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恶毒女配绑定盗文系统后》
1. 第一章
“啧,流民,滚远一点。”
时光遥游魂般飘在大街上,拥挤的人群自发为她让出一条道路,生怕自己走晚一步就沾上她的晦气。
枯草般的头发凌乱遮住她小半张沾满了泥污的脸,打了不知多少个补丁的破衣裳已经黑的不成样子,只能堪堪起到蔽体作用,就这么罩在枯瘦如柴的骨头架子上。
好饿。
她快要被那股抓心挠肺的饥饿感折磨疯了,痉挛的胃好像已经饿到长了嘴,正大口吮吸着身上的每一寸骨血,狰狞的将她的身体撕咬成两半。
扑通!
她再也支撑不住,双腿一软直直向坚硬的青石板地面栽去。
预想中的疼痛感却并未袭来,一双纤细的带着面粉香气的手接住了她。
“吃吧,不够还有。”那人轻柔的将时光遥扶到路边坐下,递来一块充满芝麻香气的热乎炊饼。
豆大的泪珠从脏兮兮的小脸上流下,少女蹲在墙角大口大口啃着饼无声呜咽。
上辈子时光遥从小重病缠身,到了十六岁身体情况更是急转直下,最终在病房中结束了短暂的一生。
再次恢复意识时,她正蜷缩在某个小巷中的破旧草席上,石板地传来的寒气一丝一丝的上涌,她忍不住打了个激灵,却使得本就疼痛难忍的身体愈发雪上加霜。
小巷外的街道上传来不绝于耳的摊贩吆喝声和酒楼飘来的阵阵香气,她强撑着身体走向前去,想要弄清自己究竟到了什么地方。
货郎推着独轮车走街串巷,车轮碾过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吱呀声,顽童追逐着跑过街道,惊得趴在地上小憩的大黄猫弓起背一溜烟地跑开了,逗得路边的小贩直乐。
可在时光遥出现的那一瞬,几乎所有人都将目光转投向她。或冷漠,或厌恶的目光一遍遍的扫射,似乎想要凭借眼神就将她刺的遍体鳞伤。
“又是个外地人。”
“又是来青云宗碰运气的,啧啧。”
“不该来的地方就别来。”
嘲讽声不大却足够让她听进耳,时光遥本就苍白的脸罕见的升起一丝血气,她逐渐挺直因为疼痛弯下的腰,目不斜视地从那群人身旁走过。
买炊饼的少女和时光遥同龄,穿着身嫩黄色的衣裳,圆溜溜的杏眼里满是心疼,她轻轻拍了拍时光遥的背。
“你也是去青云宗报名的吧?现在还早,来得及的,别怕。”
这已经是她第二次听到青云宗的名字了,时光遥忍不住将疑问的眼神投向杏眼少女,“青云宗,是何处?”声音中还残留着久不说话的沙哑。
“你不是来参加青云宗考核的?为何这时来青云城,现在的青云城民最是排外。”少女惊讶的声音传来。
“今天已经是青云宗报名的最后一天了,或许你可以去试试看。”少女弯了弯嘴角,“正好我也要去,等你吃完后我们一起。”
时光遥将饼一口吞下,身上仍传来强烈的疼痛感,她却眉头不带一皱,扶着墙面,缓缓站了起来。
“现在就去吧。”
路上,时光遥正偏着头认真听着林宁,也就是卖饼少女给她的科普。
青云宗乃云州大陆第一仙门,人人趋之若鹜,但严苛的入宗考核却使无数人铩羽而归,住在青云宗脚下的居民也就因此对来赶考的外地人充满了仇视,觉得他们抢夺了本属于自己的机会。
事实却是,就连报名都已经刷下去无数人。
两人说着话很快就走到了报名处,空荡的街角只单单支着一张小桌,一名身着青衣的白胖修士正百无聊赖的趴在那里打哈欠。
“把手放上去吧,能发出亮光就证明通过,到我这里来领牌子。”白胖修士伸手把放在桌上的水晶球朝两人的方向推了推。
林宁攥了攥时光遥的手,刚还温暖的手心瞬间变得冰凉,指尖甚至染上了一层青紫色,时光遥不由得看过去,“还好么?”
“我没事,就……就是有点紧张。”林宁的声音打着摆子,狠了狠心将眼睛一闭,手颤颤巍巍的向水晶球伸去。
咔嚓——
水晶球爆发出刺眼的白光,竟从中间裂开了一道缝隙。
惊的白胖修士扑通一声,直接从椅子上摔个了倒栽葱。
火热的目光从他那小小的眼睛里迸发出来,“千年难遇的奇才啊!”
一块写着林宁姓名的木牌被递到了她的手中,随之而来的还有一声飘在风里的,属于白胖修士的声音“考核时务必冷静稳住心神,不要被干扰。”
轮到时光遥时,白胖修士正襟危坐,生怕这个与天才同行的小乞丐也给他来个大大的惊喜。
沾满了泥污的手轻轻放在不带一丝杂色的水晶球上。
一息,两息,时间一点点过去,水晶球却毫无动静。
“放下来吧,没戏了。”那修士瞬间恢复了原态,悠哉悠哉的躺在椅子上,翘起二郎腿晃悠着。
时光遥紧抿嘴唇,固执的将手再次置于水晶球上。进仙门,或许是她能根治身上病症的唯一机会,她不愿放弃。
这具身体传来的疼痛感时光遥早在上辈子就已经熟悉,发达的现代医学也拿这病毫无办法,上辈子她因此含恨而终,谁曾想,哪怕是穿越,这怪病竟依然死死纠缠,阴魂不散。
一阵刺痛将时光遥从回忆中拉扯出来,水晶球不知什么时候碎裂,迸出来的碎片将她的手划出一道大口子,正汩汩往外冒血。
白胖修士震惊地长大了嘴巴,他亲眼见证了水晶球变化的过程,从黯淡无光到璀璨无比只在短短刹那间完成,这种情况简直闻所未闻。
他按照规矩递给时光遥属于她的木牌,什么都没说。藏在桌子下的手却在飞速结印,将这个消息传达给宗门长老。
“滴一滴血在木牌上,今日睡觉前,将木牌垫到枕头下,考核将在今夜子时开启,在此之前务必确保自己已经入寝。”
回去的路上林宁像只快乐的小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她邀请时光遥来陪她住一晚上,帮助她缓解考核时的紧张。
原因挺蹩脚的,但林宁的好意时光遥心领神会。
“我报上名了!!!”林宁一回到家就激动的大喊一声,双脚一个使劲就扑腾到了闻讯而来的林母身上。
林家就在林宁摆摊卖饼的隔壁经营着一家小小的餐馆,如今中午时分正是最忙的时候。
林母好奇的看了一眼紧跟而来的时光遥,笑眯眯的眼神不带一丝异色,拉开凳子就把她牢牢按在了上面。
“宁宁的朋友呀?快来坐吧,尝尝我们家祖传的手艺。”
时光遥仍想客套一番,却被咕噜咕噜叫的肚子戳破了伪装,瞬间变成了一颗红彤彤的番茄。
她索性打了个欠条,言明自己以后会付清饭钱。
桌上吃干净的碗叠成了一座小山。
足足十碗面才勉强止住时光遥腹中的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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嚣。
吃罢饭,林宁就拉着时光遥回了房间。不大的房间塞满了东西,林宁看了一半的话本还在床上摊着,风轻轻吹过,挂在床边的风铃发出叮呤当啷的清脆响声。
“水已经烧好了,这是洗干净的衣服你凑合穿,去洗澡吧。”林宁拉起屏风,将时光遥引到浴桶处。
热气氤氲,滋润着时光遥干涸的肌肤,她将身体埋进水中,一池清水瞬间变得浑浊,身上的泥巴扑簌扑簌地往下掉。
花了快一个时辰,她才终于把自己洗干净。
少女的微湿的墨发披散在背后,留下一道道蜿蜒的水迹,额前几缕碎发调皮的遮挡住那双清冷的凤眼。刚刚被热水浸润过得肌肤像是上好的羊脂玉,散发着温润的光泽。几粒未擦净的水珠,顺着过于纤细的骨架流入衣襟,少了几抹脆弱多了几分人气,暖阳描摹着她的弧度,清隽的像是一幅水墨画。
晚饭时,想到晚上有场硬战要打,时光遥厚着脸皮吃了个肚圆,三十多碗饭填下去依旧小腹平平。
许是终于吃饱的原因,刚刚戌时她就已经困得打瞌睡了,躺在林宁的床上默默发呆。
“能量检测中……能量充足,检测到剧情关键节点触发,盗文系统加载完毕,现为宿主传输世界内容,请注意查收。”强烈的刺痛感从时光遥脑海里传来,滋滋作响的声音让她有些难受。
“宿主你好,我是从万千大世界中诞生的盗文系统,主要职责就是在各个世界中盗窃各个故事并传输给主神,与你同名的书中配角恰好死亡,我将你带来此世界是需要你帮助我走完书中剧情,完成任务。”
“这本书中世界的主角叫做林宁,而你需要扮演文中的恶毒女配处处刁难女主,为她制造无数麻烦,现在剧情已经进展到了林宁即将考核入青云宗的前夕,你需要阻止林宁考入青云宗。”
“我不!”时光遥斩钉截铁的拒绝道。
没经过她同意就把她绑架过来不说,还逼她当反派恩将仇报,她才不干这种事。
一股强大的电流在时光遥身体里流窜,疼的她两眼一黑,几欲昏迷,显然是系统对宿主不听话的惩罚。
恰巧在此时林宁也爬上了床,她小心的将那块木牌压在枕头底下,确保万无一失后就吹灭了房里昏黄的烛光。
水汪汪的杏眼在朦胧的月光下仿佛笼罩了一层水汽,林宁侧过身看向时光遥,小声嘟囔着,“如果考核不通过怎么办?”
时光遥被疼痛折磨而冰凉的手轻轻盖到了林宁紧攥的拳头上,摸了摸她的脑袋,一语不发,但莫名的林宁惴惴不安的心就这么安定了下来。
呼呼——
过了没多久,林宁就打起来了小呼噜。
时光遥望着林宁熟睡的侧颜,脑中系统的叫嚣声愈发强烈,体内的电流好像要把她烧焦,在她的各个经脉里流窜,身上的每一块骨骼似乎都在被碾碎,她的喉头渐渐涌上血气。
“只要将林宁的令牌从她枕头下拿走你就可以不用接受惩罚。”系统冰冷的声音再次响起。
“不可能。”
系统安静了一会后,终于大发慈悲停下了对时光遥的电击,冷冰冰的电子音再次响起:触发关键剧情,现为读者解锁第一章内容。
“青云宗的招生试炼将在明日后开启,林宁怀着忐忑的心情进入了梦乡,&%&%&&&……%”
“?”
“盗文嘛,出现乱码很正常。”
2. 第二章
残阳将天空染成血红色,昏暗的光线将残破的城镇笼罩其中,巨大粘稠的黑色肉块脉搏跳动般颤抖着,从裂开的褐色土地中缓缓爬升,淹没每一个正在疯狂奔跑的人。
小镇就此被定格,所有的人和物都变成了一座座亮着诡异光泽的黑色雕塑。
被黑泥淹没的人群嘴里诡异的呢喃着不知在叫嚷些什么。
下一刻,他们整齐的动了。如同被设定好的程序般,没有丁点误差的将目光投向时光遥的方向,无数带着暗红色水迹的灰色触手从他们的眼睛中钻了出来,好像相互缠绕蠕动的蛆虫。
起初那些触手只有人的手指粗细,短短几瞬过去,已经长成庞然大物,供养它们的母体已化作了薄薄一层的人皮紧紧地吸附上去,两者密不可分。
啪嗒——
有人的头掉地上了,却没有血液喷涌而出,只有地上咕噜咕噜翻腾着气泡的黑色粘液,仔细看去,那些一个个的气泡又变成了挤压在一起密密麻麻的细小眼珠,瞳仁极黑极大,只有边缘处才能看到一丝白线。难闻的腥臭腐烂气味从眼球液团中传出,它们慢慢在地上蠕动着,缓慢逼近。
街道边平平无奇的树木裹上了一层黑膜,呼吸般起起伏伏着,光秃秃的树杈上长满了一颗颗惨白的,带着黑色泥垢的牙齿。扑簌扑簌,奇怪的牙齿膨胀变大,像熟透了的果子落到了地上。
时光遥忽视系统诡异的声音强行令自己入睡后,再次睁眼就来到了这里。
她身上只穿着入睡时的寝衣,乌发凌乱,雪白的袜子踩在散发着浓重腐烂气味的漆黑粘液上已经被浸湿透彻。
前方的画面定格住不再动弹,死寂的小镇中只有她孤零零一人。
“这试炼整这么恶心的么?”时光遥从小镇中某户人家中翻找出一双还算干净的鞋把它穿在了脚上。
她在小镇中一点一点的挪动,介于小镇中所有的东西都覆盖着恶心的粘液,她在手上套上刚从脚上脱下来的袜子。
“这是在梦里,不脏的,谁会嫌弃自己,没事的,总比徒手摸好。”她嘴里嘟嘟囔囔乐颠颠的安慰自己。
“我们是祖国的花朵~”时光遥嘴里哼唱着熟悉的童谣给自己壮胆,完全走调的歌声反而衬得气氛越发诡异。
祁安缩在角落里一动也不敢动,本流光溢彩的头发也失去了光泽,悄悄探出脑袋看着白衣女鬼在污泥里翻找着什么。
“这幻境怎么整了个唱歌这么难听的女鬼。”他默默在心里吐槽着。
那女鬼忽然扭头朝他所在的地方瞥了一眼,径直走了过来。
啪嗒,啪嗒。
脚步带起地上的粘液,溅起细小的黑色水花。
祁安大惊失色误以为自己被发现,连忙掀开自己身上盖着的竹篓,大跨步向外跑去。
时光遥好不容易见到活生生的人,自然以为是试炼给的线索紧追不舍。
她站在胡同口环望,不知道刚还看见的那人躲到了哪里。
急促的风声袭来,她下意识扭头躲避,一抬眼就看见了那个五彩头发的怪人正恶狠狠的挥舞着扫把。
十八九岁的少年硬生生靠脸好抗住了这灾难的杀马特发色。脸颊瘦削,鼻梁高挺,一双下垂的狗狗眼却恰好中和了过于犀利的轮廓带来的攻击性。
就是瞧着,挺傻的。
“女鬼,受死!”
时光遥拨开因为跑动而散落在面前的头发,露出白皙光洁的脸庞,“你再看看我是人是鬼?”
她颇为无语的看着少年的脸色由青白涨成紫红。
少年自我介绍道,他是块石头修炼成精,教他修行的妖精告诉他,化形后要先去青云宗拜山头,否则就会被打回原形,一下山他马不停蹄的就来到了青云宗考核。
“刚刚你唱的歌是从哪学的?”祁安试探问道。
“唔,秘密。”时光遥狡黠地眨了眨眼,蹲下身接着翻找起线索来。
一颗刻着诡异符文的兽牙被递到时光遥面前,“我在这户人家的屋子里找到的,总感觉它有点奇怪。”
时光遥将兽牙拿在手中,仔细观察。狰狞的兽牙带着邪异的气息,她下意识就想把这东西丢的远远的。
血红色的纹路在两人的注视下一点一点的爬上兽牙,黑色的雾气夹杂着腐朽气味弥漫开来,时光遥想松开拿着兽牙的手,却发现那东西已经要长到了她的皮肉身上。
还好她手上套着双袜子。
时光遥把袜子从手上一脱,指尖捏着袜子边缘看着兽牙渗出的血红色粘液瞬间腐蚀布料将其侵吞下肚。
祁安默默吞了口口水,偷摸瞧了眼时光遥的心思不在他身上,立马开始脱袜子。
“咕噜叽咕。”
兽牙吞吃掉最后一点布料掉在了地上,一团果冻状夹杂着血丝的黑色物质在它身下蠕动,发出奇怪的声音,它驼起兽牙,向小巷深处而去。
时光遥与祁安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巷子深处,有一户人家的大门虚掩着。黏液团包裹着兽牙挤过狭窄的门缝钻了进去。
祁安按下时光遥要去推门的手,无声的比了个手势,示意稍安勿躁。
他轻轻一跃就翻上了这户人家的院墙,伸手将时光遥也拉了上来。两人探头朝里望去。
院子里普普通通,晾衣竿上挂着几件寻常布衣,一盆未洗完的野菜在水井旁放着。正堂的门开着,可以清晰的看到里面简单的桌椅摆设。
堂屋正中的方桌旁坐着三个已被黑泥覆盖的人。
一对穿着粗布衣服的中年男女,和一个扎着双丫髻的小女孩,看样子像是一家人。他们围坐在桌边,桌上摆着两碟小菜和三碗粥。男人端着碗,女人正夹起一筷子菜往小女孩碗里送,小女孩张着嘴嗷嗷待哺。
看起来很是温馨。
如果忽略他们脸上那过于“生动”的表情——男人的僵硬的嘴角咧开,漏出嘴里泛滥的青黄色粘液,女孩贪婪的眼神并没看向筷子反而直勾勾的盯着拿着筷子的女人。
两人的目光随着兽牙游走,那团粘液来到了女人的脚下,爬到了女人的嘴巴里。
女人眼球凸起,皮肤上密密麻麻的起了无数小疙瘩,咕叽咕叽的声音在女人体内响动,灰白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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皮肤干瘪耸拉,粘稠的液体不断从女人体内涌出,在地上汇聚成一团纯黑色的粘液,原地只留下一层薄薄的皮。
男人与女孩雕塑的眼神都变了,变得惊恐害怕,他们不再垂涎欲滴的看向女人,灰白色的眼球中竟能看出一丝祈求。
粘液包裹着兽牙又向着屋中蠕动,残留在地上的粘液自发汇聚起来,缓慢爬上雕塑的脚,一点一点将其侵吞殆尽,连一层皮都没留下。
祁安眉头紧皱,强压住想呕吐的冲动,那种眩晕黏腻的感觉像毒蛇般死死缠住他的脖颈,难以呼吸。
他疑惑地看了眼旁边没半点反应的时光遥,“你真的没有被精神污染的感觉么?”
没人回应。
只感受到了一只冰冷的手哆哆嗦嗦的伸了过来,少女面色苍白,漂亮的凤眼蒙上了一层水雾,被冷汗浸湿的乌发黏在脸上,嘴唇发白要张不张的,已然说不出话来。
少年手上火热的温度缓慢但有力的包裹住那双纤细颤抖的手,安抚了时光遥心里的恐惧。
她定下心神,身体终于不再颤抖。
城镇中只有这一处有活物迹象,通关的关键应该就藏在前方的小屋内。
“吱呀——”
门轴发出尖锐的摩擦声,祁安先探出了半颗脑袋确认没有危险后才伸手将时光遥也拉进门内。
小院内弥漫着野兽的腥臊味,尿液与血腥气夹杂,熏得二人齐刷刷屏住呼吸。
祁安率先踏步,走入了屋内。
一只巨大的老虎占据了屋中的大半位置,或许叫做尸虎更加合适。它的躯体极度干瘪,皮毛大面积脱落,露出底下暗沉发黑,布满诡异肉瘤的皮肤。眼眶中只剩两个黑黢黢的空洞汩汩的流着污血,死死地望着闯入者的方向。
在看清尸虎的瞬间,时光遥与祁安浑身的血液似乎都凝固了。极致的恐惧攫住了她们,两人四肢僵硬,连动一动手指都做不到,只能僵立在原地,瞳孔放大。
“快跑啊!快跑!”时光遥在脑海里疯狂呼喊却连眼睛都不能眨一下。
尸虎喉咙里突然发出一阵令人毛骨悚然的,如枯骨摩擦的“咯咯”声。
正是这声音,使得两人摆脱了束缚。
“杀了我……”
两行血泪,从它那空洞的眼眶中流出顺着布满肉瘤的脸颊滑落。
沙哑粗粝的声音从它嘴里传出。“毁了那颗虎牙,杀了我。”
巨虎的正前方,那颗兽牙正安静地躺在地上,全然没了之前的邪异模样,变得乖巧温顺,似乎只要轻轻一掰就能断掉。
时光遥伸手扯住了祁安,制止了他要往前的脚步。
她伸手直接薅下来了悬在窗边的帘子,唰唰几下就弄好了一个小小的布兜子,可以直接扔过去兜住虎牙再用帘布拽回来。
祁安轻轻一甩,就在兜住虎牙的瞬间,那尸虎眼窝中流淌的污血化作数条粘稠的暗红触须,闪电般射向二人。腐败的皮毛从它身上滚落化作黑色的污泥奔涌而来。
“啊啊啊啊!!!我就知道有诈!”伴随着时光遥的尖叫,两人抓起布兜夺门而出。
3. 第三章
院中的人皮像被吹起来的气球朝两人抓去,小镇中死寂不再,到处都是粘液蠕动的声音。
梦中的体质设定与现实相同,时光遥很快就体力不支,她难以跟上祁安奔跑的速度,身后的触手却越来越近。
“呕!”
时光遥一阵干呕,她被祁安像扛沙包一样扔在了肩膀上,少年尚在发育中的肩膀不算宽阔,硌的她有些难受。
“你怎么这么轻?!”时光遥还未来得及说话,祁安就诧异的发出了感叹,“跟个小猫崽似的。”
少年长腿飞奔,甩开了紧跟不舍的触手后随手推开了户黑泥覆盖最少的屋门带着时光遥躲了进去。
两人愣愣地看着躺在布兜里的虎牙,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是好。
“咋整啊?”时光遥发出了灵魂呐喊,躲在屋里的这段时间两人尝试了用石头砸,用火烧,用水浇,可那虎牙甚至连皮都没破。
“玄学才能打败玄学。”祁安擦了擦这户人家供奉的香炉桌,在落满灰的桌上留下了两道清晰的指印。
“刚刚逃跑的过程中我发现那些黑泥是有选择性的覆盖一些人家,有的人家几乎要被黑泥淹没,有的却几乎没有,或许我们可以出去看看这些人家有什么共同点,破解之法应该就在其中。”祁安分析道,末了还臭屁的点了点头以示认同。
事不宜迟,两人即刻出发。
两人刚踏出房门,地上的黑泥就蠕动着覆盖住了两人的脚面且逐渐往上爬。
时光遥一个后撤步又退回屋内,黑泥又从她的脚上退了下去,好像这屋子里有什么它们不愿沾染的存在。
屋子内很小,东西也不多,时光遥环视一圈将目光投向了屋中的香炉前,那副慈眉善目的神女画像吸引了她的目光。
她飞快跑到香炉前虔诚的拜了拜,“这位仙女姐姐,小女子无心叨扰,实乃现如今需要您的帮助,多有得罪,请您勿怪。”说罢她小心翼翼的伸手将画像拿在手中。再次踏出门,果真黑泥不再向她靠近。
祁安见状直接弯下腰示意时光遥爬到他的背上去,“快走,这神女像应该就是克制这些怪物的关键。”
少年的眼里全是找到线索的激动,丝毫不觉得背一名同龄少女跑路是件突兀的事情。
时光遥拗不过他,磨磨蹭蹭的爬上少年清瘦的脊背,少年人独有的蓬勃热气缠绕在时光遥鼻尖,他的脖颈沁出细小的汗珠沾湿了颜色鲜艳的碎发,时光遥感到有些不自在,将脑袋偏了偏认真看着手上的画像。
祁安的心跳突然加快了一瞬,背上的重量轻如羽毛,少女太过孱弱,身体只靠副骨头架子支撑,并不柔软却让他有些心疼。她的头微微一偏,发梢轻轻扫过他的耳廓,那一小片皮肤瞬间像过了电,麻痒的感觉窜开,从未有过这种感觉的他有些不知所措,只能下意识地屏住呼吸,默默地将手臂收得更紧些,让她更稳当地靠在自己背上。
小镇不大,两人很快就搜索完了全部的人家,躲在一处偏僻的小屋内,手中的神女画像已经成了厚厚一沓,黑泥嫌弃的对他们这里退避三尺,根本不愿靠近。
时光遥试探性地将虎牙放在一张神女像上,画纸有灵性般包裹住了兽牙无风自燃。
周围的黑泥翻涌发出尖锐刺耳的噪音。
“吼!!!”
一声充满暴戾的虎啸从远方传来,整个屋子剧烈地摇晃起来,墙壁上的灰尘簌簌落下。
门外,原本只是沸腾的黑泥纷纷异化。它们凝聚成数条粗壮粘稠的黑色触手狠狠的撞击在门上。
画纸烧尽,虎牙上的符文肉眼可见的变淡许多,两人大喜过望。
触手的撞击却越来越疯狂,祁安将屋内的桌椅一股脑推至门口,死死抵住。
窗外出现影影绰绰的身影,是那些是被黑泥吞噬的镇民,他们动作僵硬眼神空洞,不断的用身体撞击窗户,木质的窗户摇摇欲坠,时光遥不由得加快了包裹虎牙的速度。
“他们……他们来了!”祁安嘶声喊道。
时光遥心脏狂跳,注视着虎牙上符文被一点点剥离,但画像燃烧的速度慢得让人心焦。
黑色触手终于撞破门板,毒蛇般钻了进来直直扑向时光遥。
祁安被强大的冲击力掀翻在地,猛的爬起来,抓起地上一根断掉的桌腿狠狠砸向触手。触手被砸得微微一滞,溅起的黑泥落在他的手臂上,沸腾的黑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灼烧着他的肌肤,整条胳膊变得血肉模糊。
越来越多的触手冲破阻碍从缝隙涌入,窗户不堪重负嘭的一声破碎,几个被污染的镇民扭曲着身体试图爬进来。
时光遥急切的看着燃烧的虎牙,干脆一股脑将神女像全都扔了进去。
触手和镇民的动作突然一滞,痛苦地在原地嘶吼,滚乱做一团。
地面震动,墙壁开裂。
那头尸虎再次出现,它身上的皮肉已经完全化作了黑泥,身上只剩下了浊黄的骨头架子,眼眶中的污血终于流尽死死盯着二人。
它迈开步伐,朝着两人冲了过来。
祁安握紧手中的木棍,毅然决然的站在屋门面前,试图阻挡一二。
时光遥看着仍在燃烧的画在心中无声催促着“快点!再快一点!”
她扭头看了一眼火团,符文的颜色已经淡不可闻,她已经没有必要再守在这里了,于是撑起瘦弱的身体,在地上捡了根木棍后站在了祁安旁边,期望自己也能帮上忙。
尸虎发出一声咆哮,强大的声波使得两人耳膜破裂,渗出丝丝血迹。
时光遥几乎要被声波震倒,祁安的臂膀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在她背后,一把将她搂住帮她支撑在地。
白骨化的虎爪携带着万钧之力,朝着两人狠狠拍下!
祁安下意识将时光遥打横抱起,长腿一跨,轻松就躲避开了带着死亡腥气的虎爪。
尸虎见一击不中,弓起身体喉咙低吼,凶狠之意不加掩盖,猛的朝二人飞扑而去。
“完蛋了!”祁安大喊,拔腿狂奔起来。
扑通!
尸虎将二人扑倒在地,腥臭的口水从它张开的大嘴滴在了时光遥腿上,腐蚀了皮肉露出森森惨白。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神女像燃烧而成的火团变得无比炽烈,如同一个小型的太阳,虎牙上的符文彻底消散无踪。
那枚虎牙也被燃烧成了齑粉。
尸虎的动作瞬间凝固,它庞大的身躯开始剧烈地颤抖,寸寸崩溃瓦解,变成一地骨屑。
巨大的虎头发出一声解脱般的呜咽,消散于无形。
劫后余生的虚脱感瞬间席卷了两人。时光遥与祁安双双瘫软躺倒了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祁安偏头看去,时光遥的小脸狼狈不堪,沾满了泥土与血液,强烈的刺激下少女连脖颈都泛着粉红色,乌发被风吹拂盖在了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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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脸上,却挡不住那双晶亮的凤眼,看得他有些心痒痒,却不知原因。
一阵金光将两人包裹,漂浮在半空中,两人仿佛置身温泉中温暖而舒适,刚刚受伤的身体也被完全治愈,浑身充满了力气。
两人身下的土地开始崩塌,黑泥如洪水般喷涌而出淹没了小镇,诡异邪佞的气息直冲上天,两人目瞪口呆,不明白为何小镇反而被污染的更加严重。
“挺掉san的,对吧?”祁安在光团里翻了个身,仰躺着双手垫在脑后,侧头看向时光遥。
时光遥下意识的点了点头,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
“唰!”一下看向祁安,小脸一板正经的问道:“你刚刚说了什么?”
“唔,秘密。”祁安眨了眨眼,乐不可支的笑出了声。
碰见老乡的喜悦冲昏了时光遥的头脑,一个猛扎就冲进来祁安怀里,“老乡!”
扑通!扑通!
祁安的心脏狂跳,他看着怀里毛茸茸的脑袋,少女纤长的睫毛扑闪扑闪,眼里满是对他的信任,她瘦弱的身体硌得他有些发疼,柔软的温度却透过薄薄的衣料清晰地传递过来。
事情大条了,他心想。
他收拢手臂,将少女更紧地拥入怀中。
一阵白光晃过,脏兮兮的两人出现在了青石板铺就的巨大广场上,幸好广场上的人寥寥无几,且都是一身的狼狈样子,两人都已经算得上是相对干净体面的了。
“恭喜通关幻梦境,你直面了秽气的侵袭并找到方法与之对抗,成功完成了活下来的任务。下一关入梦境将有更严苛的考验等待着你,更难以抗衡秽物将会出现,世界真实的一面将在你面前展现,选择你未来的队友组队,进入梦中秘境找到青云令牌即可通过考核。”温和厚重的声音在两人耳边响起。
两人面面相觑,目光里还夹杂着几分茫然。
“所以,刚刚累死累活只是完成了第一关对么?”时光遥喃喃道,语气中充满了不可置信,眼中瞬间失去光彩,化身一条咸鱼瘫坐在地。
“好像是的。”林宁喘着粗气回答。
“林宁?!你什么时候来的?”
“刚刚你说完那句话以后。”林宁的语气里充斥着生无可恋,啪嗒一下,躺在了地上。
林宁身旁还跟着名脸蛋圆圆的少女,与众人身着寝衣的装扮不同,她在梦里也穿着一身练功服,背后还背着把四尺长刀。
少女名叫罗圆圆,人如其名,圆脸圆眼睛圆酒窝,有点羞涩地笑着朝时光遥与祁安点了点头。
“可别小瞧她哦,”林宁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她很能打的,多亏了她我们才找到了树怪的弱点,成功通关。”
四人躺着休息片刻,准备好后就决定结伴前往下一关。
四人齐齐踏进入梦境大门,一阵眩晕感晃过,时光遥用手捏了捏眉心试图缓解。
奇怪的触感传来,这……不是她的手。
她的手绝对没有这么粗糙。
她环视了周围一圈,发现自己正在一处破旧的木屋内,屋中摆放了一块破旧木板搭成的简易单人床,一张矮桌和零星的生活用品,处处透露着穷苦的痕迹。
明明是自己每日生活的家,时光遥却总感觉有些别扭。
罢了,多想无益,今天她还有不少活要干,有的忙呢。
她抄起放在门边的锄头,从灶台下翻出两袋干粮,开门向村外走去。
4. 第四章
时光遥刚出门,就发觉村中的不同寻常。往日的鸡飞狗跳不再,家家门户紧闭,连风都停止了喧嚣,整座村子笼罩在一种难言的死寂之中。
天气阴沉沉的,灰白色的雾气蔓延。
冰冷潮湿的水汽贴在她身上,不由得激起一小片鸡皮疙瘩。她走在街上搓了搓胳膊,看着雾里影影绰绰的人影不禁疑惑是否自己太过敏感,大家明明都在雾里慢慢走着。
时光遥出现这种疑神疑鬼的情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从三日前村中发生那场离奇的地动后,淡淡的毛骨悚然感就一直在她身后纠缠,好像有什么她不知道的事情正在悄无声息的发生着。
那日时光遥正在林家餐馆里做帮厨,叮呤咣啷,厨房中的碗筷碎了一地,人也被晃得晕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地龙翻身了!快跑!”食客们惊慌地喊着,朝着门外冲去。
时光遥也随着人群跑出了门外。
一道深深的裂隙横在了村中央,深埋在地下的珍宝似乎正在重见天日,裂隙中堆满了玉石,乳白色的,散发温润光泽的玉石。
着急逃命的村民们瞬间停下脚步,疯了般向缝隙里爬去,脸上带着深深的贪婪与痴迷。他们嘶吼着,推搡着,相互厮打,只为争夺一块更大的玉。
“我的!这是我的!”
“发财了!哈哈哈发财了!”
“滚开!别抢我的玉!”
人人都被眼前价值不菲的玉石冲花了眼,陷入了争抢的浪潮之中。
只有村里年纪最大的李奶奶惶恐地喃喃,“山神……发怒了……”
苍老的脸上布满泪水,枯树皮一般的手掌拉着一个个向缝隙内涌去的人,却被嫌弃的甩开。
时光遥僵在原地,一步也不敢往前挪动,村民们癫狂的神态令她有些害怕。
晶莹剔透的玉石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她的视线沉迷,神智却在不停催促她快跑!
“嘶!”时光遥用力咬下舌尖,尖锐的刺痛终于令她的眼神抽离,她不敢再看,扭头朝家中跑去。
翌日,村中又恢复了原样,乡邻友善,平和安宁,唯一的例外就是那道贯穿整个村子的深深裂痕。
“砰!”
肩膀传来的钝痛让时光遥意识回拢,雾气太大,她没注意就撞上了走在前方的刘寡妇。
满脸愁苦的女人身后跟着一长串孩子,她们的头颅“咔…哒……”的转了过来,好像两块冰冷的石头没有润滑进行的锈钝摩擦。
整日风吹日晒皮肤本应枯老黝黑,如今却被死白代替。呆滞眼球不会转动似的死死盯着时光遥。
“玉…”生涩的字节硬生生从她们的嗓子里挤出来,四个人同样的神情,同样的动作,不带一丝偏差。
“玉…送……给你。好……漂亮。”
时光遥寒毛根根战栗,熟悉的邻居模样大变,她一介小小的农家孤女何曾见过这种诡异的画面,冷汗悄无声息地爬上她的脊背,双腿不住地颤抖,急忙向后退去。
身后传来粘稠的软弹触感,一堵乳白色的肉墙无声无息伫立在后,将她的后路完全堵死。
“玉…送…给你,送…给你,漂亮。送…给你。玉…送你。好……漂亮。喜欢。好喜欢。玉送给你。好…漂亮。玉送给你。玉送给你。好漂亮。送给你。漂亮。送…给你。漂亮。漂亮的玉漂亮的玉漂亮的玉漂亮的玉漂亮的玉漂亮的玉。”
她们着了魔般嘴里不停呢喃着,原本磕绊的字句在极短的时间内变得通顺流畅。时光遥不知为何,明明是正常的话语却让她头晕目眩,让她感到……恐惧。
刘寡妇莫名将手放在嘴旁,艳红的嘴唇张大,一口将其吞下,预想中血肉撕裂的情景却没有出现。
噼里啪啦——
是一块块乳白软玉掉在地上的声音,流不尽似的堆积成了一座白色的小山丘,就像……坟包。
时光遥的目光不受控制地注视着它,颗颗分明的雪白玉石融化,极具欺骗性的外壳剥落,漏出了隐藏在其中黏腻的浊黄色肉块,令人作呕。它们彼此黏连,拉出无数惨白的细丝,蠕虫般的触须蔓延缠绕,凝结成一团满是脂肪的恶心肥肉。
面前的刘寡妇一家就像融化的奶油,成股的浊黄色粘液从她们身上流下,在地上留下一圈圈痕迹。她们伸出已经瘫软变形的手连接成圈,面色平静地将时光遥包围,似乎已经笃定眼前的猎物已被诱惑,失去了挣扎的能力。
融化的油腻肉团蠕动到时光遥脚面,发出叽咕叽咕的奇怪声音。吸盘状的东西紧贴她的脚部,将她的疼痛,恐惧一并吸走了似的,转化成了奇异的安宁感,好像就这样被吞噬掉也不错。
“噌——”
沾满泥土的锄头用力朝肉团砸去,肉泥飞溅,零星几点粘在了时光遥的脸上,露出那双坚定的黑眸,“我可还没活够!”她艰难地把脚从肉泥中拔出,撒腿狂奔。
雾气越来越浓,几步之外都无法看得清。
肉团蠕动的声音如影随形,时光遥不管不顾埋头向前冲,雾气被撞开,又在身后迅速合拢。隐藏在其中扭曲晃动的怪物们短暂地显出了身形。
喉咙被烧着了似的,呼吸都带着血腥气,时光遥凭着记忆向林家餐馆跑去。林宁,是村子里她唯一知道的没去抢夺玉石的人。
幸亏常来做帮工,她随身带着餐馆的钥匙,时光遥顺利地钻进了大门,穿过后厨直达林宁家中。
往日充斥着饭菜香气的小院中现如今只能闻见淡淡的水腥气。时光遥放轻脚步,轻轻叩响了林宁的房门。
“林宁,是我!时光遥,我没有变成怪物!”她悄声说道。
门中的抽泣声暂歇,布鞋与地面摩擦的声音清晰可闻,紧闭的门悄悄打开了一道缝隙,隐约能看见屋中的一片狼藉。
时光遥伸手推门放心地走了进去,扭头就看见林宁眼眶微红,正严阵以待举着扫把准备向她挥去的身影。
林宁确切看见时光遥身影的瞬间就扑了过去,带着难以隐忍的哭腔,“时光遥!太好了……你没事!我爹娘……都……”
两个刚经历人生剧变的少女紧紧相拥,拼命在对方身上汲取安全感。
过了好一会儿,两人的情绪终于平静下来。
“去灵璟娘娘庙吧。娘娘天上有灵,定会保佑我们解决这群怪物。”时光遥提议道。
云州大陆土生土长的孩子从小就是听着灵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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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的故事长大的。万年前,邪魔入侵,灵璟娘娘舍弃触手可得的飞升机会以身饲魔,成功将邪魔逼退至世界域门之外,保佑着这片大地上的每一个人。
两人从厨房中翻找出两把菜刀,紧握在手中,推开大门向雾中走去。
“叽咕叽咕”,整座村庄都是肉块挤压粘液发出的黏腻声音。祁安骂骂咧咧的声音就显得如此的清脆悦耳和突兀。
时光遥眼睛晶亮的与林宁对视一眼,两人小心翼翼地朝着声源走去。
十尺高的乳白肉山堵在了前往灵璟娘娘庙的必经之路上,暗红色的触手张牙舞爪的挥舞着,试图捉住脚底下那两只乱跑的蚂蚁。
村中猎户之女罗圆圆握着大刀与触手酣战,刀锋将触手切成肉块,肉山却没有丝毫停顿,被斩断的伤口处肉芽蠕动,新的触须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成。
祁安嘴里吐槽声不绝,对这肉山就没吐出来句好话,正蹲在罗圆圆身后不知在倒腾什么。
时光遥二人见状急忙赶去支援罗圆圆,左手菜刀,右手锄头,别管看见看不见的,先打再说。
罗圆圆脚步难以察觉的往前错了几步,精准地避开了两人差点误伤队友的手。
触手不见丝毫力竭,哪怕新来了两人也并不能减轻罗圆圆的压力,三人被逼的节节败退,围着祁安缩成了一个圈。
“祁安!我不管你在干什么,你快一点!”时光遥的锄头已经被触手打飞,浑身上下布满了青紫淤痕,她扭头朝着祁安催促着。
“好了!快让开!”
刺鼻的硫磺味从身后传出,三人听令朝一旁躲去。
黄白色的烟气冒出,一个个正在燃烧着的竹筒被祁安朝着肉山丢出。
轰隆!轰隆!
爆炸声不绝于耳,不愧是村子里的卖炭郎,玩火有一套。
满是油脂的肉山一点就着,肉块蠕动着发出难以言喻的刺耳尖哮,四人被声波冲到地上,沾着火焰的触手朝他们袭来。
祁安匆忙捡起地上散落的竹筒,分发给众人,嘴里还不停嘟囔着“太恶心了我受不了了!”
罗圆圆率先跑出触手的包围圈,三两下就爬上了一旁的树顶,翻出火折子点燃爆竹扔向肉山的头顶处。
那里竟然藏着被肉完全淹没的扭曲五官,数十只眼睛从□□中长出,瞪向罗圆圆。
无法控制的眩晕感出现在她的脑海,正在投掷的手不由得微微一顿,眼看就要在手上爆开。
林宁像只小猴似的灵活窜上树梢,从罗圆圆手上夺下竹筒,闭眼朝前方扔去。
冥冥中或许真有上天保佑,林宁随手一扔的爆竹在肉山眼睛处炸开。挥舞的触手齐齐向眼睛处捂去,恰好空出一条小路足以使四人通过。
林宁牵起已经恢复神智的罗圆圆,纵身一跃朝着树下跳去,快步追上前方时光遥与祁安的身影,通过了那条小路。
身后的肉山愤怒的挥舞着触手,庞大的身躯蠕动时却颇为艰难,只能眼睁睁看着一行四人跑远。
罗圆圆木愣愣的双眼猛的回神,低头看了眼与林宁交握的手,晃了晃脑袋,再三确认那牵着条滑腻触手的幻象没再出现,顿时放下心来朝着灵璟娘娘庙奔去。
5. 第五章
“怎么没早点把这坑给填上?!”时光遥看着横在面前的长长裂隙扼腕叹息。
那裂隙深不见底,隐隐透露着不详的暗黑微光。
“填不上的。”祁安躬身从地上扣出一块石头扔进缝隙中。
掉进去的石头被什么东西吞噬了似的,没发出一点声响。
厚重的雾遮挡了几人的视线,他们只能贴着裂痕边缘走,寻找出裂隙最窄的地方。
长长的裂隙走不到头,几人像没头苍蝇一般乱转。祁安的目光突然顿住,死死盯着脚下的那处凹陷——他刚把埋在那里的石头扣出来扔进裂隙里。
“我们一直在原地打转!”
其余人的脚步一顿,顺着祁安手指的方向处看去,夹杂着油腥味与水汽的风吹过,凉意在众人间蔓延。
裂隙至少有十几尺宽,凭借常人之力根本无法跳过去。
身后怪物的咆哮声越来越近,时光遥略微有些泄气,弓着背靠在了旁边的树上。
背后异样的触感不禁让她生疑,葱白的手指抚上粗糙的树皮,手指轻弯向树干敲了敲,“咚咚”略带回音的声响使得她眼睛一亮。
她扬起手中的锄头,用力向着树干砸去。
“咔嚓!”
树干断裂,露出了完全中空的内里,带有腐蚀性的黑水从树木裂缝处流到地上发出滋滋声。
几人听见动静匆忙从地上爬起来探头望去,枯树根部源源不断的渗出黑水,祁安从时光遥手中接过锄头,轻轻一敲,树根就碎了一地,泥土里深埋的根须部分已经被完全腐蚀干净。
祁安如法炮制,轻松将周围几颗树凿开,中空的树干轻了不少,几人合力也能轻松将树干架至对岸。
三根中空树干架做桥,时光遥试探性地在桥尾部蹦了蹦,虽有些吱呀声,但也算稳固。她扭头朝身后看了眼,祁安与林宁都在朝她摆手催她快走,别耽误时间。
中空的树干毕竟不稳固,若是几人一齐过桥的话怕是会直接压塌,重量最轻的时光遥稳稳当当的过了桥来到了对岸。
林宁紧随其后。
轮到罗圆圆时,祁安在她耳旁叫了好几声她的名字才将她的神智唤回。
“没事吧?”祁安担忧的看了她一眼。
罗圆圆强压下再次看见幻觉的眩晕感,轻点了点头,疾步向对岸冲去。
林宁张开怀抱将飞奔而来的罗圆圆抱住,安抚的摸了摸她,“你还好么?”
她一语不发,林宁藏在背后的手却在轻颤,她的身体冰冷而坚硬,摸着就像是……一块玉石。
祁安见队友全都成功抵达对岸,长腿一跨就上了桥。
不过短短数秒钟,异样的触感就从腿上传来。漆黑的触手从地缝冒出,顺着木桥一圈圈地在他腿上缠绕。祁安挥动随身携带的菜刀朝着触手砍去,遍布倒刺的触手深深扎进肉里,与菜刀接触的部分竟发出金属碰撞的铮鸣声,被砍断时狠狠地撕下了他的一层皮肉,血流如注。
一条粗长的触手卷上木桥。
咔嚓——
木桥不堪重负已然断裂,时光遥飞身扑向前方,几乎整个身体都要探出破裂的桥面,紧紧攥住祁安的手。
冲击力让两人猛地向下一坠,手掌相交处传来剧痛,时光遥承受着祁安绝大部分的重量,她的身体被粗糙的地面摩擦出丝丝血迹,关节因用力泛白,但她的手却纹丝不动,紧紧相扣。
祁安悬挂在半空,身体不住地晃动,他感受到了时光遥的微微颤抖,用尽全身力气,抓住了陡峭的断面,试图减轻些她的压力。可裂隙中的土壤已被黑水浸泡透彻,松软的土块扑簌簌向下掉落,他不受控制地向深渊坠去,连带着时光遥也被往下拉了一小段。
祁安抬头看向时光遥因用力而涨红的脸庞,灰尘沾上了她瓷白的脸颊,清亮的凤眸浮上点点水汽,狼狈极了。他的心脏紧紧收缩,莫名感到有些刺痛。
他不愿再看,伸手抓住岩壁选择再次向上攀爬。手指抠进土壤和岩石的缝隙里,黑水腐蚀掉他的皮肉,指甲被掀翻断裂,烂成血肉模糊的一片。
终于,他的手臂越过了断面,匍匐在断木上,如释重负地抬头朝前望去。
时光遥的腿上趴满了吸血的肉瘤,她却一声不吭。林宁挥舞着菜刀拼命砍杀着从罗圆圆身后长出的触须,掉落的肉瘤宛若活物,蠕动到两人身上,一点点蚕食着她们的血肉。
罗圆圆双目安详地阖上,脊背僵直,头无力地垂下,像被吊起来的提线木偶。
她嘴里哼唱着不知名的小调,古老的韵律被再次传颂,唤醒着某个难以言说的恐怖存在。
祁安抄起掉落在地上的大刀,腐烂的手指在刀柄上留下根根鲜艳指痕,快步朝罗圆圆奔去。
熟悉的长刀再次亮相,罕见的让罗圆圆神情有了些许起伏。
林宁见状用力向她吼道:“罗圆圆!你清醒一点!”
祁安绕至她身后,低喝一声,大刀猛的一挥,带出一道凌冽的破空声,斩断数根触须。罗圆圆没了支撑软绵绵的瘫软到地上,好似浑身的骨头都被抽走了。
三人与罗圆圆其实并不相熟,一个住山上,剩下三个住村里,有关罗圆圆最深刻的记忆就是她那神乎其技的刀法,其余的事三人也所知不多。
林宁抿了抿嘴唇,看向瘫软在地上几乎没了人形的罗圆圆。她身上的血肉多半都化成了那些肉瘤,只剩尚且清晰的五官还能依稀辨别出人样。
暗中操控她的东西或许察觉到大势已去,果断地将罗圆圆抛弃,昏迷的罗圆圆像是个可怜的破布娃娃,皮肉黏连的手掌虚握着,摆出握刀的手势。林宁将长刀物归原主,木质刀柄已经被磨得油光锃亮,雪亮的刀锋沾满血迹散发着森森寒光,躺进了它最为熟悉的掌心。
“握紧它,圆圆。”父亲的眼神悲伤,声音带着沙哑。
“别怕,它是你最忠诚的伙伴。”母亲的叮嘱犹在耳畔,好像还能感受到她温暖的手掌在轻拍她的头。
罗圆圆脑内充满恶意的数十只眼睛嘶嚎着负隅顽抗,几乎要被那些浮上脑海的记忆融化,刀柄的温度化作漫天无际大海上的闪烁灯塔,为她指引着方向。
她握着刀柄的手微微动了一下,缓缓收拢,好似父亲的手覆在上方。
她看见了,那些藏在她脑海里的扭曲眼睛,它们像贪婪的水蛭吮吸着她的理智,污染她的精神,她举起长刀,做好了战斗前的起手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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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声无息的,下劈。
动作轻柔得像是母亲的爱抚,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
空气中,响起了一阵哀嚎又消散于无形。
那缠绕着她神智的,恶心的眼睛,应声而亡。
罗圆圆缓缓睁开了眼睛。
围着她的三人各有各的狼狈,连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三人惊喜地看着恢复清醒的她,激动地大叫。
所幸灵璟娘娘庙已经近在咫尺,隐约已经能看见那座青砖垒成的小庙。
她们的所作所为都被秘境外的一众长老们看的清楚。
“圆圆这孩子,灵识不高最易被秽气污染,却能凭一己之力突破迷障,想必定能通过考核。”身着青衣的白胖老头儿哈哈大笑,侧头朝着身旁的老友打趣道。
“哼,我看未必。”那人把头一撇,偷偷掩下眼中的心疼。“真能撑过去再说吧。”
秘境中几人走的艰难,伤的伤残的残,没倒下去全靠着骨子里的韧劲。
小庙正上方灰雾被驱散,洒落的阳光为小庙镀了层金芒,众人终于看见了希望的曙光。
只要推开那扇破旧的木门,村中发生的一切或许都能恢复原状,大家都会被拯救,重新回到往日安宁和平的日子。
一块小小的玉将众人拦在了门前。
黑色的土壤异化成一只手掌,缓缓的将玉石托举至四人面前。
四人身上的血几乎流尽,拿刀的手都在颤抖。
玉石漂浮在空中,带着俯瞰蝼蚁的冰冷睥睨着众人。
空气凝固了。
四人连它的一个眼神都没撑过,被压倒在地。
地上钻出黏腻的黑色触须如同绞杀猎物的蛇一般将四人缠绕,她们的武器脱手,被触须不屑地扔到一边。
失血过多的困倦席卷上了时光遥,她的眼皮强撑着,看着玉石飘向罗圆圆面前,不急不慢的动作带着捕食者特有的从容,诡异的绿光从下至上侵蚀着她的身体,转眼间,她就化为了一座僵硬的玉像。
就这样吧,已经尽力了。
绝望像冰水一样灌满她的脑海,她的眼皮再也撑不住,意识即将陷入黑暗之中。
手腕处却突然传来了温润的柔软触感将她惊醒。
祁安正毫不顾忌地用牙将缠绕着她的触手撕咬开。黑色的液体溅到他的脸上,冒出滋滋白烟,他的下半张脸几乎全部被腐蚀,露出森白的颌骨。
祁安没法说话,他固执的张嘴合拢,再狠狠的吐出触手的肉块,流下的血液蜿蜒,浸湿了时光遥的衣襟。
玉石悬在高空看着蝼蚁们挣扎,自顾自的进食着它的晚宴。
时光遥泪流不止,学着祁安的样子张嘴咬断紧捆在脸上的触手,触手的质地绵软,难以形容的腥烂恶臭在她的嘴里炸开,仿佛在用热油煎肉,触手中的液体疯狂的啃噬着她的血液,□□,与骨头。她的左眼已经失明,只能用右眼透过粘稠的血液模糊视物。
她没有松口,低头一下又一下的撕咬,不顾自己的骨肉消融,终于挣脱出了触手的缠绕。
她匍匐在地,拖着露出白骨的双腿,推开了木门。
在她身后,是三座毫无生机的玉雕。
6. 第六章
慈眉善目的神女像静坐在庙中,空荡荡的庙里只剩一张堆满灰尘的木桌和几个随意摆放的蒲团。
没有,什么都没有。
时光遥眨了眨双眼,两行血泪从血肉模糊的脸上滑落。她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双腿重重的跪坐在地,虔诚地向神女像磕下了一个又一个响头。
空旷的小庙里回荡着额头撞击地板的砰砰声。
无人回应。
她的额头泛着青紫,瘀血凝聚,鼓起一个大包,眼珠被腐蚀成烂肉黏在眼眶中,沾满鲜血的手掌撑地,艰难的支起身子,每走一步,都止不住地摇晃,但步伐透露着前所未有的坚定。
她不信,她不信为何异变时只有这座庙能幸免,她不信为何那诡异的玉石不敢入庙,她不敢信…她再也救不回她的朋友。
解决那怪玉的方法定藏在这庙中,如果找不出,那她就砸了这庙!
时光遥奋力一推,端坐在神台上的瓷像摔在地上,留下一地雪白碎片。一块黑色的令牌夹杂在其中格外显眼。
她的眼睛锃亮,像饿了三天的野狗突然看见了心仪的美餐,但她已经没力气再站起来了,她跪爬着,碎落的瓷片扎穿了她的皮肉,留下点点红梅。
终于,她够到了那块视若救命稻草的令牌。
轰!
刺眼的白光爆开!周围的空间扭曲后片片碎裂,露出一处刻满金字的无人空间。
众人记忆归位,神识脱离躯壳飘向半空,那些金字从墙面上跳下径直灌入四人脑海之中。
暖融融的感觉自脑海传来,抚平了几人刚刚历险而归的惊魂。
青云宗的入门功法《静云决》汇入脑海,时光遥抱元归一,沉下心神静静感受。
明明是晦涩难懂的功法但她却能毫无障碍地将其融会贯通,自然到好像只是唤醒了本能。
那些灵气吸纳,周天运转的关窍,在她看来就如同清澈溪水下的卵石,一览无余。
时光遥依靠着这份理解,自然而然地开始了第一次吸纳灵气。
丝丝缕缕的晶莹灵气涌出,钻入她的体内,一丝气感在她的丹田内出现,无需引导,温顺地在她的经脉里遨游。
体内的沉疴被灵气逼出,原本纤细脆弱的经脉被逐渐增多的灵气缓慢滋养,传来细微的麻痒感。
当第一个小周天完成时,灵气受到了牵引,温和又浩荡地涌入了她的头顶。
时光遥身体微微一动,仿佛泡入了一池温暖的清泉之中。
那最初的一丝气感不知不觉间壮大成一股汹涌的暖流。
炼气一层、炼气二层、炼气三层……
她修为的突破势如破竹,直至炼气九层。
整个过程顺畅得令人难以置信,水到渠成。
当最后一个大周天即将完成时,一道温和的女声在她脑海里响起:何为道?你所求又为何?
从未思考过的问题突兀的出现在时光遥面前。
道,说不清也参不明。曾经在修仙小说中看过的大道理如隔云雾,她丁点也想不起来,也没想深究。
上辈子苦短,她实属不甘。这辈子她只想活的肆意潇洒,不枉在人间走一回,这就是她所求。
想清这一切后,眼前的金字如镜花水月般破碎。
时光遥缓缓睁开眼,破晓的曙光透过窗洒进房间照的满室亮堂。身旁的林宁睡姿奇葩,直挺挺的趴着,头完全埋进枕头里,也不怕把自己捂死。
时光遥想将枕头稍微往上拉拉,留给林宁些呼吸的余地。
“刺啦!”
已然炼气期九层的她全然没意识到自己的手劲有多大,枕头中飘扬的棉花潇潇洒洒掉了满屋,还好林宁睡得死,完全没被打扰到,砸吧砸吧嘴接着做美梦去了。
枕头下的令牌闪烁着金光,时光遥伸手拿起。
几乎要刺瞎人眼的黄金大字投射在空中:恭喜!你已成为青云宗内门弟子,请在明日子时之前前往青云山进行报道!
林宁被金光刺醒,一睁眼就看见了头上的几行大字,兴奋的尖叫几乎要将房顶掀翻。
次日天还未明林宁就已经收拾好包袱准备出发了。
两人都成功在秘境中突破炼气九层,不愧对天才之名,脸不红气不喘的登上了青云山。
巨大的白玉石门矗立在石阶两侧,门牌上龙飞凤舞地写着三个大字——“青云宗”。
只是站在门下,苍茫,雄厚的气息就扑面而来,时光遥压住心中的澎湃,凭借手中的令牌踏进了山门。
“瞧一瞧,看一看了啊!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大甩卖!通通大甩卖!”
“两块灵石,全场通通两块灵石!”
路旁摆满了小摊,一名十八九岁穿着青色道袍的少年正坐在小马扎上眉飞色舞地叫卖着。
旁边胸肌壮硕的大汉声如洪钟,介绍着他摊位上的东西。
算卦的,卖丹药的,卖符的,修剑的……应有尽有。
整座山头热闹得如同百姓赶集。
林宁看的眼花缭乱,都快挑不过来眼了,这个想要,那个也想要。
时光遥也好奇的在各个摊位上瞅瞅,看看有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你喜欢那个?”祁安清隽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时光遥蹲成小小一团盯着角落里的那块石头已经很久了。
灰扑扑的,看着跟路边随便捡的没差。但却莫名吸引她,直觉疯狂叫嚣着一定要买下它。
通过试炼之后,她现在对莫名出现在脑海里的念头十分警惕,生怕在不知不觉间就被污染。
故而在此犹豫许久,还是没能决定是否拿下这块石头。
祁安蹲在她旁边,少年的身量已经初具雏形,缩成一团也存在感十足,两人间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时光遥还是能感受到少年身上传来的源源不断的热气。
“这是我去秘境探险时捎带手拿的,这玩意儿到处都是,你若是实在喜欢给我半块灵石的跑腿费拿走就是了。”摊主以为时光遥是不好意思问价,主动开口道。
半块灵石,买不了吃亏,买不了上当,时光遥承认她心动了。
可她一个刚踏入仙门的菜鸟身上连半块灵石也掏不出来。
“小哥,你看能用这个换么?”祁安笑的有些心虚,递给摊主一小块黑色的石头,但在阳光的照射下又变得流光溢彩。只做装饰品都比原本那块石头好的多。
摊主乐意至极,同意了交换。
“你哪来的石头?”时光遥摩挲着圆润的石块,侧头朝祁安问去。
“卖身。”
祁安脸微微一红,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急忙找补,“我薅了一小撮头发,那是我的本体。”
“那你本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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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挺好看的!”
明明是一句随口的夸奖,祁安却直接陷入宕机状态,站在原地木愣愣的,耳根泛起控制不住的热意。
“他怎么了?”林宁吃着手里的糖葫芦好奇问道。
“不知道诶。”时光遥看了眼还在原地杵着的祁安,扯了扯他的衣角才终于把他唤回神。
内门弟子报道处只有寥寥几人,时光遥三人从善如流地站进队伍中。
“好了,人都来齐了。”一位胖胖的师兄不知从哪里钻了出来,“一共九位内门弟子,先到我这里领宗门令牌。”
青玉做成的令牌只有手掌大小,青云宗与众人的姓名都已被镌刻在上,时光遥听从吩咐滴了一滴血上去,令牌瞬间亮起白光。
令牌投影在她面前,各种宗门事务缩小成一个个小图标在投影界面上,轻轻点击就会做出对应的反应。
俨然就是一部修仙版的手机,时光遥诧异地与祁安对视一眼。
难道还有老乡?!
经胖师兄介绍,青云宗分为外门,内门,亲传弟子三类,在考核时通过第一关的弟子进入外门,完成全部考核的进入内门,至于亲传则需要宗门长老亲自挑选。
几人被领至一处庭院内,小桥流水,亭台错落,时有灵雀衔花而过,周围云雾缭绕。
几个白胡子老头儿正悠悠然地坐在一起嗑瓜子。说到忘情处甚至狂拍大腿仰头大笑。
“咳咳。”名为杜若的胖师兄咳嗽了一声才让几个老头收敛许多。
坐在正中间地老头一脸富态,不太像仙风道骨的修士,倒像是乡野中的土财主。
他随手一挥,众人面前就出现了一颗水晶球,笑呵呵道:“把手放上去吧孩子们。”
赤红流光在时光遥的水晶球里炸开一片璀璨,似有火焰正在其中欢快跳动。
“哈哈哈极品火灵根!”穿着青色道袍腰间斜挎着一只酒葫芦的胖老头儿挺了挺肚子,和蔼的走到时光遥面前,“丫头,你可愿做我的亲传弟子?”
在座的老头儿个顶个的都是云洲大陆赫赫有名的人物,主位上坐的是青云宗大长老鸿羽真君,掌管着宗门内的大小事务,是为当今法修第一人。
其左右两侧分别坐着丹峰与剑峰的各位长老,他们正在寻觅适合自己道统的传人。
至于时光遥面前的老头儿,则是器峰大长老,岳光真君。几乎每一个宗门令牌都出自他的手下。
时光遥乐意至极,更何况这位长老说不定是她的老乡。
她迫不及待地出声:“弟子时光遥,愿意!”
林宁,极品木灵根,被欣喜若狂的丹峰长老带入门下。
祁安,极品五灵根,天生的符修料子。
罗圆圆,万中无一的天生刀骨。
这届内门弟子天才云集,乐的各长老睁不开眼。
在庭院内的喧嚣与热闹中,唯有一人,面色惨白,目光狠毒地盯着被争抢的众人。
“我不服!凭什么!凭什么他们就可以做亲传弟子!”吴尚叫嚣着,就连资质比他差的弟子都被收入长老名下,他却无人问津。
强烈的怨恨疯涨,如毒蛇般啃噬他的心。
“哦?”端坐正中央的鸿羽真君不咸不淡的睨了他一眼。
“那你可知这是什么?!”严肃的语气重重砸下,带着刺骨的寒意,轰然压在吴尚心头。
7. 第七章
鸿羽真君挥袖间带起一片云镜,镜中展示的正是吴尚通过考核时恶意绊倒队友,为自己争取逃命机会的全过程。
吴尚面目惨白,他全然不知自己考核时的一举一动竟都被观察着。
他好像听到了院内其他弟子的窃窃私语声,鄙夷的目光如针一般将他的全身扎出密密麻麻的小孔。
生在钟鸣鼎食之家的他,面子比天高,如今在众人面前遭受如此大辱,黏腻的恶意如毒藤般在他心中蔓延。
凭什么?!凭什么那群资质低劣的废物都能嘲笑他?
物竞天择!他只是做了最正确的选择!他何错之有?!
强烈的嫉妒,憎恨,如同世间最美味的甜品,引燃了埋藏在他脑海深处的恶魔。
端坐的众长老瞬间察觉,起身瞬移至吴尚身后,抬手间就将他罩进散发着金光的圆壳中。
“嗬……嗬……”吴尚的喉咙里发出怪响,他的身体抽搐着,皮肤下的血管凸起,蠕动,呈现出不祥的紫黑色。
他猛地挺直身体,五官扭曲变形,双眼一片猩红,细密的黑色鳞片刺破皮肤长满了全身,鳞片带着诡异的光泽,仔细看去竟是一只只冰冷的眼睛。阴冷暴戾的能量从他体内轰然扩散,震出数道余波。
可他的挣扎全都是徒然,金壳坚若磐石,将他的攻击全然吸收,罩子外的众弟子看着突如其来的变故目瞪口呆。
短短数秒间就解决了一场风波。
鸿羽真人面露歉意的看向默默吃瓜的弟子们,“监天石在此人进入宗门时就发出警报,经排查后,我们发觉他已在不知不觉中被秽气污染,即将异化。为了防止生出更大的祸端,只能出此下策,将其体内秽气逼出外显于身。各位受惊了,实属抱歉。”
白胡子老头齐齐拱手,安抚着众弟子。
时光遥手中紧攥着宗门令牌,抬脚避开了各长老的这一拜。
不止是她如此,站在院中的所有弟子都是这般做的。
只因杜若师兄曾告知过他们,每个宗门令牌中都储存着岳光真君用全部灵力支撑起的保护屏障,哪怕是面对渡劫期大能都能撑过一息,保护着每个弟子的安全。
可在众人无法察觉的另一处空间内,丝丝缕缕的黑气从金罩内汇聚成一根细线,直直穿进时光遥的脑中。
———
“徒儿!用力啊!”岳光真君抱着他的宝贝酒葫芦躺在摇椅上悠悠哉哉地在一旁为时光遥打气。
自时光遥入门后已过两年,她已顺利从炼气后期突破至金丹初期,但有关她身体病痛一事却迟迟没有得到解决。
丹峰大长老,也就是林宁的师父替她诊断后沉思良久,道出这是她天生就有的缺陷,或许只能寻找到相应的天材地宝后才能有所缓解。他只能开些止痛药丸,替时光遥缓解痛苦。
时光遥也学会了与病痛和解,主动地接纳它,当作对自己的磨炼,故而心性也比其他弟子强上不少。
对她的便宜师父的忍耐程度也强上不少。
自从她来到器峰展现出非同常人的天赋后,老头儿就可劲儿压榨她,几乎是日夜无休,天天抡大锤抡到冒火星子。
某天她实在受不了了,希望岳光真君能展现些同乡之谊饶她一马。
“同乡?可我家那地方早就因秽气污染而荒无人烟了!别给我找借口,罚你再将熔火决练十遍!”老头儿喝着小酒,咂摸咂摸嘴巴,回味无穷。
时光遥难以置信,“那这宗门令牌的功能您是怎么想出来的,竟与我家乡那里的功能如此相似。”
“果真?!”醉醺醺的老头忽然起立,双目放光地看向时光遥。
“我于其他大陆的秘境中受华鹤真君传承得此机缘,可他已然仙逝,我不知他来处,只能在秘境中草率祭拜,实乃愧对恩师。”往日漫不经心,仿佛从没烦心事的老头双目含泪,眼中满是悲切。
“这……怕是再也去不成了……”时光遥也泄了气,强掩心中悲伤,不敢再看他,低头完成新布置的任务。
历经三天三夜,她总算完成了老头布置的出师任务,独自完成了一件金丹期法器。
青云宗规定只有修为满金丹期的弟子才可下山历练,整日窝在器峰炼器的时光遥苦不堪言。
刚刚突破就要往山下闯,却硬是被老头儿扣在山中,必须完成任务才能被放出来。
“唉,别提了,我家那老头儿也这样。”祁安一说起这话,靓丽的头发都要黯淡三分。经历两年的苦修他已褪去青涩,身姿挺拔,像棵精神的小白杨。
时光遥侧头看向蹲在她身旁的男人,曾经夺目的五彩头发已经可以随着他的心意转换,变成了全然的黑色,只有在阳光的照耀下才能看到些原来的影子。轮廓分明的侧脸被光照出清晰的剪影,下垂的狗狗眼里亮的惊人,装满了她的影子。
她定了定神,轻嗅着男人身上传来的阳光与青草混合的干净气味,在山脚下静静等待着与林宁和罗圆圆汇合。
四人此番接了宗门任务,调查青云城外的山村中频有少女消失一事。
林宁面露菜色,嘴里还不停嘟囔着丹药配比与草药名字,在罗圆圆的搀扶中走下了山。
三个白瓷小瓶静静躺在她沾满草药味的手心,“我耗尽全部灵气炼出的三颗护心丹,必要时能保命。”
时光遥率先伸手,三颗丹药各自有了去处。
她从储物袋中掏出大把大把亮晶晶的灵石递到众人手中。
林宁被好友突如其来的露富砸得一脸懵,“哪…哪哪来的?你没偷没抢吧?”说罢还做贼般悄摸环视四周,生怕被他人发现。
祁安挺了挺胸,与有荣焉地站在了时光遥身后,等待着时光遥介绍。
破破烂烂神似吸尘器的铁壳子被时光遥从储物袋掏出,经过她苦心孤诣的研究再结合祁安友情提供的符篆,第一款修仙版吸灵器诞生了。
灵石,在长年累月的灵气浸润中而成。
时光遥攻克了普通石头吸收灵气速率过慢这一难题,利用吸灵器强大的功率完成了这一足以改变修仙界的壮举,开启了人造灵石的时代。
有钱人出门储物袋中装满灵石,时光遥出门随身携带印钞机。只要灵气充足,灵石这东西,要多少有多少。
四人乔装打扮,化为普通凡间官吏来到了任务地点。
盖因需要保守着修仙界与凡间界中最大的不可说,有关“秽”一事。
万年前,祂被灵璟娘娘逼退,但祂的污染却仍在渗透着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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仙界。
祂是凡人无法抵抗的灾难,只是知晓祂的存在就会使他们陷入癫狂。
只有天生灵识强大的人才能抵抗祂的侵染,故而各宗门在报名时就已经筛选下无数人。
只是在山村的外围,几人的宗门令牌就已微微发烫,警示着几人有秽气污染的痕迹。
时光遥打起精神,吞下止痛药丸,沿着土路缓步而行。
系统提示:检测到关键剧情触发,现为宿主解锁部分权限:
“……林宁趴在枯井旁探头朝里望去,漆黑的井底空无一物……”
“404notfound……”
消失了两年的系统突然诈尸,一来就没憋好屁。
“身为一名恶毒女配,在此剧情中你要趁林宁没有防备之时将她推入井中,如此她才能因祸得福,在井底中获得奇遇。”
时光遥一语不发走进村中,两侧土坯房屋门户紧闭,窗户后面藏着村民们惶恐惊慌向外张望的眼睛。
空荡的土路上只有一名头发花白,身形佝偻的老者等待着。
祁安取出文书表明身份,老人没有立即回话,浑浊的眼睛里却积聚起水光,两大颗泪珠就那样滚落,砸在脚下干涸的尘土上,洇开两个深色的圆点。
“作孽啊……”他声音嘶哑,如同破旧的风箱,他抬起枯瘦的手,用力抹了一把脸,可那泪水却越抹越多。
紧密的门窗藏不住哭声,失去家人村民们被村长的情绪感染,从土屋中走出。
面色悲苦的老妇人,默默流泪的中年夫妻,嚎啕大哭的小孩……涌到她们面前。
“我的丫丫……没了她我该怎么活!”
“各位官人行行好,发发慈悲吧,救救我的孩子啊!”
“我要姐姐,呜呜我要姐姐!”
哀求声,哭泣声,混杂着请求与期盼像一张无形的大网将时光遥牢牢罩住。她几乎无法呼吸,指甲已经深深扎入掌心,凡人沾染上秽气几乎只有死路一条,她垂下眼眸不敢再看。
“村中……有枯井么?”略微有些哽咽的沙哑声音响起,撕裂了凝结的悲伤气氛。
“有!有!”村长不住地点头,也不管为何突然询问这事,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愿放弃,蹒跚地步伐迈开,急切得带着四人前去。
他走了一段后扭扭头,看向仍在门外逗留的村民高声喊道:“都快些回家去吧!家里安全!”
“所有的少女都是在家外失踪的,”老者解释道,“少了七个孩子。”
路上老者仔细地向她们讲述着自己知道的所有细节。
“第一个孩子是在五天前消失的,光天化日之下,一转眼就再也不见人影……”
时光遥听完后,村长也已经将她们领到了那座枯井旁。
“自前年起,这座井莫名就枯了,所幸不远处就有条小溪,足够村民们生活,这井也就放在这儿没人管了。”
井不深,也就十几米的长度。时光遥指尖轻点,扔到井里一个光球。
小球照的井内亮如白昼,除了密布的蛛网与枯叶外再无其他东西。
“村内只有这一个枯井?”
村长犹豫了一下,神色复杂地向时光遥说道,“还有一个。”
8. 第八章
来都来了,时光遥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根绳子系到腰间,绳子的另一端递给祁安让他帮忙拽住。
祁安在时光遥即将跳下枯井时拉住了她纤细的手腕,眉头微皱,神情里藏着些担忧,“因为它?”
两年时间,足够时光遥向祁安托付信任,她全无保留地向祁安说过系统的事。
时光遥点点头,紧攥着绳子一点一点地爬下了井。
黏腻的触感从脚下传来。
潮湿的苔藓带着隐隐的腥臭味爬满了井壁,井口三人探查的脑袋很快变得模糊,她顺利地来到了井底。
她指尖点起一星萤火,仔细地探查。
在井口看到的果然不是真相,枯叶与蛛网消失不见,只有满地的黑色黏液。
温吞的包裹感从脚踝处传来,时光遥稳住身形,施法令自己飘浮在黏液上方。
她在井壁周围敲敲打打,凹凸不平的石头排列严密,毫无缝隙。
没有密室,也没有别的通道,井内只有这些粘液可以看出些许端倪。
莫非只有林宁下来才能触发奇遇?
但时光遥不相信系统。
狭窄的井底只能允许一人活动,林宁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丹师,如若真有危险,她们来不及救急。
她纵身飞出井底,青色衣裙不染一物,明明是幻化出来的普通面容,却自有说不出的风致。
“底下没什么东西,您能否说说另一个枯井的事?”
村长看到几人展示的术法后眼中的泪怎么也流不尽。
凡人的事一般归凡间管,但凡有仙门弟子出动,足以说明事情的严重性,他已经知晓那些孩子凶多吉少了。
村长的步伐变得僵硬,带着几人走向另一个枯井,远远地就能看见村中唯一的一处石屋。
“考进仙门很不容易吧?”老人点燃了旱烟,放进嘴里深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来。
“我们村这么多年,就出了一个李家小子,那孩子叫李兴,还是占星殿的内门弟子。这孩子从小就跟别人不一样,别的孩子爬树摸鱼,他整日就研究那些星象,算数一类的东西。”
“三年前,他满十六岁,到了可以入仙门的年龄,跨上包袱就直奔占星殿。顺利入门后,就带着些金银雇人建了这青砖大瓦房,老李头那几天高兴的嘴都合不拢。”
“过了一年,李兴疯疯癫癫地回来了,他回来那日,村里的牲畜莫名死了大半,第二天就来了两个自称是占星殿弟子的仙长说来捉拿宗门叛徒。自那日往后,老李家院里就空了,他们一家都不见了踪影。他家有水井,这么久了,估摸着也枯了吧。”
吱呀——
久不开启的木门带起飞扬的尘土,院子内不大,一套乘凉用的桌椅,几颗果树,一座井就将它占了大半。
竹木编的桌椅早在两年多的风吹雨淋下散架,院子内的果树没人照料,枯叶落了一地,石砌的井圈被时间腐蚀得坑坑洼洼,长满了青苔。
众人挂在腰间的宗门令牌在进入院门后就变得如火烙般灼人,秽气的污染浓度早已超标,时光遥神色凝重,在院门处扔下结界罗盘,防止秽气外泄。
村长被留在了院外,负责安排村民们呆在家中,不要乱跑。
与以往秽气入侵不同的是小院内除了有些破败外,毫无异状。正常得有些令人不安。
众人决定先去屋内探查一番,一共四间屋子,李家夫妇的卧室,李兴的卧室,杂物房与厨房。
扑鼻的灰尘味呛的时光遥直打喷嚏,李家夫妇显然过惯了苦日子,尚未改变曾经的习惯,雕刻着精美图案的木床上格格不入铺着破旧的棉被,衣柜内也只有几件穿的起了毛边的粗布麻衣。
桌上摆放着三套茶具里有茶渍干涸的痕迹,甚至还有点碎茶沫沾在杯底。
时光遥的脚走在地面上,灰尘被踩飞,留下了一个个清晰的脚印。
他们夫妇的房间内清贫到一览无余,唯一有可能存放东西的地方只有床下。
一股柔和的气流无声托起床板,露出藏在其中的陈旧木箱,箱子不大,但它的做工与用料一看就是用了心的,寻常的农家人是不会费精力做这个的。
箱子被灵气牵引,飞到时光遥身前,上面挂着把简单的小锁。
嘎嘣一下,锁头松动,混合着旧纸味,木头味,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箱子里,满满当当的全是小孩儿的东西。
箱子最上方的是一个小小的算盘,算珠被摩挲的光滑,木框也被仔仔细细地磨去了毛边,边缘处还刻了行小字,写着李兴的名字。
时光遥拿起算盘,下面压着一叠泛黄起毛的纸张。最上面一张,用歪歪扭扭的字迹写着:“爹,娘,我今天跟学堂的先生学算数了。二虎说学算数没用,他胡说!占星殿的仙人就学算数,等我长大了也要去当仙人!”
几件叠得整整齐齐的、洗得发白的旧衣裳被压在纸下,旁边放着几个干枯的草编蚂蚱。
零零碎碎的东西一大堆,但每个都保存完好。
家中最隐蔽的地方他们没藏金银,反而珍藏了这个孩子的童年。
时光遥抱着木盒,脚步一转来到了李兴的房间。
林宁与罗圆圆正在书架旁翻找些什么,屋子里堆满了书,散落在地上,桌上,书架上。
“找到了!”林宁惊喜地喊了一句,引得二人纷纷探头去看。
是李兴的日记。
笔迹从最初的稚嫩青涩到隽秀工整,多数内容就是有关星象与算数的记录,直到最后一页。
“终于满十六了,明天就可以去占星殿了!真希望我也能当仙人!”
少年的活泼好奇向往戛然而止,空白的纸页再也没办法记录少年的一言一语。
祁安怀里抱着罗盘与星轨图走进屋中与三人汇合。
上面仍残留着来自筑基修士的灵气波动,但打开星轨图后,扭曲复杂的线条涂满了纸页,强烈的绝望和疯狂张牙舞爪的露出了獠牙。
“占星殿,是云州大陆中唯一可以透过世界屏障直视祂的宗门,也是被污染最严重的宗门。”罗圆圆神情严肃,手中不停地翻看着星轨图。
“他们修炼时要用意志抵抗祂的污染,从而锻炼灵识,但总有弟子好高骛远,跨修为强行用下一层级的污染锻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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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从而精神崩溃,成为宗门叛徒,变成祂的爪牙。”
罗圆圆的爷爷是刀峰大长老,故而对其他宗门的了解还算多,她向几人提出了她的猜测,“或许李兴就是被污染了,才造成了村子里少女的失踪。”
但这也有逻辑不通的地方,当修士被污染后为了获得更多的能量通常会对别的修士下手,绝非凡人。况且占星殿已经派人前来捉拿过李兴,他们不太可能出现遗漏的情况。
屋中已经没有更多的线索了,几人将目光重新转移到枯井内。
时光遥首先用神识扫过枯井内部,与前一个相同,井底看似只有腐烂的枯叶与淤泥,毫无异状。
或许只有跳下井内才能知晓真正的景象。
她拿出绳子,想继续把它捆到腰间,却被一双温暖的大手制止住了。
祁安冲她摇了摇头,“我来吧,你已经冒险过一次了,我修为与灵识都不差,有自保的能力。”
祁安拿起绳子不由分说地就绑在了自己身上,这根绳子虽其貌不扬但也是时光遥炼制的法器,非金丹期修为绝无砍断它的可能。
他双脚站上井沿,扭头看了眼严阵以待的三人朝她们点了点头就如一片枯叶,悄然声息地飘入井底。
异变突生!
祁安仿佛穿透了一层无形的薄膜,眼前的景象骤然扭曲变幻。
井壁不再是长满青苔的石头,而是变成了某种暗红色在微微搏动的肉膜,上面布满了扭曲的血管般的纹路。井底也不再是幻化出来的淤泥,而是正咕嘟咕嘟地往上冒的腥臭液体。
一股庞大疯狂的晦气污染,如同海啸,朝着祁安的识海狠狠拍来!
这秽气浓度远比之前感受到的强烈千百倍,足以在瞬间让金丹期的修士心神失守,道基崩坏,甚至直接异化为扭曲的怪物。
“不对劲!”时光遥面色大变,“把他拉上来!”
金丹期的修士使出全力搬起一座山也未尝不可,但被绳子绑着的祁安却让三人合力也无法拉上来,他神色呆滞,木愣愣地看着前方,一动不动。
刻痕,祁安看到了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刻痕,在肉膜的下方。
线条凌乱癫狂,带着用力过猛留下的凹痕,他的意识被疯狂裹挟,脑海中灌满了黑泥,耳畔传来少女的呼喊声越来越微弱,直至完全消失。
他运起灵气拼命护住灵台,阻挡着秽气的侵染。
突然,步步紧逼的黑泥朝后退去,黑暗中的怪物显出了身形,它的身形明明灭灭,不断变换,一双血红色的眼睛透露着痛苦的挣扎,“快跑……”
在井上方拼命拽着绳子的三人感觉到了压力的消失,一使劲,浑身沾满黑泥的祁安就被拖了出来。
他双目通红,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林宁迅速掏出清心丹,令其吞服,祁安的神态才重回平静。
他缓了缓神,“井下的秽气浓度起码要元婴期修士才能抵抗,我只能勉强守住灵台,是那怪物好像还有一丝人性,才将我放了出来。”
井下的伪装被撕破,露出一片翻腾的黑色雾气,时光遥四人的神情凝重,感受着陡然飙升的秽气。
9. 第九章
几人的令牌不停闪动发出危险的红光,自动向宗门上报了预警消息。
时光遥丢出金光罩,熟悉的金光将四人包裹,这是她根据鸿羽真人的法术改进炼制的法器,可以承担金丹期修士的全力一击,还能隔绝秽气的污染。
翻腾的黑雾发出凄厉的尖啸,滚滚黑烟从井中冒出席卷了整个小院。
“滋滋——”
金光罩发出响声,黑雾的腐蚀性惊人,金光已然变得黯淡,显然已经撑不了多久。
林宁火速从储物袋中掏出一把丹药分给众人,言简意赅道:“清心丹!多吃几粒!”说完她就掏出自己的丹炉现场开火炼丹。
时光遥看了眼自己的储物袋,金光罩她当初炼制时为了售卖给同门特意多做了许多,按照黑雾的腐蚀速度,足够她们在罩子里苟到宗门救援了。
至于金光罩每次启动都需要烧灵石的小缺点,她现在最不缺的就是灵石。
她在储物袋中摸索一阵,原地就出现了一座灵石堆成的小山包。
一柄一人高的重锤被少女从储物袋中掏了出来,这是岳光真君给她炼制的法器,不论是砸铁砸矿还是砸人都是一把好手。
“丫头啊,这赤火锤你先用着,虽然它由我制作,已经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但一个炼器师真正的本命法器还是得靠自己制作,毕竟只有你自己才能最懂自己。”
时光遥回想起老头递给她锤子时的场景,老头又喝得醉醺醺的,随手将锤子扔到她手上,刚筑基时的她根本拿不住这重锤,“哐当”一下,直接被锤子带到了地上。偏偏老头还非要让她用这把锤子炼器,美其名曰磨炼筋骨,那段时间她的右胳膊明显比左胳膊粗了三圈。
面对黑雾这种气态怪物,她与林宁一个炼器的一个炼丹的,根本无法对它造成伤害,她手中火焰翻腾,各式的矿石在其中熔炼,随着她的神识变幻,坚硬的矿石已经液化,冒着红光的大锤砸下,短短时间就已经有了物品雏形。
可惜,黑雾不可能给她们龟缩在角落里的机会,它迅速汇聚在一起,朝着几人压了下来,金光就像夏季太阳下的薄冰飞速消融。
罗圆圆眼神凌厉,仰头吃下全部的清心丹提刀出了保护罩。偏安一隅从来就不是她们刀修所求。
此身可损,此刃可折,我立之处,万夫莫开。
这才是罗圆圆身为刀修的道,想攻击她的队友,先从她的尸体跨过去再说。
一声暴喝,她扬起手中长刀,银色刀罡带着斩断一切的意志悍然劈入黑雾之中!
“嗤啦!”黑雾被这一刀生生斩开大半,发出痛苦的嘶鸣。罗圆圆大受鼓舞,一道道刀罡纵横交错,将黑气切割得支离破碎。
可黑雾转瞬间又重新合拢,除了略微淡薄些的雾气,好似毫发无损。
祁安双手结印,凌空画符,数道符篆漂浮在空中结成符阵,他的五官渗出丝丝血迹,这是只有元婴期才能施出的乾坤锁秽阵!
他强行跨境界施法,终于令众人有了喘息之机。
祁安身旁的灵石全都化为齑粉,庞大的灵力化作金线将黑雾层层束缚。
罗圆圆眼见得了机会,双眸燃起炽热战意,长刀嗡鸣,人刀合一,化作一道白线轰然劈入黑雾最深处。
“啊——”
一声来自人类少年的尖叫从黑雾深处爆发,震得金光罩层层碎裂,正在罩中炼器的时光遥双耳渗血,顾不得再次激发新的金光罩,手中的动作丝毫不停。
黑雾中隐藏的怪物终于显形,一个十八九岁的少年身着黑衣,头颈低垂,微微张开的眼睛中有化不开的黑暗在涌动。
无数触手在少年身后长出,触手上长满了各种的眼睛,人瞳,兽瞳,甚至是虫类的复眼。罗圆圆灵识相较他人较低,哪怕吃过清心丹也无法直视这样的场景,严重的精神污染直接渗透进她的脑海中。
她闭上双眼,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忽略脑中闪烁的眼睛,挥刀向前,砍断了无数根触手。
祁安浑身皮肤皲裂,已然成了从血里捞出来的人,强大的灵气流早就将他体内的经脉撑到裂开,捆着黑雾的金丝却依旧牢固,紧紧不放。
林宁的丹炉终于熄火,掏出一把回灵丹塞进摇摇欲坠的祁安手里。
罗圆圆不愧是天生刀骨,自幼时就日日扛着刀练习,全靠听觉与嗅觉辨别怪物动静,也丝毫不落与元婴期怪物的下风。
那怪物却不知为何突然停顿下来,眼球上的青色血管凸起,几乎要透过一层薄皮爆开,罗圆圆可不在乎怪物突然异化的原因。
她只知道,趁他病,要他命的道理。
霸烈的刀气仿佛带着火光径直斩向少年的脖颈。
轰!
少年的身体像气球一样爆开,血花夹杂着黑色粘液溅射在整个小院。
首当其冲的罗圆圆来不及躲避,双目圆睁,无可奈何地看着爆裂的气浪即将将她撕碎。
突然,她身上金光亮起,宗门令牌救了她一命!可短短几息后,令牌光芒渐弱,黏在她身上的血块竟自发汇聚,顺着她的伤口钻进了她的体内,暴戾混乱的情绪在她心中滋生,罗圆圆瞬间意识到不对,重重出手向自己丹田周围的关窍打去,彻底禁封了自己的修为。
下一秒漆黑就将她的瞳孔占据,她完全丧失了神智。
黑雾重新汇聚,遮天蔽日的暗影朝着四人压下。
祁安已经重伤瘫坐在地,林宁一只手拉着狂化的罗圆圆,另一只手死命将灵气向金光罩里填充,时光遥抹去流至嘴角的鲜血,眼神一厉,掏出了组装许久的奇怪法器。
硕大的喇叭吸口对准了张狂的黑雾,她葱白的手指轻轻按下按钮。
“轰!”
顶配版吸灵器火力全开,发出响亮的嗡鸣声,黑雾被粗暴地扯进了吸口中,漫天盖地的黑色肉眼可见得变淡,藏在雾气里的怪物毫无抵抗之力,短短几个呼吸的时间,周围为之一清,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终于再次洒满了小院。
时光遥累到瘫倒,吸灵器启动的能量就是她体内的灵气,金丹期的修为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强大的功率,她只能做灵石与吸灵器之间的转接口,曾经辛苦储存的灵石全都化为了一摊灰烬。
直到这时,一直在院子上方观看的岳光真君与刀渊真君才赶来救场。
两行浊泪顺着刀渊真君枯瘦的面庞滑落,他们早在受到警示时就立马赶到了现场,可除非生死关头,他们不能出手。盖因这是青云宗弟子的试炼,只有抱着必死的决心,才能突破自身极限,成就更高的道途。
可他也没想到,就是因为他的铁石心肠,让他仅剩的血脉被秽气侵吞,走向死亡。
“圆圆……”他爬满皱纹的手强行按住神智尽失的孙女,拿刀的手本该稳如磐石,此刻却在微微打着颤。
时光遥与祁安吞服了林宁给的保命丹药站在一旁默默垂泪,只有林宁站在一旁似懂非懂得看着几人如此神情。
“你们哭什么?”她脑海里的疑问快要塞不下了,忍不住问道。
“圆圆……被彻底异化,再也回不来了。”时光遥忍不住地哽咽。
“巫族的血不就可以救她么?”
“但巫族早就在大陆上消失了近百年了!”时光遥埋头大哭,“都怪我!都怪我炼器太慢!我但凡能早一点炼出来,就不会出现这个结果!”
“我就是啊。”
林宁轻飘飘地一句话却如石破天惊,砸在众人心头。
刀渊真君难以置信地扭头看向林宁,扑通一声,竟给林宁跪下了。
吓得林宁在原地蹦起来,躲过这一礼,“嗖”地一下窜到了罗园园身旁,掏出小刀就在指头割了一刀,殷红的血珠冒出,葱白的手指直接捅进了罗圆圆嘶嚎的嘴里。
罗圆圆的身体猛地一僵,随即停止了挣扎,眼中的漆黑和身上的纹路纷纷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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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力后昏死过去。
岳光真君虽整日醉生梦死,关键时刻倒也靠得住,他早在听见林宁说话的时候就将隔音结界打开,严防被人听见仍有巫族存在的秘密。
巫族,本该是云州大陆抵御秽气污染最坚实的力量,但偏偏有靠着秽气修炼的邪修存在。
秽气虽邪异却蕴含着强大的能量,当意志不坚定的修士感到突破无望后,就会受到它的蛊惑,转成邪修,修为飞增,心智却越来越阴狠。
草菅人命,杀人如麻,不配称之为人。
巫族的血液就是这群陷入癫狂的疯子唯一的解药。这群阴沟里的老鼠会故意引发某处的秽气污染,引诱善良的巫族族人出手解救,或是到处追杀弱小的巫族族人,将他们圈养起来供自己取血使用。
秽爆发污染的万年来,巫族也因这些原因,早已隐姓埋名,销声匿迹。
若是让那群邪修知道仍有巫族族人流落在外,林宁或将面对数不尽的危险。
岳光真君思量至此,狠狠敲了林宁的脑袋一下,“胡闹!这种天大的秘密你能随便透露出来么?!”
“因为我们是伙伴。”
挂着酒葫芦的老人低头瞅了一眼揉脑袋愤愤不平的少女,“罢了,回去我自会跟你师父详谈这事。”
“现在,先看这块石头吧。”
本是普普通通的石块,因黑雾的灌入而变得邪恶异常,短短时间已经在原地腐蚀出了一个大坑。
“或许,他还有神智。”祁安捂着扔隐隐作痛的胸口,看着石头犹豫说道。
“我在井下见过他,若不是他将我放开,我或许也被污染了。”
听罢这话,林宁看了眼还未止血的手指,滴了几滴血在石头上。
“刺啦!”
那石头好似被浇上了一层热油,滋滋冒着白烟。
“救命……救救我……”虚弱的声音从石头中传来。
岳光真人徐徐在石块中输入灵气,一直压制着黑衣少年的秽气终于消散,他的身影在石块上方显现出来。
圆圆的酒窝,说话间还能看见若隐若现的虎牙。
“求求你们!救救我师妹!”李兴看见众人悬挂在腰间的青云宗令牌后,心里的重石终于落了地,他向众人叙说了他的经历。
“占星殿,有叛徒!”李兴陷入了回忆之中,“我进入宗门时测灵石光芒大涨,宗主说我灵识奇高,定能修炼好占星殿功法。”
“但我也谨遵教诲,绝不越跨级修炼的雷池一步。占星殿弟子修炼是要在充满秽气的房间中修行的,但那日,我房间中的秽气浓度却突然飙升,我迅速察觉到了不对,想要破门而出,门口却被下了封禁。”
“浑浑噩噩间我利用了一丝秽气的力量,终于冲破了房门。”
李兴的脑海仿佛被劈成两半,他强行用灵力将识海中的秽气隔开,打算趁自己神智还算清明,将这事禀告给自己师父。
可惜,天不遂人愿。宗门中检测秽气逸散的监天石响彻,无数曾经的师兄师姐手握武器向他冲去。
李兴慌不择路中再次动用了秽气的能量,冲破阻拦,逃到山下。
他的神智已经被秽气几乎侵蚀殆尽,只有模糊的本能。
当一个在爱里长大的孩子在外受委屈后,第一件想到的事,就是回家。
可当他回到家后,身为凡人的李家夫妇完全无法承受来自秽气的污染,顷刻间就丧失了神智。
李兴看到这种情况,神智瞬间崩溃,秽气完全侵染进他的身体,他由此获得了气化的能力。
当占星殿弟子前来捉拿他时,他毫无抵抗,唯一的想法就是能留在家中陪着他的父母。
自然而然,他运用了新得来的天赋,将自己一分为二,留了一小部分藏在井底陪着异化的父母。
被带回至占星殿的那一部分,则在关押弟子的监狱中听到了一条骇人听闻的消息。
10. 第十章
“我听见了,他们要用同样的方法对付我师妹!”李兴将思绪从回忆中抽离。
“所以,你才把村子里的少女抓走?”
李兴点了点头,“我以为自己仍在宗门中,下意识想将师妹藏起来。”
岳光真人捋了一把自己的胡子,眉头紧皱,“这么说,之前占星殿那些叛宗弟子很有可能也是被暗害了。”
“这下麻烦可大了。”
因为每个宗门都有监天石存在,监天石可以检测出秽气的浓度以及是否有人被感染,所以宗门中绝无有出现邪修的可能。
可如今这个定律被打破,邪修已经悄无声息地潜伏进占星殿,且污染了无数弟子,怕是所图甚远。
“你可愿和本尊回青云宗?你体内的秽气尚未净化完全,本尊需要借此研制出更灵敏的监天石,杜绝此类事情的发生。”
李兴点了点头,看向那座枯井。“可否请真君将那些被我抓走的无辜少女从井中救出?她们被我阻断了神智,陷入了昏迷之中。或许污染尚浅,还有的救。”
老头随手一挥,枯井就此碎裂,黑气再次弥漫,张牙舞爪地向着他们袭来。
一道白光闪过,秽气瞬间灰飞烟灭。
时光遥扭头,看到了刀渊真君收刀的手。几团蠕动的黑泥被他从井中捞出。
“带回宗内治疗吧,或许还有的救。”说完这话,刀渊真君就将黑泥收入禁秽球中,防止秽气外泄。
李兴看到那些少女的惨状,再度陷入崩溃,藏在他身体角落的秽气见此情景趁机反扑,幸好被岳光真君及时发现出手阻止。
“小子,这不怪你。”老人宽厚的手掌轻轻摸了摸他的头,“修士尚且无法抵抗秽气的侵染,更何况是凡人,总归还有能救回来的机会,别怕。”
时光遥吃过丹药后体内状况已经好了许多,她重新跑回了井边,探头朝下望去。
石壁上全是带血的刻痕,井底仍是漆黑一片,她扔了个光团后径直跳了下去。
她不放心。
太过顺利了,这不对劲。以系统对林宁处处刁难的情况看,或许井中还有它的后手。
井下弥漫着挥之不去的恶臭,光团飘在时光遥前方照路,井壁一侧,并非完全封死,而是有一个勉强可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她弯下腰,钻进了那个洞口。通道狭窄而压抑,地上仍残留着些许黑色的粘液,时光遥每走一步脚下就发出“噗叽”的声响。空气缓缓流动,腥臭味萦绕在她的鼻尖。
莫约走了几分钟后。
一个宽敞些的洞窟出现在她的眼前。洞壁凹凸不平,角落处有两具人类枯骨,悬挂在腰间的宗门令牌微微发烫,那两具枯骨已经被秽气污染了!
遭了,系统的杀招在这里!
秽气污染的情况多种多样,有的会异化成怪物,有的却会成为秽气的眷属,自愿做它的走狗,而有的污染微乎其微,极其容易被修士忽略,就成了它探听消息的耳报神。
林宁是巫族的秘密或许已经泄露!
那团秽气察觉自己暴露后,迅速从两具骨骸上溜走,顺着狭小的缝隙逃走。
时光遥穷追不舍,可太过狭窄的地道让她难以前进,等她沿路跑到尽头后,那一小撮黑气早就飘散无踪。
她一锤头砸到秽气浓度最高的土墙上,“轰隆”一声,墙壁坍塌。
光线向前延伸,一个诡异邪佞的阵法出现在她眼前。地面上铺满了红色线条,空气中还残留着浓重的血腥味。
地面上的众人听到动静后纷纷挤了下来。
“往生阁的人。”刀渊真君沉吟,“这是聚仙阵,他们将秽气称之为仙气,将此阵埋于地下并用鲜血日夜浇灌七七四十九天后,秽气会自发向此处汇聚而来,爆发成为新的污染源。”
“将此处封锁,令村民搬离此处,通知宗门吧。”
——
“师父,有没有什么攻击力强的功法啊?”
岳光真君低头撇了眼桌上的酒壶,砸吧砸吧嘴,看向自己不省心的徒弟。
时光遥恭恭敬敬地给老头酒杯倒满,又谄媚地给他锤了锤肩膀。
“当初是谁口口声声说器修只要老老实实苟在后方就行了?金龟壳炼的是挺好,事到临头,傻眼了吧。”岳光真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时光遥一眼,“也罢,你现在醒悟还不晚。喏,拿去自己练吧。”
一枚玉简被扔到了时光遥手里。
三天前,时光遥一行人回到宗门后直接在丹峰躺了个昏天黑地,去温养受损伤的经脉。
岳光与刀渊一个埋头在炼器房里研究,一个急匆匆地去找大长老商量往生阁一事。
直到今天众人才都得了空,时光遥也才能厚着脸皮再次找师父讨要功法。
遇到危险时只能依靠他人,自己什么也干不成的滋味着实不好受,在丹峰养病的三日时光遥痛定思痛,下定决心用功修炼,提高自己的战斗力。
她抓起玉简就往修炼室跑。
“别只顾着法术的修行,还得提升灵识,听见没丫头?”岳光真君看着一溜烟跑远的徒儿摇了摇头,自顾自地再添了一杯酒。
老头儿给的功法名叫《琉璃灵火诀》,时光遥将玉简紧贴额头,温暖的流光自发向她脑海中流入,器峰常年环绕的地火灵气将她包裹成一个圆茧,体内灵力自发按照功法运转,她指尖“咻”地一下,冒出了一朵小火苗。
与她惯常炼器时用的灵火不一样,这火苗好像有神智一般。修炼室内闷热的温度熏得她瓷白的脸蛋微微发红,火苗蹦蹦跶跶的自动脱离她的手心,顺着青色的道袍一路跳到她的脖颈处,蹭了蹭她的脸颊。
时光遥被蹭的有些痒,笑出了声,小火苗却仿佛受到鼓舞,蹭的更加卖力了。
仅仅黄豆大点的火苗就已经将她体内的灵气消耗一空,不愧是老头曾经逼着她修炼的功法。身为它的主人,时光遥能清楚地感知到这看似无害的火苗内里究竟有多大的破坏力。
且这火苗可以离体独自存在许久,她完全可以平时修炼时多积攒几团火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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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遇到危险后将火苗扔出去。
或许,也可以跟她的修仙版ak结合一下。
上辈子时光遥整日窝在家里,靠书本与网络获取了大量知识,这辈子有理工科大学生祁安的支持,也算是圆了一把军火商的梦。
去年两人苦苦研究,好不容易造出来了一把土抢,却连筑基期弟子的皮肤都打不穿,时光遥的造抢大业只能搁浅。
她再次看了一眼豆大的火苗,莫名就有了信心,或许改装子弹,可以让ak在修仙界重现辉煌。
时光遥特意跑到岳光真君的住处旁,以她师父的修为,哪怕抢炸膛了也定能保她安然无忧。
“呼。”时光遥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目光瞄准几百米外的靶子,屏气凝神,扣动扳机。
“时光遥!!!孽徒!!!”
这一枪下去,竟然波及甚广,岳光真君的茅草屋直接被夷为平地,老头儿也被突然的爆炸整懵了,暴躁的扛着酒葫芦出来收拾徒弟。
“师父!师父!”时光遥泪眼汪汪地看着头发都被炸上天的老头,越看越想笑,偏偏还得憋着,生怕老头儿火气上窜,揍她一顿。
“这是徒儿新研制的火器!您就说这威力,强不强吧?就算是个普通凡人有此武器也能与秽物有一战之力啊!”
岳光真君听到这话后火气渐渐平息,“果真?”
“千真万确啊师父!徒儿这是干了件大好事啊!”时光遥看了看老头儿怀疑的眼神,坚定地点了点头。
“那事待会儿再说,叫林宁她们过来一趟,你们几个去占星殿的方法有头绪了。”
云州大陆的几大宗门间都相隔甚远,平日也无甚交流,若是青云宗长老他们贸然前往怕是不利于两宗间的和平相处,几个老头窝在一块合计了一番,干脆假借研发出新款监天石的名义,让这群小辈钻进占星殿探探邪修的底。
“至于你,林宁。”岳光真君看着坐姿乖巧的少女,又忍不住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你的家人宗门已经派人去严密保护起来,出宗门后你就戴着它,任何时候都不准摘,记住了么?”
老头儿手上拿着的正是拍卖行中有价无市的千面,此法器可以幻化出千人千面,甚至连带气息都可以变得完全不同。除非高出佩戴者三个大境界,否则绝对看不穿千面的伪装。
林宁双眼冒光接下千面,美滋滋地当场带上,瞬间就变成了时光遥的模样,只看外表两人毫无差别。
看得剩下三人眼热不已,“师父!我也要!”时光遥脸皮够厚,化身粘人精眨眼就瞬移至岳光真人身后,给老头按摩去了。
老头儿美滋滋地享受了好一会儿徒弟的孝顺,才缓缓开口,“材料没了,为师有心无力啊!”
岳光真人看见时光遥炸毛的模样,仰头大笑。
“喏,师父不偏心,傻丫头。”老头儿宽厚的手掌中躺着四块圆圆的令牌。“一人一个,关键时候能护你们一命。”
翌日一早,几人收拾整齐,朝着占星殿前进。
11. 第十一章
“大师兄,还得多久啊?”
一名青衣男子站立在飞舟边缘,劲风吹得他的衣袍猎猎作响,墨玉发丝被风拂乱,掠过他清俊的眉眼,“快了,最多半日。”
他扭头看向蔫吧的时光遥四人,四人瘫的瘫,晕得晕,没一个全乎的。
被林宁当做小白鼠的三人因吃了副作用不明的丹药,吐了整整一路。
林宁百般摸不着头脑,对着自己的手札认真核对了材料配比,确定绝对无错后,自己也吞了一颗下肚。
如此,百岁高龄的青云宗剑峰大师兄照顾了四个病号整整一路。
青云宗位处云州大陆正中央,占星殿,禅若寺,锻体阁三大门派分别位于大陆的东,南,西侧,各宗相距甚远,时光遥她们哪怕日夜不停的御剑飞行也需整整七日。
既如此,时光遥厚着脸皮蹭上了牧懿的飞舟,一路既有人护航,还将赶路时间缩短到了一日。
“我的灵识……提高了?”罗圆圆刚缓过神,就秉承刀修刻苦修炼的优良传统,立刻沉下心神修炼。
祁安听到这话后一个鲤鱼打挺坐起了身,“真的假的?”他立刻盘腿进入修炼状态,“我也是!”
“我就说,我炼的丹绝对没问题!”林宁捂着肚子躺在地上直哼哼。
可时光遥内视自身识海,只有一颗圆球扎根在此,那是她的系统,其他毫无变化。
或许有的东西就不经念叨,系统再次诈尸,“经检测,宿主消极任务,拒不配合恶毒女配人设建立,现实施处罚。”
蚀骨的剧痛从时光遥的每一寸骨缝里钻出来,她的经脉被强行撕裂,内脏破碎渗出鲜血,身体不断痉挛,血红色的薄膜覆在眼前。
系统混杂着滋啦作响的电流杂音,在她的识海中兴风作浪,识海破碎的疼痛绝非平常之事可以比拟。时光遥的牙关咬得咯咯作响,鲜血从破裂的唇角溢出,沿着下颌线滴落,在身下积成一抹暗红。
原本应该流淌着温润灵力的经脉,如今千疮百孔,灵力从破碎的缝隙处逸散,而她毫无办法。
一枚带着草木气息的翠绿色丹药被塞进她的口中。丹药入口即化,温和的药力开始滋养她受损的经脉,她的痛苦终于有所缓解。
时光遥睁开眼,模糊的血雾迫使她无法看清众人,可那些忧心忡忡的目光她想忽视都难。
“究竟是怎么回事了?你的识海与经脉全都碎成这样!”林宁崩溃的声音响起,纤纤玉手抓起时光遥微张的嘴,掏出一大把滋补丹药往她嘴里塞。
温和的灵力从她的手心传来钻进她的体内,替她一点点地梳理着滋补的药力。祁安骨节分明的手将她沾血的掌心完全包裹,平时晶亮的小狗眼里好像有泪意闪烁。
充满刀茧的手掌轻轻放在她的额头,稳住了时光遥动荡的识海。
时光遥动了动指尖,指向了自己脑海,众人却都已明悟,又是那个该死的系统搞鬼。
在丹峰躺着休养那三日,几人同处一间病房,几乎所有的秘密都荡然无存,常年环绕在药房的草药味安抚着她们心中的不安。
“其实,我识海中有个东西,它自称系统。”时光遥嗓音沙哑,睫毛微微颤动着,“它……一直让我完成某些我不愿做的事,我寻遍天下功法,仔细询问师父,却都没找到去除它的方法。而它现在越来越不受控了,如若我出事了,你们要当心。”
时光遥短短几句话就像打碎镜子的石头,将温馨的气氛打破,几人刚刚平复的心一下被提到了嗓子眼。
一片寂静中,祁安的沾着干枯血迹的手轻轻放在了她的头顶,柔软的触感传来,“总会有办法的。”
“我不是我爹娘亲生的。”林宁简单说出一句话就将几人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她的语气不像是在诉说自己的事情,可时光遥分明看见了她微微蜷缩着的双手,“襁褓里除了一张纸条,就只剩一块平平无奇的玉环。”
“我娘从玉环中间穿了根线,我就这么把它带在了脖子上。”葱白的食指从脖颈处扯出一根红线,“喏,就这个。”
“纸条上写着两件事,有关我巫族的身份和让我必须入青云宗,学道法。我照做了。”
“本姑娘倒要看看,这一切到底是怎么回事。”
林宁故作轻松地耸了耸肩,却扯动了受伤的肩颈,疼的龇牙咧嘴。
却逗得时光遥一乐。
奇异的亲近感在几人心中滋生,本是独自吞咽的苦果被他人分担,反倒在心里留下了丁点甜。
时光遥仍不受控制的冒出冷汗,温补的丹药无法对症治疗,起到的作用微乎其微,只能是吊住性命,暂缓痛苦。
就在她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时,腰间的储物袋,忽然传来一股异常的灼热。
时光遥艰难地集中有些涣散的神识,探入储物袋。里面堆满了她炼制的法器和繁多的炼器材料,那热量来源于……一块压在最角落里的石头。
她想起来了,刚入宗那日她莫名就觉得它十分顺眼,还是祁安卖身给她买下来的。
石头乖巧地躺在她的掌心,依旧是那副平平无奇的模样,灰褐色的表面坑坑洼洼,但灼热的温度却真实存在。
下一刻,“咔”地一声,石头表面裂开了一道细缝。
裂缝蔓延,细碎的石粉簌簌落下,透出一点温润的白光。
一块瓷片显露了它的真形,瓷片边缘参差不齐,质地温润如玉,表面流淌着一层柔和光晕,映照着时光遥苍白的脸庞。
没等她反应过来,那瓷片就化作一道流光,直接没入了她的眉心!
时光遥眼神微愣,刚刚还痛苦不已的身体瞬间就被缓解。
一股暖流席卷了她的四肢百骸,断裂的经脉以被逐渐修复,碎裂的识海被温润的月白光芒笼罩,缓缓填补着那些裂痕。
时光遥常年忍受的病痛折磨竟也被奇异地缓解。
她“唰”一下,坐起身,掏出宗门令牌就要跟岳光真君联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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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看似复杂其实发生时间不出几分钟,牧懿刚设定好飞舟地行进路线,就看见刚还一脸惨白的少女,此刻正精神奕奕地与她师父视频通话。
“师父,你知道类似这样的雪白瓷片是什么东西么?”时光遥凭靠记忆画出了一块牛马不相及的图案,见过瓷片的三人只能压下不断上扬的嘴角,拼命憋笑。
罗圆圆手一伸就将那幅丑画从时光遥手中抽走,唰唰几笔,瓷片的形状,色泽,神韵跃然纸上。
“对!师父,就长这样!”时光遥恭敬地接过画,展示给岳光真君观看。
“嘶——”岳光真君抽了口冷气,“丫头,你从哪看到的它,近万年来蓬莱仙岛一直在搜寻此物,找到的却没几片。”
“老夫也未曾接触过它,你要是走狗屎运捡到了,记得带回来让老夫也观摩观摩。”
“知道啦!”
等时光遥结束通讯后,林宁迅速伸手探上了她的脉搏。
“你的经脉与识海仍有一半破损,需得静静温养,这段时间你切勿动用灵力。”称职的丹修平静地下了医嘱。
心虚地器修只能唯唯诺诺地答应了。
牧懿看向闹腾的几个小孩,随手扔了几瓶元婴期回灵丹过去。
“收着吧,危机时能快速补充灵力,只不过事后需要禁灵力一个时辰,你们的任务详情我无法得知,希望这些东西对你们有用。”
男人絮叨地叮嘱着师弟师妹出任务时的注意事项,车轱辘话来回滚了三遍,龟毛的样子完全看不出他竟是一名剑修。
“到占星殿地界了,我还要向东行驶一段距离,多多保重。”
几人的双脚终于重新踏在了地面之上,瑰丽的城门展现在他们眼前。
流云与繁星环绕着白玉石柱徐行,殿宇楼阁依山而建,飞檐斗角,雕梁画栋,星城二字静静地悬浮在半空中。
身着月白色衣袍的占星殿弟子已经在门下等候,“多谢几位道友百忙之中远道而来。”那青年眉目如画,黑到极致的墨瞳中似乎有星光闪耀。
“多亏了岳光真君炼制的监天石,占星殿内一切安好,从未出现秽气污染的痕迹。听闻新款的监天石已经炼制成功,师尊令我再此等候各位,还望各位可以暂且在占星殿小住,完成监天石的安置工作。”名叫墨佑的青年悄悄朝四人眨了下右眼,平静无波地向他们介绍着占星殿。
时光遥几人却已了然,有关秽气污染一事十分紧要,定不可能只依靠她们几个小辈,老头儿早早联系好了占星殿可信的老友,请他帮忙协助几人。
这是老头儿们对自家弟子另类的磨炼方式。
几人进入城池之中,占星殿并未严格划分仙凡界限,宗门就坐落在巨大的星城之中,远处宫殿林里,琉璃瓦闪闪反射着夕阳的光芒。
金丹期修士步行数十里,短短几分钟她们就走到了占星殿前。
庞大的宫殿群在眼前铺开,飞檐斗拱间,点点星辉如露珠般凝聚,又缓缓流淌。
12. 第十二章
穿着星纹白衣的弟子静坐于殿中,他们头顶星光闪烁,周身环绕着淡淡的月华光晕。
墨佑带着四人漫步于占星殿中,各处宫殿由廊桥连接而成,每一座宫殿都绘制着不同的星宿图案,牵引着璀璨星光。
占星殿内点点星光,月晕迷人,可时光遥却感到有些不寒而栗。
她储物袋中的监天石一直在隐隐发烫。
占星殿修士靠星灵之力修炼,可星辰本就缥缈不定难以捕捉,其蕴含的灵力混乱驳杂,需要修士去芜存菁提炼出其中精魄,纳入体内修行,细微的秽气渗透其中,极其难以察觉。
占星殿中的修士怕是全都吸收过秽气了。
她不动声色,将手抚上宗门令牌,一则消息悄无声息地发了出去。
“辛苦辛苦,劳烦几位远道而来。”白发长须的老者殷勤地哈腰点头。
时光遥定睛一看,老人的修为只有筑基期。
墨佑介绍道,“这位就是负责安置监天石事宜的外门管事。”
“对对对,老朽姓曹,几位小友叫我曹管事就好。”
“天色不早了,我已为各位小友备好了房间,请随我移步,稍作休息后,明日我们再开启阵法更换监天石可好?”
几人不置可否,曹掌事将她们带到了一处小院中,庭院静谧,灵气充足,罗圆圆看后满意地点点头。
时光遥却在老者走后立马布下了隔绝探查的结界,非化神期修为绝对无法探查。
压抑了许久的咳嗽声从她喉咙里泄出,“不对劲,整个占星殿都不对劲。”
一块缩小的白玉石柱被她托在手掌上,正是岳光真人改良的监天石。
“这不挺正常的么?”
时光遥微微皱眉,目光严肃,向几人解释了监天石刚刚的异状。
闻言,其余三人全都正形,盯着监天石默不作声。
刚刚瘫在榻上的祁安直起身子,指尖夹着一道银光流转的符篆,低声念诵起来。
灵光一闪,瘫软的符篆直起身子,捋直了下四个小角在伸懒腰,稍微打个卷就从指缝中钻出,蹦蹦跶跶的跳到了地上。
小纸片薄薄一层,走起路来也毫无声息,可修士一般都用神识视物,到时符篆必定会暴露。
几人疑惑地看向他,不知这是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你们用神识扫一下周围。”祁安露出两行白齿,脚斜翘在矮榻上,得意洋洋。
时光遥闭目,铺展神念,在她探查的范围内丝毫没发现符篆的痕迹。
“这可是我花费了大功夫研究出的点灵符,非神识奇高者,一般人发现不了的!”
青云宗身为云州大陆第一宗并非浪得虚名,其修炼资源以及弟子们天资与修炼速度都是一等一的。
其余的宗门,哪怕是宗门长老也可能连青云宗弟子的修为都抵不上。
几人金丹期的修为在占星殿已经可以算得上是中层了,让符篆去冒险探探路,未尝不可。
符篆灵动地跃下,悄无声息地融入了窗外的阴影里。
祁安手指快速结印,一面云镜显现在半空中,反馈着符篆所见。
符篆的视野低矮而奇特,不起眼的花草都能变成它的绊脚石,平常几步的路程,符篆则需要跋山涉水,脚程奇慢。
好在皇天不负苦心人,纸片靠灵气供能,天生就知道往最有利于自己生存的地方跑,它到了占星殿外门弟子居所附近。
阁楼林里,仰头望去,能看见满眼璀璨星河带着微光,分成数缕光束流入各个房间里。
祁安眼睁睁看着纸片往最细的那道光束跑,爬进门一看只是一名小弟子在专心打坐。
只能人为控制它掉头,转向其中最粗的那一道,纸片乘风而起,飘飘然落到了木窗边上,探头朝里望去。
是曹掌事。
他周身灵气流转,气息平稳,正在安静的修炼,没什么奇怪的。
就在纸片扭头欲走的那一瞬,丝丝缕缕的黑气从光束中渗出,被曹掌事吸入体内。
他的额角渗出了细密的冷汗,手指也开始不受控制地轻微痉挛。
“呃……”本就苍老的皮肤逐渐浮起点点斑痕,一声低吟从他嘴中泄露而出,他面露挣扎,疯狂的渴望却从浑浊的眼球里透出。
“不……不能再……”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像是在说服自己,双手却违背了他的意志,熟练地结出了法印。
越来越多地秽气如同毒蛇,被强行从星灵之力中抽取出来,缭绕着他。
当第一缕秽气融入经脉时,曹掌事整个人剧烈地一颤。
他脸上所有的挣扎痛苦在刹那间冰雪消融,变成癫狂的愉悦和满足。他的身体松弛下来,甚至微微向后仰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
原本只是筑基初期的修为飞涨,短短时间就突破至筑基中期,可他本就花白的头发却簌簌掉落,头顶露出几块可笑的秃痕。
曹掌事缓缓睁开双眼,松弛的皮肤使得他眼睑下垂,深褐色的皮肤皱巴巴的,就像风干了许久的枯树皮。
他表情迷醉,彻底沉浸在秽气带来的力量滋养中。
观看云镜的四人面色铁青,纸片跳下窗棂在各个阁楼间疾行。
所有外门弟子如出一辙的陶醉。只有最初见到的那名小弟子仍在抵抗,他咬紧牙关,额头渗满细汗,独自在清醒与痛苦中挣扎。
纸片穿过阁楼群向内围飘去。
祁安顺着纸人最抵触的地方前进,穿过几重宫殿,浓郁的灵气凝结成雾气,萦绕在楼房殿庭之间。
一名弟子跪在石阶上,涕泗横流地向眼前门卫哭求,在他不远处就是一扇刻着繁复灵纹的大门,那是占星殿的修炼室,也是李兴被暗算的场所。
那名弟子的额头死死抵着地面,肩膀剧烈颤抖,不断的抽噎。
“……求…求您了…王师兄…就看在往日…往日同门的份上……”声音嘶哑得厉害,断断续续,被涕泪淹没。
他抬起头,试图去够那门卫脚下的一片袍角,脸上眼泪鼻涕糊成一团,眼白爬满血丝,瞳孔却放大异常,里面只剩下一种近乎癫狂的渴求。
“一刻…就一刻钟!让我进去…喘口气…就一口气!我…我快不行了…真的…仙石…下月…下月一定补上!我发誓!以道心发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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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他称作“王师兄”的门卫,是个面皮白净的年轻修士,穿着月白星纹法袍,站得笔直,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有嘴角极其细微地向下撇着。他挪开脚,避开了伸向自己的手。
“没仙石就滚!”
跪着的弟子闻言忽然古怪地笑了两声,那笑声比哭还难听,“今日的我,未尝不是以后的你们!你也会没仙石的,你也会没仙石……”
围成一圈的人群慌乱了一瞬,又兀自镇定下来,窃窃私语。
“怎么可能呢…哈哈……只要认真修炼怎么可能会没有仙石呢?”
“丢人现眼,我肯定不会为了仙气如此作践自己。”
“这话可就不对了师兄,我这一天不吸仙气骨子里就难受,这位师兄似乎已经忍了三天了。”
议论声里,鄙夷居多,淡淡的惧意短暂的浮现,又被交的起入门费的优越感覆盖。
跪在地上的那人放完狠话后,被愤怒冲昏的头脑清醒过来,他又猛地磕下头去,咚咚作响,“我说错话了师兄…求您宽恕,我只要…一口…就一口仙气…”
他的手指痉挛,抓挠着地面,指尖染上血红,指甲掀翻露出可怖的甲床。可他却好像感觉不到痛一般,目光死死的盯着那扇门。
“快滚!”守门的王师兄耐心耗尽,抬脚将他踢开,可那人就像摊烂肉一般,一动不动。
“吱吱——”
令人牙酸的声音传来,那名弟子骨节爆裂,青黑色的血管凸起,层层黑气从他身上散出,他从筑基初期一举突破至筑基巅峰。
“仙气!我要仙气!”
他化作一道残影,向那扇大门冲去。
王师兄高高在上的神情终于变了,转而成了更深的厌恶。
他只轻轻伸了一下手,那名弟子的脖颈就已经被他握在手中。
骨节错位的声音响起,那名弟子的头彻底没了支撑,扑通一声,带着血花掉在了地上。
审视的目光缓缓扫了一圈,王师兄满意地看见了台下人群恐慌的神情,“再有犯者,杀无赦!”
这是一名元婴期守卫!
而他的身后还有三名穿着相同衣袍的守卫,符篆想要在四人的目光里潜入门内简直是痴心妄想。
祁安快速令符篆掉头,向别处跑去,隐隐还能听到其他弟子的议论声,“这都第三个了啊……”
符篆潜行的脚步忽然一顿,前方那人是……墨佑。
黑到极致的头发隐匿于黑夜之中,月白衣袍上星纹明亮,他步伐诡异,即将隐没在符篆视野之中。
祁安急忙控制符篆跟上,恰好一阵风吹过,纸片飘飘然,趁墨佑迈步的瞬间藏进了他的衣袍里。
墨佑似乎有所察觉,左右扭头看了一眼四周又用神识扫过后再三确认,才再次迈步向前走去。
他来到了一处石壁前,那处看似平平无奇,完全融入周围的造景中。
他的指尖泛起点点幽光,在石壁上画出某种阵法,一扇冒着白光的石门显现。
墨佑闪身进入。
一道神识毫无征兆地扫过,将他身上仔仔细细看了个遍,连着藏在衣服夹层中的符篆也没逃过。
13. 第 13 章
冰冷粘腻的感觉舔过,观看符篆影像的几人也屏住了呼吸,来人的神识强大,隔着云镜都能传来森森的压迫感。
符篆核心的灵光骤然大炽,祁安瞬间将其强行压制到近乎熄灭,将所有外溢的气息死死锁在朱砂纹路之内。黄纸本体紧紧贴附在墨佑衣服上,一动不动。
那神识略微盘旋了一瞬,带着一丝狐疑,重新检查后,才再次放下心来。
墨佑的脚步声再次响起。
隔着衣袍的层层遮挡,她们只能看到脚下的一小片地儿。
“都弄完了?”清润的声音响起,让人听后感觉如沐春风。
“是,弟子已将他们带至毫无仙气的外门客舍,待明日安置好新的监天石后,就可以制造机会让她们自己‘探明真相’了。”
“只是……师父,那新的监天石是岳光改良过的,宗内仙气弥漫,她们是否会发现些什么?”
“别担心。”那声音变了调,又尖又细像被掐住了脖子的公鸡,“这可是仙气,是星辰诞下的恩赐,不会有问题的。”
“至于李兴那事,随便找个小弟子推出去,说他是嫉妒同门天赋异禀才起了歹心,青云宗那群人查明后自会回宗,现在并非与她们起冲突的时候,其余琐事为师自会处理。”
时光遥几人听见墨佑应了一声后,就看他盘腿坐下修炼。
他脚下的地面被刻画出一个繁复的阵法。线条深陷,沟槽中流动着银蓝色的液体,就像小小的星河。
银蓝色的光雾从阵法中升腾,缓缓缠上他的身体,阵法光芒渐盛,墨佑被包裹成一枚圆茧,表情舒张,显然十分享受。
他的修为飞速增长,金丹初期的修为爬升,才半个时辰的功夫就抵得上平日半年的苦修。
时光遥几人看的哑然,又过了一会儿,包裹着墨佑的茧缓缓散去,他又再次站起来走动,这次时光遥她们看清了阵法的全貌。
繁复的花纹中央一团月白色的活物呼吸般一起一伏,周围还有点点星辉漂浮。
她们也看见了墨佑师父的模样,修士的面容在数息间飞速变换,从垂髫幼童到白发老者,循环往复,而他的气息却在这种循环中变得更加强大。
“弟子愚钝,仍无法长久接受仙气灌输,望师尊海涵,弟子先行告退,为明日解决青云宗四人的暗查做准备。”
圆茧中的老人朝墨佑点了点头,继续闭上眼贪婪地吸收阵法中的精粹。
仙气……
已经成了占星殿重心照不宣的秘密,时光遥几人对视一眼,不由得想起了刀渊真君曾说过的往生阁一事。
只有往生阁才将秽气称之为仙气并对其极其推崇,而往生阁对占星殿的渗透似乎在三年前就已经开始,众人心中一沉,占星殿这是漏成了筛子,怕是已经完全被往生阁腐蚀了个干净。
天色渐亮,四人围坐着云镜看着墨佑伪造了一晚上证据,直到看到他向几人的住处走来,云镜才散去。
“咚咚咚!”
敲门声响起,时光遥打开门就看到墨佑带着微笑的脸庞,他的头发好像比昨天更黑了一些,双眸里的星光更加闪烁。
“几位道友休息得可好?”
时光遥神色如常地朝他点了点头,曹掌事也佝偻着腰小跑带了几人面前。
老者侧头朝几人说话,显眼的斑秃已经被银色的发丝遮盖,毫无破绽。
时光遥装作不知,手中攥着的监天石却早就换成了之前的旧款,跟着曹掌事的步伐走进了安置此物的阵法之中。
长满老人斑的手掌虚虚结印,带着银色光辉的阵法在几人脚下显现。
“跟着老夫我的步伐,可别走错了。”老者回头朝她们和善一笑,慈祥的模样与昨晚的癫狂大相径庭,“走错了就要被赶出阵法咯。”
墨佑也朝几人点头笑笑,“监天石虽安置在外门,但由外门中修为最高的曹掌事监看以及门内的阵法护卫,从没出过什么岔子,几位道友大可放心,除秽气,我占星殿义不容辞。”
他知道所谓的仙气就是他口中嫌恶的秽气么?
时光遥默默在心里想着,如果知道了他会怎么样?放弃快速的修炼途径,还是彻底沉沦在仙气的虚假谎言之中。
走到阵法核心处,时光遥手指轻轻一点,杵在原地数十丈的白玉石柱顷刻间缩成巴掌大小,另一块放在时光遥手心上的石柱被施了咒印,漂浮起来,代替了那根旧的监天石。
她拍了拍掌心,扭头朝曹掌事说道,“如此就算安装完成了,秽气定会无所遁形。”
曹掌事满脸的褶子都挤在了一块,笑的甚是开怀,“如此真是好极了!”
了结此事后曹掌事也就回了外门接着处理宗门事务,只有墨佑跟在几人身侧。
“墨佑道友,想必你也知道我们此行的另一目的,贵宗的叛逃弟子在我青云宗的管辖地域内险些酿成大祸,为查明此事缘由,岳光真君特派我来此调查清楚,多有叨扰还请勿怪。”
时光遥心中还算镇定,岳光真君为了隐瞒林宁是巫族的事实定然不会将李兴恢复神智一事宣扬出去,墨佑与其师父所知也不多,她们并未完全暴露。
“当然,出了此事我派也是后怕不已。”墨佑面色悻悻,“我一定会全力协助各位查明此事。”
他将众人带到了修炼室处,门口排队的队伍有数十米长,每名前去的弟子脸上都瞪大了双眼,脸上满是渴望。
墨佑介绍道,“自从前几年总有弟子跨阶修行而意外频发后,殿内就取消了用秽气修炼神识的方法,反而换了另一种更加高效的星辰之力,此中涉及门派之秘,还望各位海涵恕我不能讲解。”
他将几人带至门卫面前,那人正是昨夜的王师兄。此刻王师兄的态度反倒好了不少,与墨佑有说有笑。
“这几位是青云宗的道友,她们远道而来对宗内修行室神往许久,我带她们参观参观。”
王师兄满面笑容,大手一挥就将厚重的木门打开,澎湃的能量像奔涌的瀑布直直冲向门外,排在队头的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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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名占星殿弟子更是深深地吸了口气,满脸陶醉。
墨佑手中拿着一枚玉简,那正是修炼室的使用记录,“我看看,有了!”
“李兴正是在丙字三号房修炼而被污染,引发了一场小混乱,几位跟着我走吧。”
占星殿的修炼室内按照蕴含灵力的不同划分了许多隔间。
脚下是成片雪白玉石散发着丝丝舒爽的凉意,走廊的周边两侧上全是写着号码的玉门,搁这门时光遥都能隐隐感受到室内的澎湃灵力。
几人的脚步踩在冰冷的玉石上带来清脆的回响,几息过后,脚步声停下。
时光遥看到眼前的丙字三号房字样,推门而入。
小小的房间内也就一厘大,一个蒲团被放在房间正中央,屋顶上星光投射下来点点灵光,与地面的阵法交相辉映。
这与李兴所说的充满黑雾的房间完全不同,况且两年过去,哪怕往生阁的人残留过些许痕迹也会被时间磨灭。
时光遥倒也不恼,她早就预料到这种情况的发生。
“敢问道友,与李兴一同入门的弟子如今都在何处?”
这正如了墨佑的意,他昨晚辛苦伪造证据就是在等时光遥的这句话。
“李兴师弟入门时灵识奇高,直接入了内门长老名下,我昨夜调查后发现与他有过交集的内门弟子一共三名。”
“分别是何钰师妹,苏明师弟以及邓江师弟。除了何钰师妹外,其余两人如今都在修炼室中修炼,我可以直接带道友前去。”
“吱呀——”
修炼室的玉门开启,时光遥看见了眼前青年面上未褪去的猩红,他额头上的青筋暴起,眼神不善。
“有话快说吧,修炼室内时间宝贵,我不愿浪费!”苏明恶狠狠地朝几人道。
“你可曾对李兴还有印象?”
“哦?你说那个书呆子?仗着灵识高占着最好的修炼资源,把自己玩死了吧,哈哈哈哈哈哈哈!”血丝缓缓爬上他的双目,语气中的恶意毫不掩饰,肆无忌惮地朝着几人释放。
面对邓江时,几人更是吃了闭门羹,他珍惜修炼室内时间,只冷漠地扔给几人一句“不熟。”
“看来只有问问何钰师妹了,我查一下她的行踪。”墨佑低头翻找着手上的玉简,“在她的居所中。”
时光遥跟着墨佑的脚步前进,越看越觉得眼熟,这明明是去往外门弟子住所的道路。
周围阁楼林里,时光遥却注意到墨佑不适得瞥了下嘴角,是因为他口中的仙气在此处浓度骤降的原因么?
时光遥储物袋内的监天石已经从滚烫转为轻微的灼热,她心里清楚,这是秽气浓度在逐步降低。
墨佑叩响了房门,一张稍带稚气的面庞从门后探出,是昨夜那个一直抵抗不肯吸收秽气的小弟子。
时光遥四人压下惊异神色,跟着墨佑走进了何钰房内。
少女疑惑地看向几人,“请问诸位是有什么事么?”
“你对李兴所知多少?”
14. 第十四章
何钰瞪大了双眼,脸上闪过一抹苦涩。
“我与师兄相伴一起进入宗门,所幸我二人天生灵识颇高,得以顺利进入内门。”她的泪水在眼眶里打转,“我知道师兄的本性,他绝对不是那种急功近利的人,不可能冒险修炼的!”
“这话我早在当年就说过,可没一个人相信。”何钰将头偏在一旁,遮掩住自己微红的眼眶。
时光遥目光温和,耐心地等待何钰平复好心情,“既如此,你更要说清楚当年的情况,我们好查清此事,为你师兄洗刷冤屈。”
何钰抬眼看去,眼前的少女容貌清冷,好似不食人间烟火的仙女,可她的神情柔软,神情中满是对自己的信任。
自从利用仙气修行的方式在占星殿内盛行后,只剩自己和一小撮人依旧固守常态,她们被排挤,被欺负,却也无可奈何。自己更是因为修炼速度一落千丈,被赶到了外门。
何钰回忆起往日种种,压下纷乱的思绪,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块月白玉牌,上面写着李兴的名字。“那日师兄失了神智,疯了般向山下跑去,我趁乱捡起他不慎掉落的宗门令牌,或许能对你们有帮助。”
墨佑没想到还能有这种变故,他都已经按照师父所说找好替罪羔羊了,当下诧异地看过去。
占星殿的弟子令牌与青云宗的不一样,只有通讯,留影等简单的功能。时光遥接手后立马翻看起来,李兴与其他人交流不多,几段留影也只是记录了一些风景,线索再次中断。
时光遥倒没有灰心,已经过了两年的案子哪有那么好查,她将目光转向占星殿的监狱中。
这时墨佑提出要带几人在外门转转,时光遥毫无兴趣,她昨晚亲眼见证了墨佑伪造证据的全过程,手法拙劣,她是傻子才会信。
“当初捉拿李兴的弟子是谁,道友可还有印象?”
“正是在修炼室门前看守的两名师兄。”墨佑略微思索,“几年前常有这种事发生,需得修为高深者才能将那些叛宗弟子捉拿。”
时光遥听到这话来了兴致,那名王师兄的变脸功夫看的她叹为观止,对不同身份的弟子态度毫不相同,也就多问几句。
“你说王师兄?他本就是亲传弟子,后修炼有成被调到宗门要处,负责看守修炼室等事宜,已经任职许多年了。”
墨佑看了眼天色,告诉几人王师兄应当已经下值,带几人前去他的住所。
亲传弟子的居所果然不同凡响,呼吸间都能感受到精纯灵气的流动,那名王师兄早就收到墨佑的传讯,已经摆好茶水等候多时。
“抓漏一名弟子实乃我之失职,还望贵宗勿怪。”王师兄先敬一杯茶给四人,主动揽下过错。
这人如今面露悔恨,“都怪我当时检查不周。”
时光遥没错过他眼下迅速闪过的那抹不耐,“那师兄你可否带我们前去关押李兴的监狱中看看?”
王师兄摇摇头,“不是我不帮你们,而是宗门有规定,那里是宗门内禁地,只有长老与少数亲传才能进入。”
时光遥余光瞟见祁安悄摸打的信号,朝王师兄点点头后,寒暄几句就提出了告辞。
墨佑极力想把几人的思路拉到自己设计好的情景中,力图早日让青云宗几人打道回府。
“或许就是有弟子嫉妒他天赋好,给李兴师弟设了套子。”
没人理他。
还是林宁看他可怜巴巴的跟在几人屁股后,善心大发朝他解释道:“墨道友,敢问几年前贵宗的修炼室是如何运作的?”
“宗内长老捉来秽物后将其切割,按照蕴含能量的大小分别放置在不同等级的房间内,为了保障弟子们的安全还特地设立了阵法,防止秽气外泄。”
林宁:“既如此,李兴进入修炼室后发觉不对完全有机会跑到室外,不至于被秽气彻底污染。况且一名嫉妒修为甚至不到筑基同门的弟子有能力改变宗门长老布置的阵法么?”
墨佑也咂摸出味来了,他本是一名普通的外门弟子,是这几年仙气盛行后因修炼有成才被如今的师父收下。
他早就习惯了事事按照师父的旨意做事,师父说什么他就怎么做,短短两年就从炼气期修炼到如今的地步。
“你们的意思是,占星殿内有叛徒,故意令弟子被秽气污染?”墨佑震惊地瞪大了双眼,他眼中的星光也略微停顿一瞬,就听到脑海中传来自己师父的声音。“无需理会,告诉她们占星殿内自会处置,让她们速速离去。”
他不可能为了几个外人违背师父的旨意,见青云宗几人铁了心地赖着不走,他手指在宗门令牌上偷偷点了几下,两名眼熟的守卫就出现在了时光遥他们跟前。
“此事事关重大,需我占星殿内自查,就不麻烦几位道友帮忙了,新的监天石已安放完毕,青云宗内想必也有不少事务等待诸位解决,占星殿就不多占用诸位宝贵的时间了,墨佑在此恭送各位。”
那两名元婴期修士走上前来,一名在前方带路,另一名在后方监视着四人,亲自将她们送出了占星殿外。
时光遥看了眼脚下的护宗大阵,也不恼,带着三人就在星城内住下。
祁安再次检查了一遍隔音结界,确保毫无遗漏后才缓缓开口。
“我已经将点灵符藏在那名王师兄身上,或许会有所发现。”
时光遥:“墨佑身后那人应该起了防备,你多多小心。”
林宁当下抓了一把黑漆漆的丹药塞进祁安手里,“提高灵识的,多吃点,能让点灵符暴露的几率小一点。”
“老头子的招呼白打了,整个占星殿怕都被所谓的仙气迷惑了。”时光遥瘫在床上,缓缓吐出一口气,“也罢,好歹还有些线索。”
她扭头看向罗圆圆,“何钰身上的刀符藏好了么?”
“藏好了。”
既然知道内件要在何钰身上下手,几人悄悄做了些准备。
她们在占星殿内没能力将何钰带走,祁安偷偷留下了一张点灵符,罗圆圆还主动将刀渊真君留给自己的刀符放在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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钰身上,关键时刻可以爆发出化神期修为,让何钰保命不是问题。
“咚咚!”
叩门声响起,罗圆圆迅速抽刀,警觉地站到门口处。
她们在星城内租了一间小院当做临时落脚处,没人清楚她们的住址。
门锁悄无声息地打开,几人拿好武器蓄势待发。
牧懿一进门就被刀架在脖子上,哭笑不得地看向几个不省心的师弟师妹。
“大师兄!你怎么来了?”
几人又惊又喜,瞬间有了依靠般,底气十足。
牧懿的视线直愣愣戳向一旁默不作声的时光遥。
“哈哈……”时光遥将手中的抢放下,尴尬地挠挠头,“我忘了正在与师兄位置共享。”
“小心点没坏处。”牧懿盘西瓜似的摸了摸罗圆圆的脑袋,觉得手感不错还敲了两下。
“至少有两名元婴正在监视着你们。”他惯常温柔的神情终于有了改变,“现在,可以告诉我占星殿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了么?”
牧懿在拜入青云宗近百年,监天石也对他的到来毫无反应,绝对值得信任,时光遥挑挑拣拣把能说的都说了。
“合着我是来当打手了是吧?”牧懿呵呵一笑,浑然不在意。
剑修本就能越阶作战,牧懿元婴巅峰的修为对上化神后期的修士都有一战之力,时光遥十分珍惜自己来之不易的第二条命,当然要早做打算,为几人的性命上道保险。
两面云镜升起,分别显现出何钰与王师兄的情况。
何钰正在盘腿打坐,细若发丝的灵力正缓慢流入她的身体。
她见过同门利用仙气修炼,灵力呈柱状灌入他们的脑海,与自己费劲提炼星辰杂质修炼出的灵气没什么不同。但她还是更愿意用笨方法,不为什么,总觉得这样修炼的更踏实一些。
可在她闭目无法察觉到的景象中,时光遥她们看到了丝丝缕缕的黑气逐渐缠绕上那丝灵光。
何钰额头渗出细汗,奋力抵抗着,空中好像有一双看不见的手一点一点将黑气剥离,她就这么固执地吸收着那少的可怜的星辰之力。
粘在王师兄身上的点灵符视野逐渐与另一张重合。
王师兄站在何钰卧室的窗外,利用神识像里探查着。
“她还是这样?”王师兄开口。
沙哑的如同石块摩擦的声音响起,“嗯,送去坟场吧。”
点灵符只能窥见这人月白星纹袍的一角,以及他脚下的绣着祥云纹样的黑靴。
话音刚刚落下,何钰头顶上的黑气骤然增加,如同浓稠的墨汁披头朝她浇下。
何钰的轮廓凝固,连同额头上细密的汗珠都被冻结。
在何钰身上的点灵符彻底暗下去。
“她还活着,不用担心。”罗圆圆出声道,“刀符会在她受到生命威胁时主动释放。”
布料摩擦声响起,王师兄与他身旁那人走进了何钰卧室,储物袋倒扣,眨眼间何钰就在原地消失无踪。
15. 第十五章
惨白的昏暗灯光映照着被关在笼子中的人形雕塑,他们密密麻麻的挤在一起,脸上还凝固着最后一刻的惊恐。湿腻的摩擦声响起,漆黑的粘液被困在密闭的箱子中蠕动,不断撞击着透明的内壁试图逃脱。
王师兄随手从墙上拿出一颗水晶球放在手上把玩:“青云宗管得可真够宽的,一个小小的弟子失踪案都能如此兴师动众,这是来我占星殿耍威风了?”戏谑的声音中满是嘲讽,他手中的球抛起又落下,最后直直砸在地上,磕出沉闷的响声。
“或许是发现什么来试探了?”嘶哑的声音响起,“阁中传讯说青雾村中的聚仙阵被毁,应该就是青云宗动的手。”
“那又如何,现今她们人都被赶出去了,掀不起什么风浪。”王师兄说罢这话,就将地上的球重重一踢,类似指甲刮蹭的尖锐声音钻出,水晶球碎裂,被禁锢在其中的黑雾翻腾而出,想要向外逃跑,却被隐匿在地面的阵法纹路死死抓紧,延伸出数条贪婪的血红触手缠绕上去,迅速抽吸着黑雾的能量。
“本来还想留着研究一下这小子的特殊之处,反倒徒惹事端,还是毁了好。”王师兄阴狠地剜向逐渐稀薄的黑雾,与另一人走向笼子旁,将何钰扔了进去。
“补完这批耗材应该能应付一两个月。”
云镜外的几人面色铁青,时光遥的双手被气到颤抖,却还是尽可能稳当地用留影石将画面记录下来,以作证据。
她亲眼见证王师兄穿过四重阵法,又用手势结出秘印才到这所谓的坟场。将人当燃料的坟场。
屋中的人形雕塑腰间不乏有挂着令牌者,那些全都是占星殿的弟子,王师兄伸手晃了晃笼子,仔细查了查数目,紧接着就把那些人如随处可见的石块一般扔向阵法,那阵法大口吞吃,又将其转化成散发晶莹微光的,所谓的仙气。
角落的阴影突然破裂,一道凝练浑厚的刀光狠狠凿穿的地面,整个牢房内猛然一震,恐怖的威压令室内的二人狗一般趴下,匍匐在地。阵法紊乱,几处纹路裂开巨大的缝隙,阵眼的核心已被破坏殆尽。
靠近阵眼的几尊石雕的表层簌簌剥落,被困在黑泥中的弟子终于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他们被困的时候意识显然是清醒的,十分清楚如今的现状,个个都撒丫子向外狂奔,试图逃离这处坟场。
凄厉的警报与弟子们的哀嚎在狭小的室内炸开。
“青云宗!该死!”王师兄看到了缓缓飘落在眼前的废弃刀符,青筋涨起从脖颈蔓延到额头双目血红,咆哮出声:“我要杀了你们!”
厉风扑面如刀,刮得皮肤生疼。牧懿一拖四,将飞舟速度催到极限,身后的追兵却如附骨之疽。
两道气息正在迅速逼近,呈人字形包抄而来,全是元婴后期,其中一道更是隐隐触及化神边缘,带着阴寒之意。
“速速束手就擒!”一声厉喝,两道身影几乎同时落下,堵死了来路。为首者面容阴鸷,手中一条乌黑锁链如毒蛇吐信,直逼五人而来。
牧懿没有废话,足尖一点,不退反进,直扑修为较弱的那人。剑光起,一线白光闪过。那人举刀格挡,“铛”的一声刺耳爆鸣,他连人带刀被劈得倒飞出去,口喷鲜血。
几乎同时,乌黑的锁链已到身侧。牧懿拧身,剑锋划出精巧的半弧,轻松躲过这场偷袭。
时光遥四人坐在飞舟中眼神肃穆,元婴期之间的打斗并非她们可以掺和上的,贸然出手反而会打乱牧懿的节奏。
四人中只有罗圆圆能越阶一战,她目光闪烁着战意,手指轻轻摩挲亮的反光的刀片,做好了战斗的准备。
追兵的月白色身影如涨潮的海水般奔涌而来,罗圆圆暴喝一声,长刀已然出鞘。匹练的刀光斩向最先扑来的几道黑影,硬生生劈开一道血色的缺口。然而刀光很快被更多兵刃与法器的光芒淹没,她虎口崩裂,步步后退,防线摇摇欲坠。
她体内的灵力近乎枯竭,挥刀的手逐渐麻木,储物袋中用来恢复灵气的灵石也所剩不多。
“咕咚。”
罗圆圆咽下口中药丸,精纯的灵力在体内暴涨,经脉几乎要被撑裂,她脸色苍白,唇角带血,但握刀的手却奇异地稳了下来。
元婴期剑修专用的回灵丹果然名不虚传,靠着磅礴的灵气,她尽扫颓势,挥刀斩下几颗头颅。
时光遥扔出金光罩,防备着他人的偷袭,迅速从储物袋中抽出了那根冰冷的火抢。
“轰——!!!”
一道炽烈赤白火柱咆哮而出,火柱所过之处,空气扭曲,地面焦黑,触及的敌人甚至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骇人的高温与冲击波中化为飞灰,原本密不透风的包围圈,被硬生生犁出一条窄道。
牧懿见此,毫不恋战,转身撤回飞舟之上,向远处奔逃。
“屏息!”一声清叱划破嘈杂。林宁素手疾扬,一大蓬无声无息的淡紫色烟雾猛然炸开,顺着风势席卷向前方敌群。
冲在最前的几人猝不及防,吸入一丝,顿时面色发紫,身形踉跄,攻势为之一乱。
祁安得了机会,青色符篆炸开,将追兵定在原地。
占星殿众人眼睁睁看着几人化作流光飞去,只留下满地的狼藉。
“噗!”
夹杂着内脏的鲜血喷出,强撑了一路的时光遥此刻面色灰败,整个人白到近乎透明。她不顾受损的经脉强行抽取灵力凝聚灵火,身体已到强弓之末,撑到此时,她已经尽力了。
她睫毛轻颤,薄薄的眼皮耸拉下去,陷入了黑暗之中。
距离星城不远的隐蔽洞穴内,压抑的痛哼被死死捂住。
情况紧急下,除了林宁外的几人全都吞了回灵丹补充体力,此刻的反噬来势汹汹,仿佛有无数细小的冰针在她们的骨髓里游走,与丹药残留的炽热药力冲撞,几乎要将人撕成两半。
罗圆圆咬紧牙关,齿缝间渗出殷红,握刀的手不受控制地微微颤抖,经脉濒临崩溃。
一颗散发着草药清香的碧绿丹药被递到她嘴旁,她张口吞下,温凉的药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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缓缓修复着肿胀的身体。
“刚炼出炉的,有点用处吧?”林宁的声音有些发虚,显然也消耗得不轻,将丹药分发完毕后就再也站不起来,瘫坐在地。
“此地不宜久留,他们很可能还会扩大搜索范围。”牧懿沉声道。他的目光落在昏迷的时光遥身上,“再歇一会,我们就得走了。”
——
“该死!该死!”此刻的王师兄终于卸下了他虚伪的面具,整座洞府中断肢残骸落了一地。
当时他被化神期威压逼迫,不少弟子趁机逃走,整座占星殿乱成一锅粥。
藏在坟场中的秘密也被公之于众,那些得知自己增长的修为竟是用同门血肉堆成的弟子不少都道心崩溃,自裁于此。
“呵呵,别担心。”祥云纹黑靴脚步轻轻,“他们说不出去的。”
清润的嗓音响起,却掩盖不住他话语中的恶意。
墨佑踏进了门框。
但此刻他的脸上全然没了往日的呆愣木讷,眼中的点点星光被污泥一般的漆黑取代,极黑发丝垂落至地,留下一片浑浊的粘液。
“青云宗,可真是给我留了份大礼啊。”
护宗大阵腾升起黑雾,将整座星城都包裹其中。
安居在星城中的居民还未来得及惶恐就已经化作石雕被定在原地。
令人心悸的波动从地底传来,王师兄忍不住抬头朝墨佑望去,冷冰冰地说道:“现在可并未到启阵时间,你现在开启怎么跟阁主交代?”
“阁主?那又如何?”墨佑轻蔑一笑,眼神中透露出癫狂,“待我吸收够整座城的修为,就是我飞升之时!”
王师兄看他的眼神却不由得带上了怜悯,墨佑心中一突,不好的感觉疯狂蔓延,一时间他脑内警铃大作。
可阵法开启后就无法停止。
一股血气席卷,所过之处,草木凋零,生灵惊散。
墨佑脚下阵纹如活物般蠕动。无数弟子,甚至长老全都被死死粘在了地上,他们的身体正在融化,血肉剥离,化作猩红河流涌向阵眼。惨叫,哀嚎往日只会让他感到愉悦的声音,如今却几乎成了他的催命符。
他的双脚好像生了根,墨佑当机立断的挥刀砍去,预料中血花四溅的情景并未出现,汩汩地黑水从伤口处流出。
“叛阁者,死!”王师兄眼神狠厉,漂浮在空中,双脚不沾一物。
“往生阁不是你呼之即来挥之即去的地方,下辈子记清楚点。”
啪——
墨佑的头颅断裂在地,被阵法吸收,掉出一块漆黑的晶石。
“灵茗不可信,提前开启大阵,血祭尚且需时间与血肉炼化。”王师兄阴沉着脸向灵符中传讯。
“是,谨遵阁内教诲,幽影已知晓。”王师兄启动手中灵符,眨眼间,消失在原地。
整座星城彻底寂静下来,再无一丝人烟。漆黑的大阵如倒扣的巨碗将其与外界隔离开来。屏障表面,隐约可见无数扭曲的面孔无声嘶吼。
16. 第十六章
“哒哒哒……”
清脆的马蹄声渐响,一辆华贵的马车驶向琉月城门卫的眼帘。
镶着金丝的车轮滚滚,云墨紫檀造就的车厢隐隐有银色阵法纹样流转其中。
自然垂落的纱帘被一双素手轻轻掀起,露出张让人过目难忘的娇俏脸庞。
美人面若桃花,笑意盈盈地递来了进城关验,挥袖间还能嗅间一缕淡淡的冷香。门卫的魂都要被勾走了,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事,大手一挥就让马车进了城。
穿过护城大阵后,挤在狭小车厢中的五人终于松了口气。
祁安紧皱眉头,睫毛微垂,看向车厢另一侧。
昏睡的少女面色苍白,唇色黯淡,血管的淡淡青色浮上皮肤,像是濒临碎裂的白色瓷器。
从昨日遇险后,占星殿的余孽显然并未放弃对他们的追杀。几人躲躲藏藏一路,靠着牧懿的马车也是有惊无险地到达了最近的城镇中。
马车上的阵法可以隔绝化神期以下修士的神识探查,如今赶回青云城已然不现实,他们只得租下一间小院,当做暂时歇脚处。
绸缎似的马尾轻扫,地面尘土飞扬,牧懿带上幂篱,看了眼满头汗珠的林宁。少女的发髻松散显然没有心思去打理,杏眼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丹炉。
“大师兄,这是需要的药材。”罗圆圆长满粗茧的手上拿了张薄薄的纸片,林宁脱不开身,她就自作主张把纸片直接递了过去。
护灵草,碧灵果……都是些常见的养魂固体的草药,偶尔有两三种不寻常的仔细找找也能找到。
“这……暗生花,是何物?”牧懿手指摩挲纸张,确认自己并无认错的可能,迟疑问道。
剑修常年打打杀杀,他常伤成医,认识的草药着实不少。
“是只生长在阴寒幽僻之地的灵花,常作毒药使用,轻则让人经脉碎裂,重则神魂碎裂,直接暴毙。”祁安站起身子,微微侧头。
在青云宗清修的两年内,他尚未改变前世的习惯,如饥似渴地吸收着藏书阁内的知识,庞大杂乱的知识被他分门别类整理好,存入脑海。
“但,若炼丹师调配好药性与碧灵果融合,反而有强大的治愈效果。”
牧懿长了见识,赞叹地笑笑,“祁师弟还是先休息会吧,我都怕你累趴下。”
青年固执地摇摇头,坚定地跟在了牧懿身后。
他的手指还在不停挥动,在空中画出一道道灵符,从昨日到现在尚未停顿,回灵丹当糖豆吃,手中已经积攒了几大沓符篆。
牧懿都是活了上百年的人精了,哪里会看不懂年轻人的心思。也不戳穿,从储物袋中掏出另一顶幂篱扣在了祁安头顶上。
平日欢脱的人一改往常,将自责深深藏在幂篱的纱帘下,与牧懿一同出了院门。
甫一出门,牧懿就到处寻摸街边店铺上的招牌,祁安一语不发,安安静静地观察着师兄的做法,直到看见招牌右下角的小小元宝图案,牧懿才大步流星向前走去。
“可曾听过多宝商行?”牧懿起了谈兴,细致地向祁安解释着,“云州大陆最有名的商行,背后有渡劫期老祖坐镇,各类物品齐全,价格也公道,有元宝图案的店铺就是它们的分店。”
祁安毕竟才初出茅庐,对于这些消息确实并未耳闻,也就耐心地听着。
“二位贵客可要点什么?”多宝商行的店伙计对祁安两人的装扮见怪不怪,热情地上前招呼。
牧懿照着纸片上的药材念了一通,在祁安的提醒下又添加了几样药性相似的,防止有心之人推测出药草用途,危害自身。
“就这些,各来五十份吧!”
那伙计闻言,小小的眼睛都眯了起来,尽量绷住上扬的嘴角,殷勤地引二人到一处包间内暂时休息。药材本就不便宜,哪怕是最普通的灵草也要一块灵石一颗,这近乎上千份的药材价值甚至上十万块灵石,他若能成功吃下这单,光提成就能赚不少。
包厢内幽香袅袅,祁安坐在盖着柔软兽皮的长椅上,等待着伙计重返。
“这是您要的药材,请过目。”小眼睛伙计匆匆跑回,脸上却带着些抱歉的神色,“客官,暗生花这类草药我们店内的库存在昨天就卖完了,实在是不巧。”
两人面面相觑,看向储物袋中的草药,所有阴性的草药全部缺失。
要知道炼丹讲究的就是药性之间的融合与平衡,少了这么多药材,根本就炼不成丹。
“小兄弟,你可知晓还有何处能买到这些药材?”
“这……若是我们这缺货,怕是全城都缺货了。”那伙计犹豫半天,支支吾吾。
一块元宝形状的玉牌被递到那人面前,伙计瞬间变了脸色,极尽谄媚,也不敢卡着消息贪那点小费了。
“今夜子时,您可到城西处的黑市瞧瞧,这几日药材稀缺,不少药商都会在黑市上高价卖出。”
牧懿当然知道黑市的存在,可每处城镇中的地点各不相同,需得有人引路才能进入。他详细问过后,确保不会找错地方,就准备结账离开。
祁安却伸手将他拦了下来,那几沓符篆安安静静地放在桌上,毫无灵力波动,却死死抓住了店伙计的目光。
“这些符篆贵店可收?”
“收的!收的!贵客暂且留步,我去将店掌柜请来。”伙计眼冒金光,一溜小跑出了门。
“师兄有钱,你何必这样?”牧懿摇摇头,目光中泄出一丝不赞同。
“一路已经麻烦师兄许久,若是卖符的钱不够,还要师兄多多帮忙。”
牧懿这才展颜一笑。
“五品符篆!这些我们全要了!”头发花白的中年掌柜仔细比对了每一张符篆中蕴含的灵气,眼神火热,几乎要把祁安给生吞活剥掉。
符篆的品质从优到劣依次分为九品,五品符篆不稀奇,但凡是金丹期的符修都能画出,难的是几百张符篆品质丝毫不差,将灵气完全锁进符纸中毫不外泄的本事。能做到此事的符师完全可以越级画符,较为低级的符篆也能发挥出超出品质的能量。
而祁安带来的三百多张符篆张张都是这种优品,卖个好价钱不成问题。
掌柜按照略高的价格将这些符买了下来,想要结个善缘。“因这位客官拥有多宝令,可享受商行内普通商品的八折优惠,这是抵扣过药材钱找您的灵石,请收好。”
走出门后,两人在外绕了几圈,确定没人跟踪后祁安才提起,“师兄,多宝令是何物?”
“唔……每年都在多宝商行消费个几千万灵石吧,自然而然就有了。”剑修露出了财大气粗的笑容,“拿去,这东西我有许多。”
四块白玉令牌被高高抛起,落入祁安怀中。
——
阵阵丹香从面前的丹炉中飘出,林宁彻底虚脱,瘫倒在地上,就连一根手指都不愿挪动。
守在旁边的罗圆圆替她将丹药拿出,四颗滚圆的碧绿丹药躺在炉子里,只是吸入肺中的丹香都能隐隐加快灵力的循环。
“全给她喂下去。”林宁虚弱的声音传来,罗圆圆不敢耽误,一颗一颗塞进时光遥嘴里。
好疼……
疼痛从时光遥的每一寸骨血中碾磨。她像是被硬生生扯碎了灵魂,又粗暴地塞回一具濒临瓦解的躯壳里。连呼吸都成了酷刑,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牵扯着断裂的脉络,引来更加汹涌的痛楚。
她想蜷缩,想重新沉回那无知无觉的黑暗里去,可身体沉重如坠铅石,神智却在无边的痛楚里被拽回现实。
一睁眼,就看见了林宁被汗湿的鬓发,“醒啦?”
时光遥睫毛颤了颤,几不可查地点了点头。她的嘴唇无声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喉咙里火烧火燎,每一次吞咽都带来刀割般的疼痛感。
一个轻轻的脑瓜崩弹在了她的额头上。“不听医嘱,这是惩罚。”
没有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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遥的火抢开路她们或许很难从占星殿的手下逃出,但包括牧懿在内的所有人都宁可是自己被抓回去,也不愿见队友奄奄一息,险些成为废人。
“这不是没事嘛。”时光遥不在意地笑笑,感受着林宁轻轻抚摸自己额头的柔软触感。
“祁安他们去买药材了,这次出门我备了许多毒丹没用上,疗伤丹却备少了。这次你可得遵医嘱,起码七日内莫要动用灵力了。”
说曹操曹操到,院门的符阵刚被触动,罗圆圆就抽刀到了院门口。
“是我!”祁安看见清醒过来的时光遥,马上就恢复了往日的跳脱,手舞足蹈地从罗圆圆刀下逃生。
小狗似的直奔时光遥,“你醒了?还疼么?”
祁安的絮叨听得罗圆圆脑袋嗡嗡,她又重新窝回院中角落,捣鼓着手上的宗门令牌。
满目的红色提示着消息发送失败,她不信邪的一次又一次尝试,终究是不得要领。
秽气污染绝对不可小觑,占星殿的阴谋曝光后还不知会生出些什么乱子,她必须早日禀报宗门,防止更加恶劣的情况出现。
鞋底与地面的轻轻摩擦声从罗圆圆耳后传来。她手指轻轻弯曲,就将宗门令牌藏进了衣袖中,他人根本无法察觉。
“牧师兄,有什么事么?”
牧懿侧头看向自成一处小世界的其余三人。
林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储物袋中掏出了一根糖葫芦慢慢磨着,时光遥斜斜躺在林宁身上,听着祁安说话,青年的眼睛晶亮,少女的嘴角不自觉地挂着笑。
看的牧懿有点眼疼,罗圆圆却浑然不觉,圆圆的小脸板正,一脸莫名。
牧懿哑然,合着是情窦初开的小伙子,和三个完全不开窍的木头。他在心里悄悄为祁安拘了一把辛酸泪。
明月高悬,三个黑袍人隐匿于城西的地下中。
潮湿的铁锈味和若有似无的血腥气萦绕在三人鼻尖。火把在石壁上投下摇晃不定的人影,旁边的赌场中赌徒们兴奋的叫嚷声好像要把房顶掀翻,更深的地下隐约传来修士的惨叫与野兽的嘶吼,那是最血腥的竞技场,散修为了赚取资源不得不搏命的地方。
还有那些不可言说的交易,一并泼在脏污的地面上。
祁安拢了拢身上的黑袍,兜帽压得很低,只露出线条紧绷的下颌。他细细扫过两旁简陋的摊位。
阴邪的符箓,来路不明的丹药,沾着血迹的残破法器大咧咧地摆在地面的破布上任人挑选。
宽大的衣袍边角被轻轻扯动,林宁指了指前方不起眼的阴影处后快步向前走去。
摊主披着兜帽叫人看不清面容,他面前的破布上阴气四溢,摆放着数株珍贵的阴性草药。
三片锯齿状的漆黑叶片蜷曲着,中心一点惨白,丝丝阴气缠绕不散。这就是三人苦苦寻觅的暗生花。
“这些,我全要了。”
另一袭黑袍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三人身后,身量高壮,粗粝的沙哑声音透过布料传来,声音中都带着血气。
摊主抬起头,露出一张木头雕刻而成的脸。看看左边,又看看右边,嘴部处的木块嘎达作响,“只换,不买。要等价之物。”
祁安正估摸着身上有什么可以拿出来换的东西,他身后的那名黑袍人却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抄起地上的破布转身欲逃。
没人看得清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漆黑的木质手指已经牢牢的箍住了这人,伴随着骨骼挤压的细微脆响。那黑袍人的脑袋就被木头傀儡捏碎,流下一地的红白碎块。
“又,是,一个,傀儡。”木头傀儡一字一句的向外蹦词,在场的人却没一个笑得出来。那黑袍人起码是金丹期修为,在他面前却毫无还手之力,若是轮到自己,怕也是一样的下场。
刚围成一圈的人群转瞬而散,生怕自己被拿来泄愤。
“还,换么?”木头傀儡将头转了一圈,空洞的双眼直勾勾地盯着祁安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