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缮缘:古籍修复师和她的奸臣夫君》 第001章 新妇卒 二月辛卯,谢相大婚,小校出袖箭击相,相中毒矢毙,新妇卒。----《建兴年间朝野杂谈》 *** “真可惜,如果谢晏不早死,魏荃就不能顶替他当宰相,说不定楚将军、李将军就不会被奸臣所害,大夏必是另一番景象。” 古文化研究院的古籍修复师楚南溪,放下手中竹片刀,对着泛黄的书页慨然叹息。 蓦地,她两眼一黑倒在工作台上,魂魄不知所踪。 *** 不知过了多久,甜腻脂粉味、红烛燃烧的蜡油味、大红被衾若有似无的熏香味、唇齿间不真实的铁锈味,全都混杂在一起,刺激着她大脑重新运转起来。 楚南溪猛地睁开眼。 她,正端坐在床边,满眼红色、层层叠叠,像是......古代喜房? 楚南溪不可置信地看向身上穿的红绿喜袍,小心伸出手指,搓了搓广袖上的牡丹纹样,这是有绣画之称的临安绣。 不远处的细腿玫瑰椅、细杆落地烛台,小巧而独具江南美学。 大夏? 再仔细打量这间喜房,楚南溪又发现,屋里的陈设极其简单,桌上没什么摆件,红布和喜字,甚至像是临时挂上去充氛围一般。 楚南溪目光落在喜床上,撒帐的红枣、桂圆、莲子还不少。 她顺手捡起颗红枣,刚想往嘴里送,骤然间,她眼前一亮,忙不迭抓起一枚铜钱: “建兴通宝?真是大夏国!” “建兴”是夏国独有的年号,简直不要太熟悉。 夏国东有东夷,西有西番,南有南蛮,这三边还算祥和,唯有北狄刚刚吞并了中原,对衣冠南渡的夏国虎视眈眈。 此时,原身记忆如潮而至,记忆碎片闪回,最终停留在今日上花轿前、她在将军府遥拜爹爹的场景: “爹爹,不孝女儿去了,哪怕此去不回,若能手刃奸臣,女儿亦无怨无悔。” 二叔两手交叠身后,不耐催促道: “赶紧上花轿吧,莫再哭哭啼啼惹人怀疑。你父信里说得明白,谢相议和,必先斩你父向北狄表诚意,奸相不死,死的就是你父......匕首藏好了?” 回忆至此,她不由自主摸向腰间,果然,喜服之下,藏着一把没有任何装饰的带鞘匕首。 楚南溪目瞪口呆。 这不正是她正在修复的古籍、《建兴年间朝野杂谈》里记录的内容吗? 她穿到了大夏野史中! 楚南溪有种不好的感觉,脑海里豁然跳出,书中关于原身的悲催结局:相中毒矢毙,新妇卒。 新妇卒? 不,谁都不想一穿越就死。 她乍然记起,最近修书时发生的一桩怪事: 这本书里出现了一个不合常理的记录,在抗狄战斗中,李将军的副将在突围时使用了简易滑翔机,这绝对是考古重大发现。 可当她要再次确认时,书页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碳化,最终字不可辨,连同那副将也再查无此人。 现在想来,既然自己可以穿越...... 说不定,书里有比自己先来一步的穿越者。 “轰隆隆!” 来了!应该是系统吧? 楚南溪期待的转头看向窗户,暮色中的窗纱随着闪电明明灭灭,仔细听听,外面却并未下雨。 二月里炸旱天雷,倒是常见。 让她抓狂的是,旱天雷之后却没传来任何系统提示音。 别人穿书,手握完整剧本,预知故事线走向,虐渣打脸爽翻天,自己穿书穿了个笔记体野史。 没有详细剧情,只有一堆真假难辨的朝野八卦。 楚南溪使劲晃晃脑袋,珠冠上的博鬓、珠穗、垂珠叮零零一阵乱响,如同她此刻凌乱如麻的思绪。 第一次穿书,不知在古籍中死亡,是会回到现实世界,还是像那位使用过滑翔机的副将一样,随着书页碳化彻底消失? 这让她怎能放心去死? 更让她苦恼的是,原身这位将军府小姐,竟是被她二叔骗来行刺新郎的刺客,一枚大大的坑爹棋子。 书中记录,楚氏死于今晚。 而她爹爹楚行舟、一代抗狄名将,被构陷“私通北狄、撺女谋杀大臣”,连回临安面圣陈情的机会都没有,直接被钉死在兴元府监狱刑架上。 大夏初期,宰相谢晏英年早逝、楚将军冤死狱中、李将军被斩风波亭,这三位历史人物,一直是楚南溪的意难平。 如今,自己穿成了楚将军的女儿,今晚要在洞房里刺杀谢相,三个意难平,一下遇到了俩。 而这一切,正是奸臣魏荃铲除谢相、楚将军的一箭双雕之计。 “啪!” 龙凤红烛兀自爆了个烛花,突如其来的小小声响,在静谧喜房里不啻于刚才那个旱天雷,吓得她差点把手中喜扇抖搂出去。 抬眸望向不远处宛如静止的烛火,楚南溪用力转了转眼珠,这才醒过神来: 无论如何,都得先过今晚这关,活下去,才有考虑未来的机会,刺杀谢晏是死路,更何况,她并不希望谢晏死。 无论是为了自己、还是为了大夏,她必须改变计划。 原主是个傻白甜,不多的记忆碎片告诉她,今晚的帮手,除了两个陪嫁丫鬟,还有一个藏在嫁妆箱里混进相府的家丁。 家丁会在库房里放火制造混乱,嫁妆箱里还混着一箱火油,一旦放火,将军府绝对脱不了干系。 “春花!秋月!” 楚南溪清了清嗓子,连声轻唤陪嫁丫鬟的名字,她们正候在门外等待新郎。 “春、春花?......秋月?” 嗯?怎么没人回应? 完蛋,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楚南溪的手指甲像是要掐进肉里,痛觉逼迫她拼命压榨脑子里的记忆: 不对,记忆里那俩丫鬟此时就在门外,后来还是她们拦住谢晏去路,他才被自己刺成重伤。 而她和两个丫鬟,却是死在那放火家丁的手里。 无论谢晏死不死,二叔都不会让她们活着。 可现在,两个丫鬟都不见了。是出了意外?还是因她穿越带来变数?她不得而知。 楚南溪紧握着扇柄的手微微颤抖,她本能挺直脊背,眼睛微眯却露出一丝坚决: 今晚首先要对付的不是谢晏,而是假扮成护卫的补刀刺客。 当时她太紧张,匕首并未刺中谢晏要害,不知哪冒出来的补刀刺客,他袖箭上淬着白山毒,才是让谢晏毙命的真正元凶。 既然补刀刺客不可控,放火也不能避免,她要想摆脱刺客嫌疑,最简单的办法,就是离开刺杀现场,强行造成不在场证明。 至于新娘子此时离开洞房合不合礼制,这不是当下要考虑的问题。 说做就做。 楚南溪提起裙摆,快步走向关着的后窗,她要从窗户爬出去,避开补刀刺客的刺杀。 可......后窗怎么推不开? 窗户被钉死了! 第002章 真刺客 楚南溪毫不犹豫转身奔向对面前窗,不出所料,如出一辙。 她倒吸一口凉气,脑子里像是进了一千零八只蜜蜂,嗡嗡嗡响个不停: 丫鬟不见也许是意外被叫走,可连窗户都被钉死,就绝不会是巧合,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刺杀行动已泄露,谢晏早有防备。 楚南溪两腿一软重重坐回床上,目光呆滞,唯剩心念百转: 谢晏提前得到刺杀消息,却没到将军府直接拿人,而是将计就计继续与她举行婚礼,这表明,他并不确定刺客是谁,必须拿现行。 若真如此,自己还有洗脱嫌疑的希望。 “新姑爷来了!” 门外远远传来喜婆的声音。 楚南溪低头看向手中握着的匕首: 夏国仍在战乱时期,临安武器管制严苛,哪怕自己不刺杀谢晏,单凭手中这把九寸匕首,就能将她送官,判两年流刑。 这匕首绝不能是她的,打死谁她都不承认。 楚南溪呼吸急促,四下打量能藏匕首的地方,仰头之际,她灵机一动,扶着床柱踩上床沿,抬手将“凶器”扔到床架顶。 除非谢晏属猫,否则一时半会,他绝不会想到去搜床架顶。 再次坐下,楚南溪微微松了口气,她正了正珠冠,复用团扇遮面,透过红纱,盯着不远处那贴着红喜字的房门。 房门被轻声推开。 楚南溪屏住呼吸,做贼心虚般垂下眼帘。 团扇红纱朦胧,只见一双穿着乌皮靴的脚,随着喜袍下摆有节奏的翻动,不疾不徐向她走来。 乌皮靴在她面前站定,来人没说话也没动。 伸手不打笑脸人。 楚南溪下定决心主动投诚,她眉眼弯弯,堆起一张她自认为可爱又迷人的笑脸,缓缓移开遮面团扇,希望能给这位年轻宰相留个好印象。 可移开团扇的瞬间,她脸上笑容却僵住了。 并非谢晏相貌丑陋,相反,他眉如墨画、鼻梁高挺,略长的上眼皮向下弯出个悲天悯人的温良弧度。 出乎意料的俊美无俦。 可怕的是他眼神。 谢晏的眼神如同暴雨将至的海面,压抑得令人窒息。 先是星眸一缩震惊失色,继而他眉心蹙起,喉结无声滚动,最后似乎连呼吸也停止了。 定格在他眼眸中的熊熊怒火,像是要把楚南溪烧成飞灰才痛快。 “夫......夫......” 楚南溪喉咙干涩,“君”字还没好意思叫出口,谢晏大手已掐住她脸颊,像是下一瞬便会将她颧骨捏碎那般。 他身姿依旧端正挺拔,却让楚南溪感觉,站在面前的不是人,而是随时会将自己撕成碎片的吊睛白额猛虎。 谢晏面若寒霜,嗓音低沉却字字如冰: “你是楚小姐?” 很普通的问话,却如冰锥扎进楚南溪心底。 “......” 楚南溪瞪着好看的大眼睛,嗓子里却挤不出一个字。 这问题让她怎么回答? 是,又不完全是。 她敏锐的感觉到,谢晏的愤怒似乎来自于她这张脸,他眼里带着明显的厌恶和恼怒。 不对,她还感受到对方浓浓的哀伤...... 真是个复杂的怪人。 可此刻的楚南溪,根本没兴趣分析他这是什么别扭心态,她只想快点提醒谢晏,相府护卫里,有个使袖箭的刺客。 “我是......你......松手......相公,我刚才做了个梦,梦见咱们府里进了刺客!” 谢晏微微松手,楚南溪舌头果然利落了许多,“夫君”叫不出口,他是宰相,叫他“相公”准没错。 “刺客?你不就是刺客?”谢晏声音里夹着冰碴,让她不寒而栗。 穿越者经常用做梦当预兆,给自己的先知行为找借口,可、怎么到了她楚南溪这里就不灵了? 谢晏眼里的怒意被强行压制,他蹙眉甩手,但不像是相信她的话,似乎更像不愿意再碰她。 “我?我当然不是!” 楚南溪揉了揉脸颊,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但很快被她的心存侥幸所掩盖,小声却坚定道: “我是皇帝赐婚的将军府千金,手无缚鸡之力,怎会是那等亡命之徒?我真的梦到有......” “有刺客!” “库房走水啦!” 楚南溪没说完的话,被屋外骚动之声接得正好,她没留意,此时谢晏并未感觉意外,她只自顾自想着: 糟糕,是嫁妆箱里藏着的家丁动手了。 既然这个情节还在,那么接下去,就是补刀刺客推门进来,趁乱刺杀谢晏。 她的视线急急越过谢晏,望向他身后那扇近在咫尺的房门,嘴里还在试图说服眼前这个并不信任她的男人: “你看,真有刺客,要不咱们还是先躲躲?” 她边说边去拉谢晏的手臂,谢晏正要甩开她,只听“嘭!”的一声,房门被人用力推开。 两人不约而同循声望去,只见一位身着劲装打扮、头上无甚装饰、一条麻花辫垂在胸前的女子,朝他们快步冲过来。 那女子脚步带风,疾走中“噌”的一声,拔出匕首。 楚南溪两眼瞪得比牛眼还大: 妈呀,书上不是说“小校出袖箭击相”吗?怎么换了个女的?不管了,先救谢晏要紧! “相公小心!” 楚南溪紧闭双眼,不顾一切朝她的“意难平”扑去。 “夫君!” 在那女子的惊呼声中,楚南溪微微睁开紧闭的眼睛: 啊?好羞耻...... “还不快起开!”谢晏声音中有极力克制的恼怒。 楚南溪猝不及防将他撞倒在床上,自己整个人都扑在他怀里,全靠谢晏个子高,两人倒是没亲在一起,只是,她的牙,磕在了他喉结上...... 眼见楚南溪占了谢晏便宜,那女子更是气恼,一把将楚南溪从谢晏身上拽起来,“唰”地将匕首横于她脖颈: “夫君,反正她是来害您的,让妾替您结果了她!” 夫君?妾?什么狗血短剧剧情? 楚南溪眨眨眼睛,可脑子里并没加载出什么有用的信息。 “放开她。谁让你擅自到正院来的?”谢晏从床上坐起来,并没给那女人好脸色。 那女人不甘不愿的松开楚南溪,翘着嘴唇,还想撒娇说些什么,谢晏已经对她下了命令: “去叫喜婆打盆热水来,你,不许再进正院。” 那女子朝楚南溪翻了个白眼,气呼呼的收起匕首,转身走了出去。 就在她踏出房门那一刻,一位侍卫低头迈步进了门,与那女子擦身而过。 谢晏见是侍卫,转身继续看向楚南溪,鼻子里哼出一声:“这就是你说的刺客?” “是误会.....” 楚南溪有些尴尬,眼光瞟了一眼谢晏的喉结,那里似乎还有她留下的口水,亮亮的。 余光中有人影向他们靠近,她脑子里的补刀刺客情节再次出现,瞬间变了脸色,心也狂跳不止: 来了!那才是真正的刺客! “小心!” 这次,她只来得及将谢晏推开。 电光火石间,那侍卫已抬起手臂,对准谢晏后颈扣动袖箭扳机,随后拔出腰间手刀,朝他们冲了过来。 好在楚南溪早他半步动手,谢晏也毫不迟疑,在自己被推开之时,反手揽着楚南溪肩臂,带着她一个转身,避到床边桁架旁。 “咻咻咻!” 三支乌铁箭同时飞来,箭尖没入床柱,排成一个品字形,那正是谢晏方才所站之处。 谢晏甩开楚南溪,大跨步迎上前。 只见他左手挡住补刀刺客手腕,右手扭住他手臂令其不能动弹。补刀刺客再次挥动手刀,他已顺着刺客手臂转至身后,一脚将他踹倒在地。 “郎主!” 又有侍卫进来,看到被谢晏踩着脖颈的“侍卫”,都吃了一惊,其中一位身穿玄色交领窄袖长袍、做掌事打扮的年轻男子边走边报告: “郎主,好在您早有准备,送亲队伍里混进来只耗子,放了火还想往正房跑,人已经拿住了。” 谢晏横了他一眼,不知为何,眸子里怒意又起,抬手指向傻呆呆站在旁边的楚南溪,冷声向那掌事道: “去撕了她的脸!” 第003章 撕脸 撕......脸? 楚南溪一时反应不过来。 她脑子里还在反复播放着,刚才谢晏制服补刀刺客时,如行云流水般的动作,似乎总觉得这位宰相与原身记忆、与史书记载,皆不相同。 如今,听到他下令撕自己的脸。 这是什么夏国十大酷刑? 难道她一顿操作猛如虎,仍未能逃脱死在今晚的命运? 楚南溪强忍恐惧,双手捂住自己那张未曾见过的脸,嘴角牵起个勉强弧度: “我的脸......今日成亲,脸上脂粉难免涂得厚些,是有点假。不过,不劳你动手,一会儿我打水自己洗洗行不?好歹我也算救你一命......” 说话间,掌事已向她走来,楚南溪见他蹙着眉,脸上的疑惑与紧张不逊于自己。 “对不住了,夫人。” 掌事虽有疑惑,却并未质疑自家郎主作的决定,他大步上前,颀长身影霎时遮住烛光,让楚南溪陷入一片绝望。 “别碰我!” “……” “我说了别碰我!禽兽!淫贼!变态!” “!!!” 掌事二十四、五岁,眼见新夫人狸奴炸毛般张牙舞爪,嘴里还冒出各种“盛赞之词”,不由得面红耳赤、一瞬停滞。 但那也只是一瞬,楚南溪还没看清他如何出招,双臂已被其反剪身后。 她扭了扭身体,丝毫不能动弹,只得一边试图摆脱掌事按着她的手,一边转脸朝谢晏背影喊: “堂堂宰相,滥用私刑!枉我还以为你是遭人误解,才成为百姓口中的‘奸臣’......” 她话未说完,就见喜婆端着盆热水进来,她瞥了眼楚南溪白净细腻的小脸,幸灾乐祸的卷起袖子,一把将冒着热气的布巾,狠命往她脸上搓。 喜婆猛搓了几下,皱了皱眉,不甘心似的又是一阵乱戳乱抹,差点让楚南溪背过气去,直到掌事都看不下去,出言阻止: “刘嬷嬷,住手吧,你这得了鸡毛当令箭的习惯要改改。” 他松开按着楚南溪的手,对她一抱拳,转身向谢晏禀报:“启禀郎主,夫人并未易容。” 楚南溪这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原来,谢晏怀疑她这张脸是假的。 “并未易容?” 谢晏缓缓转过身,眼神中的暴怒敛去,脸上尽是不信。 楚南溪捧着被搓得生疼的脸颊,惊恐地看着那张俊脸,在自己眸中不断放大。 “啊!” 在她的惊呼声中,谢晏一把将她领口拽开,露出白皙的脖颈。他目光像刀子般停留在她脖颈上,似乎在寻找“人皮面具”的接口。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楚南溪眼角,那里少了一颗明显的泪痣。 还真不是易容?倘若像他刚才想的那样,敌方有人潜入他书房,偷看到那幅画像,再照着画像易容,企图乱他心神,就绝不会忽略泪痣那个明显特征。 真是漫长的尴尬。 终于,楚南溪感觉领口一松,而谢晏眉心的轻微跳动,没能逃过她的眼睛: 他是庆幸,还是失望? 哎呦,怎么感觉他心里挺难过的? “你刚才说,百姓骂我是‘奸臣’?”谢晏清冽的声音传来,“那你怎么还愿意嫁给一个奸臣?” 楚南溪慌忙摆手否认,珠冠上的垂珠跟着乱摇:“我那是一时心急瞎说的,你别往心里去。” 心里却忍不住吐槽: 那本野史里就是这样写的,百姓骂不骂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见谢晏不再说话,旁边一位圆脸侍卫才上前禀报: “郎主,刺客服毒自尽了,身上没有任何身份标识,应该是江湖死士。” 死士? 谢晏玩味的扫了楚南溪一眼,她想也没想,立刻挺直腰背,举起右手三根手指信誓旦旦: “不是我!我不认识!与我无关!” 好不容易洗白,可不能栽在黎明前。 按书上记载,魏荃那个老狐狸在谢晏死后,立刻顶替他成为新任宰相,开启了他长达十八年的强权统治。 魏荃是最大受益者,虽无证据,十有八九与他有关。 自己可不想替那大奸臣背锅。 谢晏收回目光,越过楚南溪走到床柱边,盯着品字形的三支乌铁箭,若有所思。 很快,他拔下其中一支,正要将箭尖抵在指腹,楚南溪急忙拉拉他的袖子,忍不住提醒道: “小心......箭上淬有毒。” 谢晏眯了眯眼,目光变得犀利如刀,他虽未开口,楚南溪却感觉头顶像是罩着一层积雨浓云。 她硬着头皮也去拔了一支箭,仔细嗅了嗅箭尖,这才放下心来: 还好还好,野史含金量还在提高,毒箭与记录一模一样。 “你闻闻,箭上有股臭鸡蛋的味道,我爹爹曾教过我,白山乌头、白山狼毒和白山蝎毒三种毒素,若单独使用,皆无色无味,可混合在一起,就会有种臭鸡蛋的味道。 此种白山毒出自北狄,我爹爹没少遇到。 由于每次配比不同,所需解药剂量也不同,因此,除了解药难寻,就算寻得来,也不一定配得正好。” 听她解释完,谢晏尚能不动声色,两个侍卫却都变了脸。 “是吗?你懂得还真不少。”谢晏不再触摸箭尖,只将手背在身后,一撩衣袍、抬腿往屋外走,向管事丢下一句,“墨阳,去放了那俩丫鬟。” 很快,喜房里再次只剩下楚南溪一人。 屋外小院里隐隐传来人声,似乎来了不少人。 楚南溪缓缓在梳妆台前坐下,铜镜里出现了自己的轮廓。 “这......这不就是我自己吗?这位楚小姐居然和我长得一模一样。”楚南溪盯着镜中的自己,有些恍惚,指尖轻抚过仍然通红的脸颊。 虽此时铜镜成像效果远不如现代,但自己那张用了三十年的脸,她绝不会认错。 “小姐!” “小姐,你没事吧?”春花快步跑到楚南溪身边,一眼就看到她那被揉搓过的面颊,带着哭腔道, “计划泄密了,刚才我们被相府侍卫带走时,奴婢还以为这辈子再见不着小姐......” “泄什么密?我们只是受害者。”楚南溪边说边向门的方向努努嘴。 春花会意,忙掩住嘴使劲点头。 “外面什么情况?感觉来了好多人,那谁......”楚南溪压低声音问,春花心领神会,凑到她耳边焦急道: “抓了好些接亲路上闹事的人,还有那谁。小姐,这可怎么办?听说谢相公心狠手辣,万一那谁将我们招供出来,我们还是难逃一死。” 秋月也愁容满面,心神不宁的频频看向房门口: “小姐,我们快想办法回将军府找二爷,二爷肯定做了万全打算,他不会看着小姐去送死。” 楚南溪闻言摇摇头,嗤笑道: “二爷?他把我们推进火坑之时,唯一做的准备,就是要到皇帝那里出首我们大房,好将功折罪。 说不定,还会有人保他接手平西军,毕竟平西军的精锐,都是我爹爹任临安团练使时,就开始培养的旧部,若不是楚家人接手,一时半会还服不了众。” 俩丫鬟面面相觑,脸上皱巴巴的,仿佛一息之间被人抽走了生机。 楚南溪嘴角微微上扬,做了个深呼吸,拉过她俩的手安慰道:“放心,还有你家小姐呢。你们看,这是什么?” 丫鬟一起看向楚南溪手中捏着的乌铁箭。 “这是......箭?”春花小心答道。 她们进来得晚,并未听到她家小姐杜撰出来的“我爹说”。 “对,是毒箭。” 楚南溪正待向两个丫鬟详说她计划,忽听外面有人大骂: “狗贼!你软弱无能、卖国求荣,我要杀了你!” 第004章 奸相 楚南溪立刻站起身朝门口走去: “走,去看看。” 窗户推不开,主仆三人只好贴在门边,探头探脑往外看。 不知几时,谢晏套在外面的红色喜服已被脱掉,身上穿着一身玄色窄袖圆领长袍,显得挺拔干练。 他背对房门,长身而立。 哼!果然是早有防备,大婚就是诱捕陷阱。 院子里二十来个侍卫皂衣劲装,他们虽打扮一样,手里拿的武器却不相同。 有人拿着护院侍卫用的无刃铁尺,有人腰间却挎着禁军才佩戴的手刀。 楚南溪恍然:难怪,谢晏一开始没认出那补刀刺客,定是官家临时从殿前司里拨了人给他,那些侍卫他并不认得。 难道补刀刺客是官家派来的? 楚南溪心里冒出个奇怪的想法。奇了怪了,书上没写官家参与其中,原主记忆里,更是找不到任何泄密的蛛丝马迹。 穿野史就是处处被动。 这本野史作者叫做“楚潆”,看他自称,此人应是个书吏。好吧,日后定要将他找出来,把书上写的一些事情问清楚。 楚南溪还在胡思乱想,那大汉不顾被侍卫按着下跪,继续扯着脖子骂骂咧咧: “奸相,你将祖宗之地拱手让给北狄,也不问问百姓答不答应!李将军、楚将军手上有那么多兵,将士尚且要与北狄血战到底,你这个只会躲在朝堂耍嘴皮的奸相,一句话就断送了我们的回家路!” 不知怎地,楚南溪望着谢晏挺直的背脊,感觉涌起一阵心酸。 做为后世之人,她拥有“上天之眼”,所以很清楚谢晏被骂得有多冤。 但她也不是圣母心,这阵感同身受的酸楚之痛,来得莫名其妙。 “小姐,那就是将死鱼烂虾扔在您花轿上的人。 我听说,他家本在泗州,多年战乱,泗州城内早已十室九空,但毕竟是故土,逃难出来的人,总想着有一天还能回去。现在谢相公要将唐州、泗州割让给北狄,这些地方的人,都恨不得扒了相公的皮。” 春花小声说着,不由自主攥紧拳头、红了眼眶: 小姐多委屈啊,居然要嫁给这样的大奸臣。 来时说得好好的,她们要协助小姐手刃奸臣,谁知现在刃没刃成,她们的命运却被捏在大奸臣手上。 楚南溪听出了话中委屈,伸出手指刮了刮她鼻子,轻笑道: “傻丫头!唐州、泗州那几座城本就守不住。 你也说了,那里十室九空,李将军他们打过去,不能就地取粮,而我们的补给线又拉得太长,北狄人专打我们江上的补给船,就能坐收渔翁之利。 与其这么用将士们的命耗着,还不如以退为进。” 秋月不可思议的看着楚南溪,像是不认识她那般,讷讷道:“小姐,你以前可不是这样说的......” 主仆三人在门边咬耳朵说小话,院子里跪着的、站着的人也起了骚动。 “奸相!我家祖祖辈辈住在唐州,李将军带兵收复唐州,你却下令让他们退回来!你的良心被狗吃了?” “我们要打回唐州去!” “对!罢免奸相!收复唐州!” 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带着变声期特有的嘶哑,大声喊道: “奸相!大夏几百年,我们匠户都是自由身,你为什么要将匠户并入军户?匠人一入军营便不得出,我娘病得快死了,只求能见我爹一面,军营却不准他出来!” “太不讲人情了,我今天就是听了小哥的哭诉,才忍不住去踹了花轿一脚。” “匠户也成了军户?那常老爹瘸着一条腿也......”春花担心嘀咕。 楚南溪这次没解释,只在心里幽幽叹了口气: 谢晏将匠户并入军户管理,明明是为了集中力量赶制兵器,同时防止北狄探子残害匠户,做的战时措施,却因涉及百姓自身自由,无人理解。 跪在后面还有几个衣着破烂的叫花子,他们低着头不做声,但今日他们用泥块扔花轿时,喊的是“叫你占我们南人土地”。 楚南溪猜,他们是被强征土地的南方士族,花钱雇来婚礼上捣乱的。 他老人家笔直站在那里不腰疼,自己倒是在花轿上白白替他挨了折辱。 “噤声!是不是嫌舌头在嘴里待得太安逸了?相府岂是你们聒噪的地方!” 管事墨阳站在台阶下面,他边说边掏出条鞭子,猛然在空中一抖,甩在青石板上,发出听着就疼的脆响。 小院果然安静了。 楚南溪看不到谢晏的面部表情,可从他声音里听出了清冷,仿佛他真是一块北极的石头。 “要打回淮北去的那几个,送他们去李将军麾下,传我的话,收复淮北,送他们荣归故里,若不能,便送他们尸骨还乡。”他垂眸盯着手里那支乌铁箭,嘴角挑着几分漫不经心。 “娘快死了的那个,放他爹回去等两天收尸,完事后,父子俩一起进军营。乞丐都送到临安府工曹,修城墙正需人手,胆敢逃跑,剁了腿喂狗。” 就这? 楚南溪嘴角忍不住挑起一丝笑意: 这男人还真有意思,分明是高高举起、轻轻放下,偏要说得那么凶神恶煞。 “小姐!快看,是那谁!” 楚南溪的思绪被春花拉了回来,定睛一看,那些人被带走之后,还在小院里跪着的,只剩下放火家丁。 “看够了吗?没看够就出来接着看。” 谢晏没回头,但楚南溪知道,这话是说给自己听的。她咬咬牙,果断走了出去。 手里紧紧捏着那支淬毒的乌铁箭。 廊下的红灯笼在微寒晚风里轻轻摆动,烛光中,谢晏的脸阴晴不定。楚南溪走到他身边,仰脸道: “谢相公,我可以证明给你看,箭上涂有见血封喉的白山毒。” 谢晏垂眸,手指在身后不动声色的捏了捏铁箭杆。 不反对就是同意。 楚南溪不想耽误时间,她要赶在家丁招供之前让他永远闭嘴,既报了前世杀身之仇,又让将军府彻底与今晚刺杀事件无关。 她紧紧攥着那支冰凉的乌铁箭,缓步走到家丁身前,居高临下的看着反绑双手、形容狼狈的“同伙”,故意激他: “你是什么人?竟敢混进相府行凶,还妄图嫁祸将军府!” 只要他抬头出言不逊,自己就可以借掌掴之势,用箭划破他的脸,送他上西天。 楚南溪原身到底是将门女儿,从小背着母亲偷偷习武,有些三脚猫的功夫。 那家丁听到问话果然抬起头,眼里却射出几分狠毒,他嘴唇紧闭,舌头似乎在嘴里打转,硬是什么也没说。 “你还敢瞪本小姐?” 楚南溪假意发怒,正待上前一步,掴他巴掌,哪知那家丁唇缝里突然伸出个小竹管,他猛然鼓起腮帮、吸气蓄力。 是暗器! 他们相隔的距离,还不足以让楚南溪手扇到他脸上,但她的面门却已敞开在家丁口中吹针射程之内。 这一切发生得如此诡异,站在家丁身后的侍卫毫无察觉。 等楚南溪看清家丁嘴里含着的暗器吹针,一阵寒芒已破风而来。 第005章 渣男 “叮!” 破空声里,一支乌铁箭旋转着撞击毒针,发出细微声响,它又旋转着,在家丁脸上无声的划出道深深血痕,最后“当”一声,掉落在地。 楚南溪简直忘了呼吸,呆呆顿在原地。 晚风拂过,额角、背后的细汗带给她无尽寒意。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刚刚经历了怎样的九死一生。 只差半步,毒针便会划到她脸上,避无可避。 但凡擦破点皮,她就能立即下去见太祖母。 家丁两眼上翻,迅速蒙上一层死灰,喉咙里只来得及挤出两声“咯咯”怪响,便七窍流血,歪倒在地。 楚南溪看看手里握得发热的乌铁箭,再看看地上那一支。 是谢晏。 谢晏步子很轻,鬼魅般出现在楚南溪身边,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乌铁箭,看向上前查看的带刀侍卫,语气平静的下了结论: “刺客所用袖箭,为北狄军特有的三棱箭头,上面淬了见血封喉的白山毒,杨都指挥使,刺客乃北狄人无疑。” “北狄人?谢相不是要去同北狄人议和吗?他们为何要刺杀您?” 御前司杨都指挥使,是官家派来协助谢晏抓刺客的,如今虽没留下活口,但今夜谢相公有惊无险,他也能愉快的回去向官家交差。 “北狄人未必针对的是本相,本相岳父大人楚将军,常年在西北与北狄作战,杀死的北狄人不计其数,说不定,他们是来找本相夫人寻仇的。” 谢晏一脸认真的看着都指挥使,睁着眼说瞎话。 “确实有道理,那下官就带这两个死士回去复命了。”杨都指挥使朝谢晏一拱手,领着殿前司十来个侍卫,转身出了正院。 有人要在谢相大婚之日行刺,这个消息其实是谢晏自己放出去的。 至于为什么放这样的消息,这是他埋藏最深的秘密。 皇城司查了半天,居然真让他们查到,中军六将不满他们没有军功、在今年祭天大典时,未能如边将那般因功封爵。 楚南溪的父亲楚行舟封平西侯,北军主帅李飞封镇北侯,东军主帅韩林封安东侯,中军坐镇行在,却什么也没捞到。 大夏的文臣武将所封爵位,虽不能承袭,但封赏丰厚,子孙亦可无需科举、萌荫入仕。 这对不爱科举的衙内们来说,就是天大的好事。 楚二叔楚行止是中军步军司的七品门将,与他那封侯的同父异母大哥简直天差地别。 好巧不巧,指婚给谢晏的楚小姐,又是由中军统制保媒推荐。 这不得不引起谢晏的遐想。 但今晚楚小姐不但未对谢晏动手,反而一再试图救他,刚才更是险些被藏在嫁妆箱里的刺客所杀,这让他的猜测出了偏差。 好在今晚危机暂时解决,楚小姐......也许与此事确实无关。 尽管谢晏极力控制自己的目光,但还是忍不住朝她那张脸深深的看了一眼,逃也似的大步离去。 直到看着谢晏离开,楚南溪才从命悬一线的震惊中清醒过来,快追两步唤道: “谢相公,您就没什么要问我的?” “早些歇息吧。” 谢晏声音传来,人影已消失在正院大门外。 “小姐,你成功了!” 春花刚搀住楚南溪的手臂,立刻感觉小姐半个身子都朝她压过来,不禁心疼的拍拍她手背安慰道: “没事没事,反正那谁已经死了,谢相公不会查到我们头上。” “那谁不是我杀的,刚才他差点杀了我。”方才那毒针逼近的死亡寒意,犹让楚南溪鼻尖发凉,“是相公救了我。” “啊?” “那......那我们是会死、还是不会死?”秋月满脸疑惑的问。 “应该暂时不会死了。”楚南溪点点头,想起刚才那个怒气冲冲闯进来的麻花辫又问: “秋月,昨天是你到相府来铺床的,府里的情况打听得如何?谢相公怎么还有一个妾?” 原身一心想着刺杀谢晏,印象中只知他父母死于东京城破,也没好好了解他府里还有什么人,野史中他英年早逝,没有家室。 现在既然能躲过刺杀活下来,楚南溪就得正视她已成婚这个现实。 成婚可不是什么好事。 楚南溪现代的父母离异,她从小跟着爷爷奶奶生活,虽说一家人靠着修古籍文物的祖传本事,生活富足,可她还是得了恐婚症,三十岁仍不愿找男朋友。 穿到书里成了十七岁妙龄少女,重返青春,可怎么就成了亲? “不、不是一个妾,”秋月绞着衣角吞吞吐吐道,“是六个妾。” 昨天,与她同来为小姐铺床的张嬷嬷警告她,小姐是官家指婚,哪怕姑爷有一百个婢妾,也等她嫁过来再说。 我去! 刚一脚踏入正屋门槛的楚南溪,差点被绊倒。 秋月赶紧扶住楚南溪,看她脸色不好,小声蛐蛐: “六位姨娘都住在西跨院,东跨院里住着谢相公的亲姨母林夫人和她女儿李茵茵,以前都是林夫人替相府打理内务。 听说,那位表小姐经常乘姑爷的马车一同出门,两人好像很亲密。府里的下人们都以为姑爷迟早要娶表小姐,哪知官家突然就给姑爷指了婚。” 春花忍不住伸出一根手指,往秋月脑门上戳: “你啊你!张嬷嬷又不是你娘,你怎么就这样听她的话?这些重要的事,昨儿回来你也不同小姐讲。” “昨儿回去你们只问喜房里有什么,要怎么堵杀姑爷,也没问我......”秋月比春花小三岁,人是好的,就是没什么心眼,做事也没那么周到。 她的话让楚南溪和春花都沉默了,确实,直到一个时辰前,楚南溪才改变计划。 反正都是要被杀死的人,谁会关心他府里有没有姨娘。 两人刚缓过气来,只听秋月又补充道:“另外,在前院东厢里,还住着......住着......” “住着谁?难道还有比六位姨娘更过分的?” 春花气鼓鼓的,果然是奸相,哪个好人正妻没娶,抬了一堆姨娘? 秋月偷偷看了小姐一眼,愁眉苦脸的点点头: “姑爷确实有点过分,前院东厢还住着位......庶长子,今年十岁,他亲娘是姑爷的外室,生大公子时血崩死了,大公子从小由林夫人带大。” 六个婢妾,举止亲密的表小姐,还有个为他生了孩子的外室? 渣男! 本小姐要和离! 第006章 我来了 相府清晨的静谧,被轻轻的呼唤声打破。 “小姐!小姐!” 楚南溪半梦半醒,在床上朝里翻了个身,吧唧着嘴、嘟嘟囔囔:“什么小姐?叫我小姐姐......” “小姐,快起来梳妆吧,一会儿大公子和六位姨娘该过来给您敬茶了。” 春花隔着被子,有节奏地拍着楚南溪的背,虽然夫人已走了五年,可这个拍背叫小姐起床的习惯,她学着夫人做的那样,一直没变。 六位姨娘? 楚南溪瞬间清醒,转过身来瞪着梳双螺髻的丫鬟: “敬茶?敬什么茶?” “您是相府主母,按规矩,今天相府的庶子、婢妾,都要来给您敬茶请安啊,打赏用的红包,婢子都替您准备好了。” 看小姐傻愣愣的不知想什么,春花笑着掀开被子,扶她坐起来: “昨晚是小姐在相府里过的第一夜,没想到,这次您居然不认床。以前小姐就算是在外祖家留宿,都要我们把您的被褥从将军府搬过去呢。” 以前,她出差到外省、参与联合修复文物是常事,牛马有什么资格认床? “我这就有了个比自己小七岁的好大儿?这无痛当妈......当得也太便宜了吧。” 楚南溪昨晚一直在想,怎样才能让赐婚的皇帝同意自己和离,想到睡着也没想出个头绪。 既然决心和离,她就没把庶长子和六个姨娘放心上。秋月端着水盆进来,接嘴问道: “什么是无痛当妈?” 大夏南方有些地方把母亲称作“妈妈”,但无痛当妈的真实意思,十五岁的秋月当然想不明白,她只知道,姑爷昨晚没在喜房留宿,小姐心中应该很痛才对。 “快伺候小姐洗脸吧,那么多话。”春花怕小姐想起谢相公昨晚没圆房而难过,赶紧岔开话题。 楚南溪自己倒是庆幸谢晏没留宿,若是真要和他睡一张床,反而不知如何应付。 虽说相府她是一点不留恋,但她初来乍到,不能冒冒失失离开,得做足准备。 她将历史中,建兴九年前后大事,仔细想了一遍,《建兴年间朝野杂谈》中,关于自己的描述虽只是寥寥数笔,好在爹爹是一代名将,有单独的传记,里面关于爹爹的生平、家庭成员、历史功绩,甚至是冤死传闻,都记得相当详细。 楚南溪记忆里,有个大三岁的亲阿兄。 十年前,他少年意气、与人斗殴,错手杀死知州的小儿子,知州不依不饶,暴脾气的爹爹要将阿兄打死偿命,母亲拼命阻拦,最后将他捐给青云观,才保下他一条性命。 可野史中记载,她阿兄是被冤枉的,当年混乱中捅死知州儿子之人,其实是二叔的儿子、小他三个月的堂弟。 当时才十岁的阿兄被吓傻了,因为他手上有堂弟塞给他的刀,愣是解释不清,稀里糊涂做了堂弟的替罪羊。 野史上还说,母亲五年前游西湖溺亡,是“遭大官人狎亵未果”。 八卦爆的料还真是够野的,只不知保不保真,可惜没写清“大官人”姓甚名谁。 必须找到那姓楚的秀才,他既然这么写,说不定会有一手材料。 阿兄在青云观修行、阿娘没了、爹爹又被派到西北抗狄,将军府大房就只剩她一个。 楚府老太君是继祖母,她是二叔、三叔的生母,与大房毕竟隔着肚皮,老太君一心只惦记着把将军府的家财,扒拉进她俩亲儿子兜里。 楚南溪小小年纪缺少父母庇护,虽还不懂人心险恶,但也知自己只有“无私无害”,才能换来继祖母、二叔二婶的笑脸。 久而久之,傻白甜便成了她的保护色,她也算好吃好喝的在将军府长大成人。 看着镜中簪花着钗的美人,楚南溪展颜一笑: 既然古代有个一模一样的自己,就凭手握朝野八卦,上知天文下知地理,怎么也要让她活得自在畅快。 “这都什么时辰了?怎么公子、姨娘都没来?秋月,你到前院问问,是不是忘了告知我们,小姐需要到正堂去?” “哦,我识路,这就去。” 丫鬟们说些什么,楚南溪没怎么在意,此时她端坐桌前,正激动的欣赏着一本《太上老君说常清净经》。 她不是对经文感兴趣,而是看中了抄经文的纸。 这可是大夏著名的澄心堂纸。 该纸制作方法早已失传几百年,如今,能在这里看到新鲜的澄心堂纸,楚南溪觉得心头痒痒的,仿佛那里长出了翅膀,正快乐的扑腾着,带她飞出天际。 古籍修复师,对古法纸张朝圣般的热爱,无人能知。 “春花,我嫁妆里有不少书画吧?去找出来给我瞧瞧。” 楚南溪翻了翻桌上摆的纸张,这些都是日常书写用的楮皮纸,没什么稀奇,现代也有专门写毛笔字用的古法楮皮纸。 救爹爹的办法她已经有了,但现用的纸与留存九百年的古董毕竟不同,她需要找些类似的纸张来练习。 嫁妆里的书画,说不定会有她想要的东西。 春花见小姐问起嫁妆,有些为难的说: “夫人留给小姐的嫁妆里,金银珠宝、田舍店铺什么没有?书画也有两大箱。可按照咱们先前的计划,昨晚我们把相公......那个以后,小姐就拿出大将军求来的御宝,脱身回相府。 二夫人说,嫁妆搬来搬去容易丢,好东西就都没拿过来,接亲带过来的,都是些被褥、枕头、铜皮首饰样子货。” “哈?我的嫁妆没在我手里?” 这下楚南溪也彻底想起来了,她之所以敢到相府刺杀谢晏,是因为手里有个厉害的保命符。 她迫不及待的搓着手,叫春花将“御宝”从衣箱里取出来。 那是个黄底龙纹锦缎卷轴。 楚南溪屏住气息、小心翼翼,用指尖轻轻触摸着、这能亮瞎她狗眼的宝贝,让她激动得每根头发丝都在颤动: 爹爹真是大圣人,虽然对儿子不怎么上心,对女儿倒是掏心掏肺,平西军出征前,他向送行的皇帝下跪叩首,为孤苦无依的女儿讨来这件宝贝,这简直就是孙悟空的三根救命毫毛。 楚南溪心中大喊: 爹爹,我来了,这次定不会让你冤死狱中! 第007章 收废纸 主仆俩正小心翼翼将“救命毫毛”收回衣箱,秋月着急忙慌跑进来,跑到跟前收不住脚,被桌角结结实实撞了腰。 她嘴里一边“嘶哈嘶哈”,一边带着哭腔: “小姐!相府也太欺负人了!姑爷一早就入了宫,刘嬷嬷说,建国公邀衙内们蹴鞠,大公子去了聚景园。 她还说,姑爷没交代让姨娘们过来敬茶,她们便不来了......等、等午食的时候再一并见面。小姐,他们还有没有当你是相公夫人?” “不来正好!”楚南溪手一拍,笑嘻嘻地说,“我正有要紧事让你们去办,现在能用的就你俩,你们可不要嫌累。” “小姐只管吩咐,春花不嫌累。” 秋月却疑惑地看着楚南溪,有些难以理解: “不是,小姐,他们都这样对待你了,你真不生气?再说,我们都出府了,等姑爷回来,小姐身边没人跟着,岂不是失了礼数?” “礼数?是他们失礼在先,咱们小姐就在府里待着,能有什么错?”春花方才亲眼目睹御宝,惴惴不安的心此时变得无比理直气壮。 楚南溪可太喜欢这丫鬟了,拍拍她们的肩点头道: “待明日回门,本小姐把嫁妆如数要回来,你们都大大有赏!对了,只你俩还不够,要先到东庄去把王嬷嬷叫回来,就是路程有点远......” 王嬷嬷是楚南溪母亲的陪嫁丫头,母亲死后,二婶为了好掌控大房的家财,寻了个错处将她打发到庄子上,那时楚南溪还小,连自己都保护不好,何来保护别人? 春花比小姐大两岁,无父无母,陪着小姐一起长大,见楚南溪犯难,忙安慰道: “不打紧,一会我出府后,找个闲汉去东庄传话,小姐最好写几个字,好教嬷嬷放心跟着回来。小姐想吃点什么,反正要去找闲汉,一并替小姐叫个索唤。” 大夏商业发达,大户人家想吃外面酒楼的餐食,可以叫专门跑腿的闲汉帮忙将餐食送上门,这种外卖服务就叫做“索唤”。 楚南溪眼前一亮,她怎么给忘了,大夏也可以叫外卖。不给本小姐敬茶,连早餐也不闻不问是吧? 本小姐可以自己叫索唤。 不一会儿,春花、秋月拿着小姐写的单子,前后脚出了相府。楚南溪也没闲着,她独自顺着游廊,朝前后院之间的垂花门走去。 较前朝而言,相府并不算大,与楚南溪对大夏的印象一致。 杭州刚刚从一个二十万人口的州,升格为行在临安府,内城的面积仅有汴梁的一半,皇宫还是在吴越王的王宫旧址上改建的。 对于那些汴梁人来说,行在很小、皇宫很小、御街也很小。 好在南方是懂雅致的,就像这四进四出的相府,庭院中假山流水、花境碧树,小而精致,看上去错落有致,却有个不起眼的特点: 小景小致,连假山都矮矮的,根本藏不了人。 这奸相还真够谨慎。 楚南溪心情愉快、脚步轻盈,仿佛不是昨天才嫁进门的新娘,而是周末逛公园的游客。 穿过花园,她来到了分隔前后院的垂花门,一路上半个人影也没有,想找人问路都不行。 真是奇怪,就算她没嫁过来,相府后院也住着六个婢妾两个亲戚,不该如此死气沉沉。 楚南溪正踮起脚尖探头张望,想凭着对古建筑布局的记忆,找到东厢庶长子的书房。 谢晏书房肯定不能随意乱闯,去关心关心庶长子总出不了错。 “夫人可是要寻郎主?郎主一早入宫去,尚未回府。” 一个清朗男声,从她身后传来。 那声音吓了楚南溪一跳,转头看去,竟是昨晚见过的圆脸侍卫。 楚南溪眼底漾出一抹遇到老熟人的愉快: “是你啊!我记得你,昨晚我们见过。我不寻相公,只是想到大公子的书房里转转,瞧瞧有什么好看的藏书......” 话音未落,她蓦然收声,眼睛直直瞪着侍卫身侧。 那侍卫腿边站着只大黄狗,标准的黄狗白面。黄狗也摇着尾巴,好奇打量着这陌生女人,还试图将鼻子凑过去,记住她的气息。 它背上一左一右驮着两个小巧竹篓,它们随着尾巴的节奏轻轻晃动,显然,竹篓是为它量身打造的。 楚南溪指着那竹篓,指尖微颤,却强装随意: “这、这是……” 圆脸侍卫低头看看狗伸得老长的舌头,抬腿将它拦在身后,咧嘴一笑,露出两排整齐的小白牙: “夫人莫怕,它唤作‘玉面将军’,平日只在前院当值,绝不打扰内宅清静。” “玉面将军?真了不起,小小年纪就会帮你爹做事了。它篓子里装的是什么?” 侍卫听到“你爹”二字愣了愣,又听夫人问篓子里的东西,赶紧作答: “好叫夫人知晓,这是刚从郎主书房清理出来、没字的边角废纸,我们平时会把废纸集中一处,攒多之后卖给收故纸人,郎主说,它们能做成还魂纸再次使用,既不糟蹋东西,还能赚几个铜钱。” 楚南溪愕然。 堂堂相府,居然还卖废纸赚钱? 但此时她顾不得吐槽谢晏,伸手从竹篓里拈出半截黄纸,指尖微捻,再有意无意凑到鼻尖轻嗅。 楚南溪差点控制不住笑意: 好宝贝!这分明是黄檗汁染渍的防虫公文纸,中书门下、枢密院才能用的高级货。 来到这个世界,要想让她的老本行大放光彩,熟悉各种纸张必不可少。宰相府里什么纸都有,可明着去找太显眼,用废纸练习,正合她意。 还真是众里寻他千百度,踏破铁鞋无觅处。 “这废纸卖给我吧,我收!” “啊?夫人若需要,直接拿去便是,小的怎敢卖与夫人……” 圆脸侍卫满眼困惑,夫人需要写字,完全可以让人去相府库房领新的纸,保管让她写到手断都写不完。 要这些乱七八糟的废纸作甚? “没事,你让玉面将军替我送后院去,我们用废纸折星星玩。” 楚南溪很快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折星星? 圆脸侍卫不明觉厉。 不多时,玉面将军摇着尾巴、屁颠屁颠的从后院跑了出来,背上竹篓已倒空,却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篓子里还真放了十几枚铜钱。 圆脸侍卫乐了,弯腰捡起铜钱数了数,拍拍玉面将军脑袋笑道:“玉面将军,你娘还真疼你,给你的赏钱,都够我们卖三回废纸了。” 他可没瞎说,是夫人自己夸玉面将军“小小年纪,会替它爹做事”。 郎主是它爹。 那夫人不就是它娘? 第008章 下马威 此时,“玉面将军”的娘,正凝神屏气、端坐桌前。 她闭着眼睛,用指尖在一个多层裱褙纸函套上轻轻摩挲,寻找现货与古董不一样的手感。 楚南溪方才一眼便看到这棕黄色函套,有点类似后世的牛皮纸文件袋,正斜斜插在废纸之中,她这才毫不犹豫的收了废旧。 这间喜房里东西本就不多,昨晚刺客被拖出去后,还有人进来仔细打扫过,更是干净得连根针都找不到。 不过,这难不倒楚南溪。 古籍文物修复师的工具无奇不有,不同风格的师傅,也会各有各门道,很多趁手工具都靠自己做。 她正拿着根簪尾被打磨锋利的银簪,从函套的侧面边缘挑出纸纤维。 反复练习了几遍,楚南溪放下簪子,双手交叉转动着手腕,满意的欣赏着自己的杰作。 不错不错,宝刀未老。 “好饿。” 楚南溪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想起春花说要去叫索唤的,这都快到晌午了,索唤也没送到。 今天是每旬一次的休沐日。 谢晏进宫,应是去向官家汇报昨晚的事,这会儿该回来了吧?楚南溪起身收拾收拾桌上的纸,将银簪插入发髻,抬腿出了门。 她要去花厅填饱肚子。 还要去打听打听,谢晏从宫里带回什么消息。 用餐的花厅就在正厅边上,昨儿她在正厅拜的堂,只是当时新郎新娘各怀鬼胎,婚礼就像是走过场。 今日细看,这座宅子雕梁画栋,精美奢华,原主人应该是位皇室宗亲,这样看来,官家对谢晏还真好,舍得把临安城里为数不多的豪宅赏给他。 “夫人怎么独自行走?身边连个婢女都没有?难怪大家都说,你们南方人没教养,纵然是将军府嫡女,看来,也不过如此。” 楚南溪正仰头欣赏着雕花房梁,冷不防被人挡住了去路。 阴阳怪气的声音还有点熟悉。 她缓缓收回视线,原来,是昨晚差点撕了她脸皮的“喜婆”刘嬷嬷。 刘嬷嬷正揣手站在花厅门外,脸上每一条褶子,都透着她对新夫人的不屑。 昨晚婚房里,郎主对新夫人的态度显而易见,她回来报告给林老夫人和表小姐的时候,她们都笑翻了嘴。 林老夫人本想在今早敬茶时,刁难刁难新妇,可郎主不但昨晚大婚未留宿,连今早的敬茶也省了。 郎主都不给她脸,就算她们把脚踩到她脸上,又能如何? 楚南溪也不气恼,她后退半步,嘴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笑意,将刘嬷嬷从头到脚打量一遍,又从脚到头再打量一遍。 她沉默越久,刘嬷嬷心里就越发毛,气焰不觉也矮了几分,楚南溪这才不疾不徐道: “原来你们北方人的教养,就是奴婢胆敢拦在主母道上,指责主母没教养。昨儿听墨阳说,你惯爱拿着鸡毛当令箭,今日你手里的鸡毛,难道也是相公给的?” 站在花厅门两侧的小丫鬟们,见刘嬷嬷吃瘪,皆忍俊不禁。 这老货,平日里仗着林老夫人倚重她和她那采买男人,没少欺负她们这些小丫鬟。 刘嬷嬷脸色一僵,没料到不受郎主待见的新夫人,居然敢当众下她的面子,又怕夫人把郎主扯进来,她一梗脖子硬气道: “老奴是奉老太君之命,协理内宅、提点规矩。夫人独自行走,身旁无人相伴,还敢唤闲汉到府,万一出了什么不检点之事,相府可丢不起这个脸。” 楚南溪恍然,难怪,一直不见索唤小哥送点心过来,敢情春花给她点的“外卖”,被这老货截胡了。 她目光倏然转厉,上前一步顶到刘嬷嬷面前,垂眸冷声道: “老太君?谢相公父母亲大人,为保全大夏钞纸秘方不泄露,宁死不屈,惨遭北狄贼子杀害,府里哪来的老太君?” 从宫里回来的谢晏,刚走到花厅拐角,便听到楚南溪这话,他面露愕然、脚步一顿,伸手拦住正要拐弯上前的墨阳。 只听楚南溪继续道: “敢问这位嬷嬷,你‘协理后宅’的职衔,是官家封的?还是相公给的?若都不是,我堂堂相府夫人,你擅自扣早膳不送、截索唤不报,按相府家规,你该当何罪?” 刘嬷嬷老脸涨成猪肝色,连退两步才站稳: “你......你......” “你什么你,若昨日相公大婚,今日便传出相府恶仆欺主......你这是怕你郎主名声还不够臭?” 拐角处,墨阳惴惴的瞟了眼郎主,郎主岿然不动。 “当、当年我陪着老太......林老夫人一路南下,历尽千辛万苦才替郎主撑起这份家业......” “现在是建兴九年,不是永康二年,临安府最不缺的,就是关于辛苦南渡的典故,嬷嬷如此不适应南方,不如早回北边守着祖坟,也省得临安府多养闲人。” 刚才只是嗤笑的小丫鬟们,全都露出吃惊神色,面面相觑。 郎主不理后宅,他姨母林老夫人一向以府中老太君自居,而刘嬷嬷是北边跟着来的,听说她以前还伺候过郎主的母亲。 说刘嬷嬷是相府里最得脸的仆婢,也不为过。 平时连郎主身边的墨阳、承影,都要给她几分面子,而新夫人却敢让她回北边,夫人......怕是马上要倒霉了。 小丫鬟们有些同情的看着这位新夫人。 果然,花厅里传来个凌厉老声: “刘氏,在外面聒噪什么?相府还有没有规矩?既然新夫人来了,便让她进来磕头。” 磕头?磕什么头? 楚南溪上辈子,连给爷爷奶奶上坟也没磕过头,敢情早上没人来敬茶,是有人在这儿等着。 她的唇形长得很好看,只要不动怒,就是天然的微笑唇。 楚南溪带着一抹“看你演戏”的笑意,抬腿进了花厅,裙摆扫过门槛,发出很有质感的“淅索”声。 情绪稳定。 相府花厅不像将军府那样用屏风分隔,中间只有个圆形大餐桌。大概是相府只有谢晏和谢青临、一大一小俩男主子,还不需要男女分桌的缘故。 餐桌后面,是一张紫光檀高脚云足条桌。 上面似乎摆着个灵牌。 跪谢家先人? 昨儿拜堂时不就跪过了吗? 此时,花厅里所有人,都围在云足条桌两侧,只一位盛装老妇坐在圈椅上,故意摆出一副威严架势。 “楚氏,还不跪下。” 第009章 庶长子 楚南溪眼神很好,扫一眼灵牌,便看清了上面字样: 先妣李氏之灵位。 “这是我娘的灵位,我爹爹曾说过,就算是嫡母进门,也要给我娘磕三个响头,感谢我娘替谢家延续子嗣。” 十岁的谢青临正挺直腰背站在牌位前,他声音稚嫩,脸上带着孩子的执拗。 楚南溪昨晚才听说渣男还有个庶子,不由得好奇审视起这半大孩子。 他个头比同龄孩子略高,五官显得格外立体,一对细长单眼皮晶亮深邃,让人很容易忽略他的攻击性。 他与谢晏皆长相俊美,但风格却大相径庭。 颜控要不得。 楚南溪差点忘了,自己现在正是这位小帅哥的攻击对象。 已跟脚走到花厅外的谢晏,蹙了蹙眉头,他在回想这句话的来历。 七年前,谢晏要去北军任签判官,谢青临硬是抱着他的腿不让走,说什么爹爹走了,会带别的女人回来给他当娘。 为了安慰孩子,他好像是对谢青临讲过这话。 当时,他不知自己能活几年,更不愿在此间世上流连男女情爱,耽误了自己要做的大事。 可那时谢青临仅仅三岁,现在说出这话,绝不是孩子自己的记忆,而是有人在别有用心。 府里多了个女人,居然就有人开始作妖。 谢青临非他亲生,而是他在南渡途中捡到的。 从汴梁到扬州,追上南渡的官家,行路多艰,但他因怀抱婴孩,一路上竟意外得路人各种照拂。 这孩子也算是自己的福星。 而称谢青临是外室子,还有个不得不做的考量,是只属于他一个人的秘密。 但这都是自己与孩子之间的事,不该以此为难她。 谢晏正要现身花厅,为楚南溪解围,又听林老夫人像是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声音,尖锐刺耳: “怎么?楚氏,你是不相信大公子的话,还是敢公然违抗相公的意思?别以为你是官家赐婚,就能在相府里横着走,相公不喜,你就什么也不是。 你打量着,昨晚的事老身会全然不知? 昨晚刺客就是你引来的! 初来乍到,便搅得相府家宅不宁,叫你给临哥儿生母磕三个响头,已是轻饶!” “请问你姓甚名谁?我要如何称呼?” 楚南溪的声音里,有种与年龄不相称的成熟笃定,很容易让人产生信任之感,这在昨晚谢晏就已发觉。 再加上她那张脸,长得实在太像...... 谢晏心中一瞬恍惚,似乎感受到她内心的自信。对,此时她心中没有惶恐,唯有自信。 这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想到她的感受? 难道是已成心魔? 谢晏迟疑、顿下脚步,听花厅内楚南溪侃侃而谈: “肃嫡庶之分,乃齐家根本。《宋刑统》户婚律中有言,嫡庶相犯,加凡人罪。 夫君虽贵为相公,但上有天子律法,下有家老宗族。 林老夫人,你作为相公的长辈,不对他逾矩行为好言规劝,反而背着他推波助澜,难道就不怕言官弹劾他紊乱纲常? 不仅如此,大公子若参与此事,连带他将来的仕途亦会受影响。” 楚南溪目光在林老夫人等人脸上一一扫过,最后停在谢青临脸上,她低下头、笑盈盈看着他的眼睛: “大公子,你年纪尚小,不懂人心险恶。可当你听外面不明真相的人,污蔑你爹爹是大奸臣,心里就不会难过? 要我对你娘牌位磕头容易,可若是传出府去,宠妾灭妻、以卑逾尊,只会让你爹罪加一等。 这样不利于你爹和你的事,你现在确定要我做吗?” 谢青临读圣贤书,听得懂嫡母话中道理,老百姓骂爹爹是奸臣,这本就是扎在他心里的刺。 楚南溪一语中的。 他有些不知所措,目光在姨祖母与嫡母之间左右闪躲,最后一把将条桌上的灵牌抱入怀中,低头不语。 谢晏眉心跳了跳,这已是她第三次提起自己被骂奸臣,语气中甚至有些......幸灾乐祸? “住口!你算什么东西,敢借他人之口在此辱骂相公!”林老夫人见孩子服软,不由得气急败坏,操起茶杯便往楚南溪身上砸去。 楚南溪岂会束手就擒。 她一个闪身躲开,茶杯将身侧的刘嬷嬷砸个正着,身上泼湿一片。 “来人!给我抓住她,打死这不敬夫君的......”林老夫人还在尖叫,谢晏一撩袍子,抬腿进了花厅。 “郎主来了!” 一时间,喧闹尽散、落针可闻。 “墨阳,”谢晏径直走向圆桌主位坐下,“把李氏牌位送回东厢小室,再有人敢擅自移动,家法打死。 刘嬷嬷以下犯上、不敬主母,拖出去杖二十,即日送去西庄。” “啊?老太君、老太君救我!”刘嬷嬷慌了手脚,离了林老夫人,她还哪来那么多油水,如何作威作福? “表哥,事情不是......”一直没开口的李茵茵见谢晏脸色不对,抢先上前解释。 谢晏一抬手,制止了她: “大家都入座吧。府中大喜,官家赐下御酒‘蓝桥风月’,这酒是崔皇后娘家崔府所酿,青临,今日也准你破例饮一杯。” 李茵茵只得扶住惊魂未定、脸色煞白的母亲,再次打圆场: “这就是娘的不对了,表嫂又不是故意不敬夫君,也值得娘这样动气?快入席吧,表哥表嫂的好日子,又有官家御酒,我给嫂子多敬两杯。” 说话间,她就把老娘往谢晏右手边的座位上扶。 可谢晏用指尖点了点旁边桌面,语气不容置疑:“夫人请入座,姨母往旁边挪一挪。” 楚南溪有些愕然。 明明他从昨晚开始,对自己就没好脸色,这会儿倒是给足自己面子。 李茵茵朝正要张嘴的母亲微微摇头,扶着她在楚南溪旁边坐下,可她心中暗惊: 表哥没成亲之前,都是大公子坐左边,母亲坐右边,自己坐母亲旁边。 不是说,表哥大婚之日都没留宿、又很讨厌新娘子吗?昨晚还让刘嬷嬷拿热水去搓她的脸。 表哥他到底...... 李茵茵满脑子乱七八糟理不出个头绪,抬头却看见谢晏正亲自给楚南溪倒酒,眼珠子都快要崩到林老夫人脸上。 “酒满敬人,今日,某就借这杯酒,为姨母和临儿给夫人道个歉。”谢晏说得很自然,完全没有书中清冷权臣的样子, “请夫人满饮此杯。” 楚南溪又不是傻子,赶紧就坡下驴,端起酒杯回敬: “孩子还小不懂事,心疼亲娘也是正常,临安府连几十万北人都容得下,我还能容不下一个孩子?哪值得相公专门道歉。” “你值得。” 谢晏眼里没了昨夜凌厉,看着他的侧脸,楚南溪这才发觉他很年轻,根本不像史书里写的“三十为相”。 可他又有个十岁的儿子......嗯,是显年轻。 “在看什么?”谢晏并不与她对视,给她碗里夹了块虾仁,“茶炒虾仁,你尝尝,是用今年早春茶炒制,也不知相府的菜合不合你胃口。” 这下,连谢青临都能觉察出不对劲: 爹爹何时用膳说那么多话,还会给人夹菜? “嗯嗯,挺好吃的,我不挑食。”楚南溪不知别人想什么,她早餐没吃,现在只想填饱肚子。 谢晏没再动筷子,只沉默的饮了几杯酒,似乎在等着她吃饱。 终于见她心满意足的放下筷子,他拿起身旁丫鬟捧着的湿布巾,递给楚南溪净手。 “夫人,还请随我到花园走走。”他目光温和,声音低沉而温柔,令人无法抗拒。 “我有件紧要之事同你讲。” 第010章 契约夫妻 早春二月,相府花园生机盎然。 谢晏引着楚南溪,走在荷花池旁鹅卵石步道上,路有点窄,就算两人错开半身,也贴得很近。 沉默了半晌,谢晏回头看了楚南溪一眼,缓缓开口: “想必你已猜到,昨日大婚本就是官家布下的一个局。有兵变在前,官家始终心有余悸,中军出现异动,不得不防。你是将门女儿,应该能够理解。官家赐婚......也是局中一环,所以......” 他停下脚步,走在后面的楚南溪听得正出神,冷不防一头撞在他身上,她抬头望向谢晏,眼里尽是不安: “所以,在你们的计划中,我和楚家都得死?” 谢晏从怀里掏出那把、昨晚被她藏在床架顶上的匕首,轻轻一拔,锋利的刀刃在暖阳下闪出寒光。 他低头轻笑: “是你二叔没完全控制住你?还是你父亲并无此意?” 楚南溪看到匕首心已凉了半截,只好顺着他的话,讷讷道:“我和我父亲皆无此意,但,求你先放过我二叔,我留着他……有用。” 母亲西湖溺亡那日,小楚南溪是跟母亲、二叔二婶同去的,可楚南溪根本想不起任何关于船上这一段的记忆。 野史上说的“大官人”到底是谁?与二叔是否有关系? 母亲死因未能真相大白之前,她希望二叔好好活着。 谢晏不置可否,将匕首转放回怀中,目光投向那空荡荡的荷花池。 顺着他的目光看去,楚南溪意外看到了一个卷着的小小荷叶,它是今年荷叶大军的探路者。当一个荷叶芽露出水面,便意味着水下早有千百荷叶在萌发。 上位者更是深谙其道。 “我答应你,会保你父与此事无关,也答应你,暂时保住楚行简性命,过几日找个错处削了他官职,那他在某些人眼里,便什么也不是。” 谢晏说着,再次从怀里掏出什么,楚南溪的心没来由地怦怦直跳,目光落在那张折叠着的黄麻纸上。 “这是......”楚南溪顺势接过黄麻纸,展开一看,不由得惊呆了,“官家手谕!” 大夏高宗的笔迹,楚南溪再熟悉不过。 高宗工于书画,只是先皇珠玉在前,他的书画鲜被后世提及。 楚南溪低头看官家手谕,谢晏低头看她微露的雪白脖颈,微风拂过,脖颈上贴近发根的绒毛,像水草那般轻轻飘摇,让他有点收不住眼。 “见诏录黄?”楚南溪不解其意。 这份官家手谕是由官家亲笔所写,效力等同于圣旨,与正式圣旨不同的是,手谕上未盖玺印,只凭官家字迹,和带暗纹的宫中专用黄麻纸验证。 不用玉玺,就不必通过中书门下,大大发挥了官家的自主性。 “这是我与你的和离书。”谢晏递给她第二份文书。 “你我乃官家赐婚,本该请一道和离圣旨,但我考虑到,楚将军尚未知晓此事,请圣旨必会被人大势宣扬,楚将军亦会颜面受损。故请官家赐下手谕,此二物拿到临安府录黄,与和离圣旨具有同样效力。” 明明他的语气很平静,一副公事公办的样子,可楚南溪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心跳,他并不像表现的那样无动于衷。 楚南溪再次将两份文书浏览了一遍,确实像谢晏说的那样,只要把它们拿到临安府登记入册,也就是“录黄”,他俩的御赐婚姻就算解除了。 她顿时心中狂喜。 昨晚想到睡着也想不出办法的难题,就这么被谢晏主动解决了。 他一早入宫就是为了这个? 难怪他今早没让婢妾、庶子过来敬茶,难怪他刚才不吝给她分手前的体面,还真是个讲究人。 今天真是好日子,本小姐就要自由啦! 不行,不能便宜了这小子,得让他出点血。楚南溪一边将和离书、手谕纳入袖袋,一边装出副遭受打击的模样,委屈巴巴道: “我一个小女子,昨日被抬进相府、今日又要被扫地出门,我爹爹在西北为大夏守国门,将军府里还有个想害我的二叔......你一句官家做局了事,可叫我怎么活!” 她是这场局的变数,是意外多出来的活人。 谢晏本就为她准备了一笔不菲补偿,可为什么,明明看她一把鼻涕一把泪,他却能感受到,这位将军府小姐内心的欢呼雀跃? 他心里莫名涌起一阵烦躁,有种被冒犯的不悦毫无征兆席卷而来。 自己应该如释重负才对,为何会因猜到楚小姐内心愉悦而郁闷?谢晏强压住心头无名火,语气在不自觉中也冷了几分: “正房里有我给你的一点补偿,至于你二叔......若你有什么需要,只要不过分,我可以答应给你帮助。” 谢晏转过身去,似乎想驱散心中对楚南溪的荒唐想法。 哪知楚小姐眼珠子一转,三两下蹦到他面前追问:“真的吗?我提什么需求你都会帮我?” 谢晏心底那个影子再也藏不住,影子与楚南溪那张喜笑盈腮的脸重叠起来,他极力克制着自己想抱紧她的欲念,不动声色道: “当然。” “我想留在相府里住半年,就半年!等我把阿兄从道观里接出来,让他恢复楚家宗籍,我也有了依靠,再去府衙录黄,从相府里搬出去。” 楚南溪这下装也不装了,仰脸看着谢晏,满眼期待。 这个要求很合理,一个和离的十七岁女子,没有父母兄弟庇护,在临安城很难立足。 且不说她有父兄,无法立女户,就算为她开后门立了女户,一介弱女子又如何守得住家业? “好,我答应你。” 谢晏没考虑太久,便给出了答案。 “但你也要答应我,人住在相府,就要守相府的规矩,出门在外,更是不要给相府惹事。我不是个有耐心的人,事不过三,你若一再犯规,那只有请你离开。” 半年后他要出使北狄,虽说是议和,可一旦踏入敌国领地,谁也不敢保证会不会发生意外,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回来。 这也是他今早在官家面前,力争和离的原因。 楚南溪连连点头,爽快应下谢晏的条件,她伸出三根指头,歪头笑道: “我能做到守规矩、不惹事,那你也要和我约法三章,不干涉、不管束、不同房。” 谢晏满脑子都是第三条,他想都不想便点头应道: “成交。” 成了契约夫妻的两人并不知晓,在小花园靠近垂花门的甬道上,一个相府家丁双手操在袖笼里,脚步匆匆,却又慌慌张张不时回头。 家丁一不留神,撞在迎面走来的嬷嬷身上。 “作死啊,走路怎么不长眼!” 那嬷嬷定睛看去,认出是刘嬷嬷与周采买的儿子周吉,忙拉着他的袖子道: “阿吉,你怎跑花园里去了?你娘正到处找你,她这会儿要收拾铺盖去西庄,西庄那地方忒远,你还不得送送去?” “去西庄?她去西庄作甚?那里全是泥脚汉。” 周吉刚才蹲在荷花池边的山石后面偷懒打盹,那是花园里唯一可以蜷缩着藏身的地方。 “你还不知道?我跟你说啊,新夫人......” 两人说着话出了垂花门,只留下门墙上攀爬着的嫩嫩紫藤花叶,在微寒春风里招摇。 第011章 同道中人 楚南溪神清气爽的从花园里回到正院。 春花、秋月和王嬷嬷已在院中等着她,见她进门,三人立即迎了上去。 “小姐!”王嬷嬷两眼含泪,拉着楚南溪的手不肯放。 虽说这几年里,每到庄子往将军府里送新鲜果蔬,她总会跟着牛车到府里看望小姐,但也只能匆匆看上两眼便要告别。 她没想到,小姐出嫁以后,第一件事,就是把她唤回身边。 “王嬷嬷来了?住处有没有安排好?咱们还要在这住上一段时间,看看屋里缺什么、短什么,能在相府库房里领的就领,不能领的就到外面去买,别替我省钱。” 楚南溪心情大好。 已经拿到和离书,又多了个重要帮手,昨日初来时的忐忑迷茫,一扫而空。 最重要的事,要在今晚解决。 春花也很高兴,她们都活着,王嬷嬷回来了,小姐不再一味装傻忍让,她像是找回了主心骨那般,底气十足: “小姐交代的人奴婢都通知到了,王嬷嬷去找了侯府舅爷,舅爷还说让小姐放心,若不是以前顾忌小姐还住将军府,他早想抽二爷了!” “哈哈哈哈......”秋月笑得合不拢嘴。 楚南溪用胳膊肘捅捅她,故作严肃道:“我舅舅要抽人,你傻笑什么?我要的东西都买到没?” “买到了买到了,其中有个什么鱼鳔胶,我跑了几个药铺才找到,还是深海的。”秋月摇头晃脑得意的说,额头上写满“夸我快夸我”。 楚南溪想想,笑着点头: “确实,怪我疏忽,忘了那玩意儿杂货铺里、食铺里未必有,要到药铺里寻。行!算你立功了!” 秋月腼腆不到三息,又“哈哈哈”的笑出声来。 晚膳楚南溪是在正院里吃的,今日相爷拿刘嬷嬷做了样,厨房不敢怠慢,李厨娘亲自带人提着食盒过来。 六菜一汤外加餐后小点,都是相府里的拿手菜。 楚南溪问了才知,相公今晚不在府里用膳,承影陪着出了门。 她已知道,承影便是那卖废纸给她的圆脸侍卫,其武功更在墨阳之上。 春分未至,天黑得早。 不是什么年节,府里四处也都早早熄了灯,正院也不例外。 亥时过后,春花按小姐交代,悄咪咪把她叫醒。 屋里并未掌灯,借着窗户透进来的廊下灯光,她给小姐挽了个男式发髻,再穿上合身的夜行服,小姐顿时成了位俊俏小郎君。 楚南溪对春花指指她的床,拿起秋月找回来的猫脸面具,推开后窗,消失在微凉夜色之中。 十五岁的小丫头就这审美爱好,好在这张黑猫面具非常贴合,与黑色夜行衣十分相衬,意外有些俏皮可爱。 “楚潆是吧,再相信一次你写的野史。” 楚南溪在路边院墙暗影里疾走。晚膳后借口散步,她已走过一次这条路。 据野史记载,川陕宣抚使张忠,告发爹爹勾结北狄的密函,此时正藏在枢密院都承旨周秉义的书房里。 昨日谢相大婚,今日休沐,那么明日这封密函便会送到御前亲拆。 谢晏说,他能保爹爹与刺杀无关,可他不知道,爹爹还有另一个罪名,那就是私下接受北狄皇帝封爵。 楚行舟是南方本土将领,儿女都在临安,今年春祭还刚被封为平西侯,好端端的,他为何要接受北狄册封? 瞎子都看得出他是遭了陷害。 野史里写,年轻的官家并不瞎,他想召楚行舟回临安面圣陈情,可魏荃一党不愿意,张忠硬是用长铁钉,将楚行舟活活钉死狱中。 今晚,楚南溪就是要找到这封密函。 大夏官员一般寅时起床、卯时上朝,住在外城的官员还要起得更早。 楚南溪满打满算只有两个时辰,她不敢耽搁,站在周府墙角,往里投了两颗石子,听听没动静,便翻身上了墙。 好吧,这个翻身,并没她想象的那样优雅。 找到周府书房不难,官员的宅子结构都大同小异,若是有区别,那就区别在引进宅子的活水上,活水的流向可能会改变房宅格局,譬如相府。 好在周府与楚将军府一样,府里都没引入活水。 楚南溪潜伏在书房外时,听见两声猫叫,等了一会,并未出现什么异常,她一猫腰,推开书房门溜了进去。 她完全没留意到,房梁之上,挂着个和她同样身穿夜行服的同道中人。 梁上同道,亦面具覆面,露在外面的,只有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 那双眸子如同浸在泉水中的黑曜石,上眼角略长,弯出个温良弧度、自带三分深情。 此时,梁上同道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黑暗中那个纤细人影。 那人是谁?他来做什么? 求财不该来书房,难道周都承旨使的书房里,藏着更多秘密? 其实,在两天之前,梁上同道就派了手下来过,可手下翻遍整个书房,也没找到他们想要的密码簿。 眼看上巳节将至,机宜司收到密报,那千张走私北弓已在集结途中。 密码已被机宜司截获,只差能破解密码的密码簿。 他们试过《千字文》、《百家姓》等常被用作密码簿的短文,可译出来的密文却牛头不对马嘴。 之所以他得亲自跑这趟,只因手下说,书房里唯一没翻到的地方,就是一个上了锁的暗格。 锁暗格的是把复合六簧片锁,这大夏目前最难开的锁,没有之一,手下试了很多方法,根本无法将其非暴力打开。 可对于这位梁上同道本人来说,那只是个简单机械装置。 半个时辰前,他潜入书房找到暗格,用自己打磨的单钩、扳手,加上吐了口唾沫润滑,不多久便将那复合簧片锁打开了。 可惜,暗格里除了一份西北呈报御前的密函,什么都没有。 他当然也想看密函内容,但这是个实封函套,且用火漆印章封口。 火漆干透之后非常脆,无论再小心,只要拆开,它都会出现裂纹,御前拆封时,必会被分辨出来,判定为私拆无效。 还没等他放好密函,重新锁好簧片锁,外面就传来同伴的两声猫叫,提醒他有人来了。 不得已,他不得不先跳上房梁,后见机行事。 必要时,只能杀人灭口。 第012章 彼此成全 楚南溪明显没太多做贼经验。 她居然点燃了一只蜡烛。 梁上同道刚才用的遮光油灯,是经他改造过的,光照方向通过遮挡、可以调节。 他只希望下面那个莽撞的猫脸人快些结束,不要再引来周府巡夜护院。 很快,楚南溪发现了那个没上锁的暗格,她似乎愣了一下,没料到自己运气那么好,不费吹灰之力就拿到了密函。 还好暗格无锁。 楚南溪没急于去看密函,而是翻找书桌下的抽屉,那里有一堆拆过的信函。终于,她找到了那封张忠写给周秉义的信。 信中写着,他们要如何利用密函里伪造的北狄册封圣旨,以及楚行舟所作反诗,将川陕宣抚使张忠,贸然带兵进攻北狄军、兵败野狼谷之责,全部推给守城不出的楚行舟。 要口径一致,确保扳倒楚行舟。 “狗贼!” 楚南溪看罢低低骂了一句,从腰包里掏出一张纸,那是她模仿爹爹笔迹修改过的诗。 楚行舟很小就参军,是个地道军汉。军汉们写字大多不讲章法,自己模仿自己都不定能一模一样,写得大差不差,没人怀疑。 还有,爹爹的写诗水平,与李将军的什么“怒发冲冠”相差太远,改几个字、押韵就行。 楚南溪从腰包里摆摊一般掏出好几件工具,她还就地取材,将书桌上的一个铜砚滴架在蜡烛上加热。 不多时,铜砚滴的壶嘴里冒出丝丝水蒸气。 楚南溪拿起密函,并未从封口处下手,而是将封套侧面连接处,小心的放在水蒸气上薰。 梁上同道似乎有点明白,下面这猫小子还挺聪明,他避开易碎的封口火漆,反而要从无人注意的侧面连接处开一个新口。 这个想法甚是大胆。 水蒸气可使这种多层裱糊纸变得松软,把握湿度就很重要,粘合用的浆糊要变软,但纸纤维又不能太软,看得梁上同道都暗暗替她捏了把汗。 楚南溪边薰边反复触摸,终于得到了她想要的软硬度,再用那支银簪将纸一层层挑开。 这是个考验眼力和耐心的磨人活计,没几年专业功底和大量练习,不可能做得到。 耗费大半个时辰,楚南溪才将密函封套侧边,拆开一道毛毛糙糙的口子。 她用刚找到的那封对口径密信,替换掉密函中的伪造北狄封爵圣旨。 来了个以真换假。 重新封口就比之前快多了,用的是造这种多层裱糊纸的工艺。 她一点点的,用鱼鳔胶熬制的粘合剂,将挑开的纸纤维顺着原方向重新粘回去,因位置很窄,虽不难却非常耗时。 最后给封口处定型,她依然是借用那个铜砚滴,这次不是用水蒸气,而是用烧烫的平滑壶底。 为了不让被熨烫过的纤维发亮,她用准备好的白丝帕垫在封套上,再隔着丝帕熨烫。 完美复原。 终于,丑时过半,楚南溪将密函放回暗格,收拾工具,准备打道回府。 没有意外,就该出意外了。 楚南溪转身之时,一不小心,手肘将书桌上一本书碰落在地,寂静黑夜里,“啪”的一声,来得有些刺耳。 不光是她,梁上同道也紧张得摸出了怀中匕首,做好准备。 “有灯光!” “谁?谁在那里?” 外面远远传来巡夜护院的问话声,楚南溪立刻吹熄蜡烛,但,已经迟了,上下两人皆听到急促的脚步渐近。 好在外面又传来一声猫叫。 接着是两只猫打架的撕打声,它们还“啊啊啊”的边打边跑,渐渐远去没了声响。 “哪有灯光?你见过灯光会飘上屋顶?定是猫眼发亮,猫儿在发春打架呢。” “麻蛋!猫都发春了,爷爷我还没个婆娘。” “要什么婆娘?丽春院的小娘子不香吗?赶明儿发了月钱,我请你去快活快活。” “说定了哦,不请你是贼王八!” “嘻嘻,王八就王八,反正我姓王,不吃亏......” 俩护院小声嬉笑着走远了,楚南溪这才舒了口气,弯腰将那本书从地上捡起,可...... 只见她将书页翻了翻,又将它倒过来使劲抖抖,书里并没夹着什么。 不对!这书绝对有问题。 楚南溪看得出,书页用的是临安特有小竹纸,小竹纸很轻,这个厚度的书,绝不可能是这个重量。 她将蜡烛重新点燃,仔细检查这本书。 果然有可疑,书的装帧居然留的是活口,之所以要活口,只有一种可能,它的装帧线需要经常拆开。 寅时将至,楚南溪犹豫片刻,终抵不过她的好奇。 只见她熟练拆开藏在书页中的装帧活口,居然从书封夹层里摸出一本薄薄的小册子。 打开一看,小册子是本《太公家训》。 书封用的是加厚黄纸,小册子夹在里面,比书籍边缘略小一圈,从外边不易摸出,但却不可避免增加了书的重量。 一般人感觉不出,对于熟悉纸张的古籍修复师来说,掂量纸张重量只是基本功。 可这《太公家训》也没什么稀奇嘛,不就是前朝的一本儿童开蒙读物?周秉义把它藏在书封里,神秘兮兮的搞什么鬼? 楚南溪失望的腹诽两句,照原样系好装帧线,把这小册子抛在脑后,高高兴兴翻墙回府补觉去了。 等那猫小子走后,梁上同道才从房梁上跳下来。 他点亮遮光油灯,灯光映在他黑亮的眸子里,居然是今晚没在相府里用膳的谢晏。 谢晏先去锁好暗格,就算他亲眼看到猫小子打开密函的全过程,他也无法照抄。 可他能学着猫小子的动作,打开桌面那本书的装帧活扣。 竟然是本《太公家训》! 谢晏又惊又喜。 之前没想到,他们会用前朝这本几百字的《太公家训》做密码簿。 自从大夏使用《千字文》做孩童开蒙书籍,前朝的《太公家训》就渐渐淡出人们视线,很少有人家中还留着这本书,用作密码簿未免有些显眼。 它这才被周秉义藏在书封夹层里。 别说是墨阳,就算自己摸到这本书,也绝对不会凭借书的重量,感知书有异常,更找不到那个藏在书页里的装帧活口。 还真是缘分,他替猫小子开了暗格簧片锁,猫小子替他找到了密码簿。 谢晏对那有点莽撞的猫小子,生出几分好感。 第三次鸡鸣声传来,已经没时间了。 谢晏急急将每一列的首字背了几遍。 密码簿的特别之处,就在于它对句子的折叠,折叠处不对,就算知道内容是《太公家训》,密码也对不上正确的字。 等到他离开书房,出去与承影汇合,周府里的仆婢已开始起床活动。 “郎主,怎么在里面待了那么久?密码簿找到了吗?” 谢晏没回答,反而问他: “你看到那个戴猫脸面具的夜行人吗?他离开时走的是哪个方向?你有无印象,临安城何时出现了这号人物?” “只见他翻墙离开,出去不远就是十字路口,不知他会往哪边走。那人应该年纪不大,身手一般。可惜外面只我一人接应,没能跟踪他。” 承影又把他用磷火与猫叫,引开巡夜护院的事,告诉了谢晏: “那小子怎么在屋里直接点蜡烛?要不是我引开护院注意,就凭他那三脚猫功夫,不知能不能跑得掉。” “密码簿已弄到手,今日早朝恐有风波,我直接去凤凰岭找沈不虞,你回府替我取朝服。” 找人,皇城司最擅长。 那猫小子如此有本事,他可不能让这样一个人,不受控制的活跃在他眼皮底下。 谢晏一刻不愿耽搁。 在黎明前的黑暗中,直奔皇城司提举沈不虞府邸而去。 第013章 后殿朝会 卯时,晨曦初现。 一辆宽大乌篷马车,急急走在空无一人的御街上。 马车里坐着紫袍金配的宰相谢晏,还有位身着绿袍,腰系金色御仙花带,未挂鱼袋、却挂一把尺二雕花包金匕首的年轻郎君。 谢晏的目光,正好停在他腰间。 那匕首紫檀鞘身镂空雕花包金板,刀柄镶嵌红、蓝、绿三色宝石,甚是显眼。 他哂笑道: “非得天天挂着它,在殿上显摆吗?临安城谁人不知,你沈提举特权加身、尊贵显赫,何须一把孩提短剑来证明。” “我不像你。” 沈不虞懒懒瞥了谢晏一眼,却突然闪电般出手,将谢晏藏在袍子里那把、一模一样的匕首夺了过去,拇指指腹抚摸着蓝色宝石,还以哂笑: “什么都藏着掖着,恨不得连吃饭睡觉都要算计。 魏老贼见你府上坚如铁桶,便提议官家给你赐婚,想在铁桶上凿出个洞来,哪知你反算计他,竟顺势同意。 新婚夜想杀了你,你偏活着。他要将你和平西侯捆绑在一起双杀,却不知你转身向官家求了和离书。 事事都要算计,你累不累?” 同样的匕首有三把,绿色宝石镶在中间那把是沈不虞的,蓝色宝石镶中间这把是谢晏的。 红色宝石镶中间的,是官家赵祁的。 十岁那年,他俩还是康王赵祁的小伴读,三人同岁,谢晏最大,赵祁比沈不虞大三天。 先皇送他们每人一把,除了所镶嵌宝石,其余皆一般无二的双手握短剑。 一尺二寸。 它既可以是孩提短剑,也可以是如今的大号匕首。 官家特意下旨,准谢晏、沈不虞二人“随身携带、入殿不解”。 沈不虞的祖母,是赵祁的亲姑祖母,也是当年与孟太后一起扶赵祁登基的大长公主,沈小公爷与谢晏一样,父母都死于北狄攻破汴京那年。 康王即位,沈不虞便承了父亲爵位,封开国县公,初任皇城司提点。 “暂时没和离。” 谢晏垂眸看着自己剪得干干净净的指甲,这事他不会瞒着沈不虞,他是谢晏在这个世界里唯一的朋友。 “什么?”沈不虞有些意外,不由得身体前倾,追问道,“昨日你不是拿到了官家手谕?没给她?” “给了。过半年才去录黄,刚好那时我要去汴梁,顺理成章。” 沈不虞闻言,将谢晏的匕首抛回给他,再次斜倚在靠垫上,连连嗤笑:“既然决定和离,你可不要想着占人家便宜。” “我是那种人吗?” 想想有点不对劲,谢晏瞪了沈不虞一眼:“你认识楚小姐?以前怎么没听你提过?” “算认识吧。五年前,楚夫人在西湖溺亡,她伏在楚夫人身上大哭,那时,她还是个小女娃。县尉、仵作都在现场,我只是巡查路过,因涉及朝廷命妇,关心了一下。 那年你还在北军,我如何向你提?” 他们当时刚弱冠,看十二岁的楚南溪,确实还是个小女娃。 两人都不再说话。 马车走得很平稳,有节奏的晃动让车夫都有些昏昏欲睡,一夜未眠的谢晏却十分清醒。 和宁门外、人头攒动。 在京七品以上朝官,正在此接踵等候入宫,往外朝区最深处的后殿上朝。 远远看见枢密院都承旨周秉义、中书舍人刘玠,走在礼部尚书魏荃两侧,几人偶尔低声耳语,缓步而行。 谢晏、沈不虞默契对视一眼。 不知昨夜那个猫小子具体调换了什么,但他可以肯定,那封须御前拆封的西北实封密函,必与今日朝会有关。 他只能见机行事。 后殿内,两班文武官员分东、西肃立,其余三班亦以品秩为序,立于殿外,皆向“政在养民”横楣之下、御座之上的年轻官家行礼。 谢晏手持象牙笏板,立于文官班首,却并未急于上奏。 “臣,有本上奏。” 枢密院都承旨周秉义果然率先出列。 他手捧公文,扬声禀奏:“启禀陛下,野狼谷之败,非天不佑夏,乃人谋不臧。固有张忠空国远攻之失,更有楚行舟守城不援之过。” “此事不是已经议过了吗?”袅袅沉香青烟之后,传来赵祁的声音,“图阵推演结果,即便楚行舟倾巢而出,也难救朕的十万夏军。” 周秉义忙解释道: “陛下,臣今日并非要推翻谢相的推演结论,而是有新证据,证明北狄故伎重施,以封爵拉拢北境守将,臣恐叛将率兵投狄之祸,再度重演。” “启禀陛下,”礼部尚书魏荃也站了出来,拱手道,“臣亦收到消息,说北狄正往西北调兵,要从川陕打开缺口南下。” 此话一出,文武大臣议论声起。 “啊?北狄又要南下?” “这可怎生是好?” “北军、东军不能调......” “肃静!”站在赵祁身边的中官都知李内侍出声制止。 南下!南下! 赵祁最不愿意听到这两个字,临安府的龙椅都没坐热,他可不愿再度东躲西藏。 扫了一眼立在殿中的紫袍、绯袍两班大臣,他点名道: “扶光,你怎么看?” 谢晏,字扶光。 他上前一步,出列拱手道: “机宜司得报,北狄左丞相完颜隽已从留都汴梁回朝,他向天誉帝主张将河南地部分归还大夏。完颜隽归朝即封陈王,足见天誉帝对之信任。” 他既没反驳魏荃的话,也没说出他的结论,但话中之意不言而喻。 七年前,谢晏远赴北军之时,便身负皇命,重新组建边境机宜司。 他在北军锤炼五年之久,不仅让李将军的精锐部队脱胎换骨,更是将机宜司触角伸入北狄腹地。 后院的几位婢妾,也是机宜司招募的特殊密谍,她们将来会以“谢相小妾”的身份,被“赠送”给北狄各路权贵。 楚行舟的西军、李飞的北军,韩林的东军,互为犄角,以北军为首北伐,收复失地指日可待。 只是现今,还需蛰伏。 大臣们听谢晏陈述,心中紧张消弭大半。 早听说北狄天誉帝崇尚夏文化,是个读书人,现在连左丞相也倾向与大夏和平共处,大夏虽偏安一隅,可毕竟能过上太平日子,谁不盼望? 哪知周秉义将手中密函高举过头,频频冷笑:“谢相毕竟年轻,还是太天真!恐中了敌人的李代桃僵之计。 陛下可知,臣手拿之物是什么?” 一时间,大殿上所有人,包括赵祁的目光,都被他吸引了过去。 第014章 以真换假 谢晏侧身,果然再次见到那封曾锁在暗格里的密函。 李内侍点点头,有中官押班上前接过密函,见是实封,便让人拿出“比印册”核对火漆及印章。 谢晏面色如常,心中却如擂小鼓,目不转睛的盯着中官核对印鉴、检查火漆及封口。 直到中官合上比印册,才微微松了半口气。 中官押班正要破坏火漆,打开密函封套,只听站在御台左侧的沈不虞开口道: “且慢,让本官看看。” 所有人的呼吸都顿了顿,魏荃与周秉义不动声色对视一眼,心道这魔王又出来搞什么事? 沈不虞人高腿长,明明可以依信安县公爵位品级穿紫袍,可他就喜欢按五品提举皇城司官职穿绿袍。 一身绿袍站在一群紫袍与绯袍之前,偏偏还那样气场十足。 他面色白净,眉眼如剑星寒玉,却被魏荃他们视作“魔王”,当然不是信安县公之爵,而是官吏人人惧怕的、皇城司先行后报之权。 沈不虞接过尚未拆封的密函,前前后后看了一遍,似笑非笑的扫了眼周秉义,这才递还中官,示意他继续。 果然高明。 就算已知封套侧面被拆开过,他仔细去看,竟也未见太大瑕疵。 扶光口中那个猫脸面具人,到底是何来历?沈不虞内心警钟大起,临安城里居然有这么个作假高手,而且没记进他的小本本。 “陛下请看,这便是川陕安抚使送来的证据,北狄封爵诏书和楚行舟亲笔写的反诗。”周秉义腰背挺直,朗声说道, “平西侯楚行舟藐视圣恩,愧对大夏祖宗,竟然为了北狄许诺的封地爵位,背叛陛下、背叛大夏,请陛下明察!” 他的声音传到殿外,连殿外站着的三班大臣也听到了这一惊天消息: 楚行舟手握十万西军,其中三万精锐配备的都是大夏最好的军备,又经过楚行舟多年训练调教,并非乌合之众。 一旦背叛,这只精锐部队反过来成为大夏敌军,北狄从川陕长驱而入,也不是不可能。 “哄......”议论声再起。 “怎么可能?平西侯乃临安人士,家眷都在临安,他怎会反?” “谢相才刚与平西侯结亲,如何脱得了干系?” “连平西侯都反了,西北大门洞开,大夏危矣!” “临安无城可守,官家还要再往南......” 赵祁的心凉了半截,有些无助地看着李内侍,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 “念!” 李内侍展开纸页,待看清上面内容,不禁吓了一跳,试探性的看向陛下,陛下正心烦意乱,对他的暗示视而不见。 李内侍只好清了清嗓子,尖声念道: “周都承旨见字如晤,此北狄圣诏乃汴梁金工所制,与真诏无异,只须呈递陛下面前,定叫楚行舟百口莫辩......” “什么?” “念的都是什么啊?” “陛下!陛下!”周秉义听得头皮发麻、大汗淋漓,急急忙忙跪下、膝行上前频频磕头,“陛下请听臣解释,定是有人造了假信陷害臣!” 赵祁一脸莫名其妙,看向离他最近的谢晏,谢晏微微摊开两手,表示自己一无所知。 沈不虞凑上前去,在赵祁耳畔低声两句,他恢复了镇定。 赵祁对李内侍摆摆手:“别念了。反诗,平西侯写的反诗呢?找出来给朕念念。” “反诗?哦哦,有、有。”李内侍从密函封套里掏出一张纸,念道: “曾执吴钩荡寇仇,如今湖海寄闲鸥。不向芦花寻旧侣,却来江上弄晚舟。陛下,就这四句,念完了。” 赵祁接过去把信和诗都大概看了一遍,抬起头来,猛地一拍桌子,御案上的青瓷水注与鎏金小熏炉,同时叮叮当当的跳起来,他咬牙道: “这是反诗吗?嗯?!” 大臣们都吓得低了头,周秉义更是痛哭流涕,除了一口一个“陛下”,再不能言其他。 反诗是不可能有反诗的,楚南溪早把换出来的那首诗烧了。 楚行舟喝多了酒,确实会发牢骚,但不能代表他有反心不是? 倘若赵祁能看到原诗,“曾执吴钩荡寇仇,如今湖海寄闲鸥。不向关中兴事业,却来江上泛晚舟”,说不定,真会认定楚行舟嘲讽他不敢北伐。 “长乐,把周秉义带下去给我好好的审,将张忠直接发配岭南,不必回行在!” 沈不虞,字长乐。 他朝陛下一拱手,身后两名亲从,立刻将几近昏厥的周秉义拖了出去。 陛下盛怒,魏荃悄悄往后退了半步,仿佛自己从未出列说过话。 此时,坐在小驴车上晃晃悠悠出门的楚南溪,还不知道她已如愿完成这辈子的首杀。 离开皇宫,谢晏依旧登上沈不虞的宽大马车。 沈不虞把马车做得那么宽,就是方便他换衣服,有事出去蹲守,困了,还能在车上躺一躺。 车上有便服,外面的朝服一换,两人又成了临安城人见人不爱的俊郎君。 “你亲眼看到,相信了吧?”谢晏嘴角含笑。 刚才李内侍读信的时候,他联想到昨夜在书房里看到猫小子的那些举动,所有的不解都有了答案。 “确实完美。不过,那小子是如何得知周秉义有这封信?”沈不虞双臂环抱胸前,“这人得尽快找出来。如果合适,可以让他到皇城司任职。” “你可得了吧,皇城司要他做甚?他武功不行,做不了你亲从。你的察子只要会趴屋顶、听墙角就行,需要懂手艺活吗?”谢晏无情嘲笑。 沈不虞白了他一眼,不屑道: “好像你机宜司又有多高明似的,还不是靠把女人送别人床上套情报?我可要提醒你,女人都善变,你可别被她们给卖了。” “你个乌鸦嘴。走,咱们也别回去了,到青云庄吃鱼去。” “青云庄?是河豚上市了吗?去,必须去。” “我说什么了?皇城司的人与河豚最配......都一样毒。” “谢扶光,你别逼我说好听的!” 谢晏真的心情大好,不为别的,密码簿弄到手,那批走私北弓送货的时间、地点就全得到了。 忽然,马车外起了喧嚣。 “快去看热闹,将军府的大小姐回门讨嫁妆,居然惊动了官府!” “哪个将军府?” “楚将军啊,对了,如今楚大将军已是平西侯了。” “楚小姐不是刚嫁给谢相公吗?” “就是她,天可怜见,嫁的夫君不行,回娘家还要被叔婶欺负......” 马车里“不行的夫君”脸上笑容尽收,重新变回那个冷面相公,不等马车完全停下,他一撩门帘,翻身跳了下去。 他倒要看看...... 谁敢欺负他谢晏的夫人! 第015章 骗信 其实,谢晏他们下朝的时候,楚南溪的回门戏已快唱到尾声。 回门讨要嫁妆的桥段,楚南溪过去看过不少网文短剧。 直到自己在将军府门前,跳下小驴车那一刻,她才知道,直接堵门打脸的桥段,在将军府这种大户人家是不可能发生的。 楚南溪前脚刚跳下小驴车,后脚就被二婶亲亲热热搀住胳膊往门里带,二叔也弓着腰陪笑跟在身边: “南溪,怎么就你一人回来?” “我夫君上朝去了啊。”楚南溪自然而然的回答。 二叔眼珠子转呀转的往驴车里瞟,但其实他也知道,若谢相公跟着来,必不会坐这巴掌大的小驴车。 见身旁没别人,二叔迫不及待低声问: “成亲那晚什么情况?相府防得滴水不漏,我们一点消息也打听不到。听说昨日休沐,谢相公还是一早入了宫,那我们……” 楚南溪左手掩于嘴边,也学着他同样压低声道: “那晚我还没来得及动手,就另有刺客冲了进来,刺客被抓,打乱了我们的计划,二叔派去放火的家丁,火没放成,就被护院发现,当场就......” 她用手做了个抹脖子的动作。 楚行简双眉挑起,两眼放光,嘴角的胡须跟着笑容一翘一翘,装模作样问道: “也就是说,相府有刺客,但与我们将军府无关?只是……别的刺客?那又是谁?谢相公有没有查出刺客身份?” “夫君说,他们用的是北狄三棱箭,说不定是北狄派来的。放火家丁没机会说话就死了,不会有人知道我们的计划。” “蠢货!死了才好。” 二叔低骂一句,皱着眉踱了两步,脸色渐渐放松下来。 没机会刺杀好办,还可以有下一次,但若是刺杀失败被拿住,他一个城门郎,怎么和谢晏正面刚? 楚南溪一脸单纯的懊恼道: “南溪还怕二叔你生我的气,都怪我没用......” “没事就好,”楚行简像是想起什么,手向她面前一摊:“那匕首呢?放你那不安全,还是交给二叔。” 楚南溪从袖筒里、拿出那把没任何装饰的带鞘匕首,从容将它交回到二叔手里。 还好她聪明,为了不让二叔生疑,昨日与谢晏达成协议后,便向他要回了这把匕首。 唯一的罪证就在眼前,也说明楚南溪确实没动手,二叔二婶同时松了口气。 他俩不约而同的挺直了背,楚行简双手拢入袖中,卢氏也松开搀着楚南溪的手,与她拉开了距离。 咦?门口的亲热呢? 这两日,楚行简夫妇过得真煎熬,愣是没打听到相府任何消息。 说什么都没发生吧,他们派去放火、杀楚南溪灭口的人始终没回来;说发生了什么吧,也没见相府、官府找上门来问罪。 按计划,今日早朝,本该有殿前司来府传召,让他带着楚行舟骂谢晏误国、让女儿借大婚杀谢晏的信件入殿,他也能因出首兄长立功。 可左等右等,只等来回门的侄女。 “既然没事,你进去给祖母磕个头就回吧,我们不过是你叔婶,没道理留着你,反让谢相公担心。” 卢氏早没把楚南溪看成是将军府的人,更何况,她那小驴车上,明显什么也没带回来。 昨日她便让人把正院收拾出来,打算他们一家子都搬进去。 正院多宽敞,不像他们一家十口住东院,转个身都嫌挤。 这两年女儿楚宝琪大了,掌家的卢氏便借口让她与南溪作伴,将宝琪挪进了正院,可自己儿子还要跟庶子挤在一间房,像什么话。 临安府内城寸土寸金,官家定行在至此,虽说让本地官员保留原有住宅,可官职低的,哪个不是发给外城土地,被迫置换出去? 能住在内城,还有这么大的府宅,不知多少人羡慕。 楚南溪没回卢氏的话,却将楚行简拉到一旁,神秘兮兮问: “我听夫君说,爹爹旧伤复发,官家有意召他回临安修养,让二叔去接替爹爹执掌楚家军,不知是否有这回事?” “让我去......你真听谢相公这么说?” 楚行简又惊又喜,折腾这么多事,他为的不就是拿到长兄手中兵权? 楚南溪点点头又摇摇头: “可我爹爹酒后写了首诗,不知怎么就传到官家面前,说我爹爹讥讽官家‘不向关中兴事业’,是谋反。可我记得我爹的信上写着‘此獠不除,难报圣恩’,忠君得很,哪来的造反?” 楚行简的小心肝啊,如同钱塘江上的弄潮儿,忽而被抛上浪尖,忽而被拍到谷底。 他顿时急红了眼:“对对对!我大哥从没想过造反。” 虽没见过反诗,但楚行简相信是真的,大哥就是这样的人,一饮酒就耍豪迈,自己出首大哥陷害大臣可以,还能戴罪立功。 可官家直接定罪大哥造反,他二房也难逃牵连。 “如今,谢相公成了我夫君,他对我体贴入微,对爹爹的信必不追究。”楚南溪装出一副娇羞小妇人神态,并信誓旦旦道, “二叔,那封信还在吗?只要将它交给我,我保证,夫君会拿着信去向官家解释,我爹爹是忠臣,那首诗根本不代表我爹有反心。 至于信上的狠话,那不过是岳父对女婿的恨铁不成钢,是私怨。 只有爹爹平安回来,二叔你才能去接手楚家军。” 楚南溪的注意力都放在那封伪造信上,她担心楚行简狗急跳墙,毁掉那封信,那么自己还真不好对付他。 楚行简有些被侄女绕晕了。 他满脑子都是要去接替长兄执掌兵权,有了兵权,还怕军功、爵位轮不到他头上? 至于楚南溪说的,要用那封伪信去证明兄长有忠君之心,他居然觉得有点道理。信里那些话都是他写的,甚至还有什么“赤胆忠心,苍天可鉴”,他可真是人才。 于是,楚行简忙不迭从袖中抽出那封伪信,将它塞到楚南溪手里: “信在!当然在!侄女婿肯去为楚家周旋,那最好不过。不过是一首模棱两可的诗而已,有侄女婿出手,你爹爹必能化险为夷。” 楚南溪展开信看扫了眼,是它没错,这才展颜一笑: 证据到手。 “南溪......南溪!” 卢氏慌慌张张跑过来,“你快出去看看,你舅父怕不是魔怔了,他让人来挖中庭那两丛牡丹,还拿着条鞭子,谁上前拦就抽谁!” 楚南溪“噗呲”一声笑了,没想到,舅舅还真是来抽人的。 来得正好。 第016章 嫁妆 楚南溪的亡母,有两兄一弟。 建兴帝南渡之初,其父王继昌为江南首富,深知战乱财产难全,索性将半数家财献与官家,更为军队提供万石粮草,换了个“忠义侯”的虚爵。 长子王樾,授成忠郎,差遣临安府粮料院监官。次子王柏,授承务郎,差遣湖州司户参军,他们都算是商贾走了仕途。 唯独今日拿着鞭子、闯入将军府的小儿子王槿,无官无爵,做了个手握特权的皇商。 王槿有对双生子,十六年前,妻子用命换了这对儿女出生。 人人都说双生子不祥,王槿却对他们疼爱有加,再未娶妻纳妾,只管专心抚养一双儿女长大。 女儿王灿儿比楚南溪小一岁,两人从小便要好,姐姐死后,王槿更是心疼外甥女,常将她接至侯府居住。 昨日,王嬷嬷受楚南溪之托,回侯府找忠义侯,去拿当年夫人出嫁时的嫁妆单留本,因她怕卢氏掌管长房资财多年,早已将其替换或篡改。 外孙女嫁了个奸臣,忠义侯本就为她叫屈,但官家指婚,他一个无权虚侯,又岂能置喙。 如今,南溪要讨回母亲留给自己的嫁妆,忠义侯府不可能坐视不管。 楚南溪见到小舅父王槿的时候,他正一手叉腰,一手执鞭,指挥家丁挖中庭那两丛、足有一人高的牡丹花。 “王三爷,使不得啊!虽说这两棵牡丹是大夫人的陪嫁,可它们也在侯府长了二十年,侯府养恩早就超过当初……” “放屁!”王瑾大手一挥,打断了三夫人的话, “依《夏刑统》,奁产乃女方私产,纵经百年,权属仍归女方及其嫡系血脉,此两株姚黄、魏紫,先姐奁产明载、官衙备案,就是闹到官家面前,它们也是南溪的财产!” “唉呀,南溪舅舅,有话好说,切莫动粗……”楚老太君拄着个拐杖,由二郎的婢妾搀扶着,颤颤巍巍从内院赶来。 这两株牡丹是个稀罕物,前几日,二郎与二郎媳妇儿才找她商量,说是牡丹花被赵府尹看上了,想要分一株到他府上,若让王三爷把花挖走,他们到哪去找另一株? “这两株牡丹,株龄超过三十年,至少值五万贯。” “何止?那天赵府尹来,看了都啧啧称奇,说此为牡丹王后,价值连城!” “再好也是长房先夫人的陪嫁,大爷还在呢,难道二爷还敢替长房做这个主?” 跟来看热闹的几个婢妾低声议论着,听在老太君耳里更是心急。 这个主,是老太君做的。 她亲生的二郎、三郎,为官多年,依然是芝麻绿豆点大的官,眼看孙子、孙女们都到了议亲的年纪,虽有将军府兜底,毕竟他们只是大郎的侄儿、侄女,比不得亲爹有出息来得硬气。 如今,老二有机会攀附上皇亲赵府尹,莫说挖府里的两株花,就是把亲孙女抬去给赵府尹做小妾,她也狠得下心。 就这会儿功夫,中庭里就围满了人。 楚行简急着要过去和王瑾理论,却被楚南溪拉住了袖子: “二叔莫慌,南溪可以把牡丹留在将军府,只是......” “只是什么?”楚行简愣了一下,没想到楚南溪会先妥协。 楚南溪眉眼弯弯,一副人畜无害的乖巧样:“只是要二婶把南溪其余的嫁妆如数归还。等二叔不日得了兵权.......” 对呀!还有兵权要拜托侄女婿呢。 楚行简想都没想,立即同意: “没问题!你娘留给你的嫁妆,本该归你,是你二婶头发长见识短,你莫与她计较。” 跟在不远处的卢氏,气得朝楚行简翻了好几个白眼,可若不答应,别说什么兵权,就连眼下两株牡丹都保不住。 既达成协议,王三爷停手,王嬷嬷也开始照着先夫人的嫁妆底单,核对实物。 “小姐的嫁妆,除了那两棵牡丹花,其余都妥帖了。”王嬷嬷来回。 卢氏看着王嬷嬷就一肚子的气,刚才好几个被她调换的古董摆件,都被王嬷嬷认出来了,真是一点没讨着好。 “南溪,嫁妆你可都收好了,回头再说缺了什么,别怪二婶不认账。”卢氏阴阳怪气说完,转身就要走。 楚南溪伸手将她拦住,含笑望着她: “哎,二婶别走呀,我娘的嫁妆这才清点了一半,还有一半,趁着我小舅爷在,我们也要清点带走。” “什么?还有一半!” 卢氏脑子里“嗡”的一声,连忙拿眼去瞅楚行舟,提醒他赶紧来给自己撑腰解围。 “还有一半?” 有很多仆婢来府没几年,楚南溪的话让她们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哪来的另一半?”楚行舟赔笑道, “你娘在世时,由她执掌中馈,那几年兵荒马乱,朝廷饷绌,军中粮草经常有上顿没下顿,你爹经常要动用私财以充军饷,说不定那时就已经填补掉一部分了。” “对!刚才王嬷嬷已对过账,两丛牡丹花也是你自愿留在将军府的。怎么,你这腿还没迈出门槛,就想回头赖上我们?” 卢氏回过神来,恨自己差点被这小丫头唬住,自己掌家五年,有什么账是做不平的? “二婶怕是忘了,五年前,我娘去世时,她的家产可是拿出来清点过的,我一半,我阿兄还有一半。爹娘有没有拿私财充军饷我不知道,但我们分的,是我娘实打实的遗产。我阿兄还健在,莫非,他那一半被你充了公?” “胡说!你阿兄当年杀了人,早已被楚家除名,他能得什么财产?”老太君用力跺了跺拐杖,痛心疾首道, “你爹当年就想打死他偿命,是你溺子如杀子的娘,偷偷将他捐到道观里,才捡回一条性命。” “阿兄虽被楚家除名,但不影响阿娘将从王家带来的嫁妆留给他,更何况这份遗产,在官府同样有备案文书,祖母莫不是想抵赖?” 楚南溪的话,像铁锤一般砸在卢氏心头,她咬牙腹诽不止: 该死的小蹄子!以前怎没见她这般灵光?难道,她一直在装傻骗我?早知如此,我就不该心软,留她活到今日。 “拿出来吧!楚北川既已不是楚家的人,他这一份遗产,本小爷要将它们清点带走,等北川期满还俗,再如数交还给他。” 其实王瑾心中很后悔,后悔当年没有更多关注阿姐和她的孩子。 他夫人难产死后,王瑾沉沦了好几年,后来为了孩子,一直在外奔波,直到几年后,黑白两道皆被他做得风生水起。 而那时,外甥楚北川因参与一群纨绔、衙内斗殴,错手杀死知州儿子,被知州紧咬不放,楚行舟才忍痛要杀了儿子给人偿命。 阿姐只好偷偷高价买了度牒,将儿子捐给道观赎罪,才保住儿子一条命。 卢氏心里清楚得很,楚北川那份遗产,确实被挪用了不少。 府里开销大,自己夫君挣的俸禄少得可怜,长房交的公钱倒是不少,可也经不起这一大家子挥霍。 摆着现成的钱不用,难道还要让他们过苦日子? 她清了清嗓子,一本正经道: “楚北川在玄元观修行十年,哪年府里不向道观捐银子?这些不是钱?用王氏给他的遗产来折算,只少不多。要怪,就怪王氏溺爱儿子,害儿子成了杀人犯!” “是吗?楚家每年给玄元观捐了多少银两?你倒是说说看。” 楚南溪身后传来个温润男声,如珠玉落盘、清越入云。 所有人都循声望去。 第017章 除籍 二十岁的楚北川,猝不及防出现在众人面前。 离家时,他还是个泪流满面的怯弱少年,如今已出落成胸怀苍生的翩翩郎君。 十年修道生涯,将他纨绔气质尽褪,只剩周身云淡风轻。 “卢氏,你刚才说,楚家每年都往玄元观捐善款,何时何地何人接收了你的善款,今日,还请你当着我录事师兄的面,将账核对清楚。” 楚北川将话抛出,便径直走到楚南溪身边,对她温柔一笑: “妹妹,你出嫁那么大的事,也没提前来告知阿兄,阿兄虽身在道门,心里是有你的。” 楚南溪鼻子酸酸的。 后世她没有兄弟姊妹,从不知道有位哥哥是这样的感觉。 昨日,她让春花去将楚北川找回来,首要目的是追回阿娘遗产,再就是要把阿兄拉出道观,改变书中,他于几个月后暴死道观的命运。 楚南溪纯粹只是照着野史修补遗憾。 直到亲眼见到仗义的小舅舅、温柔的阿兄,她才意识到,她不是在修补古籍野史,而是在真实的生活。 当看到楚北川出现,卢氏恨不得嚼了自己的舌头。 玄元观录事,是位三十来岁的中年道士,显然有备而来,他拿出一本厚厚的布施册,翻到其中一页: “澹渊师弟入观十年来,玄元观收到五笔来自楚将军夫人王氏的布施款,共计一百零五贯。 将军夫人过世之后,再没收到楚府任何一笔布施款,有布施册为证,楚府若有异议,可请道录院主持查证。 各位既与澹渊师弟有血缘关系,贫道代表玄元观告知,自即日起,师弟赎罪期满,经道录院依法判其还俗,去留自便。” 王槿拍拍楚北川的肩,哈哈大笑道: “好啊!小舅舅终于盼到你回来的这一天。北川,楚家若是交不出你母亲留给你的遗产,忠义侯府自会替你将官司打到陛下面前。” 楚行简做了个吞咽动作,可喉咙干干的,吞了个寂寞,磕磕巴巴道: “卢氏,快、快去清点北川的财物,看缺了多少,把外城的宅子卖了,若还不够,城里还有几间铺面……我写张欠条,缓几日,必将所欠折价补齐。” 老太君两眼一黑,晕了过去。 “老太君!老太君!” 在众人的呼唤声中,老太君悠悠醒来,只见楚北川正手拿一根长针看着她,老太君吓了一跳,忙向旁边躲闪: “又不是我让你去道观,你莫害我!” 楚北川将手中银针纳入针包收起,面如止水: “若真是老夫人送我去道观,我倒是要跪下来给你磕三个响头。当年,只有我娘相信我没杀人,我爹想送我走,是你以性命相逼,非要我爹送我去州府,说杀人偿命。” 老太君面色尴尬,眼神闪躲,讷讷说不出话来。 录事师兄见楚南溪看着阿兄,吃惊得就没合拢过嘴,笑着向她解释: “楚小姐是奇怪,澹渊师弟如何懂得行医吗?师弟刚入门,就拜在孙师叔门下,这十年来,师弟修的是医道,早几年便已出师。将军夫人的善款,也照夫人意思,悉数放在道观行医施药、治病救人之上。” 又是阿娘。 那么好的阿娘,偏偏被人害死。 楚南溪呼吸微微急促,眼里更是透出几分决绝:害死阿娘之人,我必不放过。 此时,春花急急跑了进来,低声道:“小姐,族长已到府门外,给刚回府的三爷迎个正着。” 楚南溪笑了:好啊,苦主都在,今日就要新账旧账一起算。 “二兄,族长来了!” 楚三爷领着族长进来,见府里人都聚在中庭,正感觉莫名其妙,再一看,人群里还站着王槿王大官人、多年未见的侄儿楚北川,更是其妙莫名。 “族长,你老人家要来怎么不先行差人知会一声,你看我们这一大家子事......让你看笑话了。”楚行简陪笑迎上去,“行止,快、快扶族长入正堂。” 族长却甩开楚三爷的手,肃色道: “既然人都在,话就在这里说吧。我听说,你府上有人不安分,谋害兄长、祸及宗族,罪该除籍!” “族长,你这是听谁说的?我与我二兄,兄友弟恭,从未发生龃龉,哪来的谋害兄长之......” 楚三爷差事主管崇正观,是个每年数十贯俸禄,另有少量米帛,属于饿不死、也活不好的闲职微官,说他谋害兄长,那都是高看他。 此时,楚三爷最后一字尚在唇边,忽然有种不好的感觉,眼睛不由自主瞪向二兄: “......说。” 楚南溪上前一步,将先前从楚行简手里骗来的伪造信,先递给小舅舅、阿兄过目,再递到族长手中: “族长,这便是我二叔冒充我爹爹写的信,信中唆使我去刺杀谢相,幸好我及时醒悟,未对楚氏一族造成危害。” “你胡说!”楚行简见南溪拿出伪信,便知自己上了侄女的当,气得指着她鼻子骂道, “此信就是出自你父之手,他才是那个让楚氏有灭门之灾的人!” “哦?是吗?王嬷嬷,把我爹平日里写给我的信拿来。” 楚南溪接过信,凑到族长手拿那封伪信旁边,纤纤玉指在伪信的“南溪”二字上点了点: “族长请看,我爹爹平时都称我作‘溪溪’,而这里,却如其他人那样称我‘南溪’,此为第一。 我爹爹常年驻守西北边城,西北军中用的都是麻纸,且不漂白,而临安特产便是白而细腻的小竹纸,便如这张伪信纸这般,此为第二。 皇恩浩荡,将小女许配给谢相为妻,二人交换婚帖,是经过我爹爹同意的,他又如何会置女儿生命安危于不顾,让手无缚鸡之力的亲生女儿,去行刺自己夫君?此为第三。 二叔,证据确凿,你说这不是伪信,可敢让我夫君谢相公,将信呈递官家,让官家定夺?” 关键时刻,谢相夫人的身份,她不惜借来一用。 “这......” 楚行简心急如焚,一把将楚南溪推开,劈手就要去抢族长手里的信: 毁了它!就什么证据都没了! 楚北川眼疾手快扶住妹妹,一脚将扑向族长的楚行简踹倒在地。族长气得山羊胡子都飞起,指着楚行简哆哆嗦嗦道: “你个逆子!今日老夫就要替你爹管教管教你,来人,写除籍文书!” 跟着族长来的几个族人,在楚老太君的哭闹声中抬来小桌,正准备铺纸研墨,旁边又传来一个男声: “楚族长,可否看本官面子,手下留情?” 第018章 外援 今日,将军府新妇回门,各路神仙像是谁下帖子请那般,纷纷现身。 此刻说话这位,他甫一跨进将军府,门内还没见骚动,门外吃瓜百姓已沸腾起来: “快看,那不是临安府赵府尹?他还穿着官服。今日谢夫人回门,怎么把府衙老爷也招来了?” “我王五打包票,楚府肯定出事了。你们看见没?楚道长回来了!” “楚道长?哪个楚道长?” “你傻啊!早年楚家被除名的大公子,玄元观里修行那个。莫不是……楚道长要归族了?” “有可能,楚家族长也在里面。” “府里闹哄哄好一阵子,这会儿又不停从里面搬箱子,难道是......楚二叔霸府宅鸠占鹊巢、谢夫人争家产大闹侯府?” “哈哈,当年你退出话本圈,我们是不同意的。” “走走走,我爬树上看看去,卖消息给慕秀才,他给的铜板多。” 都说流言比真相跑得快。 这不,要去鱼庄吃河豚的谢晏和沈不虞,在马车上也听到了“叔婶欺负谢夫人”的消息。 毕竟,平日里楚大小姐香香软软,绝无可能是她欺负粗鄙叔婶。 府尹赵世策刚下朝就得到消息,说楚大小姐带着忠义侯府王三爷,到将军府刨自己还没到手那两丛牡丹。 这还了得! 科举入仕、仗着曾是官家陪读,乱世升天的宰相谢晏,都没被赵世策放在眼里,那花钱换爵、商贾出身的忠义侯府,作为官家族叔的他,又岂会在意? 赵府尹前脚进门,小厮还没来得及把门关上,姑爷谢晏和沈不虞后脚便跟入了府。 来得早不如来得巧。 正好看到身着绯色朝服的赵世策,叫停楚家老族长写除籍书。 “楚老族长,一笔写不出两个楚字。楚二郎做为楚府家长,不过是处置些家中物什,就算是有些微末纠纷,也不能被外人仗势欺压,非走到除籍这一步。” 楚行简可不能被赶出家门,自己那两丛三十年牡丹还没挖走呢。 赵世策猜,一定是楚南溪得了消息回来闹,族长迫于她相府夫人身份,怕谢晏在背后给家族搞鬼,才不得不开除她二叔。 府尹大人昂起下巴,更显其方面大耳,他身材宽硕,确实颇有先祖气象。赵府尹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官威十足: “就算尔等写下除籍书,本官也断不会为楚家盖章确认。” “啊?不确认?” 族老们立即小声议论。 大夏实行家族管理制,族中事务族长、族老们有权先于官府独立处置。可家族的除籍书,没有官府朱印确认,便不能录黄生效。 那这除籍书写了有何意义? 老族长正色道: “赵府尹这是什么意思?国有国法、家有家规,我楚门家事,府尹如此插手,不好吧?” 赵世策没想到,楚族长还敢反驳自己,顿时黑了脸: “临安府除了皇宫禁院,还有我赵某人不能插手的事?” 想当初,赵世策还只是小小县令,便敢于割血祭旗,以皇家宗族身份带领三百牙兵勤王,官家得江南皇室宗亲拥护上位,他算抢了头功。 官家都要称自己一声“族叔”,小小江南楚氏算哪根葱?见族长不敢接话,赵世策皮笑肉不笑轻嗤一声: “老族长,本官以为,你也只是被小人蒙蔽视听,才敢这么跟本官说话,本官可恕你无罪。明日起,本官便要亲自去为楚氏一族丈量族田,但凡查到多报一分,都算尔等欺君,可好?” “啊?丈量族田?” 老族长一下被戳了软肋,与同来的两位族老相顾失色、慌了手脚。 每个大家族都有自己的祭田、义田和学田,共同组成“族田”这个家族共有财产,族田产出,皆作为祭祀祖宗、帮助族中弱小以及族学支出。 因大夏律规定,官府抄家不涉族田,且不需按亩纳税,族田往往被大户人家当成藏匿私田的好去处,想方设法多报族田数量。 田亩根本经不起官府丈量核查。 楚行简坑害兄长行为虽可恶,但毕竟没坑成功,怎及自家府上田产被府衙清查来得重要? 瘦高族老眼珠一转,忙不迭顺着府尹的话开脱: “是!是!我们确是被楚大小姐蛊惑,她说,若为她办成此事,愿捐献二十亩族田,我们才勉为其难,做此决定。” “府尹啊,管一个家族不容易,我们也是为了那点家族财产......确实不应该,对不对?族老?” “啊?对对......不应该不应该,除族是重了点。” 看仨老头唯唯诺诺自行打脸,把楚南溪都气笑了: 答应捐二十亩族田,不是他们主动向自己要的吗? 楚南溪万万没想到,眼看就要拿到除籍书,会冒出个八竿子打不到的赵府尹替二叔出头。 难道只是为了那两株牡丹? 不行,必须拿回伪信,那是铲除楚行简这颗毒瘤的重要证据。 可楚南溪还没来得及动手,便见楚老太君连滚带爬伏在赵世策脚边,哭诉道: “青天大老爷!幸好你来得及时,我家二郎是被冤枉的,他并未伪造书信陷害长兄,一切都是楚南溪那小蹄子编造出来的,谢相夫人仗势欺人、威逼母家,青天一定要为楚家做主啊!” 赵世策心中一惊: 原来除籍不是因那两丛牡丹,而是楚二造伪信的事,居然被楚大小姐看破了。 这个蠢驴!伪信之事,不知谢晏是否知晓? 此事绝不可扩大,若是让那位得知,只怕自己这个提出用楚行简的人,都要被连带斥责。 赵世策拿定主意,对族长面露三分关怀之色,大步行至他面前: “哦?还有此事?什么样的信?呈与本官一看。” 老族长的脸,像被揉皱的粗麻纸那般,眼神更是能把楚老太君千刀万剐: 辱骂宰相的伪信,是能给府尹看的吗?这老虔婆是怎么嫁进楚家的? 骂归骂,伪信正抓在自己手中,想掩盖也来不及,老族长只好硬着头皮,将信呈递过去。 赵世策只装模作样扫了一眼,抬手便将信撕了个粉碎,扬了。 他哈哈大笑道: “一看便知,这是有人故意挑拨将军府大房与二房的关系。既是伪信,如此不堪言语,不必留着污人耳目。本官做主,今日到此为止,家和万事兴,老族长,你说是也不是?” 赵府尹居然直接把伪信扬了! 楚南溪瞠目结舌,是她大意了。野史只是把赵世策描述成一个乱世投机分子,她还是高估了此人底线。 看到伪信碎片如雪花纷纷落地,把柄全无,低头垂首的楚行简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他抬起头来,面有得色的斜了楚南溪一眼。一眼之下,楚行简瞬间脸色再变: 谢晏! 谢相公几时入的府? 楚行简赶紧再次低下头,连腰杆也更弯了几分: 神仙打架,关他一个城门郎什么事? 第019章 两全 楚行简的脸色变化,正好落入赵世策眼中。 赵府尹顺着楚行简目光方向转头看去,顿时脸上笑成了老菊花:“哟,是谢相!这么巧?你也来了?” “赵府尹,这话该是我问你才对。” 谢晏声音没什么温度,丝毫不掩饰满脸不待见,“夫人回门,我下朝顺路接她回府有什么问题。你呢?赵府尹?你怎会出现在我岳丈府中? 我若不来,岂不是任凭你们欺负我的人?” 谢晏话音刚落,本想低头装死的楚行简,赶紧硬着头皮赔笑解释: “都是一家人,谢相言重了。南溪回来拿嫁妆,我们桩桩件件都已核对清晰,哪里谈得上‘欺负’她?况且,赵府尹只是就事论事,并未针对任何人。” “是啊是啊,谢相误会了,虽说大伯不在府中,我们可不敢怠慢南溪。” 卢氏说话声音越来越小,都说谢相杀人不眨眼,她有些怕这位侄女婿。 谢晏也没拿正眼看他们,只管低头向诧异回身的楚南溪缓声道,声音不大不小,每个字都飘进在场人的耳里: “今日早朝,岳丈大人被人设计陷害,幸得官家英明,已下令将两位当事人绳之以法。 其实他们不知,就算岳丈大人离开平西军,官家也不会再派楚家人去接替他,而是会将精锐拆散,分派到北线各路军中。 重新组建的平西军,亦会交给官家信任之人执掌,比如......”他转脸看了身边的沈不虞一眼道, “比如,清河大长公主府的沈老驸马。” 沈不虞双手背身后,正在饶有兴趣的看戏,忽听谢晏点到他七十岁的老祖父,不由得挺直腰背、一脸骄傲的配合他。 要不是场面严肃,楚南溪差点控制不住自己上扬的嘴角。 她只好抿着嘴、不停眨巴眼睛,缓解心中想笑的冲动:昨晚的行动成功了!被拆开的密函没有暴露,爹爹保住了。 一息之间,楚南溪的内心狂喜,竟如潮水般冲击着谢晏的心。 谢晏愕然,紧紧盯着眼前这张朝思夜想的脸: 她虽一直在眨眼,但脸上并无异常表情,难道,狂喜才是她内心的真实感受?可我怎会感知她的情绪...... 楚南溪并没关注谢晏的异样,但一旁的赵世策却如芒在背。 沈老驸马在成为驸马都尉之前,就是位年轻将领,武将尚公主,这是大夏朝多年惯例。 九年前,沈老驸马重新披挂上阵,护着官家一次次躲过北狄追兵。 宫中兵变,老驸马同样带着几十护卫冲在前面入宫勤王,路上正好撞见、卷了金银细软准备出逃的赵府尹。 好在沈老驸马见朝局未稳,并未宣扬,让以勤王为傲的赵府尹保住了颜面。 谢晏几句话,便让楚行简和赵世策心都凉了半截。 哪知他接着又补充一句: “刚才那封伪信撕了没关系,舅兄与族老们都看过,某不介意请皇城司替诸位场景还原,只要有三名人证,罪名同样成立。” “啊?皇城司?” 族长、族老们再度慌了神,先前是会少块地,现在是会要了他们的老命,命都没了,还要多那块地做什么? 更何况,若是进了皇城司,伪信成了公案,便不再是能在家族内部处理的家族纠纷。 难怪说谢相手段狠毒,赵府尹扬的只是封伪信,他连妻族都能给你扬了。 可赵世策不是族老,兵变当时他只是准备逃跑,但城门很快便关了,没跑成。只要他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他的目光,在这对显然没商量好的夫妻身上扫来扫去,已然抓住了谢晏这招的软肋: 软肋,就是他夫人楚南溪。 楚南溪早知有伪信,为何不告诉谢晏?根本不需拿到伪信实物,只要对楚行简严刑逼供,这软骨头只怕没上刑就招了。 而伪信证明的是楚行简有害谢晏之心,楚南溪只求家族将他除籍,应该是还顾及血脉情分。 谢晏果真要将此事闹到皇城司,他是能赢,可他夫人未必会满意。 赵世策胸有成竹,打断族老们的窃窃私语: “谢相,黎明百姓生活不易,你可不要仗势欺人,小事化大,让你岳家失了颜面。谢夫人今日是回门、不是屠门,你把皇城司拖进来,让谢夫人今后在楚家如何自处?” 谢晏进来得晚,并未听到楚南溪一二三条摆明伪信证据,但昨日楚南溪曾求过他,暂时放过楚行简,因留着他有用。 楚南溪今日要将楚行简除籍,自有她的道理。 尊重且不干涉她,契约夫妻第一条。 谢晏正想如何两全,忽然,他又感受到她心中不安情绪,似乎并不愿意往皇城司这条路进行下去。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穿越九年,谢晏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一而再、再而三的出现,他似乎能感受楚南溪心中隐藏的情绪。 难道这就是弗雷德里克说的心电感应? 难道,楚南溪真是楚云? 她们长得还如此相似...... 谢晏表面不动声色,心中却沸反盈天,他恨不得立即把楚南溪带走,问问她还记不记得,那年战机跑道旁、他一去不回的吻别。 谢晏的沉默,让赵世策很想为自己的机智鼓掌。 人人都说谢相如何算无遗策、杀伐果断,看来,他还是太年轻,朝堂上又没根基,不过是替官家背骂名的马前卒罢了。 赵世策得意笑道: “年轻郎君,要学着以和为贵,别总那么暴脾气。天下哪有那么多是非对错?有的都是人情世故。” 此时,族长、族老们也看出来了,谢相对楚家荣辱还是有顾忌的,他也并不是真想送他们进皇城司。 这让他们立刻又想起了族田。 “既然府尹这么说......那没什么事,我们就先走了。二郎,快、快把你娘扶进去,妇道人家、在各位官人面前胡言乱语像什么话。” “对对对,我们就不打搅你们一家团聚......” 趁着谢相不再揪住他们谈什么皇城司,族长几人正要脚底抹油、先溜为敬,只听楚南溪大声道: “族长留步,写了除籍书再走。” 族长头大如斗: 难道楚夫人当年是吃称砣怀的孕?怎么生了个死心眼女儿?这都什么时候了,还缠着他们要“除籍书”? “老族长,南溪想问,楚氏一族,是不是以仁义忠孝悌为立族之道?” 楚南溪眉眼弯弯。 一副迷死人不偿命的样子。 第020章 御容 老族长看着楚南溪的笑脸一阵心寒,有种被刀子抵住脖颈的感觉,却又不得不回答: “确、确实如此。” 楚南溪正色道: “南溪爹爹长年驻守西北边镇、抗击狄军,是以为忠。前日南溪大婚,北狄竟派人混入相府行刺于我,为的便是报复我爹爹。 南溪亲祖父母早逝,爹爹奉养继祖母,连两位叔父成家立业多年,也同样依赖我爹爹交到公中米禄......” 卢氏急忙打断道:“我们虽住在将军府,可我们两房又不是单吃你大房的,二郎、三郎哪个没往公中交俸禄?” “二婶,你头上戴着的这幅头面,是今年流行款式,价值二百贯,我二叔是八品城门郎,月俸五贯,就算二叔不吃不喝也得攒上三年半,更何况,我二叔有一妻二妾三通房,还有三个子女未娶嫁,难道,你们十口人都靠喝西北风过日子?哦,不对,春夏没有西北风,要改喝东南风。” 卢氏气得脸都绿了。 她暗自庆幸,今早上为了拂楚南溪面子,故意打发三个子女去庙里还愿未归,否则,他们该有多难堪。 楚南溪可不顾及卢氏有什么情绪,继续道:“我爹爹奉养继母、抚养弟弟,是以为孝义。 刚才那封伪信虽被撕毁,但我阿兄、小舅父以及几位族长、族老都已过目,就连赵府尹也承认,那是挑拨大房、二房的伪信,我相信,此事很快就会在临安府街头巷尾传播,有没有伪信实物,谁在乎? 你们猜猜,写小报的那些秀才们,会认为这封信是谁的手笔?” 楚南溪这一说法毫不夸张,大夏战事初平,大量北方人涌入临安,各种消息满天飞。 临安小报的写手们更是神通广大,往往是朝官们还没下朝,大殿的消息就已变成文字,在大街小巷传阅。 赵府尹面色难看,谢晏脸上却难得露出三分欣赏。 “长兄如父,可十年前,二叔纵容亲儿嫁祸我阿兄杀人,让我爹爹失去唯一儿子,是以不仁。 十年后,二叔构陷养育自己的长兄,是以不悌! 老族长,这样不仁不悌之人,你们仍要包庇护佑,甚至不惜堵上家族未来命运,那我楚南溪,今日便代父断亲。 从今往后,将军府长房与二房再无瓜葛。” 意思就是,你不走我走。 楚南溪此话一出,出乎所有人预料。 “十年前......我纵容亲儿嫁祸楚北川?你莫血口喷人!”楚行简脸色煞白,一种不好的预感从脊背慢慢往上爬。 自今日楚南溪踏入将军府开始,伪信暴露、私下将牡丹送人暴露、侵吞王氏遗产暴露,难道,连十年前儿子杀人、让楚北川顶罪的事也暴露了? 不可能!他绝不可能这么倒霉。 干瘪族老气得手指不停哆嗦:“楚南溪,你已嫁作谢家妇,不好好在谢府里相夫教子守规矩,却跑回楚家大放厥词......” “谢家的规矩就是,出门在外,吃什么都可以,唯独不能吃亏。”谢晏身姿挺拔,带着自上而下的疏离: “本相作为平西侯女婿,全力支持夫人的做法,既然楚氏一门是非不分、养痈遗患,我岳丈平西侯,完全可以自立一脉。 据本相所知,将军府在临安升级为行在之初,已由内侍省统一收回,再由官家逐名赐第。 那时老将军已不在,赐第所有人是我岳丈大人。 故,这座将军府应改为‘平西侯府’,仅归我岳丈所有。” “老夫人!老夫人晕倒了!” 几个婢妾乱作一团。 会说你就多说点。 楚南溪心情大好,看她这位契约夫君的眼神也多了几分欣赏:这男人话虽不多,但每次都能恰到好处的往人心里戳刀子。 “楚南溪,你乃出嫁女,你阿兄楚北川十年前便被宗族除籍,你们谁都没资格代表你父亲,就算是要断亲,也得平西侯本人回临安再说。” 赵府尹见场面混乱,想出面一锤定音。他打算连夜派人来挖牡丹。 “南溪不能代表爹爹?” 楚南溪笑了。 她招招手,王嬷嬷立即捧着个黄色锦盒上前,楚南溪取出盒中锦缎卷轴,双手高举过头,朗声道: “恭请御容!” 这便是楚行舟在临行前,为幼女向官家求来的护身符。御容,一幅官家画像,持有者可使用三次特许皇权: 御容既出、如朕亲临。 这下,连颐指气使的赵府尹都大惊失色,他能看不起新贵谢晏,还能不把官家放在眼里? 赵府尹急忙带领大家,面向御容肃立,作揖行礼、三呼万岁。 楚氏族长、族老都在,现场议事符合要求,直接拟稿。 断亲进行得很顺利,老族长看着楚行简在断亲书上盖手印时,连连摇头叹气: 早知楚大小姐有御容,还不如将楚二郎除籍更省事! 将军府大房与二房断亲,小道消息立刻传遍半个临安府。 不管楚老太君和三郎选择留在平西侯府,还是跟着二郎搬去外城,楚行简一家是必定立刻要搬家的。 送走了族长和府尹,谢晏也和沈不虞告辞离去。 沈不虞临走前,嘴角带着意味不明的笑意,对楚南溪抛下三个字: “你变了。” 在楚北川与她辞行之时,楚南溪才是真的意外: “阿兄,你不是已经还俗了吗?为什么还要回玄元观?我昨日已给爹爹写信,提前跟他说了要让二叔除籍的事,今日虽说与除籍还是有些区别,但至少把楚行简一家给赶走了。 阿爹给你的《归族乞请书》应该很快会到,你若不想住在平西侯府,阿娘留给你的宅子里,有一间就在内城,虽然小了点,收拾收拾,暂时住着也还不错,离妹妹也不远......” 她不能让楚北川回到玄元观。 虽然离野史书中记载的屠观事件还有几个月,但那里是阿兄惨死的地方,楚南溪如何能让他再入险境? 楚北川却微微摇头,眷恋的看着妹妹那张明媚的脸,温声道: “别为阿兄操心,你已做得够好。除了师傅,道观里能给人施针的,只有我和澹宁师兄。阿兄习惯了修行生活,还不还俗只是个形式。” 兄妹俩都沉默了。 楚北川想想又问:“你怎会想到去找刘五?他真说看到楚平川将刀塞到我手上?” “嗯,就是突发奇想。当年你一出事,刘五郎便消失了,哪有那么凑巧?去年冬天,他娘死了,楚行简再不能用他娘威胁他,刘五郎这才敢将真相和盘托出。” 不是她想到去找刘五,而是野史上记载,在阿兄死后,刘五到坟上大哭,说出十年前阿兄被堂弟嫁祸之事,这才有好事者将此事记录下来。 听罢,楚北川释然笑了。 十年前的事,他已不再想追究。 是他让楚楠溪放弃请刘五郎出面作证,父亲不在临安,自己又不想重陷红尘,再起事端后,谁来保护妹妹? 楚北川向楚南溪挥挥手,与录事师兄并肩而行。 翩然而去。 第021章 试探 楚南溪向阿兄告别之时,离开将军府的谢晏,并未与沈不虞去吃鱼,而是匆匆回了相府。 再次踏入依旧挂着大红灯笼的正院,谢晏才发现,他的这场婚礼举办得有多敷衍。 相府四处张灯结彩,看上去很喜庆,除此以外,宾客是专门安排的、流程能省则省,婚房里的摆件更是尽量减少,以免一不小心便成了刺客的趁手凶器。 大夏女子,一生只有一次隆重大婚,即便以后和离再嫁为正妻,婚礼也只会从权从简,不再能凤冠霞帔、穿戴象征初嫁的红绿嫁衣。 她将来与爱人成亲......也会遗憾的吧? 谢晏进了正房,坐在朱漆束腰小桌前,静静看着婢女们鱼贯而入,在桌上摆放精致酒菜,脑子却在信马由缰。 竟然生出了三分、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愧疚之心。 忽听门外响起楚南溪愉快的声音:“开饭开饭!本小姐都快饿死了。” “小姐、小姐!姑爷在屋里呢......” 秋月快步追上,尽量压低声音想提醒她屋里谢晏的存在,可楚南溪还没听清,便已大步跨入门槛。 谢晏抬起头,看见楚南溪那张红扑扑的小脸,周身卷着春日里才有的勃勃生机,他嘴角轻轻扯起,慢条斯理道: “回来了?坐下吃饭吧。” “相、相公?”楚南溪完全没料到,谢晏竟会在她房里守着一桌饭菜等她,“你怎会在此?” “将军府的事处理完了?” “嗯,其实我也不知道还要做些什么,只留下王嬷嬷在那边看着。”楚南溪实话实说。 谢晏微微颔首,指指对面的座位,示意她坐下: “我已让墨阳去做‘平西侯府’的匾额,最快明日便能送到府上,然后让他留在侯府几日,帮着王嬷嬷处理杂事。 变更府宅名报备,我会派人去太府寺。剩下的,就看府里是否需要增减人手,墨阳这一块熟,你可安排他去找牙人。” “多谢多谢,还好相公考虑周全,我这脑子都快转不动了。” 楚南溪初来乍到,原身又是个没管过家的千金小姐,与二房断亲后,留下一堆事,她还真没头绪。 “脑子?” 谢晏敏锐抓住一个楚南溪脱口而出的词。 大夏人多信奉“心之官则思”,而她却说“转动脑子”。 楚南溪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口误,还好她熟知历史,连忙解释道: “夏人沈括,在他的《梦溪笔谈》里提到过,‘神舍于脑’,我觉得这种说法很有道理,每当有问题又想不出答案的时候,我脑子就会痛,那可不正是神舍于脑,转动的是脑不是心?” 谢晏略顿了顿,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反而问了个奇怪的问题: “我见楚小姐面善,我们以前......是否曾见过?” “没见过。” 楚南溪一口否认。她就着丫鬟端来的小盆洗了手,人也逐渐放松下来: “前日大婚,我是第一次见到活的你......哦,我意思是,以前只见过你画像。” “可楚小姐对我的父母家事,似乎很熟悉。” 昨日在花厅里,她曾义正言辞的说,谢晏父母舍生取义,府里没有“老太君”。 “那都是......王嬷嬷!对,是王嬷嬷打听回来的。相公也该知道,盲婚哑嫁,谁不想对自己未来郎君多些了解?私下里打听,也是人之常情。” 楚南溪见谢晏面色如常,小心翼翼问: “相公不喜欢我打听你的事?还是我哪里说得不妥?” “并未不妥。”谢晏往楚南溪碗里夹了块鲥鱼,又轻描淡写问,“楚小姐在闺中,是否有表字?” “表字?我没有。” 楚南溪仔细想了想,确定记忆里没遗漏什么东西。 谢晏一边给楚南溪倒酒,一边微微笑道: “你我虽为契约夫妻,但若总称你‘楚小姐’,未免容易让人生疑,不如,我送你个表字,就唤你‘卿卿’,如何?” “卿卿?......很好听。”她言不由衷,很快又促狭笑笑,“有来无往非礼也,那我也送你一个小名,就叫你......” 谢晏放在自己大腿上的手,不由得渐渐抓紧。 “卿卿”是他前世未婚妻楚云的小字,而她,则喜欢唤自己在法国留学时的名字“阿穆尔”,法语意思是“我的爱”。 他是如此期待,楚南溪能唤出那个久违的名字。只见她略想片刻,便有些高兴的说: “那我就叫你......宝宝!” “宝宝?”谢晏不甘心,他想给她更多提示,“以前,我朋友喜欢叫我‘阿穆尔’。” 楚南溪歪头想了想:“阿穆尔?好名字。在契丹语中,意思是‘草叶上的露珠’,你朋友很风雅嘛,可为什么用契丹语?你朋友是契丹人?” 契丹语?这么巧。 谢晏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失望,抓着衣袍的手也缓缓松开: 看来,她和自己不一样,并非楚云穿越而来,更无前世记忆,她与楚云只是长得相似,仅此而已。 我在期待什么? 宝宝就宝宝吧,反正以后两人交集不多,应该没机会这么叫。 谢晏没再另找话题,两人默默用完午膳,见楚南溪放下筷子,他从怀里掏出一把袖箭,放在她面前: “这是那晚刺客的袖箭,我已将它做了改造,扣一次扳机,只会射出一支箭,这样单箭力度会更大,射杀的机会也变成三次。” “哇!这个我喜欢!” 楚南溪立即拿起袖箭,眉开眼笑的在自己手腕上比划,随口问:“宝宝还会改装武器?这么厉害!” 宝宝...... 谢晏略微有些不适,但并未表现出来:“我曾在镇北侯李将军麾下待了五年,军队里什么能人都有。” “李将军麾下?” 楚南溪忽然想起,野史中记载,李将军副将曾使用过简易滑翔机,鬼使神差问了出来: “李将军是不是有位副将叫孟瑛,他曾使用过一种,像翱翔的雄鹰那样,能将人带上天的工具?” 谢晏警觉的抬起眼帘,仔细打量着楚南溪,半晌,嘴里才蹦出两个字: “没有。” 居然没有啊......那现实中,野史书页的加速碳化,到底是不是与穿越者有关?或者说,穿越者会不会导致这个书中世界坍塌? 楚南溪没再继续想这个世纪难题,注意力完全放在结构精妙的袖箭上。 临安内城武器管制严格,就连城门例行检查,门卒都会用上磁石,生怕有人私藏武器。 楚南溪正愁没武器防身,这袖箭尺寸不违法,刚刚好。 谢晏感知到,她是真的喜欢这袖箭,至少比送她“卿卿”两字时,她心中的愉悦,不知多了多少倍。 她既不是楚云,为何让我感知她的情绪? 谢晏心里莫名有些烦躁,站起身,丢下一句“我让承影做个草靶让你练习”,便匆匆告辞。 “那个......宝宝!”楚南溪忙追到门口,“过几天花朝节,我约了表妹去拜花神。谢谢你昨天给我的金叶子!” 谢晏没回头。 春日阳光里,他抬起手臂轻轻挥了挥。 第022章 花朝节 一连数日,楚南溪都坐着她那辆不起眼的小驴车,往返于相府与平西侯府之间。 楚老太君最终决定,与三郎一家留在侯府。 大房只是与二房断亲,他们犯不着为了赌口气,放弃侯府的富贵日子。 更何况,大郎尚在西北军中,大房无人,掌家娘子的金钥匙,自然落在三夫人柳氏头上,柳氏做梦都笑醒好几回。 这几日楚南溪回府处理卢氏留下的账务,柳氏都笑脸相迎,仿佛这位十七岁宰相夫人,是她的命中财神,就差做个牌位把她供起来。 府门上,那块新挂上去的“平西侯府”牌匾,在春日暖阳下泛着乌木才有的光泽,府中气象已悄然改变。 这日一早,墨阳照例在正院外恭候夫人,见到楚南溪与丫鬟走出来,双手递上一块象牙牌: “夫人,这是郎主吩咐交给夫人的相府牙牌。临安城内,只要是官府在册店铺,夫人交易皆可出示此牌,不需付现钱,月底府里自会与店家结账。待日后店家熟识夫人,连牙牌也不必带,便可直接记账。” 几日相处下来,墨阳发现这位新夫人年纪虽小,处事手段却成熟有章法,尤其是言谈间流露出的见识,更是让他暗自叹服。 楚南溪接过那刻着“谢”字的牙牌,这才想起,她已好几日没见过谢晏了,顺口问了句: “相公最近都在忙什么?府里都看不到他人影。” “好叫夫人知晓,”墨阳忙拱手答道,“日前周秉义被流放,郎主临时兼了枢密院都承旨之职,官家将郎主一人当做两人使,郎主日日忙到深夜方归。” 楚南溪其实也没那么关心谢晏,没想到墨阳会认真答她,一时倒不知如何接话,只敷衍道: “让你家郎主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方有精力对付朝堂之事。” 她脚步未停,又交代道: “今日花朝节,我不去平西侯府,你也不必随行。一会儿忠义侯府三小姐来接我,我们出城去拜祭花神,午膳就不回来吃了。” “夫人是去西湖边的花神庙吗?” 墨阳眼睛一亮,语气里带着几分与有荣焉的骄傲: “郎主在花神庙附近有个私宅,叫做‘暗香居’,里面种了不少牡丹、芍药,每年春闱前,都会收留外地赴京赶考的秀才,让他们在园子里备考。冬日里,也会辟出几排廊房,收容无家可归的流民。 这段时间桃花盛开,正是暗香居对百姓开放的公众赏花日,夫人不妨过去看看。” “暗香居......竟然是相府产业?”楚南溪心中一动。 “正是,夫人以前去过?” 何止去过? 楚南溪和她的几位手帕交,每年花朝节,她们都到暗香居的桃花树系红绸,这叫做“赏红”。红绸挂得越高,意头越好。 这是少女们祈祷好姻缘必不可少的仪式。 去年还有前年,将红绸挂得最高的人,正是楚南溪。 好嘛,求姻缘把自己求成了女主人。 更让她心生微澜的是,谢晏这般被百姓骂作“奸臣”的人,居然会默不作声做善事。 大夏人做善事与后世做公益不同,前者体现儒家仁爱,讲究实名行善积德,而后世强调社会正义,匿名才是常态。 沿着出府的游廊,他们缓步而行,楚南溪若有所思、垂眸不语。身旁的春花试探着问: “小姐,那咱们今日还去不去暗香居?” “去!为何不去?”楚南溪倏地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弯狡黠的弧度,伸出纤指点了点春花额头,“我们若是不去,岂不是辜负了相公这番‘资源共享’的美意?” “资......源共享?”春花摸着被小姐“点化”的额头,懵懂不明其意。 楚南溪越去了解谢晏,便越觉得他比史书记载的那个纸片人,多了几分厚度。 他能对陌生的读书人、百姓、甚至是流民一视同仁,付出却不求闻达,这番胸襟,倒是有几分超脱时代的气度。 “溪表姐!我在这儿!” 刚出二门,便看到忠义侯府的马车已停在外院。 王灿儿正迫不及待的从马车窗探出半个身子,使劲向楚南溪招手。 不说其他,忠义侯府的马车还真是富丽堂皇。青绸车盖、紫锦车帷,朱纹黑毂,连锦帘上的泥金卷云纹,皆为绣娘以金线绣制的双面绣,流光溢彩、极其难得。 恰如外祖父混不吝的豪言: 人人都道忠义侯是用钱换来的爵位,那便让他们好生瞧瞧,有钱的忠义侯府是何等奢华。 马车上,王灿儿那张明媚俏脸、顾盼神飞,连楚南溪都为她见之忘俗。 “灿儿,元佑表弟今儿怎么没来抢着驾车?”楚南溪一边踏上梯凳一边笑问。 王元佑是王灿儿的双生哥哥,以前他们出门同游,元佑总爱把车夫赶开,抢了车夫的差事,亲自扬鞭。 车帘掀开,楚南溪瞬间明白了缘由: 她的另一位手帕交魏向晚正端坐车上,有这位尚书千金在,元佑自然不能如往常那般,同她们挤在一起嬉戏玩笑。 “魏、魏小姐也在?” 楚南溪动作微顿。 如今她已知晓,魏向晚的父亲就是未来权倾朝野的奸臣魏荃,更是那场洞房刺杀的幕后主使。 此时面对这位昔日好友,她心绪复杂,一时竟不知如何自处。 魏向晚莞尔一笑,学着楚南溪的语气道:“怎么?谢夫人成亲之后,便与我生分至此,都开始称‘小姐’了?” “啊?倒也不是。”楚南溪敛起思绪,脸上重新漾开笑容,略作解释道,“只是没想到向晚你也在车上,有些意外罢了。” 她心下微叹: 可惜史书向来吝啬着墨于女子,眼前的王灿儿也好、魏向晚也罢,她们未来命运如何,在那些由男人书写的史书上,毫无踪迹可循。 既来之,则安之。 “快出发吧。”王灿儿扬声向车夫下令,继而转身拉住楚南溪的手扭身摇着,嘻嘻笑道, “姐姐快把福气传给我,你去年红绸挂了高枝,果然就嫁了。一会儿咱们拜了花神,早些去暗香居。 今年我的红绸,定要比向晚挂得高!” 第023章 鬼点子 马行御街,帘外繁花似锦。 王灿儿嘻嘻笑着,悄声打听楚南溪的新婚生活。 楚南溪自不敢将和离书之事和盘托出,只选了林老夫人想立规矩磋磨她,被她反打回去的事当做笑谈,满足了手帕交的好奇心。 最后,她们的讨论,停留在谢晏的庶长子、和六名婢妾这一话题上。 “唉,可惜表姐你是官家指婚,姨父又在西北边境,楚老太君替你一口应承下来,连点回旋余地都没有。” 王灿儿把自己一双新绣鞋翘起,转动足尖,将鞋头的珠穗甩着玩,笑眯眯的说。 “我呀,将来选夫婿,定要选个后院清清静静、满心满眼都是我的郎君。” 王灿儿从小被父亲宠溺。 忠义侯府有钱,就算捐了半副身家给陛下,侯府的财产,仍让那些舍家弃产南渡官宦可望不可及。 灿儿及笄后,她便成了想用联姻致富之人眼中的香饽饽,上门探口风的官宦都有好几家,但都被她父亲以“舍不得,要多留两年”为由,婉拒。 十年战乱,北狄至今不时南犯,连官家都要东躲西逃,哪个臣子又不是人心惶惶? 看着王灿儿鞋头的珠穗,魏向晚目光落在自己的绣鞋上,鞋面绣着两朵缠枝莲,那花纹像极了缠在她身上的束缚。 魏向晚没见过生母,又或许见过,只是她不记得了。 她从小便记在嫡母名下,这一生最重要的事,就是要以嫡小姐身份为家族联姻。 这也是大多数世家小姐的归宿。 见魏向晚垂眸不说话,楚南溪拍拍她手背鼓励道: “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我们是人,又不是工具,哪怕我这样被官家指婚,也会想方设法、去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我......可以吗?” 魏向晚眸中火苗尚未燃起,很快又黯淡熄灭,她缓缓道: “我爹爹一门心思钻营权势,嫡母又是个霸道的,爹爹膝下无子,嫡母宁可从族中过继侄儿做嫡子,也不愿让爹爹的外室子认祖归宗。 儿子尚且如此不自由,我一个女儿身......有什么资格谈自由?” 楚南溪蓦地心头一沉,这是她穿越以来,第一次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时代加在女子身上的沉重枷锁。 她在后世虽有做牛马的压力,但至少有选择自己生活方式的权利。 王灿儿忽然捂嘴“噗呲”一笑: “晚姐姐,你不是已有心悦之人?那人身份贵重,说出来,魏尚书保准会同意。” “心悦之人?是谁?好哇,你俩竟瞒着我有了小秘密。” 楚南溪伸手去挠王灿儿的痒,王灿儿被挠得差点笑岔了气,直往魏向晚身上倒: “晚姐姐,你快说吧......瞧见没,嫁了人的小娘子便成了母大虫,厉害得紧,我快招架不住了!” “哪有什么心悦之人。”魏向晚霎时羞红了脸,慌忙别开眼不看她们,“不过是那日去帮你挑选添妆礼,路上偶遇信王殿下,匆匆说了两句。” “是信王殿下啊......” 楚南溪差点忘了这个人。 在古籍中,信王赵翀是个传奇人物。 他是先皇后的嫡次子,汴京陷落之时,他同先皇、太子一起被北狄人挟持北狩。 在一次北狄人争抢女人的混乱中,内侍们掩护他逃脱,一路南归。途中遇到平民起义,赵翀甚至被拥为义军首领,带领三千平民抗击北狄。 可平民义军终不敌训练有素的北狄军,有奇人异士助他再次南逃,几经磨难回到临安。 而此时,他皇兄赵祁早已登基数年,风雨飘摇的大夏,如何经得起一场皇子间的嫡庶之争? 何况大臣们早已论功行赏、官爵落定,更没人会拿自己拼命挣来的前程,去赌一位无权无势的嫡皇子。 正史关于回到大夏的信王,记载寥寥,最终湮没于时光。 倒是这本《朝野杂谈》里隐晦提到,信王赵翀一直被软禁府中,后被官家鸩杀,何时薨世、不得而知。 原来他也是个可怜人。 “表姐,我说得对不对?”灿儿犹自天真笑道,“信王殿下龙章凤姿,配尚书府嫡女正是郎才女貌、佳偶天成,若殿下求亲,魏尚书准会答应。” “不,我爹爹不会答应。” 魏向晚摇了摇头,向她们解释道,“官家忌惮信王殿下,又怎会让殿下与朝中权臣联姻?我爹爹更不会把筹码,押在让他无利可图的信王身上。” 此言既出,楚南溪心中灵光闪现,一个鬼点子蓦然成型: 有了! 官家忌惮信王,若是将魏荃与信王绑在一起,说不定就破局了。 魏荃再得不到重用成为权相,信王有了魏荃做靠山,能让官家投鼠忌器,说不定,便不会毫无顾忌鸩杀。 这岂不是两全其美? “我有法子!” 楚南溪一时激动,伸开双臂揽过她二人脖颈,三个乌发堆云的脑袋凑在一处,只听她愉悦的低语道: “若求两情相悦,女子也可以主动,没有机会,我们便主动创造机会,若能促成信王当众求娶,众目睽睽之下,不但魏尚书不敢当众拂了信王面子,就连官家也不得不允。” “啊?” “这......” 果然是母大虫! 女子成了亲便如此胆大妄为?这还是以前那个笑脸逢迎的楚小姐吗? 王灿儿与魏向晚面面相觑。 瞬间,三人搂在一起“咯咯”笑了起来,笑声飘出车外,融在少女般温柔的春光里。 “小姐,前面就是市集了,马车过不去,还请小姐们下车。” 车夫停好车,为她们摆好凳梯,三位粉雕玉琢的官家小姐次第下了车,脸上仍带着意犹未尽的笑意。 西湖边是一眼看不到头的市集,琳琅满目、光怪陆离。 叫卖声、讨价声、说笑声,混着氤氲的热食蒸汽,搅动着不远处西湖的浩渺烟波,让楚南溪仿佛看到了,那个“暖风熏得游人醉”的临安。 “你凭什么骂我?” 一个稚嫩的孩童声传来,吸引了三位小姐的目光。 只见那孩童不过十岁模样,身着粗布衣裤,腰带扎得紧紧的,看得出他身量很瘦。 孩童站在一个皮具摊前,正对着几个十几岁少年怒目圆睁: “俺个生在大夏、长在大夏,就是地道的大夏人!” “啪!” 一个响亮的巴掌落在孩童面颊,却不是那几个挑衅的少年所为。紧接着,孩童便被一个彪形大汉提溜着耳朵,带到避人之处。 楚南溪缓步上前。 那地摊前还留着一位女人,她剪着厚厚的齐刘海,一条又长又粗麻花辫整齐的垂在胸前,头上无甚装饰,倒显得耳垂上那对银耳环异常夸张。 女人尴尬的仰望着楚南溪,挤出个讨好的笑容: “小姐想看些什么?我们的皮鞭、水囊都是最结实的,还有这个驴缰绳,整个市集都找不到这样的手艺。” 楚南溪接过女人递来的青色皮鞭,上手便知,她的鞭子更柔软也更结实,硝制技术比一般皮匠不知高明了多少。 一个念头在楚南溪心中蓦然升腾: 难道是他们? 第024章 赵衙内 柔软却结实的皮鞭,让楚南溪想起了、古籍中造成阿兄惨死的北戎人。 十三年前,北戎国被北狄所灭。 二百万北戎人成了北狄军士争相屠杀的目标。为了活命,北戎人四下逃散,其中一部分南下入了夏国。 可短短四年之后,北狄破了大夏东京汴梁,藏身于夏国北方的北戎人,只得继续南迁,来到江南。 其中包括北戎亲王,耶律延德。 耶律延德运气不好,他本已逃到庆元府,准备东渡海岛藏匿,哪知被大夏东军发现,突围失败,老亲王耶律延德,与护卫将军萧云旗被捕。 东军将二人秘密押送回临安,这两个分量不轻的北戎人,被魏荃当做筹码,摆在大夏与北狄的议和桌上。 跟着流民逃到临安的北戎人得到消息,为了抢占劫囚车最佳藏身之所,他们洗劫了必经路上的玄元观。 一夜之间,道观八十四名道长及信众,被屠戮殆尽,北戎人乔装代之。 楚北川,惨死于此。 楚南溪将目光从皮鞭移至那女人脸上,女人那一双丹凤眼里,尽是讨好与不安。 她几乎可以断定,眼前这三人,便是藏身于大夏的北戎人。 楚南溪将皮鞭在手心里轻轻拍了拍,指指地摊上的皮具道:“这样的皮具,你带了多少?我全要了。” “全要?” 那女人面露喜色,又不禁频频回头张望,大概是希望男人过来做主,可那高大男人不知拉着孩子哪儿去了。 楚南溪没等她开口,便对春花道:“把碎银子都给她。” “啊?都给她?” 春花掏出钱袋掂了掂,这袋碎银子至少有二十两,就算把地摊上的东西全买了,也超不过三两银子吧? 那女人看到春花掂量的钱袋,惶恐的摆摆手:“不不,小姐,我们的皮货已经全部摆出来了,值不了那么多。” “拿着吧。”楚南溪将钱袋放到女人手上,笑着安慰道, “我看你们的皮具手工很好,多出来的算是以后的定金。我想订一批水囊,请你们把它送到玄元观,我阿兄在那里行医施药,有些旅人病患在途中煎药不易,用水囊装煎好的汤药,可方便他们赶路时服用。” “哦......” 听楚南溪说得合情合理,不像玩笑,那女人稍显安心,抓钱袋的手也不由得握紧,两颊露出一抹红晕,她小心问: “不知小姐要做多少水囊?何时送到?” “你先紧着银子做吧,不叫你们自己吃亏就行。何时......” 楚南溪想想,笑道,“时间不急,你先做几个送过去,看我阿兄有什么要改进的,然后再慢慢做。我阿兄姓楚,你就说,找楚郎中。” 那女人连连鞠躬致谢。 楚南溪刚要离开,忽然听见不远处闹哄哄一阵人声:“赵衙内,就在那边!” “你!你!还有你,兜到前面去堵住,别让他们跑了!” 楚南溪回头一看,是刚才那几个小郎君簇拥着一个华服衙内,从街口匆匆往这边来。 她轻轻蹙眉,靠近那女人,以极低的声音快速道: “快走!刚才那几位郎君是赵衙内的人,这段时间别让孩子出门。” 女人将钱袋揣进怀里,说了声“谢谢”,匆匆往树丛后面去了。 楚南溪向春花扬了扬下巴,春花会意,直接将垫布把所有皮具卷成包袱,提在手上往人群里钻。 “溪姐姐,”魏向晚有些紧张,往楚南溪更靠近了些,在她耳边低声道, “是赵衙内,赵府尹的小儿子。此人最无赖,自去年有意向灿儿提亲被王三爷拒绝,但凡有机会,便会狗皮膏药似的缠着灿儿......咱们快离开。” 楚南溪点点头。 好好儿出来拜神,她也不想惹那个临安有名的疯子衙内。 三人还没走几步,便看见提着包袱的春花,正背朝她们步步后退,而逼着她后退的,正是刚才与孩子发生冲突的纨绔少年。 “谁家婢子如此大胆?连小爷看上的东西也敢买。”纨绔大言不惭。 “怎么?本夫人买东西,还要经你同意?”楚南溪上前一步,将退到自己面前的春花拉至身后。 “夫人?” 那纨绔不认得楚南溪,旁边立即有人上前附耳告知,他脸色变了变,立即一脸谄媚的拱手解释: “不知是谢相夫人的婢女,在下多有冒犯。只因刚才卖皮具那一家三口,长相不似夏人,我们怀疑他们是北狄细作,这才......” 还好是个识相的。 楚南溪暗暗松了口气,装作不高兴的样子,嫌弃道: “春花,还不赶紧把东西送马车上去。本夫人可不管什么细作粗作,相府的鞭子断得快,谁敢挡了你的路,本夫人不介意试试新鞭子。” “是是是......” 两个纨绔擦了把汗,正要退到一边,就听对面传来赵小衙内赵西风的声音: “慢着!宰相夫人了不起吗?抓细作是临安府头等大事,若夫人放跑了北狄细作,只怕谢相也不能替你开罪。除非......” 赵西风拖着长音,一双鼠目四下转了两圈,这才拱手肃色道: “除非谢夫人......请出御容!” 四周的吃瓜百姓都愣住了,还没想清楚赵小衙内何出此言,便听见赵西风带头桀桀怪笑起来,他就是赌楚南溪不会为这小事用御容。 “这种小事谢夫人就要请御容?据我所知,御容只能用三次。” “不对,谢夫人回门那天已请过一次,只剩下两次啦!” 纨绔们你一言我一语,渐渐将楚南溪三人围在中间,又听赵西风扬声对旁边越围越多的吃瓜百姓道: “你们可知,这位不可一世的娘子是谁?她就是被砸了花轿的谢相夫人!” “赵西风!你不要太过分了!” 王灿儿忍无可忍,甩开魏向晚的手,上前半步指着赵衙内骂道: “临安府谁人不知,你才是欺男霸女之人。我们不知什么细作,集市上一手交钱一手交货有什么错?” “没错!王三小姐什么错也没有。” 赵西风猥琐的朝王灿儿张开双臂,一脸欠揍的笑道,“三小姐只需躲入本公子怀中,就不会有人敢伤害你。” 人群里,也不知是谁带头喊了句“打奸臣”。 一个鸡蛋冲楚南溪飞来。 第025章 不好惹 一颗圆溜溜的鸡蛋迎面飞来。 楚南溪岂会引颈受戮? 只见她宽袖一挥,便将鸡蛋揽入袖中,垂手之际,鸡蛋顺着衣袖滑落手中。 楚南溪后世养狗多年、天天替狗扔球可不是白练的。她再次起手,那鸡蛋出其不意、直奔赵西风面门而去。 “啊!” “啊?” 楚南溪眉眼弯弯,嘴角却扯出几分不屑:“一个只敢在大夏土地上欺压百姓的纨绔,也配说我夫君?” 她举目环顾四周,吃瓜百姓的动作,似乎都被那鸡蛋给定住。 尤其是赵西风的爪牙,他们手上还提着刚抢来的两筐菜帮子、鸡蛋,准备供应给被煽动的百姓。 居然有人敢往赵小衙内脸上,开了朵鸡蛋花。 伤害不大,侮辱性极强。 赵西风从震惊中醒过神来,用袖子胡乱擦了两把,鸡蛋粘液糊在眉毛、睫毛上,让他连眼睛都睁不开。 正待破口大骂,却听楚南溪清悦声音传来: “无论我是谢夫人、还是楚小姐,首先我是大夏人。大夏战火未熄,北境仍生灵涂炭,淮水阻挡不住北狄铁蹄,能救大夏的,只有我们自己。 你们当中,应有不少人来自江北,我且问你们,如今唐州可实控在我们手中?泗州呢?还是说我们能掌控宿州、邓州? 这些故土不说十室九空,就连实际控制权也一直在北狄手中。 这,难道是谢相公造成的吗? 而你,赵衙内!” 正在让小厮擦脸的赵西风,突然被楚南溪点名,一脸愕然。 “五年前,谢相公力排众议,促使官家决心将军队指挥权交还前线将领,使得夏军灵活作战、捷报频传之时,你在哪里? 三年前,谢相公的神军营造出神火枪,夏军终于有利器能够压制狄军火枪,让北狄暂停南侵之时,你在哪里? 一年前,谢相公迎回官家,鼓励将士不畏强敌,坚守临安之时,你又在哪里?” 楚南溪声音温润悦耳、字字清晰。 身旁的王灿儿双手捧脸,一脸痴迷的盯着正在王婆卖瓜、侃侃而谈的表姐。 人的理智与失控,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他在霸人良田、逼良为娼!”终于有人醒悟过来,大声替赵衙内回答。 一个劣迹斑斑的衙内,仗着自己是皇室宗亲,姐姐是张贵妃的弟媳,爹爹是临安府尹,整天带着一帮狗腿子横行乡里。 他们凭什么要听赵衙内鼓动,去欺负人家一个小娘子? “对!神火枪就是谢相公带着我爹他们造的!” 一麻衣少年从人群中挤出来,他神情激动,痛快朝楚南溪跪下,端端正正磕了三个头。 楚南溪细看,正是大婚那日、痛骂谢晏将匠户归军户管控的少年。此时,少年身穿孝衣,想必他娘已过世。 那少年磕完头才向众人道: “我爹说,大夏原有军器坊,被北狄占的占、毁的毁,北狄造出来的飞火枪威力很大,频频让我们夏军损兵折将。 好在谢相公召集江南工匠,集众人之力,终于造出了比飞火枪更厉害的武器神火枪。 以前是我误解了谢相公,还在相公迎亲路上闹事,我爹听说后,把我吊在房梁上狠狠打了一顿,不信......夫人请看!” 少年拉起袖子,露出手臂上几道尚未褪散的红痕。 近旁一位老丈看得真切,他抚掌笑道:“你爹打得好!狠狠打一次,臭小子便明事理了。” 少年也笑了,他自豪的昂起头,扬声道: “等我娘过了头七,我爹便要带我入军营,到时候,我也能造打败北狄狗的神火枪!” “好!” 老丈带头叫好,周围的人也都鼓起掌来,七嘴八舌喊道: “用神火枪干北狄狗!” “对,干死北狄狗!” 发生了什么?刚才明明矛头已经指向“奸臣”谢晏和他夫人,怎么一下子又转了向? 赵西风转身狠狠给了旁边纨绔两脚,骂道: “猪狗货!都是你出的馊主意。我要的是王三小姐,你却教我去惹谢夫人,她是这么好惹的吗?” “衙内,那这鸡蛋......”手里还提着一篮鸡蛋的跟班,尴尬的问。 赵西风看见鸡蛋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抬起脚将篮子踢翻,几十个鸡蛋瞬间碎了一地。 “官人,就是他!” 一个布衣婆娘从人群中冲出来,指着赵西风身边的提篮跟班大声叫道,“就是他抢了我的鸡蛋!” “我看是哪个?” 跟在她身后的汉子风风火火冲出人群,一眼便看到跟班脚边碎了一地的蛋,气得边走边卷袖子,嘴里念叨: “打碎了蛋还想走?无关人等且往一边去,我要拉他去见官!” 赵西风见那卖鸡鸭的汉子虎背熊腰,手上还提着把明晃晃、杀鸡宰鸭的尖刀,吓得头也不回的跑了,那里还顾得上他的跟班? 围观百姓被这几人一阵乱冲,都哄笑着散了。 楚南溪趁乱拉着王灿儿、魏向晚二人,悄悄挤出人群,穿过街市往花神庙去。 不远处,一棵枝繁叶茂的老槐树下,谢晏与沈不虞皆负手而立,全程目睹赵西风狼狈遁走。 沈不虞将嘴里早嚼得没味的茅根吐掉,展眉一笑: “多亏我拦着你,若由你过去解决赵西风,如何得见楚小姐巧舌如簧为你辩护?想不到,她对你很钦佩嘛。” “这几件事皆与军中有关,她是将军女儿,有些了解也很正常,谈不上什么钦佩。” 谢晏语气淡淡的,丝毫听不出他心海微澜,却鬼使神差添了句话掩饰:“我记得上次送你千里镜的时候,你对我也很钦佩。” “哎!讲道理,那块透明水晶可是我找回来的!” “那也是我花了大半年时间磨出来的,不钦佩?那你还我。” 沈不虞见说不过谢晏,挑眉斜了他一眼,忽而侧身贴近,凑到他耳边贱贱问道: “既然楚小姐很了解你,为何还希望与你和离?难道是她也嫌弃你......与筛子最配?” “什么筛子?” 谢晏还想着事,一时没反应过来。 沈不虞一副“终于赢了”的样子,任腰上挂的那把华美匕首,有节奏叩击着他的髋骨,双臂抱在胸前,得意洋洋向暗香居大步走去。 隔着三两步,他才头也不回的丢下一句: “都一样满身心眼!” 第026章 争高枝 楚南溪三人刚从花神庙里出来,便看到先前卖皮具给她的北戎女子。 女子正局促的站在台阶下向庙门张望,她身边还站着那打孩子的魁梧汉子,只孩子没跟在他们身边。 见楚南溪走来,那女人脸上漾起笑容,连忙用手肘撞了撞汉子,两人快步迎上前,女子先开了口: “小姐,我官人说,我们受了小姐恩惠,他非得过来亲自道谢。” 那男人忙向楚南溪鞠躬,用浓重的北方口音向她道: “刚才听到小姐说话,俺对小姐很是钦佩。小姐放心,俺们定将水囊做好送到玄元观。 俺们住城外北里茅舍,小姐若是用得上,可随时派人到北里汤房、找个姓石的掌柜,就说有话带给刘冉,他能找到俺。” “我记下了。” 楚南溪示意秋月,将她们刚买的百花糕递给女人,颔首道:“一点节庆糕点,不值什么,带回去给孩子尝尝。” 看着两个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楚南溪微微松了口气: 这事算是歪打正着,抢在北戎人劫囚车之前与他们建立联系,将来打听到耶律延德押解回京的消息,再想办法让他们在临安之外动手。 即使阿兄一直留在玄元观,也不再会经历那场无妄之灾。 红墙绿瓦的暗香居,还与往年一样,侧门洞开,无人值守,三三两两游客结伴而行。 得知谢晏是暗香居主人之后,楚南溪看它的眼光比平日多了几分亲切。 “公众赏花日”开放的是暗香居前院和中庭花园。 一汪荷塘之下,有暗渠与西湖相连,西湖水涨则荷塘水盈,西湖水落则荷塘水枯。 那株枝干虬结的老桃树立正于荷塘边,远看像是顶着一片粉色的云,可当她们走到云里,每朵桃花又如粉妆银砌一般,朵朵分明。 低矮枝丫上已系了不少红绸,还有几位盛装女子在树下低声说笑着。 楚南溪她们当然不屑于低矮枝丫,仰头认真挑选更高、又够得着的地方。 魏向晚在路上被楚南溪勾起了心思,或许能嫁给心悦之人,也不是不可能。她看看正在笑嘻嘻比划着的王灿儿和楚南溪,悄悄绕到桃树靠近荷塘的一侧。 这一面近水,挂的红绸少,不少枝丫还空着,魏向晚很喜欢这样的清静,说不定,桃花仙会把她的愿望记得更清楚些。 挑了根高枝,魏向晚便踮起脚尖、伸手去够。 “魏小姐,这一枝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请你换个地方挂吧。” 一个声音传来,魏向晚的贴身丫鬟芸香反驳道:“胡说!我们在这站好一会了,根本没看到你家小姐来。” “你没看到是你眼瞎,并不代表我家小姐没来。”那丫鬟振振有词,侧身指向不远处的廊亭,“看到没?我家小姐已在亭子里挑好一阵了,这里就是我家小姐先看上的!” 魏向晚顺着那丫鬟的手指方向看去,廊亭里衣香鬓影,坐着好几位认识的官家千金,站中间那位,便是赵小衙内的亲姐姐赵青棠。 “这棵桃树那么大,就算是赵小姐看上某个枝丫,也不代表别人不能往上挂。”魏向晚慢声细语。 芸香索性伸手去够高处的树枝,嘴里说着:“小姐,别理她,婢子替你压着,你来挂!” “你们别不识好歹!我家小姐是乐昌县主,临安府你可还找得出第二位?” 那丫鬟讲的并非大话。 战乱之前,先皇子女几十个,公主、郡主扳着手指头都数不过来,可一场浩劫,让汴京城里的皇族全军覆没,唯有不在京城的康王逃出生天。 名不见经传的康王成了大夏官家。 年轻的皇帝南渡后,并未给远房族亲大肆封爵,就算是有拥立首功的族叔赵世策,他也只是封官。 直到其长女赵青棠,与张贵妃胞弟张彦定了亲,在张贵妃的恳求下,才将赵青棠封为县主。 临安府皇室宗亲里,除了沈不虞的祖母清河大长公主、两年前从北狄逃回来的怀宁长公主,确实仅有这位乐昌县主。 听闻是乐昌县主,芸香心虚的偷看了自家小姐一眼,只见魏向晚打绳结的手顿了顿,却还是坚持将她的红绸带系好。 芸香手一松,红绸便像只红蝴蝶般,随着树枝回弹颤动,翩翩起舞。 “是不是本县主平日里看在你父亲与赵家、张家都有合作的份上,对你客气几分,你便忘了自己身份。” 赵青棠在一群人的簇拥下,拦住了魏向晚的去路。 走在左边的户部尚书小姐乐瑶,摇摇手中团扇,嗤笑道: “魏向晚,要是让你嫡母知道,你胆敢冒犯张贵妃、乐昌县主,你猜,你会被罚在祠堂里跪几天?” “只是罚跪吗?”御史千金秦如音掩嘴笑道,“我听说,上元节她丢了个不值钱的玉环,就被嫡母罚她跪抄一百遍《女诫》。” 魏向晚一言不发,只想快些从这些人身边离开。 楚南溪和王灿儿也听到了这边的动静,见魏向晚被几个贵女围着,只知道没好事,两人提起裙子就往她那边跑。 可没跑两步,就听见“啊”的一片惊呼声中,有人落水了。 “救命啊!我家小姐落水啦!” 芸香急得大叫起来,其余的人则幸灾乐祸的迅速往后退。 “晚姐姐!”王灿儿冲过去,照着秦如音脸上就是一巴掌,恨声道,“我看得真真切切,就是你推的晚姐姐!” “王灿儿你是不是疯了!我只是拦着她,怪她自己脚滑落水,与我何干?”秦如音急忙辩解。 “是吗?”王灿儿不管不顾的将秦如音往湖边推,频频追问道,“这样拦吗?是这样吗?” 争执中又是“噗通”一声水响。 王灿儿急忙丢开秦如音往湖里瞧,却是楚南溪也掉到了水里。 “秋月,表姐是被谁推下去的?”王灿儿气得声音发颤,她的丫鬟栗子忙解释道: “不是的,表小姐是自己跳下去的。” 湖里的扑腾声、岸上的呼救声,惊动了游园的人,大家纷纷往桃树下聚集。 “郎主!有人落水了!” 谢晏与沈不虞正在湖边思危亭二楼下棋,忽听窗边的承影报告。谢晏皱皱眉: “那你还不过去救人。” “可我不会凫水啊......等等,我看见了秋月......郎主!落水的是夫人!” 承影转头,桌前下棋的两人都不见了。 郎主竟然从二楼窗口跳了出去。 说好的不轻易显露武功呢? 第027章 你没鞋 谢晏跑的速度再快,也没有楚南溪在水里救人动作快。 楚南溪先将魏向晚托出水面,让栗子、芸香将她拉上岸,再揪住在水里胡乱扑腾的王灿儿,没好气的问: “你又不会凫水,跳下来作甚?” “我......咕......你们都在水里......我一心急......咕......” 楚南溪深吸一口气,用力将死沉的王灿儿托起,等到栗子、芸香将楚南溪也拖出水面之时,谢晏他们赶到了。 他顺手接过秋月手上的外帔,将楚南溪裹了个严实,这才回身审视周围站着的几位贵女,不动声色道: “沈提举,你刚才不是说,呈给官家的皇城司旬报还差两条?这里就有现成的百官动静,便宜你了。” 他话是对沈不虞说的,眼光却像刀子一样扫在赵青棠她们脸上,无人不屏气凝神,不敢于之对视: “赵府尹,前有儿子市集滋事,后有女儿恃强凌弱,治家不严、有亏德政。乐尚书,纵容子女,败坏官箴。秦御史,身为御史台谏官,其女却倚仗权势,欺凌同僚。还有这两位女郎至亲是谁,本相眼拙,你可认得?” 皇城司旬报? 官宦人家,谁不知这是皇城司监察百官的黑名单? 贵女间的矛盾,就算是闹到皇后那里,赵青棠都不怕,只没想到,谢晏张嘴就要让她们的父亲登上皇城司旬报。 赵青棠脸都绿了。 却又不敢直接驳斥眼前这两个煞神,两手紧紧抓着裙摆两侧,心中盘算着,如何让秦如音担下全部责任。 “一位是临安府周通判的孙女,一位是曹参军的妹妹,本提举可有说错?” 沈不虞脑子里装着的在京官员,不比吏部、兵部的记录少,刚想往人群里缩的两位小姐直接愣住了,又听他仿佛是在自言自语: “可这有五条,我的旬报只剩两列空格,写谁好呢?” 沈不虞声音轻飘飘的,却瞬间在几人心底激起轩然大波。 原来还有得选! 乐瑶迫不及待的为自己开脱:“沈提举,我是跟着乐昌县主一起来的,根本没碰过她们几个,真的,一点没碰!” “我也没碰她们,再说......楚小姐,哦、不,谢夫人是自己跳下去的。”曹莹刚满十五岁,这是她大哥好不容易才为她争取来的闺中交往机会,她不能害了大哥,只得指着秦如音斩钉截铁道, “是她!魏向晚是被秦如音推下去的!” 秦如音慌了,连连摆手: “不不,沈提举,是县主......县主说,今日谢夫人让赵小衙内吃了亏,要让她们在园子里丢人现眼,先将她们推下水,等她们在水里撑不住了,再让小厮下去将她们抱上来......” 她声音渐微,但意思已很明显。 如果一定要追究,她希望乐昌县主顶在她们前头。 楚南溪从婢女手上接过那盆给她洗手、净面的香草汤,猛地往赵青棠头上一扬,恨声道: “心这么肮脏,我看你最需要这盆香草汤好好洗洗!” 赵青棠被香草汤从头浇了个透。 她一时词穷,唯有用尖叫表达狂怒。 谢晏不耐烦看她们表演,将楚南溪横抱起,大步往外走。 突如其来的举动把楚南溪吓了一跳,她试图推开谢晏,小声道:“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 “你没有鞋。” 谢晏口气不容置疑。 楚南溪这才发现,自己脚上的鞋被蹬掉了一只,袜带也松了,丝袜勉强挂在脚上,甚至若隐若现露出了脚踝。 她把没穿鞋的脚往裙摆里缩了缩,没再闹着下来,见谢晏仍在看着自己的脚,不由得好奇心起: “你是不是喜欢小脚女人?” “嗯?为什么这么问?”谢晏收回自己的目光,他刚才只是在盘算,要找两个水鬼,到湖里去捞那只鞋。 楚南溪抿嘴笑道:“我看见李茵茵裹了小脚,你不是很喜欢她吗?” “谁告诉你,我很喜欢李茵茵?” “没有吗?”楚南溪自然而然将手搂在谢晏脖子上,好让他省点力:“她们说,你常常单独领着李茵茵出门。” 谢晏皱了皱眉,谁在背后嚼舌根? 可他并没感受到楚南溪心里的难过,甚至一点拈酸吃醋也没有,不由得有些气不顺,故意问: “你是在自卑你的大脚?” “这有什么可自卑的?天足多好,既不给自己造成痛苦,还方便行动,释放天性、自然健康。郎君们若是喜欢看小脚,大可以自己裹上试试。” 她来这里几日,便发现大多数贵女都裹着小脚,虽不像清代裹得那样畸形,但也同样是种摧残。 在这点上,楚南溪还是很满意原主爹娘的。 楚南溪的言语让谢晏大受震动,她虽没说一个逾举之词,但思想上,甚至比他前世经历的“放足运动”更先进。 这些年来,他与大夏女子打交道算不得少,尤其开始训练特种女密谍之后。 可像楚南溪这样,聊天不让他蹙眉的女子,还找不出第二个。 楚南溪逐渐重新温暖的身体,在他怀里变得柔软,甚至蒸腾起微微的热气。 这属于少女的热气让谢晏陌生又熟悉,他甚至有种自己正将楚云抱在怀里的错觉。 他希望错觉是真的,又害怕沉迷于这种错觉。 他忍不住垂眸,目光与她探究的目光相遇: “你......想问什么?” “成亲那晚,你看见我的脸那么生气,是因为我长得像你的敌人?”这事一直藏在楚南溪心里,不弄清楚,她觉得总有个危险时刻伴随着自己。 “不,不是敌人,是故交。我以为,你易容成她的样子。如果是真的,说明相府的防卫已被对手破了,而我对此一无所知,所以才恼怒。” 谢晏心平气和的解释。 “是因为这个故交,你才不愿意......娶李茵茵?” 这个问题绕不过去了? 谢晏没再回答,他绷紧的下颌线,让楚南溪默默往他怀里缩了缩。 相府的马车就停在暗香居门外,承影看郎主抱着夫人大步出来,略微有些吃惊,快速替他们打好帘子。 谢晏将楚南溪小心放在车凳上,自己则在她对面坐好,待到马车缓缓行进,他这才继续之前那个话题: “在汴梁时,姨母和表妹曾借住在我父母家两年,表妹本是进京参加选秀的,谁知时局动荡,最后两年选秀几乎停止。 她缠小脚,那是因官家喜欢,而不是我。 我父亲掌握着官纸印记防伪和物料关防,他为了守住夏国钞纸秘密,被北狄人杀害,他的手作记录册也不知所踪。 表妹寄居家中时,曾跟随我母亲在工坊里帮过忙,就是帮忙誊抄工坊记录,这些机密文抄,以前几乎都经我母亲之手。 这两年安定下来,我想让表妹帮忙回忆其中关键,毕竟她以前抄写过。 若是看到她与我同行出门,那必是到文思院的工坊去。” 谢晏能感受到,楚南溪对他这番枯燥的解释大感兴趣,而且心情愉悦。是不是说明......关于李茵茵的误会,解释过去了? 他不知道的是,楚南溪感兴趣的,并不是李茵茵与自己有没有感情纠葛,而是大夏纸钞的防伪技术。 这题她会啊! 第028章 心魔 夫人被郎主抱回正院的消息,很快传遍了东、西跨院,后院热闹一片。 前院书房里却静悄悄的,谢晏对着副画像默默坐了很久。 画上的女子长相几乎和楚南溪一模一样,只是眼角多了颗明显的泪痣。她剪着齐耳短发,浅蓝立领斜襟盘扣衫显得她朝气蓬勃。 当他驾驶飞机冲向敌机的那一刻,脑海里唯留下这张脸。 九年前,他来到这个世界,成了正在仓皇逃跑的皇子陪读。从一个乱世,来到另一个乱世,谢晏很快适应了这个世界。 谢晏对历史上南渡后的大夏知之甚少,只知官家长命、活到八十多,李将军父子被奸相魏荃所害,还有个文武双全的词人将领尚未出生。 茕茕独立、踽踽独行。 他终于成了毫无破绽的大夏人,而他与前世仅有的联系,唯有此画。 直到六天前,他在洞房里见到了楚南溪。 整晚都按捺不住想再去看看那张脸,是夜,他梦见了楚云。如今正是与北狄和谈的重要关头,他深知不能如此感情用事。 更不能让她成为自己的心魔。 和离书,便是他对自己的决绝。 “郎主,”墨阳在书房门外唤他,“沈提举过来了,说是找到了夫人的鞋,郎主在哪里见他?” “让他到书房来吧,找人把鞋送去后院。”谢晏边说边将画像卷好,原样锁入暗格。 墨阳将门推开,解释道:“沈提举下马的时候,正好遇到王嬷嬷回府,我已让王嬷嬷把鞋拿回去了。” 主仆正说着话,沈不虞抬脚进了书房。 “谢大公子,麻烦你下次不要给皇城司找活干。”他大喇喇的往椅子上一靠,手指在茶桌上敲了敲,墨阳赶紧过去倒茶。 “你刚走,赵世策就找上门来,死活说我冤枉了他女儿。御史台也说我矫枉过正、捕风捉影。”沈不虞一副受尽委屈的样子。 “你是要我补偿你什么?” 谢晏很了解他这位朋友,旬报上那两行空格他会照填不误,至于官家如何判断,与他何干? 沈不虞咧嘴一笑,指指他书架上放着的手弩:“就是它!发射铁弹珠那个。” 这张手弩尺寸小,发射物不是箭矢,而是细小的铁弹珠。之前求了好几回谢晏也没给,正好趁此机会敲诈他。 “都说了还要改进,你偏急着要。”谢晏看着沈不虞那志在必得的笑容,忍不住也笑了,“要便拿去,以后可别找我换。” “以后是以后。” 沈不虞计谋得逞,拿着那把弹珠手弩爱不释手。 门外传来墨阳与楚南溪的声音,两人一起朝门口望去。 楚南溪是跑着来的。 她鬓角碎发被细汗黏成几缕,脸颊未施粉黛,却晕染上天然胭脂红,丁香色披帛滑落半边,明明还喘得急,偏又急着开口的样子,让谢晏的心偷停了半拍。 “沈、沈大哥,还好你没走,我有件事想拜托你。”楚南溪只朝谢晏点了点头,目光便一直落在沈不虞的脸上。 沈大哥? 谢晏疑惑的眼神也落在沈不虞脸上,似乎想看出,上次他对楚南溪相识的解释,还漏了些什么。 沈不虞将小手弩纳入怀中,面不改色道: “说来听听。” “五年前,我娘在西湖溺亡,当时查我娘死因的县尉和仵作,你可还记得?我想找当年的案牍看看,因为......因为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娘浑身是血,她说她是被人害死,沉冤未雪,一直无法去投胎。” 楚南溪说得半真半假,谢晏低眉敛目,竟感受到她的几分真诚。 沈不虞蹙眉想了想:“仁和县尉换了两个,当年是老齐,老齐丁忧还没回县衙,至于仵作......这得去问问。你只是想看案牍?” “嗯。”楚南溪点点头,“毕竟只是一个梦,又不能拿来作证据,我想先从案牍上找找漏洞。” “只看案牍好办,你娘是三品诰命夫人,她的案子县衙会抄送一份给皇城司保管,五年前我还是提点,接任提举时,前任提举经手的案牍都封存了。给我点时间,我去给你抄一份出来。” 沈不虞一口答应。 “太感谢你了,沈大哥。” 楚南溪求人顺利,心情大好。她从腰包里掏出个小瓷瓶递给沈不虞: “沈大哥,这是给你的谢礼,夜光粉。当你需要夜里跟踪嫌疑人的时候,提前在他鞋底或衣角撒上一点,这粉末会发光,隔得很远都能看见。” “夜光粉?这可是好东西。” 沈不虞不是没见过夜明珠,可想到用发光粉末来追踪嫌疑人,楚大小姐也算是别具一格。 还真有些意外惊喜。 沈不虞接过小瓷瓶,拔开盖子,闭起一只眼朝瓶子里瞄了瞄,楚南溪被他的动作逗笑了: “若是白天给它晒晒太阳,晚上会更亮更持久。那没什么事,我就先走了,你们聊。” 两人目送着楚南溪那抹月白色的身影离开,最后消失在门边的,是一角丁香色的披帛。 完全被忽略的谢晏,没来由的有些心气郁结。 沈不虞端详着手里的小瓷瓶,冷不防冒出三连问: “扶光,你瞧这玩意儿是用什么做的?是不是与你的磷火有些异曲同工?楚小姐又从何得来?” 谢晏略微思考,便道: “我猜,她今日在花神庙买到了菩萨石,只不过,她会想到磨成粉末来使用,确实有点......特别。” 寺庙门口,偶尔能遇到有人卖会发光的“菩萨石”,那些人把这种意外挖到的萤石,吹得有多么多么神奇,要价还特别高。 也正是因为价钱贵,买到“菩萨石”的人,很少会去破坏它,更别说将其研为粉末,当做追踪粉。 沈不虞说得不错,它确实与自己的磷火异曲同工。 “夸人家聪明有那么难吗?” 沈不虞美滋滋的将瓷瓶藏入怀中,起身往外走:“我到皇城司去找楚夫人的案牍,拿了人家谢礼,得好好替人办事。” “猫脸蒙面人,你查得怎样了?”谢晏心里仿佛生出某种联系。 沈不虞在门槛前顿了顿,又摆摆手、抬腿出了门: “暂时没消息。那日有个打更人似乎看到个夜行人的影子,但他说的方向,我猜,是承影被看到了。 叫你的人,以后小心点。” 猫小子的绝技......卿卿的夜光粉...... 我怎会有这样的联想? 一定是心魔。 第029章 春分 花朝节后,便是春分。 相府里,天还没亮就开始热闹起来,后院家眷们盛装穿戴,都到前院来列队恭送相公出门。 而谢晏更是身着宰相礼服,乘坐赤旗朱轮驷马革辂,前呼后拥,他要代陛下引百官至东郊祭日。 寅时末,谢晏行至车前。 楚南溪上前一步,敛衽一礼,声音温婉庄重: “愿相公步履所致,如春分朝阳,诚心所达,必上感天听。南溪携家人谨候相公礼成归来。” 谢晏还礼,正欲登车,楚南溪拽拽他袖子,飞快的将一个锦囊塞入他手中,垂眸低声道: “一定要看。” 谢晏脑子里,蓦然闪现她送沈不虞的小瓷瓶,他微微颔首,将锦囊攥在掌心,抬步登上高大的革辂。 目送着车马远去,楚南溪莫名有些怅然若失。 锦囊是她今早才做的,这几天发生的事太多,春分这个早已被后世遗忘的节日,并未让她产生太多联想。 昨晚,她练习礼仪时才猛然记起,春分祭日这天,其实发生了一件很重要的事,只不过在书中,此事与谢晏无关。 书中谢晏洞房那日早已中毒箭身亡,代替官家到东郊祭天的,是参知政事齐知远。 书上记载,齐知远手捧玉圭,踏上祭台台阶之时,台阶突然断裂,齐致远摔伤,幸保得玉圭无损。后由祭天预备官员、礼部尚书魏荃代之行祭天礼。 正是这次祭天,让魏荃完成了从礼部尚书到宰相的跨越。 但如今谢晏没死,由他代官家祭天,谁知书中情节会不会上演。 事已至此,她只能再次以梦提醒谢晏,至于现场会发生什么,谢晏能不能化险为夷,皆不为她所能控。 楚南溪转身欲回后院,这时她才看清身后站着的六位婢妾。 站在最前面的,便是大婚那日闯入她洞房,想要杀了她的那女子。楚南溪忽然来了兴趣,大大方方道: “既然见面了,就报个姓名吧,免得在外面遇到,不知是相府里的人,发生误会。” 那女子温婉一笑,率先给楚南溪行了个礼: “婢妾何飘飘见过夫人。只因相公交代,莫要扰了夫人清静,未得夫人召唤,我等不敢贸然前去拜访。” 咦?奇怪,怎么这个何飘飘与那晚态度完全不同? 不、不仅仅是态度。 楚南溪相信自己的直觉,不禁多看了她几眼。只见何飘飘侧身对其他婢妾道:“你们也来向夫人见礼。” “婢妾云苓,见过夫人。” “婢妾苏叶见过夫人。” “婢妾李银楼见过夫人。” “婢妾秋桑......” “婢妾陆知雪......” 楚南溪心中暗自咋舌: 她们看上去不过十七、八岁,就连最大的何飘飘也就二十左右。个个明媚漂亮、温柔可人,难怪谢晏成亲后舍得立刻和离,丝毫不愿纠缠。 他身边根本不缺女人。 何飘飘再次向她行礼,笑容不卑不亢: “夫人没什么吩咐,我们就先回西院了。照往年惯例,今日宫里会赐下御膳,接赐膳时,婢妾们再过来帮忙。” 昨日来教礼仪的嬷嬷也说了,午时初,她要带着女眷迎赐膳,然后等谢晏回来一起用膳。 希望他能平安回来。 上午的等待尤其漫长,再次来到外院接御膳的时候,楚南溪甚至提不起任何兴趣。 御膳还没等到,一个小厮火急火燎骑马入院,等看清来人是经常守在谢晏门外的含光,楚南溪太阳穴突突直跳: 这个时辰,祭日仪式还没结束吧?护卫怎么先回来了?莫非他还是出事了? 没等楚南溪发问,含光飞身下马给楚南溪行礼,并在她耳畔轻语: “好叫夫人知晓,郎主无事,即将返程。” 楚南溪深深呼了口气,心中甚至生出一丝感动: 还算这男人有良心,懂得她在府里担忧,会派人先行告知。 “嫡母,是爹爹有话带到吗?” 站在身后的谢青临自然认得那是父亲身边的侍卫,可含光说了什么,他却未能听清,不由得着急发问。 楚南溪回头笑笑: “没事,你爹爹已在回府路上,让我们不必担心。” 就这?也要巴巴的派人提前回来告知?站在一旁的李茵茵,恨得把后槽牙都咬碎: 才成亲几日,表哥与她的关系就好成这样?不是说表哥一直宿在前院吗?夫妻不同房,哪来的情意? 都怪老娘! 以前一门心思要把自己往宫里送,哪知万幸躲过了倒霉的老官家,小官家又东躲西藏好几年。 小官家在绍兴府时,她倒是有过一次进宫机会。 那年她十七,也被表哥保举做了秀女。哪知时运不济,秀女们还在宫外集中调教、等待选秀,北狄军又打了过来,小官家匆匆逃往海上,哪里还管得她们那些秀女? 等到表哥从军中归朝,官家也终于在临安府坐定,自己年龄却已大了,入宫无望。 老娘说不怕,还有表哥。 然,表哥宁可往后院收婢妾,也从不提要娶自己。好在表哥有求于自己,她想两人经常单独相处,总会生出几分情意。 可如今,天塌了,正妻天降,断了自己嫁表哥的好梦。 “临儿,表姨带你去东院,今早表姨做了你爱吃的蜜糕,你若觉得好吃,便留些给你爹爹。” 李茵茵亲热地拉起谢青临的手,刚懂男女大防的谢青临本能想躲开,但手却被她握得更紧。 她还没输,谢青临是她带大的,表哥还需要她默写姨父的手稿,他们是表兄妹,这亲情谁也不能替代。 楚南溪再见到谢晏,是在用膳的花厅里。 谢晏已换了件玄色圆领长袍坐在桌前,他微微侧着身子,似乎在回答谢青临的问题。 听到脚步,他抬头望向门口,阳光正从楚南溪身后涌来,谢晏微微眯起眼睛,但仍然于光里准确捕捉到了她的目光。 他温和的笑意还停留在嘴角,转脸对谢青临说: “你母亲来了,快去伺候你母亲入座。” 这是她第二次与谢晏在花厅用膳。 几个婢妾都候在座位旁边,本用不上谢青临来引她入座,但他给的尊重,让本想训斥楚南溪姗姗来迟的林老夫人,都不敢轻举妄动。 “刚才不小心睡着了,我没来迟吧?” 趁着其他人在入座,楚南溪微凑向谢晏轻声问。谢晏从何飘飘手里接过茶壶,亲自给楚南溪斟茶,含笑道: “在自己府里,早一点迟一点有什么打紧?” 楚南溪一路上的惴惴不安,顿时烟消云散。可正当她放松身体坐直时,蓦地感受到身旁射来两道怨恨的目光。 转头看去,却只见何飘飘端着茶壶离开的背影。 她......又变了? 第030章 瓦舍 御膳虽只四道,但仅那一道“炊羊”,就够他们一家人吃饱。 在临安,羊肉远不及汴梁时那般普遍,尤其是官家赐下的整只炊羊,那是官家想念故乡美食,才专门找人千辛万苦偷运回来。 婢妾们忙前忙后给大家分食,直到谢晏让她们坐下一起用膳,楚南溪才从被监视的感觉中解脱出来。 既然谢晏没出事,楚南溪便开始惦记着去瓦舍玩,三两口吃完了饭,还不时偷瞄谢晏是否放下筷子。 谢晏感受到她的心焦,再看到她这副表情,哪会猜不到她的心思? 也不等其他人吃完,他索性放下筷子表示午膳结束: “今日辛苦大家早起,用了膳就各自休息吧。” “好!” 楚南溪果然第一个响应,起身告辞、领着丫鬟离开了花厅。 可等换了男装的楚南溪、高高兴兴钻进停在二门外的小驴车,顷刻傻了眼: “你、你怎会在我车里?” “卿卿要去瓦舍,为夫陪你同行。”谢晏回答得像呼吸一样自然。 小驴车车厢不如马车宽敞,谢晏又是大长腿,楚南溪坐在他对面,只好并拢双腿插在他两腿中间。 看着她尴尬的整理袍子,生怕碰着自己,谢晏不由得笑了: “碰着也没事,又不是没碰过。” “哎!你这人!”楚南溪没好气的说,“约法三章你不记得了?不请自来......” “今日没给你金叶子,就不唤我小名了?”谢晏心情很好,他其实早就知道,楚南溪故意叫他“宝宝”,不过是满足她促狭的快乐罢了。 只许你逗我,不许我逗你? 见楚南溪低头不说话,谢晏也没为难她,转移话题道:“你真梦见祭台楼梯断了?” “那楼梯......没断?” 果然,楚南溪的注意力被吸引过来,毕竟是野史记录,不保真。 “看到你锦囊里的提示后,我让墨阳抄近路去祭台查看,楼梯确实被人做了手脚,墨阳及时做了补救。 我还让随行的御前司指挥使临时调换了周围守卫,后面仪式一切顺利。 你知道这是谁干的?” “我?我不知道......呃,没梦到。”总不能说自己从书上看到的吧。 “真不知道?” 谢晏身体前倾,楚南溪则被他逼得不由自主往后靠,就在她后脑勺即将敲到厢壁那一刻,他伸出手,撑在她脑袋后面的轿厢上,为她挡住碰撞。谢晏软声道: “卿卿,多谢你提醒。若不是你的梦,我虽不至于摔伤,但必会有人弹劾我代祭有违天意,甚至会逼迫官家更换北狄和谈人选。” 两人姿势过于暧昧。 谢晏身上,那年轻郎君才有的逼人气息扑面而来,楚南溪一动不敢动,仿佛那是块烧得火红的碳,稍不小心,便会引火烧身。 她只好捏着嗓子、小心翼翼道: “以后......你、你自己要多小心,毕竟我不可能天天做这样的梦。” “嗯,知道了。今日你想去瓦舍看什么?” 谢晏终于坐直了身体。 他已经发现,楚小姐表面上天不怕地不怕,其实内心像只随时会躲进地洞里的小兔子,而且,这小兔子把地洞挖得满地都是。 楚南溪挪了挪,找了个相对舒服的姿势,这才答道: “我听说,瓦舍有个立蛋比赛,赢了的人,可以得到五十贯奖金。” “赌蛋?每人交一贯钱参赛,赢了能拿走五十贯,输了便血本无归。每年参赛之人以百计,想独占鳌头可不容易。” “不容易才值得去试试。” 楚南溪又笑了,只要谢晏保持距离,做个朋友她还是挺放松的。 立蛋是大夏春分习俗,就是要在不借助任何工具、也不破坏鸡蛋的情况下,将蛋立起来,时间长者胜。 参赛费一贯钱,这能让临安平民一家四口生活半个月,不算个小数目。 但为了以小博大,赌蛋还是吸引到很多人前来参加,有人甚至不惜借钱一赌。 楚南溪之所以跃跃欲试,只因那本朝野杂谈里,记载了瓦舍赌蛋的作弊手段。 靠着作弊,瓦舍甚至能把赢家都控制在自己人手里,白赚。 小驴车屁颠屁颠的到了集市边上,两人下了车,很快汇入了人潮之中。 临安瓦舍有四、五个,其中北瓦规模最大,这里聚集了七座勾栏,勾栏里往往会同时上演各种节目。 歌舞、说书、滑稽杂剧、傀儡戏、皮影戏、角抵、驯兽,眼花缭乱、应有尽有。 平日里勾栏就座无虚席,每到节日,更是十二时辰表演不停。 勾栏周围又有数不清的商铺和摊贩,各类时令小吃、茶点、酒水、烧烤,热气腾腾、色香味美。 有道是,英雄难过酒肉摊,不解衣带人不还。 货郎摊则是小娘子们的最爱,成品衣衫、胭脂水粉、廉价首饰、奇奇怪怪的可爱小玩意,像一只只勾魂手,拉着她们的腿,不花光铜板不让离开。 “这位娘子,贫道看你印堂发黑,似有血光之灾,要不要贫道......” “滚!爷爷我是男的!” “啊?抱歉抱歉......” “剃头喽!五文钱剃一个!” “俺也剃头喽!比旁边便宜两文!” “诸位乡党瞧一瞧看一看,有钱捧个钱场,没钱捧个人场。” “磨剪子嘞戗菜刀......” 这场景楚南溪何尝见过?她兴致勃勃左顾右盼,完全忽略身后的谢晏,有意无意替她挡住多少挤撞之人。 今日赌蛋的玄字号勾栏,无疑是最吸引人的,除了参赛者百人,围观百姓还可以随意对参赛者下注。 下注又分赌单轮和赌头筹,从首轮开始赌头筹,赢率甚至达到一赢百,但这需要百里挑一,失败者居多,更多人选择的是赌单轮。 “博士,我要报名立蛋!” 楚南溪从斜挎包里掏出一吊钱,拍在柜台上。 柜台后的博士,抬眼看她,文文静静像是个读书人,便将一块写着编号的竹牌、和登记簿一起推到她面前: “恁晚才来?最后三个号啦,九十八号,自己填上名字。” 楚南溪想想,在九十八那栏空白处,郑重写下“楚北川”三个字。远在城外玄元观捣药的楚北川,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楚南溪刚放下笔,谢晏便将一个银锭压在登记簿上,气定神闲道: “二十两,押楚北川头筹。” 第031章 赌蛋 看着登记簿上压着的银锭,楚南溪顿时目瞪口呆: “我只是有那么一点点信心,去玩玩而已,你也用不着赌上二十两银子吧?!” “我以为你梦到自己赢。” 谢晏接过勾栏博士哆哆嗦嗦递过来的一块红色竹牌,上面同样写着个数字,“九十八号”。 “我哪有说过梦到自己赢?我只是……唉!反正你有钱,随你去吧,输钱别赖我就行。” 墨阳与承影二人面面相觑: 到底跟不跟? 几人转过巨大屏风,眼前豁然出现一个巨大空间,中间是张“回”字形大桌,桌旁人头攒动,已站满准备参加立蛋比赛的人。 抬眼望去,四面皆是看台,赌蛋的客人须在楼上观看。看样子,这勾栏平日里是观看角抵(相扑)或驯兽表演的,临时改成了赌蛋赛场。 “好好比赛,别辜负了我的二十两银子。” 谢晏一撩袍子,负手上了二楼。 楚南溪撇撇嘴,只把心神聚焦在眼前这近百人身上,她要以最快速度找到那个和勾栏配合的作弊者。野史中对他有描写: 獐头拖弱体,鼠目窥乾坤。 袖底藏玉华,六指探宝盆。 獐头鼠目、六根手指,只不知这藏“玉华”藏的是什么...... 楚南溪走了一圈,尤其注意他们的手指,竟然没发现一个有如此特征的参赛者。 难道八卦不保真? 她实在不甘心,打算再走一圈,却听到站在回形桌中间的博戏人厉声呵斥: “场内无端窜行者,驱逐出场、取消比赛资格!” 楚南溪无奈停住脚步,正要找个空位站进去,忽见屏风后匆匆转进来个身材瘦弱的年轻人,他尖嘴猴腮,眼珠子滴溜转,正好与她擦肩而过。 目光所及,楚南溪豁然开朗。 现场除了像楚南溪这样,身穿窄袖束口长袍的人,其余都是穿短衣的。 短衣袖口敞开,为了方便行动,他们都将袖子挽至小臂之上,唯有刚进来这位獐头鼠目的男子,袖子垂下至手腕。 只因他袖口沾着“玉华”。 可用来增加鸡蛋摩擦力的盐粒! 文艺害死人。 目标出现,楚南溪终于松了口气,跟着那人往桌边走。 看台上,一直站着观察未落座的谢晏,感受到她心中愉悦,也不由得双肩一松,朝着她身后的看台走去。 “那不是罗六指吗?被夫人盯上了?”承影跟在墨阳身侧小声嘀咕。 墨阳面无表情,连嘴唇都懒得张大:“多看少问。” “我这不是关心我那一两银子嘛。” 身负二十二两白银重任的楚南溪,已经开始在篮子里挑鸡蛋。 其实也没什么好挑的,博戏人捧着装满鸡蛋的篮子从他们面前走过,鸡蛋大小颜色都差不多,大家都是直接从面上拿一个。 楚南溪见那六指男人同样是随意拿了一个,看来,并非在鸡蛋上做文章。 第一轮比赛开始了。 拿到鸡蛋的参赛者,迫不及待的在木桌上寻找木纹的凹凸处,以此增加立蛋的支点。没有合适的木纹,便会悄悄用指甲划几道刻痕。 楚南溪一边看别人操作,一边将鸡蛋竖着,静静握在掌心。 “参赛者不得东张西望,否则以作弊论处!”博戏人再次发出警告。 “嚯!” 竹哨声响,勾栏内一片寂静,楼上楼下所有人都屏气凝神,盯着桌上那些蛋,看它们谁最有骨气。 “哎呀!” “艹!艹!” “俺滴娘诶!” 随着鸡蛋一个个倒下,中间几个博戏人报数声音也此起彼伏: “二十一号!” “七十六号!” “十三号!” ...... “九十八号!” “九十九号!” 很快,二十三位选手在第一轮胜出,看台上笑骂声交织一片。承影激动的搓着手,美滋滋道: “夫人手真稳,她以前在将军府肯定没少练。我那一两银子算是暂时保住了。” “看出罗六指有什么异常吗?”谢晏问他俩。 承影挠挠幞头,有些不好意思:“我光顾着看夫人立蛋了。” “他用指甲在桌上划了两道,不过,大多数人也都这么做,不足为奇。他与夫人一样,先让鸡蛋竖着静置,只不过,夫人将蛋握在掌心,不知是何道理。” 既然盯上了罗六指,墨阳对他的一举一动也格外关注。 谢晏微微点头: “掌心的温度,能让蛋液更粘稠,便于重心下移。” 看来,她比自己想象的更聪明。 第一轮,大家用了大多数人都知道的办法,尽量利用木桌增加摩擦,静置鸡蛋让蛋黄沉底、重心下移。 待失败者退场后,拥挤的桌子变得清爽很多,尽管移动位置,楚南溪仍然站在罗六指右边。 二十三位参赛者,再次从篮子里选鸡蛋。 这次人少了,博戏人停留的时间变长,他们还真能挑一挑。 谢晏注意到,楚南溪拿起鸡蛋,不像别人那样,摸鸡蛋钝面寻找较粗糙的蛋壳,而是轻轻掂掂便放下,换了好几个,她才挑到一个满意的。 难道是鸡蛋有问题? 他的这位契约夫人,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在竹哨的“嚯嚯”声中,第二轮立蛋比赛开始了。 这次居然比第一轮惨叫得更快。 这些有经验的胜出者,就像突然变成了新手,多数人手一松,鸡蛋便像喝醉酒那般,随之倒下。 “十三号!” “五十七号!” “九十九号!” “九十八号!” 第二轮只剩下四位胜出者。这次承影认真盯着罗六指,可惜没看出什么异样。 “立蛋的手法和第一轮无异,那就是蛋有问题,谁选对蛋,谁才能赢。”谢晏嘴角微微上扬,正好楚南溪抬头看他,目光相遇,便朝他璀然一笑。 心被重重砸了一下。 他完全听不清承影、墨阳俩小子在愉快的谈论些什么。 清醒点,她不是楚云。 谢晏怅然若失。 四位决赛者每人站在回形桌的一面,谢晏顿时感受到楚南溪心中焦急,难道是因为她和罗六指离得太远,无法干涉他作弊? 可罗六指前两轮并无特殊动作,楚南溪又是如何判断他会作弊? 谢晏蹙了蹙眉,站起身来,指指罗六指身后的方向: “走!我们去那边。” 第032章 发财 回形桌旁的楚南溪,很快发现二楼谢晏在移动。 他并未走向自己,而是走到六指男人身后便停住了。咦?难道他也发现那六指男人有猫腻? “嚯!” 最后一轮比赛开始。 博戏人手中的篮子里有七、八个鸡蛋,这是为了显示比赛公平,给参赛者更多选择余地。 只是,这鸡蛋怎么看上去大了两圈? “是鸭蛋!去年比赛第三轮就是用鸭蛋。”旁边有个懂行的忙解释。 “对,鸭蛋个大且重,蛋壳粗糙,但要立在瓷盘上也不容易。”另一个书生模样的男人兴奋地指着下面,一副了然神情, “看我说什么了,博戏人在给他们发青瓷盘!” 谢晏目不转睛的盯着罗六指,只见他接过瓷盘,似乎是嫌它不够干净,顺手用袖口在盘子上擦了擦。 再看楚南溪,她正气鼓鼓的瞪着罗六指......的瓷盘? 谢晏心里早已无名火起,似乎瞬间就要把自己的眉毛都点燃,他抚了抚胸口暗叹: 何苦来哉?你生的气,全都烧到了我心里。 “郎主,他用衣袖擦了那瓷盘。”承影小声道。 谢晏不动声色下了命令:“打碎它!” 墨阳走到承影身边,将自己手上拿着的帔衣搭在承影手臂上,站在他右边替他遮挡视线。 承影则从包里掏出把小手弩,外形与沈不虞拿走的那把一样,只不过,它的子弹却五花八门。 借着手臂上帔衣的遮挡,承影从包里挑了颗瓷器碎片。 这不是普通的瓷器碎片,是谢晏专门烧制的“陶瓷弹”,它比大夏普通陶瓷要坚硬数倍。 像这样的伪装子弹,还有外形像冰、像泥团、像石子的特殊弹头,可以根据环境不同,选择使用,发射之后,子弹残骸完美混入环境。 虽然还在实验摸索阶段,但承影早就技痒难耐。 楼下四人还在准备,显然其中两人脸色很难看,他们看着手中的双黄鸡蛋笑得比哭还难看。 今年第三轮用的并不是鸭蛋,而是双黄鸡蛋。 双黄蛋个大,两个蛋黄使重心很难把控,更别说它没有鸭蛋的粗糙外壳,想立在光滑的青瓷盘上,简直是难上加难。 楚南溪没哭,是因为书上写着就是双黄蛋,她心中早有对策。 罗六指镇定,是因为他也知道是双黄蛋,袖口沾着的盐粒,可以帮助鸡蛋在青瓷盘上找到支点。 “当!” 一声脆响,罗六指面前的瓷盘突然碎裂,把正捏着鸡蛋静置的他吓得脸色发白。 他那抹了盐粒的瓷盘......碎了! “哗......”楼上的赌客像是开了锅: “盘子怎么碎了?质地如此之差?” “麻蛋!吓爷爷一跳。” “到底怎么回事?我刚才一直看着罗六指,没见他碰瓷盘啊?” “青瓷本来就易碎,还不如我家里用的粗瓷耐操。” 几个博戏人也慌了,交头接耳一阵,最后由庄家拍板:“今日突发意外,立蛋比赛暂停,休息一个时辰再继续。” “盘子碎了,换一个不就行了?为什么要等一个时辰?难道他的盘子是特制的?”楚南溪大声反对。 楼上承影也起哄叫道: “换个盘子继续比赛,否则就报官,告你们博戏作弊!” 这一有人起了头,赌客们全都叫了起来:“换盘子继续比赛!” “谁去检查盘子碎片?说不定真是盘子作弊......” 博戏人更慌了,赶紧去收拾罗六指面前的瓷盘碎片,重新拿了个青瓷盘给他。 “嚯!嚯!” 此时,罗六指的脸色不比另两个指望立鸭蛋的好,没有盐粒的帮助,就算他提前知道是双黄蛋,立蛋也只能靠运气。 唯有楚南溪心里乐开了花: 老天有眼,六指男人抹了盐粒的盘子竟然自己碎了。 而她刚才已经趁着没人注意,轻微高频振动双黄蛋,使得两个蛋黄将鸡蛋底部的蛋清挤出,结结实实的沉在鸡蛋底部。 若不是来这场混乱,她还没法做到,在大家眼皮子底下长时间振动鸡蛋,效果绝不会这么好。 除了楚南溪之外的三人,还是用先前的技术,静置鸡蛋,让蛋黄沉底,立蛋的时候只能靠经验和手感,当然,最主要还是靠运气。 “那小子运气真是太好啦......” “九十八号?我第三场中了!” “我赌了罗六指,麻蛋,多一根手指也没鸟用。” “最新消息!我刚听说,今年勾栏主人魔怔了,动了大手脚。第二轮大多数拿到的是孵了七天的种蛋,蛋黄都要变鸡崽了,重心不稳,谁还立得起?第三轮,他们立的也不是鸭蛋,是双黄鸡蛋。” “我的天哪!” 承影感动得就差没抱着墨阳打转,此刻,他只想扛着夫人绕场三圈: 一百两银子!他的一两银子终于长大啦! 柜台后面,博士正与勾栏主人拨着算盘珠子算账,本来就算九十八号拔头筹,三场赌输赢,勾栏也是赢家。 可偏偏有七位买了九十八号头筹,五位各一两,两位二十两,还有九十八号自己买了五十两,这加起来就九十五两。 翻百倍,不就成了九千五百两? 天雷滚滚。 玄字号勾栏连去年都白干了。 勾栏外面,春花、秋月早就抱在一起蹦跳好一阵。 她俩按照小姐的吩咐,替小姐自己买了五十两,她们俩加上王嬷嬷各自买了一两,发财了。 “主家,这位‘枕石山人’是信王殿下,他的钱不能昧。至于这个九十八号楚北川......没听说过这号人物,还有这个跟他一起来的买了二十两,好像也是第一次来,眼生得很。 光他俩加起来就七千两,是大头,要不按惯例......” 柜台博士做了个手刀剁肉的动作。 勾栏主人挺直了背,冷哼道:“该!” 想想又皱眉犹豫道:“信王殿下倒是常来,咱们替他训猴,没事他也会过来玩玩。只是......殿下怎会看上九十八号?会不会,他们有什么关系?” 毕竟每人只能赌一个头筹。 “这你放心,”柜台博士拍拍胸口道,“当时我就问了,信王殿下只说,二十两是小钱,很少见有人敢下头筹,他跟一个玩玩。” “他们下注,怎么就被信王殿下看见了呢?”勾栏主人边往后屋走,边叹气摇头,“猴子白训了。” 勾栏外,楚南溪与春花她们碰了头,厚厚一沓银票塞进怀里,楚南溪笑得有些忘乎所以,拍着谢晏的肩道: “怎么样?听夫人话、有银子赚,此话不假吧?” “不假。” “下次你跟不跟?” “跟。” 谢晏眼里的笑意多到遮不住。 她那自信又得意的样子,印象里,楚云从未有过。 第033章 驿站 “要不是时间不够,我非得在瓦舍好好玩玩不可。”楚南溪恋恋不舍看了眼不远处的杂耍表演。 谢晏顺着她的目光看去,心里倏地涌起几分不忍,她到底还是个十七岁的孩子。 于是回头对承影道: “光忙着看热闹,驴马都没喂吧?去找地方喂把草料再走。钱塘门戌时关门,半个时辰后出发。” “我已经喂......” 承影话没说完,便被墨阳踢了一脚,抢过他话头:“郎主让你去你就去,哪来那么多狡辩?” “真的吗?我们有半个时辰?” 楚南溪心花怒放,梯凳也不踩,直接从马车上轻盈跳下,愉快的嚷嚷道:“我要去吃蜜浮酥柰花、雕花蜜煎、酥油鲍螺!” 电视剧里看过的大夏美食,她要尝尝原汁原味。 看着夫人欢快的背影,墨阳不理解的问: “郎主,这不都是些常见点心吗?难道以前将军府苛待夫人、不让她吃?那夫人也太可怜了。” 确实,是有点可怜。 好不容易嫁了人,自己还把她给休了。 谢晏沉吟不语,负手跟了上去。 等他们逛一圈回到玄字号勾栏前,墨阳、春花、秋月手上都提着大包小包,就连谢晏的手也没空着,巴巴提着个花大价钱买的番琉璃灯。 东西都塞到小驴车上,楚南溪心满意足的跟着谢晏上了马车。 不远处,那柜台博士笑着在勾栏主人耳畔道:“不出一时半刻,马和驴子就都迈不开腿了,保准他们赶不上关城门。” 勾栏主人拈着山羊胡子点点头,对站在旁边的儿子说:“老六,你亲自去一趟,也不知他们什么身份,抢劫即可,休伤他们性命。” “阿爹放心,我去看过了,他们车厢里并未藏武器,三男三女,我带二十人,绰绰有余。天黑抢了银票就走,再照例推到山贼身上,神不知鬼不觉。” 老六轻车熟路。 西湖附近群峦叠嶂,山贼水匪时有出没。 又因北人源源不断涌入,外城流民难以有效管理,官府明知天子脚下有匪,却剿之不尽。 将断不了的杀人抢劫案都推给山贼水匪,更是官府惯例。 马车比驴车宽敞多了,楚南溪与谢晏并肩而坐,还能将双腿伸直,舒展一下。 两人正闭目养神,马车忽然急停下来,再听到外面墨阳在向后面赶驴车的承影问话,谢晏撩起帘子问: “怎么了?” “郎主,咱们怕是着了道。驴马都窜稀,马还能坚持一会儿,驴已经迈不开腿了。”墨阳有些着急。 这里离钱塘门还有一段距离,虽是官道,也算不上荒郊野岭,远处的村庄依稀可见,但毕竟他们人少,若中了圈套,很容易寡不敌众。 “别管驴车,叫他们三个过来,马车能走一点是一点。” 谢晏看看还在从车窗向外张望的楚南溪,伸手从怀里掏出那把镶宝石的长匕首递给她: “你拿着防身。” “我不......”楚南溪有点不想要,武器在谢晏手里比留给自己更有用。 谢晏已头也不回的下了车。 等到两个丫鬟掀帘子上车时,从车帘晃动的缝隙中,楚南溪看见谢晏他们从中空的车辕里抽出几把刀,这才略放了心。 春花拿着两个装点心的包裹,秋月就只抱着那盏漂亮的番琉璃灯。 见两人紧张得话都不敢多说,楚南溪笑道:“在将军府跟常老爹学武功时,你俩总是偷懒,现在知道怕了?” “那时我们还要替小姐放哨,防着夫人......”秋月恨自己嘴快提到先夫人,声音低了下去。 楚南溪拍拍她的手背,安慰道:“没事,我娘其实知道我爹爹让人教我习武,只不过假装不知道罢了。” 常老爹是阿爹的副将,打仗时被砍断了一条腿,回临安后,在将军府里管些杂务,顺便偷偷教小姐习武。 楚夫人溺亡后,卢氏借口常老爹行动不方便,把他赶出了将军府。 常十一便在将军府附近开了家铁铺,做了个打铁的匠户。 楚南溪腿上功夫不怎么行,也是因常十一是瘸子,很难教她用腿的原故。 “卿卿下车、快下车!到林子里去!” 听到谢晏呼唤,楚南溪果断握紧匕首跳下马车。 原来马也完全走不动了,黄昏的凉风里,官道两旁的树丛簌簌作响,就像随时会有猛兽窜出。 “到、到林子里去?” 楚南溪在后世,连个小偷都没遇到过,头回遭遇这么惊险的事。不过,这时候往林子里钻,好像有点自投罗网的感觉。 谢晏朝她身后指了指:“赶不上入城了,那里有个废弃的驿站,退到驿站里去。” 几年前,临安还是杭州,内城就是杭州城,临安府人越来越多,城郭外扩,这个临城驿站所在地成了外城,驿站便荒废了。 “我们要在这里过夜吗?” 楚南溪看墨阳往驿站里抱干树枝,似乎要在院子里生火。 “不,只是设个陷阱。”谢晏打量着驿站里的陈设,这里应该经常有人落脚,他收回摸柜台的手指,指尖并没有明显的灰。 他转脸看向楚南溪,缓声道: “因为,我们正在陷阱之中。你怕不怕?” “怕......有用吗?既然没用,干嘛要怕?”楚南溪说不怕是假的,她穿的不是小说,历史书没有主角,任何人又都可能是主角。 她将手中匕首递还给谢晏,笑道: “挺重的,我用不惯,再说,我不是有你给的袖箭嘛。对了,趁着天还没黑,我们在驿站里转转,我记得临城驿站地面上不大,但有临时寄存货物的地下室,不知布陷阱的人会不会埋伏在那里。” 临城驿站的用途,这题考试的时候考过。 谢晏深深的看了她一眼,将匕首别在腰上,意味深长道:“卿卿除了会做梦,懂得还不少。” “我小舅父是经商的嘛,耳濡目染,是懂那么一点点。” 楚南溪伸出拇指、食指比划了个“一点点”,眉眼弯弯、唇角上扬,一脸人畜无害。 “承影!去找地下室。” 承影正在门口下套拉绊索,听到郎主叫唤,忙在地上的物料中,捡起两支火把,跟着郎主、夫人往后院走去。 第034章 故人 后院场地很大,这里是外地商贾临时停车马的地方,长期丢荒,很多地方长出了半人高的杂草。 杂草丛里,有条人踩出来的路。 楚南溪眼角余光闪过一个圆形的东西,仔细看去,原来是个破旧但干净的藤球,似乎才有人玩过。 顺着路往里走,是几个堆着废弃杂物的仓房,这里也是地下室的入口。 “郎主,我先下去探探。” 承影点燃一支火把,操起朴刀就要去推地下室的门,被谢晏制止了:“万一有埋伏,你下去就是送死,扔个烟雾球。” 烟雾球,承影身上只带了一个,就这么扔了,万一下面没人,那岂不可惜?烟雾球能掩护逃跑,那才是救命的大用处。 看到承影犹豫,谢晏在他脑袋上拍了一下: “想什么呢?你重要?它重要?” “哦。” 楚南溪这才注意到,承影背着个鼓鼓囊囊的双肩包。他看都不往里看,伸手一掏,手中便多了个拳头大的网眼藤球。 就着火把,承影将引线点燃,推开地下室的门往下一抛,网眼藤球便着火冒烟的顺着楼梯滚了下去。 几息之间,地下室里便传来了剧烈的咳嗽声。 果然有人。 而且有孩子,不止一个。 承影将门推开,浓烟一下子窜了出来。 跟着浓烟跑出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大嫂,她手里还抱着个襁褓中的婴儿,婴儿口鼻被她用布巾蒙着,倒是没听见哭闹。 一出地下室的门,迎接她的便是两把锋利手刀,那大嫂忙跪下磕头: “官爷行行好!放了我们吧。下面都是孤寡妇孺,我们什么坏事也没做,只是暂居此处......” “孟大嫂?” 谢晏听着熟悉的声音,再细看她那张脸,不禁脱口而出。 大嫂也愣住了,抬头看看离她近的承影,承影也认出她来,忙将她扶起,连声道: “孟大嫂!我是小五,是承影啊!” “承影?......谢签判!怎么是你们?”孟大嫂又惊又喜,忙不迭朝地下室喊,“大家快上来,是谢签判、是谢签判!” 地下室出口,陆续上来老老小小十来人。 楚南溪大为震惊: 烟雾球还能熏出堆熟人?听他们唤他“谢签判”,那应该是他在北军任签判时的故人。 “小承影长大了,我差点没认出来,谢签判还和当年在军中一样英武......” 看到谢晏,孟大嫂便想起自己冤死的丈夫,眼圈都红了。 这些年的委屈哭又不能哭、诉又无法诉,死去的人一了百了,撂下她苦苦支撑着一大家子。 “孟大嫂,你怎么不到内城去找我?我派人去寻你们寻了好久,哪里都没消息,没想到......” 谢晏千言万语不知从何说起,他看看天色,忙道: “有话以后再说,眼下我和我夫人被歹人算计,估计天黑后歹人要在驿站对我们下手。你们在此处躲避,不管外面发生什么,千万别出来。” 他又将楚南溪拉到他们面前,简单向她解释道: “你不是问我,北军李将军的副将孟瑛吗?孟大嫂便是孟副将的夫人。你和他们一起藏在后院,前面的事,我去解决。” “不行。他们知道我跟你在一起,看不见我,也会到后院来寻,反而会连累孟大嫂。” 谢晏此时情难自抑,做出决定也有些情绪化,楚南溪还保持着清醒。 孟大嫂忙道:“这驿站地形我们熟,让四郎、五郎跟着去帮忙,可惜三郎夫妇还没回来。” “我们也去!” 三郎娘子的父母也站出来,他们以前在辎重军,不识谢晏,但现在,他们与孟家是一根绳上的蚂蚱。 几人正要出去,只听外面淅淅索索进来两人,正是孟三郎和他娘子,一时没看到谢晏,三郎张嘴便道: “娘,外面埋伏了十几二十个汉子,恐怕要出事......谢签判?不、谢相公,你怎么在这儿?” 屋内仅剩的微光中,孟长风终于看清了站在他面前的人。 “外面的人是冲我们来的。” 谢晏极力克制着自己,现在不是叙旧的时候。 “我俩是翻墙回来的,他们就在正门外面林子里。丹娘数了数,至少十八、九个,拿刀的占一半,其余皆是哨棒,他们绝不是山贼,山贼武器没那么齐整。” 孟长风点点头,很快进入角色,将背回来的吃食交给母亲,几人操起锄头、钉耙、木棍,跟着谢晏便往前院去。 已经做好伪装的墨阳,见到孟长风也是又惊又喜。 他们年龄相当,以前在北军都是一起操练、共同杀敌的好兄弟,只是后来,墨阳、承影、含光、鸦九四人,被谢晏看中后,离开北军,跟随谢晏做了侍卫。 程丹娘父母以前在辎重军做军械维护,下套也是熟手,乍一看到承影拿出来的稀罕物什,眼睛都亮了。 “够了,有这几样,进一个死一个,剩下十来个,我、墨阳、承影、四郎、五郎几个能解决。”孟长风笑得爽朗,小麦色的皮肤散发着健康的光泽, “很久没这么痛快过,算他们倒霉,胆敢算计到我们北军人头上。” 这话谢晏听着却有些心酸。 孟瑛不就是北军人? 当年他被一帮只会在朝堂上耍嘴皮子的文臣算计,那时的李将军和自己都无能为力。 自己造出的滑翔机,能够帮助孟瑛从被北狄人包围的山头突围,却让他陷入“投降北狄方能全身而退”的污蔑中,无法自证。 自此,谢晏才看清,要救大夏、要收复故土,只强军没用,必须站到更高的地方去,将那些占着权势、不会打仗却偏要对战场指手画脚的文臣,踩在脚下。 “宝宝,那我要做些什么?” 楚南溪看出谢晏情绪有些低落,有心逗逗他,故意在他耳边轻声说。 谢晏收回思绪,盯着楚南溪那张亲切的脸,倏然笑道:“你我当然是要去擒贼擒王。” “对嘛!一群宵小有啥可怕?你笑起来多好看。” 楚南溪不吝赞美。 “我......好看吗?” 谢晏有些哭笑不得,他两辈子都没听人夸过他“好看”,再说,这不是夸女人的词吗? “嗯嗯,笑起来的时候,像随时会送我金叶子,特别好看。” 难怪,是金叶子…… “谢相公,不好了!”程丹娘三步并作两步跑进来,指着门外焦急道, “贼人兵分两路,有几个从后院翻墙进来了!” 第035章 无效坦白 “他们五个照计划行事,其余人跟我去后院。” 谢晏果断下令。 此时天已完全黑透,除了前院点着火堆有亮光,俩丫鬟在火堆旁假装镇定的烧水、做饭,后院一片漆黑。 后院除了那几间仓房,还有一口烂了半边的水缸、一副没了轮子的破车架与一个半塌的牛马棚,几乎没有更多的遮挡。 “你信我,那个赢钱的楚北川绝对是个小娘子,我在勾栏里也没看出来,后来她和丫鬟在食铺里吃蜜羹,娘们唧唧的,我才确定,那是个货真价实的小娘子。” “废话那么多,一会打起来,她准会往后院跑。咱哥俩将她擒来,先让六哥快活快活,六哥吃肉我们喝汤......你懂的。” “嘻嘻,喝的还是香肉汤......” 半塌的牛马棚边传来一阵对话,把另一边的楚南溪气得够呛。她回身拔出谢晏插在腰上的匕首,示意自己要冲过去,却被谢晏按住了手。 对方几人不知,藏在哪里不知,贸贸然去对付两个虾米,实在不是什么智举。 程丹娘的母亲忽然拽拽楚南溪的袖子,又指了指不远处的那副破车架,丹娘眼睛一亮,连比带划的告诉楚南溪,车架那里有个机关,能联动这个牛马棚彻底垮塌。 压死这两个坏种! 楚南溪有了主意,她暴露自己吸引歹徒注意,丹娘和母亲去启动机关,拉垮牛马棚,谢晏和程父则对付其他歹徒。 谢晏迟迟未点头,他觉得楚南溪做诱饵的变数太大。 程父没有武功,动起手来,他手里的锄头用处不大。若是同时几处作战,黑暗之中,谢晏很难确保楚南溪毫发无伤。 “狗贼!” “啊!” 前院已经动手。 楚南溪不愿再等,她要去将那什么“六哥”炖成肉汤。 她将绾发的簪子一拔,如瀑的乌发垂下,楚南溪走出藏身的阴影,谢晏握紧手刀,弓身紧随其后。 几乎没有遮挡,只有半人高的野草和微光夜色。 楚南溪跑动的身影,很快吸引了后院几个歹徒的目光,飘动的长发让他们认定,这就是他们要等的小娘子“楚北川”。 “小娘子这是要去哪呀?” 老六几个从草丛中站了起来,原来他们就简单的蹲在草里,若刚才直接去杀那两个喽啰,他们从背后捅刀,真是再容易不过。 “什么腌臜货?敢在天子脚下谋财害命!” 楚南溪边说边退,装着要往牛马棚里躲,里面那两个喽啰反而不急着出来,只等着给她来个背后拥抱。 躲在草丛里的谢晏,已看清后院总共五人,为首的“六哥”,应该就是走在三人中间,手拿九环鬼头刀那位。 “要问爷爷名姓,告诉你也无妨。爷爷乃九龙寨首领,有本事,便让官府来拿我。”老六兴奋情绪已经拉满,歪嘴笑道,“又或者,小娘子可愿跟我去九龙寨做个压寨夫人?” 楚南溪在牛马棚外站定,只等倒塌那一声:“真的么?你要带我回九龙寨?几时走?今晚么?” 这把老六给问住了,没想到还有这么积极要进土匪窝的小娘子。 三。 “当然可以!不过小娘子要先让我抱抱,让我看看你的真心。” 二。 “过来啊,别不好意思。” 一。 “轰!” 剩下半拉牛马棚轰然倒塌,那两个喽啰来不及叫唤,便被膨起的泥灰淹没了。 老六几个被吓了一跳,愣在当场,谢晏等的就是这个机会,瞬间从草丛里跃起,右手一刀抹了喽啰脖子,顺势将刀架在老六脖子上,厉声道: “什么人,竟敢冒我九龙寨威名?” 老六吓得腿都抖了,忙将手中九环鬼头刀扔在地上,举起手,哆哆嗦嗦指着楚南溪道: “好汉饶命!那小娘子身上有七千两银票,我不要了,全都是好汉的。” “银票是我的,你的命也是我的。”谢晏冷冷道。 “好汉且慢!”老六眼珠子乱转,他已看到牛马棚方向有晃动的人影,忙腆着脸笑道,“我爹!好汉可识勾栏主人张百万?他就是我爹。只要好汉不杀我,我爹会出一大笔钱,保你九龙寨兄弟从今往后吃香的、喝辣......” 老六还在尽量说话拖延时间,牛马棚废墟里出来的喽啰,“呀”的大叫一声,举刀砍向背对他的楚南溪。 “小心!” 谢晏丢开老六,飞身上前一把推开楚南溪,抬手将那灰头土脸的喽啰捅了个透心凉。 与此同时,老六捡起地上那把九环鬼头刀,高高举起,用力向谢晏后背挥去。 后背剧烈的疼痛感,激起了谢晏的愤怒,他猛地从喽啰身体里拔出手刀,回身便向老六砍去。 老六登时人头落地。 谢晏捡起地上的九环鬼头刀,指向最后一个喽啰,呵斥道:“还不快滚,再敢冒充我九龙寨为非作歹,下场有如此獠!” 那喽啰没想到自己还留得命在,顾不上合拢嘴,转身跌跌撞撞往后墙跑,翻个半人高断墙豁口,跌了好几次才爬出去。 孟长风他们结束战斗、举着火把到了后院,他看见谢晏手里的九环刀笑了: “原来是想栽赃给九龙寨,相公也算是如他所愿。只是此地不能住了,这番动静,怕是巡尉很快便要找来,我们要连夜搬走。” “正是如此。我在湖西有个农庄别苑,只是位置偏僻,不太好找。今晚就让承影送你们过去,先安顿下来,日后想做何打算......” 谢晏话音渐弱,双腿一软,晕了过去。 刚才黑灯瞎火,他动作流畅又一直未喊疼,楚南溪甚至以为老六只是砍了个空,没想到他伤得那么严重。 好在墨阳随身带了伤药,急忙就地撕开谢晏背后衣服,这才得见那伤口竟有一尺长。 “伤得那么重还要逞强......” 洞房那次,谢晏算是自卫,可今天,她亲眼见他不顾一切冲向自己。任何时候,不应该是自己的小命才最重要吗? 楚南溪只觉心慌气短,脑子里一片空白。 谢晏缓过劲来,看到仍在不知所措的楚南溪,轻轻推了推她: “去,替我送送孟夫人,再不走,遇见赶来的巡城卒就麻烦了。” 等送走孟夫人一行人,楚南溪转回前院时,谢晏已披着外帔坐在篝火旁,火光映着他略显苍白的脸,楚南溪竟觉得有些似曾相识。 他扬脸拍拍身旁位置,轻笑道: “来,坐这里。” 楚南溪挨着他坐下,谢晏才将孟副将的事娓娓道来,只是隐瞒了那大夏版滑翔机是他的杰作。 “所以,孟副将真的使用过‘鸟翼’逃脱围捕?” 书上记录是真的,却令楚南溪心中疑惑更甚,书中世界仍有孟瑛,他虽死了,但家眷还好好活着,也没人忘记他。 可现实世界的书里却抹杀了这个人,这是为什么? “那只是情急之下使用的逃生工具,但实际上,并不能每次都那么幸运到达合适着陆点。” “鸟翼”只是谢晏做的试验品,实际上,就算是熟知滑翔机原理,凭现有材料也做不出稳定可控的滑翔机。 两人各有心事,听着柴火燃烧发出的哔啵声,不再说话。 不一会儿,谢晏感觉楚南溪把头靠在自己肩上。 他心中微动,转脸看向那张曾朝思暮想的脸,就那么真实的依偎在身边,长长睫毛掩住了楚南溪的眼眸,不知她在想些什么。 谢晏心中柔软,不由自主往她那边挪了挪,让她靠得更舒服些。 夜色与火光,交织出斑斑驳驳的暧昧,让人惆怅,也让人容易放下心底戒备,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人面前。 “卿卿。” “嗯?” “你相不相信,一个人可以拥有未来的灵魂?”谢晏没听到楚南溪回应,知她必不信,试着进一步解释,“或者说,一个人因为意外撞击,可以从八百年后,带着记忆回到前世。” 忽然,谢晏感觉肩膀一沉,低头看去,楚南溪依靠着他的肩,脑袋软软的滑向他怀中。 她已沉沉睡去。 第036章 初查无果 废弃驿站命案,再次算到九龙寨头上。 物证是歹人落在尸体旁的九环刀,人证则是唯一跑回去的那勾栏闲汉。 楚南溪醒来,已是在她相府的床上,她感觉自己像是做了很多奇奇怪怪的梦,梦见自己回到了现代,还听见有人唤她“卿卿”。 至于是如何从驿站火堆旁回到相府,她毫无印象。 谢晏一如既往的忙,绝口不提背上的伤,甚至不让楚南溪过去看他。 楚南溪闲着无聊,又开始摆弄她的书画纸张。 这两次逛市集,她发现因战乱人口迁移,很多文人收藏的书册画卷,都因途中保管不善,或多或少造成损伤。 受损的书籍,就连便宜出售也无人问津。 既然谢晏给了和离书,她迟早都要离开相府。还不如趁此机会,早些将自己的专长精益求精,以后开个书坊,也能靠修书补画的手艺,在临安立足。 “小姐,以后我们还是少往外跑,你看,咱们出门就出事,不是掉水里,就是被人劫杀,现在连姑爷都受伤了。”秋月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慢悠悠的磨着墨。 楚南溪仔细分辨着、墨汁在不同纸张上的晕染程度,听到秋月叽叽咕咕,笑着用笔杆点了一下她手背: “我不出门可以,你要出去替我叫索唤,潇湘楼的樱桃酪、蜜渍杏花酥,一做好便热热的送过来。” “行!” 秋月正磨墨磨得无聊,忙高兴应下。 “小姐,侯爷派人从西北送东西回来了,还直接送到咱们相府里。”春花抱着从库房领回来的文房四宝,笑嘻嘻走进门。 “我爹爹?” 楚南溪着实有些意外。 早两日她便已收到爹爹回信,给阿兄的《归族书》也一同送到了,没想到后面跟着还有礼物。 “有两大箱呢。” 王嬷嬷边说、边指挥小厮把两口朱漆箱子往屋里抬,“侯爷真疼小姐,如今大公子也归宗了,要是夫人还在,不知该有多高兴。” 箱子打开,里面全是川蜀一带的特产。 “春花,把这蜀笺和眉州石墨送一份去大公子书房。这两条蜀锦妆花带是好东西,找盒子单独装起来,将来给表妹和向晚添妆用。这个......” 楚南溪打开盒盖嗅了嗅,笑道, “居然是蜀地有名的海棠露香膏。把这几盒香膏包起来,给忠义侯府送去。咦?这是什么?” 楚南溪拿起一个小木盒,里面整齐地装着两排小瓷瓶,拿出木盒中的字条一看,她差点笑出声来。 原来,她在信中提到刺客箭上抹了白山毒,爹爹便将他能寻到的各种毒药、解药和外伤药都寄了过来,主打一个防患于未然。 双向奔赴的亲情,难怪原身愿为救爹爹,甘愿冒死。 “夫人,郎主请夫人到外书房一趟,沈提举来了,要见夫人。”门外小厮来传话。 楚南溪心中一动,挑了瓶创伤药藏入袖袋。 谢晏的外书房楚南溪来过,但走进与书房相连的卧室,还是第一次。 她还没进门,便闻到一股淡淡的药味,书房前后窗都开着,微风有一下没一下的翻动着桌上书页。 谢晏正坐在软榻上与沈不虞下棋。 棋局才刚开始,两人有来有往下得很快,沈不虞低声说着什么,谢晏轻轻点头回应。 “怎么窗都开着?才刚二月里,也不怕着凉。” 楚南溪故意提高声调,让里屋的人知道她来了,顺手将前窗关了下来。 “你来了?过来坐,长乐找你。” 沈不虞将棋盘推开,从怀里掏出一个信封放在楚南溪面前: “楚夫人案牍找到了,不过,可能会令你失望,案牍里记录很详尽,县尉、仵作的记录都有画押,而且还有目击船娘与一位府衙小底的口供,都证明楚夫人是意外失足、落水溺亡。” “府衙小底?”楚南溪皱了皱眉。 沈不虞从信封里抽出一张纸,展开来递给楚南溪:“临安府衙每年都会派人去西湖采摘莲蓬,那天刚好有个小底正在附近采莲蓬。 我替你去府衙寻了,可那些小底都是府衙招的临时杂役,那人服完当年杂役离开府衙,不知去了哪里。 最直接关联之人是仵作,可这仵作当年便告老还乡,离开临安,回了寿春。” 寿春?现在是北狄的地盘,过去寻人简直不要太难。 “那还有船娘和县尉。” 沈不虞漫不经心的用手指轻弹了一下信封: “船娘在两年前,被一个岭南商人赎身从良,应该跟着回岭南了。县尉老齐是我熟人,他不会骗我,他说,他的结论,都是经仵作解释出来的。 所以,只有找到这个姓黄的仵作,方能还原当年真相。” “哦。” 白忙一场,毫无进展。 楚南溪不禁有些沮丧,书上只一句“遭大官人狎亵未果”,再无其他提示,下一步,她又该往哪里走? 她将信封纳入袖中,向沈不虞款款行了个福礼: “多谢沈提举辛苦一番,若不是你,也不能这么快便有这些消息。” 说罢,将袖子里那瓶创伤药放在小桌上,看了谢晏一眼,垂眸道: “这是西北的创伤药,若觉得不需要用,撂一边就是。身体是你自己的,不珍惜便会失去。” 谢晏愣住了,明知这是她感慨她娘才说出来的重话,但他只觉心口闷得慌,楚南溪走了好久,都没有缓过来。 她是真的很难过,要怎么帮她? “伤得这么严重?让我看看。” 沈不虞知道谢晏在外城受了伤,可进来到现在,他都没看出谢晏有何不适。 谢晏挡开他的手:“皮外伤而已,有什么好看的?小姐见不得伤口,总以为出点血,人就快要死了。” “楚小姐不是这种没见识的人,她都说得要死要活的了,一定不是轻伤。” 沈不虞就要去解谢晏的腰带。 谢晏拗不过他,只得唤了墨阳进来: “也到时辰换药了,去把药箱拿来,让他亲眼看看,死了他见不得我好的心。” “还用昨日的药吗?” 墨阳准备去拿竹刮刀。谢晏看了一眼桌上的瓷瓶,无所谓道: “就用夫人的药吧,省得麻烦。” 第037章 “老”书吏 楚南溪从书房出来,情绪低落。 阿娘的案情无从查起,她仿佛失去了来到这个世界后的重要目标。 楚南溪低着头,无意识踢着路上的一颗小石子,一脚过去,小石子骨碌碌的滚到了四条腿下。 “玉面将军?” 楚南溪有些惊喜,弯腰摸摸玉面将军的头,大黄狗冲她欢快摇着尾巴。 玉面将军去给楚南溪送过两次废纸,甚至吃到了狗生第一个大鸡腿,这使它对楚南溪的好感度急剧增加。 “你是在前院巡逻吗?承影怎么没跟你在一起?” 听到问“承影”,玉面将军转头便走,走两步又回头看看楚南溪,示意她跟上。 楚南溪一时好奇,还真跟着玉面将军往前走,她想看看,它究竟要带自己去哪里。 玉面将军领着楚南溪来到角门前,楚南溪看它要领自己出府,便笑道: “你要带我出府吗?可我不是狗,没独自出门的自由。” 玉面将军似乎听懂了,它小步快跑上前,守角门的家丁看到便逗它: “玉面将军,你不在院子里晒太阳,跑到这里来做什么?我可没有鸡腿给你吃。” “呜汪!” 玉面将军跑到墙角边用前爪急切的刨地面,好像底下埋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它夸张的动作,果然吸引了家丁的注意。 “那里有什么?” 角门家丁跟过去,想看看狗子发现了什么。哪知他刚弯下腰,玉面将军便跳起,咬下他的包头就跑。角门家丁边追边骂: “死狗!抢我头巾作甚?还来!再不还来,我非扒了你的皮!” 楚南溪眼睛都瞪大了,她没想到,这狗子成精了,居然会去替她引开守门家丁。她要是不出去,都感觉对不起那心机狗。 去就去。 人生目标都没有了,还怕什么不带丫鬟出门挨骂? 楚南溪趁守门家丁还在一门心思追他的头巾,一溜小跑,从角门窜了出去。 果然,只等了一小会儿,玉面将军就屁颠屁颠的跑了出来,领着楚南溪七拐八拐来到一个小巷子里。 楚南溪正四下打量,一个门脸里传出个声音: “玉面将军,你的筐呢?啥也没带,你是到我这里蹭吃蹭喝来了?......诶,这位小娘子,你找哪位?” 这一排没院子的房子本是临街门面,可后来被官员府邸挤占道路,他们这条路成了死巷,渐渐没了生意,便成了普通住宅。 楚南溪顺着声音往门里望,只见个瘦弱白发老丈,正坐在一堆残书废纸中间。 玉面将军正义凌然的脚踩废纸、呼呲呼呲的拼命摇尾巴,似乎在向楚南溪邀功。 这下,终于把楚南溪给逗笑了,原来找承影的意思就是找废纸,她含笑问道: “老丈,平时玉面将军都是把废纸卖到你这里吗?” 老丈伸头看看,发现只有楚南溪一人,笑道:“是啊,以前它都是跟着承影过来,怎么今日换成了小娘子?” 楚南溪指指他脚边摞好的纸问:“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废纸?” “这附近有私塾、有府学、有官宦府邸,再过去还有书市、茶行,不要的废纸旧书多了去。”老丈白发如雪,可动作倒是挺快,说话间已把一摞缺角少页的旧书捆好。 楚南溪好奇的问:“别的还好说,茶行里怎么也会有那么多废纸?” 老丈呵呵笑了,顺手从还没收拾好的废纸堆里,捡起一张皱巴巴的纸递给楚南溪: “你是官家小娘子,不懂临安城里的市井风流。你看看,这是前天的小报,刚抄出来的时候,在茶楼里人人追捧,相隔两日,便成了没人要的废纸。” 楚南溪接过一看,纸上果然写着“城北急讯”几个大字,跟着是几块豆腐干大小的文章。 《谢相公代上祭天,幸甚至哉》 《惊!立春赌蛋竟有人中天绝,卷勾栏十万白银》 《玄字号勾栏痛失小东家,九龙寨山贼再添大罪行》 蝇头小楷,抄得整整齐齐。 楚南溪:哪有卷走那么多白银?难道勾栏要报保险? “这才是其中一份小报,临安城里这样的小报还有好几份,你看这个,就是专门写街坊邻里新鲜事的小报。” 老丈说着,又递来一张纸,上面的豆腐干更多,还有一句话新闻: 《柳叶巷刘氏妹妹之儿媳之侄女李小娘子投亲》 官府要求每个里坊必须相互监督,哪家陌生人出现、哪家有异常动向都要及时报告,慢慢便形成了这种八卦为主的里坊日报。 “这么看,茶楼里的废纸确实不少。对了老丈,我想跟你打听个人,叫做‘楚赢’,专门写杂谈的。” 看着小报,楚南溪忽然灵光一闪,若是找到野史作者,不就能知道杀害阿娘的“大官人”是谁了? “楚赢?”老丈仔细想了想,摇摇头道,“临安府写杂谈、写小报的书生我都认识,没有叫楚赢的。” “临安府读书人那么多,写书、写小报的也不少,老丈全认识?”楚南溪有些不信。 那老丈哈哈笑起来:“别老丈、老丈的叫,我姓第五,日月明,第五明,今年刚满三十。” “三、三十?” 楚南溪抬头看着他满头银丝,这少白头也太严重了。 “我曾是宰相府时政记的一名书吏,几年前,莫名其妙得了一种怪病,常常无故吐血,四处寻医问药,无人能解。吐一次血,便像是老了两岁,久而久之,便成了满头白发。 我现在啊,最怕就是旱天雷,一打雷,我必吐血。” 第五明满脸心有余悸。 “就因你生病,相府就把你给辞退了?”楚南溪有点为第五明打抱不平,虽然显老,毕竟他才三十岁。 时政记是相府附属机构,专门为宰相整理及抄写各种文件。若这是谢晏干的,她好歹要去帮第五明争取些员工劳动保障。 第五明忙摆手道: “我在时政记的时候,相府里还是范相公。被辞退也不是因为我的怪病,而是......” “是你卖消息给小报书生?”楚南溪脑子转得很快。 “不是不是,卖消息我有分寸,即要赚钱又不能惹事。坏事的是,有次我只顾着写小报,把抄送给皇城司保管的那份卷宗给抄错了,这才......” 第五明有点遗憾。 楚南溪抓住了重点:“你是说,交给皇城司的副本,有可能会抄错?” “只要是人干的活,怎么可能保证绝对没有错?何况是抄写副本。不说抄错,大多数送皇城司的副本,书吏们都会偷工减料,反正送去皇城司,他们也不会看。” 第五明说得振振有词。楚南溪不由得有些紧张的追问: “那县衙交到皇城司的案牍,也有可能偷工减料?” “那是必须的啊!皇城司自己经手的案子千千万,县衙办的案子,他们连正眼都不会看,只不过,有些案子按规矩要留一份存档在他们那里而已......诶,小娘子,怎么走了?” 第五明看着楚南溪和玉面将军的背影,自言自语: “楚赢?这名字不错,比我的‘第五名’霸气多了。就是不知道,还有没有命写完我的大作喽……” 与此同时,若有所思的楚南溪也很快做了个决定。 她要去县衙的架格库。 看看原版的案牍里,有没有被书吏偷工减料抄漏的线索。 第038章 夜探架阁库 架格库在县衙大狱旁。 它没有专门的值守人员,就靠狱卒一夜两次,顺带巡查。 一次在二更,一次在四更。 架格库里保管的案牍都不是什么机密文件,若有大案要案,也早移交刑部、大理寺,县衙里只有数不清的鸡毛蒜皮。 白日里,架格库会有两位书吏在里面抄写整理。 书吏下值后,衙役小底便进去洒扫,小底离开时,会将库房钥匙塞入墙角一块松动的砖缝里,让书吏次日上值时开门。 两人上下值时间对不上,砖缝省去二人当面交接,这几乎是县衙里公开的秘密。 这些消息是王嬷嬷打听到的。 王嬷嬷自称娘家侄女看上了书吏,花了点钱,让杂役婆子竹筒倒豆子般说了个尽兴。 临走时,那婆子还热情的说,若书吏不成,愿将做门卒的外甥介绍给她侄女。 “小姐,老奴觉得这样做太冒险,小姐为何不找三舅老爷?他找人去帮你查案牍,岂不方便?” 上次楚南溪夜闯周府,那是瞒着王嬷嬷,这次让她知晓,她便一直在劝小姐打消念头。 秋月也不解的说: “就算不找舅老爷,小姐还可以去找姑爷,咱们姑爷是当朝宰相,小小县衙还不是轻松拿捏?” “小姐既已做了决定,你们就别说了。” 春花将瓷瓶递给楚南溪,看她稳稳的将自制药水,倒成一条直线,注入瓷瓶,她还纳闷,小姐这些本事,都是什么时候学会的? 楚南溪将瓶塞塞紧,才开口向她们解释: “不管找谁帮忙,都只能看到抄出来的誊抄件,可我想看案牍原件,有些标记甚至是涂改,都能一定程度还原出当时场景。 更何况,我上次已麻烦过沈提举,相公伤口才刚愈合,我不想为自己的一点猜想去打搅他。今晚相公在府里吗?” 秋月忙道:“相公去了西院。” 这回答让屋里几人都沉默了。提起谢晏,楚南溪确实有些烦恼。 那日在驿站,谢晏为救自己受伤,当时在驿站里两人还好好的,回来之后,不知为什么,他总刻意避开自己。 难道是自己睡着时,说了什么不该说的梦话? 白担心他,伤还没好就急着去西院,也不怕被那几个蜘蛛精给吸干了。 夜幕终于降临。 一身夜行服的楚南溪戴上猫脸面具,对春花做了个“OK”的手势,消失在墙的另一边。 钱塘县衙,离相府不远,楚南溪避开大道专挑小巷子走,以免像上次那样,路上遇到打更人。 楚南溪没进过县衙,但知道架阁库是个带阁楼的独栋砖石小楼,且就在县衙大狱旁。 没怎么绕路,楚南溪便来到架阁库门外。 依照杂役婆子所说,她摸到那块松动的砖,砖缝里果然藏着把铜钥匙。 隔年案牍都在阁楼。 架阁库小楼容易辨认,还因为它的阁楼没有窗,这倒是方便楚南溪点亮蜡烛行事。 整齐排列的案牍架上,都清楚贴着案牍发生年月,楚南溪很快找到阿娘那一份。 仅从案牍封套厚度来看,就知道沈不虞誊抄的是精简版。 原版案牍结论与精简版一致,证人的证词、县尉的结论也都相差无几,唯有仵作验状略有不同。 验状是仵作验尸结论,大夏为了防止验状被调换,专用验状纸上都印有编号,如果书写错误,出现轻微涂改也是允许的。 最大区别,在于验状的附件。 也就是仵作在案发现场,边勘察边填写的“尸账”,皇城司那一份抄送备份件里没有尸账。 它才是楚南溪冒险进入架阁库的目标。 翻开那几页尸账,上面果然有涂改,墨迹盖住了仵作最初写的几个字,涂改之处按着仵作本人手印,被视为有效。 楚南溪将尸账涂改处凑到烛光下,一点一点慢慢侧转纸页,让烛光近乎平行的照在墨印上,光线勾勒出被盖住的四个模糊字迹: “肩颈压痕!” 楚南溪不禁脱口而出,抓着纸页的手微微颤抖,甚至有种想哭的冲动。 野史记载没错,阿娘不是自然溺亡,那被涂掉的“肩颈压痕”,正是有人用船篙将阿娘反复压入水中造成的。 真相便在被掩盖的墨迹之下。 她要做的,便是要将两次墨迹分离出来,等到正式翻案提档,立即真相大白。 楚南溪这次自己带了个铜滴注,她把今日才调好的草酸溶液倒入滴注,将其架在蜡烛上加热。 很快,滴注口有了丝丝蒸汽。 楚南溪将纸页的涂抹处放到蒸汽上蒸熏,上层遮盖墨迹开始微微变淡,两次墨迹也出现微弱颜色差异。 进展顺利。 楚南溪刚想松口气,可接下来得墨迹变化,却让她措手不及: 两次叠加的墨迹因相隔时间太近,墨汁对纸张附着几乎相同,所显现的差异不能持久,很快,两道墨迹混为一体。 这! 楚南溪心中大乱。 明明在后世实验室里,她成功分离过新旧两种墨迹,虽知实验成功率只有六成,可她只有这一次操作机会。 本以为可以像上次在周府书房那样,将真相直接放在案牍里,在县衙翻案时拿出来自己啪啪打脸。 可事实却很残酷。 楚南溪收拾好工具,心情沮丧的出了架阁库。 临行前,王嬷嬷一再交代,让她千万避开“二更、四更狱卒巡查”,此时的她,根本没留意打更人的梆子刚敲了两下。 “站住!什么人?” 走在最前面的狱卒举起灯笼,灯光下,映出一张猫脸面具,狱卒大惊:“不好!有人劫狱!” 县衙里很快响起了狱卒的骨哨声。 “嘀!嘀嘀!” 县衙外不远处,刚到玄天观探查接货地点,顺着小河返回的谢晏主仆,也听到了这刺耳的警报声。 “一长两短,郎主,是钱塘县衙里出事了,有人劫狱。” “他们最近抓了什么特殊之人?” 这段时间事多,眼下最重要的就是两千北弓走私入京案,加之自己背部受伤,其他的事,谢晏着实没精力关注。 承影一拍脑袋:“劫狱......他们不会是抓到九龙寨的人了吧?” 仔细想想,还真是有这个可能。废弃驿站正好是钱塘县的管辖范围,外城巡尉最终会将九龙寨杀人案,落在钱塘县衙。 谢晏停下脚步,指了指县衙高墙: “上去,看看情况。” 第039章 我来上药 劫狱警哨响起。 钱塘县衙各处灯火都纷纷亮了起来。 楚南溪撒腿便往县衙深处跑。 不往外逃,反而往里跑,方向与狱卒预判不符,使他们慢了一步。她边跑边叫苦不迭: 这都是啥眼神?我这小身板像是劫狱的吗?我的狗洞呢? 要说这次能成功溜进县衙,除了王嬷嬷,立功的还有玉面将军。 昨日出来踩点时,楚南溪又在前院遇见了正在闲逛的玉面将军,它摇着尾巴,跟在楚南溪后面出了府,也没人拦它。 县衙的墙高非周府可比。 楚南溪带着丫鬟在外面绕了大半圈,差点都要放弃了。凭她的三脚猫武功,要翻这么高的墙,除非两边都搭有梯子。 走着走着,她们便走到靠小河边的死角,正要回头之际,玉面将军却朝县衙墙根跑去。 流经内城的小河,在这里转了个弯。 转弯处便是县衙围墙最靠近小河的地方,总共也就三步宽,几丛高大的芦苇几乎将那一小块荒地占满,成了县衙墙外的死角。 玉面将军低头、矮身,倏地不见了。 楚南溪和俩丫鬟正在诧异,草丛里钻出个狗头来,玉面将军又出来了,它就差开口告诉她们: 这里有门。 天无绝人之路,真是意外惊喜。 春花假意过去寻狗,还特意试了试那个狗洞,对于纤细身材的女孩子来说,不大不小刚刚好。 狗洞进去,便是县衙办公区与居住区之间相隔的小花园。 楚南溪拼命往小花园跑,又听狱卒在后面喊: “小心!劫匪要劫持县令!” 劫持县令? 确实,小花园那头便是县令一家居住的后院,可劫持县令又从何说起?楚南溪有点佩服这些狱卒的想象力。 进了小花园,藏身的地方就变得多了些。 楚南溪得先甩掉跟在后面的狱卒、衙役,才能往狗洞跑,只见她从腰包里掏出一把黄豆,猛地洒在身后的青石路上。 县令夫人和小姐们,经常在花园的青石路上散步,她们的裙摆都很长,为了不让裙摆沾灰,会让人把青石路冲洗干净,这便使得石板非常光滑。 光滑的石板加上圆溜溜的黄豆,衙役们只要踩到,没有不摔倒的。 一时间,花园里叫骂声此起彼伏。 楚南溪憋着笑正要往狗洞跑,县尉带着一队捕快赶来,两面夹击、她进退两难。 “是猫小子!” 墙上的承影惊得下巴都快掉了,他们找这猫脸面具黑衣人很久,连皇城司都没有任何消息,没想到,居然在这里遇到他。 那小子要劫狱?不应该啊。 就他那身手,最多能做点鸡鸣狗盗之事,劫狱这种硬骨头,不是他能啃得动的。 承影与他主子想法一致,他看看墙外,谢晏很快明确给了个“助他”的手势,他立刻从背包里掏出个烟花“金鸡下蛋”。 郎主改造过的“金鸡下蛋”,不再只是外形似母鸡,仅能定在那里放火球的烟花架子,它能借助火药的反冲力,展开翅膀飞上天。 “咻!啪啦啪啦......” “金鸡”带着火光从墙头冲向花园上空,黑暗中,这火光比地上的黄豆更可怕,很快引衙役、捕快们一阵惊呼。 待到“金鸡”在空中啪啦啪啦下火球蛋时,他们更是四处逃窜寻找遮蔽,哪里还顾得上去追那蒙面人? 楚南溪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烟花吓了一跳。 但她更开心的是,衙役们都不追她了,赶紧趁乱,翘着屁股从狗洞钻了出去,顺着墙根阴影,一溜烟跑了。 居然是钻狗洞? 谢晏主仆哑然失笑。 他们远远跟在猫小子身后,想找到他的藏身之处。渐渐地,他们走上了熟悉的回家路。 当承影看到猫小子爬墙进了相府,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他回头看着主子,艰难说了句: “猫小子好像......进了咱们府里。” 谢晏比承影更早有了判断,当他确定,自己感受到楚南溪紧张又兴奋的情绪时,不吝于晴天霹雳。 猫小子是楚小姐。 谢晏面沉如水,蹙眉沿着院墙阴影又走了一段,原路翻墙入了西院。 正院里,王嬷嬷见小姐全须全尾的进了院子,忍不住连连念了几声“阿弥陀佛”,忙把楚南溪迎进去: “平安回来就好,夫人的案牍寻到了吗?” “寻是寻到了,”楚南溪摘下面具,任丫鬟替自己换下夜行衣,“案牍里的证据我也看到了,我娘就是被人用船桨船篙摁到水里淹死的,可惜那证据只出现了一小会,字迹又模糊了。” “唉,夫人的意思......定是让你别查了。” 王嬷嬷用袖子拭了拭泪,卷起小姐的夜行服出去了。春花替楚南溪解开发髻,青丝垂落,如墨色瀑布。 楚南溪沉默了好一会儿才问道: “春花,你还记不记得,除夕夜楚平川在将军府里放了一个烟花,叫做‘金鸡下蛋’?” “记得啊!二公子把金鸡放在架子上,点燃引线,金鸡前面喷火,后面还接连下了好几个火蛋。” “那......你记不记得临安有会飞起来下蛋的金鸡?” 回到府里,楚南溪冷静下来,想起刚才那个莫名其妙为自己解围的烟花,心中疑窦顿生。 春花摇摇头:“会飞的金鸡?又不是小小的窜天猴,那么大的金鸡怎么飞得起来?” 在楚南溪的记忆中,大夏虽然已有各式各样的烟花,可像刚才那样飞到空中放火球的,似乎从未有过记录。 烟花是谁做的?放烟花的是什么人? 那人为何要帮自己? “相公,相公!夫人已经睡下了......”门外传来小丫头的声音,楚南溪站起身迎了出去。 “相公,这么晚过来,有事么?” 谢晏闻声停住脚步、抬眸看去。 楚南溪一袭纯白里衣,衣带松松垮垮系着,乌黑长发柔顺的垂至腰际,她立于门边,眉目舒展如春山初霁,不矜不伐,自带光晕。 虽无半点媚态,但整个人都充满了让谢晏想一探究竟的诱惑。 “我......见屋里没熄灯,进来看看。” 谢晏不露痕迹扫了眼她的脚,她发髻散开了、外衣脱了,唯独没换鞋。府里的地面每天都有人冲洗,哪怕花园里的路也是一样。 婢女说她一天没出门,可这沾泥的鞋出卖了她。 楚南溪没迎他进屋,也没请他出去,只缓缓道: “相公刀伤如何了?看你这几日也没告假,上朝一站就是几个时辰,背怎么受得了?白日里那么忙,西院的娘子们也该劝劝你,夜里早点歇息才是。” 西院?她知道我去了西院。 “卿卿上次给的药还有吗?”谢晏按住微扬唇角,拳头抵在唇边咳了一声,顺势道, “我就是来找你上药的。” 第040章 上药 来上药的? 楚南溪没想到他真有事。 也对,他的伤口那么长,上一次药应该需要很多药粉,怪自己太粗心,没想到这个问题,她有些歉意的笑道: “药有的,相公快进来。” 丫鬟们给屋里多点了几盏灯,温暖又明亮。 谢晏四下打量多日没来的正房,这里变成了他不认识的模样。 起居间松花绿的隔帘清新淡雅,床架帐角垂着星星、月亮形的香囊,一缕若有似无的清香,比常用熏香更让人觉得清爽。 住这里,上朝应该很想回家吧? “相公坐哪里?” 楚南溪拿着小药箱站在软榻旁,他伤在背部,趴着上药比较舒服。谢晏却走到圆桌旁,指指圆凳: “就在这里吧。” 他转过身背对楚南溪,解开腰带,褪下玄色圆领长袍,露出里面的墨色中衣。 大夏男女都喜欢穿白色或本色中衣,主要是染色不易,浅色也看着清爽。 谢晏里外穿的都是墨色,还真少见。 她蓦地想起谢晏受伤那个晚上,他明明流了那么多血,从里到外的黑衣裳直到他晕倒,也没有暴露他受伤的秘密。 墨色,是在隐藏他受的伤害吗? 楚南溪还在看着墨色中衣发愣,中衣却倏然滑落,露出他肌肉线条清晰的背部,尤其是那两块背阔肌,从腋下到腰侧,优美的弧线像一对收拢的翅膀。 她有点恨那道碍眼的伤疤。 谢晏平时穿着衣服感觉挺瘦,脱了衣服却力量感十足,他真的是文臣吗? “在看什么?过来上药。” 谢晏没回头,却把她心中泛起那点粼粼春波,感受得清清楚楚。 “哦。”楚南溪忙上前替他解开纱布。 纱布上有新浸出的血渍,明显是动作太大,导致伤口又裂开了。她的手顿了顿,有些生气的说: “就不能忍耐一段时间再去西院吗?伤口又裂了,现在纱布已结在创口上,要重新撕开,相公你得忍忍疼了!” 她还真生气了。 谢晏忽然觉得这种感觉很有意思。 她虽不是楚云,但她是个真实灵动的少女,能感知到她的情绪,谢晏像是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更何况,她还是那神秘的猫小子。 “嘶!” 虽已做好心理准备,谢晏还是没忍住盐水浸入伤口的疼痛,额头顿时出了层细汗,他咬牙解释道: “去西院是找她们有事,我没对她们做什么。背上的伤是在外面弄的,下次我会小心点。” 楚南溪抿嘴不做声,手上动作却放轻了些: “你再忍忍,很快就好了。 对了,我爹爹给我的药里,有一种箭毒木汁液做的毒药,能让局部肌麻痹长达一日之久,比蒙汗药的药效长多了。我给你一瓶,你若用不上,就把它送给沈提举。” 本想直接让他送给沈不虞的,想想还是客气一下。 哪知谢晏毫不客气的说: “我用得上,没必要给他。他已经在我这里蹭走不少好东西,你送他东西多了,他会以为你对他有意思。” “我要有意思,早就有意思了。”楚南溪哑然失笑, “五年前,我阿娘去世那晚,灵堂里很多人,我一个人蹲在将军府后院墙角哭。不知怎么就被沈提点发现了,他带着我,飞到屋顶上坐了一夜。 他告诉我,他爹娘都没了,我还有爹爹,我爹要为大夏打仗,只有我过得很好,我爹才会安心。 那时......我还不认识相公。” 楚南溪看不到谢晏表情,但还是补充了一句。 “那时我在北军。” 谢晏想起她刚才潜入钱塘县衙,想必是沈不虞找给她的案牍不齐全,才让她不惜铤而走险,再跑一趟县衙案牍库。 此刻,他心里做了个决定: “你母亲的事.....” 话才刚开了个头,谢晏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背上有个温暖的指尖在游走,顺着伤口边缘,缓慢而轻柔。 像习惯了孤独舔舐伤口的困兽,忽然得到了一只肯抚摸他的手。 有些不可置信的无措。 “我母亲的事已过去那么久,现在急也急不来,相公就别操心了......宝宝,要往伤口上撒药了哦,你咬牙忍一忍叭。” 楚南溪最后那一句,用哄孩子般的声调,如羽毛拂过谢晏坚硬的心。 他闭上眼,在心底张开双臂,恣意拥抱着席卷而来、属于楚南溪的感觉,平静而安心。 伤口在背上,包扎的纱布得环绕他的身体。 楚南溪让谢晏自己抓住纱布一头,她则围着他的身体绕了一圈。 谢晏低头看着那个长发垂腰、埋头忙碌的小脑袋居然有些遗憾,还以为能够......趁机抱抱她。 “好了!做动作的时候温柔点,别太用力。” 楚南溪对自己的包扎手艺很满意,她边收拾药箱边说,“相公早点回去休息吧,药也给你带走。” 谢晏这才想起,他们已经合离了,自己没有留下来的理由。 “郎主,问出来了吗?” 直到听见承影的声音,谢晏才发觉自己已如游魂般走出了正院,他将药瓶塞到承影手中,悻悻道: “这还用得着问吗?夫人怎会去劫狱?她去的是架阁库。想必夫人已确定她母亲乃被人所害,才会如此执着。 上次在周府书房我就该想到,是她在救她爹爹。” “夫人不是将军府小姐吗?哪来这样的本事?”承影小声嘀咕。 墨阳候在前院书房门口,谢晏进门便吩咐: “你通知鸦九,明日我要见他。江北的钉子目前还不能启用,我需要他亲自去江北办一件急事。” “江北来回一趟要三两月,那暗影楼这边......” 墨阳他们几人各司其职。 莫邪管暗香居,这是过了官家明路的,主要通过来京赶考书生和流民两个层面,了解大夏民生,莫邪也是官家派来的。 鸦九管暗影阁,这是脱胎于机宜司,又独立于机宜司的密谍组织。连沈提举都不知道暗影阁背后的主人是郎主。 自己和承影跟在郎主身边,含光年纪小,正跟着承影学武功,还派不上大用场。 “不过是三两月,你我不是还在临安吗?暗影阁的事你先接手,等我们去北狄时,鸦九早该回来了。” 黄仵作告老还乡回了寿春,而寿春在江北,他要帮楚南溪找到杀害母亲的凶手,就必须找到这个仵作。 时间越久,人越难找。 和谈只是幌子。 大夏与北狄,终有一战。 第041章 雪碧与可乐 楚南溪昨夜睡得晚,今早天大亮才醒。 睁眼便听到后院远远传来男人说话声,以及“叮叮”的敲打声,她翻身坐起,奇怪的问: “后院有外人吗?这么吵。” “好教小姐知晓,是府里在给咱后院铺青石,说是要把正院与外墙之间都铺上青石。墙边种花树容易藏人,本来就丢荒着,铺上砖多干净,以后小姐在后面跑着放风筝,也不会把裙摆弄脏。” 春花还是挺高兴的,昨夜相公来了一趟,今天就叫人来铺砖,说明相公对自家小姐上心。 “是吗?怎么感觉奇奇怪怪的。” 楚南溪嘟囔着,起来洗漱梳头。 穿裙子时,她特意提着裙摆看了看,确实,裙摆总有两寸拖在地上,在屋里和特意冲洗过的石板路还好,走在外面,容易拖回一裙子灰。 “要不咱们把裙摆剪短点?” 楚南溪提着裙摆转了个圈。春花、秋月都笑了。 “小姐说傻话。什么品级的官员衣摆都有对应长度,官阶越高、衣摆越长,大夏有几个官老爷能像咱们相公,衣摆长到脚踝的?” “夫人、小姐们也是如此,宫里的贵人们,那裙摆才叫长呢。” 楚南溪比比划划又有了新主意: “等咱们再做新裙子,可以把最下面一截做成活动的,上面不脏,便只需拆下摆来洗,岂不方便? 还有侧面开两个口,在里边各接一个口袋,随身带的小东西可以放裙子口袋里,还不容易丢。” “裙摆加口袋?小姐你是怎么想出来的?这会儿正要做夏天的裙子,还真能试试。” 主仆正说笑着,小丫鬟来传话,说相公的侍卫含光来了,要见夫人。 “夫人,郎主得了两只狮头鹅,让夫人养在后院里,平时吃剩的饭菜喂喂,别拘着它们,养大了能抓贼。” 含光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何况旁边还围着问东问西的大小丫鬟,把郎主交代完的话说完,他赶紧行礼告辞,埋头出了正院。 丫鬟们叽叽喳喳的,都请夫人给大鹅起名,含光迈出院门之前,只听到一只大鹅名叫“雪碧”。 “雪碧?那还有一只叫什么?” 书房里,谢晏刚换下朝服,便听到承影在外面问含光。含光挠挠头,有点尴尬道:“还有一只叫啥我没听见,就光顾着跑了。” “跑什么?你这一身臭汗,还以为哪个小丫头愿意搭理你?”承影嗤之以鼻。 她给大鹅起名叫雪碧?倒是个雅致的女人。谢晏微微一笑,略做思考,提笔写下一句: 雪檐停素羽,碧瓦漾春晴。 可惜含光跑太快,没听到楚南溪给另一只大鹅起的名字,叫“可乐”。 谢晏前世就爱喝可乐,那时,年轻人喝舶来品可口可乐是件很时髦的事。而彼时雪碧还没诞生,要到三十年后,才有人译出这个让谢晏认为很雅致的词。 谢晏让人去正院里铺青石板,又给楚南溪送了两只狮头鹅,这都不是突发奇想。 昨夜得知猫小子便是自己的契约夫人,他想出这法子。 这种青石板的铺法很有讲究,表面看上去平整,实际并未将石板完全固定在地面上,只要有人踩过,石板便因轻微晃动发出“嗡嗡”闷响,也被称作“响石”。 宫中会在僻静处铺设响石,若有人走过,很容易引起禁卫注意。 某人下次再爬墙,无论进出,只要她踩在响石上,石板发出的响声,足以提醒不远处的守夜护院。 那两只狮头鹅,更是出名的夜间护卫。 狮头鹅住在后院,夜里但凡有响动,它们便会“嘎嘎”叫报警,若真有陌生人闯入,大鹅甚至会直接攻击。 有了石板与大鹅联动警报,看谁还想神不知鬼不觉的变猫。 正院里的楚南溪,此时还不知已遭契约夫君算计。她坐在窗边,饶有兴趣的看丫鬟们进进出出的往院子里搬花盆。 今天不但铺地板,不知怎地,府里还安排了一堆大大小小的盆花,送到院门口,却又没安排人搬。 “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楚南溪自立惯了,没把这种小事放在心上,让屋里的丫鬟们自己去搬,还让春花去安排摆放位置。 “请夫人安。” 一抹桃红色身影飘然而至,一张白皙精致的笑脸出现在窗前,楚南溪诧异道:“何氏?你怎么来了?” 何飘飘款款行了个福礼,微笑道: “夫人是在修葺院子吗?我们西院也有几块地砖坏了,想跟管事的说一声,既有现成材料,等夫人院里修完了,也去替西院补一补。” 这是正事,楚南溪点头应允:“你去吧,管事的应该在后面。” “夫人可否同去?”何飘飘欲言又止,“飘飘还有话想对夫人说。” 这个何飘飘是楚南溪嫁到相府后,见到的第一个婢妾,谢晏虽未介绍,但几次见面,她都像是六位婢妾之首。 笑靥容易伪装,眼神难于作假。 何飘飘给楚南溪的感觉,就是捉摸不透。自己既然暂时担了“谢夫人”头衔,总要与谢晏的婢妾们打交道。 既然她主动来沟通,不妨听听她说些什么。 再说,这是在自己院子里,前后都有人,谨慎些,总不会出什么大问题。 见楚南溪起身出房间,何飘飘眼中闪过一丝嘲讽。 “相府是赐第,我们搬进来之前整体修葺过,转眼三年过去,日子过得还真快。” 何飘飘话里有几分感慨,她微微瞥了眼楚南溪,又试探着问, “我们后宅女子,日复一日守着这方天地,三年五年又有何异?若能诞下一儿半女,日子方能好过些。夫人......没考虑给夫君生个嫡子?” “相府又不是没有孩子,这事得顺其自然。”楚南溪不置可否,揣测的看了何飘飘一眼,淡然道, “你不是有话要对我说?就这?” 说话间,两人已拐过墙角,眼前便是正在铺响石的后院空地。 何飘飘声音陡然拔高,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 “生孩子还不是顶顶重要的事?既然你不想和夫君生孩子,那又何必占了这个位置!” 楚南溪心中一惊,有种不好的预感,她根本不去接何飘飘的话,转身便要往回走,身后传来一个阴阳怪气的男声: “她不是不想与相公生孩子,而是生不了,因为相公早把她给休了!” 楚南溪定睛看去,发现并不认识眼前这个管事打扮的男人,她蹙眉道: “你是何人?胆敢闯入相府后院!” 第042章 苦肉计 “我是什么人?” 那管事男人拽了拽衣领,盯着楚南溪皮笑肉不笑作态道, “你把我娘赶到西庄,让她为那些低贱的贼配军洗衣服,我娘威风一辈子,却被你这个下堂妇磋磨。现在你来问我是谁?” 知道了那男人的身份,楚南溪反而平静下来: “刘嬷嬷的儿子?你娘仗着林老夫人作威作福,被相公罚去西庄,关我甚事? 再者,西庄是偏远了些,可在那里劳作的,都是为大夏拼杀过的英雄,哪个不比你娘高贵?你凭什么说他们低贱?” “你!”周吉气得鼻孔都张大了,何飘飘将他推开,盯着楚南溪的眼睛问: “你那么高贵,夫君为何还会休了你?既得了休书,又为何赖在相府不走?难道还想日久生情打动夫君,好让他收回成命? 昨晚夫君本可以在西院歇息,不知被你用了什么魅术,将他勾引到正院,今日一早还为你大肆修葺。” “本小姐是否留在相府,那是我与相公的事,还轮不到你来置喙。” 楚南溪不愿与他们纠缠,拂袖而去。可没走两步,便听身后周吉“啊”的一声惨叫,回过头去,她惊得目瞪口呆。 不知何飘飘从哪里摸出一条皮鞭,狠狠的抽打在周吉背上,嫉妒让她失了本相。 “你......” 楚南溪完全不能理解,他俩不是一伙的吗?怎么自己干起来了? 何飘飘抬手又是一鞭,周吉没反抗,只是趴在地上大声告饶:“夫人别打了,我不过是为我娘求情,夫人用不着下此狠手。” 夫人? 他越叫,何飘飘出手越快,脸上的表情越发狰狞,她恨不得这鞭子抽的就是楚南溪。 “求你别打了,夫人......” 几鞭子下去,周吉背上衣衫尽碎,皮肉混着布缕,血淋淋甚是可怖。 何飘飘将皮鞭扔在楚南溪脚下,讥笑道: “夫人?可惜你不是。” 楚南溪终于明白,他们这是在嫁祸,简单粗暴。 地上那根皮鞭,正是她在市集上打包买回来的那条,偷她的鞭子打了人,她便成了打人者。 楚南溪冷笑道: “是我没长嘴,还是相公没长眼?任由你们污蔑。更何况,他一个奴仆敢在我院子里为非作歹,打就打了,无须向人解释。” “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何飘飘下巴高高扬起,用她的桃花眼、挑衅的瞟了楚南溪一眼。 只这一眼,楚南溪好像在她眼中抓住了什么很重要的东西,但又像泥鳅那样滑走了。 正思索间,楚南溪听到春花在唤:“小姐,小姐在后面吗?秋月,你去那边找找......” “我在这里!”她扬声答道。 这么一转头的功夫,何飘飘居然消失了,只剩下趴在地上的周吉,抱着头不停喊: “夫人饶了我吧!饶了我吧......” 先赶到的春花与王嬷嬷,看到这个场景也被吓了一跳,心想不知这管事犯了什么错,小姐才会下如此狠手。 “不是我干的。叫人来把他抬走,别脏了我的院子。”楚南溪有些气恼,想那何飘飘总有些不对劲,至于哪里不对劲,一时半会又说不清。 王嬷嬷追上楚南溪,在她耳旁小声道: “小姐,这事有些不好办啊。” “周吉是奴仆,就算真是我打的,他在后院干活不力,扰我休息,难道还不能打他一顿?” 刚才就觉得何飘飘她们太幼稚,这种级别的苦肉计简直毫无杀伤力。 “不不,”王嬷嬷忙不迭向楚南溪解释, “小姐嫁入相府前,谢相公参了兵部薛尚书一本,说他治下不力,纵容夫人打死奴婢,闹得沸沸扬扬。官家顺势架空了薛尚书,不但罚了大笔银子,还罢免了他的差遣,薛尚书因此恨毒了相公。 小姐啊,主母殴打奴婢放在以往不打紧,可在这二虎相争的风头,只怕是要将相公置于火上烤。” 楚南溪脚步顿了顿: 糟了,没想到这番苦肉计的刀在这里。 自己非但不能逞一时意气,将打人之事认下,还要让谢晏认清这不安分、不顾主君死活的姨娘。 “春花,你们刚才在院子里搬花盆时,离前窗不远,有没有看到何氏来找我?” 她需要人证。 春花仔细想了想,摇头道:“奴婢没看到,当时一下来了那么多花草,还有些贵重的牡丹、兰草,奴婢生怕她们摔坏了,就......奴婢现在就去问问把门的小丫鬟。” 春花急匆匆出去了,楚南溪却不报多大希望。 周吉负责府里的花草树木种植、小范围的土木修葺,他选择在这个时候将花草送到后院,目的就是为了制造混乱,让丫鬟们无暇顾及她。 既是精心策划,自然不会让她轻易找到证人。 只是,那何飘飘前后判若两人未免奇怪,还有,她的身手也太好了。 “楚南溪人在哪里?” 楚南溪闻声望去,只见李茵扶着林老夫人,两人身后还跟着一排丫鬟婆子,声势浩大的进了正院。 她与谢晏是契约夫妻,相府仍是林老夫人掌中馈,她当然派头不减,只是见谢晏多次维护楚南溪,自己又不是她的正牌婆母,也不敢刁难于她,还算相安无事。 如今搞出这阵仗,必是知道了自己与谢晏和离的事。 楚南溪坐在桌前并未起身,直到林老夫人踏进了房门,她才将手中茶杯放下,站起来若无其事见礼: “林老夫人如此兴师动众前来,所为何事?” “楚南溪,你别揣着明白装糊涂,我且问你,我外甥是不是早与你和离了?” 林老夫人毫不客气的坐在正中主人椅上,手中的龙头拐杖立得笔直,一副“不说实话便打死”的架势。 “我早该想到,成亲后,我外甥从未与你圆房,连正院都来得甚少,若不是早已和离,万万说不过去。 你一个下堂妇,不但厚颜无耻滞留相府,冒用主母权利对府中嬷嬷、管事滥施惩罚,还在官家赐膳时,堂而皇之以主母自居,犯下欺君之罪。 楚南溪,你好大的胆子!” 第043章 不在场证明 和离是事实,楚南溪没打算抵赖。 而以主母身份接御膳欺君,既然谢晏敢让她去做,相信他对官家自有合理说辞。 至于跑了的何飘飘,只要她拿不出不在场证据,照样洗脱不了嫌疑。 楚南溪心中笃定并不慌张,抿嘴一笑道:“还请林老夫人说说,我对府里哪个嬷嬷、哪个管事滥用了惩罚?” “还想抵赖!楚南溪,你把将军府搅得天翻地覆,害人母子分离,这我可以不管,但你休想在相府恣意妄为。” 林老夫人用力跺了跺拐杖,刘嬷嬷她说不出口,毕竟那是谢晏做的惩罚,她咬牙叫道: “来人!把周吉抬上来!” 四个小厮抬着一块门板进了正房,门板上正趴着哼哼唧唧的周吉,他背上伤口胡乱撒了些止血药粉,虽有麻色布巾遮盖着,但浸出来的血渍,很容易让人想像下面伤有多重。 后院正房瞬间成了公堂,这场景还真没见过,丫鬟们挤做一排,纷纷拿眼偷看周吉,大气不敢出。 当初刘嬷嬷和周采买的成家,还是林老夫人亲自指婚,老夫人只有李茵一个女儿,周吉是她看着长大的,跟半个干儿子差不多。 看周吉受了那么重的伤,林老夫人真恨不得新仇旧恨一起算,将楚南溪扒下一层皮,她冷脸道: “周吉犯了什么错?你一个下堂妇,胆敢在相府滥用私刑!”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楚南溪还以冷笑。 “这人我半个时辰前才第一次见,他的伤与我无关。当时拉我去后院的,是西院何氏,打他的人也是何氏,林老夫人大可让何氏来对质。” “夫人怎可说我的伤与你无关?” 周吉本就有些胖,费劲巴拉的抬头也没抬起多高,反而将声音挤得变了调。 “刚才小的在后院见到夫人,夫人身边并无他人,小的才会趁机求夫人放我娘回府,哪知夫人一言不合,拿出鞭子便往小的身上抽,老太君要为小的做主啊......” 几句话说完,周吉脸已憋得通红,不禁心中暗骂: 贱妇!说好了打两鞭,见血就成,她发什么失心疯,把爷打个半死,下次可别撞到爷手里。 “青禾,你来说,你在后院都听到了什么?” 林老夫人铁青着脸,指名道姓的点出一个正院小丫鬟。 青禾双手紧握着那条北戎人制的鞭子,躬身走上前来,将鞭子举过头顶,小声道: “奴婢隔着窗户听见,周管事大叫‘夫人别打了’......奴婢过去时,夫人已经走了,这是夫人丢在后院的鞭子。” 李茵款款上前,从青禾手里接过鞭子看了看,脸朝着青禾,眼睛却看向楚南溪,轻笑道: “马鞭都长得差不多,既然你没见到人,又如何轻易断定这马鞭是夫人的?可别冤枉了夫人......哦,不,是楚小姐。” “青禾绝没看错,这条鞭子是花朝节那日,夫人从市集上买回来的,用的是双色皮革配色编织,特别柔软。”青禾赶紧解释。 李茵“呀”的轻呼,厌恶的将鞭子扔在地上,不停的用帕子擦着手,最后连帕子也扔了: “鞭子上有血迹,这样软的鞭子,闺阁女子岂能将人抽到见血?不过,楚小姐是将军女儿,毕竟与我们不同。” 林老夫人冷哼一声,再次跺了跺拐杖,沉声道: “楚南溪,人证物证俱在,你识趣认错并离开相府便罢,如若不能,休怪我不讲情面,报官拿你!” 李茵芳龄二十二。 母亲林老夫人也才刚四十出头,本用不上拄拐,只是逃北狄兵时摔瘸了腿,据她所说,这还是救谢晏母亲时造成的,拐杖便成了她救过郎主母亲(虽然没救成)的光荣象征。 楚南溪可不管她光荣不光荣,面无表情道: “相公允我留在相府,要赶我走,自然也要相公开口。更何况,即便是报官,衙门老爷也不能单听一面之词。何氏亦在现场,为何不唤她来对质?就算她说她不在正院,也要她拿出不在场证据,那才叫人信服。” “何氏有不在场证据。” 何飘飘声音从门边传来,众人朝门口望去,只见何飘飘、云苓、墨阳以及谢晏四人,次第逆光入了正房。 谢晏冷着脸,目光极快地将屋里人扫视一遍,最后停在楚南溪脸上。 何飘飘依然穿着之前那件桃红褙子,白底桃红镶边云纹衫裙,衬得她肤色白皙娇嫩,就算以后世眼光看,她也是大多数男人喜欢的类型。 她脸上如往日那般,带着春风化雨、不卑不亢的笑意: “方才听夫人说,要婢妾拿出不在场证据,婢妾与云苓二人,辰时便陪夫君出门,须臾未离身畔,云苓、墨阳便是婢妾的证人。” 谢晏依然旁若无人注视着楚南溪,他虽面无表情未说一字,但足以证实何飘飘所言非虚。 屋内顿时落针可闻。 众人表情不一,但落在楚南溪身上的眼神全都变了。春花欲张口为小姐辩白,却被王嬷嬷拉了拉袖子,她怔怔的看着自家小姐闭上了嘴。 楚南溪眉心骤然蹙起,简直难以置信: 云苓也许会撒谎,但以她这些日子对谢晏的了解,他绝不会违心替人做伪证。 “楚南溪,刚才何氏根本就不在府里,你却一再拉扯她,足见你用心险恶、谎话连篇。”林老夫人得意的盖棺定论,转而关心望向自己外甥, “宴儿,你既与楚氏和离,便不该让她继续留在府里,她这一天天的无事生非,搅得相府不得安宁,你切勿再发善心,纵容了这去妇。” 谢晏终于将目光从楚南溪身上移开,淡淡道: “把周吉抬下去治伤,主母房内男丁聚众,成何体统。朝堂之事,我会解决,不劳姨母费心。” 众人脸色变化纷纭,李茵更是百思不得其解。 若说表兄对楚南溪有情,可他成亲次日便去宫里求了和离圣旨。若说表兄对她无情,却又多次维护纵容,就连看她的眼神也与其他女人不同。 表兄对楚南溪的偏袒,令她嫉妒。 众小厮抬起门板欲走,承影匆匆走来,站在门槛外抱拳道:“郎主,邓堂后在院外求见,说事关夫人,还请容他面禀。” 堂后官乃宰相幕僚之首,相当于后世的办公室主任。 听说邓谦已到院外,本已站起来的林老夫人,脸上缓缓露出笑容。 志得意满,坐了回去。 第044章 两难 楚南溪虽不知宰相堂后官姓邓,但她很清楚这位邓堂后的来意。 她并不关心,是谁让邓堂后来得如此迅速,注意力全在何飘飘那张淡然的脸上。 楚南溪知道自己不是幻觉,如果一直跟在谢晏身边的这女人是何飘飘,那刚才用鞭子抽打周吉的人又是谁? 除了自己的陪嫁丫鬟与嬷嬷,几乎所有人脸上都无任何疑惑,对何飘飘的说辞,信得理所当然。 “你最好记得你说过的话。” 何飘飘离开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反复在楚南溪脑子里回荡。 邓谦是朝廷命官,除了辅佐宰相,还是中枢机要秘书的首领,他平日里为人正直、处事严谨,很得谢晏信任和倚仗。 他要当着夫人的面求见,谢晏也不能断然拒绝。 “相公,方才下官在府门外,听到那些打探消息的小本儿议论夫人殴打下人之事,不知情况是否属实?” 官员们将那些专写小报的秀才,称作“小本儿”。 既因他们为节约成本,往往不用雕版印刷而是纯手抄,小报本钱小;更因他们经常聚集在宫门、衙门、府门外,手拿小本儿记录打听来的最新消息。 听到邓堂后问话,还没被抬走的周吉赶紧大声呻吟: “哎哟咧......邓堂后英明,小的便是被殴打的下人,当时只有夫人和小的在场,夫人却矢口否认,难道小的背后长手,能自己抽自己后背不成?” 邓谦掀开盖在周吉背上的布巾,查看其伤情后,回身抱拳道: “虽是相府家事,下官还请相公谨慎处理。小本儿往那些小报上一写,不出半日,此事便会传遍行在。 薛尚书虽去要职,但他同党尚在,他们必定会抓住机会反击相公,将此事闹到官家面前,令官家难堪。 是时,相公又该如何应对?” 谢晏沉默垂眸,眉心微微蹙起。 这个后果他已想过,但他从楚南溪的情绪中感受到她并未撒谎,那么唯一的可能便是...... 可真相事关数月后的北狄密谍布局,是国事,决不能此刻摆在明面上,但他内心又着实不愿楚南溪受委屈。 尤其是面对她信任自己的目光。 谢晏这样果决的人,从未遇过如此两难。 “墨阳,派车去西庄接人。”谢晏终于在众人注视下缓缓开口,“如无允许,夫人不得踏出正院。” 去西庄接人? 林老夫人和周吉脸上,肉眼可见的堆上笑容。 在西庄劳作的庄户,都是从战场上退役的伤残无归军汉,相公不忍见他们流落无依,这才将西庄土地无偿让他们耕作。 除了送些时令果蔬,西庄对相府收入几乎毫无贡献,这也难怪林老夫人此类势力之流,永远对西庄看不上眼。 此时谢晏要去西庄接人,那还能接谁? 肯定是看周吉伤重,去西庄接了他老娘回来照顾,总算今日这场苦肉计没白演。 “邓堂后,你与我一同入宫面圣。” 谢晏看向邓谦。抢先半步对官家陈情,确实是个缓解事态的办法,邓谦拱手,先行一步出了门。 谢晏深深看了楚南溪一眼,紧随其后。 林老夫人虽不满楚南溪仍住在府里,但今早得知楚南溪被休妻的喜悦,和刘嬷嬷即将回府的舒心,让她暂时忽略了这一点。 即使被休,人家也是侯府女儿,就当收留个客人。 只有李茵如鲠在喉,她早就猜到,表哥不肯为了个奴仆改变心意,至于朝堂的事,这些年表哥什么没经历过,他又何尝惧怕? 在林老夫人拐杖的“笃笃”声中,李茵娘俩的背影消失在门边。 “何氏留步。” 何飘飘与云苓正要跟着离开,楚南溪开口留住了她。 “夫人唤我何事?”何飘飘福了福。 刚才她听得分明,谢晏最后仍称楚南溪为“夫人”,郎主没让改口之前,她不会擅作主张。 云苓本要在旁等候,没想到春花走过她身边时,做了个“请”的姿势,又见王嬷嬷在旁虎视眈眈,无奈只得跟着她们退了出去。 屋里只剩下楚南溪与何飘飘二人。 “你真没撒谎?”楚南溪向何飘飘走去,一双黑亮眸子目不转睛直视着她。 何飘飘垂下眼眸,浅浅笑道: “夫人是何意思?若婢妾撒谎,夫君岂会不说?今早婢妾确实一直在暗香居,并未来过正院。” “难道,我见到的那个何飘飘是......鬼?” 楚南溪伸出食指勾起何飘飘下巴,认真审视着她那张白皙而精致的脸,直到她短暂与自己对视,这才意味深长笑道, “可鬼毕竟是鬼,假冒人,绝不可能毫无破绽,你小心,别叫我抓住你的破绽。我的眼睛可是练过捉鬼的,什么高仿鬼、臆造鬼、做旧鬼,统统逃不过我的眼睛。” 何飘飘眼里闪过一丝慌乱。 感觉又来了! 楚南溪似乎于她眼中再次看到一个很重要的东西,但那东西......是什么?她松开手。 何飘飘调整气息,似乎没听懂楚南溪的话,平静温婉笑道: “夫人说笑了,飘飘的命是夫君所救,更愿为夫君赴汤蹈火,对夫人亦无二心,赤诚之人,心中岂会生鬼?” 说罢,她再次行了个福礼,转身施施然离去。 楚南溪看着她的背影,忽然双手捧住面颊,紧紧闭上眼睛,手上的冰凉让脑子一阵清醒,但很快与面颊的温暖融为一体。 眼里那东西是什么?到底是什么啊! 正品......赝品...... 楚南溪有些抓狂,一把抓起梳妆台上的梅花小镜,镜中人也直勾勾的盯着她眼睛。 “我知道了!” 楚南溪猛地睁大黑白分明的眼睛,欣喜若狂的叫出声来。 声音把刚进门的春花、秋月都吓了一跳,赶忙上前查看,却见自家小姐毫无被禁足的悲伤,反而笑意盈面,双眼熠熠。 “小秋月月,你眼睛长得真漂亮,黑的是黑的,白的是白的。” 楚南溪揪起秋月还有些婴儿肥的脸蛋,笑嘻嘻的夸赞道。 秋月都懵了,忧心忡忡看着自家小姐: 小姐这是受刺激太重吗? 这哪是什么夸人的话? 难道,还有人黑眼珠子是白的,白眼珠子是黑的? 第045章 何翩翩 夜幕终于降临。 除了人牙子来带走青禾时,青禾哭哭啼啼闹出些响动,正院里静悄悄的,一副主人被禁足的样子。 楚南溪换上丫鬟的黄衫绿裙,小心翼翼低头到了角门。 “出去做什么?”角门小厮验了腰牌,例行问问。 楚南溪垂首答道:“夫人心情不好,要吃萃华楼甜甜的蜜煎杏花糕,才能开心。” 郎主今日禁了夫人的足,但又交代厨房,紧着夫人爱吃的菜多做两道送去,眼见是要安慰受罚的夫人。 相府里的仆婢,哪有不会见风使舵的? 连正院里的丫鬟、嬷嬷都没人敢给他们脸色,更别说限制行动。 “早去早回,今儿不是年节,角门戌时末刻落锁,回晚就进不来了。”角门小厮好心提醒她。 这也有春花的功劳,每次出门买吃的,她都会给角门小厮“见者有份”留一点,吃人的嘴软,角门小厮对正院的态度都不错。 “多谢提醒。” 楚南溪有意无意的瞥了一眼身后。 她出了门,确实是往萃华楼方向走,不过,走的是条近道,要穿过一条两排府宅之间的后巷。 后巷很窄,两边皆是外院高墙,巷子宽度刚好够走收夜香的宽辐牛车。 此时,各家后门紧闭,高墙窄巷、黑灯瞎火阴森森的,空气中还飘着一丝不可名状的气味,更是增添几分黑暗中的窒息感。 楚南溪似乎走得很急,以至于跟在她身后的黑衣女子,在闪身入后巷没多久,便失去了她的追踪目标。 “听说你在找我?” 楚南溪轻快的声音,从那黑衣女子身后传来,女子猛然转头,淡如薄纱的月光下,现出那张白皙精致的脸。 当她看到楚南溪手腕上对准自己的袖箭,显然愣了一下,继而是上当后的恼怒: “毒妇!你竟用‘在萃华楼与沈提举会面’的消息,骗了我一贯钱!可你又怎知,我会跟来?” “我不能保证,但试试又何妨。” 楚南溪果然露出了狐狸般的笑容,又漫不经心问:“就是不知,来的是何飘飘,还是她身后的鬼?” 何翩翩没立刻接话。 她今日被姐姐打了一巴掌,说她行事鲁莽、惹是生非。 但她根本不信姐姐说的,楚南溪已认出她与姐姐何飘飘是两个人。她十二分不甘心,宁可冒着被姐姐与郎主责备的风险,也要跟出来试探试探。 毕竟她与何飘飘长得几乎一模一样。 她们身上的一道疤、一颗痣、一粒痘,都必须一模一样,没人分得清。 自从五年前,郎主救了她们姐妹开始,就把她们当成一个人来培养,何翩翩从此便成了姐姐的影子,她们都叫“何飘飘”。 为的就是在必要时,利用她们天然的相似度,进行超乎常人意料的行动,其中就包括为对方作“不在场证明”,以摆脱嫌疑。 可太平日子过久了,何翩翩开始对没身份的生活感到厌烦。 更烦恼的是,她喜欢上了手把手教她们格斗术、密写术、偷听术等技能,英俊潇洒的郎主。 倘若能成为郎主真正的婢妾,她便有资格用自己的名字了吧? 何翩翩,多好听的名字。 楚南溪月色里的朦胧笑脸让她厌恶,就像她厌恶朦朦胧胧的自己一样,何翩翩冷笑道: “没有什么鬼,我就是何飘飘,只不过人前不得不尊重你,人后不想装了而已,你少在那里怪力乱神、自作聪明。” “既没有鬼,那就有两个人。何飘飘......何扬扬?何飞飞?何缈缈?何翩翩?......” “够了!” 眼看自己好听的名字,就这样从楚南溪嘴里胡乱冒出来,何翩翩恼羞成怒,“没有!什么都没有!” 愤怒之下,她失去了最基本的观察力,甚至未意识到,楚南溪手仍举着袖箭保持姿势不变,但楚南溪的脚,已悄然向她靠近。 忽然,楚南溪视线越过何翩翩,脸上露出又惊又喜的神色:“相公,你来了?” 何翩翩吃了一惊,顺势回身望去。 行动只在须臾,待她做出肘部格挡动作,楚南溪已从身后钳制住她,并卸出一支乌铁小箭,用箭尖抵住了她的脖颈: “说!你是什么人?你和你的孪生姐妹,用这种障眼法接近相公是什么目的?” “什么......孪生姐妹?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何翩翩惊得浑身直冒汗,可转念一想,楚南溪应该只是诈她,并无证据,不由得又硬气起来。楚南溪并未在意她的否认,只笃定道: “府里只有六位姨娘,婢妾虽不上族谱,但府册上必有记录。你不是何飘飘,你眼里比何飘飘多了一点东西。 你眼白上有个黑点,应该是锋利的东西不小心扎到了眼白,留下痕迹。正常时看不到,一旦你翻白眼,这个黑点便会露出来。 是也不是? 你们姐妹玩娥皇女英、共事一夫我可以不管,但若是想瞒天过海欺骗谢晏,抱歉,我不介意让你生不如死。”楚南溪手里的小箭更逼紧了些,她咬牙一字一顿道, “谢晏命是我救的,绝不允许你伤害我的意难平!” 眼白上的黑点! 何翩翩双腿一软,差点瘫倒在楚南溪怀里。她眼白上有个剪刀尖戳的伤痕,父母姐姐都不知道,连她自己也快忘了。 五岁那年,因嫉妒姐姐过年得到的红绸比她的更长,趁姐姐睡觉时,拿剪刀要将姐姐的红绸剪断,哪知那把剪刀太钝,她只好将红绸折叠过来,剪刀从中间向上挑,人小力微,剪刀滑出红绸,刺进了她眼睛。 好在当时她眼珠子转了一下,刺中的是眼白,并未影响她视觉。 这事便悄悄掩盖过去。 想不到十几年后,楚南溪却把这个不易觉察的黑点,当成辨认她们姐妹的特征。 楚南溪明显感到何翩翩压在她手臂上的重量,她知道自己说对了。 手一松,任她滑倒在地。 “不错,我是叫何翩翩,何飘飘的孪生妹妹。” 何翩翩压抑多时的情绪,像不可阻挡的钱塘潮,狠狠地扑打着楚南溪替她挖开的决口,她嗤笑道, “可有一点你猜错了,就算我名字不在府册上,我也会是夫君最在意的婢妾,他就喜欢瞒着你、瞒着你们所有人,你要是敢把这个秘密说出去,夫君绝对不会放过你。 我只告诉你,夫君这样执宰天下、有着位极人臣荣光的男人,不会喜欢你这种头顶四方天的后宅女子,识趣你便趁早离开。 正如现在,哪怕陛下指婚,他被迫娶了你,一样也会去求和离圣旨。 拿到和离书,你可欢喜?” 第046章 意难平 楚南溪面色如常。 何翩翩的话对她似乎并无太大刺激,她一开始就没想过长居相府,自己的事,也在逐步铺陈。 不抱希望,就不会失望。 但,她却摇摇头道: “你凭什么让我离开?相府什么时候轮到一个隐形人来做主?且不论当时境地如何,至少我认为,他不是个浅薄的人,与我和离,也绝不会是因后宅女人这一理由。 他所要的,不是位极人臣的荣光,而是利用执宰天下的权力,为更多人谋平等。 你问我拿到和离书是否欢喜? 我的欢喜是自己给的,和离书无非是让我更自在。” “自在?一个女人只有得到夫君的宠爱,才最自在。”何翩翩站起身抚抚裙摆,不屑道, “可惜,夫君只爱有用之人,夫君有六位婢妾,只有我和姐姐不可替代,就连一心想嫁给夫君的表小姐,她也比你更有用。就算你不知廉耻留在相府,你拿什么跟我们争?” “争男人?”楚南溪被她气笑了, “自从我听说他有六个婢妾,我便与他不是一条船上的人,他爱谁我根本不关心。女人的自在有很多种,你不懂,我也不想费心教你。” 何飘飘双手撑腰笑起来,笑容比哭还难看: “不关心夫君爱谁?别装了。你在花朝节市集上为夫君说那些好话,不就是为了讨好夫君,让她对你刮目相看? 你除了能说会道,还能为夫君做什么?那些叫好的百姓又能为夫君做什么?能帮夫君赢得北狄和谈吗?到时候......” 楚南溪立即收了脸上不多的笑意,打断道: “你疯了吗?胸无沟壑、口无遮拦。他若敢用这样的你,那他也同样是个疯子。” 说罢,楚南溪转身便走。 何翩翩心中积怨未消,加之身份暴露、不知如何向姐姐交代,更怕郎主因此而不再用她,念头潮涌而至,令她更迁怒于眼前女子。 瞬间恶念,使何翩翩抬手摸向发髻。 如华丽发梳的刀鞘依然插在发髻上,她手上却多了把精巧匕首。 杀了她! 孪生姐妹的秘密便无人知晓,她们仍会是郎主最看重的女人,只要能留在郎主身边,她什么都愿意做。 何翩翩豁然发力,举刀冲向前。 现在还不是倒夜香时间,窄巷里,除了放在后门外的空夜香桶,间或有扎成捆的柴火树枝倚墙而立,并无其他躲避之处。 志在必得的何翩翩却轻呼一声,捂住了手臂。 楚南溪收回袖箭转过身来,嘲笑道:“就你这身手,也就只剩下色诱这一个长处了吧?那要多笑笑才漂亮,别叫你夫君失望。” “你箭上有毒?!” 何翩翩惊恐发现,自己中箭手臂正慢慢失去知觉。 “那当然。我以为你早就知道,否则,你刚才为何唤我‘毒妇’?” 楚南溪这次是真走了,只丢下一句,“回去找你夫君解毒,别忘了让他还我小箭。” 何翩翩中了毒,她再顾不得隐瞒与楚南溪交手之事,声泪俱下跪在谢晏面前。 “郎主,我知道错了。” 何翩翩扶着毫无知觉的手臂,心中满是即将失去手臂的慌乱。 “我不该跟踪夫人......夫人禁足期间夜里私自出府,我只是担心夫人的安全......夫人已经猜到我和姐姐是两个人,她说我是疯子,她还说郎主也是疯子!郎主,快救救我......” 陪着跪在旁边的何飘飘,焦急地看着谢晏,恳求道: “郎主,请先救救妹妹吧,回来她就说胳膊没知觉了,我怕中毒太久,她的胳膊会......” “墨阳,给她解药。” 谢晏垂着眼帘看不出情绪,可这几个字却如冻了千年的冰层,连墨阳都有些不寒而栗。 中毒症状局部麻痹,夫人又让何翩翩来找郎主要解药,应该就是夫人之前送给郎主的那瓶箭毒木麻痹药。 墨阳拉着脸,从怀里掏出一粒药丸,倒在何翩翩手掌心,语气却很不客气: “这种毒解起来很麻烦,就算吃下解药,也要十二个时辰以后才能恢复,你如果想快点好,可以试着把自己倒挂在房梁上,用鞭子抽,能加快排毒效果。” “挂在房梁上用鞭子抽?哪有这么解毒的?”何翩翩满心不乐意。 墨阳并未给她解药,这麻痹药十二时辰后会自动失效,墨阳就是故意让她多受些罪。谢晏不置可否,这是主仆二人的默契,他抬眸看着何翩翩,沉声道: “解药你也吃了,原原本本复述夫人原话,一个字也不许落。” “都怪夫人!” 从傍晚传言说起,只会让何翩翩越想越气,“是她让人放出消息,说她要去萃华楼与沈提举私会......” 何飘飘见妹妹口无遮拦,吓了一跳,赶紧道:“郎主,翩翩中毒还有些不清醒,要不我回去用访谈法......” “说下去!” 谢晏的脸更黑了。 郎主的脸色变化,让何翩翩大受鼓舞。郎主越讨厌楚南溪,自己就越安全,即便楚南溪知道自己与姐姐的秘密也不怕,在行动之前,郎主把她圈禁在相府,对他们的行动毫无影响。 楚南溪不是要自在吗?这就是她应得的自在。 何翩翩添油加醋,将她与楚南溪的对话复述了一遍,当然,隐去了她威胁楚南溪的部分。 谢晏面若平湖,心中却如万马奔腾,百感交集。 他这位契约夫人到底是何方神圣?她说得出权利是为更多人谋平等,说得出欢喜是自己给的,说得出女人不依赖男人的自在,她还说......自己是她的意难平...... 她为何会如此维护自己? “对,她就是这么说的,‘他若敢用这样的你,那他也是个疯子’。”何翩翩说到楚南溪临走前最后那句话,特意强调了一下。 谢晏问墨阳:“去西庄的车回了吗?” “好叫郎主知晓,算时间他们应该到了城外,明早开城门便能进来。” 谢晏点点头,对姐妹俩说:“你们先回去休息,明日我会将这事解决。” 何翩翩悄悄松了口气。 何飘飘上前一步,抓起桌上那支乌铁箭,抬手便要往自己手臂上扎。如今妹妹手臂上多了个箭伤,那么,同样位置她也必须有一个。 如果郎主需要,她甚至可以往自己白眼球上扎个黑点。 墨阳眼疾手快拦住了她。 只听谢晏缓缓道: “不需要了。从今往后,你是你,她是她。” 第047章 哒哒哒哒 何飘飘一夜无眠。 郎主昨夜就已做出决定: “汴梁行动你们姐妹不再参与,鸦九要到江北办事,你们刚好同去,事情结束,飘飘找个处所留下,等待下一步指令。翩翩跟着鸦九回临安,莫先生会安排你在暗香居帮忙。 按照约定,等汴梁事毕,莫先生便还你们身契。 这是张三的地址,要怎么做,你们自己决定。” 何飘飘看着手中字条,似乎每个字都在她眼里灼烧。 五年前,继父张三欲对她们施暴,母亲出来阻拦反被继父打死,是路过的郎主将她们从那杀红眼的禽兽手里救下,可惜让那禽兽趁机跑掉。 郎主对她们承诺,一定会找到张三,不管他逃到天涯海角。 没想到,他竟跑到了江北。 郎主此时放她们去江北报仇,其实是淡化了郎主不再信任妹妹的事实,她们这一去,再无可能回到相府。 从小到大,她一直在尽自己最大力量,保护比她小一刻钟的妹妹。她可以用身体为妹妹挡住继父令人作呕的嘴脸,挡住母亲惨不忍睹的死状,却挡不住妹妹不切实际的幻想。 何飘飘暗暗叹了口气,将纸条卷成筒,塞入中衣夹边。 抬眼望去,窗纱微白。 天亮了。 与此同时,一辆马车在天亮时入了相府,车上确实从西庄带回来一个人,却不是周吉的母亲刘嬷嬷,而是孟三郎孟长风。 “长风,我这里缺人手,辛苦你这段时间要两头奔波。” 那日在驿站匆匆一别,两人没机会深度沟通,今日接他来,也是谢晏需要对这位曾经的伙伴,重新做出评估。 孟长风将几个油纸包一股脑塞到墨阳手里,嘿嘿笑道: “这有什么辛苦的?都是牛马费脚。我娘知道我能跟着相公做事,高兴得什么似的,出门前硬塞了一堆她亲自做的点心,你们瞧瞧,吃得吃不得。” 墨阳翻了翻袋口,乐呵呵道:“郎主,全是我们以前爱吃的点心。” “有……糖心桃花糕吗?”谢晏回忆片刻,问道。 “有!” 听谢晏问桃花糕,孟长风急忙到油纸包里找,但又觉得有些不对劲,“咦?相公口味变了?我记得以前就你不爱吃甜食。” “我夫人爱吃甜的,送去给她尝尝,孟大嫂的手艺,比外面卖的强。”谢晏含笑接过桃花糕,又转递给含光,“送去给夫人,她若问话,你便好好讲。” 不多时,后院各处都得到消息。 何姨娘、周吉二人联合陷害主母被发卖,周吉被卖给西庄的余庄头,为了不使他们一家骨肉分离,郎主特意关照,让周吉的爹去西庄作庄户。 孟长风代表余庄头过来办买卖身契,并将父子俩带回西庄与刘嬷嬷团聚。 周采买一下成了他最看不上的庄户,气得他拿起扫帚就往周吉伤口上打。周吉除了忍耐身体伤痛,还要承受巨大心灵创伤: 他一个狗仗人势的相府管事,怎么就成了贼配军的奴仆? 父子俩一个骂一个叫,廊房顿时鸡飞狗跳,围观家丁也没个上去劝的,都在看他们笑话。 “太惨了叭,等周吉到了西庄,还不得天天被周庄户两公婆轮流打?” “何止!周吉经常骂西庄里的庄户都是贼配军,他爹更过分,宁可采买别家的贵货,也不买西庄养的便宜猪羊,西庄人早看他们一家不顺眼,那群军爷都是战场上见过血的,这还不是羊羔掉进狼群里?” “太可怕了!” “这有什么可怕?都是他家自找的。” “我是说得罪夫人太可怕。” ...... 东院里林老夫人有些坐立不安,事情怎会发展成这样? 非但刘嬷嬷没捞回来,还把周吉父子俩搭上了。这些年周家夫妇为她挣了不少私房钱,换个新人来管,还得磨合好一阵,那要损失多少钱。 她想派人去找谢晏,却被李茵拦住: “母亲是嫌东院没被这事卷进去?我们都被周吉骗了! 刚才我撞见含光去给正院送点心,拐弯抹角问了一句门外小本儿写小报的事,含光说,表哥昨日入宫,主动请罚半年俸禄,官家便把夫人殴打奴仆这事给揭过去了。” 林老夫人愣了一下,没听明白:“那又怎样?与周吉有什么关系?” “若表哥真请有和离圣旨,官家岂会不知?” “该死的周吉,”林老夫人跺跺龙头拐杖,咬牙切齿道,“竟然戏耍本夫人,活该他被打!那……你和晏儿的事,还得重头再来。” 林老夫人有些接受不了这冲浪似的大喜大悲。李茵掩去心中失落,故作镇定道: “没事,母亲这辈子为我选的路,我不是一直在重头再来?母亲不是舍不得我嫁人吗?我若不出嫁,想必表哥也不会将我扫地出门,一辈子与母亲相伴,不该正合母亲心意?” 说罢,她迈着三寸金莲,婷婷袅袅走了出去。 林老夫人看着女儿姣好的背影,心中感慨:可惜啊,养了这么好的女儿,怎么就没能入宫当娘娘? 与静如鹌鹑的西院、顾影自怜的东院有所不同,正院里俩丫鬟,正开开心心与夫人分食糖心桃花糕。 “真是大快人心!” 秋月眉飞色舞咬下口桃花糕,浓浓糖浆顺着嘴角流下来,“周吉仗着他爹娘在林老夫人面前得势,干活躲懒、又爱动手动脚占小丫头便宜。他这叫自作孽,不可活。” “吃都堵不上你的嘴,糖浆都流出来了,快舔舔,这里、这里......”春花指着秋月嘴角,指挥她舔掉糖浆。 楚南溪也怕糖浆流出来,小心翼翼的咬着。 周吉一家的处理只能说四个字,干得漂亮。只是她没想到,谢晏对婢妾里最漂亮的何翩翩姐妹,也是说放弃就放弃。 不管他是否真的发卖,何飘飘与她的隐形妹妹,在相府定是待不下去了。从何翩翩的话里,楚南溪隐隐感到西院那几位姨娘并不简单,平日里难见踪影,谢晏去汴梁却要跟着去。 历史上,这次和议是要去接回韦太后吧?做为交换条件,魏荃答应北狄,杀了李将军父子以示诚意。 不能让李将军再次冤死风波亭,那也是她的意难平。 该怎么破? “春花姐姐,小姐午膳送来了。”小丫鬟隔着帘子朝里喊。 春花、秋月忙起身收拾桌子准备布膳,却迎头遇见掀帘子进来的谢晏,吓得她们赶紧行礼: “奴婢问相公安。小姐!相公来了。” 谢晏按住正要站起来的楚南溪,一撩袍子在她身边圆凳坐下,看着她沾满糕粉、还没来得及擦的嘴唇,轻笑道: “还真像只猫......好吃吗?” “好吃。” 楚南溪赶紧用帕子擦擦嘴,看桌上多出两碟菜,便知谢晏要留在这里用膳,笑着打趣道: “是被扣了半年俸禄,府里伙食费减半,特意过来合餐吃饭省钱吗?” 谢晏也笑了:“正是想过来与你说这事,看来你已知晓。” 丫鬟们摆好餐食便退了出去,两人一时没找到新话题。 最怕突然的安静。 楚南溪正要请谢晏动筷子吃饭,谢晏指尖在桌面上有意无意的敲起来。 哒哒哒哒,哒哒,哒。 顿了顿,他又按这个节奏敲了一遍。 难道他是在做重要决定? 确实有人喜欢在思考问题时,无意识敲击桌子。楚南溪心中忐忑: 他不会是处理完何飘飘,过来处理我吧? 第048章 第二次试探 四短、两短、一短。 这是摩斯密码问候语:嗨! 在后世谢晏那个时代,青年们都很喜欢跟风学些时髦玩意,用简单的摩斯密码互相打招呼就是其中之一,航校学员更是自创出不少专业摩斯代码。 而这最简单的“嗨”,做为问候或是提醒对方注意,出现在所有句子前面。 学生们几乎人人必会。 无论是在教室、书店,还是在茶楼、咖啡馆里见面,敲出“哒哒哒哒、哒哒、哒”,必会得到会心一笑。 谢晏相信,懂得追求自由与平等的楚南溪,若来自他那个时代,一定也是受过教育的人。 可令他失望的是,他敲击出摩斯密码后,楚南溪不但面色平静,连在她的内心,谢晏也感受不到丝毫波澜。 她听不懂。 她就是个聪明的古人,并非来自后世。 谢晏眼里的落索,让楚南溪愈发惴惴不安,忍不住问道: “是我住在相府....让你很为难吗?” “没有,我已跟官家说了,只要你一天不去府衙录黄确认,你便一天是我夫人。”谢晏恢复了他温润却疏离的神情,拿起筷子给楚南溪夹了块春笋,轻描淡写道, “你想做什么便去做,真做错了也不怕,相府给你兜着。上次给你的金叶子够不够?我看墨阳在替你找铺子,用钱方面你不必操心。” “我有钱。上次在勾栏赚那一笔不是小数,够花一阵子。我看你外面花销不小,朝廷还经常拖欠官员俸禄,你们这些当官的也不好过。” 谢晏抬眼看了看她。 近距离对视太有压迫感,两人目光都瞬间滑开。 虽然但是......楚南溪还真有些感动,在这相隔九百年、程朱理学已经开始萌芽的大夏,谢晏竟然会给她足够的尊重。 谢晏在吃食上很自律,但并不影响他欣赏楚南溪的好胃口。 午膳很快便结束。 “我送送你。”楚南溪仰脸遇到谢晏探究的目光,赶紧补充道,“顺便出去消食。” 没让丫鬟跟着,两人一前一后走在荷塘边的小道上。 与一个月前光秃秃的荷塘不同,此时水面已冒出高高低低的荷叶,虽还算不得茂盛,却渐露春深。 一不留神,草丛里的乌鸫骤然窜起,惊得楚南溪脚下一滑,扑倒在谢晏怀里,那肇事的乌鸫却“啾啾啾哩”,吹着响亮口哨冲上云霄。 “卿卿,你有没有想过,不离开相府你也能得到自在?”谢晏扶她站好,手上感受到她的体温,有些舍不得放开。 “我......”楚南溪不知如何面对他的目光。 穿到书里一个月,谢晏确实从不曾约束过她,至于社会对女子的约束,走到哪里都会遇到。 可后世的家庭经历让她实在害怕这种亲密关系,她甚至不知道,在她穿书这段时间,她那一南一北,各自有新家庭的父母,有没有想起过她。 似乎再美好的爱情,一旦走入婚姻,两个人的感情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变了模样。 与其兰因絮果,不如从未拥有。 “我才十七,还不想成亲,你已经三十了,我可不能耽误你开枝散叶的宝贵时间。”她笑嘻嘻的,企图插科打诨蒙混过去。 原来她是嫌自己老。 谢晏很想告诉她,自己今年二十五,为了配合谢青临的年龄,他才将自己往大说了五岁,这事只官家和沈不虞清楚。 耳边再次出现口哨似的鸟叫声,谢晏抬头寻找快要飞出视线的乌鸫,蓦地嘴角微扬,低头问她: “以前我学过一首歌,可以用呼哨吹出来,其中有个调子与乌鸫的叫声很相似,你要不要听听?” 不等楚南溪回答,他便自顾自吹了起来。 谢晏吹的,是后世曾很流行的一首歌。 那时,他与楚云每天路过杭城电台,都会听到他们在试放新歌,电台还会向路人发放对新歌的评价表,其中就有他吹的这首《白渡桥边》。 曲子音域只有九度,高低分明,不用咬字便能把曲子吹完,谢晏当年就很喜欢用口哨吹它。 可他不知道的是,这首歌因母带遗失,并没能像《夜上海》、《玫瑰玫瑰我爱你》这些耳熟能详的歌曲那样,依赖影视流传百年。 《白渡桥边》,湮灭于历史长河。 楚南溪那双二十一世纪的耳朵,根本没听过这个旋律。但她还是由衷赞叹道: “虽没听过这首曲子,但旋律非常好听,加上口哨声清亮干净,让人仿佛看到夕阳西下、倦鸟归巢,心里有种简简单单的平静。” 经过第二次试探,谢晏已十分确定,楚南溪既非楚云穿越,亦非来自他那个时代。 但他心里,却生出几分对这位大夏女子的好感。 “这两天事多,不能陪你用膳。” “嗯,我知道。” “上巳节我要到宫里去陪官家,墨阳、承影也都有事,我让含光跟着你出去,他虽年纪小,办事还是牢靠的,就是不怎么爱说话。你要是不介意,可以让苏叶陪你,她武功还不错。” 话说出口,谢晏又有些后悔,她已经嫌自己老了,不该再让她想起西院那些小妾。楚南溪却笑道: “我不能总是夺你所爱,再说,我自己的武功就不错!” “你么?” 谢晏笑而不语,脑子里尽是某人钻狗洞的场景。他又建议: “城里人多拥挤,你还不如顺着大河,坐自家船去西湖逛一圈。西湖北岸有片芦苇湿地,里面住着成片的水鸟,有白鹭,兴许还会有早归的绿头鸭、大雁,你可以过去看看。” 上巳节的网,就撒在城内河道上,谢晏只想让楚南溪避开危险。 “咱们府上有船?”楚南溪眼睛一亮。 “有的。”谢晏微笑颔首,尽力鼓动她出城游玩,“相府有艘船,平时泊在西湖东岸,上巳那日,让他们从水门开船进来接你,船不大,但吃喝玩乐都行,你还可以用活虾钓鳜鱼。” “好!我问问灿儿去不去。” 两人在垂花门前告别,谢晏看着楚南溪的背影,暗自苦笑: 难道是单身太久,她真成了我的心魔?我竟如此希望她能留下来。谢晏啊谢晏,清除北伐障碍,你要做的事还很多,她对你既无留恋,你便不该在这时候陷入情海自苦......她顶着楚云一张脸,到时嫁给别人我肯定受不了……嗯,希望她留下来,一定是这个原因…… 楚南溪其实也心有所动,尤其是再次走过谢晏将和离书交给她的地方。 那时候的欣喜若狂,如今却成了莫名落寞: 怎么回事楚南溪?你要坚持住,一定要独美到底。好不容易穿书一次,你是来填补历史遗憾的,不是来谈恋爱结婚的。再说,万一真找到回去的方法,难道你要抛夫弃子自己回去?或者抛下后世父母留在这里……也不是不行……反正……他们除了打钱打钱,谁也不在乎你…… 垂花门隔开两道笔直而独立的背影,一个向后院,一个向前院,他们都不知,他们的影子有没有重叠时候。 相府里的人很快便不再谈论离开的何氏与周家,因为上巳节到了。 三月三上巳节,上到皇宫、下到临安城,都会举办各式各样的庆祝活动,尤其是从平江府一路行来的百戏彩船队,更是用精彩有趣的表演,将沿河各地的节日气氛推向高潮。 而相府在这天,不仅上下都会三餐加菜,还有节日赏头,运气好的还可以作为夫人随从,跟着坐船到外面游玩。 新上任的张采买,更是使尽浑身解数,要把这个节日办得物超所值。 人人都喜气洋洋,热切盼望着季春的第一个节日: 上巳节。 第049章 百戏彩船 谢晏真是个凡尔赛高手。 第一眼看到河边停着的相府游船,楚南溪心里便冒出了这个念头。 “小姐!好大的船!我们真的可以去看白鹭和绿头鸭吗?” 秋月被卖到将军府时只有五岁,这辈子她的全世界就是小姐。以前年纪小,随小姐出门的都是春花和王嬷嬷,哪里见过这等世面?听说能坐船去看水鸟,她兴奋得一夜没睡好。 “别看了,快拿小姐包袱上船。记得把表小姐和魏小姐的地方给留出来。栗子、芸香她们来了,领她们过去。”春花一边说话,一边快手快脚提起食盒,跟着小姐往跳板走。 游船停在清波桥码头上。 这里离相府有些距离,只因它是艘两层高楼船,无法穿过大河那上百个低矮桥洞,游船进入钱塘水门,向北第一座桥便是它的终点。 楚南溪才上船,王灿儿与魏向晚就到了,三个闺蜜有半个月没见面,对于王灿儿来说,就像半年那么长,她抱怨道: “表姐你也真是的,你就不知道下帖子请我去相府玩吗?那里不比以前在将军府,我想去就去,现在见个面还得等过节。” “好好好,以后每天写一张帖子请你来,你早上来、晚上回去,中午包一餐,每月交三十两银子可好?” 王灿儿惊喜道:“真的可以吗?交三百两银子都成!” “你还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魏向晚当即用手指刮着脸羞她,“赶明儿嫁了婆家,你管家三天便能将人家三年的银子花光。” 楚南溪敏锐的问:“怎么?你嫡母开始让你学管家了?” 魏向晚微微愣了下,继而点了点头。 学管家,是大夏女子出嫁前的重要一课。她嫡母并非真心待她,让她学管家必是已经开始议亲,出嫁迫在眉睫了,才教一教基本常识,以免去了夫家被说没家教。 “议的是哪家?” 两个闺蜜都关心地凑到魏向晚近前。 她们才十七岁,生命结束之前要在夫家生活五、六十年,从时间长度上来看,夫家比给了她们生命、度过少女时期的娘家更重要。 魏向晚却摇摇头,满脸愁容道: “还不知道,爹爹比较倾向今年的新科状元,嫡母却更想让我嫁给吕中丞的二公子。” “那怎么行!”表姐妹异口同声反对。 临安贵女圈谁人不知,御史中丞吕显荣的二儿子小时惊风成了傻子,人倒不坏,整天乐呵呵冲你傻笑,可嫁这样的丈夫,不就一辈子要当傻子的娘? “魏尚书指定不能答应。” 王灿儿笃定道,她爹爹就绝不会答应,就算给他爹当皇帝也不行。 “我嫡母的娘家侄女嫁给了吕大公子,可婆母不待见她,每次回门都哭得死去活来,嫡母就想让我嫁过去为她侄女壮壮声势。再说,外人不知道,其实吕中丞最疼的是这个傻儿子,爹爹说,若我嫁过去,再为二公子诞下一儿半女,吕中丞便把他名下的私产全都给我......” 魏向晚声音越说越小,有句话她没说出来,两家若能成功联姻,御史中丞便成了爹爹朝堂上的助力。 这是闹哪样? 刚出来玩就听到这种糟心事,这事又不能让谢晏出面,阿兄倒是单身,可他一心向道,连劝他回侯府都做不到...... 楚南溪正胡思乱想,就听王灿儿笑道: “想开点,不是还有个今年的新科状元嘛,这个月春闱,万一考出个好的呢?再不行,你就逃婚,逃到我家来,让我双生哥哥娶你。” “对!元佑表弟还没议亲,他可以。” 正在楼下竖起耳朵听小姐们八卦的王元佑,顿时臊红了脸: 亲妹妹、溪表姐,你们问过我意见吗?我不愿意! 王元佑再想听听她们还说什么,楼上忽然没了声音,继而听见岸上有人欢呼,他朝不远处的钱塘水门看去,原来,是平江府开来的百戏彩船到了。 难怪相府游船在码头上一直停着不走,原来是等着让百戏船先进城。 “哇!快看,水傀儡!他们正跟着船游......那儿还有一个!” “那皮囊浮在水面上,我还以为是猪呢。” “还有那猢狲,你看它撑着把伞,像不像个人?” “哪有猢狲?”魏向晚也暂时忘了烦心事,兴致勃勃的看着离她们越来越近的彩船,“我看到了,撑伞那个!刚才我还以为是个小孩儿。” “哈哈哈,那么长的尾巴,你怎么看出来是小孩儿的?” 手帕交之间的快乐总是那么简单,只要笑声还在,她们便可以永远停留在少女时代。 “小姐!小姐!”秋月站在哈哈笑的楚南溪身后,急切地唤她。楚南溪回过头来,秋月有些兴奋的指指身后道: “小姐,有只猢狲找你。” 啊?猢狲从百戏船上跑过来了? 看热闹的小姐丫鬟们,一起看向那穿着小褂,像人一样站立的猴儿,连楼下的王元佑也跟着跑上来看热闹。 “不,不是百戏船上的猢狲,小姐,你看它手上拿着张帖子。” 那猴儿还真将帖子双手举过头,递向丫鬟指着的楚南溪。 帖子面上写着大大的五个字“楚小姐亲启”。 难怪它没说话,秋月也知道它来找的人是自家小姐。 “还真是找我的......” 楚南溪也有点小激动,两辈子还没被一只猴儿找过,打开帖子一看,她更是不由自主叫出声来: “是信王殿下邀我们同行!” 刚刚几个女孩还在发愁魏向晚的婚事,这不,她的心悦之人,居然主动送上门了。这还不是天赐良缘? 猴儿见她看了帖子,便朝码头上停着的另一艘游船指了指,拱手行了个礼,示意楚南溪跟自己走。 她们刚才谁都没留意到,旁边那艘船的船首左右各挂着一面镶金边黑色三角小幡旗,上面绣着大而醒目的金字: “信”。 确实是信王府的游船。 王元佑有些不甘心,他也很想过去跟猴儿玩,可帖子上明明写着“请各位小姐同行”,里面并没考虑他这个双生哥哥。 “既然是信王相邀,咱们一起过去看看。”楚南溪对着魏向晚挤挤眼睛,一副“你懂的”样子。 王灿儿也想起上次她们在马车上“密谋”的事,高兴得差点拍起手来:“好啊!晚姐姐不用嫁傻子了。” 仿佛是因为猴儿来做信使,大家都开心的放下戒备。 不对,要什么戒备? 她们本就是要去攻略信王殿下,让他娶心悦于他的魏向晚。 救手帕交于苦海。 第050章 信王赵翀 入内城的百戏船共有三艘。 当楚南溪站在信王楼船甲板上时,第二艘百戏船正好经过。 大概是看到了信王府的标识,百戏船特意在画船前停下来,“咚咚锵锵”开锣表演。 那吐火人吐出长长的火舌,像是要扑到她们脸上,吓得几位小姐花容失色,一旁负手而立的信王却哈哈笑起来: “本王还以为谢夫人胆会大一些,没想到还是位娇小姐。” 今日还真占了“夫人”这身份的便宜,若她们三位都是闺阁小姐,万万不能单独到信王船上来赴约。 正因楚南溪是谢相公夫人,信王才能大大方方向她递帖子。 “殿下说笑了,我的胆子只有米粒那么点儿大,等到什么时候长得像米缸那么大,就算他们从对面船上飞过来,我也不害......啊!” 楚南溪最后一个字还没出口,几个手帕交又同时叫出声来。 原来,是百戏船上的几只猢狲,正抓着绳子,此起彼伏的往她们这边荡,信王养的猴儿们在船舷上排成一排,边跳边吼叫,似乎想要将它们吓回去。 这场景,让楚南溪想起她玩过的游戏“植物大战僵尸”,还真是高度还原,这个想象让她转惊为喜,也哈哈笑起来。 信王饶有兴趣的看着她: 她这算是在某个时点前后判若两人吗? 三艘船终于表演结束。 即便是白日,最后一艘船还是放了三个大烟花,空中绽放的烟花,虽无夜色相衬的惊艳,但也让河边观众都叫起好来。 信王赵翀请小姐们落座: “今日本王有幸与谢夫人、两位小姐一同堵在清波桥,这样的缘分实在难得,不知夫人小姐们是要到西湖哪里游玩?” “我们打算到北岸沼泽地去看水鸟。”楚南溪正想着如何给魏向晚创造机会,便大胆问道,“殿下打算去哪里?北岸偏僻,若能借着殿下的船壮胆,民女必有谢礼。” 赵翀又笑了起来。 他唇红齿白,笑得毫无保留,笑容有种要将你一同拖入欢愉的魅力。 楚南溪没见过官家,但在故宫博物院见过大夏皇帝们的画像,信王长得并不像父亲夏徽宗,倒是有几分像剑眉星目的夏哲宗。 他似乎很爱笑。 爱笑的男子相处起来比较轻松,这更坚定了楚南溪给魏向晚“拉郎配”的决心。 “哈哈,不知夫人要给本王什么样的谢礼?” “一个盲盒。” 盲盒? 不仅是赵翀不明其意,连王灿儿也满脸好奇,只有魏向晚若有所思。 她忽然记起,花朝节那日落水后,楚南溪让丫鬟给来她递了张字条,让她在自家花园假山上,随便敲下一块小尖角。 尖角送过去的时候,她随了张字条,问要她假山尖角有什么用。 楚南溪回她:开盲盒。 “何谓盲盒?”赵翀不解问道。 “就是盒子里边装什么东西都有可能,也许价值万金,也许就是个垃圾,可一旦拆开、概不退换。”楚南溪含笑看向赵翀,带着些挑战意味问, “殿下敢不敢陪我们去北岸看水鸟,来换取一个盲盒?” “有何不敢?”信王心甘情愿上钩,他将三位小姐扫了一圈,笑得更开怀了,“来回不过几个时辰,本王正好有时间。” 两艘画船出了钱塘门进入西湖水道,他们没在游人如织的东岸逗留,一路直奔北岸而去。 去的时候,看什么都新鲜,小姐、丫鬟们不知疲倦的站在船楼上,叽叽喳喳说个不停。 到了北岸,尽管大船无法靠近沼泽地,但她们远远看到一群白鹭飞起,都能兴奋好一阵。 回的时候,再看浩渺水面,很快便觉得无趣。 魏向晚在船阁里同赵翀对弈。 第一个上场的楚南溪很快就败下阵来,王灿儿也不遑多让,她们把棋艺最好的魏向晚推到赵翀面前,自己溜到甲板上晒太阳去。 画船一楼,王元佑正拿着花生米和猴儿猜左右,含光和秋月、松子、荔香几个小丫鬟,也在饶有兴趣的看着他们玩。 赵翀得知与她们同行的还有王三小姐的孪生哥哥,当然不会落下他。 “溪表姐,若是他们能成,那真是太幸运了。” “嗯,我也觉得我们太幸运了。”楚南溪半躺在竹躺椅上,用一块帕子遮着脸,说话嘴都不张大,声音含含混混的,“灿儿,你有没有觉得,今天那三艘百戏船有些奇怪?” “百戏船?没什么奇怪的啊。年年上巳节都来,花样也差不多,对了,去年有两只会站起来招手的黑熊,今年怎么没见着?弄来些吓人的猢狲......” 灿儿说着,将楚南溪脸上的帕子掀起来,用帕子的一角在她脸上画圈圈,楚南溪一把抓住帕子,将王灿儿拉到和自己脸贴脸,才低声道: “对,以前还有个像座小山那么高的架子,一群人爬上去叠罗汉,最后还下饺儿一样往水里跳,你记不记得?” “嗯嗯!”王灿儿频频点头,但又撇嘴道,“只是换了些项目,也值得你大惊小怪。” “我只是奇怪,那些大型动物、大型道具都不在船上,为什么挂在船舷上的浮囊,会浮在水面。” “姐姐是不是傻了?浮囊可不就该浮......” 王灿儿自己还没说完,也有些醒悟过来,她与楚南溪两个大眼瞪大眼。 大型江船都会配备些逃生工具,包括成串的葫芦、牛皮做的充气浮囊或者竹筏。 而充气浮囊往往会挂在船两侧固定的地方。为了不让浮囊被损坏,一般船家都不会让浮囊下端接触到水面。 刚才那百戏船上的皮囊却浮在水面,王灿儿还把它看成了猪。 那只有一个可能:船上装着很重的东西,吃水线下降,本来悬空挂着的浮囊便浮起来了。 “船舱里藏着很多人?”王灿儿的脑袋只能想到那么多。 楚南溪从她手里夺过帕子,再次遮在脸上挡住阳光:“我哪知道,只不过想着有些奇怪罢了。这都是咱们瞎猜的,你可别到处嚷嚷。” “我管那些作甚,就算装了一船海贼入京打劫,也劫不到咱们头上。” 王灿儿也学着楚南溪的样子,躺在旁边竹椅上,用帕子遮挡着脸。春日阳光晒得身上暖洋洋的,她渐渐没了声响。 帕子下,楚南溪睁着眼睛,脑子里过着《朝野杂谈》关于上巳节的记载: 建兴十年上巳节: 贵女祓禊落水获救,糙汉救人反被灭口......这条没用。 夜市勾栏,两衙内为花魁争风吃醋大打出手......这条也没用。 真武圣诞,各宫观设醮,百戏船工往玄清观奉猪羊礼拜......这条倒是与百戏船有关了,可上巳节正好是真武圣诞日,玄清观又座落在河边,百戏船结束表演后入观拜祭,很正常。 这条似乎也没用。 楚南溪眼皮越来越重。 她正想到梦乡找王灿儿之际,书里一行字映入她脑海: 魏相养私兵三千,佩北弓,据知情人言,乃建兴十年上巳,由平江府走水路漏透入行在。 麻蛋! 船上装的是三千北弓。 第051章 爱莫能助 漏透就是走私。 书上意思说,建兴十年上巳节这天,魏荃用船从平江府走私了三千张北弓到临安,那是他组建私兵所用的武器。 魏荃做礼部尚书多年,内城的宫观都归礼部管,哪怕在书里,他接替谢晏做了宰相,想动用道观的旧关系,也是轻而易举。 结合前面“百戏船工献猪羊,礼拜真武大帝”的消息来看,卸货地点大概率在坐落在大河边的玄清观。 史书上的只砖片瓦,堆砌起来便成了真相。 想通来龙去脉,楚南溪终于松了口气,她起身凭栏张望,只见斜阳余晖、波光粼粼,西湖东岸已清晰可见。 好在三千北弓在玄清观,不会一夜间长腿跑了,回去给谢晏些提示,相信他能很快解决。 “我们在东码头下船。” 不知什么时候赵翀走到她身边,顺着她目光方向,看向熙熙攘攘西湖东岸,“每到节日傍晚,钱塘水门必会堵船,我们船大,掉头不易,没必要去浪费那个时间,坐马车回城要快得多。” 楚南溪往他身后看去,并未见魏向晚,笑道:“信王殿下与魏小姐是棋下完了,还是话说完了?” “本王与魏小姐算是旧识,话题自然多些,若因此冷落了夫人,还请夫人见谅。” 赵翀手拿一把雕漆镂空柄丝绸团扇,顽笑着拱手给楚南溪作了个揖。 楚南溪忙侧身避开,也学他顽笑问道: “殿下既与魏小姐知无不言,那她有没有告诉殿下,尚书府正在替她议亲?” “议亲?”赵翀摇摇头,“魏小姐没提。是......议了哪家青年才俊?” “尚未确定。”楚南溪摇摇头,“但听说府里想把她嫁给吕中丞的二公子。若两府议亲顺利,晚妹妹的好日子可就算到头了。” “吕中丞的二公子?他不是......”赵翀询问般看向楚南溪,得到了她肯定的点头。 赵翀沉默了,只将手中团扇轻轻摇了摇。 楚南溪趁热打铁道:“既然殿下与晚妹妹有缘,不如......” 赵翀脸上笑容又现,忙打断道: “若说有缘,本王与夫人亦缘分不浅。 春分那日,本王去勾栏看驯猴儿,正巧遇见谢相公在勾栏下注。本王寻思,谢相公从无博彩爱好,破天荒一次,定是得了什么机缘。仔细看去,才知他押的小郎君是夫人。于是,本王也随他落了二十两银子,结果夫人拔得头筹,让本王大赚一笔。 夫人,这是不是我们的缘分?” 呃......信王这是婉拒了吗?楚南溪只好顺着他的话道:“既然殿下因我赚了银子,那今日船上餐食,我们便不付钱了。” “哈哈,就算本王没赚钱,也断没有让夫人、小姐付钱的道理。” “快看!那有一群白鹭!”王灿儿清脆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她拉着魏向晚跑到栏杆边,愉快道, “不知是不是刚才看到的那一群,送我们来了。” 魏向晚脸颊泛着红晕,什么也没说,却带着心上人面前才有的娇羞。 画船慢慢停靠在东码头。 王元佑最先下去,等在跳板旁,护着小姐们下船。楚南溪走在最后,经过信王身边时,他压低声音在楚南溪耳旁道: “抱歉,亲极则伤、爱莫能助。” 信王府的画船上,赵翀看着她们的马车渐渐消失,却依然迎风伫立。站在他身旁的老管事不禁问: “殿下目标不就是魏小姐吗?既然谢夫人主动提出,殿下为何不顺水推舟?谢相公出面保媒,官家未必会拒绝。” “轻易答应,就算谢夫人救友心切忽略了,她那精明夫君也必会起疑。” 赵翀将手中团扇摇了摇,笑着转身往船庐里走,随着船庐阴影隐去身形,他脸上笑容竟也变得阴冷起来,他幽幽道: “不急,本王与魏尚书联姻,这事得由我皇兄亲自提。” 而此时在回城的马车上,睡了一觉的王灿儿格外有精神,缠着魏向晚打听她与信王发展到什么状况。 魏向晚羞答答的将他们下棋时都聊了什么内容,向两位手帕交细细道来。 楚南溪看着魏向晚那生动的侧脸出神,在吕二公子衬托下,风流倜傥、开朗爱笑的赵翀,此刻成了她心里的光。 下船前,赵翀说的那句话,说明他并非不懂楚南溪意思,可魏向晚敏感的身份,让他望而却步。 赵翀脸上之所以有笑容,都是他用非同常人的隐忍换来的。 真要一口答应,那才不正常。 等到车厢里只剩下一个人,晃晃悠悠回到相府,闭目养神的楚南溪都快睡着了。 马车进了侧门停在前院,楚南溪也没看清是谁替她打起车帘,便弯腰往外钻,冷不防被人拦腰抱起,她脚不着地,慌乱得正要挣扎,却发现有种熟悉的气息来自谢晏。 “别动。” 谢晏并没看她,只管抱着她大步往他的前院书房走,那里也是他这段时间居住的地方。 “你发什么疯?”楚南溪有些发毛,抬起自己的脚道,“我今日穿着鞋呢,快放我下来!” 眼见谢晏两步跨上台阶,进了书房,抬脚一勾,书房门便被他关上了,楚南溪蓦地心慌起来: “谢晏!我们可有约法三章!” “约法三章里有不与夫君吃饭吗?”谢晏将她轻轻放在桌前圆凳坐下,这才将她上下打量一番,似笑非笑道, “听说,今日你带着府上的船,到西湖遛了一圈?” 包括含光在内,她们人都在信王船上,相府的船默默跟在信王船后逛了一圈,那可不是在“遛船”? “啊?我们就是偶遇......” “我们?”谢晏盯着楚南溪的眼睛不依不饶。 怎么会有点做贼心虚? 楚南溪赶紧纠正道:“啊不,就是我们、与信王,是偶遇!当时两艘船都在清波桥码头让百戏船入城......” 她脑子终于转过来了,若不是跟信王的船在一起,百戏船便不会在她们面前逗留表演,那她不一定会注意到百戏船吃重不正常。 想到这里,楚南溪立即理直气壮起来,挺直腰背,骄傲的扬起小下巴,手指在他眼前搓了搓: “我今天有个重大发现,事关临安府安危。你要是表现好点,我才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谢晏终于笑了,他伸手从怀里掏出一叠盐引,放在楚南溪面前: “二百引,一千二百石盐。” 第052章 无功受禄 “哇!盐引?一千二百石......那不就是三十六万斤,这么多盐,吃到什么时候才吃得完?” 楚南溪高兴的嘟囔起来。 盐引是在官仓提取食盐的凭证,一引等于六石,一石等于三百斤。 按照临安目前官方盐价,一引价格二十五贯,五千贯可买来这一沓纸,而按照食盐市场价格,能卖到三十六万斤盐能卖八千贯。大夏各地都有官仓,盐引又有明确价值,它虽非纸钞,却承担纸钞的功能。 官家登基不到十年,事事处处都需大量用钱,国库空虚,哪来银子赏赐大臣?这能当纸钞用的盐引,便成了官家最喜欢的东西。 对楚南溪来说,让她欢喜的还有另一方面,那就是她终于见到了新鲜的大夏钞纸。 印制盐引的官纸配方由官府把控,与交子、会子所用钞纸相同,除了印章、图案、字迹防伪以外,大夏还很超前的在纸中掺入了极少彩色纤维。 谢晏父亲在世时,便是从事监制官纸工作。 “宝宝,你这是去打劫官家了吗?这么多盐引都是给我的?”楚南溪数着盐引的时候,声音无比娇媚。 “都是你的。”看着眼前这小财迷,谢晏不禁有些好笑,“这是官家今日给我的奖赏。” “那我岂不是无功受禄?”楚南溪收好盐引,嘻嘻笑道,“不过宝宝放心,我等会告诉你一个大秘密,绝对不让你吃亏。” ‘卿卿,你并非无功受禄,这奖赏中的最大功劳,来自于你在周秉义书房里发现的密码簿’,谢晏心中暗忖,并在她身旁坐下,饶有兴趣道: “说来听听。” 楚南溪想了想,先问他: “今日百戏彩船是不是和往年一样,现在西湖东码头表演一次,入城后沿河表演,在众安桥停船表演一次,在景灵宫外停船御前表演一次,最后全程表演结束?” “没错。” 听她直接提到百戏船,谢晏心中一动,自己刚才并没说,今日拿到的奖赏与百戏船有关。 “百戏船表演结束后,船工艺人们,也照例到玄清观礼拜真武大帝?”楚南溪接着问。 谢晏脸上笑意依旧,但目光却不觉锐利起来:今日她一直跟信王在一起,下了船并未与外人接触便直接回了府,怎知玄清观出了事?难道,是信王对她说了什么…… 他按捺住心中惊诧,不动声色颔首道: “没错。” “礼拜之后,他们的船从余杭水门离开临安?” 这回终于不对了。 谢晏目光深邃如矿,他身体前倾,探究般凝视着让他越来越看不懂的楚南溪,一字一顿道: “非也,他们都留在了临安。” “留在临安?” 楚南溪笃定的表情消失了,她抓住谢晏撑在桌上的手臂摇了摇,急促道,“遭了,今晚要出事!相公,快去将百戏船上的人都抓起来,他们要造反!” “造反?” “对!今日百戏船经过清波桥时,他们大概是看到船上有信王府的幡旗,便停船为信王表演了一段。我发现,今年船上少了些需要重型道具的节目,但挂在船舷上的浮囊却被水浮了起来。也就是说,少了那些重型道具,非但未使船减轻,反而更重了,船舱里必定装有重物。 按惯例,他们本该当天离开临安城,现在却留了下来。事出反常必有妖,万一他们在船舱里偷偷装了几船人准备造反呢?相公,这事可大可小,你赶紧派人去好好查一查,对了,船上无异常,便要到他们下船的玄清观去查……” 楚南溪巴拉巴拉说完,倏地发现谢晏看她的眼神有些阴晴不定,她心虚的抓着谢晏袖子摇了摇,才镇定道: “你是宰相,不管出了什么事,总与你脱不了干系,排除隐患方能安心。对吧,宝宝?” 她还真是“有事相公,无事宝宝”。 楚南溪原计划慢慢引导谢晏往百戏船装有非法物资上想,可刚才一听说船没走,今晚还留在临安,她心里便着了急。 洞房刺杀谢晏活了下来,书里时间线肯定受到影响,这次魏荃拿到武器,会不会提起动手? 哪怕制造点什么动乱,让官家的左右手谢晏、沈不虞受累甚至免职,应不是什么难事。 “卿卿还真是观察细微。有此猜测,当时你没告知信王?” 楚南溪坚定的摇摇头:“事关重大,我肯定第一个告诉相公,哪能随便告诉外人?” 信王是外人。 那我就是内人。谢晏目光柔和了许多,从她的眉眼,移到唇边,最后落在她拽着自己袖子的手上,意味深长道: “百戏船确实有问题,他们此时不造反,为的也是将来造反。于是在他们上岸时,我便把他们中的大多数都杀了,剩下几个活口送到了皇城司。 所以,刚才我说,他们都留在了临安。 不仅是船上的人和他们私藏的违禁军资,连同平江府、秀州、临安府沿河多处与之相勾结的官员,也通通落了网。” “啊?” 怎么有种受骗上当的感觉? 楚南溪迅速回想一遍自己刚才说的话,还好没说船里装的是武器,而是用普通大夏少女王灿儿的说法,猜是装了几船人。 她拍拍胸前装盐引的位置,试探着问: “这就是官家今日奖赏你的原因?” 谢晏微笑不语,拿起酒壶,给他们面前酒杯倒上酒,举起酒杯对楚南溪道: “一杯敬你观察入微,及时发现平凡中的异常。” 楚南溪嘴角上扬,端起酒杯愉快的一饮而尽。她不知道的是,谢晏说的观察入微,还包括她仅凭一本书纸张与重量不相符,找到书封夹层里的密码簿。 “一杯敬你替夫着想,将为夫职责放在心上。” 呃......那只是客套话。算了,勉强也算有吧。楚南溪举杯再次与谢晏碰了碰。 “一杯敬你遇事找夫君,知道为夫才是你坚强后盾。” 是指发现百戏船端倪,没告知信王寻求帮助,而是回来告诉他吗?这男人还真是小心眼。 三杯甜甜的果酒下肚,楚南溪活跃起来,主动给谢晏倒酒,问道:“宝宝,你是事先得了消息?能如此精准打击。到底是谁这么大胆,竟敢在官家眼皮子底下偷运违禁军资?” “一次偶然机会,皇城司得到了一串密码,但苦于没有相应的密码本,差点就错过了。” 谢晏看着楚南溪近在咫尺的泛红脸颊,心跳骤然加快,他喉结动了动,垂下眼帘,假装专心给她夹菜,才缓缓道, “人已经控制住了,也不怕告诉你。作乱之人便是中军六将之一罗长东,他也是你二叔的直接长官,你二叔虽非此城门值守,但官家也将他的官职一并去了,他现在就是个平民。” “罗......罗长东??” 魏荃那个老狐狸居然又用队友挡灾,罗长东私藏军火满门抄斩无疑,他却成功脱逃了。至于二叔的无妄之灾,不用说,必是谢晏手笔。 心情还真是大起大落,楚南溪愣愣端起酒杯。 自饮一杯。 第053章 酒后乱性 相府后院正房。 宿醉少女楚南溪用牙轻轻咬着茶杯边缘,愁眉苦脸,听着丫鬟绘声绘色描述她昨晚的壮举。 “小姐哭着喊着非要睡姑爷床上,我们要扶小姐走,小姐便抱着姑爷的枕头哭,说要回家。” “有吗?我睡觉认床,不可能非要睡他那里,一定是你们的幻觉,下一条。”楚南溪有些无语,不就是几杯甜甜的果酒吗?谁知道原身这位将军府小姐酒量那么小,酒品还差! 秋月眼珠子转了转,又道:“小姐还非要扒衣服。”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楚南溪惊恐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中衣,明明穿得好好的。 “小姐不是要扒自己衣服,是要扒姑爷的,小姐说,要看姑爷腹肌。小姐,腹肌是什么?”小丫鬟秋月一脸天真。 “腹肌......嗯?腹肌?昨晚姑爷有没有问我‘腹肌’是什么?” 楚南溪有些紧张,大夏流行文雅清秀的清瘦美,此时还没人关注肌肉线条,根本没有腹肌一词。 她怕自己酒后胡言乱语,引起谢晏怀疑。 “问了啊,”秋月点点头,“可小姐回答说,是长在腹部的小老鼠。小姐一定是骗姑爷的,对吧?我从没见过谁腹部长着八只小老鼠。” “那姑爷说什么?” “姑爷什么也没说,他在忙着跟小姐拉扯衣服。”秋月认真回答。 “啊!!我都干了些什么?那不是我,一定是你们的幻觉!” 楚南溪恨自己独美少女的究极幻想。 “秋月,你还在和小姐闲说什么?热水来了,赶紧伺候小姐沐浴更衣,快到膳点了,小姐还要去花厅用膳。” 春花端着盆沐浴用的花瓣花露进来,小姐一身酒气,得用花露好好泡一泡。 “我不去花厅用膳,就说我肚子痛,动不了一点。” 楚南溪还在生自己的闷气,去了也不知如何面对谢晏。春花放下水盆,过去安慰道: “酒后失言又做不得数,这会子小姐说肚子痛,姑爷还不得过来瞧你?屋里人少,到时小姐更尴尬。再说,今儿是大公子十岁生辰,小姐是大公子嫡母,不去宴席恐他多想。” “谢青临十岁生辰?” 楚南溪终于从纠结中清醒过来,随口道,“秋月,去挑套文房四宝给他做生辰礼物。” “小姐忘了?侯爷送回礼物时,小姐就送了一套西北文房四宝给大公子。”春花提醒道, “起初大公子还不乐意要咱们的东西,将那些纸砚扔到墙角,只是,见他夜里又自己偷摸捡回去,才没对小姐说。” “还有这事?” 楚南溪若有所思,眼光上下扫视着屋里摆置的小物件,骤然笑道:“有了,那日让你们画的马儿,你们都画了几页?” 秋月举手:“我的画完了。” “我的也画完了,加上小姐画的......一共五十页。”春花扳着手指算了算。 楚南溪满意地点点头:“嗯,有五十页够了,等会我把它装帧好,保管谢青临看到会稀奇。” 说起画这奔马手翻动画书,还是秋月那小丫鬟先发起的。 楚南溪让她清理书籍上的灰尘,她飞快翻动书页,无意间发现书页边用来标记上下的黑点,在书页翻动时,快速的跳来跳去。 她献宝一样拿给小姐看。 楚南溪便裁了叠纸,教她们画不同动作的马,一起做本手翻动画书。 浴桶边,春花把花露香汤往小姐身上浇,笑嘻嘻道: “姑爷说了,小姐喝不得酒,以后不但出门不能喝酒,就连放在咱们房里、三舅老爷送来的杏子露,也统统被姑爷收走了。” “杏子露又不是酒,只是果汁水,干嘛收我的?哎,不是,喝酒这事就过不去了?”楚南溪嘟囔着。 秋月呆呆问:“小姐,下个月梅子熟了,那咱们还要不要酿梅子酒?” “要!” 楚南溪梳洗打扮完毕来到花厅,谢晏还没下朝,谢青临正苦着脸与林老夫人母女说话,见到楚南溪,他扭扭捏捏过来见礼。 “大公子在说什么?学堂里谁给你气受了?”楚南溪既然听见了,也随口问一句。 “没人给我气受,就是我自己不想去学堂了!”谢青临气鼓鼓的,梗着脖子矢口否认。 “不上学堂,你小小年纪能做什么?难道要像赵西风一样,当个不学无术的纨绔?” 谢青临似乎被“赵西风”几个字刺激到了,他还没来得及说话,旁边林老夫人不满道: “临儿的爹爹是当朝宰相,他就算不读书,将来领个光拿俸禄不干活的寄禄官,不是一样风风光光?何必吓唬小孩子。” “当朝宰相?”楚南溪勾唇。 “大夏还未真正和平,宰相岂能好当。请问林老夫人,相公之前的范相公何在?吕相公一家何在?张相公名字恐怕连他过去同党都不敢提。短短九年,大夏更换五任宰相。 之所以有人敢不断挑衅宰相权威,就是他们相信,没人能在这个位置坐得长久,如果可以,谁不想来试试。 大公子,你要记住,你爹爹做这个相公并不容易,上要遵循官家意愿,下要兼顾百姓黎明,左右还有同僚虎视眈眈,你要助他,而不是累他。目前十岁的你,能做的只有好好读书。” “你胡说!” 林老夫人生气的冲楚南溪嚷嚷,“宴儿已上任两年,如今不也做得好好的?他是官家陪读,以前的相公岂能与之相提并论!” 谢青临不知所措的两头看,恰好碰到楚南溪身后的那道目光,有些不安道: “爹爹......” “夫人说的没错。” 谢晏进来多时,见楚南溪在管教孩子,便未打断。谢青临走过去抱着他的腿,他低头拍了拍儿子的肩,这才看向林老夫人道, “姨母,青临不再是三两岁孩童,不能一味哄着。夫人是青临嫡母,管教孩子的事,以后一切以夫人为准,姨母、表妹都别再插手。” 李茵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被表哥排除在外,不由得恼怒的瞪了母亲一眼。 楚南溪侧身见了个礼,忽然瞟见谢晏领口边缘露出半点红印,不由得想象自己酒后乱性、张牙舞爪的样子,瞬间臊红了脸。 哎!这造的是哪门子的孽! 谢晏却像什么事也没发生似的,经过她身边时,用小手指勾了勾她垂在身侧的手背,低声道: “还不过来。” 我与你有那么亲密吗? 第054章 圆桌与手翻动画书 今日谢青临是寿星,谢晏破例让他坐在自己与楚南溪中间。 谢青临从没有过这种被父母包围的感觉,拘谨到碗里堆满了菜,都只敢小口小口的嚼。 看到换了位置的谢青临,夹菜时与他平日坐旁边并无不同,楚南溪忽然意识到,有件东西被她视为寻常,但在大夏其实并不常见。 那就是眼前这张合餐圆桌。 大 再加上萧楚体育老师的身份,网友们不由得开始联想起来:莫非这个楚明是萧楚教出来的? 天上的龙类亚种被枪弹扫射,呜咽着从四处跑散开来,学生们纷纷探出头,观察着四周。 楚天骄刚想骂自己儿子没事乱动自己的刀干嘛,结果在还没说之前,楚子航手上的青筋就直接爆开来,他正手提刀,以不可思议的角度用村雨贯穿了车门。 刷掉这圈野怪以后,canyon打算回家先补一块秒表,以免继续被狮子狗单杀而成为突破口。 黄甫端虽然善于医治马匹,但王羽经过一番考虑,觉得还是花荣更合适一些,所以,只有暂时委屈他了。 “不是,排长,我们就负责这边的安全!这出现安全事故我们是要负责的!”左边很会说话的那个士兵有些难为情。 男人紧紧地盯着她的脸,气息还那么灼热。「许岁安,你最好不要骗我。 他倒没什么感觉,只是把行李箱往前推了一点,以免轮子碰到夏弥的裙子。 “对,我叫萧楚,是北山中学教高三的体育老师,其他老师都没空,就我来接你了。”萧楚也不在意对方高傲的眼神,富二代嘛,多少都有点这毛病。 他们并不知道萧楚这几天都在码字,也并不觉得对方有什么可忙的,只认为对方这样说只是借口罢了。 对此,高冉还颇有微词,建议刘君韬一定要将这个火药工坊再整修一番,这个样子太简陋了。 以他们的伤势,即便没有追兵,也有百分之八十可能死在潮湿的雨林环境中。 一名深眼窝的瘦高男人,背着一个硕大的行囊,阔步走在镇子里的柏油路上,路面年久失修,早已被车辆碾压的残破不堪,或许是背上的行囊太过沉重,男人每一步都荡起一片尘土,在骄阳下给人一种风尘仆仆的感觉。 安东尼没有立即回家,他如此匆忙结束记者会,其实还有另一个原因——他马上就要去出差,有些工作还没安排好。 众人闻言仔细看去,果然如韦蝠王所说。白色身影仿佛不知疲倦,偶尔停一下来的身影,众人看见连一点点汗水都没有。 “……”我知道他想让我喊他什么,可是张了张口,始终不知道怎么吐出那两个字。 我连上面的贴身衣物都省了,随便找了套运动服换上,然后与苏墨一起去医院。 “灭绝师太说的不错,还有我华山派。”一个一米来高的矮子跳出来拿刀指着龙傲天。 特别是刘君韬提到武人乃至大明基石的时候,众人无不感到自豪和荣幸。 为了锻炼自己的意志与灵识,她自参悟图腾后,便一直修炼,以磨炼意志,强大灵识。 嘿嘿、张豹阴沉不定的说道:这还不简单,那个猩爷不是服用过那些灵药嘛,我们把他找过来问问就知道真假了。 湖人进攻,天洋左侧短角落位,主动伸手要球,克拉克森立马传了过去。 第055章 又见沈不虞 手翻动画书,诞生于十九世纪后期。 当时,迪士尼发布了第一部长篇动画电影《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因此传入中国时,大家喜欢将这种手翻书叫做“拇指电影”。 谢晏后世是近代人。 若不是他在法国学机械、在航校学飞行,精通法文与英文,也许就不会将“手翻动画书”这个词,与国内当年流行的“拇指电 “蛇哥,话不能这么说,所谓长江后浪推前浪,总有新人替旧人,这位郭老板的实力你也没见识过,怎么就知道他没有这种本事!”红姐淡淡的说道。 要知道一般人想从赌场捞走个几十万那真是老寿星上吊找死了。即使你赢了在外面也走不了多远。 这里面唯一的一个问题就是孙武义要是在机场嚷起来的话,那就麻烦了。 随着这些咒语响起,刚才落在地上的那滩血液此时也燃烧了起来。 听到皇帝也是绝世高手,老岳坐不住了,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惊呼。 徐世绩道:“大哥,你这消息来源可靠吗?”李隐点了点头,表示绝对可靠。 但翟无法一出手就是雷霆异象,眨眼就将三人打成了傻子,都跪倒在地。 中年人一听到这股声音,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常年和自己的妖宠打交道他自然知道这是狼妖进攻时的声音。 “医……医生,这样可以么?”谢美紧张的问道,一双水汪汪的眼睛之中透露出来了慌张的神情。 林薇儿看方局的兴致非常高,也就给魏大勇和丁春松打了电话,约好了中午银鼎见面。 虎头蛇尾不像是扬州蜀王的风格?难道是那蜀王殿下打辽东是假,打曹操才是真? ……记载基础知识的秘籍被艾丽莎毁掉了,吊眼球第二次给的秘籍有非常的简单,可以说,江南目前的图腾知识只停留在‘肤浅’的水平上。无论扎克做出何等人姓化表现,他统统当做了正常现象。 这几个地方,张进这个云南太守,如何会不知道云南的布局呢,那几个地方不是那些个士族的府邸吗? “好的!”海兰达连忙从新回到了龙骑兵里。虽然新雷达可以探测3000米深的地下,但是这要耗费很多能量,所以平时这个功能都是关闭着得,只有在需要的时候才会打开。 然而,就在彩虹龙享受这难得的一刻的时候,异变突生。只听哗啦啦的一声水声传来,从河底猛然窜出一道黑影,直扑向闭着眼睛享受的彩虹龙。 江南也和路易十三赶了过来,听到医师们的大喊声,他险些气歪了鼻子,灌药,还勒紧胸口……这帮庸医,想害死塔里克么!? 苏菩提动用秘术‘涅磐,发动的临死反击,威力远胜于普通一击。 洞口处有一棵从山上掉下来的大树正在燃烧,透过大树的缝隙,能清楚的看到里面来回晃动的身影。 江南拼着最后一口气,看上去悠然自得地靠在了一块岩石上面,这时,他身穿紧身黑衣,头戴银色面罩,竟没有人看穿他那早已经泛白的脸色。 “影黑行!”伪龙瞬间就化作一道影子闪躲开来,只不过随之而来的,还是黒湮碎空蟹的攻击临身,一个泡泡直接打在它的身上,将它狠狠的抛飞出去。 作为本尊已死,只是残魂之体留存在这仙之天地,无数强者早已迷失,能够坚持到如今者,心境不知有多么恐怖,这样的人,早已有了极深的执念,只要有着一丝可能便会牢牢的紧握住。 第056章 新火船 自从树下救了忠义侯府王三小姐,沈不虞去谢府之前,得看黄历。 “扶光,你能不能说说你夫人,不要老是把王三小姐招到你府里,明明是我先来的,现在反倒要我处处避着她。” “她们是表姐妹,我凭什么不让王三小姐来?”谢晏推开沈不虞的手,“别碰我的火船,还没做好。” 沈不虞收回手,不满道: 特别是现在,顾霆钧冷着脸坐在桌后,他真是恨不得自己现在已经成功了,那他就不用再面对再已这样的方式面对顾霆鈞。 林悠悠吐了吐舌,发了句“谢谢”。犹豫了一下,在后面添了一个“笑脸”图标。 “什么?你不抓紧训练也就罢了,现在还要请假?”黄薇气恼道。 现在王鹏主动说出来,如果大家都这么想,那么就是水到渠成;如果各方想法不一致,他立马会面临着很大的压力。 整个吃饭的过程中,只有萧玥和萧秋华时不时说上两句,萧成和叶风都默默的吃着可口的饭菜。萧玥时不时的给萧秋华,萧成还有叶风夹菜。 他们天下盟虽然庞大,但其实在天界也就那么回事,要不然也不会组建这样的联盟了。 顾霆钧抬头看了一眼二楼透出来的灯光,温馨的让他嘴角都忍不住挂起了笑意。 男子走到黄薇的办公室前,轻轻的敲了两声,听到黄薇说“进”后,方才打开门,走了进去,然后随手将门带上。 见到洛冰的时候,林帅的内心是震惊的,系花之一,一大早在男生宿舍等师父跑步,说出去都让人难以置信。林帅不得不佩服叶风的魅力。本来早上就有一个系花,陪着一起跑步,现在又来一个。 赵玲玲等人想冲上前来救人。徐老太冷声喝道:“你们若再敢上前半步,我立马杀了这两个老东西。”手中竟然一团黑气,只要稍微用力,赵天生就立刻没命。 陈晓带头吹起口哨,他与彭城、林大雄、王南等人冲上去,将张若风高高抛起。 一边走,兰登一边耸肩,趴在他肩膀上假寐的铁蛋立刻爬了起来,用一双乌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压力必然是要释放的,然而在这之前,她根本没有时间也没有机会释放这种压力。 同时,国家层面也很重视,并且将会树立成代表国宅少年的楷模。 还好那俊男没有立刻和夏夜诺说。于是才有机会郝心趁机溜走了,幸好没看到她。 林木过来和老张聊了两句,也没什么特意的说什么,只是随意的闲聊。 对于结果,兰登有些失望,因为冒顿居然真的没有参与到刺杀里,这让兰登想要一箭双雕的想法没法达成。 切断了与蓝麟风那边的联系,我趴在阳台边沿,探着身子往外看去。 当我们跨越千山万水,来到心心念念的13车厢后,我总算明白为什么熟悉了。 而对于这点,慕容辰本身就是最好的诠释,法拉第笼的理论用来构筑对雷电系法术免疫的防护罩,量子跃迁理论形成的穿空遁法,磁悬浮理论形成的飞行术,量子云构成的无定云剑,你说这些究竟是科技还是法术? 既然这样了,那么老傅只需要等待一个合适的机会,等待他犯错的机会罢了。 秦宁尝试着闭上眼沟通先前自己布置好的大阵,片刻后眼中一喜。 甘甜也呆住了,没想到厉子霆真的会不顾甘露的生死而跑去救甘泉,一时间忘了有所动作。 第057章 脱身之计 一对长剑来回交叉,像是一把巨剪一般剪向陈子昂咽喉,欲想剪开一道血口,看看朝外喷涌的鲜血。 大哥二哥一人挑了两双,剩下的就被张杏花收起来,打算明天带回娘家。 只是,这个乡种桑养蚕织布是几十年前才开始的,传授技艺的人是从巴蜀之地来的。 利用光辉无人机改造的炸弹型无机,可以携带破甲炸弹直接从空中吊下,砸在装甲车最薄弱的顶部装甲上,5公斤左右的破甲炸弹一枚足可以攻击到车内人员。 “江总,你这个开价太高了。整个天朝游戏界,就没有哪款游戏卖这么个天价的”,高经理苦笑着说道,心里其实在想,“两亿现金,你怎么不去抢”。 乌霆大人同意弟子脱离宗门?没有任何代价与惩罚?这是要出什么大事了吗? 袁术已经把吕布的人杀了,阎象再有怨言,现在也不是抱怨的时候。 “遵命,您的意志必将得到贯彻。”灰袍仆人低下头,恭敬地应声道。 “这些孩子,一人两个,将包子馒头分给他们。”罗坤让两个士兵将包子馒头分下去,包子馒头都是刚蒸热乎的。 沈世谦有着他这个年纪不该有的野心和沉稳,这样的人一定会出人头地。 夜幽尧手中的轩辕剑不断挥出凛冽的剑气,一下一下地砍在火龙的身上,火龙却无从躲避,发出哀嚎的声音。 于是,刚刚国王要说的话全部被打断,尽管有心人要提醒,可是这毕竟是私事,再加上这几年琼斯的势力越来越大,他们不敢轻易得罪。 “你看这辆车喜不喜欢?”董兰香嘴角噙着笑意,这辆车可不是很好买到。 但要是晨晨现在的情况,她就算是想要自杀都不可能,因为她根本就没有办法采用普通人的办法死去。 关锦璘听犬神媾耳讲到银子给山本宪藏按摩的目的是在观察打开1号洞窟的机关,心中便就暗暗高兴。 那乔逸轩可是特勤局九处的最高领导,一身实力高深莫测,再加上他背后有国家撑腰,在江湖里那些为非作歹之辈莫不是谈之色变。 在这充满担忧的日子里,总算另有一件事,让我很欣慰,刀疤脸和山竹的汉语学习速度,也不知是不是吃了什么神奇的东西,居然同时突飞猛进。 先天宗师可不是大白菜,平常家族能拥有一个都可是称雄一方了。 几乎是在一个呼吸之间,他手中的九霄剑,便硬生生地突破了剑身,开始有隐隐有一条青色龙影显现。 而且就他是司律痕的弟弟这件事情,他就不能肆意在这里,因为被踹的这件事情就发火。 孙卓这一场得分也不错,但是却跟霍华德没法比,当孙卓接近30分的时候,霍华德已经接近40分了……而且不用说,篮板球和盖帽,也肯定是要胜过孙卓的。 “二十一世纪?”哈利有些茫然,然后低下头开始掰手指,只是越算他的身体就越僵硬,整个身体仿佛都发出了生锈卡壳一样的声音,“这不可能!”他最后发出了一声尖叫。 幸好自己一直都是震动,没有多大声音,要不然就真的要吵醒凌清了。 但是,现在不是了,尽管因为速度与腿长的优势,单说追球这一点依旧算不上是困难,但是在“控球”上的难度却翻几何倍增长。 重阳节一过,天色渐凉,江宁城中已是落叶满地,风一吹来,到处都是沙沙的声音。 “庄逸,庄先生是吗?”竹内玲奈看着庄逸用很标准地普通话道。 村子里面有很多人开始起哄,个个像打了鸡血似得都非常激动,我躲在暗中,眉头渐渐的皱了起来。 可是出去找司律痕和言亦的话,将凌清带在身边,他又担心,在路上出现一点意外怎么办? 一时之间,朝堂之上,跳出了十数人,针锋直指赵皓,少有的出现了一边倒的现象。 可能是因为时间太短没有形成独立意识的缘故,不过也好要是形成独立意识,肯特设计出来的空想英灵也是个糟糕的家伙,达克赛德不是很难缠么? 林天微微摇头道“本座到未曾觉得自己做的有什么过的?”也就是说我觉得我做的对。 玄火猛烈,桃木属于阳木,天生具有克煞的秉性,在纯阳之火的炙烤下,古猿的尸身燃了起来。 “人员定下来之后,我会发一份传真过去给你。”叶淳也不矫情,直接说道。 卷起一股妖气就要找个有人的野外,猪八戒也不敢去村落城镇吃人,因为人族聚集的地方基本上都有各路大神的神庙,要是冲撞了大神,他现在的修为还不是去送死? 张杰不自觉地舔了下干燥的嘴唇,带起了一股咸味,不知何时他已经满头大汗了,全是冷汗。 和阎王爷一起共用午餐,这可是千载难逢的机会,他们也争着抢着要报名。 那手舞双剑,一剑将两个敌人洞穿,另一剑将另外一个对手头颅斩掉一半的人,在临死之前眼中布满疯狂的张嘴朝着最后一个对手的喉咙咬下。 可接下来,听到那元三泰下面的话,他就明白了,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这样说了。 忙碌一阵子之后,叶淳方才断开手套和中控台的连接,转而将手套拿到另一处进行充电。 漫天的血红色朗照着满天的苍蓝色舞弄出一个冰蓝色的天空,满天的苍蓝色映衬着漫天的血红色营造出一个金黄色的黄昏,晶莲娜跟随着忠实大臣走出了木屋,忠实大臣准备向她道别并返回光明之国。 章远对导演感激三连,直呼两位是贵人,自己和尹伊幸运的与上了娱乐圈中少见的好人。 第058章 接新火 相府会扇翅膀的火船,以及大长公主府、忠义侯府会转的光影火船,在接新火仪式上都得到了官家赏赐。 这是楚南溪第一次见到赵祁,这位历史靠长命为大夏续命的软弱皇帝。 赵祁与信王长相有几分相似。偏殿中,赵祁坐在高高龙椅上,赵翀立于阶下,他此刻连气息都几乎被人忽略。 楚南溪提着火船随谢晏上前觐 要在不破坏火焰山与城堡的情况下清理这些特殊火焰,其实是一个花时间的苦力气活。 同时也在好奇,不知道现在谯国公府是不是还在搜查他的下落,要是让谯国公知道,他现在就在这里吃饭,不知道会不会气吐血,要知道他昨天在房梁上,可是亲耳听见谯国公说,掘地三尺也要把他找出来的。 间歇训练的特点是运动与休息交替进行,在规定的时间进行休息,练习的距离比较短,强度较高。 害怕极了的王有福赶忙让自己的儿子带着那千两白银进了京打听情况,等到知道钦差的目的,王有福才真正舒了口气。 然而此时叶昊却连双眼都没有睁开,而是心念一动,一尊至尊级的不死天尸浮现而出,如同人肉盾牌一般横在自己得身前。 到了外面的院子外面的时候,果然看见程家剩下的三兄弟都在那里,而且这迎亲的队伍也是有模有样的,在队伍的前面还有一匹红色的马,马上也是披着大红的丝绸,就连马鞍都是红色的。 羽夜伸手揉捏着琉璃头上毛绒绒的猫耳,脸上浮现出一脸的痴相。 那凶丑的语言能力虽然极佳,不过却是狗脑子的思路,听到主人说要不要让它露两手,这货居然真的挥舞了两下狗爪子,搞得就像是领导来视察一样。 当官的要听上级的话,打工的要听上司的话,做生意的要听许多人的话,哪里又有真正可以自由自在的人呢。 几个姑娘在村长的掩护之下,在齐璇家的那个碉堡生活多日,村长一家为此送过去不少的生活用品,让几个姑娘在里面可以安然的生活。 这一刻,就在双方能量狠狠冲撞在一起的之后,伴随着那一道道强悍气息的肆虐,这一刻,在周围近千米之内的虚空,都出现了极度的扭曲,爆发而出的层层叠叠的虚空波动,好似几个空间叠在了一起一般。 只是让她意外的是,扳机的扣动完全没有平时的那种感觉,反而滑滑的,倒是跟摆设用的玩具枪一模一样。 “就是让你演什么你就要演什么,要是你违反合同那就要赔钱。”导演轻描淡写的道。 龙凌大骇,双手用力,紧紧的护住xiong膛,但是那后背之上也传来了一道劲气,龙凌知道这黑袍强者的度已经出乎了自己的反应能力,自己整个的身躯都暴1-了他的身前,自己根本就是不会逃得过他的攻击。 “这第二种办法就是用刀,沿着脊柱下刀,将皮肤分成两块,慢慢的用刀分开肌肉跟皮肤,最后就像蝴蝶展翅一样的扯开,一张人皮就出来了。”楚隽一边说着,手中的刀刃已经划在了沙里克江后颈之上。 而同样的,那金鹏佛尊也是暗暗的调动自己的佛力,在吸取了这一片虚空之间的灵力,去弥补自身佛力亏损的同时,也加强了这一片虚空的佛力威压。 万千年间,无论是什么人都是不知道在这山峰顶端存在着什么东西,在前人不尽的探索下,失踪了一名名去往这里的强者,终于是再无人挑衅这神秘物体的威力。 第059章 墓地相遇 牛毛细雨,从寒食飘到清明。 这些年谢晏一直没在临安给父母立衣冠冢,只是在小祠堂里供了他们的牌位,而弟弟谢昶,连牌位都没有立。 谢昶若还活着,也该满十八了。 清明一早,谢晏便领着妻妾儿子,到后院东北角的小祠堂拜祭。 祠堂没有门廊,大家都挤到祠堂里也站不下,天又一直在下雨,就算仪 夏成蹊一边瞪他,一边给他简单清理下伤口,然后又给他重新洒上药粉。 所以,注定了对方不可能正面夹击防线,那样反而会将自己拖入混战,还不如另行开辟战场。 谢梅的妈妈也吓坏了,本能地冲上前去抢那个罐子,那个男人转身就跑,谢梅的男友没挡住,反而给他用罐子砸了一下头。 就这么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天下间居然都没人知道灵部基地这四个字了? 现在吹捧就是抹黑打脸了,哪怕怒龙公会有再厚脸皮,也不敢说句‘战王比鬼车强’。 “这么说来……你应该是好吃的咯。”云忘忧被逗得见眉不见眼。 虽然他不觉得道祖那种大人物会真的来要好处,但也要以防万一嘛。 对方大都是利坚国玩家,而怒龙公会是夏国扛把子,有机会削弱他们实力,对方自然不会放过。 因为袁福军之前并没有怎么露过面,传媒公司里面的人也都不知道他是公司背后的大老板。 “已经吃过药睡了一觉了,现在已经好多了。”夏成蹊有气无力的道。 吞噬陨世龙主后,哪怕没有经过长时间淬炼,防护能力也直接暴涨到一重高等层次。 “掌柜的,有什么好的首饰没有?拿出来给我看看。”扫过了许多,都没有让叶正满意的,于是问道。 叶正此时呼吸也有些加重,这时完全想起来了,这是自己之前在街边买的那种特殊碟子,加了个伪装而已。 李强一侧头,看见一条足有二、三十米高,百米左右长的黑色大怪物。 “我知道大哥,这些事情太让人惊讶了,让你们不能相信,你们的反应也在我的预料之中,这也是为什么我不在你们宿舍和你们说,而要带你们出来。”叶宇轩淡定的说道,随即手指一伸,倚天剑凭空出现。 魔道众人也都纷纷坐下,毕竟为了白骨魔君一人去得罪整个逆天剑派,也是十分不值得的一件事。 破灭龙主的头颅下方,同样出现一片水bō,不过是深青sè的。当万古破灭展开的一瞬间,下方的大灭之水突然加速奔涌,瞬间淹没整片空间。 “最后的时间”,难道就没有别的方式可以达成这一目标了么?既然娜娜莉你是这样眷恋着这片学园,心里恐怕也绝对不愿意这样做? “方维,你在什么地方,不忙的话,来一趟中南海,有些事需要你的帮忙。”叶老头的声音虽然平稳,但是方维听得出似乎挺着急的,事情很重要。 身为将军,赤虎在凶妖界驰骋多年,各种天材地宝自己都曾见过,虽然天黄正妖丹的丹方少有人知,但这种丹自己还是认得一些。 无生剑诀剑意,禅悟透了,一部分,他需要借助筑基期时候的天人交汇,真真正正在无生剑诀加入一些专门属于他东西。 五行轮回诀,相传为上古时期的绝学,乃是莫老于一处绝世凶险之地,历经九死一生所得之物,当年创造此功法的人更是融入了五行圣兽的力量,拥有鬼神莫测之玄机。 第060章 夫人失踪了 清明寒食雨连绵,孤车独行马蹄颠。 山道泥泞鞋履重,香烛未燃已化烟。 “夫人失踪了?!” 承影将俞九郎的衣领提起来,冲他吼道:“你不是去保护夫人的吗?谁那么大胆,敢劫相府的车?” 俞九郎四十出头,他奉家主之命,在将军府保护小姐五年,小姐老老实实,他也从未出过差错,小姐平安长大了 然而,这一幕看在身后诸多修士以及魔梦圣主的眼中,却并非如此。 几个青羊峰弟子被长灵子没来由的训斥了几句,却也不敢说什么,搀着陆离悻悻离去。 吃到一半的时候,两个跟班把药拿了回来,云曦跟老板娘多叫了两碗面。 那条路上有无数闪光灯,有逼格满满的获奖感言,有香车开路,有美人入怀,有无尽的夜夜笙歌。 两天后回国的机场,林海岚意外发现林爸爸林妈妈居然不打招呼就来接机了,但是却发现了乐乐,听着乐乐喊海岚妈妈,林爸爸直接脸色铁青地问到怎么回事? “那就好!俺老孙去也!”假悟空右腿一蹬,腾空而起,几个呼吸就飞到了云端之上。 可正是这种沉默,一直勾着雷布,让他忍不住将做成大买卖的成就与人分享。 地面上一共躺着十九个新人,算上薛天的话,这部恐怖片已经到了极限的二十人。 前来报信的那只同类,原本是中妖皇在水牢当差时的同僚,后来沾了中妖皇的光,也算是连升了几级。 徐伯清一个激灵的扒着自己的胳膊,也看到了那道伤口,虽说只是皮肉伤,不深,但伤口内的血却隐隐有些发黑。 除了把主播请到他们家里面亲自给他们做菜之外,真的没有再好的解决办法了。 还有一个是搞酒类批发的,住在乡镇,想借机进城来,他的情况不怎么了解。 “我太太好像很难受,什么时候可以手术?”他看着医生开口问。 最后经过两人的一番讨论,顾惜只带走了摊位上价格最贵的那一个,其他的则是由季年年带回家。 在见到苏言之前,李元胤的内心是激动、紧张的,这份复杂的情感就算是在面见永历皇帝的时候也未曾有过。 承包后成为企业法人,管理人财物,干得好,得心应手的话,吃喝玩乐不愁。 将邓坚掌握在手中,一则有个武道先天的战力,二则便是将大哥朱弘的把柄牢牢抓在手中。 姜有为不知道这些,走进洗浴城洗浴一番,有年轻美貌的姑娘帮着按摩修脚啥的!也花钱开始体验。 突然之间,顾惜像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立马变得通红,然后开始害羞起来。 参加内定淘汰组的超级财团,都是在灵异世界里如雷贯耳的势力组织,他们个个历史悠久实力雄厚,所选用的金轮斗士也都来自各个杰出而古老的门派和种族。 “化龙,龙啸。”伴随着巨大的漩涡,最后那将我阻隔在外的时空之壁给冲塌。 与此同时,阿信这次的对手,杰克森居然凭空出现在了阿信前方。 天后一直等着凤息睡着,又施了仙术击昏了血莲,施了法又从自己的身上分了一半的魂灵压制住住凤息的魂灵,这才出了门。 仔细想了想,今天这样的事情,我不适合说出来,因为很多的时候,谁都没有想到,说不定,以后慢慢就会明白了,那也是说不准的,谁知道什么呢? 第061章 被卖了 辛福贵一声“咦”,把谢晏几个人都吸引了过去。 “是什么?” 辛福贵手指尖上有一块小小的红,那是蜡烛燃烧时滴下的烛泪,他赶紧道:“这是新的,我之前打扫得干干净净,若是陈年香烛残留,不可能颜色那么鲜艳。” “也就是说,今日有人祭拜过?那为何要将祭品香烛收拾得干干净净?”墨阳说的,正是大 她哪里知道沈岳在心中一直不停道歉,让诗的原主别计较自己的剽窃。 正当季盏他们打算去帐篷那边看看,旁边一个在摊位上喝得醉醺醺的卖家开口道。 本来很多人都不认识这真龙台了,可是有见多识广的天才根据上古典籍道出秘辛之后,所有天才都炸了。 后勤组的人这时候也终于上来了,伤亡太多,后勤组能做的也只是先将人带去安全的地方休息。 但为了掩人耳目的出手,只能换上行头,至于脸上的面具,则是那玉佩空间内翻找出来的。 据传,启蛰被某个恶魔以邪恶的力量蛊惑,就连心智也遭到了强力的篡改,之后他残忍地杀害了自己的亲生母亲。 大域其他天才,看着他们刚刚意气风发的老大赵信,一击之下就被君逍遥打成这幅熊样,他们全场吓呆了。 珠暗也给我留下了短信,她说自己见我迟迟不归来,便先从洋馆里撤退离开了。 年轻人喜欢闯荡,脑子一热就不管不顾,没有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就开始探险,可想而知后果是有多严重。 睁开眼睛恢复意识,然后他们就发现一个个都被捆在了一起,就如捆棕子一般,确认了绳子的绑法,几个扶桑浪人知道遇到了华夏狠人。 宋相思听到这里,手中的手机就毫无征兆,“啪”的一下砸落在了地上。 对于天剑首座的话,天灵首座只是微微一笑,并没有说话,若是没有修炼一些厉害的招式,白蓝的影武魂也算是白觉醒了,根本难登大雅之堂,但是,白蓝又怎么会没有厉害的招式呢。 “有什么可意外的,要是喜欢,以后每周爸爸都可以带你去两天。”挑最不忙的两天,或是可以带着她的两天。反正九月份就要去幼儿园了,也带不了几次了。 云绾容并不知那些人被换了,她见场面气氛严肃不敢出声惊扰,心中猜测是皇上对贼人做回击了。 谢贻香也不知道这个一向口若悬河的言思道,眼下为何会变做了这般模样。难道是因为他漏算了幕后这一位料敌先机的“天祖父”,以至一子错满盘皆输,这才会如此惊恐至此? 浅黄和浅绿的搭配,总是最适宜的。只是老太君的一脸皱纹,实在与打扮不符。 不过在看一看,那个老板也是有着衍武境第五重的修为,而这个叫太风的男子却是只有着衍武境第四重的修为,也难怪别人不怕了,即使加上他旁边那个皮肤黝黑的男子,太风二人也不是那无名老板的对手。 陆瑾年带着几分宠溺的摇了摇头,将水杯放回了餐厅,然后就上了楼。 既然高祖父一辈有孪生的历史,兄长又是孪生,那父王也是孪生就不奇怪了。 人力总有穷时,然而这些卫士的数量却堪称无穷无尽,纵然它们的攻击伤不到白分毫,但以这种如来佛祖镇压孙猴子的方法,依旧把白搞得一点儿脾气都没有。 现在这里她地位最高,所以这会大家都正色看着她,等待她的命令。 第062章 鬼牙郎 夜幕降临,城门将闭。 “连夜封锁南新镇!” 谢晏及皇城司察子先行赶往南新镇。 沈不虞则入宫去请官家手谕,他要借调一支禁军,封锁镇子需要更多人手,皇城司那点亲从远远不够。 南新镇作为行在地区集镇,位置虽相对偏僻,但此时正值返乡祭祖时期,外来人员激增,保守估计,镇上人员超过六千。 随着一直通体青色,背后疙瘩遍布的巨型蛤蟆跳到了二元老的身旁。 灰原哀接过鼠标,继续向下点击,然后新闻里就露出了一位高大俊朗的成年男性,笑容异常灿烂。 这让高翠非常感动,她是知道的,绣品生意可是家中主要钱银的来源,爷奶公婆还有叔婶他们能对自己这么放心,都表明,大家已经打心里把她当成家中的一员了。 花朵中间属于花蕾的位置,是空荡荡的,仿佛一个黑洞,在引诱着人进入探索,可一旦进入将直接成为死亡花的养分。 先抬出来的两抬嫁妆担子上各摆着一朵金灿灿的花,等到了院子里后,两抬嫁妆就被左右分开摆在了院子里。 林翌带着部队一路西撤,撤退出了二十多里之后,便命令部队暂时停下来休整。 随着徐悦一锤定音,声音如同黄鹂出谷一般,目光注视着三号雅间。 冯庭说着,欲言又止,想了想终于还是没有告诉自家少爷,雪仙子是岳世峰救下来的。 叶辰抓着白枫,来到了圣龙古国神主白晨身旁,将白枫丢在白晨的身旁。 林逸这时和黄雨婷,拿着枪,和其他获奖的选手合影后,也是回到后台换掉射击服。 “请问这位是……”现在是她在问他们,怎么老是把问题抛回给她呢? 他现在就指望着能够把对方激怒,一动气就容易出现不理智的行为,他还等着对方不理智,自己的逃脱的希望就大了。 清音和雪灵对望了一眼,然后又将视线转回到随时都可能继续比试的那两人身上。 “那我还要和你说对不起了是吗。”轩辕笑大吼一声。剑翁以及盘古斧猛然冲出。将端木雅妾母子救下。并未出手攻击蚩尤。 “少杰,你什么时候回来。”凌芳没有回答秦少杰的话,只对秦少杰问道。 这还不算。因为催动仙魔界傀儡发动了将近三百次攻击。风凡损失了将近从三百个巨型晶‘玉’矿中开采出的晶‘玉’数目。 萧样儿一边自行处理着胸前的酒渍一边无辜的看着她们两个。她说错什么了吗?还是她错过了什么? 这“徐”、“许”的称谓,徐宣赞和白卯奴早已不再执着。只是因这音声衍化之故,后世又不知会做弄出什么样的大改变來!想于此,徐宣赞也是笑笑,摇摇头,按了思绪。 她忍不住想,这次之后应该也没什么机会再见到他的样子了吧,总觉得他戴上面具之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又会恢复到之前那样了。 叶冰吟将那张地图铺在桌子上研究了起來,相城虽然经过了几百年的变化,但是地形却沒有多大的变动,毕竟这里少有过大的改革。 这就是他一生中最有希望杀死傅红雪的一次,这一次他的剑差不多已刺入傅红雪的咽喉里。 可惜人生没有如果,时间之河永远只是向前,而不会倒流,即便是倒流,人的记忆也会随之倒流,其实改变不了什么,除非一切能够推倒重来。 第063章 赴明州 鬼牙郎?! 不等郎主下令,墨阳、承影已跟着阿宝冲出郎店,去追那个黑皮男人。 明州相距临安三百里,设有市舶司,是大夏重要通洋港口。 大夏牙行发达,他们是掮客、是担保人、是经纪,牙人活跃在大夏人生活的方方面面。而那些懂番语,专门在通洋港口为番客做牙人的,叫做舶牙郎。 有些舶牙郎脑 一个尖锐疯狂的声音响起,却是一个披头散发,满头花白的老太婆。她的神情癫狂,身上用诸多的锁链绑着,目光凶戾,宛若魔头一样。 现在上了大学,周峰的零花钱也一下提升了一个档次,每年上百万,外加他外公给他买了一辆用来装逼的跑车,这对于周峰来说,现在简直是最春风得意的时候了。 将这些雇佣兵解决掉后,江翌这才一挥手,将“双龙杀阵”撤去。 但是,此时的秦照已经经过刚才的测试,得出了他想要的结果,对于这接下来的攻击,他可不会再像刚才那样默默的承受了。 闻言,黑袍人和佝偻身影齐声,道。虽然佝偻身影他不是恐惧教会的,但是,这次对方是主要负责人,他也必须听从对方的吩咐,这是上头给他的命令。 魔界可是有十二大强大家族的,家族观念比斗转星系还要强。而且斗转仙门欠魔界镇魂石之事,当时在阴阳星界的玄虚星,被吴凡给弄走的事,那事情可是传开了去。 钟飞宇所说的那些,或许确实是事实,那些人可能真的出家了,但肯定不是佛经劝说他们出家的。 十八步十八变翻天覆地,这天没有翻,这地也没有覆,而是紫林神尼的紫竹已经长入了斗转仙殿防御结界之中。 接着张天仿佛不要钱般的一下子抛出了十个五阶水系魔法——水龙吟,十条巨大的水龙诞生,比当时华少施展时大了很多,也幸好张天的精神力比较强,若是一般人,根本就控制不过来这么多魔法。 她像是疯了一样,反握着刀刃,拼了命的将匕首不停地扎进灭霸的身躯里。 前不久签约的万福集团是今天活动的主办方,再累也得出席一下。 可以看到,在田地的上方还悬浮着一颗颗偌大的光球,每颗光球都散发着璀璨的光辉,将那些田地映照的宛如白昼一般。 “这些都不重要,我们首要任务是救人,即便这里是景区,也应该在那恒天木业的掌控之内。 官袍人的肩膀被陈麟的五根手指捏的生疼,他举起双手,示意自己的软弱想要活下来。 虞知意又处理了几天,终于将一个月假期内的所有卷宗都处理完了。 四班长没搭理他,无力的瘫坐在床板上,口中失魂落魄的喃喃道。 而在他们身后,一手操办完欢迎仪式的老兵们,如同变戏法似的掏出了扫帚,打扫着爆竹燃尽之后遗留的残骸。 那是一种预感。她就仿佛一个事不关己的旁观者,站在不远处,看着一场戏,即便这些表演者,是她血脉相连的亲人,而这些亲人,做着伤害她的事情。 长歌月慢慢起身,挪着步子走到了窗边,看着外面的景色才发现他竟然将她带来的九园。 所以说,这姑娘真是法神?密尔心里有几分洒然和惊讶,实际上,他宁愿相信,阳岚儿是有一个法神的师父,身上佩戴了掩盖实力的魔法饰品。 第064章 金叶子 海船多是沿着海岸线航行,看上去离岸不远,但想要跳船逃跑,几乎不可能。 兄妹俩一天没进食,正觉得又饥又渴,舱门被人推开,一个年轻水手低头钻了进来: “都醒了?算你们运气好,下了好些天雨,今儿终于放晴了。照目前这速度,用不着三天,船便能靠岸。” “三天?海上航行不都得三五个月吗?怎么才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我的声音太伤心,它有些动容了的缘故,最终它还是告诉了我。 孙尚香睁大眼睛,下意识摆出一个攻击的架势,眼神都冷厉起来。 而且作为一个残影,其余也没有多少的实力的,差不多就是等于没有的东西。 还差一点!长剑虽刺进了紫蛟蛇身上,但却被紫蛟蛇的肌肉夹住了,进不得,却也拔不得。云炽使出了全身的力气,额头汗水如雨般冒了出来,却还是无能为力。 大师将其看了一眼,见着对方一脸焦急的将自己看着,在这个时候也跟着叹了一口气。 椅子忽的一停,已经到了屋门前,高高的门槛显然椅子,明显是拖不出去了。 霍依兰拿出手机正要关机,却发现提示是收到一段视频。不知出于一种什么心理,她点了开来。 虽然两人见面的时间变得很少,不过这并不妨碍两人感情日益深厚。 人都会跟自己性子相近的人会生出亲近来,如今的兰太妃对林暖暖可就不仅仅是起初因时言语间说得投契、舒畅了,倒是很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来。 张玄见到这巴克比克的确神异非常,双眼灵光闪动仿佛稚童一般。 在已经接受了自己清水传人的身份之后若是再让他变回原形他宁愿变傻,要知道,这条路是他所知唯一能找寻父亲的路了。 没有人接她所以安心从别墅区大门口走到主楼门口就走了十几分钟。 不过张玄也知道,即使不停的分化大势力,把功法,资源尽可能的平均分配下去,也不过是减缓了大势力崛起的用时而已。 “这个时候还聚在一起,那就是找死,想让敌人一锅端了吗?”魏东铁了心要分开行动。 然后,好像看把戏的看了他们疯扯着,好像历史般重演,只是疯狂的不是石头,而是字条。 数天后,吴明走在去魔法塔的路上,在思考一个问题,这个问题关系到他接下来的一系列行为,虽然不会与计划相冲,但是至少也关系到他的行事方针。 在冷月寺寻觅地宫暗道机关的人不仅仅是修能和净水,还应该有其他人。 待得酒宴散去,杨厚土缓步走上屋后矮山,看着那山下远村的炊烟渺渺和落日夕阳不由得一时间有些痴了。 邓布利多高兴道,这个塞德里克是七年级的学生,风度翩翩实力强大。 白起轻轻带了一下缰绳,让马放慢脚步,含笑看着卫长风向众将走去,他知道,这一下卫长风只怕又要昏过去两三天了------不过这一回是醉的。 “哥哥一定会超越鬼谷千刃,成为天下最锋利的锋芒”!栖龙海信誓旦旦。 此时的胡成正坐在客厅里,思索着明天的晚会。作为他人生中第一次公开演出,说不重视,紧张那是假的。他在想的是如何把节目效果做到最好,让它变得更为浪漫,只有如此,在表白的时候才会给李雪倩带来最难忘的回忆。 第065章 掠卖人口 进来的,不是之前那年轻水手,而是个留着山羊胡子的中年人。 那中年人也是第一次看到楚北川兄妹,初见之下,他有些错愕,因为委托人没说这对兄妹的身份,开价不高,只说男的是郎中,女的有些姿色。 唯一要求,就是要把女的卖去北狄权贵家做私奴,将来必须有迹可查。 发卖要求查无此人的很多,像这样要 她现在穷的很,能挣点是点,必须抓住一切赚钱机会,毕竟还有三个大儿子等着她养活呢。 深宝的口气也有几分失落,薄宴沉不高兴,他也高兴不起来。虽然他也想让薄宴沉放弃亲子鉴定的事。 往日肆无忌惮的打闹,现在听来,娜塔莎胸烦闷不已。蒂诺佐家的人天生对他人的情绪变化比较敏感,一旦彼此有了芥蒂,娜塔莎的观察敏锐了许多。 在面对妹妹的尸身时,那份深藏在眼底的悲伤是真实的,却不曾看到多少恨意。 这时他走到队伍后面因为前面已经没路了大门都被堵着不知道自己该怎么进公司早知道就一早出来了要是等会王睿来查看自己的工作那就丢脸了。他于是沿着队伍向门口走去希望保安等会能把他弄进去。 看了看神色和善的时刹大师和那个惨死的丫环,今天才刚刚上任地京兆尹不由得拧起剑眉,苦思不透。 难道是因为沈梦雪知道了陈东东的好,所以才会有如此大的转变吗? “后来呢?还是他厉害?”唐劲听得目瞪口呆要知道童飞面对的可是手拿刀片地3o来号人这可不是一个数量的问题普通人打架就算再没用三四个一起上一般都能把对方撂倒更何况全部都是拿刀子的。 但金鼎的权势和影响力,在东海却屈一指,是故当公孙羽亲自操办这桩婚事时,虽然石矢志在东海举目无亲,虽然苏伊美家世普通,但却依然宾客如云。 幽泣放下了所有戒备,敞开了心扉,想要努力的融入这个家,虽然这个家是假的,但是对他来说也是唯一的慰籍。 玄鸟看了眼面前躺了一排哎呦哎呦直叫的,鼻青脸肿的妖怪和冥魔们,沉默了一下,陷入了沉思。 “呵呵,周将军何出此言,他们能来禁军走一趟,也算是对他们的锻炼!”杨正山笑道。 然而就在这时,身后树丛里传来了异样的响动,夹杂着一股带着些冷流的气息。 上周傅锦墨带人上门,已经惹人起疑,如今提到傅夫人牵线,不免让人深想。 而且她能听到谢妤心声这件事,实在是诡异,和别人说了也不会相信的。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事虽然做的太鲁莽,但好在是为受害者发声。 此言一出,广场上一片寂静。弟子们面面相觑,脸上露出迷茫之色。道,这个字眼对他们来说既熟悉又陌生,它如同天际的星辰,高悬于头顶,却又遥不可及。 玩累之后,就去吃东西,还凑在一起把装着水的机器给打翻,随后因为心虚,就把水都舔干净。 我立即打车赶往白薇的别墅,到了别墅里,看到院子里有几个穿着黑背心的男人,这些人我都见过,是孙志坚的手下,以前并不在这里,但今天这么早就来了,显然是不正常的。 说罢,男人转身离去,期间没往陈西身上看一眼,仿佛拿她当空气。 白僵与黑僵,尸体的颜色呈白色或黑色,毛色也是同样颜色。白僵尸的行动迟缓,非常容易对付,它极怕阳光,也怕火,怕水、怕鸡、怕狗、甚至怕人。 第066章 随机小分队 刚听到楚南溪说“想办法出去”,眼睁睁看着伙伴东倒西歪的张大河,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他后悔啊! 不为别的,就因楚南溪说,他不去北狄,兄长才有利用价值,否则也如同母亲难逃惨死命运。 “我、我想回去......” 迷糊间,他感觉有人往他嘴里塞了颗药丸,耳边传来那机宜司女人的声音: 他又不用去上班,自然不用起早,这是他的假期,他自然可以放纵一点。 蒙铃听明白了,这是在跟自己说话呢,但她没有回头,只是稍稍偏过脸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心想一定是萧博翰让历可豪上下都打点过了。 黑猫眼睛一动,仔细打量孙月,这一看,果然发现了异常,随后黑猫舔了舔嘴,对着孙月张嘴一吸,一股诡异的力量笼罩孙月,然后发出了强烈的牵引力。 等乔丽娜签好了名字,下楼之后,林雨鸣告诉他,可能是外面的网线有点问题,自己要过去看看。 说完,也不再去看情况,直接挥动魔手,想通过幽暗混沌域,迅速斩杀了君严。 黎响的心中感到了满足,只不过是短短几年,他已经有了可以和三哥并肩的实力,要说没有成就感,那简直是自欺欺人。 有着一支数目庞大的兵马,静悄悄的待在密林之中,没有发出着任何的声响,身上披着如同夜色一般的黑色战甲。 萧语凝也沉默了,她看出了萧博翰的无奈,但事已至此,她也不想在说什么。 一会,铁观音那特有的香味就弥漫在了办公室里,萧博翰忍不住离开了座位,过去打开壶盖,立即芬芳扑鼻,满室生香 香气令人心怡神醉。 落落笑得更开心了,张嘴就想说,但又突然捂住了自己的嘴,摇着头。 话音刚落,束缚他的力道瞬间就消失了,那位神秘人物还真的放开了拘禁手段。 “不委屈,我修为高,多承担一个,完全受的住!”萧鹤的脸上显出一抹得意之色。 “什么?!”蒙广的眼睛一立,这个都千劫还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竟然敢越门而过。 就在众人准备的时候,果然不出众人所料,不远处山道那里突然出现了一大团的白雾,并且数量越来越多。 “你的话已经够多了。”男鬼不再回答我的问题,感觉眼前一黑,男鬼竟然直接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一拳打在了我的肚子上。 到了这个时候,众人才发现艾夜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了异兽的后背,出现在恰姆的面前。 尽管这次的任务看起来有点简单,但是众人都非常重视,毕竟没有人知道之后会发生什么。 原来这老头从开始就能够看见我哥,所以才故意吓唬我。而我哥一开始也没有认出来,再后来才算是认出来,也没有出手,这俩人,还真坏。 按季节来说,现在应该已经是春天了,但随便你左看右看,东看西看,还是看不到有一点春天的影子。 突然,手中的绳子猛然间传来一股无法抵抗的力量,似乎想要把众人拽到。 “发生了什么事?”听到邱勇的声音,张易心一紧,以为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情,脚步陡然加速。 这么说,看来苏妲己的结局是很庆幸的,也许科技水平也限制着眼界,庞大而错综复杂的泊兰之境,苏妲己即使再聪明,也要失败在科技知识和眼界上,我觉得这是给她的一个很重要的教训。 第067章 阿鲁 没有火折子,张大河开始在黑暗中摸索行动。 忽然,张大河停下动作,迅速趴在地上,用耳朵贴着船板。虽然大家并未感觉到船晃动,但都知道出现了情况。过了一会儿,张大河满是焦虑的抬起头,对楚南溪道: “不好,潮水要来了!” 大家看向楚南溪手里的菩萨石,它的荧光似乎真的变暗了。 黑黢黢的 很奇怪,这件事非常奇怪。令是知道的,王灵韵没有五感,一个没有五感的人有这样明显的难过表现,是很奇怪的。 但一旦触及到她的底限,便会释放出心中的野兽——真正的自我。 心思百转,亦不过眨眼间的事,樱一的左脚已微不可查地伸出了一点儿。 她强忍着后背的撕疼,那伤口怕是又渗出了血水吧,可是这个时候哪里还有时间管那种事情,现在首要的任务是赶紧逃跑!她一获得自由,马上就要起来。 云倾柔一咬牙,开始撕扯自己的衣服,弄乱自己的发饰,还讲一支珠钗,扔到了南长卿脚下。 翌日,天早早地放晴了,空气里夹杂着泥土的芬芳,带着雨后特有的湿润气息。 只是一连好几天都没有见着班羿翰,她的这颗心又开始放不下了。正好,白老头已经说了她现在的情况可是适当的走动,那还有什么顾虑的呢? “思米姑娘,你没事吧?我给你看看!”滕央真是恨自己为什么不早点看窗外呢,让云思米受了无妄之灾。 如果不是这一路上白雪也和不少外域人接触过,对他们参差不齐的魏国话有所熟悉,这会儿怕还真听不懂这人在啰嗦什么。 “我见他似乎到后面的花园去了,我让服务生帮你找一下?”肖总十分热情。 “不客气!谁让我喜欢云歌呢!我喜欢云歌,你是云歌的好朋友,我就爱屋及乌!一起喜欢你们!”孔莹实话实说,丝毫不掩饰她对云歌的喜爱。 “你还帮着她说话,你说你是不是也被她迷惑了?”杨母异常的愤怒。自从这个乔笙出现,她的两个儿子很听话,从来不会忤逆她,如今一个个都把她的话当作耳旁风。 脸丑床技好,还真的是对上了靳南辞这个瞎子的口味,这算是歪打正着了,却不是柳素芳乐意看到的。 “滚回去给我洗澡!顺带把你脑子中的脏东西洗洗……”战慕年呵斥了他一句。 一旁一直被无视的萧锦程一头雾水,不过他知道乔笙的病需要换血。 “不好意思,是我耽误了一些时间,让大家久等了。”江蔓音立马出声道歉。 吃完饭,方济东与他们凑了桌打麻将,沈语西不大懂他们的打法,就坐在旁边看。方济东一边出牌,一边握住她的手。沈语西有点害羞,想要抽出她的手,却被方济东抓得更紧,她无奈,只好随了他。 面对她这样子,秦牧野自然没有办法拒绝,然后安排了保镖过去。 别看她弱不经生风,身杆纤细,但是动作却十分的凌厉,横砍斜劈再来一个回旋踢,蹲下又是一个扫堂腿,身姿轻盈迅捷,而一拳一脚出去的力道却是极其的狠厉,直打的彪哥节节败退,鼻青脸肿。 敖光听到顾天佑说起要去的地方时,暗淡的目光一下子被点亮了。 原晨风猛然跪倒在地,恭恭敬敬的给林城磕了三个响头,站起身猛然跃出枣核梭。就在他跃出枣核梭的一刹那,天空中突然出现一道空间裂缝,一只虚幻大手轻轻托在原晨风脚下,下一刻收回空间裂缝,随后裂缝迅速消失。 第068章 涨潮了 “是世界之力,这个血袍人有大能的实力!”枯叶骇然道,所有人俱是一震。 “那你就去盯着他修练吧。”李智慧轻叹一口气,看来她当初是真做了一个错误的决定。 这是他复仇HHH和进化军团第一步,由于李天泽最近在RA没有剧情,又要争夺世界重量级冠军。所以最近一两个月,李天泽会更多的出席SD,帮助兰迪奥顿完成他的复仇剧情。 且慢,西越三子似乎太乐观了;刚说没事,蓦地,身后的魔龙便又在毫无预兆下张口哮啸,并迸发出几道龙威,强势绝伦,结果众人猝不及防,顿时又再次吓得蹬蹬倒退,跌跌撞撞,一片狼藉。 “是我,董经理,听得出来不?”郑玄麒虽然不知道电话铃声响了四五下,为什么没有接,但最后被接起来了后,询问道。可没等他说好,电话线那头就传来了急促地声音。 大约一炷香的时间后,殷宗杰返回药谷,然后便告诉李智慧五人,他已经安排好了,接下来的一切就完全交给他来处理,李智慧五人只需要等着最终的结果便是了。 郭路口中冒出很多不懂的词汇,水心眉皱起了眉头,她实在不喜欢听这些,只是见情郎听得认真,也就忍了下来。 他的话代表了其他三人的共同心声。一时,不知是分别时地不舍还是复仇之后的激动,众人的面庞都布满了泪水。 杰夫哈迪的身体犹如一道彩虹,从铁架顶端跃下,直接命中铁桌上的李天泽。 「八妹……」夜天一阵哆嗦,心想这位宫婢虽然忠心耿耿,脾性却极孤僻,很难打发,不禁头大起来。 “这第一轮不过是要刷掉那些修为差的人,你仔细的看看那些长辈,根本没人看第一轮的比赛,只有第三四轮的时候,才开始显现出来一些高深的武技和精彩的对战!”好像是看出了叶枫的失望,解释道。 另外一点就是,刚离开不久的林潇潇,又再度来到了蓝牧领,给王牧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传闻那位丹塔老祖喜欢游戏人生,不断的借体重生,如今一见,果然属实。”众人有些恍然。 此刻,水心如正躺在她之前住的那个房间里的床上,一动不动,就像睡着了一样。 纸张看上去是非常明亮的,虽然不能说是非常白皙,但是已经看得出来,是经过了专门的漂白工作的。 “爸爸,妈妈在看电脑。”季逸尘正准备挂电话的时候,乐凡的声音突然响起。 对于王牧突然问出的这个问题,艾莎目光中透露着一抹迷茫,她轻轻晃了晃脑袋,朝王眨了眨眼道。 香雪儿的到来,出乎展颜的意料,正跟梁浩在院子里的石卓子上吃午饭。 肖碧华悄悄地朝镜子里睨了一眼儿,嘴角不禁弯起一个弧度,笑了笑道。 说不定还会因此惹上仇家,毕竟别人要了这些东西都是可以实打实的变现的,你不一定可以。 怪不得呢,他一直都没想通,为什么下面观众里,他歌迷比例这么大。 王贵站在虎平涛身后,一直用执法记录仪拍摄。听到这里,他忍不住抬手抚额,发出轻轻的叹息。 弟子们低头应了一声,等看见自家师父转身邀请着馆内的众位师傅去往休息区喝茶,这些弟子胆子也开始放开。 无论皇上还是皇后,都不会强迫我,这个我倒是有体会,只是不到一个必要的地步,我也不想说出来让二公主难堪。 既然如此,那她若是不给莫解语一个教训。莫解语会不会以为,她冷沐瑶是个软柿子,可以随意拿捏。 “牛百户忘了亦集乃。哈密大战时,永谢布的人马临阵退缩退了回去。你说永谢布是怕达延汗秋后算账,还是更怕太子报复?”卫华反问。 清辞摸了摸身上那块玉雕的羽毛,幸好,司覃然的这东西足以让他们顺利进入羽国。 周晴用元始望气术匆匆一扫,只见金丹境弟子约有百余人,真元境弟子上千人,炼气境弟子数千人。论规模,还胜过了原姑射宫。 其实从消灭黑山羊到巨噬蠕虫出现并没有相差太长时间,看似经历了许久,其实一切都是发生在电光火石间的,所以才让他这么的猝不及防。 他刚要碰到那张脸的手,被她用力劈开,清辞一巴掌甩在他脸上。 刘长青顾不上观看,神识紧紧锁定亁蓝灵焰,追踪而去。亁蓝灵焰宛如一条灵巧的火焰蛇,从茂密的树林中穿梭而过,径直飞向一个山洞内。 听到这话,叶斩不得不佩服慕容飞霜的脑子好使,忍不住叹了口气。 而且,自己又不能说话,自己之所以能进来,是因为当初在采访福利院的时候,急需要一个会哑语的人而已。 马景涛觉得自己的身体真他妈的有些吃不消了,这还没怎么上岁数,难道就不能亲自在一线打拼了?只一晚上,就折腾成这样,看来回头自己就得大病一场。 白依婷的表情很精彩,有恼怒,有兴灾乐祸,还有点想笑又强忍着,秦岭和郭云依也古怪的看着白依婷。 “欢迎第九代元雷洞主莅临洞府!”偌大的洞府内回荡着一个很干涩的机械音。 刚开始几天,老道乌守合还跟在刘长青、柳思思身边,可发现柳思思一双美丽的凤目中蕴含凛冽的杀机,吓得他再也不敢靠近,没等柳思思靠近,早就躲的远远的了,让刘长青暗呼不讲义气。 第069章 点火 “你别管我擦不擦得出火星,要是有火绒......” 高翎没抱什么希望,若是有希望,他早把幞巾里藏着的燧石拿出来了。 “我!我可以把布拆成细丝,那是不是就可以当成火绒?可惜我们穿的都是麻布,若是有蚕丝,拆出来的绒更细、更容易燃烧。” 丹娘个子不高,可她这几句话犹如寺院黎明洪钟,敲打在 我知道老爷不服,觉得公公偏向二叔,但是相公,您想想看,如果你是二叔,你会怎么办?是把用命换来的爵位拱手让人,让自己的儿子没有爵位可以继承,还是死死地守着自己的爵位,宁可跟家里断了关系? “蓁丫头,这往后的路还长着呢,你跟前的人,也该仔细地看清楚了,莫要乱了分寸。”太后提醒道。 头晕目眩,耳鸣眼花,浑身无力,低烧不止,尤其是端王妃,她连续三天都在咳血。 看着眼前被他吻得水光潋滟的红唇,似被蜜汁腌渍过的饱满红樱桃,诱人味蕾大开,口舌生津,他不自觉地做了吞咽的动作,眼里火光乍起,喘息在室内暧昧地蔓延开来,带着性感迷人的味道。 威尔甚至也明白史基答应缔结海贼同盟,态度充斥敷衍和虚假欺骗,大抵是抱着捉弄的意图,戏耍一下他罢,并不期待“关于‘海贼王’哥尔·D·罗杰的秘密”。 事实上,以柳辰前世的记忆来看,除了力量型邪鬼之外,其他类型的邪鬼,都被称呼为异种邪鬼,要在末世一两年后才会慢慢出现,所以此时就出现了一只敏捷型邪鬼,这实在很不正常,完全不符合常理。 这让柳辰一阵咋舌,战车的防御力有多强他是清楚的,可这金色气息却能让车厢出现一丝异样,锋锐程度的确堪称惊人。 陈倩脑袋轰隆,原来他在骗她,要修理一下他了,看他做人不老实。 “对,求医,还请南宫夫人出手医治,酬劳南宫夫人尽管提,倾尽我所有的财富也无妨。”吴金宇这话可谓已经把他急迫的想要医治的心情表达的很清楚了。同时也告诉云歌,即便你狮子大开口也无所谓,只要你能医治好我。 等李太太把那个盒子拿出来后,还没有老年痴呆的李教授终于想起了洛叶给他的盒子,想起来后差点被口水呛死。 她就是有点口干舌燥。毕竟出了很多汗,身体的水分都挥发出去了。 沈玉瑶边说着边将手指放到那巨鼎之上,轻轻的敲击着,发出“笃笃笃”的声音,给人一种莫名的压迫感。 回去的时候别墅的灯还亮着,但慕容千雪应该已经睡着了。上楼之后我也睡了。 讲完之后乔以笙自己都有点不好意思,既是因为“耍心机”而不好意思,也是因为这种话之于乔以笙而言属于过于肉麻的情话了,她被自己给肉麻得不好意思,并在心里暗暗发誓,以后再也不弄这些花里胡哨的了。 她连忙低矮身体,翻出包里的手机,发现郑洋原来打过好几通电话。 可惜的是珍贵妃只是个普通人,她在生产三公主的时候难产了,争着最后的一口气,将三公主生了下来,自己却撒手去了,那时候大皇子只有三岁。 夏知秋回头看的时候,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不知怎的,微微的叹了口气。 “后来我母亲又是怎么知道孩子不是原来的那一个?”聂季朗提问。 第070章 相拥 揭开瓷碗,每个人都清楚的看到,被烧过的丝绒卷起来,像温柔的母亲,将婴儿般的阴火包在里面。 下面的瓷粉则如碳般发红。 瓷碗掀开时带起一阵小风,火绒和瓷粉都倏地一亮。 “成功了!” 丹娘忍不住捧着脸激动的落下泪来。 底舱门很结实,不容易被火烧毁。 为防烟进入底舱,阿鲁 “等等,你们跟红猫什么关系?为什么要帮他来刺杀我?”三头狗问道。 这一刻,在这个背影的身躯之上,有着诸多金光闪烁,狂暴乍起之时,天鹏带来的急速静止、迭起的飓风,被强行霸道的全部撕碎,就连强大的天鹏本尊,都被其逼退了数千丈。 下一刻,一团紫色的火焰瞬间再次出现在了张晓枫的手掌上,在掌心中不停地升腾跳跃着,那股令人心悸地恐怖高温再次被释放了出来。 齐阳扯了扯嘴角,给了灵儿一个无力的微笑。他正琢磨着怎么开口,这一分神就感到一阵强烈的晕眩感袭来。 此刻,张晓枫的未来岳父,唐门掌门唐震天脸上瞬间也露出了一脸的懵逼。 周围的杀人机器发出暴吼声,全部向斗王冲杀而来,利用自己最强悍的搏斗技能取他的命。 许俊皱眉,终于明白飘飘夫人这次把自己叫来的目的。她是想对自己施压。 到年纪大了家族里的人催了,她才想着是不是找个实力相当的人联姻算了,结婚后各顾各的,人前维持着该有的夫妻形象就可以了,私底下就算了。等生下孩子,有了继承人她的任务也就算完成了。 布里夫根本没有听见北冥雷的话,一门心思都沉入手中的碎片中。 齐阳却无动于衷,似乎只有伤口撕裂的疼痛才能缓解他此时的心痛。 识海内,牧风看着不远处的虚影嘴角微微上挑,二话不说,打量的神识凝聚成一只巨大的手掌直接就朝那虚影抓去。 话音一落,在牧风的操控下,子母鼎吞食其寿元的速度再添几分。 下一刻,连同当中的那个光团,九个光团每个都是射出数道白芒与其他光团相连起来,形成一个十分复杂的阵法。 杜兴锁眉,脑海里拼命搜索自己是哪里惹了这位爷,过了一会儿猛地抬头对上季浚似笑非笑的视线。 林月瑶将手放到牧风的嘴唇之上,没有言语,有的,只是眼中的柔情。 “大人,时辰也不早了。那么就请栖桐郡主上轿入宫吧!”李倡挥手示意轿夫们压低轿子,稚红过来扶我。 赵云沉默,思考着这些话,问心境问在凡境,见证在武道始终,看似简单,实则极难,凡境如何理解圣境甚至天君之心,理解不了又如何能够立下一个到了圣境或者天君还能够坚守的初心。 距离陵阳还有五里时,就看到一行人等候在路边。为首的一名男子身着官府,弓着身子朝我和伯珩走来。 “我可不想把自己衣服再沾上宝宝们的尿骚味儿。”来风呲了呲牙。 吃过饭,夜凰和上官云天又陪着太皇太后说了一会儿话,看着她困了,这这才带着宝宝们回凤栖宫。 “你为什么这么说?”南夏原本想要肯定的回答一个是的,但是,看着陈天佑的表情,她似乎看到了某些不一样的事情。所以,反问了一句。 秦劭宇也知道,不管他怎么隐瞒,有些事情,颜若依她早晚也会知道的,那么,他也只能告诉了她。 第071章 谢昶 掠卖夏国生口是重罪。 掠卖夏国工匠更是死罪。 尽管明州府极力掩饰,但买卖楚氏兄妹的船家还是被抓了出来。由谢相夫人和高丽人共同指认,他连“冤枉”二字都没机会喊。 “先指使楚行简去劫人,再指使鬼牙郎去接货送往船家,船家把人拉到明州卖给高丽人,而高丽人的最终目标是北狄。” 谢晏把这 普通的爆裂箭,对付普通才会有效。但若是十阶的爆裂箭,甚至能够让十方境的强者都不得不退让。 参赛者炼制出来的物品被擂台上的裁判一一的收了去,随后用托盘拿着,送到了看台上。 她和施玉柔虽然都是从事的是制药行业,但只是高层管理,并不是技术骨干,对于医术这方面她们只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的。 最后更是不惜时时刻刻消耗魂力,也要一刻不停爆发威压之力以震慑外来者,防止关键时刻被打扰。 如此的成长环境,让古明侃对杨帆这个连神武印记都没有开启的人,自然是不放在眼中。 而且,光是裂天他们,想要彻底灭掉几大皇族和那些贵族,并不是想象中那么容易。 许阳暗叫一声晕,看来自己又空白了三天。突然许阳想到,上次自己晕过去的时候好像正是自己异能升级,那么这次应该也是自己异能升级吧。 杨帆不再闪避,凌厉的剑尖顺着自己脸颊直刺而过,杨帆抓着她的手臂猛往前一拉,借着莫瑶儿前冲的惯性,骤然发力。 他们单腿跪地,双手抱于胸前,头部微微向下,这也显示了他们的身份不及凌泉。 “你又是谁?戴着面具不敢见人吗?”只见胡成毫不客气的回击他。 这样的绿,倒是给人一种怜爱的感觉,这个时候,他们几个也萌生不出什么生气的心情,原本就不是那一种蛮不讲理的人,这样的情况之下,她们几个也多半是会选择直接就和好。 周局长觉得他和田川已取得了初步的胜利,在民主考核这个问题上看来是问题不大了,下一步要争取的是领导认可,周局长准备再找一次组织部,好好地推荐推荐田川。 “皇上,先把娘娘带回去吧,这次赶来的太急,太医没有跟来,臣这里还有些止血伤药,可以给娘娘先用上一些。”程冰从怀里拿出几瓶伤药递给了拓跋韶。 在南方商人眼里,滨江官员“好摆官威,水平差,贪婪,懒政惰政”,个别地方官员“忽悠”商人的本领让南方的一些商人叹为观止。 抚恤减半,因为国家无钱,也就罢了,但先付半数是怎么回事?还“待国家安定后再发”,国家哪一年安定?什么情况下算是安定了?究竟是指没有了叛乱还是指没有了抢劫盗窃?这种官腔,不是明明的在赖帐? 鞭子卷上了对面的石块绷得直直的,艾莉斯率先踏着鞭子跑了过去,接下來是晶灵和玛欧林,法里断后,到了对面收了鞭子之后,几人匆匆向上爬去,越往上温度越高,几人明显有些受不了了。 所谓不纯正的灵力,就是指自己不能够利用的灵力,这些灵力多半是伴随着血丹进入姜逸的体内,定期排除不会伤及自身,可是,要是很长时间不闻不问的话,那就会出大事情了。 “李叔,邱叔,将我封印起来,想要解决这自爆之后的毒身,有些麻烦了。”郭坏说完,李世新和邱道远对视一看,纷纷摇了摇头。 第072章 两人不知道的前世今生 名字相同,可那男人比阿兄大五岁,应该只是巧合。 阿鲁重新迈步上了跳板。 他这边心事重重,没注意船上正下来一位抱着琵琶的船娘。 船娘本是上船找生意的,刚被墨阳劝退,这会儿正要离开,怀里抱着的琵琶遮挡住视线,她也没看到跳板对面同时上来个人。 “啊!” 阿鲁为了不撞上船娘,自 “要去你自己去,我上次已经努力过了,是你搞砸的事情。”,周明辉把所有事情都推给夏慧,反正她越闹对自己越有利。 王胜和将和现在就是这里的御厨,待遇很高,然而要求也很多,因为他们的老板是苛刻的苏正和,并且你还不敢有任何怨言,因为将和和王胜的家人已经全部被苏正和接到了海口居住,这也是变相的软禁了。 只不过没有中心那般密集无瑕疵。看情形,应该还能切出几方印章,但出大红袍的可能性很低。 而是徐徐图之,以一种温水煮青蛙的方式,在火候到了最关键的时候,猛加了一把柴,既令得自身好处多多,又让苏联人保住了面子,可谓是一举两得的双赢结果。 老谋深算的陆中华连忙转移了话题,生怕他揪着一个问题不放,那样的话,他的养生会馆也会跟着倒霉,说着,还给赵子弦递了个眼神。 “没在意,酒店里每天进进出出那么多人,我们是不会注意的来往之人的。再说有些特别的客人,他们都是偷偷摸摸进出,我们也不好特意去留意客人。”服务员回道。 整个酒馆沸腾了起来,拿着武器和桌椅的酒鬼们冲向了这个美丽的入侵者。 有些时候有些事,他们宁肯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愿意相信别人的述说。尽管许多事情已经证明,眼见的并非是真实的,但这并不影响他们的判断和依赖。 易掌珠捂着心口看着,心想自己是不是太过分了?怎么把人打成了这样? 淘法器那种捡漏的刺激,是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卢玉国直到今天还记得,那天王浩明用4oo块钱买下来的铜钱,让自己付出了1oo万的天价。 李泰倒是忘记了,唐朝时也是有假期的。在唐朝,官员每十天休假一天,称荀假。此外还有各种节令假,定省节,婚假,丧假,病假。今天刚好是李世民荀假。所以李世民待在家中。 看到斑马线上的李天运,司机猛然一惊,连忙打转方向盘,竟然一下冲上了路边的人行横道。 如今,这羽族之人看似在回答,可目光之中,却是毫无掩饰的轻蔑。 随后李泰摆了摆手,让高平将王博带了下去。并且派人严密的看管,严禁他与任何人私自接触。 周围的刘经理等人也注意到了王昊的奇怪举动,先前还一阵酸溜溜语气的他们,立刻都换上了一副幸灾乐祸的表情。 看起来约莫只有三十来许的两个天狐大帝强者,说着老妪,有些格格不入,可却不知道怎么反驳。 听到这句他又笑了,露出洁白漂亮的牙齿,眼眸闪闪发亮,完全符合“蓦然一笑恍若谪仙”的歌词。他绅士地脱下身上的灰色西服外套,替我披上,带着体温的衣服让自己的心情变得格外好。 “就是这个。”老妈妈咧嘴一笑,右手按住曹雄的肩膀,五指一勾,锋利如刀,瞬间撕下一大块皮肉,血淋淋的,放进嘴里,一口就吞了进去。 第073章 真相 翌日,楚南溪醒来只觉腰酸背痛。 昨夜似乎梦见自己搂着谢晏乐不疲此的亲来亲去,梦里感受还挺真实。 “上次喝酒扒他衣服,这次喝酒梦见和他亲嘴,下次喝酒,是不是就要梦到和他圆房了?” 楚南溪懊恼不已,有一下没一下梳着自己长发。 春花秋月不在,她最大本事也就只会将长发编成一条麻花辫, 但是如今,他差点杀了薛成娇,崔旻的杀意,不是在跟他闹着玩的。 至于方法,当然就是通过对业界新鲜事的时间轴进行梳理,进而对可能发生的事情做出预测了。 其实谢鹿鸣突然提起崔家长房出事儿这程子事,刘光同是有些不赞同的。 不仅仅是他们这样想,与此同时,天上天,正在无泉荒原上休憩的人族也在讨论着这事。 这是一场贵族间的奢华宴会,当李维走进宴会厅的这一刻,脑袋当中就已经浮现出这句话,扫过那一个个面带微笑,举止优雅的贵族和绅士们,整个宴会厅巨大的房间内,就如同被风度所充斥。 何玥顺着胖胖手指的方向看了过去,就见宋墨城送给她的盒子此刻正在栗晓琴的床上,被她的一只手给遮挡住了,从她的这个位置是根本看不到的。 背包里面还有一只伸出来的长条形盒子,盒子里面是杨勇送给安娜十七岁礼物,一只银白色的长笛。 酒坛的上空,那些要用的材料全部都被火灵包裹其中,正静静的悬浮在那里。 起拍价格就达到了1500美元,而且每次加价都不会少于100美元的规定。这样的规定是在别的地方倒是显得开价过高。 格林大副依旧在临时要塞中驻守,并不善于指挥战斗的他,事实上也更适合留在这处理一切突发事件,而并非和李维与霍尔那样,作为一线部队的指挥将领。 “慕容彩蝶?”陌之虽第一眼便认了出来,却还是又确认了一番。 李白看着密不透风的剑雨,心中蔚为惊叹:不愧为大唐第一剑手,一般高手遇上这一手,莫说抵挡,连躲都无处可躲,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变成窟窿。 沈跃放了心,看来齐市那边卖房子是他出钱的事马优美还不知道。 说完,季瑜兮伸手想要去扶司空奕,可司空奕却坐在那不动,季瑜兮微微蹙眉,不解的看向司空奕,问道。 莫随风和穆子云穆子月运气极好,几人平日里几乎混在一块,此时竟然也能凑到一起,也算是不易了。 九宸倒是还好,不怎么需要人担心,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孩子从出生之后,就几乎没哭过,沉稳安静地有些可怕。 韩阳走出星辰之谷,重新来到那个彼岸世界中间的城池,此时,那些想要通过传送阵离开彼岸世界的修士,还是拥挤在城池之中。 想起这是因为她是我们运动会的啦啦队队长,那段时间她负责动员我们在舞台上喊话。 上一个事情都没有弄清楚之时,韩阳的修为已经是另外一个高层次了。 洛夕夜这边真慢吞吞的找人,可神帝的神帝城这边,却有些不太平了。 约翰摇头回道:“里面有独立的门闩,跟我们的办公室一样,全部是电子感应锁”。 “过去?”被周瑜这么一问,王耀才想起,方才得知赵云的称号后,周瑜的脸色有那么一瞬间十分的不对劲,还称赵云是‘那位大人的继承者’。 第074章 谢青临真正的秘密 只见谢青临站到李茵面前,大声道: “那天我听表姑和姨祖母说,我是爹爹捡来的,所以才不帮我说话,非听阿娘的,让我去学堂!” 楚南溪微怔: 六个婢妾是机宜司女谍,外室庶长子是捡来的,他那长得像我的白月光,若不是谢青临生母......又会是谁? 谢晏纵然能感受到楚南溪心有疑虑,也万 血尽染仔细想了想,确实,当日与我一战,我的招式大简若繁,花哨全无,大开大合,几近随心所欲,奔腾间宛若有千军万马的气势,甚是奇妙,威能并不低于血月府的功夫,也就不再强求。 “你是不是要出国。”夏妍研跪在陆羽的腿上,抱着陆羽的脑袋说道。 战王一次又一次的提示着自己的手下,此时台下了琳蒂明白了战王的意思。 在秦俊熙到了那个工厂的外面一分钟之后,秦俊熙就听到了一阵猛烈的汽车刹车的声音。 “那么,神器和这三张神有什么关系?”胜明想继续引出更多的话题。 他的背影似乎很宽厚,如能担起星辰日月;他的容颜却似乎很沧桑,如同历经世情变幻。 他拥有这个世界上最优异的血脉,世人会迷恋他,却永远无法了解他。 第一个回合内游建就已经布置好了自己场上的局势,看样子他准备好了如何应对三安的攻击。但是三安并没有考虑游建的布局,他到是很平静的看着游建做这些无聊之举。 他盘坐在苍崖之上,一块巨大的青色方石之上,俯视脚下的万千红尘,头顶的白云聚散,膝上横放着一支冰冷的长剑。 这个赵飞是与铁虎一样,从军队中脱颖而出的进化者,两人的实力在伯仲之间,如果硬要说的话,赵飞会强上一点,两人的关系十分不错,算的上是过命的交情,不然团长也不会同意铁虎加入进去。 人影在废弃的伐木场内四处翻找,在一间破旧的木房内,找到了几条有些陈旧的破烂麻袋,他用力一撕,将麻袋撕开一个口子,正准备套在他湿漉漉上身时,突然听到门外有些许的动静。 大卫心有不忍,倒不是不忍这些特工的命,而是这些特工都经过CIA多年的培训,可以说是精英中的精英,难道就这么白白浪费了? 一人发现了被绑在树桩上的杰克逊,赶忙上前帮他松开了绳子,另外一名队员摸了摸队长的鼻子,发现还有呼吸,看来只是昏迷了,他当即在地上掏了一把雪抹在了杰克逊的脸上,试图唤醒对方。 这个宋母的眼神儿一点儿都不单纯,能当了后妈的人,一般在别人眼中都不是什么好人。 冒着硝烟的枪口,如一条凶猛的恶龙,拼了命的喷出令人生畏的火焰。 他的身体漂浮而起,又粗又长的触手自他的身后长出,带着狂暴的呼啸声对着判官的下身袭去。 而且她心里隐隐的担忧,除了宋莫庭之外,似乎自己身上在发生一些莫名其妙的变化,从沐家莫名其妙的来接近她,她绝对相信沐家绝对不会是因为宋莫庭了接近她。 这不过这场婚礼办的有些仓促,很多的大人物在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婚礼早就已经办完了。 她回头看向无尘,声音颤抖,唯一完好的一只眼睛里写满了愤怒与不解。 “得罪了。”没等老者反应过来,楚骁便出现在其身后,手掌直接按在了他的头顶上。老者一动都不能动,只能任由楚骁为所欲为。片刻后老者恢复了意识,楚骁三人已经不知去向,就像从没来过似的。 第075章 钱塘客栈 在外漂泊半月。 好不容易在自己熟悉的大床上美美睡了一觉,楚南溪连伸懒腰都觉得格外神清气爽。 “小姐要的衣衫都拿过来了,只是,小姐这是要去哪儿?大白天也要翻墙出去。”春花眼睛肿肿的。 昨晚小姐回到院里,说起她这段时间的经历,春花忍不住抱着小姐又哭了好久。 小姐没找到时,春花自己 毕竟之前西和部落就已经派人送来了真神降临的消息和真神的武器,所以今天很多人都没有出去打猎,而是留在家里等着朝拜真神。 惊鲵也同样输入内气,手中梅花玉佩也变成了浅粉色,冷傲不凡。 惊鲵也很聪明,只不过罗网的训练让她善于隐藏自己,因此很低调。 这个会议室陷入了一种诡异的沉默中,所有人都陷入了一种深深的沉思。 东君忍不住想要后退,但她身后却是浴桶的边缘,早已是退无可退。 但如今,嬴政先是成为太子,地位与他等同,如今更成为了秦王,身份超越了他,燕丹当然心态失衡。 不信那就让李大老爷吃些苦头吧,李大老爷病在脾胃,不是很严重,前提是不要碰到庸医。 算了,虽然还搞不清楚状况,但是下山挺好的,他已经受够了山里的猛兽叫和潮湿。 不久之后,韩霓便来到,此刻华阳太后正在沐浴,洗去了一身的疲惫。 “没问题。”戴里克向此前通过鹰传信的德鲁伊示意了一下,后者立刻将手臂一扬,还停在手臂上的鹰立刻振翅高飞,向着远方飞去。 她不知道海曦霞体内的血中存在着什么样的毒素,但光是万蛊之虫的毒素便极为霸道。 他伸手用被子盖住了老夫人的嘴巴,凤明宣手上的力道加重,用力的按压了下去。 如果不计算莫莫果实的情况下,他的实力应该处于顶级中将层次,也就是达到了中将级战力的巅峰。 莽牛诀,化身青天莽牛,当世。不修神魂,只修肉身,神魂直接散在肉身之中。 白羽终于知道神灵系统为何让他击杀林千命了。因为林千命的本命法纹,竟然是木属于的法纹。 君悦的下巴抵在我的头上,我很享受他下巴在我头上轻轻摩擦的感觉。 江如眉眼眸之中盛满春情夏意,让商浩然忍不住心头微颤,浑身热血沸腾起来,手指托住她娇美的脸蛋,霸道的吻了下去。 1比1,虽然布伦特福德队的防守没有出特别严重的失误,不过一系列防守,每个环节都只差那么一点点,所有让对手抓住了漏洞。 如果他是神王境的强者,那他完全不担心自己会被这一击给击伤,甚至他一个轻松的挪移,就可以将这一击给搞定。 四名后卫分别是达尼洛、乌维尼、胡安、桑德罗,这是一条非常成熟的方线。 吓得维迪奇和范德萨赶紧跑开,凯飒邪性,竟然使出摸头杀。球迷看到之后,只会认为曼联的真老大是凯飒,看到没有,连维迪奇和范德萨都要被摸头。 在场的长辈都请过安问过好之后温梓容的目光落在了温夫人身后的莲心身上。 花费300万英镑从墨西哥瓜达拉哈拉队签下埃尔南德斯,权当前锋替补人选。埃尔南德斯是父亲哈维尔?埃尔南德斯?古铁雷斯曾是墨西哥国脚,踢球的时候绰号豌豆。 幸好是发生在市外郊区,没有人居住的破旧工业区里,要不然的话估计1/4个城市就要不保了。 第076章 左口袋进右口袋出 听到黑衣人的问话,楚南溪想了想,点头道: “不错,此人对我来说非常重要,甚至是因为他,我才会站在这里,我的未来与他有关,还请贵社务必为我找到他。” 楚南溪穿到楚赢写的野史里,说是因为他来到这个世界,没什么问题。楚南溪要找到杀死阿娘的凶手,问他可以直接得到答案。 她还要问问楚赢,他在 想到这里,他两指夹住名片,手腕一甩,随手就把名片像是扔飞镖一般进了门边的垃圾桶。 风玉楼认为若是秦若云自愿在楚家照顾楚凤溪,他当然不会有意见,因为楚凤溪毕竟是因为若云受此重伤!虽然这样让他心里很酸,但出于道义他没法子反对? 琼斯也没说话,不断地用眼神示意自己几乎杵到肖恩鼻子底下的手。看向肖恩的眼睛,又看向手掌,又看向眼睛,又看手掌,眼睛,手掌。。。 下一刻,众人纷纷回过神来,然后齐齐朝着那股气息爆发之处激射而去。 芙蕖幽幽的看了姜晴一眼,没接话,又把视线落在了姜云山身上。 镜头恰好给到中国队,看上去并没有受到太多的影响,还是在讨论着场上的局势。 其实宁将军也是气坏了,皇帝因这场前些人日子出游遭到了暗杀,回到宫里身子就一日不日一日了,这两天更是朝局动荡,许多人都说皇帝已经命不久矣。 特别是被寄予了厚望的OMG,两盘下来竟然在倒数,这也让全世界的人都没有想到。 若云前世今生对制香都很是纯熟,当然今生制毒也很是熟练的,但扮成买毒药的肯定是不行的,毕竟谁也不会没事买二两毒药吃吃的么?但扮成买香料就很像样了,因为这人么,就没有不爱香的。 这就没法谈下去了,都说最难骗的就是枕边人,这句话好像非常有道理。 除此之外,距离火车站不远处就是汽车站,汽车站的门口是个过街天桥,车多人多,红绿灯也比较混乱,属于事故危险多发地段,经常会有交警来这里驻守。 卢卡来不及多想,钻石皮肤的咒语就已经默念出口,法术效果不仅覆盖了他和奥莉,就连前排的两个地精都加上了保护。 广告牌应该是不锈钢材质,两面都是喷绘广告,中间是不锈钢架子,看起来也得有个几百公斤重。 主食有煎得香酥里嫩的牛排和美味的意大利面,再配上奶油蘑菇浓汤,还有精致的水果沙拉作为餐后甜点。 甄二看在眼里,心里着急万分,自己带领着族人在最后护送这些笨家伙,等到了战场上的时候,山北部的一些骑兵已经冲到了火炮阵地前面。 “我的想法很简单,就是高大哥你教我做菜,然后星期天王爷爷不是要在院子里起锅灶的嘛,到时比试厨艺结束后,那个灶台正好可以留给我做饭用。”王宠把自己的构想一口气说了出来。 山坡上,数十个火把被丢向革命军的队伍中。那里的契约者们不再隐蔽,而是高声呼喊,并端起重机枪,射击了起来。 “神州浩土,奇人无数,潜藏的隐世高手和势力果真恐怖无比。”易风终究是叹了口气。 秦静渊神识一扫,便发现了这些摊位上的东西的品质,并不存在什么十分稀有的东西。不过,秦欢欢却拉着韩韵,在那些摊位上挑选着一些东西,秦静渊也没有阻止她们。 第077章 谁打我儿子,我打赵西风 楚南溪翻墙入了后院。 响石一动,雪碧、可乐又拍打着翅膀“咣咣”的跑过来。楚南溪这次是有备而回,赶紧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碎豆子喂它们。 “小姐!快别管它们,大公子的小厮在院外等一小会了。”春花匆匆忙忙跑来道,“他说大公子在书院里跟人打起来了!” “都等这么久了?可千万别打完了。” 常州军高可立,眼见己方将领金节被石秀穷追不舍,眼看就要追了上去,立即取出弯弓,搭上硬箭,满满地拽开,飕的一箭,射向石秀。 这个怪物是迷雾鬼林从未出现过的,她这个主人十分清楚。而且这个怪物的实力,可以说与她不相上下,尤其是那一身的防御,简直是强横到了极致。 “臣等叩请皇上三思而行!”朝中大臣齐齐的跪地请求,反对赵构御驾亲征,他们都希望赵构以江山社稷为重,也是让赵构相信前方的将领有这个能力攻城,要是皇上御驾亲征实在是太冒险了。 当看见这么巨大的玄武城之后,李昊知道即使时间过去这么多年了,这边还是没有变化。 在左诚看来,云王给这个皇朝带来的最大麻烦,并非是有任何叛乱的可能,而是和皇长子昊统的皇位之争。 可是五名实力,都达到了九重灵海境巅峰的青年,身所有木牌加起来,却只有二十个,这也难怪他会觉得少了。 他又不是去参加中国好嗓子,也不去参加中国好曲子,哪里用得着什么亲友团。 “中品低阶灵技──炎虎爆!”赵虎见状神色一变,全身淡红色灵力疯狂湧动,怒吼一声。 还剩两成唐锋终于停了下来,看着谷中有些萎夷的植被,心中暗道一声罪过。 而智道蛊仙推算最需要情报线索,幽魂的这种做法,也让紫薇仙子这位智道大能无法推算出幽魂的想法。 “有,堡垒中有一个特殊的房间,通过专用信号可以连接到广域网络。完成交易时的转账就是要在那个房间里进行。”众人对视一眼,这个可以联络到外界的房间,就是希望所在。 照她这么打法,就算抵达花果山,她又能剩下几成功力和猴子一较高下呢? 虎娃有一种感觉或者说明悟,修炼就是一种经历、经历也是一种修炼,这层层境界的体验,就像是一路前行。这样的过程,应该可以称之为“修行”。 来了以后,这些人应那个红面有胎记的老者邀请,纷纷在看客席上坐了。 魔尊幽魂一边压制青仇,避免它捣乱,毕竟之前青仇屡屡配合齐天。一边吐出数团魂球,魂球带着尾巴,形似蝌蚪,射向齐天。 虽然醉心于武斗大赛筹备事务,但被方天找来的时候,格罗特还是立马调整好了状态,将什么任何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抛在了脑海。 因为随着时代的发展。哪怕是最为底层的弱者,获得的权利与享受也越来越多。——平民们,再不必担心沦为奴隶而被奴隶主随意砍头;百姓们,再不必担心农忙时节被封建主驱使着先服完领主的劳役。 不然去北原的那伙十派精英,也不至于在见识到雪胡老祖与药皇、百足天君的白天大战后,除凤九歌之外,全都惊骇欲绝,满满的惊讶和意外。 可最后的事实是,联邦第四军团伤亡不到两千人。这其中的一大半都是非致残的轻伤,只要有了充足的药物和治疗,大约一个星期后就能再次踏上战场。 第078章 明道先生 其实昨日楚南溪看到府学一派程学之风,是有些不解的。 野史与历史相去甚远。 历史上这个时候,正是赵官家对理学态度发生巨大转变之时,起因是理学官员反对魏荃议和。 可现在,理学夫子和学子们,都还能在太阳底下乐呵呵的讨论理学,他们也没人站出来反对谢晏议和、形成政治障碍,自然也没有激怒官家最 “假如新面料行开业大火,展厅的费用我算你100万!”盛瑶放了大招,可惜不是必杀技。 “不同种类的怪物。”巴尔眉头紧皱,事情好像有些超出了他的预料,前世可没听说过黑石山脉周围的领地有被怪物摧毁的。 何勇没有搭理那老家伙,依然在心中查看着刑天的信息,想象着这两分钟怎么安排,震撼效果才更大。 风暴散去,巨龙缓缓自天穹落下,他们暗金色的鳞片仿佛与这片天地融为一体,却又莫名好似独立于这片天地之外,似真似幻,看不真切。 “我果然是果实克星诶……”想到这里,亚伦对着克洛克达尔露出一个白痴状的笑容,随后他的脸庞忽然一僵。 科大都没想到李明石会直接把这件事当着市领导的面说出来。这种事难道不该一团和气才对么。 击破了曹广坤和浙省商会南通家纺分会的谋划但也算彻底得罪了浙省商会南通分会,还树立了些未知的敌人,比如和曹广坤一起围标的设计公司到底有哪些?绑架杜鹃的人是谁? 藏宝罐就开始发出淡蓝色的光芒,一根根由能量构成的线条浮现在罐体的表面,巴尔仔细查找,终于在藏宝罐的左下方找到了众多线条的汇聚点。 凶手很敏锐,极致狡诈凶残……而且反侦察的能力很强。他们之前已经有很多次误判了,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心头有一种莫名的窝火。 这些纺织类杂志上的很多图很漂亮,但没有有办法直接使用,哪怕开着1200dpi分辨率扫描进电脑稍微放大细节处也是一片模糊不清,所以必须得有高手重新绘画创作。 最后沉思了一会儿,确实,大厂就算别有用心,也没必要把主意打到这一身债的明胶厂内,不仅讨不到便宜,还惹了自己一身骚,确实没有什么值得好怀疑的。只是,这件事情太过突然,太过顺利,难免让人怀疑。 一医院的血液专家卢教授向两位警探解释血汗症,但他的表述过于学术化,柯永亮听得直皱眉头。 此刻婉佳的心里极其复杂,对于这个夺走自己初吻的人,她说讨厌,也不讨厌,说喜欢,他们才认识两天更谈不上喜欢,反正就是那种五味杂全的滋味吧。 男子的手很修长,节骨分明,本该是一双如玉适合弹琴的手,却铺着厚厚的一层老茧。 最可怕的是花香有毒,无形无色,浓雾有毒,充斥在每一个角落。 听到佳佳的回答,王冬眼前一亮,他心中豁然开朗起来,自己何不先去游历灵力大陆,然后再慢慢去找什么酋园国的大祭司,想到这里他心里已经有了决定,去游历灵力大陆。 这是一种很冒险的方式,寒苍没有告诉其他人,除了万方负责在一旁护法外,整个落日城就程凌宇知道这件事情。 他顾怀恩虽然也不是好人,但却比这些被天雷劈死的坏蛋,要好得多。 第079章 仵作死了 又在府学待了一天。 今日还让谢昶上手试了试。 待黏连书页全都挑开后,楚南溪开始修补书页上的虫蛀孔洞和破口。 遇到一个大破损,上面甚至缺了字。 这才是普通修书匠感觉最难的修补,不是在于会不会托裱法,而是缺漏的不知是什么字。 这却难不倒楚南溪。 她在后世修复过这本书, 因为洪门主要还是世俗势力,需要处理的事务也是涉及方方面面,需要大量各行各业的人才,所以在洪门总部内的人才构成,跟普通商厦乍一看,也确实没什么不同。 只可惜,简禾没机会欣赏一下这座古城,就被人推下马车,送进了临时改造出来的监牢里了。 “虽然我们认为人类的本性是由七罪宗演变而来的,但我们并不想你现在拥有‘傲慢’,亚当。”N2盯着亚当认真地说道,看起来亚当的话好像刺激到她了。 然后,紧接着,徐无忧又不得不硬抗了那巨大魔爪的拍击,更加的恐怖,毕竟,这是真刀真枪的硬拼,不像那诡异的黑色魔鬼,只是远远的影响徐无忧而已。 凌昊心里都不由嘀咕起来,难道是因为对画轴十分有信心,所以打算凭此就直接灭杀自己? 他静静体悟黑暗空间,随后睁眼退出……看似玄奇的黑暗空间,只是虚妄虚幻的脑海意识显化,光芒星辰则是意识力量的凝结。 “他妈的这些王八蛋什么玩意都能研究出来!”叶天气急败坏的骂道。如果说无法无天的叶天还有什么惧怕的东西,那就是这些身上不知道改造了哪里拥有了特殊的强大能力的人造人。 而听了沈石的话之后,梁武帝反而是冷静了下来,不见他有什么动作,就突然消失在原地。 看不到郑天浩,了解不到他返回十楼的意图,叶天的心就不敢落地。 如果再对灰色过敏,比如有丫密集恐惧症什么的,这时候可就更难受了。 周围的寒气都被霍雨浩尽数吸收,化作一丝魂力细流汇入他的丹田。 这一次因为卡罗尔实力和体型大大提升的原因,仅仅是一次斩击,土巨人那才刚刚重新长出来没多久的脑袋便再次被切下。 男子就这样在痛苦的地狱中循环往复,几个呼吸后,他就已经连呻吟都发不出了。 那就是原斗罗大陆三国在日月帝国这个不断发展进步的国家面前,真的如同原地踏步一般。 她去参加这个考核,就算是进入神殿之后,有什么阴暗的坑,她也应该不会死掉。 如果仙人不同意,就算有千万种理由也难以促成这件事情。针对西域这件事情话语权不在他身上,只有拿到了仙令他才有资格插手,才有资格统合各方。 他看到约纳松醒来,先是冲上来关心的问他怎么样了,有没有哪里难受,接着又冲着那个年迈的老人祈求,祈求他能看看约纳松。 虽然没有直接说出自己内心之中的想法,可是华筝那意思也很明显,那便是,若是郭靖不爱我,我便不愿意嫁给他,这门婚事算了就算了。 但这不是她不想就可以的,我没有动手,马菲菲直接用白纸绳就将她绑进了后山的范围。 我在这里撑棺,撑得好好的,你一乱搞,棺材一下下的往下砸,要不是老瞎子的骨头还有点硬,估计都能磨粉了。 第080章 浴佛节 临走前,谢晏表示,如果打开册子,发现内容不符,并非黄仵作之物,暗影社还会负责继续追查下去。 售后服务不错。 楚南溪也将魏荃与北狄联系的中间人姓名地址给了谢晏,至于对不对,那也只能信任这位找不到的野史作者了。 “楚娘子!” 谢晏叫住了正要离开的楚南溪,“黄仵作这里如果有任何需要 莲尊下了云端落到地面,又重新封印了修为境界,莲春无助的抱着莲尊。 “在一层,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处的地方,主要是前台和来宾等候区和这个公司介绍。这个全息投影是我们公司和有途科技合作研发的,技术尚未成熟,所以并没有大面积普及。 老鸨对于他说的这些也是了解的一清二楚,现在四大青楼之间的竞争也是非常激烈,这事还真不能掉以轻心。 但是欧阳一出来,除了满场的尖叫、节目的热度在外也再次拔高之外。 得以脱胎换形,自然是皈依“天地自然之道”,以感恩“地母大神”对众生的慈悲”。 “老东西,别怪我,就怪你知道太多,正好你可以退位让贤,给你安排一个体面的死法。”王权德边说边对黄世仁下手。 莲千雪、莲木几位学生听了,也只好先回莲花学院报到,这事情还的长老们去“查”,这件事毕竟做为学生,能力有限,大家都拜过“大长老”起身回到了,莲花学院。 “当然可以,星期六的早上10点,我到学校门口来接你。”傅宇沉竟然丝毫都没有犹豫的就答应了。 但是,他绝对想不到,吴仁阴差阳错被救,不但没死,反而就在中都城内。 莫晗抬头看看傅宇沉外套里的,衬衫、马甲,还有隐隐显露出来的肌肉,于是摸摸鼻子,没说话,接受了外套。 “对了,我听说有人找我来着,人在哪里?”无视陷入沉默中的众人,张大镖头旁若无人的继续问道。 其实修士灵根品阶的差异,对修炼速度的影响主要是灵气吸收的速度,但是对服食丹药增进修为却是基本没有什么影响。 同样一句话,听在秦若晶的耳朵里面却让她心中一阵无语,后悔自己说点什么不好,怎么就冒出来这么一句呢? “敖啸篷,我们可以给你一个机会,交出钥匙,我们可以平分晶壁内的宝物!”华隆低声道。 楚钰施展起来灵狐九变,速度可不比科沃尔的瞬移慢,再说科沃尔因为修为限制只能瞬移百丈,这对楚钰来说只是一眨眼就能跟上的距离。 这一刻。天罚之眼仿佛变成了神兽饕餮。疯狂的吞噬着雷电的力量。眨眼间就将劫云全部吸收。天空的乌云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沈从吐出一口血,却是带着寒气,刚才那一箭可谓全部吃下,不过伤势并没有表面上看那般严重。体内惊蛰真气冲出,将所有寒气驱除,同时收紧胸前肌肉,将血液压回到血管之中。 那仙剑被血影bao住,居然没有落下,反而向外一挣,那血光如chu雪见阳,融了开去,化成红汤蒸起,仙剑剑身晃了晃,明显有些元气不足,嗤的一声向外飞去。 大山犹豫了一下,又瞥了楚歌一眼,见何君明态度坚决,这才在桌边坐了下来。 “没想到你还有这手,早知道就叫你跟我一起去艺术班了!”乔波继续说。 第081章 蛇鼠一窝 谢晏成亲后,并未替楚南溪向内务府请封诰命夫人。 在贵女们的眼里,那就是谢晏认为楚南溪不配。 人自轻则人恒轻之。 这些贵女敢拿楚南溪被绑架一事来取笑她,也有这个原因。 狗冲你叫,你不一定要冲狗叫回去。听到赵青棠的揶揄,楚南溪并未在意,她微微一笑,向郡君赵青棠见了个礼。 赵 单纯的设计业务做账并不复杂,顶多是装潢设计工程那块牵涉的会计科目多点,那时还没有营改增,合理避税的手段方法确实不少,把税点高的项目想办法挪到税点低的项目中即可。 宁舒有点受不住陈东成这样的眼神,一个灵巧的跳跃,扎进无边泳池。 “在下姜梓逸,此次前来是特意代替家父拜访贵峰,顺带来贵峰修个习什么的?”姜梓逸抢先一步说道。 下一秒,便感到一阵凌厉的风从身旁刮过,意料之中的疼痛并没有来临,睁眼,便看到地上散着的几缕青丝。 不过不从身高看,是体修还是法修,从衣服配饰甚至气质上也能一眼认出来。 因为冥匪殿的修匪在得到命令后,就由啸雪亲自出手,将那些修匪给打晕,随后二百多名冥匪殿的修士就浩浩荡荡的离开了。 “啧啧啧,今天这么乖,你不会是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吧。”我两眼微眯,看着他。 莫林没有说话,双眼看向我。只见她的眼眸中银光一闪,我便被禁锢在了原地。 “这是大陆最开始时的模样,而现在的大陆则变成了这样。”凯利的手在石头上方一划,便切换了一张图。 挂了华夏牌照的科尼塞克,光是缴纳的税钱就足够再买一辆相同的车。 唯是罗忠听到的传言,居然把秦琼形容成“身长丈余,腰围十带,使两根长槊”,这未免就有点离奇了,但由此也足可见,秦琼做为张须陀帐下最有名的猛将之一,现在河北、山东之各部义军中的名头,已是甚为响亮。 徐世绩把话题扯到问李善道对他执行山规,将那几个抢酒肉的喽啰杀掉是怎么看的时候,李善道还不太能明白,他为何突然说起这事。 片刻后,何杨眼神再度恢复坚定而锐利:“只不过发生了一次意想不到的变故而已,既然终究还是活着,又怎可因此便迷茫彷徨? 因为是特殊包间,厕所里根本没有别的客人,她可以肆无忌惮的释放自己的情绪。 那些诡异们,也都纷纷收起自己的手术刀,继续静静的看着季渊给那个诡老大动手术。 “不得不说我很敬佩你的勇气,面对我们两,还敢留下来送死。”瘦子缓慢的走了过来。 就此定下,等部曲到了岸边,那巨商的乘船至后,便用李善道此策,劫那巨商。 闪身到得何氏家族疱房,精挑细选了各种调料,又用凶兽皮做成了一张还算舒适的坐垫,何杨以神魂灵体传达指令,命铁翼螣蛇在地灵城外十余里处等待。 草,狗秦,昨晚肯定给我下套了,骂着他的同时夜卿浅也开心终于能回学校继续上课了。 苏璃拖着尾音,自己都忍不住噗嗤笑了出来。颜霜本是绷着脸的,但见苏璃一笑,她却也弯了弯嘴角,当她意识到自己此时不应该笑时,这月下美人的笑颜,已经落入了苏璃的眼中。 在许多地方,无数的魔法沙漏中,一颗颗金色时砂正缓慢而坚定地滚落着,每一颗时砂都显得如此沉重。 第082章 佛祖显灵 作为宰相夫人,虽不是外命妇,楚南溪也算站在队伍前列。 官家放鱼时,谢晏得了允许,捧着个鱼桶走过去。 官家和皇后、贵妃都稀奇得不得了,观赏了好一阵,才舍得将那两尾金线赤鳞鲤放入湖中。 金线赤鳞鲤再少见,官家与后妃也都吃过,为何还能让他们稀罕?只因那两尾鲤鱼都怀了孕,鱼肚子鼓鼓的全是鱼 身旁的璇玑公主则是撅着嘴,看了眼莫凡,双手抱在胸前,一副懒得搭理他的样子。 像脑瘫孩子,有些严重的,连自理都很困难,这样的孩子,对一个家庭来讲,就是噩梦。 “阿吉,你要再敢前进一步,可别怪我不客气了。”阿市沉声道。 她对于那方面的事情可以说是白丁一枚,一些常识还是最近研究教育片学来的的。 当然了,这可能还不足以维持,她又让莱因哈特去找zen星球的权贵,不管是威逼还是利诱,反正是想要紧办法的搞到更多的钱。 “你好,我叫黄彩梦,是来自王都的守护者!”黄彩梦从背后取下背包。 黄扎纸没有搭理她,拿起筷子轻轻戳了下铁锅里的仙人肉,轻轻一戳,立刻就给戳出了个窟窿,顿时,肉下边溢出了一股油沫子,油沫子是血红色的,也不知道是人血,还是这种特殊物质本身就应该有这种体液。 这半年来,谢菲菲无数次的寻找狼王,去了很多城市,但是都没有找到,这一次是听一个朋友说狼王在东海市,她也是冒着试一试的想法来看看,报的希望并不大,没想到竟然真的见到了狼王。 公布完比赛结果后,宋树青眉头微蹙,心中有些不满,因为在这第二关中,他最讨厌的李清风又获得了第一名,而自己的孙子再次被他打败。 但是身为大唐的国公,从战场上拼杀出来的将军,怎么可能怕这些人的目光。 如果是放在过去,张克师的工资肯定非常高,并且每次执行任务都还会有‘分红’。 冯氏心事重重,坐在自己屋中看奴才们收拾东西,陪嫁的细软及契纸早被她自己收了起来,剩下的箱笼也没什么贵重物件儿,是以到午后的时候,冯氏已经住进了承恩苑。 那太监出了翊坤宫,起先还老老实实贴墙走着,后来拐过长街,竟是朝着启祥宫去了。 天惠帝下旨,让王氏为正妻。安阳郡主为平妻。王氏和儿子住在西府。安阳郡主住在东府。 反倒是李道元,从导师的表情,和今天发生的事情中,有了更多不同的思考。 第一次尝试双面绣周苒绣的依然是帕子,花了一天多的时间周苒成功绣出了一条双面兰花的帕子。 胤禛沉吟半晌,吩咐苏培盛给允礼换了住处,又勒令允禵给敬贵人与允礼道歉。 萱姐是公司的另一个经纪人,和燕姐不和已久,确切来说是萱姐特别喜欢找燕姐的麻烦。 “我确实是早就准备好了,只是最开始人还是很少,并没有想像中的多。 叶纾特意请了一个下午的假,专门为陆景明煲了汤,要跟着他一起去医院探望老爷子。 只是,这青木杀阵是需要在树木茂密的地方才能有如此的效果,但若是不在密林的地方,又或者是敌人将周围的树木都给毁掉,那这阵法的效果则是会大打折扣。 赵北泰又打量半天赵潜,似乎要把这十几年没看的都看回来一般,猛的又想到了什么,拉着赵潜的手转过身来。 第083章 官家的决定 青衣看见有救了急忙搭话“我陪你散心,我需要消消食。”慌忙撩袍起身紧一步跟上,就怕掉队。 叶羽顿时不由的全身发麻,忽然眸光一转,但见一片红纱朦胧中似有有一方‘床’榻,在那‘床’榻似乎正躺着一人。 可鹰嘴诡异无比,竟然直接穿透了乱神盾,更是直接啄在了夏天的身上,堪比五品法宝的身体也禁不住他的攻击,顿时被啄出一个大口子,鲜血流了出来,却接触到周围冰冷的环境,迅速的冻结了起来。 蓝染绝对相信,刚才一定有什么其他缘故,他很像找出来,但弥彦那轻蔑的语气,让他很不喜。 迪达拉与悟两人咻的一声,完美的躲在总队长身后,如鸵鸟一般。 周围的人被大使的魅力夺取了目光,这才发现大使竟然是被一个男人背着的。 。。您那是沒见识过北王殿下扮猪吃老虎的高深功力。要不然。您以为幻州是怎么被灭的。 像皇祖母和皇爷爷,母皇和父后,二皇舅与二皇舅母之间那种不离不弃的爱情,她从没体会过,也没机会感受经历一场。 胡黎静一听,顿时眼前发黑,差点就昏了过去,夏天慌忙用手搂住她,心中也是难受的很。 事情安定之后,黑锋山的大军也被夏天给放了回去,继续寻找顾惜惜了,只挑选了少数的精英们入驻了黑风城。 这事儿闹得,王国庆过生日,他不可能不给面子喝两杯酒庆祝,而且当时他也的确把这事儿给忘了,往后自己当老板,肯定也少不了饭局酒局,不喝酒实在为难,方哲现在只恨不得抽自己两巴掌,当初怎么就随便开口答应。 也怪不得安藤直次会如此气愤了,她这前脚刚和周道然夸奖完东瀛士兵如何尽忠职守。 当然,在他走出餐馆的时候,某个偷吃的厨仙也悄悄地跟上来。只是那东西,依旧处在隐身状态。 剩下的人,在这样的天威之下,人马具惊!相互挤着踩踏的朝着四面的往四面而去。 不过在这黑猫发出叫声的一瞬间,江湖脑海中收到了一阵熟悉的提示音。 “真是太气了,仗着身体好冲冯副队撒泼,这人疯了么?”聚友替补席纷纷围过来,高大上抱怨道。 说完端着粥拿着饼往一旁挪挪,找了一个比较开阔大部分兵卒都能看到他的地方蹲了下来,一口锅盔一口粥吃的不亦乐乎。 7月底,方哲出国飞了一趟美国,这是他继去年圣诞节受苹果邀请之后,第二次来美国,相比于上次,这次方哲的英语可要流利多了,身份和地位,也比上次强了不少。 他东征西讨,费尽心力想要改变历史,想要让更多百姓能够活下去。 不过让江湖感到纳闷的是,这空阔的环境中什么值钱的东西都没有。给人的感觉,便是一座空城那般。 亦或者她之所以会如此想,也从侧面说明了她已经有了某些觉悟,但有了觉悟不代表就会支持。 林兴荣离开王家,上了马车,想着先回去与杜聪通过气,之后该如何做也得杜聪拿个主意。 秦老能与王凝说这许多话,多少是将他当了一个可以深造的后辈来提点的,王凝明白这些心思,于是往日里经常过来,多也把自己放在这样的位置上,彼此心照不宣的说些话,下下棋。 但是,无论是从锦衣卫那里传来的情报,还是从伯克利那里听说的信息,都没有任何可疑的地方!这不由得让赵风心中再次升起了另外一个想法,是不是他想多了? 这是一个浅显的道理,玩过人机对战的的初级玩家都懂。可是,现在在这全国职业比赛的地区赛场里,竟然还出现这样的玩家,这实在是太可笑了。 林潇更多的是和一些商业上的精英交好,可他们都是普通人,怎么可能在别墅里造成那么强大的破坏力? 无论是蜀山的人还是护国者,在面对这些不知名人士的攻击,几乎没有任何的抵抗能力,完全是被屠杀。 可能是被赫钊狰狞的面孔给吓到了,又或许是认识赫钊这标志性的白色眉毛。 “那生灵是什么模样?”江海见它如此灵性也想从它口中得知它所看到的东西。 “唐……这位神秘……大哥,能不能帮忙解决掉她?你放心,你想要什么条件都可以提,我慕容浣纱会满足你!”慕容浣纱看着唐夜说道。 而山姆和皮特,都是悠闲自在的抽着烟,连看都不去看第一张底牌,他们眼中有着强烈的自信。 时光沙漏:调控试炼之地的流速,每提高或降低1单位相对时间流速花费100试炼点/天。 黑龙没有说话,他的神情呈现出悲伤,那是何等华丽的演技,才可以让一只臭名远扬的黑龙,怜悯众生。 至于为什么是这样,只能说在某些圈子内是一种近似于行规的东西,大家都很自然地觉得事情就该是这样才对,至于有没有道理,那个不是问题,大家都能够接受的才是真理。 不久之前的长毛,宛若是个野兽似的。他身上,处处都透着暴戾的气息。不仅是对外人,就连对他自己也是毫不留情。 逸轩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却始终不能和她对视,气氛变得有点儿刚刚。 曲森当然不知道自己头脚离开,后脚宿舍里的几个“男三八”就在背后讨论自己。 “是我呀,青雨,你这短时间又这么忙吗?都不理睬我了。”电话那头传来慕青雨熟悉的声音。 沐辞在墨归念回到墨家之后就立刻派了青烟过来,传了几句话。其实暗地里就是想要确定墨归念在宫中有没有受委屈,墨归念觉得好笑,又认真的将这边的事情挑能说的告诉青烟,让其告知挂心的沐辞。 第084章 楚小姐有了新想法 只能说那水鬼有些本事。 刘冉和谢昶去找谢晏时,其他北戎人没注意,水鬼的锯子也一起放在柴房里。那水鬼醒来后,不知怎地解了绳索,用锯子锯断窗栏,跑了。 “还是很谢谢你们替我小叔出了气,还把他从湖里捞上来。” 楚南溪将裙子口袋里的糖都掏出来放在桌上,笑着对刘冉道,“至少现在我们知道,亲水 就在我抱怨的时候,远方出现了一个巨大的身影。黑色的全身贯通着幽暗的白骨,头如牛,脚如马散发着一种君威天下的气势。 豆包子点了点头气势汹汹的说道:“好的,我不会让哥哥失望的。”我满意的笑了笑,在吸了一口气“虐人盛会开始咯~”众人。 此时,这位仁兄看到,围攻而上的人,全部被打飞了,不过他们似乎比自己幸运一点,这两位明显要留情一点,不像这个少年,将自己直接踢飞,还踢向墙,这不,已经撞进去了。 周淑美也不是个蠢笨的,听萧希微这么一说,自然也就明白过来了,虽然心中仍旧堵得慌,但是,她当真没有别的选择。 只见那飞行物剧烈地颤抖着,表面开始变形,随即出现坑坑洼洼,一道道细微却又清晰可见的裂纹逐渐浮现,裂纹越来越长,蔓延覆盖的面积也越来越大,火焰滔天。 听到系统的解释,晨风突然有些兴奋。难道系统最近搜索到了什么东西了?好奇之下,晨风出声问了他的疑惑。而系统最终又丢下了那几个字——不在范围之内。这让晨风有些无语了,但是也能理解。 他那只粗糙的大手好像很久没洗过一般,就这么对着林威的脸蛋抽去。他想用刚才抽陆腾龙的招式对付林威。场外,陆腾龙见到中年人的动作,他的嘴里也微微抽了起来,他可是亲身体验到那种被抽的滋味,现在还火辣辣的。 当天晚上,荣王府内的一个老嬷嬷晚上起来夜宿,但是确闻到一股烟的味道。老嬷嬷四处看了看,发现安平郡主房间的那个方向好像在冒烟。 我硬着头皮砍了上去,发现这丫滴血才扣100滴,太少了。根本把僵尸打的不痛不养。 “这下麻烦了。”原本如果是大乘修为的话,尽管这些变异黑人逃脱,宁拂尘也能够轻易找出来随便解决,但是现在境界跌落到了现在的这个地步。 中海局保镖虽然不像之前叶将军他们那伙人那么神秘,但是能穿上那层皮的,他们的身手和能耐,远远不是他们这些普通战士能比拟的。 苏寅政心里挂记着乔宋,她明天十有八九要去医院探病的,也就没准备留下来住。 “也没受什么苦,不过是整日困在宫里不得自由罢了。”素依听得她面有担忧,心中一暖,说道。 “也不是没有办法,需要你和梅杰财长商议。”笑过之后,李辰正色的说道。 手指按着呼叫键,赵子弦想了想还是将手机扔在了一边,这个时候,叶若还在上班吧。 烟雨便看到之前带了她出春华楼那位李公子,被反剪了双手,绑在桌角上。 钟离扬找了个借口,其实也不算借口,既然闵素素怀着钟离陌遗腹子的事情轩辕昰也知道,他想要从对方眼皮子底下将人带走,自然是要费一番周折的。 李辰到马德里,更多的原因是想要近距离看看知名的皇马战队。只是此时的皇马,人心散乱,去年的球员罢工事件更然皇马蒙羞,伯纳乌球场在秋风中萧索的耸立,根本没有后世的豪气与贵气。 第085章 赵县令的罪恶簿 《钱塘尸账》在烘了一日之后,纸页变干燥,黏连的纸页边角有了松动。 书桌前的楚南溪,小心翼翼展开账册,用细竹丝做的小镊子,从松口处夹住纸页,轻挑慢分,遇到墨汁黏连阻力,则要喷洒温水,如此反复。 看到有些字迹只差一点就变成糊糊难以辨认,楚南溪只能庆幸,暗影社的人找到它时,并未强行翻看。 不得不说,他太相信叶战的单兵素质了,根本没往这五个位置都是敌人故布疑阵的方向去想,所以当听到冷鹰的汇报后,他第一反应就是撤退。 温热的大掌在她身上游走,弄得她一阵阵颤栗的,明明才大战了一夜,可被季恒这么一撩拨,沐之晴又想继续了。 对方虽然看似在开玩笑的说,但绝非是玩笑话。若再次拒绝的话,肯定会如这仆从所说,会被绑着过去。 万一陈陌记仇,回头偷偷地砍兽族一刀,比如给剑圣下调几点攻击力?那可真是哭都没地哭去。 莫一鸣沉吟一声,没有去理会身后的人,脚掌一踏间,顿时化为长虹冲上天空。 苏庭皱着眉头,想起刚才跟国师的交易,回想起来,总觉得有些古怪。 放在人间之内,面对寻常宗派或是散学修士,往往是同等境界,足以碾压对方。 古洛斯特眼睛里燃烧着剑压化作的熊熊火焰,火焰隐约中化为了一个王座,古洛斯特本人正高举权杖,如俯瞰人间的无上帝王。 眼下林若曦又说不出口,谁让林若绣正在气头上。林若曦此刻慢慢的转过身,坐在吕氏床边,静静的守候着她,等到她醒来为止。林若曦丝毫不觉得他要娶顾一慧有什么错,遇到喜欢的姑娘,不能放弃。 那被莫一鸣握着手臂的人,此刻依旧嗷嗷直叫,甚至依旧疼得跪在了地上。 百米移动靶射击,吴超虽然没有打破校纪录,但却在最近的一次考核中拿到了九十五分高分。 这一次,这件宝级上品的法宝通过了凛冽的罡风,然而,虽然是通过了,可在到了其内部之后,立时就像是被风沙洗涤过的一般,千疮百孔。 虽然她不知道傅羲凭什么可以治疗自己的父亲,但她就是相信他,这是一种直觉,更是一种信任。 面对着凶的剑气,埃尔法只得不甘地怒吼一声,慌忙纵身后退躲闪了过去。 在方雨樱背着方逸离开金戎大厦后,宋无良留下清理现场,不过随后蔡芹就带着龙组的人来了,以正规的手段清理现场。 旁边的布莱克全身被汗水打湿,连巴克委员都认命了,他还有什么不认命的,也只好闭上眼睛,等待死亡的降临。 众人议论纷纷,都觉葛老会站在项昊这一边,针对神盟的二长老。 接着,又有几十个妖修发声,都说是黑狐神撒的迭空香,为何天地意志没有降下天谴? “落无霜。我轩辕家哪里对不起你,你居然做出这种不知廉耻的事情来,你别忘了,你丈夫还没有死,你还有儿子!”轩辕霸咆哮道,声音如同一只震怒的狮子,声音回荡在整个客厅之中。 不要多想,这个会所并不是和嬴征开的那个金碧辉煌的会所一个性质,从其名字就可以听得出来,这个会所应该是某种高雅之地。 说话间师徒二人回到正房堂屋,却见景蕴与罗老先生相邻而坐,隔着桌角凑在一处相谈甚欢的模样,洛娉妍不由得抿了抿嘴,便是罗先生也是讶异不已。 第086章 假如世界碳化 “爸妈,我没事了。”从醒来的时候楚逸感到一股股的热量从心脏源源不断的涌出,修复着损伤的身躯。虽然楚逸此时很想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不过看到父母担心的神情,楚逸还是忍了下来。 使劲揉了揉眼睛,他企图堪破幻象,以便能够看清眼前之人的真面目。 “放心吧,我相信离。”时阳淡淡一笑,那个忧郁男子,无形之中让她有一丝的安全感。 苏老夫人在角落里看着孙子的笑容,脸不由得也跟着笑了起来,只是脖子后突然被打,眼前一黑便晕了过去。 听他这么一说,龙隐轩也顾不得形象,坐到草地上大笑了起来,如果让苏易安听到这话,只怕又得和他拼命,不过他还真想不到银婆和三师傅听到这话会是什么表情? 节目录制完成,中南赛区七强全部产生。晋级的当然是高兴,没有晋级的一脸痛苦。 你这家话一声不吭的飞走了,谁知道你去干什么,如果你那个零件出来问题,想不开咋办,难道自己要傻傻的跟过去。 齐辉点头,董健这话比较务实,与其在这里争论不如去走走转转,多听听、多看看。 许姝不以为意,“这是御花园,宫中人多,许是个路过的也不一定!”正是因为这个,刚刚许姝才没有留意周围的动静。 南芸儿,不……是赵芸儿,顿时站直了身躯,有些紧张的跟着赵睿踏进了张家大门。 多到整个时空基地所有研究人员,都陷入到熬夜通宵废寝忘食研究的地步。 等她把那些年的遭遇平静的叙述完,在座的夫人都被惊得目瞪口呆。 打坐念经,扫除心中的杂念,忽然从耳边传来一种幼兽般的呜咽。 在用观法只观其形,不得要领之后,这些人居然打起了卜卦罗克的心思,这份心思纯不纯暂且不提。 而且这一场家宴,也是各门各派人最全的时候,三十六贼那时候还是各派翘楚,当时名震异人界的大盈仙人三一门门长左若童也还活着,吕家双壁之一的吕仁也没有牺牲。 专挑着上课时间,走访各班教室,看看哪个家伙在睡大觉,或者不认真听课的。 关于摄神取念术,邓布利多就是这方面的大师,伏地魔这方面也不弱,斯内普玩的也还可以。 随着箭雨的不断,又有几人受了伤的,林远秋让大家暂停了丢石头,只抛出点着火的油瓶即可。 还有,这些纸张若是浪费太多的话,到时肯定还得自己掏银钱重新再买。 就这样把安澜上上下下的打量了一遍,杨靖宇这才询问她出现在这里的目的。 敖兴风对付这样的敌人唯有一招,唯斩而已,对付这种粗俗的敌人,在精妙的剑技也没有一刀连人带兵器斩成两半的震慑力来得大。 “别回头,有高手。”张纵横不动声色道。菜鸟那么久,成长了不少。 察觉到齐炎不妙的境地,颜卓不再多说,直接下杀手,与吴常厮杀在一起。 九幽火莲似乎感觉到了危机,它忽地拔地而起,九瓣莲花悠悠舒展,其上华光璀璨,熠熠生辉。 这些骄子将歧黄杖转过来,转过去,你看看,他摸摸,愣是什么也没发现。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汤姆也在试着在和他用五星语交谈。 钱江市现在的四大家族——叶氏家族、夏氏家族、孙氏家族和李氏家族。 苏辛虽然躲在水晶塔内,但是他却能清晰地感受到水晶塔的状况,那锋锐的兽爪已经完全贯穿水晶塔外表的神力,直接抓在水晶塔的表面。 苏辛有些变了颜色,这头妖兽仅仅只是蜕变到了第三形态而已,力量却提升这么多,这头妖兽究竟是什么东西,怎么会强大到如此境地? 而且他也发现了神秘组织成员们的一个弱点,那就是喜欢摧残自己的对手。 回到家以后,魏财拿了些钱和证件,立马带着自己的妻子儿子往边境跑,通过特别途径越过了边境。 马哲根本没有应对记者的经历,见到大家等了自己那么久,实在不忍心就这样跑掉,于是停留在原地等候他们围上来。 被石化的巨龙好像是一坨山疙瘩一样从天而降,在地面砸出一个大坑,也在众人心中砸出一个无言的震撼。 然而,穆辰东并没有要把人参递给她的意思,而且直接用嘴咬着人参,两只手开始解腰带脱裤子。 比如第一变,可以让手臂达到平常一全力一击的力量,第二变是两倍,以此类推,三十变就是三十倍,五十变是五十倍。 第087章 耶律延德来了 相比第五明的吐血症,楚南溪觉得自己的嗜睡症简直算不得生病。 而且,去府学这一来一回晒背,好像她的嗜睡症真的好了。 “徐院正还真是神医啊!难怪他是替皇后娘娘看病的。”春花端来补气血的药,后边跟着的小丫鬟则拿来一个小食盒。 “那是什么?” 比起药,楚南溪对食盒更感兴趣。 小 “这是曾老师他们电台的宣传海报,【双人】海报!”展博乐呵呵的笑道。 按照这样计算,属性越高的时候,需要的血清卡数会翻倍的增加,9000卡的血清值用不了多久会被全部扣完。 巫清泉轻轻的把八颗钢针拔出来,之后伸手抓住它的尾巴,把它从树身里拉了出来。 若皇后真是自己的生母,自己的生母和龙天宸的生母长得像,而且最后还都跟了同一个男人,这怎么想都有些奇怪吧? 你们算是比较幸运,这些任务的定位消息,应该算是比较准确的。 徐老师让他们有意向让孩子过来上课,也比较好说话,带了他们进办公室,给圆圆拿了套练功服一双鞋子,还给她提供了梳子夹子这些。 因为除了这纸张的颜色奇怪一些外,上面并没有任何标注,哪怕一个字的提示都没有。 遂思索了片刻,准备同萧娡等人回到建康去,"或许今年便有机会看上一看!"萧明月微笑道。 很多地方在年初七就开年了,过了年初七也几乎不拜年了,大伙去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 村庄不算大,观屋边的物什都是平日生活所用,按时辰来算,也正值生火做饭的时候了。 先不说白天宇这个传奇的分量,就说每一任冰大学生会主席,在全国同级生中的实力,就不会低于前三,就足够证明这个模式,确实是有可取之处的。 灰蒙蒙的雾气中传来声响,江辰川低下头,听到了男人的怒吼,当然背后的声响诡异得有些不太正常。 方才别人都看着朱棣,可他却看到自己踢起的那根巨木飞在半空力竭下坠时,这郑和身形兔起鹘落般腾起一掌。 徐知木拿起皮皮虾剥出虾肉,放在了二老面前,二老这已经多久没吃过海里的玩意了,就连河虾也不舍得吃。 他还以为徐知木是在吹牛逼来着,但是下楼看了看,发现还真是没见徐知木的人影。 包元乾咕噜了一口唾沫,脊背发凉,包大叔说的不错,自己这提刀猛砍的路数竟然有这么多致命弱点。 第二位筑基圆满境界的修仙者是一位年约五十余岁的瘦高老者,他的对手是一位筑基后期的修仙者。 “好。”天河夏里点点,睡衣的耳朵跳跃了两,显示这她的心情愉悦。 刚才跟黄老太互扯了一下,今天早上出门梳的很好的麻花辫,都被弄乱了,但气势一点也没输。 乐盈也懂陈兰英什么意思,她现在的经济情况,再去找其他房源,怕都不负担不起,这里的价格已经算很便宜了。 “宝宝……”林海音迷迷糊糊的,半眯着眼睛,瞧见了粉雕玉琢的婴儿。她伸出手去,轻轻地碰触宝宝。 “我只是想要出去方便一下,不会这都不允许吧。”看到这徐头领这般凶神恶煞,慕云澄底气明显不足。 又跟了一会儿,却见夏红芒停在了李记药铺门前,回过身四处观望。 第088章 我想你了 见阿蒲还在犹豫,楚南溪当机立断道: “可是关于北狄遗臣耶律延德?” 阿蒲大吃一惊,忙问:“夫人早就看出我们是北戎人?那夫人和谢相公为何还愿意帮助我们?连耶律亲王......你们也知道了?” 楚南溪忽略了最后一个问题,只道:“你们的仇人是北狄,刚好我们也是。既然有共同敌人,为何不能放 花君眼珠轻微颤动,玉手抚上,记忆之水回流,这是她生平最喜欢的一条粉色裙袍,只不过三年前爬树的时候被树杈刮坏了,而且因着针脚特殊,满长安的绣娘谁也不会补,所以就搁置了,去年临冬再看时,已经被虫子蛀了。 众人愣住了,太极王子更是懵逼,暗想自己手势还没有完成呢,怎么这两人就直接被干趴下了。 萧远山只觉忽的体内内力涌动,使劲打出一掌,果然是内力尽复,刚要张口说什么,猛然发现自己方才运力时那几处隐疾竟都不疼痛了,顿时更将孙旭奉若神明。 那棋盘两边的二人自然是丁春秋与苏星河,而地上的却是苏星河的门人,“函谷八友”。 宁采臣见上官倩情绪不对,似乎要哭,他以为是感动的,更是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曲晨曦顿时垂头丧气,要他一时半刻改过来,恐怕也是不容易的。 拜德堡无论内外,都是把守严密。但守卫并不进入房间查看,因为在他们看来,如此严密的地方,怎么可能有人潜入呢? 吴昭三步并做两步大步跨过去,边走边从随身的皮包里拿出一张纸符,口中暗念咒语,冲到二太太身前,将纸符啪地贴在二太太脑门上。二太太立时止住哭闹,呆立在原地,身体保持着挣扎时候的姿势,看上去无比的诡异。 “你还真坚强,要是我像你那么大的时候我可受不了这种事情!对了,听说你可是Y市的人,作为东道主,你不请我四下玩玩?你要知道,我可是吃货,你们这儿有什么好吃的?”胡熙道。 现在正是早上,非正常人类研究中心内的成员们正吃着早饭,而路莘莘已经让人替东南准备好了。 要是之前他们真的听从顾元喜和顾青河的话,背叛了唐炎,投奔落云宗的话。现在不光会错过这么一个天大的机会,甚至还可能导致顾家覆灭。 “哥哥,你厨艺学的怎么样了?炒的菜好吃吗?”林梓涵迫不及待的问。 刘风现在的血脉也是帝血,只是升华的帝之血脉,他本身还并未达到帝级层次,可就算这样,他的血也充满了奇异的能量。 其实他对于林羽是不惧的,凭自己现在这波人,拿下这个道士还不是十拿九稳。 可是如此强大的水晶宫,竟然被魔影一拳轰飞,并且震得杨诗雯嘴角溢血,那张精致绝美的俏脸瞬间变得惨白如纸。 “到底是谁,好强大的威压,并且能够这么无声无息的出现在我们身边,如果刚才在我们战斗的时候发动攻击的话!”结果已经不敢想象了,所有人不约而同的朝传出声音的方向看过去。 当我们走出来的时候,兵老还是一副意犹未尽的样子,也不见他说话,走出帐篷的瞬间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眉头紧皱。 “现场留有的痕迹,确定是洛溪留下来的。”凌虚云检查了一下现场,发现了洛溪的衣物残留。 第089章 夜宿余杭县 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楚南溪好奇地看着这九百年前的余杭灯火。 青石板路在车轮下发出沉闷的声响,县道两旁的喧嚣却并未因夜色而沉寂。 “这是县前街,整个余杭县就是这一条主干道。往前走不远就能看到县衙,县衙旁边有家藕粉圆子很好吃,你若是喜欢,一会安顿下来,你可以叫春花出来买。” 一阵新蒸米 后来还是徐正海提了一嘴,他们才猛然想起来的。所以姐弟几个一商量,就决定年三十儿过去一趟,顺便上坟、烧纸、磕个头。也省的家里供奉了。 再往后的浮雕上矮人们开始扎起用不同的胡子,通过胡子的缕数来分成一个个阶层。 顾萌没有说话,只是泪水朦朦的看着他,两人在病房里陪老太太聊天,老太太的心情不错,只不过身体支撑不住,过了一会儿又睡去了。 这些东西可是他以后开博物馆的基础,也是他成立霍夫曼家族基金的基础,雅尼克和他都相当重视。 周南虽然在哲学方面研究的深度比不上他,但是在知识的广度上,却要超过这个时代的任何人。 一时激动之下,甚至连父母送给自己的和田宝玉还在汤姆斯手里的事情都忘了。 对于东方的草药,他不像是普通人一样,是当做巫术来看待的。因为在西方的化学工业发展起来之前,草药作为人类健康的最先进治疗方式,已经持续了几千年,这不可能是巫术。 爷俩出了杂货铺,二人就直奔布庄那边去,一路上爷俩有一句没一句的闲聊着,基本上都是徐亮问,徐苗答,倒是不尴尬,什么都能说。 当那石头人足有三丈高之时,地面才是不再向上隆起,石头人也是完整的出现在了地面之上。就在石头人全部出现以后,地面也是停止了晃动。 \t一句话,把责任推到了林肃头上,林肃也不怕什么,也不是头一回往自己身上推事儿了,而且刘锦荣也没说错,确实是自己找上他,提出来的问题。 可唐尘还是这么做了,因为他手中的裂魔之刃和过去已经不太一样了。 一个浑身肌肉的男子从一旁走来,手里同样拿着武器,王元认出了这个家伙,就是刚才在路上被自己车撞飞的那个男的,此刻看起来年纪也并不大,顶多而是出头的样子,虽然一身肌肉,但是也掩盖不了一脸稚气。 魏启明见罗阿姨领着余刚过来,脸色微微有些惊讶,余刚则带着得意地神情朝魏启明望了过去。 就在许墨将要把大将军捏到面前之时,一股浩瀚得如同天威般的威压直冲过来。 杨明冷笑一声,面对张迪这个无赖,他已经无话可说了,当年在学校的事情,他确实年轻气盛,不过,张迪就更加的卑鄙无耻,阴险狡诈了。 姑娘不甘心,却也没有办法,人家已经结婚了,她还能怎么办?更何况,她的儿子不是男人的亲生儿子。 而且巴蒂斯还是唯一一个没有战斗帮手的人,唐尘那边是娜塔莉亚,沃尔夫那边有冷月和无心姐妹俩,梅琳在守着上官心月,于是巴蒂斯的支援就只有在这种场合战斗力实在是派不上用场的艾薇尔姐妹俩了。 柳辰阳将他一把推到暗梅面前:“你知道怎么做的。”头也不回的走掉。 至于其他的兄弟,有几人露出“鄙视”的表情也不算很奇怪的。不过,有一点必须要说的是,他们都很高兴。 第090章 劫狱 谢晏走了好久,楚南溪脸都还是热的。 自从确定恋爱关系,这男人便越来越肆无忌惮,楚南溪怀疑,他骨子里是不是就这么“坏”......对别的女人,是不是也这么坏? 恋爱中的女人总是患得患失。 不是矫情,是她在爱里。 “小姐,东西都准备好了,我们真的要行动吗?”春花也换上了一身深色衣 激战之中,只听魁星怒吼一声,摇身一晃,已脱出斩妖剑光,逃到了远处喘息未定,他身上那品相不凡的金甲已然片片碎裂,数丈狮身处处鲜血淋漓,显得好不凄惨。 “嘭”地一声,夏寒的骨魂直接从俞诗诗的脸边划过,最后是穿透了她身后的墙壁。 “豹哥,多谢你过来救我们,不然真的要倒霉了!”任杰和韩光心有余悸的说道。 早上凌天醒来的时候,可欣已经出去洗簌了。两人吃完早餐就到学校上课了。 如果不是考虑到李志东的情感,他才不会扯着嗓子虚伪的大喊疼呢。 “邀请几位三境魂尊高手前往。每人只能挑选一件。谁在寻宝过程中出力最大。谁可以先挑选。”楚歌眉头一皱。看了一眼方口大鼻的秋家家主。露出冷冷的笑容道。 “轰~”在禁大人控制下,九重禁域的空间力量高度的凝聚,好似炮弹一般,轰击向了楚歌,想要将被九重禁域缚束的楚歌轰杀死。 肖寒知道这肯定是见他没有什么行动而水他,只怕下次来又是另外一个理由搪塞他了。可人家是领导,有什么办法? 龙漠轩随即恨不得咬牙钻地,今天是怎么回事,他怎么老想到凌雪薇,怎么会一直拿冷雨柔与凌雪薇做比较? “玉面散人,”楚歌眉头一皱,脑海中隐约感觉自己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这么名字,陷入到了沉思中。 或者说敌人知道些什么,会集中针对风素瑾的父母,或者是风素瑾姐妹。 沈翩跹哈欠连天的回到沙发上,窝进程致远怀里,和他一起装模作样的看报纸,看着看着就耷拉了眼帘,渐渐睡着了。 薇薇安听罢,也捂着嘴笑了起来,笑声很甜,仿佛能唤醒整个春天,在一旁的拉克萨留斯嘟囔着。 喊罢,特雷西挥动长剑,一招斩龙爆炎流击出,愤怒的火焰向着城门之上呼啸而去,伴随着一声惨叫,对面刚才讥讽特雷西的将军瞬间从城墙之上摔了下去。 穆双双有意无意的引导着穆青青,果然,穆青青听了她的话,眼神中顿时就多了一些自信。 直到此时,他们才是明白,叶凉之所以离开,不是怕闽元浩,而是因为,在他的眼中,闽元浩连做他对手的资格,都没有。 在她的记忆里,君墨寒对她真的很好,一直都是呵护着保护着她。 “对了,不觉叔叔,你刚才说到牛眼泪,原来这东西真的能见鬼呀。”荼蘼接着说。 还好还好,总算还听得懂道理。虽说她会游泳,可水性到底还是不太好的。 看到这一幕,夜鬼却不敢再往前,愣在了原地,天机虽然早有准备,此时却也感到不可思议。 一个普通演员,想要演好戏不难,努力钻研十年就行。但一个长着绝美容颜的演员,想要演好戏,却必须比旁人更下功夫——人们很容易被她的姿色吸引而忽略被美貌遮盖的演技。 而北堂燕怕苏莹莹时不时的犯抽,所以殿内伺候的一般都只有苏莹莹一人。 第091章 没脸没皮的社主 看着墙头最后一个人影消失,楚南溪再次握住自己手腕,刚才拉砖墙门时,她手腕被扭伤了。 得赶紧翻过花园隔墙,回到他们的厢房。 本来县衙里两处起火,已经乱透了。 女狱里无囚犯,无人关注。 男狱里一群狱卒、解差正揉着脑袋坐起来,人人都喝得醉醺醺的,大牢里别的囚犯没少,偏偏少了那两个今 同时,众人都知道,那个地方下方并不是空心的,与其集中火力攻击那个地方,还不如在周围开辟出一条通道出来。 突然间,几道身影踏空而起,伫立在半空凝神搜寻着,各类庞大的妖兽冲天而起,载着主人在高空盘旋,寻找刚才令人警觉的声音。 终于,在柳茹叶的询问当中,祁万道神色狠狠的变幻了无数次,深吸一口气,沉声道。 眼看着岩才仍旧拽着袋子不松手,简亚赶紧回身,一把拎起了他的后衣领,强迫他放开了手里的袋子,就将他扔给了姚铁。 “呼,我毒素除去一多半了,先冲上去!”杜萌稳稳骑在阿柴背上,抽出青玉剑,准备冲锋。 而出了这禁制的范围,却是一片的草原,虽然其中也有一些高大的乔木,但是乔木的数量并不多。 这一刻的王昊,感觉自己体内蕴含着无边的能量,他渴望战斗。而他希望的战斗对手,最起码是半步万象之人。 众人眼神一凝,衣广也是一愣,在他轰击的位置,出现一个大坑,但这坑内……却没有人,即使衣广力量再大,也不可能将许华轰成粉末。 我居然被踢飞了?贾伟兆心中有些难以置信,只感应的对方身上的生命力是跃迁过的,也不比自己的多强大,为什么自己连他刚才对自己的反应都没有看清楚? 赵美人讲述到这里不禁声泪俱下,似乎所有的悲伤就只能以这种最直接的方式表达出来。 卓阳这会儿已经看清那老人的样子,瞧这一脸愁苦的皱纹,多像一条条干涸的沟渠!形如枯槁,手臂一抬,手还在颤抖着,她可怜兮兮的目光中似乎带着这人世间最后的一丝期盼。 在发达的第三次元,米悟德研究的生物机器人,已经和人类差不多一样了。 唐憎连忙笑嘻嘻的走过去,将巨钳接过来,还挺沉,看了看巨钳上沾染着的血迹,以及正在旁边挣扎着的一个鬼魂,唐憎就忍不住的一阵胆寒。 能够迈入太乙境的存在每一个都是恐怖无比的,齐天寿身边现在虽然有着巨灵神和雷震子在,但是如果对上太乙境的大妖,或许根本不是其一合之力吧? 齐天寿手中还攥着三次召唤神仙的机会,一次普通抽奖,一次限定抽奖,以及一次召唤妖兵的机会。 柳广博非常神气的看了眼远处和全不凡说话的米悟德,眼中满是讥讽。 执着张飞的黑手一起朝族院走去。转头时看见周围的族民尽是满脸的疑惑神色。 吃过饭之后,连云城便有些累了,他的身体仍然很虚弱,不过要比早上的时候好太多了。玉卿在一旁看着云城大哥慢慢恢复着,心里也是高兴的很。 虽然这个技能并不是完全的正面效果,也是有副作用存在的。但麻风侏儒并不在乎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因为除了痛觉隔断之外,他还获得了不少其他的“神技”。 在他眼里,林浩就是那种大隐隐于市的奇人,那百般神奇的手段,岂是那么容易学习的?况且,这种高人怎么可能随便收徒呢? 第092章 亲夫妻明算账 可是,这些也是她咎由自取。为什么,她就这么的爱钱呢?难道,就不能,像他们两人一眼,找份工作,靠自己的双手吃饭? “嗨,没事,这不是那孙子在呢么!正好我跟他研究一下剧本!没事!”林木说道。 对于一个农村家庭来说,一年收入五六百万,那简直就是一个遥不可及的梦想,连做梦都不敢梦。 我被带的往前一冲,整个蛇头就毫无美感的抵在了我的眼皮上,我心里不由打了个突。 “你似乎知道沈心煜已经离开这里,或者说,你知道沈心煜在哪里,我说的对吗?”而赵天磊并没有表现的向武轩那样激动,望着对方平静地问道。 话说到一半,虽然不知道管明心理变化,但双星很明确的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该出现,什么时候不该出现。 不一会儿,饺子就包好了,叶窈窕开始煮饺子,冰箱里还有几个现成的菜,想必是管家离开之前就准备好了的,叶窈窕把那几个菜加热了一下,再盛了两碗饺子,一起端到餐桌上。 徐超看晏颖又趴在桌上昏昏欲睡,顿时皱起好看的眉眼,眼底的担忧多过愤怒。 林木说罢端起杯子把啤酒一饮而尽,他喝完之后把杯子递给服务员。 她这才回忆起来,龙哥在出事前的几天,曾经来过她们家的花店买过几次花,一定是受薛夫人的指使,来她们店里打探消息,寻找下手机会的。 直升机悬停下降,闪了闪搜索大灯,向底下村民示意,别突然靠过来,巨大的下旋气流很强烈,可以把人给吹翻。 当李晨风细细数过之后,居然神奇的发现这八支队伍人数全不一样,从一到八,每个堂院一个数字,总计三十六人,所以细说起来,其实药王院的四人队伍已经算是人少的一个了。 而凌锋的条件是一颗价值相近的金丹或者五阶妖族内丹。随着修为境界接连提升,他对修炼资源的品质要求提升了,品质太低的内丹需要耗费时间去精炼提纯,而且可能导致真元品质降低。 感应范围升级,是海洋之心每次升级的固定项目,肯定还有其他效果!强化完以后林浩迫不及待,连接感应尝试。 具体项目,什么演员、拍摄、技术上的各种问题,都交给导演曹鹏,他拍网剧经验非常丰富;场面麻烦找柳家张家。 茉莉睁开了眼睛,此时她的眼中已经噙满了泪水,泪水顺着其脸庞上滑落而下,同样形成了两道“帘”,只是这两道帘着实让人心痛不已。 阳牧青瞟了一眼她的牌,不禁扬了扬眉,这么好的门子,很有自摸的把握。 国师眼底闪过一丝幽光,白鹭真是惊才绝艳,不惜耗费残魂本源,以无上虚实神通将各种秘法奇功灌顶诸学子,巧借众生之力与气运,与她全力一搏。 作为与自己角色相似的“亚瑟”雨果一直不知其真是身份,对此雨果也有所理解,毕竟就连自己一个无名之卒都不暴露身份,身份更为特殊的“亚瑟”更是如此。 然后,凌锋开始创造牛头、马面等冥族,用来协助十殿阎罗,维持冥界秩序,送阴魂轮回。至于十殿阎罗,他准备从死去的英灵之中寻找。 荒野区最不缺少的就是异兽,周围的草丛里,荒地里,破败的村庄里,不时可以看见异兽的身影,有的异兽还在相互争斗,吼叫连连。 一首歌就那么的顺了下来,让于国有点如痴如醉。等到对方唱完,于国还是坐在一边打着节拍,这个状态下的于国,是杰西卡辛普森从来没有见到过的。 “你可以过去了!”镇守者说,他不再出招,他已经明白,自己无法战胜眼前的人。 要知道,斜月世界是菩提道祖自己创造的世界,在斜月世界中,就等于处在菩提的领域之中,他可以调动世界之力,随时镇压杨玄真。 沙龙威走进一看,发现这就是一坨四四方方生铁疙瘩,上面密密的布满了一排排整齐的孔洞,每个孔都不算大,却是刚好能装进去一支弩矢。 拳头变得染上漆黑武装色的雷格,企图砸开天王构建的枯木牢笼,结果他的眼前再一次浮现出伊姆的重瞳…就是这种无法抵御的凝视,导致他刚才没来得及躲开,现在更是将他压得难以动弹。 印第安纳步行者这个赛季的表现不甚理想,丹尼·格兰杰的表现并不好,这让许多印第安纳的球迷将他们的爱转移到了安生身上,是他将去年在印第安纳举行的NCAA最后四强战的冠军奖杯留在了印第安纳。 庞统甩着胸口上那道皮肉外翻的伤口,大拉拉的坐到老黄旁边,自愿做了第一个试手的。 日子又重新回到正轨,林玫不可能一直呆在昆仑城,她在羊城的职位还保留着,长空已经痊愈,她没有留在总部的理由,便与众人告别,启程返回羊城了。 我们没有进那些厂房,只是在外围观望了一下,只见大量瓦罐运进厂房,又被捂着口鼻的陆行鸟拖车运出来,显然生意相当兴隆。 “讨厌了,你不要逼迫我们的伟人。”赵亚英又是赶紧出来保护“老公”。 “这人”我眯起了眼睛,看着一位颇为年迈的老者,这是裂界的一员,全身藏在黑袍之中,但是刚才那一挥。却让他的手掌暴露在空气之中。 猴子不懂得高级生命之美,于是只能带来错觉——比如一些脑残超人认为,这样可以……修真。 我只觉得一个柔软的怀抱,将我拥入,而后终于没有倒在地上。”没事。只是饿了。”我肚子叫了两声,有些尴尬的说道,之前因为领悟枪势,耗费了许多能量。如果安子晚走一步的话,可能就会被他看出破绽。 现在的他,即便进入到梦境之桥,也做不了什么,但至少。可以通知慕容馨,让她知道这个造神计划。 第093章 天目山 翌日清晨,林县令来汇报昨晚“山贼攻打县城”的最新进展,巡城司抓到三十几个可疑人员,正在公堂受审。 谢晏过去看了一眼,并无北戎长相之人,他便与来县衙接他的余杭班荆馆管勾、都知一同前往班荆馆。 楚南溪也没闲着,她推掉林夫人的陪伴邀约,带着春花出了县衙。 果然,刚在一个茶铺里坐下,她便见 “就是,我们明明是做好事的!”琦琦站在郑建的身旁,愤慨地抱怨道。 若不是苏然提起,彩悦还真没注意到自己的声音和之前不同了,听起来像个上了年纪的老奶奶。 而下半场一开始,两支球队都从防守做起,因为打球人多,此时根本就不用担心体力问题,谁累了找个机会下去休息就是,反正下面坐着都是可战之士。 就在他目瞪口呆的表情下,于穆化成一株钻地贼,钻入乱石之中。 “我这号可能会让你感到不适。”即将落地的时候,唐皓笑着说。 碎石就是在这样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磋磨之中,渐渐化作了风沙,行走在其中,一不留神便会吸入满腔的尘土。 向以星被舔得咬紧了牙关,眸中散发出娇媚的水汽,低头盯着他的脸,仿佛在犹豫着,到底是要阻止他,推开他,还是想让他继续。 “是的,只要这局他们能进入前五,再拿足够的击杀分,就可以把分差一下子拉开。”思然搭着话茬。 电梯到达B1的时候,徐伯伯和老头子欠身出了电梯,我们的车停在B2,这也是刻意安排的,老头子他们五点就到了地方占车位。 好在,虽然孟惊天消失了一个月,在普通玩家心里,还是余威仍在的,也没什么人那么傻,上去拦住孟惊天要人。 不对,雷婷婷的主字是个“板”,板子是一马平川的,说明她最近不会再遇上其他的挫折,非常平顺,那能是谁? 白利说这话的时候,风无恨已经感觉到在那岩洞的深处,正有着一股强大的气势逼来,这个强大的敌人,之前连灵仙都没有发现他,而在衍神果旁边不远的肖芳青,显然也不知道。 杨破军的身体直接飞向了高台,而这一刻,虚空中的血色能量,猛然间,凝聚出了一头太古神兽。 “对了,看看那颗巨大的黄宝石在里面吗?”我拍了拍头,激动的说道。 “野猪,野猪!”还没沉浸在这个恢弘的感觉几秒钟,就听见了陆恒川在一边喊我,你说这个坑爹货,让老子多装一会儿逼你就难受是不是?咋就一点眼力见儿也没有呢? 天圣门极力的想要遏制月华门的发展,害怕他成为自己向东扩张的阻力,魔门同样会有这样的担心。 而那个大胡子明显也是武道高手,在青年冲去时,他已经有所察觉。 冰冷的目光,犹如黑暗中的死神之眸,让他背后冒出了细密的冷汗。 “原來如此,那也就是说,我花了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就已经完成了东方天璇等人十天都沒有完成的任务,得到了这青龙战法。”默默的浏览脑中的那些信息量,风无恨脸上马上流露出了狂喜之色。 毕竟在此时比赛的时间已经是所剩无几的了,所以他们必须要抓紧时间了。而克利夫兰骑士队在此时除了兴奋之外,当然也不会因此而掉以轻心的。 五行轮转,四象鼎力,自己的灵魂空间突然之间变得犹如整体一块,九种法则一种奇特的方式组合在了一起,更加的牢固与强悍了。 第094章 萧云旗 “快快请起。昨晚能顺利逃脱,主要靠的是你们接应......” 楚南溪还没受过别人行大礼,赶紧推脱。未曾想昆沙却道: “不止脱狱,我们在来天目山的路上,延德老爹突发心疾,全靠楚娘子给的救心丸,才保得老爹性命。” “患者服药多久了?现状如何?”楚北川听到有紧急病患,忍不住插话问。 :“你……船上来。”侯飞一指那个华人面孔的家伙。其它人都有些失望,还有几个没放弃,大声的在说着自己有哪些产品。 其他人看到这一幕,都愣了一下,继而投出鼓励的眼色,微笑着示意他勇敢去试一试。 这一次,汪海特意把楚江河安排在重要位置上,因为从赵国栋的话语中,汪海已经清楚,此次和利勃海尔公司的合作,楚江河的功劳,依旧占据首位。 天火的火焰身体猛的一熄差点儿灭掉,随后赶紧给赵北科普了起来。 对于黑泥沪部的这些变化,这帮兵痞每天都看见三巨头在大厅里,对着侯飞的“遗像”又跪又拜,傻子也能明白,这种变化,全拜这个年轻人所赐。 现在他们看见这些教学楼就好像是看到了监狱一般,完全都不想留在这里。 矿工们喊了起来,声音急切而真诚,他们是矿业联盟里还算有点武力的存在,但和真正的战士,依然差距巨大。 外门弟子都月薪一万,一旦成为最低级的正式弟子立马月薪百万? 他自己也很清楚,这是在性发育成熟后,肾上腺素、雄性荷尔蒙过多分泌后,男性的正常反应。 大宝完成了自己的任务,迎头冲上星空,隐形装置再次启动,转眼就和黑色夜空融为一体。 秋枫苑里,屋内的烛光从窗口流出,照到院子里,为萧瑟的秋夜添了几许昏黄的温暖。 “闭嘴!”这次,没等封衡仲说完后面的话,一旁早就看不下去的邬彤茵,恶狠狠的瞪了封衡仲一眼。 她记得上一次她家宝贝花生过敏很严重,差点要了半条命,怎么这一次就随随便便就能好的呢? “樱儿,有什么想法~”看完之后冬阳没有发表意见,而是问菲樱怎么样。 为何不解?因为,先前明明听到梦雨灵最后有帮自家哥哥的情况!怎么最后又···来了这一招呢? “换句话说只要谁有令牌就能调动元素军?”秦宇脸色一沉,故作凝重之色。 两人回到房间,仆人已经将饭菜提前准备好了,此时桌子上摆着满满一桌的美食,尤其是中间那一盘色泽极佳的红烧肉,厨子厨艺很好,饭菜烧的很够火候,清而不腻,看着就让人很有食欲。 “妹妹的心意,姐姐心领了,不过王爷事务繁忙,后院里又出了这些事,他定也心烦,我身子不好,无法侍奉他,万一怠慢了王爷,就辜负妹妹你一片心意了。”凤灵夜婉言拒绝道。 那个时代的父母,大多数一旦远嫁的话,那就是真的好长时间都没怎么见面。现在算了算时间,楚雅出车祸后,然后到结婚生子,现在也有五六年的时间。 护士来按楚雅的肚子里,她疼的脸色发白,冷汗都跟着冒了出来。原本剖宫产的伤口,就在腹部,结果护士在她的肚子按了好几次,而且还是很用力的,让楚雅体验了一把生不欲死的痛苦。 高红轻轻地点了下头,赶忙闭上双眼,凌朗过去一手把她拦腰抱住,再不停留,跳上黄龙之首,驭龙飞向崇明岛。 第095章 会有那一天 把缰绳绕在马鞍上,是为了固定缰绳,让马感受到制约,从而人能更好控制。 “你可以做到。”萧云旗嘴上说着,身体同时倾向楚南溪,准备随时抓住失控的她。 “我才第一次骑马!”楚南溪咬牙切齿。 萧云旗哈哈笑道:“会回嘴,说明你已经开始放松了,马儿会感觉得到,它也会慢慢放松下来。” “怎 此刻已经天亮,简单聊了几句之后,曹老和关老便都先行离开,准备开始新一天的工作。 佛泉寺毕竟是当地出名的旅游景点,觉晓方丈在当地也是颇为出名的人物。 本来朱明对近段以来与暹罗的贸易是比较满意的,至少暹罗借着地理上的便利,从黑水明国购买了不少的商品,而且处于黑水明国北上的必由之路,暹罗在其中作为二道贩子也赚了不少。 目光毫无焦点的面对着面前的水杯,青逐渐的陷入沉思。自己的一生都沉寂在这种名为现实的怪圈中,无论心中再怎么放不下,但总是有一股力量迫使青走向也许错误的方向。 “你身上太臭,离老远,就把老子给给熏着了!所以,要揍你!”杨廷若无其事的说道。 一段时间之后,六耳猕猴的五星天仙级威能,就可以提升到足以碾压敌人的程度。 “杨老师我们在这!杨老师!杨老师!”那些学生全都喊了起来。 不过朱明现在有多少呢?一千而已,所以他现在还要做的就是——继续募兵。 托尼以前其实也来过桥上王国两次,但不知是不是此番来到之前,被威廉嘱咐解释了一番的缘故,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现在再看这些劳工的时候,确实发现了许多不一样的东西。 如果真是妖神的话,不应该早就被四周的妖元力给撑死了吗,怎么还好好的活在这里。能够随便调用妖族天赋技能,而且还不会被妖元力撑死的人是谁,当然就只有杜峰了。 陶君兰这才想起自己肚子里还有一个,当下犹豫一下,想起太后对自己的嘱咐,便是深吸一口气压下情绪和着急,点了点头停住脚步。 熊吉打定主意,赶紧藏身到了旁边的房子里,不时的观察那边的情况。 达到五阶要做的就是对自己体内异能的绝对掌控,这个时候,异能的招式已经没有了限制,只要异能者能够想到的都能够用出来。 丁柔神情凝滞的脸上重新出现了笑意,略是有些羞涩的点了点头。 接着,秋闲带着几位主演当空中飞人,到处上节目宣传,就把这火烧得很旺很旺了。 太后却是摇头:“这个有些酸,吃了倒牙,我却是受不住。还是留给栓儿吃罢。他倒是喜欢吃这个。”当下吩咐张嬷嬷去将栓儿抱过来。 因此,心里再想吐糟,楚络希也按捺住了,不去计较什么剧情,何况,她也懒得去提什么意见,毕竟西方就流行这样,她意见一提,说不定还不被这些老外接受。 李邺唇角微翘,立刻便是应下;“好。”一时又想起中秋节马上到了,便是又问了几句关于中秋节的。 两人偷偷溜走后,商量着要避开媒体,就不跟于辰这个突然发亮的闪光体一起走了,不然的话,肯定得遭罪。 即便是那些没有被自己的人杀死的五阶异能者,也是翻着白眼,口吐白沫,倒在地上一睡不醒。 第096章 马场规划 “别以为老夫不出山,就不知山外发生了什么?谢晏就是官家的一条狗!官家想偷安一隅,他就去与北狄狗和议,官家想从南人手中收刮钱财,他就去推行经界法......” 王文博越想越气,手指颤颤巍巍指着楚南溪手里的证明书愤然道,“你、你把证明书还我!我管你们去和谁扯皮!” “推行经界法有什么不对吗? 尹思哲冷哼一声,露出邪魅一笑,胸有成竹的跟着苏立走进了那个房间。 沈瓷自以为做得不露痕迹,却只是自以为而已。眼前这个从来率性直言的男子,这次却默默将她的这一行为收进了眼底,未置一词。 “公主殿下如今身份高贵,自然受得起我们这份礼。”即墨煦开口,语气实在不怎么好。 李红名心中也是一愣,带着一丝窃喜,没想到这几个家伙还挺上道的。 一条大理石道路直直通向城堡的大门,可可迈着沉静的步子。这时候大门已经打开,是一位60岁左右的老妪,看着像是欧洲人,和颜悦色的样子。 爆破拳,通过三个动作凝聚全身所能产生的力量,汇聚于拳头顶端,一拳打出,产生爆破一样的炸力,身体素质越强,爆破拳的威力越大。 那是一间祠堂,很普通的一间祠堂。只有一层,但是很高,顶的上三层那么高,大堂里面很宽敞,满地的电线连着很多临时的灯泡,蓝色的,黄色的,红色的,大堂里面的人数寥寥无几。 因为她不想看到尹思哲哭,他流下眼泪的瞬间,苏立的心痛苦无比。 由于不是苦修而来,未等聚气结成内丹又生生突破了一重,修为一直处在不甚稳定的状态。现在要做的是纳气凝练,先巩固修为后结出五行金丹,如此一来在心境没有任何阻碍之下,结丹的困难程度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那咱们一起走走吧?”徐方闲着没事,干脆和马丽一起聊着天。 到那个熟悉箱子,戴维焦急起来,虽然那个箱子的钥匙被他保存的十分安全,但是他知道如果使用大威力的武器,比如说舰炮直接轰击这个箱子,还是能把箱子连同里面的心脏一起打烂的。 明老太看着“薇尓丽”配合的样子,叹了口气,便是逐渐的打开了话匣子。 “不错,赵无极是这么说的。”莫觉远点头,这事情赵无极确实说过,不只是他一个听到了。 进来之后,凌珂那眸子紧紧的盯着宁旭看着,然后还很是委屈的,流下了眼泪。 若不是上次在朱谦那边看到苏萌那么狼狈,或许会一直发现不了。 “轰……”夜老的身体在那拳风到来之际骤然化成了一团雾气,原地消失。他再一次施展了巫神一族的秘法,在这拳势的笼罩下逃离开去。 更重要的是,徐方还做了调查。以和善制药公司的出货量,虽然不知具体有多少,但分红下来绝对是要超过两亿的。 本以为那家伙只是名普通的厨师,但当徐方第一次切菜的时候,他扪心自问,那种刀功,哪怕再让他苦练十年也未必能达到。 不管任何生灵,都是向往着自由的,内心之中对于浪漫,充满了渴望。 “这个,人家日军伤亡似乎比我们大,难道他们的上级知道情况后命令他们撤退了?”一个参谋人员猜测道。 这个工坊,周家一致认为应该给柳逸尘股份,但是柳逸尘只要了三成,这三成其实是个制约,以免将来有混蛋的管理者,这个股份可以限制对方的乱来。 第097章 无礼 楚南溪买的是私人山林,里面没有猎户,便成了这一带被开垦之后,小兽们所剩不多的乐土。 再退,它们就得退入天目山老林。 这里人类活动频繁,虽没了大型野兽,但野猪、狼这种中型野兽还是时有出没。 这些北戎人今日上山伐木,就看到了狐狸和穿山甲,因准备不充分,他们只抓了两只麂子,其中一只已经怀 二就是他们觉得自己比兽人要聪明许多,一番争取之后,签的都是无息贷款,开发出来的星球,损失不会太大。 田悦婷和蔡欣婷也是一愣,她们也同样没想到,尤其是蔡欣婷,她对古梦瑶很了解,尽管之间没怎么见过,可她知道古梦瑶绝对不是一个轻易低头认错的人,这俩人真不知道楚昊然到底跟她说什么了,让她会有这么大的变化。 人有时候就是这样,得到的时候不珍惜,等到失去的时候才追悔莫及。 灭掉这些魔道宗门对于丁云而言无非就是多跑些路罢了,何乐而不为呢? 她颓废地靠着街边的围墙,整洁的浴衣,染上狼狈的,无法抹去的灰。 再作模作样的回到浴室,伺候着安遥回了房间,杨莲就立刻把东西拿回了家,还把一个贵妃玉镯戴在了手上。 几乎都在讨论着这件事情,既有交流情报的意思,也有打听消息的意思。 几个兴奋的年轻人已经提前一步朝着同心镇跑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呼喊着。 一轮弯月渐渐西沉,两人也从激烈之中分离开来,床头昏暗的台灯让暧昧的气息依旧凝固在空中,男人点起一根烟,吐出一串雾白的烟圈,眼神迷离依旧回味着方才的缠绵。 此体术共有五层,分别对应力境五段,但真正能显出其威力的,则最少也要第三层。 “我饿了,念花,今日厨房有什么好吃的?”方萌宝仰起脸,睁着大眼睛。 林妙嫦第一次感受到这股不达目的誓不罢休的凌冽杀机,犹如附骨之疽般死咬她不放,一股骇然,在她心底悄然滋生。 以海之大骑士尼普顿王为首,他的三个儿子,鲨星,皇星,翻车星,以左大臣右大臣为首的龙宫城一众官员,龙宫城所有高层都已经在广场上列队,对于弗拉德的到来准备致以最诚挚的欢迎。 糟糕了糟糕了,她会这样难道是因为传说中的吃醋?方萌宝抑郁了,她才不要在这破屋子里生什么双胞胎,这一一跟梦境吻合的场景,太让人不安了。 等他拿着找来的矮凳进来后确发现黑娃和程处默二人一脸无奈的看着被扒光捆在架子上的侬将义。 紫堇市,庭树心思重重的走出精灵中心,同时脑海中还在不断回忆着与天灰的那场对战。 传送的过程中,离央的感官受到了极大的影响,仿佛很是漫长,又好像只有一瞬,四周一片混沌。 想必这次拍卖会过后,华云拍卖行不仅能够扭转劣势,还能够隐隐胜出一头。 陆平眨了眨眼睛,长长舒了口气,已经许久没有做梦了,他没有想到刚才一合眼,便做了一个噩梦,那梦中之时的恐惧他还能记得很清楚,那种奇异之感,有如真实一般,令人心惊。 那种破坏力,如果直接轰在皇庭的地面,恐怕四分之三的王都会被力量冲击波直接毁掉吧!? 这不,看到人家在里面高兴地聊天,而几个孩子虽然吃完了,却围在桌子边跑来跑去,问石头桌子上还有一份米饭,白色的,这个东西就像是一个耳光一样,直接击中了他的脸。 第098章 射天狼 “这件事情影响很严重,死亡了那么多特工,等于断了我们所有的情报来源。”一位大佬有些担忧地说道。 想起昨晚上那家伙被自己痛扁一顿的臭样,楚媚心里又忍不住发软了,好吧,谁让自己是这个死没良心的姐姐呢,算了,就暂时饶了他吧。 从龙组、凤组出现,先锋将军就一直在关注着,自然也看到了数十个炼神期被林云秒杀团灭的一幕,震惊的同时还没有忘记下令让大军撤离。 现在仔细想想,不管是林念之和子唯,在样貌上,不仅仅和林逸长得像,可是和岑芮也长得相像。而且他们都忽略了一个事实,就是岑芮本身和林逸也脸上也有着微微相似的轮廓。 “徐哥说的没有错。她只不过仗着身份自己的身份罢了,这一次,铁定会输的很惨!”在粗犷男子的身边,一个瘦的像猴子一般的青年立刻忙不迭地拍马屁,随声附和。 神境就可战尊境,这要是还得到了帝皇玺塑造完美的话,那不是尊王都能轻易镇压了? 有些事情总是充满了戏剧性,如一和悟恒一见如故,老僧多年以来的夙愿终于可以得到实现——重返少林寺。 “不是,只是想知道你们是不是有自己的选择而已。”雷龙对炫有一种天然的畏惧,所以这时候明知道自己并没有错,但还是耐心解释道。 要是真的招惹到古族,就算他得到再多遗迹宝藏,也是死路一条。 其中,米妮当然是最耀眼的一个,当然年龄和相貌的原因,也占了很大的比重。 “你今天又说了两次谢谢,不要和我这么客气了,可以吗?还有……喊我名字吧,你总叫我柏医生,让我总感觉我在对着一个病人,医院的工作还没有结束。”柏铭依笑道。 好吧,确实是我想的色情。而我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思想,想的东西越来越色情……尤其是每次想起樊烨,我的思想便不可遏制的变的越来越色情。 万晓彤是不担心赵欢的,不过突然这么血腥的场面,让她一下子没适应,肚子一阵翻滚。还有两个教授趴在一边开始呕吐。 她这东西也不知道是什么玩意儿,砸了我一脸,我都没反应过来,她把伞也砸过来了。 累了这一天一宿,我也实在提不起什么精神了,跟着萧峰他们回到了一开始的房间就睡下了,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醒来已经是第二天的中午了。 季凌菲给金玄打过电话,真的是关机。略踟躇片刻,季凌菲打了一辆车按照地址去找金玄。下了车,季凌菲左右看着,确定没有记者才走近金玄住的公寓楼。按了按门铃,许久都没有人来开门。 “外婆。”我坐到叶灵苏前面,伸手搂住了她的脖子,忍不住落泪。旁边的叶灵苏,又低声哭起来了。 今天根号有点忙,过节,家里来亲戚朋友了,所以更得有些晚,一会第六更会有的。 但他不说,我们也没法继续问下去,否则问出来的,也多半是谎话。 “请问,你是张齐远先生吧。”警察上前一步,面色平静,语气威严十足。 不过那时候的田竹娴应该是为报仇,而现在似乎更像是为了保护自己的丈夫和儿子一般。唐云生性敏感,而且他也很相信自己的感觉。 而我则是重重地点了点头,浑身冒汗地看着帝法。虽然帝法的解释有些复杂绕口,但是我还是大概明白了他的话的意思。 当灵船到达李乃新设置的指定位置后,他们并没有发现任何东西,映入眼帘的依旧是茫茫的大海。突然,李乃新指着不远处海面上的一片薄雾说。 陨石的表面比我想象得要脆太多太多了,我错愕地转头,沿着陨石表面裂开的缝隙望了进去。 “钦少,顾北辰除了意识的引导简沫记忆,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莫森看完楼上监控后说道,“简沫对他好像挺抗拒的……”他并不是很确定的说道。 天启傀儡的技术核心是圣域系列结晶。整个傀儡的机械结构并不复杂,主要靠结晶所释放出来的能量体所构成的力场凝聚在一起,并提供动力。唐云也正是借鉴于此才构制出了之后的【命运】结晶。 皇后再也维持不住故作镇静的面容,脸色惨白,眼神惊恐地眯着,呆滞地摇摇头。 宝春还想说什么,那边的练功时间已经结束了,几人正往这边走。 所幸的是:那人并没有监控自己的域壁,而李天却是孜孜不倦的观察着界壁与域壁的每一分,每一秒的变化。 接下来就是她上场比武了,她目光环视,想要看看自己的对手,究竟是谁。 “八号说他被罗无双和上官陵给困住了。他也不知道自己现在是在哪,只提供了一些可以参考的消息。”童老说道。 东方陌立刻扯着嗓子大喊,同时伸出双手挥了挥,希望他们看到他。 “是,她当时是强烈要求试镜,所以才给了她一个机会,表现力很强,可能就是跟我们这次丝绸的主题不是很符合。”陈柯解释道。 在祁神界这个强者为尊的世界之中,白桃桃说的这种理由,还是有可能的。 许飞看到乔千玺的身影露出来,他体表的琉璃钟却是裂纹密布,“啪”的一声破碎。 米娅蹙了蹙眉头,心中顿时有了一个主意。正好刘立扬现在醉得分不清东西南北了,倒是给了她方便了。 当然,这五六分钟对于看台上的那帮家伙来说,实在是太煎熬了。 好在有了进一步的发展,不是吗?蒋叶微微苦笑,总有一天自己会慢慢走进他的心里的。 废了这么大的力气,他强压着自己的脾气,拉下脸来找这个胡芸。 他的唇很温软,神经触感令脑髓和脊髓都产生了一种细微的刺麻,让人觉得很痒。 第099章 怀宁长公主 谢晏没有食言。 从天目山出发,一行人吃喝玩乐,走了三天,才开开心心回到临安。 谢晏带回来了紫云观提举王文博上给官家的折子,而他自己,也上了在天目山组建养马监,并小规模训练轻骑“乌云都”的密折。 轻骑乌云都规模,谢晏报了八百人,官家最后批了三百,基本达到他的预期。 今日一早,楚 这一路,四大长老不停的脑补三霄仙子与升仙门的关系,越想越怕,特别是猴吼天,直接吓傻了。 又交给他了无数保命的手段,同时还将自己元婴期的防御符宝给了他两道。 在陆云起把两个宝贝送到学校的时候,此时的校门口已经陆陆续续来往着很多豪华轿车。 修仙者不能受委屈,否则道心不稳影响修炼,为了证明清白,杨昱掏出大斧,毫不犹豫的砍出两个大树墩,略做清理,默念一声:系统发货。 东王的人停止移动,霍灵来到众人面前,走到了风号上,就在这个时候。 “登云步法什么时候有第十招了,我怎么从未听说过?”莫青衫皱眉。 到怀中的人儿,陆云起也没继续了,抱着齐萱萱到房间去了。 那一直蒙着面纱的碧落宫宫主隔着面纱看不出息喜怒,只是微微点头,表示看到了。 与未来的佛祖结下仇,金蝉子这才有了后来的转世取经,经历九九八十一难之事。 方平在这雷霆的轰击下,身体直接洞穿大地,被击入地底七八米。 “什么人?”魔主有些吃惊,向周围问道,现场来了一位大人物,能够无声无息化掉神通境界强者的一击,实力绝对不一般。 太阳黑子的暗度不断加深,越来越暗,越来越大,犹如一个黑洞,吞没着太阳的光芒,整个太阳星都变得黯淡了。 阗阗相聚,喓喓互鸣,慭慭相蛰伏,直待夜幕才探出,频频与卿睹。 “不参加很可惜,不过你实在有问题我们也不能够勉强。”顾彦斌微微一笑说道。 于柔本来还在和李锦儿与于魏说着话,一听到自己老头子的传声,顿时眼皮子一跳,表面上镇定地站了起身,朝着李锦儿看了一眼,使了个眼色。 另一边景舒盈和她的员工乘坐大巴车,来到了郊外的一处公园里。 萧尘看着场中的厮杀,脑中不禁浮现了世俗的击杀的邪魔时的样子,眼中不禁充满了无尽尴尬。 经过医生的全面医治,昏迷的赵和终于醒过来了。他醒来的第一件事情便是确认景舒盈和安安的安全。 但是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打开了大门,让傅红雪把车子开了进去。 烟雨流年与王者虽然在人数上目前已经出入不大,但必须看到的一点是,王者如今可是有着驻地可守,而且具体的驻地位置和形势,易天辰等人很早就已经有过探视——其位于险峻的半山之上,有着得天独厚的优势。 而这件事情,在这三天之内,也是传遍了方圆千里,引了轩然大波。 我的卧室地板下有一个特制的保险柜,镶嵌在地板内,平时看起来是一块木质的地板,台灯的按钮就是开关。 “听说了吗?明天地图又要修改了,说是宝石花平原一带将会干涸,并且出现大裂谷,并且还要增添一个地底副本。”在一次任务中,侏儒yín游诗人降b调夜曲突然提到。 第100章 四月里的最后几天 怀宁长公主的赏花宴请来的人不多,她没请王灿儿,也没请赵青棠。 楚南溪高度怀疑,长公主就是为了给十八皇兄创造与魏向晚见面的机会,才办的赏花宴。 另外几位贵女也都是性情和善,大家一起在花园里赏花品茶,长公主还拿出两幅绣画给大家欣赏。 楚南溪忽然想起长公主说,“府里新进了个绣娘手艺不错” 顾南墨神色怀疑,把自己的手臂轻轻从顾夕颜的脖子下面抽出来,单手撑住床坐起来。 这个墓一共就两个主人,一个是原来西周墓的主人,另一个就是鸠占鹊巢的鲁殇王,加上刚才这老头说自己盗了一辈子墓,结果显而易见了。 “是吗,那么期待吧,我必将是胜利的一方。”轻笑了一声,弄月对这艾丽卡发出了必胜的宣言。 不知道为什么,此时林远的形象在员工们眼里忽然变得十分顺眼起来,不管怎么样,谁都不会跟钱过不去,林远这么大方的老板不管在哪里都会受到热烈欢迎。 修竹这才知道,原来陆鲲这厮竟然要来安国公府附学来了!也不知道他是怎么说服的宁远侯府众人的? 此时的圣斗士星矢向一辉,天马流星拳,刚开始会有一些不适应,但是慢慢的就发现天马流星拳的破绽了。 此时的聂成,真的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他相信,只要他躺到床上,最多一分钟,他就能够睡着。 转身看了一眼依然聚集在周围的尸蹩大军,唐三猛地一甩手,掌心中还没有干透的鲜血洒在地面上,那些尸蹩爆发出一阵阵嘈杂的声响,拥挤在一起,哗啦哗啦的往后退开一段距离。 来不及和周茂打声招呼,就把军事频道打开了,打开之后,顿时被眼前的画面惊呆了。 我注意看了一下,前五道特色菜全是跟狐狸有关的,至于那道红烧兔肉却并没有出现在这特色菜之中。 这还不是最要命的问题,最致命的问题在于,叶知秋将觉醒者和普通人的矛盾曝光在了光天化日之下。 宋音音在脑子里仔细搜索着,并没有回忆出,宋安琪身边曾经有池雯的存在。 只要继续当皇帝的人依旧姓赵,那些大内高手并不介意谁当皇帝。 光幕上的画面显示,孔汲坐在了车里,正准备前往军营,商讨防御的事情。 黄承志不管问些什么,他都是闭口不言,最后连眼睛都闭上了,直接不搭理人。 可爸爸,除了早上带她出去买菜,顺便逛街,呼吸新鲜空气,再也没有出过门了。 所以在听到卢佳怡的话后,周围顿时就响起了一阵哄笑声,异常的刺耳。 陆靳寒微微拧眉,众目睽睽之下蹲下身来,伸手轻握住宋音音的右脚。 当然,心中并不以为意,在她的心中,苏晨不过这点实力,而且也没有什么显赫背景,能解决什么困难呢? “我亲爱的辰,有个很有意思的活动,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去?”第拉斯道。 围着里傲的混混一见老大跑了,一时半会有些拿不定主意了,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不知道,刚刚明明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这样了?”铃儿一下子哭着扑进了修道的怀里,哽咽着说道。 人类的身体的先天限制决定了他们不可能在嘴巴被堵住的情况下发声,何况是一根又粗又硬的棍子呢?就算是贤者,也没办法用口舌推出堵着自己说话的大棍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