艺与儒家经典并列讲授,仿佛是对儒者的轻慢,甚至视为一种亵渎,因而更不敢贸然入学。 学堂门前,牌坊之下,郭嘉与诸葛亮缓步走到许枫身旁。年轻的孔明先生与郭嘉对望一眼,彼此心照,相视而笑,似在暗中较劲。 “奉孝可有何策?” “自然已有良谋。”郭嘉轻笑一声,“不过,想来孔明也已成竹在胸,不如各自道来?” 许枫嘴角微扬,道:“好啊,正巧我也早有打算。” 话音未落,贾诩急匆匆自门外大步而来,神色略显慌张,开口便道:“哎呀,大人呐,您这一回可是掀起滔天波澜了啊!” 第120章 报名入学!蜂拥而至! “波澜?何处见波澜?”许枫眨了眨眼,故作不解。 “嗯?”贾诩一怔,随即咂舌道:“啧,都这时候还玩笑!大人您莫要任性胡闹了,眼下听我一言:将学堂定为惠民之举,不收钱粮,唯择有天赋者入学,先让庶民子弟进来,稳住人心!” 郭嘉立即接话:“不仅如此,还应在科学院内设官职虚位,专待其中杰出之才,如此寒门子弟必争相趋附!” 诸葛亮微微一笑,继而补充:“再增设月旦考评,凡学业有成者,皆予厚赏,激励众人奋发向上。” 三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先恐后,唯恐落后。 但他们所谋所虑,核心一致——争取寒门与庶民之心。 只要赢得这群人的拥戴,士族阶层纵有反对怨言,亦不过空谈罢了。 贾诩左右扫了一眼,忽然露出苦色,无奈叹道:“二位大人,你们已然深受器重,这般小功何须与我争抢?” 我这把年纪也不易啊…… 你们年轻人前程似锦,何至于此! 郭嘉与诸葛亮只是含笑不语,干脆不予理会。只要先拉拢寒门学子与百姓,再以实际成果反制士族,便可令其无话可说,心服口服。 为何? 只消将他们置于局外即可。 许枫拍手称善,频频点头:“不错不错,有你们三位在侧,真是如虎添翼。” “不过,我还有一计,比诸位所言,更为高明。” 许枫自信一笑。 三人齐齐一愣——竟还有不同之策? 他们心知肚明,方才三人所论虽角度各异,实则同出一辙。若许大人所思亦不出其右,则不足为奇。 “究竟何策?!” “哼,且准备着吧……” 许枫淡然一笑,转身步入衙署。 又是郭嘉、诸葛亮、贾诩忙碌一夜。而许枫直至后半夜才从衙署走出,却并未归家,而是径直前往天工院——近日心神俱疲,唯有在此处,才能寻得家中妻眷也无法给予的……那一份温润慰藉!! …… 次日清晨。 告示张贴于下邳城各大城门周边,同时经由许靖、许劭兄弟人脉迅速传开,顿时再次震动整个徐州。 不出一两天,那些百姓,尤其是随青州蛾贼而来的流民,几乎激动得快要倒立翻滚跪地叩谢! “学师之策!” 凡因战乱丧父、失去依靠的孩童与少年,皆可免费入堂求学,无需分文,修习各类学问。 若学业有成,成绩优异者,便可直接进入科学院任职为官。 在科学院中若有建树,日后更可调入军中统兵,或擢升为地方县令。 此政令一经颁布,青州百姓仿佛天降甘霖,家家户户扶老携幼奔赴学堂,更有不少人专程寻访旧识——前营与辎重营中的青州老兵,托他们引路入学。 短短数日,学堂门前已是人山人海,络绎不绝! 典韦身为守门将,日日驻守于此。百姓之所以多找军中旧友带路,正是因为典韦在辎重营声望极高,年纪轻轻便已有谥号加身,古来罕见,堪称第一人。 学堂之外,喧闹如市。 “排队排队!!!”典韦高声喝止。 “谁让你插队!王猛!你跑这儿来凑什么热闹!?” 只见那抢先进来的副将,正是辎重营的王猛。此人原是常山出身,眼下却也掺和起这等事务来了。 “我来报名入学啊!!典韦你闭嘴!宛城时是谁把你从火堆里拖出来的?!” “我……” 大庭广众之下能不能别揭这老底!! “行!你进来!排头第一位!你带的是哪家的孩子?!准你优先入内。” “诶诶诶,凭什么啊!我家孩子也是阵亡将士之后!” “对啊,典韦将军不可偏私!我们去禀告许大人!” 典韦双目圆睁,怒吼道:“你们懂什么!这些孩子的父亲,都是为救我而死在战场上的!!若有不满,尽管冲我典韦来骂!” “这……这……” 众人哑然,眼睁睁看着王猛领着一群孩童步入学堂。 只因儒学体系尚未重建,目前仅有许靖、许劭兄弟二人主持,而此二人早已声名狼藉,被斥为背弃正统儒道的鹰犬之徒。 因此,大多数孩童首选拓入工学。 另有一人选择“数学”,虽不知其具体内容,但听闻此科由许大人亲授,心中更觉稳妥可信。 就这样,一个下午之内,所有战场遗孤尽数登记入学,共计一千三百八十人。许枫命郭嘉统筹其饮食起居,统一安排于学堂内通铺住宿,每室可容十人,腾出大量宅院供后续学子使用。 至此,学堂终是真正运转起来。 此举却令诸多儒生愤懑难平。 “岂有此理!!简直——” 陈登府邸门前,一如往常聚集了大批士族儒生!甚至一些寒门子弟亦闻风而来,然地位卑微,只能立于外围边缘。 “荒谬至极!” “战场遗孤,多出自贫贱之家,如今竟得入堂受教,数年之后还可能入主科学院!此官职设立全无章法!” “未经乡里察举,未验其孝廉品行,如何堪任官职!!” “我等坚决反对!!” 他们怒不可遏,心绪难平,只因许枫此举犹如视他们如街头乞丐,将儒学与所谓“杂学”并列,如同随手丢下一枚五铢钱于碗中施舍。 于是儒生们纷纷摆出“不为五斗米折腰”的姿态,以清高自诩。 陈登蹲在自家门口,满脸无奈,几近抓狂。 眼角不住瞄向腰间佩剑。 可此刻纵有怒火,刺剑难泄,他真想抽出刀来砍上几下—— 你们要是真有气,能不能别全堵在我家门口闹!! 我家是戏园子还是集市中心?!冲我嚷有什么用!! 有本事去许昌喊去啊!! “不如,我们赶赴许昌!向丞相申诉!向天子鸣冤!定有人能制衡许大人!如此悖逆礼法之举,绝不可纵容!此乃关乎我辈文人士节之大事!” 这时候,忽然有一名青年急奔而入,衣衫并不整洁,甚至略显褴褛,刚到门口便气喘吁吁地喊道:“诸位先生,丞相!丞相大人的长子、司隶校尉曹昂已抵达下邳!” 第121章 不愧是元龙公子!元龙公子,当世英杰也!! “太好了!!” 陈登猛地站起,那些儒生们也纷纷投来热切的目光。 “走!!我们即刻将此事禀报大公子!!定要让许大人收回成命!” 这些出身寒门的学子与地方士族,早已不复当初辞官时那般洒脱从容。毕竟买米需用钱,若无其他生计,日后恐怕只得向寻常农夫借粮度日。 若是孤身一人,饿死倒也罢了;可家中已有五四个妻妾者,难道真要变卖妻子过活?! 因此一听闻大公子曹昂到来,众人顿时精神一振。 “噌”地一声从地上跃起,纷纷躁动起来,喧嚷成一片。 “快走快走!都去迎接!去见大公子!” “我早年曾与曹家的曹嵩大人有过一面之缘,如今正好前去叙旧!同为旧识之家,又在徐州素有声望,岂能被琅琊诸葛氏、庶民糜氏压过一头?!” “走!我要亲自向大公子陈情,我寒窗苦读十余载,亦有治理徐州之才具!” “竟敢妄图此位!你出身寒微,全无廉耻之心!” “呸!是否有才,还得经由策论考评方可定论!” 陈登身子一倾,反手探入内室门旁取了自己的佩剑,迅速系于腰间,随即低喝道:“诸位!既然大公子已至,便说明曹公已然知晓此事。他断不会坐视不理,任由许大人肆意妄为!” “我们一同前去讨个公道!” “对!!请元龙先生领头!” “请陈珪大人出面主持!” “唯有陈家父子前往,才是我等依靠!况且丞相昔日曾与元龙先生共饮宴席!” 陈登心头猛然一沉。 差点抬手给自己一巴掌,该死的,太激动了! 早知如此就不该开口! 这群老狐狸…… 别看这帮儒生整日在庭院中徘徊,看似呆傻愚钝,言谈间满口之乎者也,语无伦次。 实则个个精明似鬼,心眼比筛子还多。 无奈之下,众人涌上街头,朝学堂衙署方向而去。此时沿途已是人山人海,百姓争相围观,夹道相迎。 曹操的名声,早已不同于往昔历史中的屠城暴虐之态;相反,他推行仁政,使乱世流离之人得以安身立命。 那些曾在徐州之战中失去家园的民众,如今反而获得了更安稳的生活,怨恨转为感激,民心尽归。 而曹昂自幼以仁孝知礼闻名天下,此番亲临,自然引来无数民众翘首以盼。 这时,士族队伍也到了,浩荡而来,白衣飘然,举止文雅,从容不迫地分开人群,行至前方。 一眼便望见了那位大公子曹昂! 果然生得唇红齿白,眉目清秀,气质温润淡泊,宛若玉树临风。 临近衙署之时,许枫已伫立门前相候。曹昂在一位神情肃穆的将军搀扶下翻身下马,随后快步上前,躬身深拜。 “昂儿参见小叔。” “嗯,来了就好。” 许枫微微颔首,心中甚慰。果然与曹公心意相通——书信刚至,对方立刻便明白自己需借大公子之名,震慑这些如鼠辈般窃议不断的徐州士族。 如今的徐州士族虽已失实权,官职多被替换,影响力大减。 但若其暗中作祟,仍可制造诸多烦扰。 “小叔,请稍候片刻。” 曹昂含笑示意,随即转身走向百姓一侧。 气度恢宏,面容坚毅,隐隐有曹操当年之风。 陈登等人见状,顿时心头燃起希望。 身后士族推搡催促:“元龙!你去!上前讲明原委!” “你一开口,我们立刻响应!” “快去!全族上下就靠你了!!” 后面的人猛然一推!陈登一个趔趄便从密集的人群中被挤了出来,在众人视线聚焦之下显得格外突出。 他正欲开口。 那边曹昂“唰”地一声抽出腰间宝剑! 铮然一声清鸣,宛如一湾秋水荡漾开来,寒光凛冽,锋芒逼人,银辉流转,冷意彻骨。 霎时间四周鸦雀无声,这柄剑,许枫认得。 历经百炼钢法重铸,辅以精妙淬火之术,经典韦千锤百炼打磨而成,削金断玉、切铁如泥,正是曹操所佩之剑——青釭剑。 “诸位!!”曹昂声音清越洪亮,瞬间攫取全场目光,“我乃当朝丞相嫡长子、大汉司隶校尉曹昂!此乃家父亲赐之青釭剑!持此剑者,可诛奸邪,斩叛逆!” “今军事将军、徐州牧许枫大人兴学受阻,我特来求学入塾,研习儒道,传授孝廉,弘扬仁义!并携经学典籍两千余卷,尽数赠予许大人!自今日起,凡徐州境内有胆敢违抗办学政令、阻挠教育推行者!立斩无赦!” 言罢,四下寂静无声。 片刻之后,寒门子弟与平民百姓率先低声议论起来。 “这么说,朝廷是支持许大人的?那咱们之前真没被诓骗!” “哪能骗人!咱娃要是进了工学,将来还能进军营为大人打造兵器,这可是大功一件啊!” “日后也能出人头地?!照这么讲,咱们这些庶民若有技艺,也有机会飞黄腾达了?!” “好!入学!现在就去报名!” 那些士族闻听此言,彼此对视,眼神交错。 哎哟,这下闹大发了。 把元龙推出去当出头鸟,也不知道他还能不能平安回来…… 要是回不来了,以后怕是连他家门槛都不敢上了,饭也蹭不成了…… 许枫见陈登孤身立于人群前方,极为显眼,当即出声问道:“元龙,你站出来可是有何话说?” 陈登心头猛地一沉,肩头微颤。 糟了,暴露了! 他强自镇定,挺直身躯,却见曹昂的目光已然扫来,心中顿时如坠深渊,一路下落,永无止境。 空荡无助,冷汗涔涔而下。 可不是嘛,人家刚宣布过——反对者,格杀勿论!结果自己蹦出来唱反调,这不是送死是什么?! 于是他紧握双拳,肃然表态:“在下!深思大人办学之策良久,实乃千载难逢之壮举!令人由衷钦佩!即便已辞官归田,仍心潮澎湃,昨夜辗转反侧,彻夜未眠!只为今日当众明志!我愿投身学堂,研习儒学,教化亡者遗孤!为圣贤之道开先河!” “好!!” “不愧是元龙公子!” “陈氏一门,果然忠义无双!” “元龙公子,当世英杰也!!” 第122章 提防那些所谓名士 一众士族儒生当场愣住。 我擦?!陈元龙!你该不会是内应吧?! 我靠,这家伙反应也太快了吧! 真让人眼红! 这样一来,岂不是直接又能做官了?! 不仅能复职,先前还跟着他爹带我们集体辞官,结果许大人二话不说立马批准。 现在倒好,演一场大义凛然的戏码,他陈元龙不仅重回仕途,还捞足了名声! 叛徒! 所有人心里都浮现出这两个字,念头串联成网,越来越笃信——定是如此! “陈元龙,深不可测啊……” “此人日后必居高位。” “怎能不高?为了帮许大人,竟将整个徐州士族一网打尽!” “气煞我也!他昨夜睡不着,真是忧国忧民吗?!还不是因为我们堵在他家门口不让进门?!”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不行,今晚还得去他家蹲守!” 几名儒生气得七窍生烟,万万没想到结局竟是如此,许枫大人,好一招借力打力! 当初就听闻他谋略超群,未曾想,竟如此狠辣!! 儒生愤愤不平地离开人群,众人纷纷朝陈登府邸而去。 许枫负手而立,向陈登微微颔首,道:“好,你不必再经考核,今后便在学堂担任教员,归教务院诸葛孔明统辖。” “喏。” 陈登深深一揖,面上还得摆出一副正气凛然的姿态——这乃是他们士族子弟仅存的骨气! 可内心早已如刀割般剧痛! 我天……我不但得低头臣服,还得满脸堆笑应承下来! 实在太憋屈了…… …… “昂儿,随我入衙署叙话。” “是。” 曹昂含笑应声,跟随许枫步入衙署之中。 此时,一些人听闻徐州兴学之策,或因好奇,或因惊诧,抑或出于愤慨,快马加鞭赶至下邳城。 众多车驾齐聚城外,经查验无携带兵刃,且来者身份无疑后,方被准许进入外城。 外城多为平民与商贾聚居之所。 几辆马车停靠驿馆门前,车上走下数位儒林人士。 其中一位年岁较长者,出自皖城名门望族,姓乔。 此前战乱频仍,闻知徐州政通人和,便舍弃故园产业,举家迁徙至此,在徐暂住。 本欲择地隐居,然念及许枫声名远播,手握《天书全经》,通晓万象,施行仁政,境内无盗匪横行,黎民安居乐业,甚至百姓自愿为其耕作,以十户为组,互助协作。 如此深得民心之人,令乔公心生敬意,遂决意亲临察访。 同行为者,尚有一人,名黄承彦。 黄承彦乃刘表姻亲,为连襟之谊,然其重名节,鲜与荆州士林往来。 二人下车之际,黄承彦身后还跟着一位相貌粗陋、肤色黝黑,却神态高傲的文士。 “乔公一路劳顿,今晚我做东设宴,如何?” 乔公轻捋胡须,摇头笑道:“不可不可,我今已成漂泊之人,原拟于下邳寻一居所安顿。待我落脚之后,再邀黄公,以及这位士元先生共聚一堂。” 提及庞统,便有一段旧事广为人知:南方士子初识其名,多源于颍川司马徽清誉卓著且善于鉴人。庞统尚未登门拜会之时,黄承彦已与其交厚。 司马徽曾言:“此人日后或成大器,然须经策问方可定论。” 因此,众人皆期待司马徽与庞统当面论道一次,以便衡量其才具高低。 襄阳一带隐士,大抵如此——隐于山野,声名远扬;若遇明主相请,有意出仕,则出山任职,可获高位; 若无缘明主,终老林泉,倒也清净自在。 如今他们距徐州最近,成为首批抵达此地的儒学之士。 “嗯,也好。” 黄承彦入住驿馆,乔公则继续外出寻觅宅院,准备购置定居。 此时,庞统却心生不满。 “此地虽看似安宁祥和,实属难得,可惜相较荆襄九郡,少了那份沃野千里、物产丰饶的气象!” 庞统先是赞叹一番,继而流露遗憾:“那位许大人,或许真有治国安邦之能,但妄图废黜儒术,绝难为世人所容!我庞士元愿为天下首倡!先生自去安歇吧,我这就去找许大人辩上一辩!” 黄承彦呵呵笑道:“哎呀,士元,你我何须见外?我有钱可供住宿,你尽管同住便是……” “我、我我——” 庞统一时语塞,随即傲然扭头,顺带斜睨了黄承彦一眼,“我也有钱!谁说我没钱了?我是……我是为了捍卫儒道正统!别跟我闹了,我要去那科学院看看。” 他迈步前行几步,又回身叮嘱:“记得给我留房!” 庞统的身影越走越远,黄承彦则选择在此处留宿。他的心思其实并不复杂,起初在荆州听闻这等违背常理的举动时,心中也曾怒火中烧。 然而一路行来,情绪渐渐平复,或许大多数儒生都会经历这般转变。 儒术固然精妙,却非乱世所宜。倘若整个动荡时局皆依赖儒家之道治理百姓,最终结局恐怕不堪设想。 德行,终究束缚不了盗匪;而武将与士卒大多未曾研习儒典,又如何与他们空谈仁义? 你刚冲到城门前,便滔滔不绝讲起大道理,对方不直接放箭射你才怪。 总不能指望所有儒者都闯进官府,靠嘴皮子舌战群臣,一味阿谀奉承、胡乱争辩吧? 因此,真正能拯救汉室于危难之中的,乃是实用之学! 这位许大人的理念虽显独特,可他们这些南方士族名流,始终无法理解为何要将工技、农政、商道与儒学并列同尊。 …… 庞统一路前行,很快便望见内城城门。守卫严密森然,寻常人难以进入。如今的徐州下邳城,城墙高筑,壁垒坚固,比起早年已厚重许多,高度几乎翻了一倍有余。 俨然已是一座雄伟巨城。 想必经历了大规模扩建,单是城中居民便可达十余万,内城亦聚居一两万人,实为罕见。 “这位许大人,当真是家底丰厚啊……” 庞统思忖片刻,在城门口伫立良久,终于上前向守卒通报。 “在下襄阳庞统,特来拜谒,恳请面见许大人。” 几名守卫面露难色,略带苦笑地说道:“许大人早有吩咐,让我们提防那些所谓名士,尤其是自报家门的名士。他说这类人最是有趣——前来拜访从不带礼,吃饭喝酒还要捎块手帕走,却要求美酒佳肴、香茶伺候……” “若是普通百姓求见,他倒愿意见;名士嘛,一律不见。” 庞统闻言一怔,霎时间脸颊涨红至耳根,这……这是什么评价?! 不过……细想之下,似乎也并非全无道理。 第123章 庞统 “士元?” 忽然,一道声音从身后传来。 庞统一惊回头,只见一位白衣翩然的男子缓步而来。 长发束于脑后,两侧垂下一缕青丝拂过面颊,容貌俊逸,气度不凡。身后跟随一名书童,以及十二名身披百炼钢甲的黑衣骑兵,牵马自外城而入。 “孔明?你也在此地?” 门前守卫连忙趋前,深深作揖:“参见大人,您巡视农田回来了?” “嗯,速开城门,此人乃我故友。” “遵命。” 守兵神色肃然,立刻转身去开启城门。 庞统心头顿时泛起一阵酸意。同样是年岁相仿,同样曾被荆州士林称颂才俊。 怎的他竟已混得如此风光…… 踏入内城之后,庞统神情再度变化,四顾打量,满心惊奇。 他曾来过徐州下邳,彼时城中屋舍远非如此规制,即便内城之中,唯有官署可用石料建造;而今放眼望去,几乎尽是石构楼宇。 “此为混凝土工艺,出自科学院之设计。” 诸葛亮看出他的诧异,主动解释道。 “哦哦,原来如此……” 再看脚下路面,庞统更是震惊。 整条街道皆以青石铺砌,平整如镜,毫无凸凹。他脚上的薄底布履,竟能安然舒适行走其上。 简直如同御道一般精致。 外城尚存泥沙碎石,车辙纵横; 而这内城,仿佛步入了另一方世界。 “孔明,如今你在许大人麾下任职?” 庞统讶然发问。 诸葛亮轻轻颔首:“正是。我年纪尚轻,资历浅薄,但大人不嫌我出身寒微,委任我为教务院掌院,主管学塾诸事,兼领徐州屯田政务。今年徐州风调雨顺,秋收必将创下前所未有之丰绩!” 庞统微微张口,脸上掠过一丝惊愕:“如今荆州却正面临旱情,夏日将至,多地久未降雨,形势堪忧。” 诸葛亮微笑道:“无妨,荆州内陆的雨季多在一二月之后,因此眼下时节并不适宜大规模耕种,田垄之间需相隔若干距离。” “距离?何为……若干?” “哦,所谓‘一米’,大约就是五尺上下。” “原来如此……” “农户们以许枫数记录田亩信息,再辅以我大汉文字标注,以防疏漏,如此一来,各家田产数目便清晰可查,一目了然。” “这许枫数又是何物?” 庞统听得一头雾水,只觉孔明与往日不同。 几年前初见之时,尚能并肩而坐,论天下英杰,谈乱世群雄,话汉室兴亡。 如今,诸葛亮所言之语,他竟难以领会…… 仿佛自己成了乡野愚夫,胸中郁结,言语间尽是迟疑与局促。 “孔明……可否教我,那所谓许枫之数?” 诸葛亮微怔,随即笑道:“此非难事,徐州五岁孩童皆能熟记于心。不如随我去府衙小坐片刻。” “好,好。” 庞统心中五味杂陈,却又按捺不住好奇——究竟是何等玄妙之术,竟能让孔明这般素来清高、不轻易出仕之人,甘愿投身幕下,终日伏案劳形,不辞辛劳? 行至一处门楣恢弘的宅邸前,便是徐州治所官署。 门前伫立一人,魁梧如铁塔,正是典韦。 见诸葛亮到来,立刻咧嘴笑道:“孔明刚下差啊?俺这夜班正要上哩!” 语气中满是自豪。 “士元,这位乃是我主帐下典韦将军,位列三大猛将之一。”诸葛亮介绍道。 “哎!孔明这话可不对!”典韦挺起胸膛,正色道:“乃是三大猛将之首!” “是是是,之首,之首。” 诸葛亮笑着附和,轻拍庞统肩头,温声道:“你在此稍候,莫要走动,我进去通禀一声。” “好。” …… 诸葛亮步入衙署时,正堂内许枫正与郭嘉、贾诩及赵云围桌打牌,牌面翻飞,哗啦作响。 四周侍卫纷纷探头围观,见诸葛亮进来,许枫抬头笑道:“亮子,来耍两把放松放松?” “不必了大人,我襄阳故友来访,今日特来报备一声,晚间便陪他饮酒叙旧。” “诸葛先生的故人?”赵云一向敬重诸葛亮,闻言立刻来了兴致,“既如此,不如晚上到前营烧烤畅饮,我顺道请上蒲风大人。” 他转头征询许枫意见。 许枫笑呵呵点头:“使得使得,反正都已下班了。” 这才叫懂得生活。如今子龙怕是早已参透其中真谛。 白天尽职尽责,夜晚自得其乐,倒也不失人生快意。 “不过……”诸葛亮略显迟疑,“这位友人,乃是名士庞统,来自襄阳。实不相瞒,他也曾名列许靖、许劭兄弟所撰帛书之中,排名……仅在我之后一位。” 他苦笑摇头,至今仍不知那份榜单,实为许枫亲笔所书。 而许枫之所以将诸葛亮置于庞统之前,是因前者更擅治国安邦;并非庞统才具不足,而是其所长在于奇谋险策。 诸葛亮性情沉稳,凡事讲究周全。 庞统则敢于行非常之事,走非常之路。 许枫沉吟片刻,心想如今身边可用之人越多越好。 在官渡之战前,或许还可多做些布局…… 譬如,趁早将那三姓家奴吕布彻底铲除。 “嗯,既然来了,明日便赐他工学院一个入驻名额。若他有意,便可入院担任教员。既远道而来,想必也有所图。” 诸葛亮闻言眼中顿现光彩,深深一揖,满心欢喜道:“多谢大人厚爱!” …… 当夜,庞统与诸葛亮促膝长谈,翻阅设计院绘制的地图,不禁惊叹不已。 直至深夜仍激动难眠,却忽然长叹一声。 “许大人诚然天纵之才,但待名士似乎并无特别礼遇,盖因其麾下贤才济济,不足为奇。” 诸葛亮轻摇羽扇,身子微微后仰,笑道:“非也非也,你此言差矣。” “为何?” 诸葛亮微笑道:“当时我提起士元的名字,大人当即就想邀士元去前营烤炙一番。前营位于下邳北郊,占地二百里,屯兵八万,大人的粮草辎重也尽在此处。不过我说士元不擅应酬,便替你婉拒了。” “你这……你……” 你推辞什么啊!!我连饭还没吃呢! “这么说,我岂非已得大人青眼?” 庞统低声问了一句,心中实则波澜起伏。此地所传学问令他极为向往,尤其是那门唤作“数学”的新学。 “自是如此。大人曾言,你可在工学院任教员,若能助研军械器械,日后必有显功。” “工学……可我所修,乃是儒经……” 庞统沉吟片刻,随即抛却杂念,“罢了,只要能留于此地,何学不可为!” “甚好,今夜便随我去学堂走一遭,我带你看看科学院。” “孔明……” 庞统心头一热,几乎哽咽。 竟得如此厚待! 科学院乃徐州立身之本,来此之前他早有耳闻。这般要地,竟愿引我入内观览……实在…… 令人振奋! 第124章 此乃“炖牛力学定律”! 夜色中,诸葛亮领着这位故友遍览科学院全貌,唯独那最华美的天工院不得其门而入。 “此处莫非藏有精妙军器?鬼斧神工之物?” 庞统满脸激动,声音微颤。 “或许如此,我们亦多有揣测。但切记——绝不可于夜间擅入。此院唯有许大人可自由进出。” 诸葛亮凝视着天工院的朱门,神情肃然。 继而低声叹息:“前些日子,有人违令夜探,私自开启大门,当场被院中一名女匠拦下,惊动宿卫典韦将军。一戟刺杀,毫不容情。” “我……这,那咱们快些离开吧。” 为一时好奇丢了性命,实在不值! 庞统急忙拉起诸葛亮往外走,临行仍忍不住回首望了一眼那庄严巍峨的门墙,心中已将其奉为不可侵犯的圣地。 走出科学院,旁侧便是学堂。 此地乃徐州下邳内城设教之所,却被诸多士人讥为“离经叛道”,说是背弃儒门正道、滋生异端邪说的污浊之地。 庞统望着学堂大门,神色复杂,眼中交织着犹豫与决意。 “从今往后,我庞统便将在这高墙之内,授业苦读,潜心求知了。” 诸葛亮轻拍其肩:“勤勉自持,日后定当飞黄腾达。以士元之才,断不会埋没尘埃。他日或可辅佐大人左右,匡扶汉室,建不世之勋!” 庞统轻叹一声:“只恐我满腹谋略,终究无处施展。” “学堂每月初一举行科考,分门别类测试才学。工学一路,由大敫圆蒲风主持,你可多与他切磋交流。若有所成,便可荐入评议之列。届时登台献策,自有展露才华之机。” “评议……” 庞统默念此词,胸中热血翻涌。 若来日得以列席评议,定要与大人促膝深谈,倾尽所思。 这是一次,如龙腾渊的契机! …… 本月过去十余日,学堂之中依旧作息如常,众人昼夜攻读,极少踏出校外一步。 于是,一座学堂,隔开了两个世界。 乔公与黄承彦抵达徐州已有时日,却始终未能踏入学堂半步。 然而黄承彦知晓,庞统已在其中担任敫圆。 堂堂儒生,竟入铁匠工坊学习冶铸之术,沦为下邳士林笑柄。 更有甚者扬言:不出半年,徐州必将财用枯竭,军备废弛,耗尽资财,不过养了一群工匠、农夫、商贾罢了! 陈府之中。 “不过如此!” 陈珪猛拍案几,面露愤慨,“今日我去拜会乔公,竟被拒之门外!” “他如今沉迷何事?竟在钻研一种叫‘数独’的玩意儿!” 众儒生闻言哗然。 “何为……数独?” 陈珪须发皆白,显得苍老了许多,虽已入夏,却仅着一件轻薄长袍,双臂裸露在外,形如枯槁之枝。 他负手而立,缓缓道:“听闻,不过是学堂里一些无甚大用的新奇玩意。” “如此荒唐!许大人为何还要大力推行……” “我听说今日正是月旦科评揭晓之时,第一批学成之人即将出炉,前三名者皆有赏赐,不知那赏赐究竟是何物?” “实在令人扼腕叹息!” 一众儒生纷纷感慨,有人甚至动了迁居他乡的念头。 但不久之后,他们又打消了此意。 有个名叫王煜之人,原是徐州小沛一带的士族子弟,因不堪忍受许枫的“弃儒”之举,曾举家迁往襄阳。可刚到不久,却又迅速搬回。 旁人问他缘由。 他只答道:“连襄阳的名士都纷纷前来徐州,我又何必往外逃?” 他也察觉到了异样——本想去襄阳拜会旧识,不料那些故交竟尽数来到了徐州,只为亲眼见证许枫新政施行之效。 “你们看!你们快来看!这是我昨日探得的工学之术!他们所授之课,尽是些怪诞不经之说!” “此乃‘炖牛力学定律’!” “所谓定律,便是千古不变之法则!这般歪斜杂乱之图,如何能称得上恒久之理?岂非儿戏!” “今日便去亲眼看看,这些旁门邪说,究竟有何能耐!” “走!” …… 儒生们齐聚学堂门前,陈家父子对视一眼。陈登如今在学堂中讲授儒学,每日归家,总被堵在门口不得进。 这些士子仿佛在他家安营扎寨,赶也赶不走。若用其子的话讲,便是——毫无廉耻。 日日所谈,无非是哀叹世风日下,悲呼天道不公。 恨不得将“苍天无眼”四字挂在嘴边,痛陈儒道衰微、圣人蒙尘,断言背离儒术必将国破家亡。 陈登每每听了,真想怒喝一句:“既然如此,你们怎么不去杀了许大人?敢不敢去?!” 骂天有何用? 不,你们凭什么在我家里骂天?! 说真的—— 陈登累了。 他觉得,连与父亲也渐渐难以沟通。 “去吧,”陈珪低沉说道。 “嗯,我该去学堂了。” 陈登整理了几卷竹简,这是今日要讲的课业。 如今学堂广纳众生,多为战乱遗孤,这些孩子心思纯朴,虽不通辞章,却极懂礼数,学儒之道、识字断句,很快便知尊师重道。 在学堂中,孩子们追着他唤一声“先生”。 青年学子恭敬行礼,每每令他心中触动。 就如同当年他任典农官时,以典农之策救活无数百姓之家。 因此,陈登深知,这是一场变革。 一场令人震惊至极的变革。 …… 学堂门前,榜单高悬。 这是头一回收榜,待名单公布,月旦科评也就落下帷幕。 唯有儒学科目需经教员多轮评议,其余诸科,则全凭成果定高下。 或为理论构想,或依所学造出军械实物。 内城百姓蜂拥而至,更有不少权贵人家前来观望—— 他们的子弟亦在此处求学。 可以说,除却士子阶层外,凡年岁相符、略具才智者,皆可入学堂受教。 许枫自车辇步下,左右有将军护卫相随,身旁还立着如今声名赫赫的郭嘉与诸葛亮两位先生。 皆是下邳城中最受瞩目的人物。 不仅仪表堂堂,且才学渊博,智慧超群。 另有一位年长学者,姓贾,只是百姓一时记不起其名。 学堂之内,教员以曹昂为首,正等候许枫驾临。 “孔明,宣榜吧。” “喏。” 第125章 十三的少年,改良了投石车?! 诸葛亮立于众人之前,手持书卷,徐徐展开,朗声道:“工院第一甲,赵家赵甫,字明生,以工匠之术制成定轮钩锁,赏金十斤。” “是我儿!” “我家的!” 一个圆脸的匠人系着工装围裙,脸上瞬间浮现出难以抑制的喜悦。 太令人振奋了!对他们一家来说,这简直是天降之喜! 毕竟这是整整十斤黄金啊!!能换来多少口粮!这一年都不用再为吃食发愁了! 甚至还能置办一处新居所。 读书,读书果真有出路!! 典韦将黄金颁下,百姓领到赏赐后,四周顿时一片欢腾。 原来真的能拿到钱! 大人果然没有欺骗我们! 一时间,众人奔走传讯,把今年学堂的月旦科评消息散播开来,渐渐形成了一股热潮。 那所谓的“定轮之器”究竟是何物?无人知晓,连儒生们也一头雾水。 这一下,反倒激起了黄承彦与乔公的好奇心。 聚集到学堂前围观的人愈发多了起来! 儒学学子撰写的策论,言及如何安定徐州,诸葛亮诵读后,尚有儒林人士能够点评几句, 并频频颔首称是。 可工学头名的“定轮之策”,他们却听得云里雾里,不明白为何能拔得头筹。 不过工学科目中军械类的第一名,他们倒是听明白了。 一名年仅十三的少年,竟成功改良了投石车的构造! 他使投石车底座更为牢固,并巧妙延长力臂,利用配重平衡原理增强抛掷力量,射程可达七八百步之外。 若投入批量生产,每月可制成五至六架。 农学院的魁首,则以一篇条理清晰的策论,提出秋收统筹方案,配合工学院所制器械,可节省一半人力,大幅缩短收割周期,迅速将粮食归仓储存。 第二名亦颇具巧思,在前者基础上引入“粮站”理念,于徐州境内构建环状纵深运输线路,沿线路每十里设一粮站,由民兵驻守看护。 如此布局之下,整个徐州将形成密集的粮储网络。 即便敌军突袭,最多只能焚毁单个站点存粮;而战时粮草可在一日之内从各站点持续输送,源源不断。 只要每年农事不歉收,下邳仓储充足,前线便永不缺粮。 当然,农学院的策论并未完全公开,但已令士族之人震惊不已。 谁都看得出,许枫此番举措,可谓收获巨大! 守诺之举,不到半日便传遍全城,下邳无数百姓感恩戴德,纷纷聚集在许枫官署之外,只为送上一份心意。 虽皆为微薄小礼,却承载着民众的真诚谢意。 士族阶层一时茫然失措。 这一次,似乎真的与他们毫无关联了。 往日徐州士林之中,唯有琅琊诸葛氏、徐州糜氏跻身显赫大族,皆因曾为许枫大人立下功勋。 而今诸葛氏在徐州并无宗族根基,仅凭诸葛亮一人声望立足。 他们因势而起,声名随之远扬。 如今,这被视作“背离正统”的徐州,宛如一盏明灯,学堂废儒之举让天下儒生紧盯不放,稍有动静,便即刻传遍四方。 …… 官署之内。 今夜是最为繁忙的时刻! 郭嘉与诸葛亮伏案疾书,需将诸学子的奇思妙想悉数整理归纳。 他们震撼了。 以往只知许大人办学之意,在于为后世开辟百花齐放之局。 谁曾想,这繁花竟已在此刻盛然绽放!! 更让他们心中涌起沉重压力。 极为强烈的压力。 “奉孝,你且瞧瞧这器械构想如何?” “不切实际,引水管道之术,怎可用于吹箭?” 郭嘉翻阅一名学子所呈文书,其主张将自来水管道技术运用于军事用途。 此乃该学子苦思所得之策,若被设计院采纳研究,便可获三斤黄金、五十斛粮食之赏。 对寻常百姓而言,这般奖赏足以维持数月家用,一家三口,竟能仰赖学堂求学的孩童支撑生计。 十几岁的少年,已然能养家糊口,这在过去,根本无法想象。 曹昂亦取出诸多儒家策论,与许劭、许靖二人细细论说。 “此人之策,可列作典章,擢入官署正堂,任司隶功曹之职。” “许靖伯伯,此子若察其品行无瑕,孝廉兼备,忠节昭然,便可荐为县令储备之人。” “是,是……” 许靖与许劭二人应接不暇,忆起昔日居于汝南之时,生活何曾如此紧凑?彼时一日数盏清茶,纵论乾坤万象,评议天下英才,悠然自得,何等畅快。 逍遥自在,岂不美哉! 而今虽劳形案牍,步履不停,心中却愈发欣喜!! 甘之如饴! 甚至对曹昂如此热忱投入,深感意外。 授课之际,二人倾囊相授,毫无保留。短短一月之间,已有成效初显;部分本为儒生者,入校后学问更精,见解愈深。 自然备受器重。 此外,陈登亦在衙中。 他独坐一隅,专注审阅农事方略。 众多儒士各司其职,奔走操劳,只为明日能甄选出足够切实可行之策,随即颁布政令,推行于徐州全境。 直至此刻,陈登内心震撼如惊雷炸裂,久久不能平息。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许大人果真高妙绝伦! 这般睿智超群之士,必有通天彻地之谋! 以兴学启智、百家争鸣之法,竟能汇聚如此磅礴之力! 浩如烟海之策论,层出不穷之新思! 军备、耕织、水利! 涵盖世间百业,无所不包! 待今年秋收之后,徐州必将涌现更多成果与良策,使此地愈加富庶繁盛!! 大人,我明白了!! 陈登双目炯炯有神,精心挑选最优农策,同时思索其中可借鉴之处。 若未能另择佳策,则说明现有方案已然至善。 他抬头望向正堂主位之上。 此时的许枫,早已卧于榻上休憩。 沉沉酣睡。 “大人连日辛劳,定是心力交瘁,我等当竭尽全力辅佐,不负所托。” 发挥些作用吧!!陈登! 第126章 天下文人的中心! 次日。 黎明将至,晨光微露,许枫醒转。 昨夜乃诸葛亮为其覆上厚实绒毯,身边诸谋士竟彻夜未眠,方才勉强将本月评点中千余名学子奇思异想梳理出大致脉络。 士农工商,各类策论俱全。许枫起身时,贾诩正恭敬候立一旁,陈登亦伫立一侧,低头静默。 “何事?整理好了?” “是,是,大人,已全部归整完毕。切实可行者共十三条,涵盖各郡县适宜策略,皆契合地方实情。” “嗯,也好,弄完便好。免得被那群儒生指着鼻子骂。待秋收之后,这些政策当可见初步成效。” 许枫随口而言,本无深意,然听者有心。陈登闻之,身躯猛然一震,肩头顿时僵直。 垂首不语,然心中羞惭翻涌,面庞渐渐涨红。 片刻后,陈登深深躬身,向许枫郑重致歉:“对不起!” “许大人,我为此前之骄矜向您请罪。您的方略,确是切实有效!!是我太过自负,固守儒术为尊,未曾洞悉全局。百花齐放,乱世用重典,盛世兴儒学——我今日终于领悟您此言真谛!” “如今我们已得十三条可行之策,遍及各方实务。若再于各地增兵设防,必能迅速集结响应。” 陈登脸上神情,可用“眉飞色舞”四字形容。他年岁实长于许枫,却自觉在对方面前才识浅薄,思虑幼稚。 许枫揉了揉惺忪双眼,嘴角尚带一丝慵懒笑意。 这样啊? 我这……居然真奏效了? 其实,不过是姑且一试罢了。 他坐起身来,见贾诩、郭嘉与诸葛亮皆肃然而立,神色恭谨无比,不由得咂了咂嘴。 仿佛只是沉睡了一场,醒来时一切已然不同。 真是奇怪。 “那么,如今策论既已完备,便可立即推行。诸位学子的奖赏事宜,便交由你们二人负责,如何?” “遵命!” 诸葛亮与郭嘉闻言目光顿亮。能为许枫大人完成这般足以泽被后世数百载的宏图大计,他们自当义不容辞。 陈登则整衣肃礼,深深一拜,向许枫恳声道:“许大人!请您放心,昔日徐州那些士族门阀,我必亲自劝说,使其归附于您麾下效力!此间下邳,必将迎来前所未有之昌盛。” 昌盛? 许枫唇角微扬,这正是他所期望的结果…… “去吧,放手去做。如今看来,这项政策已可宣告顺利施行。若有不愿留居徐州、执意迁离的士族,也不必强留,任其离去便是。” 交代完毕,许枫便起身盥洗,准备开始新的一天。 今日又是休沐之日,他并无外出之意。 毕竟眼下内政诸务,大多已由学府中的学子提出构想,再经郭嘉与诸葛亮两位治政重臣整理成章。 论起理政之才,无疑以诸葛亮更为卓越,思虑深远,布局周密。 而郭嘉则擅长奇谋,常有出人意表的妙策涌现。 念及此处,许枫心中一片舒畅。 “接下来的日子,倒是可以轻松些了……” …… 六月时节。 徐州境内,微风携着淡淡凉意拂面而来。 办学之策大功告成,百姓欢欣鼓舞,士子纷纷响应,此事成为下邳城中最值得庆贺的盛举。许枫这一段时日,也确实过得愈发闲适自在。 每日不是垂钓,便是四处寻地烧烤取乐。 随行之人,多是典韦或赵云。 有时则是甄宓与郭女王相伴左右。 甘梅和糜筠大多数时候留在家中,闲步花园,莳花弄草,照料草木。除非需采办特殊器物,否则极少出门。 不知为何,两人相处日久,竟如同亲姐妹一般亲密,仿佛前生便已相识,气质亦惊人地相似。 温婉儒雅,却又美艳动人,肌肤皆如凝脂般白皙。 许枫常常拥她们入怀安眠。 只因蔡昭姬与郭女王体态纤弱,难以承受激烈之事。 这般安逸日子持续了一阵,渐渐吸引了更多贤才前来投奔。 从荆州之地,陆续迁来了众多名士高流。 就连素有清誉的司马徽,也因而移居至徐州下邳,在城郊择山临水处建起一间茅屋,隐居讲学。 此外,襄阳一带诸多文人墨客,亦纷纷抵达。 他们占据小沛附近名为犊牛山的一处山林,寄情山水之间,吟诗作赋,悠然度日。 虽远离下邳繁华,却别有一番真情寄托于田园野趣之中,堪称乱世中少有的安宁之所。 况且他们本就不愁生计。 祖上多年仕宦积累的家资,足可维持数年宽裕生活。至于将来,自然也可亲耕自给,以劳力换取所需。 不过如今,他们又发现了新的出路—— 商道。 若能将平日所著书卷整理成篇,编为论集,交付往来商队携带贩售,便有可能换取钱财。 也不知是哪位商学院学子率先想到此法,竟开辟了数条通路,由徐州直通许昌。 而今许昌权贵云集,文化需求旺盛,商业也随之兴盛至极。 这些隐居山林的文士这才恍然:原来连他们口袋里的钱,也被算进去了。 连隐士都不放过! 偶尔谈笑间留下的一篇策问、一幅地图、一段人物评骘,皆可付诸交易,全凭自愿。 唯一的区别在于——来自徐州的商队拥有优先阅览之权。 倘若中意,便会自行出资购买。 如此一来,连山野之人也开始活跃起来。 短短数月,不足半载,整个徐州境内竟汇聚了三千余名文士! 其中更有数十个名门望族举家迁来。 昔日被称为“商贾之州”的徐州,如今正悄然转变为天下文人交汇往来的中心! 一时之间,文风鼎盛,百家争鸣,各立门户,流派纷呈,仿佛徐州置身于太平盛世之中。 凡踏入徐州疆界者,皆不觉乱世之苦,田野间禾苗繁茂,收成之景远胜他地。 第127章 孙策按捺不住了! 日久天长。 终于有人按捺不住了。 孙策! 此刻,孙策驻跸曲阿,赫然发现境内人才大量外流,几乎尽数北迁,村舍空荡,书卷无存,昔日隐士栖居的山林也寂寥无人。 自己治下……竟难觅英才。 便是将帅之才,亦难寻得。 孙策自庐江移师曲阿,调集会稽兵马,如今东方已定,九江、豫章相继归附,江东一带安宁有序。 他以强硬手段压制地方士族后,收纳众多世家子弟入仕,并从中甄选贤能。 然而不过半年,弊端显现。 此事令孙策与周瑜深感忧虑,认定其为无法回避的重大隐患! 那便是寒门学子与平民士人的流失! 起初,他们急需大批人才:文臣有张昭、张纮、顾雍、诸葛瑾等人,其中诸葛瑾乃徐州琅琊人氏,在东吴任职尚不足半载,原是在九江招募而来。 除此几人之外,再无堪用之才。 而大多数谋士、内政官员、太守、县令等职,皆由地方推举产生,自然尽出士族门庭。 孙策忧心忡忡——照此下去,日后恐将永远受制于士族,东吴政权或将为其所控。 其弟孙权年方十六,已开始巡行各地,拜张昭为师,广结豪杰。可走遍诸郡归来,却叹知音难觅。 所接触之人,多属平庸之辈。 周瑜自军营返城,听闻此事,细加查访,顿时明白缘由——人才早已纷纷奔赴徐州。 “许枫兴办官学之举,可谓背离常道,天下诸侯无人敢效,唯曹操大力支持,甚至遣子曹昂持青缸剑为信物,助其立威推行新政,颁布惠民十三条。” “自此,天下寒士无不欣悦,民间士人亦愿投奔许枫麾下为吏。盖因徐州粮丰民安,赋税轻减,恩泽不断,许枫恩威兼施,仅半载便瓦解士族垄断之势。” “此人,非同寻常。” 当夜,周瑜与孙策于曲阿官署密议,未召他人入内。二人情同手足,素来无话不谈。 且至今仍未娶妻。 故常同榻而眠,深夜纵论天下霸业。 此时四下无人,言无不尽。 “若我今日仿效其策,可行否?” “断不可行。”周瑜轻嗤一笑,知孙策不过是脱口而言,未经深思。 “我境之内早已鲜有士民,更无多少可用之才。办学之策,须根基稳固方可施行,否则不过如同私塾授徒,徒劳无功。” “况且,若贸然推行许枫之法,恐境内顷刻生变,动乱之烈,杀戮再多亦难以镇压……”周瑜不禁苦笑。 毕竟,他们统治的根基,正是士族! 若将士族逼至绝境,岂非自毁长城? “那眼下当如何是好?” “唯有北进,起兵征伐。平定江东已立大功,可上表天子,请封伯符为大司马。若得天命认可,便可名正言顺统领江东诸郡;若遭拒,则可借曹操篡汉之名,假传诏令,举兵讨逆!” “假传诏令!?” 孙策眼中骤然闪过一道精光,豁然开朗。 如今许枫在徐州日益巩固,若任其发展,待秋收之后必获巨量军粮,届时不仅可固守徐州,更可辐射扬州北部。 此后再欲北上,必将寸步难行。 而荆州刘表,稳坐江山,军力强盛,士族齐心,猛将如云。 吞并荆州,绝非易事。 虽与刘表有旧怨,但孙策深知,当前的战略抉择,至关重要。 守成,看似是一条稳妥之路,但若有机遇可谋取更大利益,他自然不会轻易放过。 “公瑾以为,何时出兵最为妥当?” “恐怕,时机将至……”周瑜眸光微敛,俊朗的面容上浮现出浓烈的战意。 “北方之地,曹操与袁绍之间,终将爆发一战!一旦开战,中原腹地必将陷入连绵战火!” …… 徐州,下邳科学院巍峨的门前。 “什么?!” 曹昂今日正欲步入学堂,却被许枫唤至科学院门口,随即身旁随行的宿卫张辽听到了一句令人诧异之言。 “合肥?那地方我记得早已因战乱化作废墟。” “不错,文远,但我相信你能重振此城,招揽流民归附,我会为你提供充足的粮饷与资金。” “为何偏偏选我?大人真的如此信任在下?” 张文远本质上是个质朴之人。 他作战勇猛果决,亦具备深远的战略眼光,稍加思索,脑海中便已勾勒出合肥的大致方位与格局。 “你放心,”许枫睁大双眼,用力拍了拍张辽肩头,面露笑意道:“派你镇守合肥,我心中毫无顾虑——普天之下,再无第二人比你更合适!” “当真如此?” 张辽仍感震惊,怎能不惊? 他征战多年,从未有人这般毫无保留地信任自己,且是在未立寸功之前。 “你一人坐镇合肥,足可抵御东吴孙策来犯!如此一来,我便可安心挥师北进,讨伐青州吕布。” “什么?!您竟要……” 张辽猛然怔住,鼻尖忽地一酸。 “大人……” “诶?” 许枫一愣,怎么还哭上了? “大人胸襟广阔,令文远由衷敬服,您对我的厚待,我必终身铭记!!” “原来如此,”曹昂微微颔首,若有所思。 “我明白了,小叔。” “你明白什么了?”许枫顿时一头雾水,你们别总擅自脑补啊!不就是张辽日后逍遥津以少胜多——辽辽无几吗? 又或是八百破十万——如割草般轻松? 曹昂略一停顿,嘴角扬起一抹自得之色,淡淡说道:“小叔是担心文远将军面对旧主之时,恐遭昔日同僚非议……这份用心,实乃深沉而周全。” 许枫不禁向后微仰,肃然动容。 这年头的人联想力都这么强的吗?! “咳咳,总而言之,文远只要稳住合肥,还能为我打通一条沿江运河商路。日后淮扬一带商贸必将兴盛,盐业亦能蓬勃发展。” 只因合肥地处长江与淮河之间,极适合开凿运河。 其东邻张八陵,西接皖西山地,南濒长江,北靠淮河,可谓天生便是发展漕运与商业的绝佳要地。 张辽神情庄重地点头,“末将领命!定将合肥守若磐石,横峙山川,绝不让敌寇踏入分毫!” 他心中既感且奋,热血激荡,甚至愿以性命为代价,助此城崛起于荒芜之中。 第128章 绝孙策北进之路 许昌。 丞相府内,曹操收到了来自江东孙策的一份上表。表中详述其功勋,并强调在讨伐伪帝时所立下的赫赫战功。 最终所求者,乃是一个大司马之位。 曹操当即召见荀彧、戏志才、钟繇等人。 如今程昱也因功绩显赫,得以进入幕府核心,谋士团队已初具规模,可为曹操运筹帷幄,分忧解劳。 “诸位请看,孙策索要大司马之职。若我应允,他将在江东名正言顺,根基愈固;若我不允,他又会作何举动?” 荀彧略一沉吟,随即答道:“恐怕他会转而威胁徐州与扬州北部。逐风虽已任徐州牧半年,扬州亦归其统辖,眼下正是主公专注北方之际,逐风镇守南方。若孙策扰动北境,则我军对抗袁绍时,势必腹背受敌,难以兼顾。” “有见地,嗯~确实有见地。如今逐风在徐州兴办教育初见成效,算是迈出了坚实的一步,但这等关乎长远的大业,若无数十年持续革新,难以成就宏图!” 曹操缓缓起身,近来生活安稳,身形愈发健硕,加之辖地局势一片向好,心绪也比往日平和许多。 “呵呵……”他忽然轻笑两声,“我倒是有了些新的想法。” 他踱步至沙盘前,其上铺展着先前从许枫处索来的地图——大致描绘了扬州全境,涵盖南方区域。 此图乃许枫麾下白骑,即黄忠,潜入扬州南部、庐江一带精心绘制而成。虽仅片段拼凑,并非完整,却已清晰标注诸多水道脉络。 单为此图,黄忠耗费整整三月光阴,连续数月未返许枫身边,直至夏初方才归来。 “元让,你来看看,若由你统筹防务,当如何部署?” 曹操召来夏侯惇。原本曹仁这位宗室将领常伴左右,但此刻已奉命驻守东郡,故而由夏侯惇接替随行。 因此,曹操时常设问以试其才,令夏侯惇时刻保持警觉与思虑。 夏侯惇走近细观,双目顿时一亮。 “这地图,极为精细!是从何处得来?”他顿觉兴致盎然,“若有更多此类图册,我军用兵可谓如掌上观纹。” “呵呵,”曹操负手而立,淡然道:“出自逐风的设计院。” 啧…… 一提此人,夏侯惇面色微变,又是逐风…… “怎么,心中不悦?” “岂敢不悦,自然欢喜,”夏侯惇勉强一笑,“只是若能将各地舆图尽数绘出,那就更好了。” 曹操斜睨他一眼:“你以为他手下皆是神仙不成?单这一幅图便耗去无数心力,足足数十日功夫,如此精细之作,岂能随意复制量产!” “是是是,我先细看——”夏侯惇俯身审视片刻,继而指向一处,“你们瞧,若在此设防,庐江诸地皆可固守,且邻近寿春,与徐州、小沛形成鼎足之势;退可归寿春,进可取庐江。此地河面宽阔,倘若疏通河道,甚至可集结大批水师驻扎!” 曹操听罢甚为满意,眯眼环视身旁谋士,“诸位以为如何?元让此策,可堪施行否?” “妙哉……不愧为夏侯惇将军,久经战阵,经验丰富,如此布防,实难寻破绽。” 荀彧轻捻颔下短须,若有所思;戏志才则蹲伏于地图之上,专注查看各条细小支流,目光最终落在一条横贯江面的主道上。 “哈哈哈,连文若都赞许你!”曹操笑着拍了拍夏侯惇肩头,满面欣慰。 “这般军事谋划,恐怕唯有你这般身经百战的老将方能拟定。你不妨问问逐风,看他是否认同?”曹操笑意依旧,长叹一声道:“正所谓千军易得,一将难求。你是我不可替代的臂膀,逐风亦然。” “他无意沙场,不愿统军,只愿专理内政。你们二人,一主外事,一理内务。元让,你还记得春秋时‘将相和’的典故吗?” 曹操借题发挥,实则是对夏侯惇一番含蓄警示。 若夏侯悔回心转意,坦然接受此言,日后便少了许多纷争隐患。 闻言,夏侯惇先是怔住,继而低头沉思,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忿竟渐渐消散。 确有道理……所谓将相和,正是内外协力、珠联璧合,方可稳固大局;若彼此倾轧,内耗不止,反倒授人以隙,自取其辱。 “嗯,我明白了……孟德,我与逐风,各司其职,皆不可或缺。”他郑重回应。 曹操脸上笑意更浓,抬手在夏侯惇肩上重重拍了几下,神情轻松了许多。 “不错,元让将军的确深谙兵机。”荀彧点头称是,目光仍停留在地图之上。 他不禁感慨道:“此举不止关乎驻军布防,若能打通此处,大运河便可贯通扬州、兖州与徐州,三州之间货船往来无阻,则商贸……” 真要兴旺起来了。 他这么一提,所有谋士皆是一怔,随即纷纷围拢上前查看。 一条运河若要贯通,少说也有数百里之遥,堪称耗费民力、损耗国财之举,且需数年光阴方能竣工。 可细细端详—— 竟真有可行之处! 徐州、扬州北部、兖州一带,河流走向本就彼此连通,水脉相接。 钟繇低声喃喃:“这图……可信否?” 曹操淡然一笑:“可信。此前我已遣人详加勘察,确凿无误,这才召集诸位共议。我所思者,开凿运河,修筑合肥防线,绝孙策北进之路。” “妙!实乃妙策。” “只是,此事由谁主持?必须速办,不容拖延。况且开渠需征调沿途百姓协力,工程浩大。” “正是如此!眼下正值秋收在即,百姓忙于农事,恐怕年内难以成行。” 曹操微微颔首,此言确实棘手。 正此时,门外快步走来一人,乃是徐州牧许枫帐下宿卫典韦。 此人亦为大汉卫将军,谥号武忠侯。 年纪轻轻便已有谥号,声名早已传遍许昌。 只见他踏入丞相府,脚步如风,穿过点兵场,拾级而上那巍峨高阶,越过正堂门前漆黑的虎形石雕。 一步跨入厅内,抱拳朗声道:“主公!大人命我送来一幅地图!” “典韦!!!哈哈哈!”曹操见其身影,顿时开怀大笑,“快快进来!让吾好好瞧瞧你!” “主公,许大人已命张辽将军重修合肥!安置流民,事态紧急,特遣我前来禀报。若有不妥,即刻下令文远撤回!” 第129章 典韦震惊:你们连杠杆都不晓得? 撤……撤回? 这…… 曹操一时语塞,荀彧亦默默望向夏侯惇。 方才那些称赞之语,此刻仿佛都成了笑话。 还夸什么? 说什么逐风缺乏战略眼光,不懂军事布局。 结果人家早把人派出去了—— 夏侯惇此刻只觉胸口发堵,如同吞了只死苍蝇般难受。 脸上更是火辣辣地烧。 我这儿还在纸上谈兵、谋划周全,那边事情早就落地了。 还是当着这么多文武同僚的面—— 该死! 凭什么?他怎会想到合肥?不对……他怎会预判孙策将有所动作? “典韦,逐风是何时差遣文远前往合肥重建城防?又因何决意调用张辽?” 曹操忽然沉下脸来,“张辽原是我安排护卫昂儿的将领,若他离开,昂儿若有闪失,如何是好?” “您尽可安心!”典韦拍着胸膛道,“我不在时,子龙将军护大公子周全;我若归去,必亲率护卫,寸步不离!” 你还亲自…… 夏侯惇嘴角一抽,心中颇不是滋味。 还真拿自己当武忠侯使了是吧? “什么地图,拿过来我看!” 曹操伸手示意典韦上前,有意跳过刚才那段尴尬话头,否则他自己也要面红耳赤。 前脚刚讲完一番高论,余韵未消,正自得意于智谋超群。 后脚典韦一头闯进来,开口就是“已派人去了”,简直当场揭短! 典韦咧嘴笑着,从怀中取出卷轴,在案几上缓缓展开:“此图乃老黄与白骑耗时一月,绘成的水道详图。” “此处为合肥周边支流。据我们‘设计院’规划,只需安岭、武顺、合肥等十六县,征调四百余壮丁,凿通水路,便可汇流成渠。扬州与兖州之地,亦可照此施行。” “等等,你说什么院?”荀彧睁大双眼,满脸惊疑,此名闻所未闻。 “哼,设计院罢了。”曹操斜睨荀彧一眼,“原属辎重营系统,如今已在徐州扎根,乃逐风立足之本。” 典韦点头附和,继续道:“我工匠院近来研制出一种大型水闸,利用杠杆之力升降启闭,可截断水流,便于挖掘疏浚。运河开凿将更为高效。杠杆之力……诸位可明白是何原理?” 典韦一脸认真发问,神情毫无戏谑之意。 包括曹操在内,荀彧、戏志才、钟繇等人皆是纷纷摇头。 “老天爷啊,你们莫非耍我?连杠杆都不晓得?儒学里头可曾提过这个?” “这在我们书院可是最基础的学问。” 典韦眨了眨眼,脸上立时浮现出惊愕之色。 许褚一听这话,顿时心头不爽,“嘿,你摆什么谱!有话直说,别磨叽!” 这家伙,到底是来献策的,还是来显摆的? 我怎么突然觉得,典韦从下邳专程赶到许昌,跋涉数百里,就为了在这儿出风头? 曹操也抬手拍了拍他肩头,“你这莽夫,还装上了?赶紧讲正事。” 这一下,典韦可舒坦了,心里美滋滋的。 差点就想哼上两句小曲儿。 从前总被你们这些文人说得哑口无言,如今轮到你们傻眼了吧?痛快,真痛快…… “嗐,你们压根不懂杠杆原理,我咋讲得清楚嘛!眼下就这样——请主公下令,召集这十六县百姓,徐州那边把水闸关了,再靠人力挖通支流。不过得注意河道走向……呃……那个……” 说到这儿,他卡壳了。 “哪个?”曹操瞪圆双眼盯着他,“哎呀我的天,你不是挺明白的吗?” 糟了…… 典韦额角瞬间渗出冷汗,“反正是别搞塌了。咱们没法硬生生凿出一条河来,但能引水改道。这几条河水量足够,分流不会造成太大影响,照着地图上标红点的地方做就行。” 说完,他缩了缩脖子。 好险,差点露馅。 钟繇与程昱对此极为关注,两人紧盯地图反复推敲,且确实看得明白。 荀彧自然也懂,只是此刻已被典韦这愣头青气得不行。 “你这脑子,整天光想着抢风头……这么重要的事都能忘?” “幸亏逐风早料到你会如此,早已将地图标注得清清楚楚。” 曹操望着典韦,又是摇头又是苦笑:“唉,你现在在科学院到底干个啥差事,你说说看?” 典韦身躯一挺,“守门的!” “何为‘守门的’?” “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守门之人,位居天子之下,护卫国家门户,乃是至忠至烈之士!身为守门者,须明辨谁可入、谁不可入,此乃我之职责所在!” 曹操听完,整张脸都皱成了苦瓜,仿佛能拧出水来。 “我不用想也知道,这话准是逐风教你的。” “那是当然!大人亲授!” “你还挺得意?”曹操嘴角一撇,眼神活像在看个傻子。 “这……这当然得意啊……” “那你琢磨琢磨,你这所谓的‘职责’,跟我府上夜里巡逻的家丁,又有何分别?” “难道不都是彻夜值守,保宅院平安么?” “哎哟,还真是……” 典韦愣在原地,眼神渐渐涣散。 我滴个乖乖……那我这不就是个看院子的吗? “我该不会是被大人给骗了吧?” 典韦低声嘟囔。 曹操背在身后的手伸出一只,轻轻拍了拍他肩膀,“自信点。” “你就是被骗了。”曹操一脸痛心,终究没忍住笑出了声,“不错不错……今后我那看门的奴仆、宿卫,干脆全叫‘守门官’得了。” “好一句‘君王死社稷,天子守国门’!何其壮烈!唯有如此,方显守护之重!” 荀彧在一旁偷偷抿嘴发笑。 钟繇和程昱压根没搭理这场闹剧,仍在专注研究地图。 许褚和夏侯惇则早已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不愧是你啊,忠武侯!” “卫将军高明!仲康远不如你也!哈哈哈!” 典韦满脸通红,一甩下巴,冲许褚吼道:“你不也是个守门的?笑个屁!” “哦对啊,俺也是君王死社稷!天子守——” “我跟你拼了!”典韦见许褚模仿自己腔调,顿时面红耳赤,脖子暴筋,恨不得立刻钻进地缝。 可偏生无处可躲。 毁灭吧,赶紧的。 干脆跟他们打一架算了。 第130章 出征?!兰德里的折磨!! “唉!我走了!” 典韦掉头便走,原本还盘算着能白喝几顿好酒,如今却是颜面尽失。 “丢脸啊!真丢脸!” 典韦骑在马上,身后跟着十几名陷阵营的弟兄,从丞相府大门鱼贯而出。 当年辎重营五百人马,后来被整编为三支劲旅:一为白骑,一为黑骑,战损之后皆从青州兵中择优补入,乃是整个徐州最锋利的刀锋。 而剩下的三百精锐,则由典韦亲自统领,号为陷阵营。 这三位将军各领一支强军,风格迥异,若论独当一面、统率大军征战沙场的经验,唯有黄忠最为老练沉稳。 可许枫眼下仍缺一人——能执掌万军、通晓阵法进退、有大将风范的主帅之才。 也不知为何,即便已策马行出数里,远离了丞相府…… 许褚和夏侯惇那刺耳的笑声仿佛仍在耳畔回荡。 他甚至能想象得出,许褚必定是拍着大腿狂笑,笑得东倒西歪,喘不过气来。 “真是丢人现眼!” 他猛地抬手,反手狠狠抽了自己一巴掌。 折腾了半天,结果还是个看门护宅的角色。他还以为这个职位有多尊贵呢! 屁用没有! “将军,咱们往哪去?” “调头向北!直奔东郡!!” 典韦没好气地吼道。 一行人立刻转向北方,疾驰而去,目标是曹仁驻守的东郡。 这也是许枫交办的另一项差事。 原本送地图与密信一向是赵云负责,但典韦一想到这次能在许褚、荀彧等人面前好好显摆一番,装个不露痕迹又恰到好处的威风…… 便主动请命,力压异议,非要亲自跑这一趟。 谁知一去就得跑两个地方,十几骑纵然都是良驹,也得昼夜兼程七八日才能返回。 想到这里,典韦差点落下泪来。 …… 徐州,下邳城内。 设计院呈上了一份极为周全的军事方略。 然而,症结依旧在于——无人可用。 许枫的战略已然确定:拨给张辽一万兵马,命其重建合肥,并配发十万石粮草,开仓济民,使流离失所的百姓得以果腹,免于饥馑。 如此一来,剩余兵力尚有十万左右。 其中却有足足四万,全是新卒。 十七八岁的少年郎,从未踏足战场,毫无实战经验。 但其余六万老兵,清一色出自青州兵! 这也正是曹操对许枫格外信任的体现——他竟将八成青州兵尽数交予许枫! 这份殊荣无人可比,因旁人根本无法指挥青州兵。 这些久经沙场的老兵油子,对曹操心存畏惧,对许枫却满怀感激。 因此,唯有曹操与许枫二人,方能驾驭这支如虎似狼的雄师。 更何况如今铁制马镫已全面列装,相较旧式布镫,蹬踏更稳,发力更强。 许枫麾下的铁甲骑兵,自然战力倍增。 此刻,衙署之中,许枫端坐主位,案前跪坐着三人: 诸葛亮、郭嘉、贾诩。 “依此谋略,可一举攻下北海周边诸郡,只需多路齐发,出其不意,青州势必难以招架。” “可惜的是,大军压境,由谁总揽全局?” 诸葛亮轻咂舌,连连摇头。 贾诩长叹一声:“若是曹仁或夏侯惇将军能来一位,抑或主公亲征,局势便大不同了。” “话虽如此,主公若亲自出征,必遭敌方察觉。” 郭嘉语气柔和地接道:“眼下,我们确实缺少一位统帅之才,这该如何是好?” 诸葛亮皱眉低语:“若错失此等良机,实乃憾事……唉……” “可惜啊。” 贾诩、郭嘉、诸葛亮三人同时发出一声沉重叹息,“唉!!!” 随即,三人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许枫。 “啧,瞅我干啥?” 许枫眼神微微闪避,“你们嘴里说的那个猛将……跟我有什么关系?” “哎呀,大人……” 贾诩眯起眼睛,缓缓摇头唤了一声。他年岁最长,除官职外,也最能说出那种语重心长的口吻。 “此事在下以为,您不必亲临战场厮杀,只需亲赴前线,居中调度即可!” “我……不想去……”许枫略带抗拒地低语了一句。 “大人呐~”贾诩的声音又压低了几分,“这事儿哪能说不去就不去呢?前线十万将士的性命,难道不是命吗?” “哎,您要是不出面,随便派个将军顶上,万一战事失利,那可就全完了!” 贾诩手掌轻拍案几,语气愈发沉稳:“我呢,不过是个设计院院长,这事本与我干系不大。可您细想想——就算不败,若陷入僵持,最后还不是得您亲自奔赴前线?” 许枫顿时一脸苦相。 面上仿佛挂着“兰德里的折磨”。 心里更是充满“兰德里的煎熬”。 有道理啊…… 这老头儿……劝人还真是一针见血。 “我好像,真的没法推脱……” 贾诩眉毛一扬,立刻趁势进言:“这就对了!您只管出征,我立下保证,凭设计院拟定的战略,绝不会让您亲临刀锋、浴血厮杀!” 许枫一听,立马咂舌道:“啧,你这……你也开始立fg了?” …… 贾诩心如明镜:咱们这位大人,其实根本不是畏惧战场上的血腥场面,他承受得住! 也并非忌惮什么因果报应,毕竟沙场之上,岂有不死之理? 他真正的症结在于——懒!懒得动弹! 否则的话,许大人早该亲自统军,昼夜操练,日日推演战局,那青州的吕布,哪里还能有一丝喘息之机? “可说好了啊,许大人,不准反悔!”贾诩正色道,“咱们如今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说话岂能儿戏?” 说完,他与诸葛亮、郭嘉悄悄交换了个眼神。 三人从衙署退出来,刚走到门口,贾诩脸上那掩饰不住的得意便浮现出来。 “来来来,交钱交钱。” 他伸出手,朝两人索要赌资。 诸葛亮无奈一笑,取出几张四四方方、叠得整整齐齐的精美帛布;郭嘉虽满脸不甘,也只能照做。这类文帛,在清流士人眼中,比黄金更珍贵。 贾诩顺手将帛布收进怀里,神情甚是满足。 “哎呀,年轻人呐……” 诸葛亮倒还好,输些帛书无伤大雅;郭嘉却始终想不通。 “不可能啊!从前主公怎么劝都不动心的。” 第131章 降是不降? 这时赵云也凑了过来,亲眼目睹了诸葛亮与郭嘉交出帛布的全过程。 “答应了?”赵云满面疑惑地问。 几人同时点头。 赵云倒吸一口冷气,身子微微后仰。 “想不明白,是不是?”郭嘉挑眉笑道。 “确实。”赵云转向贾诩,“先生究竟是如何劝说的?为何这次大人竟肯应允?上次他亲自涉军务,可还是一两年前的事了……” 贾诩缓步走在前院,直到踏出门外,才缓缓开口:“此一时,彼一时。如今大人仁厚为怀,最舍不得的,是他亲手带出来的兵卒。” “怎么说呢?大人终究不是圣人。过去未曾掌兵,战与不战,生杀大权皆在曹公之手。如今身为徐州牧,统十万雄师,这些将士,在他眼里便是‘自己的兵’。” “生死由己决断,自然也就生出责任之心。顺着这一点切入,劝说起来,便容易得多。” “况且,我们的军队远非表面那般孱弱。青州之兵,强过丹阳,胜于宛城,更远超袁绍麾下的冀州军。至于吕布的并州虎狼之师,多年征战在外,将士年岁渐长,疲敝不堪,兵种结构恐怕早已不同往昔。因此,并不需要大人真正上阵拼杀——只要您亲至前线,对全军士气而言,便是最大的激励。” 话音落下,诸葛亮与郭嘉对视一眼,纷纷颔首。 有道理。 的确有道理。 可这样的性情……算好还是不好? “这性情,好吗?”赵云忽然一笑。 “当然好。”他自问自答,“正因为如此,我们才心甘情愿为大人效死力。” “嗯……”郭嘉深以为然地点点头。 战略已定,谋略完备,接下来行军布阵、攻守调度,自然便是他们这群谋臣施展才华之时。 …… 公元198年,冬。 大雪纷飞,银装素裹,白马穿行于徐州群山之间。 这支军队的主将,正是胡须浓密如林、遮掩嘴角下方八寸的黄忠将军。 他已再度年长一岁,但身形却愈发精悍挺拔,肌肉轮廓逐年分明,愈发匀称。 这全赖许枫所设训练之法,锤炼出的一身精实体魄。 而他们白骑之所以气息悠长,即便在冰封雪覆之地纵马驰骋,亦不觉疲乏,皆得益于“太极拳”之调息养气。 军中流传两套强身健体的武艺,其一为太极拳,其二乃五禽戏。 辎重营五百士卒,以及最早追随许枫的两千五百青州兵,皆已熟练掌握。 至于后来陆续加入的数万兵马,则尚未完全习得。 白骑此次深入之地,乃山野之中。 确切而言,是青州毗邻的群山之内。 他们已勘测地形长达一月,目的便是获取青州以南所有详尽地貌,并探明进入寒冬积雪期后,地形是否发生异变。 气候变迁,往往牵动地势更迭。 此地名为大岘山。 青州与周边州郡的边界,实为彼此戒备之势:青州防冀州,兖州、徐州则共防青州。正因如此,许枫在此地占据天然地理优势。 冀州地处河北广袤平原,经济富庶,人口繁盛,然而黄河与济水两条天险却被青州掌控。 而徐州、兖州不及青州富足,故那半岛南部“险狭仅容一车通行”的齐南要塞大岘山归于徐州;西侧泰山之险,则由兖州据守。 如今,许枫正是驻营于此大岘山中。 一条泰山山脉,连同大岘山这道天然屏障,构成抵御外敌入侵的坚固防线,而通往外界的关隘,尽数掌握在许枫手中。 此时盘踞此地的,是一位名唤臧霸的将军。听闻许枫亲至,当即前来投附。 他原为陶谦部下骑都尉,曾负责招募士兵以抗黄巾之乱。 待徐州归附曹操之后,便与孙观、尹礼等人拥兵屯驻于开阳,自成一派独立势力,始终未曾明确立场。 许枫兵临开阳时,亲率典韦、赵云等五百辎重营将士入城,不到一炷香工夫,臧霸便已鼻青脸肿,俯首归降。 不仅交出大岘山一带全部兵权,更无丝毫反抗之意。 此刻,在开阳官署之内,臧霸正强作欢颜,举杯向许枫敬酒。 “大人!真乃大人也!我臧霸从今往后,唯您为主公!哈哈哈!!!” 笑声却显得极为僵硬。 原本以为许枫不过一介书生,那些传闻多半虚妄,只为抬高其声望,言辞之间不免轻慢。 可话未说完,便遭一名卫将军拳脚相加,紧随其后,又被许枫这位“文人”暴打一顿。 那力道……竟将他的鼻骨击碎,双手格挡时几乎震断手腕。 打得城中鸡飞狗跳,最后许枫单手扛起一座小型司鼎——重逾千斤——立于其前,冷声问道:“降是不降?” 这哪还敢说个“不”字?真砸下来,命就没了。 于是才有了今日这一幕。 臧霸的鼻子已失去知觉,只能不断点头哈腰,站在许枫面前敬酒:“大人,我们镇守开阳多年,从未让青州兵马越界半步。吕布屡次企图经大岘山侵袭徐州,皆被我等阻截于外。此乃天险之地,我这,吸溜!!” 他猛吸了一下鼻涕,痛彻心扉,双肩止不住颤抖。鼻液流淌毫无知觉,直到滑落方察觉。 许枫大口进食,坐姿豪迈如金刀劈马,全然不见儒者风范。 咽下一口饭后,嘴角微扬,对臧霸道:“你自然是功不可没。今我授你为琅琊国相,统辖琅琊诸地。” “待我攻下青州,便上表朝廷,为你加官晋爵。” “啊,多谢大人!!” 臧霸深深一躬,又吸了下鼻子,“多谢大愣!” 他言语含糊,口齿不清。 环顾四周,见众多威风凛凛的将领侍立左右,心中顿生敬畏。 徐州安定不过数年,仁政得以推行,皆系这位许大人之功。若我真心归附,亦不失为良选。施行仁德之土,自成安乐之邦;守护此地,便是守护正道。 这位许枫,应是秉持仁德之道的明主。 而非崇尚权谋霸道之人。 他再度恭敬地躬身行礼,语气沉稳道:“启禀主公,臧霸愿效忠于许大人,自此归附麾下,誓死追随!” 第132章 呵,这也能算浪? “逐风竟在琅琊?!” 许昌丞相府内,曹操闻言震惊不已,目光紧锁眼前来使。 荀彧今日刚收到徐州送来的战报:许枫于秋收之后,共得粮米二百万石,随即开仓赈民,减免赋税,并大力扶持商贸,使得商队数量激增数倍,甚至远通荆州之地。 因有黄承彦、高爽、庞统、司马徽等名士居中斡旋,荆州士族纷纷开放通道,接纳来自徐州与扬州北部的货物——粮食、农具、耕作物件源源不绝,更有部分闲置农具被转卖至荆地。 此举不仅惠及百姓,更为军资积累巨款,如今整个徐州可谓仓廪丰实,国库充盈。就在此时,许枫亲率八万大军北上,在沿途设立多处粮站,粮食如蚁群般络绎转运至各站点。 大军最终抵达开阳,进入琅琊国境,准备穿越大岘山,直取青州。 “青州吕布,确实与逐风积怨颇深。前番吕布便是自逐风手中侥幸脱身。说来也怪,若非当年吕布昏聩,执意挑衅逐风,恐怕我兖州早已遭其偷袭得手。” “嗯,此言确有道理。文若——”曹操凝视荀彧,郑重问道,“依你之见,此战逐风胜算几何?” 荀彧面露难色,摇头叹息:“难以断言。逐风极少统兵作战,且已两年未涉战阵。武将若欲保持战力,必长期参与军训练兵,而逐风近年并未如此。” “据我所知,这两年间,他唯一精擅者,唯泡茶技艺耳。其余时间,皆专注于治理民政。” 荀彧嘴角微垂,显然对此次徐州出征并不乐观。 “不过……除却吕布,倒也不失为一着妙棋。” 昨夜,曹操尚在为如何招揽吕布而踌躇。 他深知,与袁绍之战,实则早已暗流涌动。 袁绍之子袁谭,数月前便多次潜入青州,与吕布密谈结盟之事。 而吕布则挟持名士孔融,迫其为之谋划政事。 由此,青州内政虽无显著革新,然其地本就富庶,豪族林立,即便不愿效命,亦不敢公然违抗,否则恐遭屠戮灭门。 至于民间富商巨贾,更是无人敢拒资助军,只得倾囊以供。 因此,拉拢吕布,原是曹操心中稳妥之策。 他本不愿轻启战端,以免牵动全局。 却不料,许枫竟如此果决,毫不迟疑便挥师北上。 “主公,八万大军压境青州,若吕布迎战,袁绍恐亦将出兵响应。我军不可坐视不动。” 曹操深以为然,点头道:“兵马齐备,粮草充足,即命曹仁镇守泰山山脉,借地势之险,同时发起进攻!调四万精锐铁骑,驰援逐风!” “喏!” 正此时,戏志才急步而来,拱手禀报:“主公,属下方自军营返回。夏侯将军已接曹仁军情急报——其亲率五万大军,业已自泰山山脉出击,正向青州进发,将与许枫大人协同作战,共取青州!” “哼哼,哼哼哼……哈哈哈哈!!” 曹操猛然仰天长笑,心头重负顿消,忽觉曹仁竟也生出了几分战略远见。 “好!好啊!” “子孝令我惊喜,竟能有此格局!那便再令夏侯惇屯兵白马,沿延津一带建造战船、训练骑兵、修筑营垒,设立关隘——若袁绍胆敢妄动,我军立即开战!” 曹操当即调整部署。 然而就在此刻,又一隐忧浮现。 “主公,若大规模调动兵力,尚有一股势力不可不防。” “何人?” 曹操双目微眯,话音未落便自行答道:“哦……你是说新野刘备?” “非也,属下所指,乃是长安李傕!” 这便不是一桩隐患了! 而是两处危局! 曹操心头一震,猛然醒悟——对,还有李傕! “臣有一人可荐,除逐风之外,唯一能震慑长安李傕者。” “何人?” “钟繇!” 荀彧的唇角微垂,神情极为凝重。 当他说出这个名字时,一旁的戏志才亦是震惊得无言以对。 而曹操则陷入了沉思。 论识人之能,荀彧可谓首屈一指。不止是具备,更是屡试不爽——单说逐风,便是他亲自举荐而出,若非如此,彼时恐怕连面都难以得见。 “钟繇?” 荀彧正色道:“钟繇素有清望,德行卓著,早年与李傕、郭汜等人交往密切,其言论常能左右其心志;至于马腾、韩遂诸将虽渐生跋扈之心,却仍对钟繇敬重有加。倘若派遣钟繇出使关中,仅凭其一人威望,便足以震慑群雄,令关外诸侯不敢轻动。” “如此,则大局可定!” 荀彧与钟繇交情匪浅,尤其他曾多次为许枫辩护,支持这位己吾侯那些看似离经叛道之举,并称其为“世间奇才”,态度殊异于众人。 正因如此,曹操心中甚慰,也愈发信任荀彧,二人关系更趋紧密。 同时,曹操也深知钟繇之才干、声望,以及对李傕等人所具有的压制之力。 “嗯……善!” 曹操深吸一口气。他向来秉持一信条:疑人不用,用人不疑。 “擢钟繇为侍中,持节监领关中诸军事,后方之事尽托于他。我即刻亲赴北方前线!” “主公您……” 荀彧猛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之色——您又要亲自前往? “您可还记得逐风昔日所言……‘稳住,别浪’?” “呵,这也能算浪?”曹操轻哼一声,目光如炬地盯住荀彧,“如今已是胜券在握之局,我不过是想去亲眼看看逐风如何大展雄姿!” “主公,若您执意前行,还请留二公子镇守许昌。否则,在下忧虑宗室之中或生变故……” 曹操抚了抚颔下胡须,此言确不可忽视。 宗亲虽可驾驭,但若嫡系尽数离城,难免有人蠢蠢欲动。毕竟族中多桀骜之辈,此前虽以严惩压服,怨言却仍未尽消。 “丕儿确实已至堪当重任之龄。便让他留守许昌吧。此地安危,便拜托文若了。” 荀彧躬身施礼,神色平静如水。 他素来不露喜怒,心思缜密,举止庄重。 “喏。” 第133章 吕布:我太难了 十二月,曹操率军自许昌启程,北上亲自主持防务。 从官渡至白马、延津一带,皆由他亲自部署,调兵遣将,分屯要隘,营寨坚固,壁垒森严。 局势俨然已呈现出袁曹大战提前爆发之势。 沿途粮草补给站,在百姓与将士协力之下,陆续建成,贯穿整条行军路线。 于是,兖州北部、徐州北部、青州全境,乃至冀州部分区域,顷刻间进入全面战备状态! …… 青州北海城内,吕布已披上铠甲,身旁一位风华绝代、仪态万方的女子正为他系上外袍。 “将军,天寒地冻,何苦再动刀兵?” “许枫欺我太甚!” “这位许大人……”那女子容貌倾城,眉目含情,天生丽质,体态婀娜。 “依妾所见,此人并无恶意。其仁德冠世,信义昭彰,绝非残暴之徒。将军何不与其修好共处?” “你要我投降于他?!貂蝉!” 吕布双目赤红,惊愕地望着自己的爱妾。 他正妻为严氏,育有一女名唤吕玲绮,然而心中最宠者,始终是眼前这位姬妾貂蝉。 此刻竟从她口中听到如此言语。 “将军……您夜不能寐,每每叹息,口中反复提及那位许大人之名,妾自当详加探察。” “贱妾无力助您征战沙场,然关于许大人之事,妾已多方了解。若将军诚心结纳,赠其所好,缔结盟约,或可换取安宁。” “荒谬绝伦!” 吕布冷喝一声,整了整身上甲胄,魁梧身躯昂然挺立,斜眼睨视貂蝉,心头忽涌烦躁之意,竟不愿再多言一句。 这几个月来,二人甚至未曾同榻而眠,仅存夫妻之名分而已。吕布始终被徐州战事所扰,心神不宁。 原本青州富庶,足以南下压制徐州。 如今却反被徐州全面压制。眼下徐州商旅云集,财货丰盈,人才济济,几近鼎盛;兵强马壮,粮草充足,这般局面,无异于许枫要置他于死地。 “呵呵……貂蝉,此话差矣。我听说,许枫有五位妻妾,皆是倾城之貌,他最喜的,恐怕便是美人。你这般绝代风华,他必定动心。不如,我将你送与他?” “将军!” 貂蝉闻言面色骤变,双唇紧抿,扑通跪地,心中惊惧交加,更有难言屈辱。 “将军何出此言!妾身一心只为为您解忧,岂料竟遭此言?” “呵……呵……” 吕布冷笑数声,转身走向内室兵器架,一把抓起方天画戟,冷声道:“我怕许枫?” “夏侯惇尚被我杀得丢盔弃甲!今许枫来犯,照样可斩其首!待我提头归来,你便知这许枫不过如此!” 话音未落,人已大步跨出房门。 貂蝉独留原地,眉头深锁,粉霞色长裙轻拂微风,肩上薄纱丝带飘摇卷动,眸中依旧满是忧虑。 “可若将军真杀了许大人……便如同诛杀天下贤者一般。非但曹操不会善罢甘休,天下儒生亦将群起攻之,笔伐口诛……” 许枫大人,可是身负功德之人…… 她曾见过许枫画像,不过一温润青年,眉目清朗,毫无戾气。更曾舍命救冀州灾民,活命百姓不下百万。 正因如此,纵使他行废儒之举,背离圣道,百姓仍愿宽恕,世人也肯信其成效。 …… 年关将近,今年的岁末,注定不是在后方观鱼龙舞乐,而是醉卧沙场之间。 曹操坐镇青州西部战场,许枫则率军挺进南方,两路并进,势如钳夹。 令吕布孤军难支,腹背受敌。 青州与冀州之间的天险,竟被曹仁率领豹骑迅速突破,一举占据,化为曹操坚固屏障。 袁谭侥幸逃脱,若稍有迟缓,早已命丧当场。 短短一月之内,许枫麾下白骑、黑骑已将北海一带将领几乎尽数刺杀。 或于乱军中突袭取首,或趁夜潜入营帐行刺。 致使吕布诸将兵马不敢在城外设寨,所有城池失守,归根结底只因一点—— 城外无法游弋! 营寨不得出城! 只得如龟缩般退守关隘、城池之内。 然而,城池亦非安身之所。 次月,许枫大批投石车运抵前线,自此,城外者遭无情狙杀,城中者受炮火轰击,无处可逃。 不过月余,别说陷阵营这等精锐。 就连吕布本人,也几近崩溃。 性情剧变,难以自持。他本以为许枫会亲临战场,谁知对方始终不曾现身! 许枫根本未至前线,只坐镇后方调度全局。数次冲阵厮杀,不过是赵子龙、典韦等人与其部将对峙交锋,阵前单挑亦是旗鼓相当,难分高下。 因此,开春之际,战局再变,吕布竟又莫名其妙退守北海一隅,困守于北海国平寿城中。 “我太难了……” 吕布长叹一声,仰头灌下一大口烈酒。 四周城邑,唯剩平寿尚在手中,其余疆土,早已沦陷——而那些地方的人,竟已在过年了!! 他们在过年!! 许枫的军队正在为百姓包饺子!收容流民,安抚民心!! 青州兵本为本地儿郎,彼此传讯,以乡音与民众交谈,加之许枫声望卓著,所过之处,百姓归附如潮,几乎不战而降! “混账!混账!!” 吕布怒拍案几,猛然挥袖横扫,案上文书、简略舆图尽皆飞落,哗啦散了一地。 如今在他面前,仅剩高顺这一员猛将,以及不断叹息的孔融。 就连吕布的宠妾貂蝉,也被带进了这官衙之内。 “将军!” 貂蝉急忙上前扶住吕布,轻抚他的后背,眉宇间尽是温柔而忧心的神色。 “滚开!” 吕布猛然甩手,脑海中闪过一生起伏,却始终想不通自己怎会落到这般田地。 “孔融!!我命你劝服士族归顺于我!你为何不肯尽力!” 他霍然起身,听着孔融那低沉的叹气声愈发暴怒,干脆几步冲到孔融面前,一把揪住其衣领。 “你为何要毁我!?!” “将军,将军!” 貂蝉与高顺立刻上前阻拦,高顺紧紧拽住吕布的手臂,脸上满是焦急之色。 此事本不该怪罪孔融先生。他虽为名士,却也无法独自说服所有士族归附。那些人不愿追随吕布, 全因他残暴之名早已传遍四方! 自兖州起便恶名远扬!而与袁术结盟,更让世人视其为同流合污之辈。 倘若袁术未曾称帝,东西夹击之下,或可夺回兖州。 可如今…… 已是溃不成军! 有时,天意的确难测。 第134章 我吕布绝不投降! 此刻四周无人,貂蝉悲从中来,忍不住哽咽劝道:“将军,不如开城请降吧!尚可换得安稳富足的日子!以您的条件议和,许大人素重仁德之名,定不会大肆屠戮。” “啪!” 吕布猛地转身,一掌挥出,重重打在貂蝉脸颊之上。 她瞬间怔住,踉跄跌倒。 “混账!!你说什么?!莫非你已被那许枫迷惑了心窍!许大人许大人!!我杀了你!!!” 吕布双眼布满血丝,死死瞪着貂蝉,目光森然可怖。 自从离开董卓身边以来,她从未见过如此癫狂的吕布! 以往无论何时,他对她皆是百般呵护;纵使朝中大臣武将非议不断,将军也总护她周全,从不曾对她有半句责骂。 可现在…… “将军!您已入迷障了!”高顺沉声喝道。 在这厅堂之中,眼下唯有高顺一人还能压制得住吕布。 貂蝉瘫坐在地,艰难抬头,眼中最后一丝光亮正缓缓熄灭。不止是她,惊魂未定的孔融亦再无主张。 他此刻只盼尽快逃离此地。 然而,苦思冥想也寻不到一条生路——他的家眷与宗族仍在北海。当年任北海太守时,因牵挂百姓安危,未能及时撤离, 以致今日进退维谷,难逃吕布铁骑追杀。 “将军……如今我们胜算极微。若您仍想延续霸业,唯有……” 孔融长叹一声,终究还是决定献上一策。 一个无奈至极的计谋。 “先生!先生救我!” 吕布眼中骤然闪现一丝希望。 竟还有出路!? 他语气顿时缓和下来,也意识到方才情绪失控,令爱妾与名士皆受惊扰。 “先生,请赐教!” 孔融喟然道:“将军……依在下拙见,不如率一支精兵,全力突围西进,夺回黄河、济水两处天险,继而打造战船,迎袁绍大军入境!若将军向袁绍请降,或可保一方安定,但恐难再握实权。” “或可……将军突围之后,径直投效袁绍,诚心归附。凭将军之勇略,袁绍必愿纳您入帐。” 话音落下,吕布神情恍惚。 他呆立原地,缓缓坐上台阶,双目空茫如死水。 听完这所谓的良策,只觉头脑轰鸣作响。 这不还是……让我去投降么…… 我已奔逃多久?比那颠沛流离的刘备更为狼狈。 辗转各地苟延残喘——自长安出逃,依附袁绍;后投张杨;再得张邈、陈宫之助,欲据兖州,却终告失败…… 又打算投靠袁术,可袁术那家伙…… 竟妄自称帝。 于是只能盘踞青州一地…… 然而青州这方寸之地,用来固守冀州尚且勉强,若要同时扼守青州与兖州,实乃难于登天。 如今竟又有人劝我向袁绍低头? 为何此刻,我吕布反倒像是无家可归的孤犬…… 我本应是纵横天下之雄,手中握的是方天画戟,胯下骑的是嘶风赤兔马,本当如战神临世,岂能被人追得四处奔逃,如同过街之鼠!! “不!!” 吕布猛然怒吼,“我绝不投降!纵然战死沙场,我吕布也再不受降!” 麾下的并州旧部,如今仅剩不到九千人。 其余兵卒皆为青州新募,而招募所需军资,全是强行征敛所得——若不如此,那些士族豪商,断不会有一人肯助我分毫。 那才真是穷途末路。 “打?真要打?”孔融眨了眨眼,神情茫然。 “当然要打!我要亲自冲锋一次!” 吕布咬牙切齿道:“我要直取曹操中军大营!曹操在西,我避开关平便是!他身边猛将如云,可一旦出击,其主营必然空虚!以曹操作为人质胁迫许枫,必可得手!” 这是,最后的机会! …… 青州,许枫主营,坐落于距平寿城不远的一处荒山之中,依山临水,营寨齐整。因吕布军不敢出城迎战,故而许枫得以从容在山谷扎营。 眼下唯一需防备的,不过是山顶积雪崩落,阻碍行军之路。 营地山坡上燃起数堆篝火,用以融化残雪,雪水顺势流入蓄水池中,借由特制储水之法加以保存。 如此一来,既可防雪患,亦可避火灾。 许枫缓步自帐中走出,身后随行者有郭嘉、诸葛亮,贾诩亦在其中。曹昂镇守徐州,暂无需他亲往调度。 几人行至前锋营所在,即谷口之处。一个时辰前,黄忠已从平寿城周遭探查归来,带回了详细的地形图。 见许枫到来,黄忠立刻迎出,身披白色貂绒大氅,肩阔腰圆,气势威猛。 “大人!前方探查已毕,平寿城可用五万大军强攻而下!” 黄忠语气中难掩得意。 “强攻可行,但若能诱吕布出城决战,更为上策。”许枫含笑而言。 众人策马上山,极目远眺,可见平寿城一角。此城较之寿春,规模小了许多。 若有投石机轮番轰击,在防护完备的情况下昼夜不停投砸数日,或辅以火油、火箭等焚城之术,破城并非难事。 如今只看吕布是否敢出战。 若其欲逃,唯有可能北投袁绍辖地—— 而那边,正由曹操亲自坐镇,当无差池。 “平寿城,必须拿下!” 许枫低声说道,语气坚定。 郭嘉与诸葛亮略显动容,开口道:“其实,我们也可静待吕布归降。此人虽反复无常,却可留作练兵之用。” “不可。”许枫面色凝重,目光深沉地望向远处那座沉寂的城池。 “你们可知貂蝉?” “貂蝉?” 诸葛亮与郭嘉对视一眼,心中暗觉许大人言语之间,似藏隐情。 “未曾听闻……” “我……略有耳闻,据说乃是……” 郭嘉知晓一二,却不愿直言,毕竟那女子曾被用作美人计的牺牲品,献出身躯,命运凄恻,令人唏嘘。 许枫摆了摆手,正色道:“她乃众人梦中所念之人,一名寻常妇人,居于邻城,容貌倾城,却嫁了个薄情郎君,常遭打骂,丈夫又常年离家。因此,我将化身为修理工、家政夫、园艺匠……待攻下平寿,再细细寻她,一探究竟!” 郭嘉与诸葛亮闻言,顿时愣住。 大人这是…… 疯魔了不成? “何为‘修理工’?” “‘家政’又是何意?” 两人怔在原地良久,全然摸不清许枫心里究竟盘算着什么。 第135章 大事不妙!吕布直扑我中军大营而来! 平寿城内,万籁俱寂,不知吕布还将龟缩至何时。 但可以确定的是,过去一月间,许枫的营垒稳扎山坳,滴水不漏,未给对方丝毫可乘之机或突围之路,若想脱身,唯有西遁一途。 此时,黄忠亦呈上近日关于西侧包围圈中曹仁动向的情报。 “大人,另有一事禀报——曹公自许昌启程,亲自主持沿江布防,阻断袁绍南援之路。” “嗯。”许枫微微颔首,这才是曹操的作风。 曹公的战略格局,在整个汉末群雄之中堪称顶尖,其余诸侯中,唯袁绍尚有资格与之一较高下。 然而袁绍不过偶露峥嵘,仅在少数时刻能与曹操并驾齐驱,大多数时候皆被全面压制。 究其根源,在于“多谋少决”,这是天下士人对其一致的评价。 换言之,他计谋繁多,却优柔寡断,不仅迟疑不决,更是拖延反复,难定大计。譬如眼下,得知曹操已进驻官渡一带设防,便立刻携子袁谭止步青州,不再深入。 于是曹操得以掌控黄河、济水一线,在后方构筑防线,主营驻军三千,与曹仁合兵一处,身边更有许褚贴身护卫。 周遭兵马总计数万,然因地势起伏复杂,各营分布较为零散。 “原来如此。”许枫点头,听罢黄忠所述,终是厘清了曹操在后方的部署。 既然曹公亲临督阵,如今见袁绍退兵,想必也该班师回朝了。 “主公是否已返许昌?眼下由哪位将军镇守黄河、济水?可是曹仁将军亲自坐镇?” 许枫出言询问。 若是曹仁执掌防务,则防守可谓固若金汤。此人素来进退有据,攻守兼备,用兵虽不敢称“出神入化”,却极富章法,放眼当今天下,诸路诸侯麾下将领之中,实属凤毛麟角! 若由他镇守,吕布插翅难飞! “乃是曹公亲临坐镇。他曾言要在高处观战,原话是:‘亲眼瞧瞧徐州兵马如何吞并吕布!’之后还要与大人相会北海,临江赋诗,把酒言欢!”黄忠咧嘴一笑,此战打得着实痛快。 总而言之,追随许大人的谋略,步步推进——先详勘地形图志,再探明敌军布防,继而将可能藏兵的关隘、谷口、密林逐一占据或焚毁。 而后以黑骑、白骑为锋矢,狙杀敌将,焚其粮草,逼得敌军不敢野营立寨,只得依城而居。 借此逐步压缩吕布军的活动空间。 许枫正是以此策,从容不迫地蚕食对手,同时收拢流民,将青州百姓与屋舍尽数纳入治下,视如己出。 此举无异于当众抽打吕布面门八记响亮耳光。 你治理无方的疆土,我不仅夺来,还治理得井井有条,更让那里的百姓感恩戴德,反过来唾骂你祖宗三代——试问,可恼不可恼? “啊?!” 许枫猛地眨了眨眼,脸上满是惊愕。 “亲自镇守?!这叫镇守吗?!” 这哪里是防守,分明又在冒险逞强了! …… 数日之后,夕阳西沉,暮色四合。 黄河与济水之间的营地,沿江而建的中军大帐之内。 曹操正在用餐,顺手翻阅身旁地图。他的斥候绘图虽不及许枫麾下白骑精细,但也有所改良,沿用了许枫所创的比例尺、标记方式,以及以简形勾勒地形线条之法。 图面因此清晰明了。 程昱侍立一旁,神色略显焦灼。 “丞相,如今吕布已是困兽犹斗,若我军继续紧逼,恐遭其殊死反扑,不如暂且撤回,待局势彻底明朗后再来不迟!” “哼哼哼,嘿嘿……”曹操边吃边抬眼看了程昱几下,“你程昱,何时变得这般畏首畏尾了?” “这……并非畏缩,实乃稳妥之计。” “哈哈哈……” 曹操用箸轻点地图,语气淡然道:“我军如今的营垒布势,正是请君入瓮之局,我反倒怕那吕布不来。若他欲突围,必取道向西,一旦夺下黄河、济水,便可逃往袁绍处。” “袁绍那庸夫,断不会出手救他,我们只管静候便是。” “哈哈,哎呀程昱!!”曹操面上浮起自信笑意,“不必忧虑,身为统帅,身为将领,当有泰山崩于前而色不变之气度!” “这……” 程昱心头一紧,低声嘟囔了几句。 “嘀咕什么?!大声讲出来!” “啊,我是说……许大人曾言,主公您这人啊,就是浪漫主义情怀太重了。” “什么情?怀?” 曹操眉头一皱,满脸疑惑,这是何等奇谈怪论? “浪漫,主义,情怀。”程昱略作思索,解释道:“大约是指追求一些颇具风致之事,譬如临江赋诗、对月横槊之类……” 曹操一怔,随即朗声大笑:“哈哈哈!妙哉妙哉!原来我这般做派,叫做‘浪漫主义情怀’?好名字,当真贴切!” “程昱,你须谨记:无论何时,无论遭遇何事,皆不可慌乱,更不可动怒。怒则失智,惧则乱心,明白否?” 曹操语重心长地训诫道。 然而话音未落,程昱尚未来得及应答,军帐门帘猛然掀开,一人裹挟疾风而入——正是曹仁,神色仓皇,几步抢至曹操面前。 “主公!快走!大事不妙!吕布直扑我中军大营而来!” “什么?!” 曹操霍然起身,右手还端着饭碗,脸上满是惊愕。 “吕布已知主公在此,正率军猛攻而至,看其架势,分明是要拼死一战!” 曹仁说到此处,眼神频频示意左右亲卫与许褚,暗中准备护主撤离。 “为何如此?!早该料到此等变数!若他敢来,乱箭射杀便是!难不成他还倾尽全军而出不成?!” 曹操怒喝,曹仁当即单膝跪地,抱拳高声道:“属下已命将士阻截!然……拦不住!吕布已存死志,属下断定,此人誓要与主公同归于尽!” 于禁:“???” 曹操瞳孔微缩,喉间发出低沉嘶吼:“呃啊啊啊啊!!” 砰! 他将手中饭碗狠狠扣在案上,霎时化作一碗曹氏盖浇饭。 第136章 吕布死了!?我没死啊!!! “绝无可能!!吕布竟有如此悍勇?!!” 曹操身形微晃,甚至来不及羞恼——曹仁既已从前线奔回,足见吕布确已亲至。 而且是不顾一切、孤注一掷地杀来! “来了多少骑兵?!” “几乎尽数并州铁骑,另加青州主力,不下三四万众!其阵如锋矢穿心,全然无视合围之势!” 曹仁急声禀报:“若再迟疑片刻,两侧退路恐将被断!” 许褚见状,心知非同小可,曹仁绝非虚言,前线定已岌岌可危。 当即上前一步,欲扶曹操先行撤离。 曹操却怒目圆睁,大袖一挥:“无需惊扰!仲康,你即刻领兵迎敌!我军据守高地,其骑兵必受地形所限,速度锐减!届时滚石礌木齐发,足以遏其冲锋!” “随我出帐观敌!” 此前营中确已备妥大量滚石、巨木,专为冲阵之用,而其所踞之地,本为一处缓坡高地。 “主公!!请您先撤!唯有您安然脱险,我等方能全力拒敌!” “我不走!取我剑来!” 曹操伸手厉声喝道。程昱无奈,只得从旁取出倚天剑递上。曹操拔剑在手,昂然前行。 他有双剑,一名“倚天”,一名“青釭”。 皆为旷世神兵,经许枫亲手重铸,锋芒无匹。 此刻,他将倚天剑郑重交予许褚,沉声道:“仲康,此剑予你。你为最后冲阵之人,务必斩下吕布首级,提头来见!” “主公!哎呀……” 曹仁明白曹操绝不会撤离,此时也无可奈何,只得掉头返回。因这一耽搁,已浪费了不少时辰,此刻远处传来的阵阵马蹄声已然清晰可闻。 想必是吕布已逼近了。 “逐风用兵极有章法,他若察觉平寿城已成空营,便知北海国的吕布定会弃守。只要我们顶住第一轮猛攻,援军必至!” “子孝,速去前线调度战事!合围之势决不可断!” 他回望程昱,沉声道:“若我今日战死,你回许都后务必告知荀彧,竭力辅佐昂儿,奉他为主公!” “主公!!” 程昱闻言,心头一震,惊惧顿生——你若身陨,我又岂能独活?! 曹操轻笑一声,胸中豪情激荡,掀开帐帘走出中军大帐,直面山道之下自平原疾驰而来的吕布大军。两侧营寨箭矢如雨倾泻,他却浑然不惧,目光如炬。 赤兔马通体火红,乃是当世无双的神驹,奔行如电,格外醒目。 其亲卫陷阵营紧随左右,曾立下赫赫战功的部将高顺手握长矛,奋力护于吕布身侧。并州骑兵皆骑高头大马,剽悍勇猛,呼喊着冲锋陷阵。 曹仁已重返前线,率领三千铁骑迎面冲杀! “冲锋!!!” 于禁、李典率前锋自高地俯冲而下,其余士卒则准备滚石檑木,以阻挡敌骑推进。 轰隆之声不绝于耳,尘土漫天飞扬。吕布兵马蜂拥而至,与虎骑正面相撞。虎骑装备精良,尽为全副武装的重甲骑兵。 自高处疾驰而下,势如破竹,瞬间撕裂吕军阵型,斩出一条血路后迅速向两翼散开,退入半山营垒。 与此同时,营内万箭齐发,压制吕布攻势,使其无法分兵突进。 吕布心中一沉,双目泛红,怒火如焚。 “杀出去!!已无退路可言!” 一声怒吼响彻山谷,翎羽翻飞,方天画戟挥舞如龙,疯狂收割重骑性命,整个战场顿时陷入混乱。 人声哀嚎,马鸣悲嘶。 然凶性既起,岂能轻易止息? 檑木巨石滚滚而落,阻断数百人马,战马纷纷驻足,但最陡峭的坡道竟已被强行冲破,曹操主营已在眼前。 吕布身边仅余三十余骑,曹操的亲卫却已从两侧杀出。 “三姓家奴!!逆贼吕布,你许褚爷爷在此候你多时!!” 一声暴喝如雷霆炸裂,震得吕布额角青筋暴起! “可恶!” 吕布右手猛然拉缰,赤兔马前蹄腾空跃起,长嘶一声,鼻息喷吐白雾,落地刹那,如狂风般直扑许褚而去。 两道身影急速逼近。 当!! 金铁交鸣,吕布顿觉虎口发麻,对方之力竟与自己不相上下。 此人的勇猛,竟堪比许枫麾下的典韦、赵云之流。 嗖! 两人兵器相交一瞬,吕布立即再度挥动方天画戟,挟风带势,破空生风,横扫而出。 砰然巨响,被许褚举兵格挡。 山顶上的曹操目睹此景,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许褚顶住了! “呼……” 幸好未曾撤离。 他心知,此刻正是最佳时机。 于是拔出程昱腰间佩剑,登上最高处的点将台,身影赫然暴露于千军万马之前。 曹操纵声高呼:“吕布被围!!吕布已死!!诛杀逆贼者封侯!!追剿残部!!给我合围绞杀!一个不留!!全军不得退缩!追杀吕布!!” 此言一出,四野呼应,将士齐声呐喊: “追杀吕布!!” “吕布死了!” “杀吕布!!” 许褚与吕布激斗正烈。虽许褚膂力惊人,气势逼人,但其长枪招式不如方天画戟那般大开大阖,在威势上略显压制。 于是立刻显露出气势被压制的窘境。 “杀吕布,吕布已死!!” 一人策马飞奔,放声高呼。 吕布顿时心神大乱,猛然回首,厉声怒喝:“我未死!莫要惊慌!” 他内心一阵惊骇。 这曹操,竟如此狠辣阴险! 那些尚未冲上前线的将士,本还可继续进击,但见曹操立于点将台之上,挥剑疾呼,又听闻他宣称吕布已亡,登时军心动摇,阵脚大乱。 一时间茫然无措,不知所往。 “将军死了?” “该如何是好?” “先撤!先退下再说!若将军真遭不测,或已被俘,我们也得保存实力,方能图谋营救!” “撤军!!” 吕布奋力格开许褚的攻势,拨转马头回援。许褚坐骑不及赤兔神骏,骑术亦逊于吕布,瞬间便被甩开一段距离。 “不准后退!!不准撤退!!” “眼看就要成功了,可恨啊!!” 吕布咆哮怒吼,愤懑地抬头望去——距曹操不过两三里之遥!若全军齐力突进,定能将其生擒!届时便可挟持曹操冲出重围!此乃破釜沉舟之计! 可这曹操,实在太过奸诈! 这是何等人物?! 生死关头,竟还敢孤身立于点将台上高声示众! 此刻,吕布已无力再攻,只得率领身边三十余亲卫折返杀回。 第137章 传说中无敌于天下的吕奉先,竟然,就这样被杀了?! 然而就在此时…… 自青州方向,尘土翻腾,沙烟蔽日。 一百匹通体漆黑的战马踏地如雷,披着百炼玄钢铠甲;一百名魁梧雄壮的勇士,在主将赵子龙的引领下,如疾风般疾驰来援。 “赵子龙。” 此时,吕布目光扫过赵子龙身旁那名青年将领,眼中骤然燃起熊熊怒火。 “许枫!!!” 许枫到了。 曹仁大喜过望,“许枫来了!青州兵至!合围!合围吕布,诛杀此贼!!” 他这一声令下,曹营四万大军顿时士气暴涨,如同注入狂血,纷纷振臂怒吼,向吕布残部汹涌扑去。 顷刻间,两翼包抄之势已然成型。但此刻吕布已别无选择——前路断绝,穷途末路。明知无法再逼近曹操,虽近在咫尺,却只能勒马止步。 前方尚有五百精锐宿卫森然列阵,倒不如回头一搏。 杀不得曹操,也要斩了许枫! 不知为何,此刻吕布脑中忽然浮现出爱妾貂蝉的身影,忆起她提及许枫时那眉飞色舞的神情, 还有满眼的倾慕与向往。 刹那间,吕布只觉头皮发麻,怒火焚身, 双颊鼓胀,筋脉暴突,几欲炸裂。 “诸将听令!!随我冲锋!!!” 他嘶声狂吼,纵马俯冲,再度杀入乱军之中。方天画戟左右横扫,如割草般收割四周士卒性命。 待他浑身浴血,自尸堆血海中杀出之际,已在无数惊惧避让的人潮中,硬生生劈开一条血路。 曹操仓促间与许褚率军紧随,始终不敢有丝毫松懈,更不敢靠近吕布半步。 此时战场局势,宛如四面结网,中央困着一头猛虎。 那虎左突右撞,随时可能反扑噬人。 垂死挣扎的猛兽最为可怖,因它早已知晓自己难逃一死。 此即所谓——逼犬入巷,必遭反噬! “那是逐风?!” 曹操凝目远眺,只见远处烟尘之中浮现一支骑兵,而被黑甲铁骑簇拥之人,正是逐风。 黑骑之侧,白袍银甲亦列阵疾行。 一黑一白,恍若棋局对弈, 交错之间,如双龙争珠,而许枫,正是这场战争的核心所在。 “如此景象……当真壮烈。” 曹操从未见过如此凌厉迅猛的骑兵冲锋,也第一次见到许枫身披轻铠、头束发箍、手持虎头鎏金枪,在绝影马上风驰电掣的模样。 此人确有——万夫不当之勇。 “此等气概,真如神龙降世,逐风果乃世间罕见之猛将!” 曹操目光微微一颤,当那书生放下羽扇,执起长枪的刹那, 竟是如此凛然威武。 此时,吕布已冲破曹军重重围困,但他再无退路, 唯有直奔许枫而去。 “不好!!!吕布气势如虹!!他要效仿我昔日之举,与逐风同归于尽!!” “快!快!!追上去!绝不可让他逼近逐风的阵列!!” 曹操心急如焚,伸手猛拍许褚后背,仿佛催促一头巨兽,“快去!快去!!万万不可迟疑,绝不能让逐风受半分损伤!” “哦,哦哦,遵命!” 许褚咂了咂嘴,伸出舌头舔了舔嘴唇,大枪一挺,环视四周喝道:“诸位将士,随我冲锋!” 战马齐声嘶鸣,如潮水般向下疾冲,此刻竟全然不顾曹操身边防备,尽数扑向许枫所在之地。 战场迅速向下方平原收缩,四面八方的兵卒纷纷围拢而上。 而吕布双目赤红,心中只存一念:唯有一次机会,只要斩杀许枫,便值得了!! 既然已踏入此地,那就必须做一件震古烁今的大事!此生决不能背负三姓家奴之名,再卑躬屈膝乞求活命!!! 杀了许枫!杀了这曹操帐下第一谋主!! 赤兔与绝影风驰电掣,飞速逼近,两道身影几乎并驾齐驱,遥遥相对。 交错刹那,二人同时出手。 画面,仿佛凝滞。 赵云瞳孔骤缩,不解大人何以突然出击,仿佛被某种热血点燃,奋不顾身。 黄忠亦惊愕万分,急忙张弓搭箭,瞄准吕布身旁副将,却因奔驰之中不敢贸然放箭。 战马嘶吼,将士舍生忘死,狰狞的面容,沉着的神情,纵使尘土飞扬、天地昏沉,这一刻,竟似悬停半空,令人心神为之一静。 下一瞬。 两道身影如雷霆般撞击,绝影腾起前蹄,几乎压上赤兔身躯,而许枫居高临下,将虎头鎏金枪化作重锤,单臂猛力劈下。 那力量,似欲将大地砸裂。 全身肌肉暴起,棱角分明,许枫手中虎头枪划过一道金芒,狠狠砸在吕布横挡的方天画戟之上。 当!!! “嘻噫噫!!!!” 赤兔发出凄厉哀鸣,宛如被巨山镇压,前腿当场跪地。 吕布瞪大双眼,难以置信地望着许枫。 即便经历过上一场交锋,他仍不愿相信——这位曹操麾下第一谋士,竟能拥有如此骇人力量!他原以为上次败北,是因自己冒进高坡、气力耗尽所致。 许枫不过占了地势之利罢了。 可如今…… 他终于彻悟:这曹操身边的头号智者,恐怕亦是天下罕有的猛将! 这力量,浩瀚如江海,雄浑盖世! 难道,真有“力拔山兮气盖世”的豪杰存于世间吗? “啊!!!” 许枫咬紧牙关,怒目如炬,咆哮声中自绝影背上腾身而起,高举长枪,枪尖抖出一朵绚烂至极的枪花,如闪电般刺出! 噗嗤—— 枪锋自吕布喉间贯入,鲜血喷涌而出。 许枫眼疾手快,从马侧剑囊抽出长剑,反手一划,斩断其头颅,随即策马疾驰而去! 紧接着,两军混战,人影交错,铁蹄轰鸣。 然而吕布部众已然失魂。 许多人甚至不知自己如何倒下。 许枫骑兵如利刃破浪,硬生生撕开一条宽阔血路。 其余敌骑仓皇闪避,顷刻间翻身下马,俯首投降。 他们无法相信眼前所见。 那位向来如战神降临的吕布将军,传说中无敌于天下的吕奉先……竟然,就这样被杀了?! 被——被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