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以不了了之》 契子 云朵,在太阳光的照耀下洁白得像一朵朵崭新的棉花漂浮在湛蓝深邃的天空;一群矫健的信鸽穿梭于蓝天白云,一串野鸽尾随在后面,自由飞翔。 大地是一片一望无际的绿色。 ——完美的画面,遥远的记忆。 文仟尺记得楚韵,记得楚韵的白衬衣被悄悄的顶了起来,尖尖的,在胸部,文仟尺莫名其妙的被感动,痴痴地看着,记忆有些破碎,有些凌乱。 楚韵聪慧,其实早在那个时候就已经注定:楚韵是高贵无比,优雅无比的白天鹅,而他是一条虫。 文仟尺记得他家搬离大杂院那天,天下着雨。 多年后,楚韵说那天没下雨,那天她把她的两件白衬衣都洗了。 《终以不了了之》契子 正在手打中,请稍等片刻,内容更新后,请重新刷新页面,即可获取最新更新! 《终以不了了之》爱曲小说全文字更新,牢记网址: 一·脱离苦海 初春,从城里回到隆山乡隆山中学的蔡明德同学宣布了一个重磅消息:木工厂招工。 进工厂做工人,这是多好的事! 事情是在饥寒交迫的高二班别说震动就连水泡都没有,学习好的想着考大学求上进;事情是隆山中学高中部学渣一抓两大把,女生也就不说了,人家不招女工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学海无涯,回头是岸,文仟尺有想法,想做个了结。 冬寒未尽,空旷的校园冷风肆虐,同学们一个个忍饥挨饿,冷得缩头夹腚,进工厂做工人这么好的机会一个个无动于衷,真当自己是卧龙凤雏。 事情确实有些纠结,有些不好决断,木工厂确实不是好单位。 “一步错,步步错。” 这话是齐刚对文仟尺的态度,是一种挽留。 冷风拽着树叶吱吱做响,蔡明德走了过来,与仟尺一起看着简陋的操场,仟尺不言语,他也不吱声,上课铃响了,同学们走向教室,不远处的齐刚喊了一嗓子文仟尺。 文仟尺没应声,齐刚懒得再理他,上课去了。 若是齐刚再喊一声:文仟尺上课! 仟尺或许真会横刀立马,改弦更张。 操场空荡,天气阴冷,仟尺和蔡明德翻墙逃离校园。 ——瑟瑟寒风刮开了空顶,天色亮了起来。 文仟尺和蔡明德轻装简行,不走大路走小路,一路小跑一路翻山越岭,兴致越来越高,即将自力更生,两人一点没担心木工厂不收留,两人可是半个高中生,进厂即是骨干。 文仟尺的理想是当兵,蔡明德说现在是和平年代,当兵不打仗当什么兵? “我要当连长,我要冲锋陷阵当英雄。” 文仟尺没言语,文仟尺犯不着跟蔡明德掏心窝,谈人生讲理想。 蔡明德个不高,一脸精明有点贼,长了两颗虎牙,齐刚基本不理他,甚至告诫文仟尺远离是福,文仟尺没那么多计较,仟尺随性。 文仟尺和蔡明德下午回到召通城,临别,蔡明德交待:明早报名,带上户口册和初中毕业证,然后是考试,之后是体检。 “木工厂不算是个好单位。” “不算。我奶奶说:怎么活都是活,怎么过都是过。” 蔡明德只有个奶奶,奶奶年事已高。 文仟尺和蔡明德分手后没有回家,而是一个人逛街,一个人漫无目的地走着,这是一种沉淀,学生时代就这么结束了,以逃出苦难的方式画上了**,文仟尺没有感慨,逃脱应该是件高兴的事,他却笑不出来,起先的兴致没了,脑子里一片黯然的空白。 ——或许这是一种留恋,对过往的尊重。 。。。。。。 辍学就业,没什么亮点可炫耀。 文仟尺不想被阻止,更不想引起没有必要的争执,于是谎称学校要登记户口,拿走了户口册,在东门菜市口与蔡明德会合。 蔡明德焕然一新,脚上的皮鞋格外刺眼,头上的发胶格外刺眼,文仟尺退一步调侃:“邻家有女初长成。” 蔡明德憨憨一笑,笑出两颗洁白的虎牙,文仟尺话外有音,木工厂的前身是劳改农场;木工厂的属性是集体,文仟尺应该是下嫁,他蔡明德也算不上是高攀。 当下蔡明德进一步言语:“开弓没有回头箭,是你自己吹响的集结号。” 文仟尺纠正:“不是吹响,是响应。” “对!是响应,主动响应。” 蔡明德说着躬身撩手,请文仟尺先行一步,诚意满满,肢体语言生动,惹得文仟尺愉快笑纳。 蔡明德屁颠屁颠地跟在后面。 这一天,天空明朗,春天的气息充盈着大街小巷,欢歌笑语充盈着大街小巷,阳光照耀着金光大道,整个召通城充盈着祥和,一片安居乐业的景象生机盎然。 招工处热情洋溢,备了茶点,木工厂领导亲自莅临,如此重视着实使人受宠若惊。 形象干瘪的木工厂厂长黄魁戎是个小老头,老头目光迥然,挺厉害,不怒而威。 文仟尺认识了不少形形色色前来应招的青年,这些人有的像社会老大,有的像地痞,也有的很木讷,很懵懂的样子。 木工厂准备招收青工四十个,来了一半多一点,人头不够,择优录取不成立,黄魁戎当即拍板扩大招工,招女工。 “哗啦!”一下,沸了,文仟尺也在其中感受到女性的魅力,愉悦之际,蔡明德趁机追问对不对? ——对了很重要。 蔡明德的情绪还在校园里,文仟尺不禁要问:“我是三岁大还是两岁小?你往你身上揽个什么劲?累不累?” “齐刚真得很伤人。” “不怪你长不高,都长心了。” 在召通,矮子长心是贬义,说人不说短,说短必反脸,文仟尺贬他,蔡明德却挺受用,关系这东西着实奇妙,眼神更胜一筹. 模样干瘪的木工厂厂长黄魁戎对眼文仟尺,糟老头目光深邃貌似一把剔骨的刀;文仟尺满目清澈,随性而不失敬畏,虔诚而不失果敢。 意到神会,对眼不过三秒,固有的底蕴便在顷刻间破壳,也是在这顷刻间,一见如故的气场促成了一眼定乾坤的雅量。 顷刻间的事,刹那间的交流。 整个下午,文仟尺沉静在只能意会的状态中,久久不能自拔。 整个下午都在想象。 大概这就是传说中的缘分,文仟尺感到幸运的同时诚惶诚恐,担不起的情绪直到日落黄昏才有所消停。 晚饭后逛街,一路走着,文仟尺踌躇满志,不自觉地在街道上橱窗前驻足,试图用糟老头的眼光找出橱窗里的与众不同,事发突然,文仟尺回头细品糟老头求贤若渴却没能看到高二班人才济济,那是一群挑灯夜读的良禽。 ——糟老头未必上眼。 文仟尺不经意地笑了起来,从心底到唇角,没经意唇角在脸上绽放。 很是荣幸,逃出校园居然获得极具分量的黄魁戎的关注,文仟尺的欣喜难以抑制。 父辈曾有告诫:凡事不能想得太好。 果然,除了想不到,还有不敢想。 二·邹红 木工厂招工四十人,来了三十二个,木工厂兜底全收。 三十二人进厂第一天听厂领导讲厂史;第二天和第三天参观学习;第四天写心得。 第五天糟老头珊珊而来,端着个大茶缸上了讲台,看了一大眼,收回目光这才说:“诸位的心得我逐一看了,有那么一两篇写得文理不通,狗屁不通!尽管木工厂是生产单位,个人素质必须有。” 黄魁戎停了下来,目光如炬,苍蝇飞过也能看出公母的样子,停了一会这才说:“你们是新鲜血液;你们是生力军;你们要起到推动作用;你们是木工厂的希望!” 话不多,撂下一句:“三个月试用期,我不想少了谁。”说着端着大茶缸走了。 糟老头走了之后,会议室热闹起来。 有的说:没喝一口,端着茶缸干什么? 有的说:这叫下马威! 有的说:妈呀!他才是这个厂的希望。 有的说:憨憨的老头。 文仟尺没参与议论,有些失落,从始至终黄魁戎没看他半眼。 即将张榜分工,这个时刻很关键。 今天周六,明天周日,周一张榜,三十二条汉子没有一个不紧张。 木工厂的前身是劳改单位,因此工种很重要。 。。。。。。 召通城东去六公里是召通油库,经过油库的山包包东出三公里就是木工厂,木工厂东进六十公里是弯梁山,弯梁山是木工厂的林场,也就是以前的召通监狱。 监狱撤了之后,由劳改释放犯建立木工厂。 鼎盛时期有五百多人,一半是临时工,临时工多在林场。 风传,木工厂这次招工招到的人半数以上得下林场,林场管吃住一个星期一来回,有补助一天五毛,去了就是高工资,一个全劳力的临时工一天只能挣七毛。 ——通勤车是辆大客车。 谁去谁留下,这个得由糟老头钦点。 。。。。。。 今天周六下了早班,回到家文仟尺脱鞋洗脚,走出一脚的汗不洗不爽。 家长问:“你这书是怎么读得?” 文仟尺说:“学校宿舍的墙塌了,能走的都走了,早回晚去。” 说谎不是好孩子,想要家长省心,说谎才是个好孩子。 今天周六,晚上可以见到齐刚,文仟尺一边掂量着见到齐刚的话题,一边拿着书本上了阁楼,通过阁楼的窗口不出意外地看见了心仪已久的邹红,窈窕的邹红是个戴着黑框眼镜的小女子正在她家的花园里除草,唯小女子可爱! 眼下应该有所表示,几年前文仟尺随父母搬进大院,初见邹红便有了 贼心。 抽了半支烟,文仟尺拿了张纸,提笔写下:邹红你好!我进厂了,去了木工厂做工人。我喜欢你,我想和你做朋友,如果你愿意,晚上八点迎风桥头见。 这个不算唐突,同住一个大院,有过眉来眼去,至于邹红有没有那个意思,确确实实不好说,没把握,有胆那就试一试。 邹红小他两岁,16岁的大姑娘还在念书,正儿八经的高中生,尖子生。 阁楼小窗,文仟尺耐心地等着,等着邹红去厕所。 厕所偏僻,路僻静,做点什么,只要动作跟得上,屁事没有。 就这么等着,守株待兔,于是,于是有了偶遇,文仟尺熊出没,有些慌张地把手里的纸条塞了过去,邹红一抬眼,愣了一愣,看了一眼四周,红着脸伸手接了,好了!文仟尺由不得心头一紧,欢喜得要死。 ——整个人飘了,既幸福又张皇,满满的期待使得文仟尺几乎不能自己,以至于分不清他的初恋究竟是楚韵还是她邹红。 。。。。。。 黄昏,齐刚不期而至,一张马脸一脸笑。 照道理应该是文仟尺放下身价去找他,他到找来了,而且是一脸的笑,什么意思?貌似尽在不言中。 齐刚跟着文仟尺上了阁楼,文仟尺回头一句略带家长口吻的问:“放学啦!怎么不带上蒋倩倩一块过来?” 齐刚愕了一下,又是一通笑,这次是真的开不了口。 文仟尺给自己找面子,“你们两个搞对象,蒋倩倩也是我的同学。” 齐刚扯开话题,“你家长好像还不知道你辍学?” “吃好你的饺子,慎言。” 文仟尺一家都是北方人,周末吃水饺成了规律,而齐刚十有八九的参与已然成了规律,两人在楼上摆小桌一样成了规律。 文仟尺家里不宽敞,齐刚家宽敞许多,甚至铺设了文仟尺的床铺。 两人就这关系,齐刚是兄,文仟尺是弟,得到双方家长的认同,其实两人是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都是在天色落黑之际,至于哪个大一点哪个小一点,着实不好理论。 齐刚长得黝黑,说话做事相比文仟尺沉稳许多,骨子里绣着做大的风范,很多时候文仟尺甘当小弟,眼下的文仟尺挺拉风,飘了,齐刚得仰头看。 文仟尺歪着身子,招呼齐刚吃饺子,一边聊起木工厂厂长黄魁戎,对眼不过三秒,文仟尺描述了十分钟依然不得要领,希望齐刚意会黄魁戎慧眼识金。 齐刚一连吃了三个水饺,末了说好,不知道是饺子好还是老头好,还是赞扬仟尺兄弟目光犀利。 齐刚不上道,文仟尺将目光转向窗外。 文仟尺的妈妈楼下喊话,齐刚跑下去把水饺端了上来,招呼文仟尺饺子趁热。 当文仟尺的目光再次转向窗外,常来阁楼的齐刚一下子意识到了文仟尺对那个小眼镜叫邹红的小女子下手了,于是笑问:“咋啦?窗外有花?” “成不成得两说,下午递了纸条相约迎风桥八点。” “她啊!小胸脯鼓鼓,我很负责的告诉你:小女子怀春了。我得提醒你,她还是个学生,我们两怎么聊都行,和她在一起说话要检点些才好。” “当然!即便我想牵她的手,她不让我哪敢。” 文仟尺说着,吃着饺子问:“你跟蒋倩倩怎么样了?” 齐刚同学和蒋倩倩同学早就早恋了,并且得到双方家长的默许。 齐刚家境优渥,文仟尺不止一次在齐刚家见到蒋倩倩,蒋倩倩在齐刚家做家务,其他同学不知道,齐刚跟文仟尺说起蒋倩倩就像说自己的老婆,就像生米已然成了熟饭。 眼下,齐刚转告文仟尺,蒋倩倩希望他文仟尺回校。 文仟尺说:“谢谢啦!你们老两口这心操大了。” “这个,我一定转告。” “挺希望蒋倩倩听了说:呸!” 齐刚眉头一皱,问:“这个能说?” 文仟尺眉头一皱反问:“不说声音怎么跑到了我这里?” “仟,好得不学学偷听。” 两人哈哈一笑,很愉快,很开心。 。。。。。。 文仟尺晚上约了邹红,两人提早结束了阁楼上的饺子宴,齐刚回家等文仟尺的结果,文仟尺早早去了迎风桥等邹红给结果。 迎风桥距离政府大院只有两条街,不远不近,地点的选择无可挑剔。 入夜,穹顶亮起了眨眼的星星,气温阴冷,迎风桥上行人稀少。 文仟尺在桥上踱步,一会去了桥头,一会走向桥尾,口干舌燥,既紧张又兴奋,把男人为女人而生的实质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而,不管他怎么期待,怎么渴望,邹红始终是音影全无。 ——文仟尺凉了。 一个小时不见人影,文仟尺凉得彻底。 齐刚在等他,看到满脸惆怅,沮丧的文仟尺,齐刚只好笑一笑,把手伸了过去拍打以示安慰,文仟尺苦笑,“完了!眉来眼去都是假象。” “什么就完啦?她来了没有?” “没。” “她都没来你怎么就知道完了?” “这个还用说嘛?” “兴许这才刚刚开始,胸都起来了,想必是又爱又怕。” “停!点到即止好不好?” 齐刚顺势笑道:“再说就是流氓了。” 文仟尺厚着脸皮,“嗯”了半声,躲避着齐刚,暗自揣测:邹红真就脸红了,没有那种想,脸怎么就红了?眉来眼去,邹红目光含情,确实用眼眉瞟了他一次两次三次,无数次。 他的勇气真不是空穴来风。 。。。。。。 第二天,天色蒙蒙,齐刚的父亲齐鸣致便在门外叫喊起来,要带哥两去钓鱼。 齐刚闻声缩进被窝,睡意正浓,钓鱼,钓鬼! 门外的齐鸣致不喊齐刚,喊仟尺。 文仟尺应声回应:“来了,来了!马上就来。”转身一把扯了齐刚卷缩的被褥,“赶紧!” 齐刚坐了起来,好一阵唉声叹气,不情不愿地爬了起来,嘟哝着没出声,怕文仟尺说他嘴碎。 不管怎么说,这是愉快的一天,尽管天空多云,齐鸣致叼着香烟,亲自驾驶切诺基拉着齐刚和文仟尺风驰电掣,不到一个时辰跑到了邻县,钓鱼,钓大鱼。 这一天,文仟尺把邹红忘得一干二净。 三·林场入职 周一,文仟尺准点进厂,早有一群人围成一堆,看榜。 出榜了,有人笑得蹦高,有人垂头丧气。 三十二人,只有文仟尺没去看榜。 昨夜,齐刚家吃鱼,累了一天,吃饱喝足着实疲惫,于是躺着聊,齐刚发一问:仟,你想让厂长黄魁戎如何表示? “说,你说,我听。” 齐刚仍有一问:“我是黄魁戎,我会对你怎样?” “别人我不懂,就你齐刚,我可太懂了,若是你是黄魁戎,你会往死里整,你会让我文某人叫苦连天。” “为什么?你我可是兄弟。” 文仟尺懵了一下,坐了起来,不一刻,轻悠悠问齐刚:“你和你父亲都说了什么?” “齐鸣致说年轻人未来可期。” 齐刚说完蒙头就睡,这就完了? ——这不就完了。 文仟尺被派去林场,被派去伐木队第一组任组员。 三十二人,文仟尺去得最远,环境最差,工作最累,其条件最为艰苦。 黄魁戎在二楼厂长室门口,端着大茶缸看着文仟尺,再次与楼下的文仟尺对眼,结果端着大茶缸的黄魁戎转身进了厂长室。 文仟尺没去看榜,他的去处是留厂办的蔡明德口传。 一起进厂的三十二人的老大哥李正昆被派去林场保卫处协助处长搞管理,抓治安。 李正昆厚道,为人正直,拢得住人心。 不得不说糟老头慧眼识珠,把分去林场的十四人无形之中交给了李正昆,午饭前找李正昆谈话,其他人明早赶早八点到厂部由厂领导带队乘大客车去林场,衣食住行林场自有安排,一个星期一轮班。 林场不好,也有让人羡慕的好。 走之前,文仟尺想见邹红得个了然,走之前文仟尺写了封信给家长。 信好写怎么说都行,见邹红可就难了,这事见不得光,这事见光死。 时间有限,阁楼蹲守显然过于被动,再说这是机关大院,弯弯拐拐,厕所远不止一个两个,邹红存心躲他,时间有限,想见她,休想。 文仟尺决定去学校,校门口堵她,在她放学回家的路上问个了然。 好不好一句话的事,这个不存在纠缠。 文仟尺当即去了学校,不妙的是学校放学,人都走完了也不见邹红的半个人影,文仟尺捂脸了,羞愧于自己的不要脸,死脸厚皮。 唉,担着吧! 想女人本身就是一件不要脸的事。 回家意外地看见了小女子在她家的花园里除草施肥。 邹红看见了文仟尺,放下手里的家伙事去了厕所,文仟尺跟了上去,眼看前后没人邹红做了返转,把手里的信封塞给了尾随的文仟尺,随后跑了。 会不会是封拒绝信,婉拒! 文仟尺忐忑,回到阁楼平静了许久,这才心情沉稳地开启了信封,信封里装着一张明信片,明信片上是一朵盛开的邹菊。 羞答答的邹红! 羞答答的邹菊! 文仟尺闭眼长喘,这口气终于松了下来,这才是邹红该有的状态。 邹红的容颜不及美貌的蒋倩倩,邹红的身段优于许多女人,邹红的喜怒哀乐极具矜持,特别是那双灵光闪动的小眼睛。 文仟尺心里有人了,从今往后感情有了归属。 邹红心里有人了,从今往后有了惦记。 ——大事件,可喜可贺! 。。。。。。 文仟尺精神状态良好,气宇轩昂,很有那种龙腾虎跃的风采,黄魁戎很是欣慰。 早上八点,大客车蓄势以待,送行的场面颇为壮观,热情洋溢的副厂长和办公室主任代表了即将开拔的队伍向送行的人群挥手致意,黄魁戎那个糟老头端着大茶缸站在办公楼二楼傻笑。 不知是谁喊了一嗓子:“我胡汉三是要回来的!” 沸腾的送别热情似火,胡汉三的闪现宛如一潭冰凉的水,凉凉,事情被端上桌面,林场以前是劳改集中营,现在去林场貌似接受再教育。 大客车上路,车厢里气氛凝重。 办公室主任于海叹了口气,叹出一句:“万丈高楼平地起,好高骛远不可取。” 何副厂长接话说:“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随即口风一转:“年轻人心气高不是坏事,是好事。” 于海哈哈一笑,笑道:“谁都有年轻的时候。” “是啊!谁还没个年轻的时候,我想说的是:历练很重要。” 两位领导你一言我一语,不一刻,发觉见没人搭理,显然是自讨没趣,于是两人相视一笑,随后抽起烟来,聊起了天南地北。 。。。。。。 日过中天,晃晃悠悠的大客车在深山蜿蜒的碎石路上摸摸索索,赶到林场早已过了饭点。 对林场来说,这一时刻基本可以算是历史性时刻,黄魁戎高调渲染的新鲜血液珊珊而来,林场场长田邵华对糟老头的理念深信不疑,欢迎的场面尽管没有锣鼓,一点没影响高规格的接待,虚头巴脑的东西一点没有,工作服两套,宿舍是崭新的单间,床上的床下的,桌子椅子到毛巾到拖鞋到镜子都是崭新。 看来早有准备,早有规划。 迟到的午餐除了米饭全是野味,野猪野兔野鸡,山菇野菜摆满了桌面,饮料是双囍小香槟是酒非酒是水非水,好喝。 丰盛的午宴从下午开始到黄昏,到天黑。 席间,老大哥李正昆代表所有青工愉快发言,初来乍到笑当头,一笑再笑;一谢再谢! 李正昆厚道,做得很好。 双囍小香槟清冽甘甜,文仟尺喝了个微醺,脸上荡漾着幸福,心里荡漾着邹红。 掐时算来,现在家里人应该已经看见了他留下的信,应该知道了他进了木工厂,并且林场入职,明天上岗,一个星期后下班回家。 四·伐木 天刚亮,文仟尺的木门被砸响,霍麻子砸门叫文仟尺上工。 霍麻子是伐木队长,昨天席间霍麻子接手文仟尺。 晨雾弥漫,林场挂着醒目的横幅,横幅上写着: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整个林场被晨雾笼罩,晨雾的缝隙闪现着醒目的横幅。 霍麻子摇着膀子甩着手走在前面,领着文仟尺上了小火车,随着霍麻子一声吆喝,小火车拖着三节平板开动起来,车头红旗飘扬,不怪霍麻子风急火燎,一组是头车,跟随一组开拔的还有两列。 运送木材的小火车走得是单行线,往返是个大迂回,三个组三台小火车进山伐木,之后拉到林场下面的滚石坡,滚石坡下面是牛栏江,木工厂在牛栏江的下游。 林场的木材走的是水路。 小火车早出晚回,圆木滑下滚石坡落到牛栏江,牛栏江的江水是条运输线。 山里木材丰厚,小火车钢轨边大树林立,一片连着一片,绵绵不绝,霍麻子给了文仟尺一副手套,一把开山斧,让他修理树枝,都是体力活,修理相对轻松。 伐木有指标,每组每天三十节圆木的基数,放倒一棵大树木,五米一节能有三节或四节,谈不上轻松,说不上累。 午饭雇了附近的村民凑合二十多人的午饭。 霍麻子是山里人,是木工厂特招的正式工,一个月能挣六十三块五属于有钱人,长得不咋样还丑,霍麻子仗着自己有钱,于是高不从低不就,四十的人了还单着。 伐木队只有两三个是木工厂的正式职工,其余的壮劳力都是弯梁山附近的山民,都是长期临时工每个月能挣二十多块。 文仟尺在伐木队干了不过三天,合理化建议上了林场场长田邵华的办公桌,田邵华大字不识一箩筐,于是打包送给了黄魁戎。 不是田邵华唐突,黄魁戎看重的人才分派到林场不得不对田邵华另有交待。 踏实做人,安心做事,文仟尺没想表现个什么。 就拿建议伐木队上午十点在林场食堂吃饱喝足,下午五点回来就餐;小火车加装钢架省去绳索的捆绑装卸更容易。 问题多,建议多,文仟尺仅用文字向田邵华呈报,尽责而已。 。。。。。。 清晨,文仟尺刚出门抬头看见了李正昆。 宿舍的分配是抓阄抓来的,李正昆的宿舍在前段不在末尾,显然他找他有话要说,李正昆只想给他提个醒:“霍麻子作风有问题,问题严重。” 文仟尺笑了笑,说什么都不好,于是笑了笑向老大哥表示感谢。 李正昆退了一步,有些意犹未尽。 。。。。。。 文仟尺也是有些意犹未尽,一不做二不休,拜霍麻子为师。 林场拜师程序简单,两条烟,两瓶酒。 霍麻子的高光时刻,走路都带风。 今天周五,霍麻子带枪进山,懂得都懂,晚上要开周末宴,霍麻子收了徒弟不做表示不合情理。 小火车刚要开拔,林场文书骑着偏三轮赶了上来,叫住文仟尺,说是明儿周末,全体青工会议室集中,开座谈会,讨论会。 去与不去,仟尺看向师傅霍纯钢,霍麻子撩了撩手,让他走。 。。。。。。 讨论会,主持会议居然是老大哥李正昆。 李正昆拿着笔记本,拿着笔,有些激动,说:“我是刚刚接到通知,赶鸭子上架,让我主持讨论。”言语间看了文仟尺,一连看了两次。 文仟尺正寻思,田邵华走了进来,进来就坐到文仟尺身边,旁听。 田邵华的出现显然是个意外,李正昆翻弄着笔记本,一分钟,两分钟,倏地,开口打破寂静,“林场是个大染缸!” 文仟尺立马听出风动,果然,李正昆慷慨陈词:“我们来讨论拜师的事,短短四天敢问文仟尺,你对那个霍纯钢有多少了解?” 李正昆是要拿文仟尺做引子梳理霍麻子,田邵华碰一下文仟尺,文仟尺意会,当即跳了起来,指着李正昆,说得轻声细语:“老大哥刚刚接到通知,谁的通知?什么林场是个大染缸?我看你就是个搅屎棍!我就奇了怪了,这初来乍到屁股还没坐热,你家伙想要干什么?是要脚踩霍纯钢,林场立威?李正昆,你想多了,我看你这大哥也别当了,你当不了。” 突发变故打乱了李正昆的节奏,一时间支支吾吾,田邵华站了起来制止了李正昆。 田邵华说:“青年工人的讨论会,讨论的主题是个人心得,弄清楚状况再发言。”这话说得像个文化人,回头问李正昆,“你说是不是?” 李正昆只能说是。 李正昆开局失利,落了个潦草收场的尴尬。 两个问题困扰着文仟尺,一个是师傅霍纯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另一个是撞墙的李正昆哪来的撞墙的胆量? 看来其乐融融的林场不是看到的这个样子。 五·遇上葛怀春 大客车进场接人,田邵华送行。 霍纯钢也来送行,霍纯钢只为文仟尺送行。 昨天挑事的李正昆没敢露脸,担心霍纯钢对他动手,这个担心有道理,快意恩仇的风气贯穿着整个弯梁山林场,霍纯钢学不了田邵华的斯文。 霍纯钢没找到李正昆,目光落到文仟尺身上,拎着个沉甸甸的口袋给徒弟送行,说:“我的事你少管。” “哪有这样的道理?” “有人要整我,我就是死个十次八次也不怨。” “有玄机,有故事。” “屁玄机!鬼故事!走吧!走——” 霍纯钢推着文仟尺提着沉甸甸的口袋上了车。 霍纯钢下车后,林场文书骑着偏三轮跑过来跟大客车司机说了什么,大客车司机随即启动车辆,田邵华挥手,司机这才动能输出,大客车摇摇晃晃驶离林场。 没人问起李正昆,大概是回家的喜悦过于泛滥。 。。。。。。 大院下午,文仟尺回家了。 父亲母亲在家等他,等他吃饭,这使得文仟尺颇感意外,有些拘谨,顺手把手里的口袋交了上去,说:“我师傅让我拿回家,应该是山里的东西,能吃,好吃。” 口袋包扎严实,稍有血腥。 “进厂当了工人,有了师傅。” 父亲说:“好!自给自足,成了大人,好!”说着把他的上海牌手表当即给了文仟尺,以示奖励。 母亲没吱声,笑得花一样。 口袋装着三只肥大的野鸡和一个信封,信封里装着一百块人民币。 “你这师傅是厨子还是送钱的财神?” 这话,父亲把自己问笑了,文仟尺憨憨的跟着乐。 午饭差一点成了晚饭,吃饭的时候母亲冷不丁地问出一句:“仟儿,你跟邹红怎么啦?” 文仟尺惊了一跳,愕了一下。 “她跑到我们家,问你去哪了。”母亲随后又说了一句:“邹红还小,还在念书,你可别乱来。” 文仟尺惶恐,万幸父亲没反应,还好母亲点到为止。 饭后,文仟尺门外劈柴,别有用心。 没过一会邹红出现在她家花园里整理花草,文仟尺目不斜视,邹红比他有出息,眼珠子东张西望,文仟尺甚至感觉到小女子目光火热,如此响应使得文仟尺方寸大乱,劈柴的斧头没了准头。 齐刚如约而至,调侃文仟尺是只勤劳的小蜜蜂。随即补充:“母的在那边。” 文仟尺无言以对,招呼齐刚一起收拾一地碎柴。 今天没饺子,仟尺的母亲给齐刚炒了两鸡蛋,蒸了一碗腊肉,炸了一盘花生米,另外还给了两瓶双囍小香槟。 阁楼论剑,文仟尺盘膝坐到了床上,竹筒撒豆,第一把是小女子邹菊示爱;第二把撒得是拜师貌似土匪的霍麻子霍纯钢霍队长;第三把是林场场长田邵华护短;最后说得是急于上位的老大哥李正昆。 齐刚听出了其中的门道,听得一愣一愣,忘了吃喝。 事情显然是李正昆受人指使,显然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螳螂被打,黄雀没能出场,跑了。 跑了算不算完?翻篇,恐怕没那么简单!文仟尺点了支烟,抽了两口下床跟齐刚一起喝起了双囍小香槟,两瓶不够再来两瓶。 齐刚持续沉默,文仟尺续了支烟,说:“行啦!这事我不再想了,师傅背后有人,我哪多想无益。你哪,不要这么不高兴。” 齐刚撂下碗筷,要逛街。 。。。。。。 逛街散心,青春期的躁动两人尤为突出,往往是率性而为,往往不计后果。 文仟尺的第一个公休日,晚上跟着齐刚上了街,街上黑灯瞎火。 改革初期召通城电力不足,缺电,天黑以后辕门口的灯塔亮堂,电力充裕,灯塔周边的夜市人流攒动,熙熙攘攘,小流氓,老地痞总想捞点好处,街道大妈攥着棍子维持治安。 茶馆,录像馆不在灯塔周边,兜售瓜子花生糖果的商贩有的蹲点,有的游走,善于游走的大小商贩兜售重点是灯塔下面的陡街,陡街铺垫的是凸凹有序的青石板,灯火通明,街道两边的商铺生意火爆。 陡街中段有条小巷叫南巷,南巷进去十多米有个小门脸是个修鞋的皮匠店,修鞋的皮匠姓葛,良县人,葛皮匠有个侄女叫葛怀春,身子苗条没有多少肉,大眼睛,高鼻梁,是召通技校的学生。 文仟尺是在辕门口搭讪认识的葛怀春,也算是缘分,街头偶遇。 文仟尺每次逛街都会去南巷看一看,两人相看不厌,葛皮匠不愿意,见不得文仟尺,说文仟尺坏了规矩,葛怀春是许了人的娃娃,有婆家。 葛皮匠确确实实想多了,文仟尺压根没想娶妻的事。 即便是现在,文仟尺也没想过日后娶了那个谁。 人不轻狂枉少年,正是折腾的好时光。 哥俩上街逛夜市,买零食吃零碎,看美女也看帅哥,早些年哥俩也曾招风惹草,也曾耀武扬威,与地痞街霸为伍,渐渐的与生俱来的层次像一道道分水岭,切割,划分,归属仿佛早有预定,想来社会就是个大棋盘,是个什么子棋盘上画了圈点了点,至于怎么走才是好,仿佛早有定数。 时下的文仟尺放弃了学业,眼下五分钱两个的腌酸梨,他掏出一张大团结,真是个有钱人,卖腌酸梨的老婆婆斜了一眼,把腌酸梨缩了回去,给钱也不卖。 齐刚嗑着瓜子转身走开,去了南巷。 南巷阴暗,皮匠店门半开,熬药的气味伴随着橘黄色的灯光向四周扩散,药味浓郁,积劳成疾的葛皮匠半躺半坐,灯光下修鞋忙活路。 文仟尺指使齐刚门前转悠,一个在修鞋,一个在熬药,葛皮匠不认识齐刚,看见了也只是看见了。 葛怀春在熬药,看见门外的齐刚。 没一会葛怀春穿着灰衬衣出来了,出门往南走,走了十多米在房檐下停了下来等身后尾随的文仟尺,文仟尺走了上来伸手,葛怀春转身给他从背后怀抱,情绪低落。 “我进厂了,辍学进了木工厂。” 葛怀春没吱声,文仟尺不难感觉葛怀春的大伯病情加重,中药没效果,看西医兴许会好些。 文仟尺寻思着西医;寻思着葛皮匠不行了,葛怀春怎么办。 临别,把攥在手里的一卷大团结热乎乎地塞给葛怀春,说:“去医院住下再说。” 钱是救命钱,葛怀春心头一热,鼻梁一阵酸楚,泪汪汪看着眼前的男人。 “怎么至于?不至于啊!怀春同志。” “明天晚上你过来,我等你。” 这话一听就懂,明天晚上她是要如他所愿。 齐刚哪去了? 文仟尺打了鸡血。 六·纸飞机 葛怀春要做的事貌似卖身葬父,这让文仟尺情以何堪。 “一锤子买卖!女同志不简单,拿得起放得下。” “说什么?会不会说人话?” “说买卖,一个会买,一个会卖。” 齐刚乐得蹦高,“一百大元,用你师傅给得见面礼买下葛怀春的贞洁,我看这事有意义。” “齐刚,不要太嚣张。” 文仟尺抽烟抽得反胃,灭了点点了灭,一夜下来,烟瘾大增,真想去,赤裸裸把葛怀春苗条的身子压在怀里,那感觉翻天了。 魂牵梦绕,渴望已久的事,事到临头放弃是不二之选,难过中掺杂着不可言喻的喜悦,冰火两重天,喜洋洋悲切切,直截了当的煎熬。 眼前的齐刚喜形于色是在帮他减压,过了今天也就好了,特别是晚上他会守着文仟尺,南巷去不得,趁火打劫的事做不得。 齐刚定了酒宴,叫了蒋倩倩,甚至差人去请蔡明德,晚上陪文仟尺喝酒。 文仟尺没吱声,齐刚借着话题往下说:“去把小眼镜勾搭出来喝花酒,看她有没有兴趣学习南巷的胆量。” 文仟尺一脚踹了过去,齐刚趁机跑了,走的时候交代文仟尺就在他家乖乖待着,哪也别去。他去把蒋倩倩接过来,研究一下“昆”字怎么写。 文仟尺想要沉下去,齐刚却飘了,像是受了什么打压,遭遇了刺激。 典型的青春期躁动,至于怎么安抚齐刚的躁动,蒋倩倩的方法只多不少,如蒋倩倩那般聪明灵慧的女人只少不多。 文仟尺捏着空瘪的烟盒,拿了两瓶汽水,随齐刚之后离开了东升巷,奔医院,他要帮助葛怀春,他要一帮到底。 文仟尺跑遍了城里的三家医院始终没能找到葛怀春,天都黑了,末了去了陡街南巷,不曾想皮匠店店门紧锁,这是去哪啦? 汗流浃背的文仟尺询问了隔壁邻居,获悉今天中午南巷来了一辆良县的救护车,葛皮匠被抬上车,他的侄女跟着救护车一块走了。 文仟尺疲倦地坐到皮匠店门槛上,整个身体都空了,想啥啥不是,思维一片空白,不管怎样终究是个结果,尽管葛皮匠大事不妙,葛怀春将遭遇变故,风云难测,是福是祸,文仟尺两眼一抹黑。 。。。。。。 凡事跑东升,找齐刚。 这次文仟尺哪也不去,回家,睡觉,齐刚是他第一个不想见的人。 。。。。。。 初见女生葛怀春那是四年前的事,夏季,正是眼下的这个季节,文仟尺被追赶跑到辕门口喘粗气,傍边的葛怀春穿着又肥又大的短裤,上身是灰色长袖衬衣,麻花辫长及腰身,水灵灵的大眼珠左晃右闪打量着文仟尺。 “你好看,你看我干什么?” 这是文仟尺的第一句话,被葛怀春剜了一眼。 “我有个姐姐常年不见,我好想有个好妹妹天天见。” 这是文仟尺的第二句话,葛怀春瞅了他一眼,跟着又一眼看过去,问:“想不想吃炒板栗?” “哪有不想的道理。” 葛怀春的大裤兜装着炒板栗,装了两天舍不得吃,两天后全都给了整天猴跳的文仟尺,这事说不清道不明,开篇以诚相待,文仟尺掏心掏肺的跟进持续了关系的深入。 花无百日红,文仟尺对葛怀春身子结构的好奇在一次打闹中破界。 周末,清水河捉鱼捞虾,一条巴掌大的鲫鱼窜向杂草,文仟尺撩腿就追,溅起的水花打湿了葛怀春的胸衣,文仟尺鱼没抓到刚回头,一捧水泼到了他的脸上,葛怀春扭腰就跑,文仟尺以水还水,两人在河里打起了水仗,水花四溅,欢快声,嬉笑声随河水荡漾。 休战之后,葛怀春一身上下水淋淋,该湿的不该湿的都湿了,湿透了,河风一吹冷得牙颤,于是钻进了河边的小树林,脱水,文仟尺悄然跟进—— 其实也没怎么,葛怀春气得跺脚,这是什么兄妹! ——绝交,板上钉钉,成了铁定。 然而时不过半月,在一个下着毛毛雨的夜晚葛怀春跑出了皮匠店,文仟尺站立在十米开外的房檐下,张开双手。 其实,两人的关系一直都是男女关系,什么兄妹不过是掩人耳目的幌子。 关系变得含糊是在葛皮匠棒打鸳鸯之后,葛怀春深化矜持;文仟尺深化淡定,没经意,两个人的交往逐渐变得可有可无,或时有时无。 。。。。。。 眼下发生的事,牵动了积累的感情。 文仟尺考虑奔良县,小县城打听一个在召通城修鞋的老皮匠说难不难,问题是葛怀春不辞而别,半张纸条都没留!另外他以什么身份去良县去葛家?老皮匠老家有亲戚,他只身前往又能做些什么? 先前一通不切实际的空想,自己把自己宽慰了。 告一段落,等变数。 眼下最好的谋略是调理身心,休养生息,泡杯茶,点支烟,听听风,看看云朵,回头享受阳光的炽热。 阁楼小窗,文仟尺独享整个大院周一的宁静。 时间很快来到中午,上班的回来了,上学的放学了。 文仟尺的母亲叫住了放学的邹红,把仟尺从林场带回家的野鸡分了一只给邹红,让她拿回去一家人尝个鲜。 邹红欢天喜地,两家人亲密来往意义深远。 午饭后,邹红穿上那件暗花白色连衣裙进了她家的花园,目光有意无意地看向这边,看得仟尺猫抓心。 仟尺的妈妈斜瞅着文仟尺,之所以管制,不是不是喜欢邹红,而是信不过文仟尺,万一出现个什么闪失,这可是机关大院。 母亲知道看不住,只是这个态度必须有。 向邹红家人示好,是为以后计。 文仟尺甩手上楼去了,看着窗外近在咫尺的小眼镜,拿来纸张画画,完了折成纸飞机,用橡皮筋弹射起飞。 画的是山水画,有山有水有人。 邹红读懂了山水连绵,情意绵绵的寓意,只是把她画得太丑了,寥寥几笔,前凸后翘。 邹红跑去照镜子,照侧身,哪有? 照过镜子,邹红不平静,同意当他的女朋友就应该尽责。 下午去学校上课,邹红把一个皱巴巴去年的苹果抛进文仟尺的窗口。 七·愣头青 召通城的露天公园在城市的西北方,公园很大,没有围墙大到无边。 邹红抛进窗口的苹果核心是空的,有字条,六个字:放学后公园见。 时间,地点一目了然,简练,直击核心,核心是约会。 文仟尺早早去了,情绪不是很高,妈的态度束缚了本来就有限的作为,邹红若是少了半根头发,妈能把他吃了,或红烧,或凉拌。 文仟尺长吁短叹,进了公园的门楼,去了门楼对面的人造石山,坐一会,站一会,等。 巧了!没经意,文仟尺看见老大哥李正昆与何付副厂长双双走出公园茶室,这画面很容易使文仟尺联想到林场李正昆的讨论会,唐突,激进,事发蹊跷原来是何付在作妖。 那一刻,田邵华反应敏捷! 何付,一个副厂长针对的应该是林场场长田邵华。 烂人!圈得什么弯弯绕? 文仟尺一支烟没抽完,公园的门楼出现了白裙子,文仟尺灭了烟头迎了上去,走近了面对面,两人红着脸笑了起来。 文仟尺说:“不容易。” 邹红说:“挺容易。” 文仟尺是说他和她能走到一起不容易。 邹红是说她和他这样见面挺容易。 彼此一笑,所言意会,随后便是心领神会,文仟尺甩着两只手,邹红挎着个挎包,不约而同朝公园的深处走。 草径幽深,雀鸟多了起来,杂草多了起来,周围环境逐渐荒芜,满满的安全感彻底松懈了紧绷的不安,初次约会怕人看见,这里没人。 邹红问:“你怎么会喜欢我?喜欢我什么?” 文仟尺是这样回答的:“因为你是邹红!因为在我的世界里只有一个女孩,女孩的名字叫邹红。”与葛怀春交流了两三年,拿捏邹红这样的小女生,文仟尺游刃有余。 一句话招来了小眼镜喜盈盈的审视,问:“想不想做点什么?你想做什么?” 小眼镜相比葛怀春更直接,更了当。 有向往,有期待! 狡猾的文仟尺当即搬出了妈,说:“动你一个指头,我妈会砍下我的手指甲。”这是是在窥探她的底线。 小眼镜笑得花枝乱颤,“你敢不乖,我就诬告你行为不检。” 这话说得! 什么是不乖?怎样才是行为不检? 文仟尺不得要领,接下来的分分钟,文仟尺简直就不是他文仟尺—— 周一,邹红放学放得早。 今天的气候风和日丽,偏僻,幽静的公园边缘绿草丛深,山丘,土坑,大树木小树木试图彰显大森林的氛围。 邹红单纯,丝毫没去掩饰青春期萌动的心理和生理的希求,对文仟尺不仅不设防,相反是彻底的交付,彻底的依赖,压根没有怕的概念。 邹红从挎包里拿出一大张塑料布,在草地上铺开,随后看着文仟尺缓缓地躺了上去,之后侧身朝文仟尺勾手,天当被地当床,叫文仟尺上床,双人床。 戏剧性的一幕不期而至,文仟尺抽身就走,走着走着跑了起来,就像邹红会追赶,跑得逃命一样,着实滑稽得不行! 大概是母亲的告诫使他心生畏惧,于是三十六计跑为上计。 其实,邹红想的不是他想的那样,邹红认为文仟尺是她的男朋友,是她以后的丈夫,和自己未来的丈夫躺在一起手牵手聊天,既幸福又浪漫。 文仟尺自己把事想偏了。 。。。。。。 周二,天刚亮,文仟尺带上干粮和水骑上父亲的永久牌自行车奔林场,大院不是可留之地!只想立马见到霍纯钢,向师傅倾述他的爱与哀愁。 六十多公里山路,整整一天的劳累,整得文仟尺苦不堪言,日落西山之前终于赶到了弯梁山林场东去三公里的燕子洞。 霍麻子不住林场,住林场外围的燕子洞,燕子洞是他霍家的传承,有传说,说霍纯钢的祖上是土匪。 少年时期的霍麻子以打猎为生,时过境迁,以往的事翻篇了。 霍纯钢在洞口远远地看见夕阳下文仟尺骑着自行车从溪水沟来了,霍麻子大喜,等文仟尺到了洞口,霍麻子骂他疯了,不在家里陪爹妈做家务。 文仟尺说:“我看见李正昆跟何付混在一起。” “你歇着,我去弄饭。” 霍纯钢说着回洞里做晚饭。 说不到一起,说也白说。 文仟尺喝了一通山泉水,躺到洞口的躺椅上,扯直了晒太阳。 傍晚,羊肠小路走来穿花布衣裤的孔娴熟,文仟尺起身示好,不知道该如何称呼,这次孔娴熟直接把称呼给了他,“他们管我叫孔姐。” 文仟尺是想叫师母,以此加深加重她和霍纯钢的关系,孔娴熟不允,僵持到现在,文仟尺开口叫了孔姐,乱了辈分。 冬暖夏凉的燕子洞纵深有个温水池,文仟尺认为是温水池吸引了美妇孔娴熟,霍纯钢是沾了温水池的光,原因是霍纯钢犯了长相罪,颜值过于悬殊。 文仟尺不懂女人。 饭菜上桌,孔娴熟点燃松明,霍纯钢摆上酒碗招呼仟尺一醉方休。 没喝两碗文仟尺说起了酒话,说他被邹红吓傻了;说想去良县找葛皮匠,找葛怀春帮她渡过难关。 霍纯钢和孔娴熟没管他,他想喝就让喝,想说就听他说,说着说着睡了。 霍纯钢看着孔娴熟,端起碗跟她对饮,说:“要不帮他一把?” 文仟尺从始至终说得都是葛怀春,邹红;邹红,葛怀春,显然是两个女娃娃,文仟尺为情所困,霍纯钢的意思孔娴熟一听就懂,帮他一把淌过女人关。 这可不是小事情,孔娴熟没吱声。 一碗不够再喝一碗,霍纯钢一直喝到她说好。 。。。。。。 天色大亮,一群雀鸟欢天喜地的飞进燕子洞,唧唧喳喳吵闹不休。 文仟尺大醉初醒久久不肯睁眼,酒醉看人品,文仟尺依稀记得一个晚上口无遮拦,翻来覆去说女人,想女人想疯了。 面子没了,脸没了。 好在孔娴熟是霍纯钢的女人,好在都是自己人。 文仟尺揉着眼珠坐了起来,孔娴熟端着一碗蜂蜜水过来,说:“真能睡,天都中午啦!” 文仟尺感慨,“丢人丢大了。” 孔娴熟说了什么,唧唧喳喳的鸟叫唱歌一样,文仟尺没听清,喝了蜂蜜水,没一会又躺了下去,接着睡。 午饭过后,孔娴熟提上两挂腊肉,出了燕子洞走进了灌草丛深的羊肠小道。 霍纯钢微笑,回头喊叫文仟尺起床吃饭。 文仟尺絮叨着酒后失态,下不为例。 “失什么态?我看好得很,不是一般的好。” 师傅话意深长,笑意深长,文仟尺一头雾水不便深问,霍纯钢回头换了话题,说:“林场仓库有辆废弃的两轮摩托,想不想去看看?” 文仟尺拿起块野猪肉,这就是午饭,这就要走。 霍纯钢只好由着他。 午后天热了起来,青天白日的下午林场人丁稀少,伐木队休工林场的状态呈半休眠。 霍纯钢找来仓库保管员,说是维修小火车找材料。 仓管看了一眼文仟尺,笑呵呵,开了仓门,转身喝茶去了。 霍纯钢带着文仟尺进了仓库在一处残垣断壁,年久失修的墙角下翻出一辆锈迹斑斑的幸福250两轮摩托车,一番勘验,文仟尺告诉霍纯钢,“拿到军分区修理厂简单处理一下,回头就是辆新车。” “把车放回去,我在那边等你。” 霍纯钢说完,撇下文仟尺去找仓管喝茶,说车的事。 文仟尺把车放回原处稍加遮掩,霍纯钢已在仓库门口等他回家,脸上的表情还是那样老成持重。 文仟尺想问结果,没吱声,神色已经问了,问得急不可待。 “急不得。” 霍纯钢说:“是你得,飞上天也会掉下来砸到你头上。” 文仟尺傻笑。 “现在等机会。” 霍纯钢说:“收假上工,先把那东西从仓库里拉到队上,放在队上等城里拉木料的车来了连同木料一起装车往城里送。” 文仟尺憨笑,拽下一支藤条一路抽打路边的野花,野草,撒野。 八·以后不会了 一天过得很快,半个下午过得更快。 回到燕子洞文仟尺把骑来的自行车推进溪水沟,洗车。 霍纯钢把毛巾,肥皂丢下坡,在坡上喊话:“趁天热,把你也洗洗。” 文仟尺脱了衣裤,霍纯钢这才回去整理猎具,拆解猎枪,擦油。 太阳下山,山沟里起风,天凉了下来,霍纯钢做好饭菜,摆了两个人的碗筷招呼文仟尺吃饭,酒就不喝了,吃饱了带你去找孔娴熟。 文仟尺没反应。 文仟尺的反应是吃喝。 霍纯钢以为他会问,不问霍纯钢反而尴尬,文仟尺应该问上一问,问过之后应该表示一下风起云涌的心情。 事微妙,他不问,霍纯钢没法说。 两人草草吃了晚饭,天已经黑了,天空繁星万点,弯弯的月亮拖拽着棉絮一样的流云驰骋,就像赶马车的月老急匆匆,兴冲冲,忙得不亦乐乎。 沉默到底的文仟尺找到了按部就班的旋律,饭后洞口外等着,等师傅带他去找孔娴熟。 洞里火光熄灭,霍纯钢走出来进了荆草茂盛的羊肠小路,文仟尺紧随其后,弯弯绕绕,林间小路时宽时窄,走出一片树林,不远处出现茅草房的轮廓。 霍纯钢停了下来,说:“你在这等一会。”说完转身回走,三摇两晃没了踪影。 不一会,黑暗里出现了孔娴熟,文仟尺只感到心跳剧烈,脸热得火烧一样。 孔娴熟走过来,话不多,就两字:去吧! 茅草房的正面正门亮着煤油灯的光线,房门半开,文仟尺不便冒然,先敲门。 “进来。” 女人声。 文仟尺进门,油灯下的妇人看都没看他一眼,指了一下墙角,“你上去。” 墙角有把木楼梯,文仟尺顺着楼梯爬了上去,上面伸手不见五指,漆黑一片,文仟尺适应了一下,借着楼下上来的灯光看清了被褥,看清了床铺就在楼层的木板上,文仟尺爬了上去躺下,没一会听到了楼下的关门声,接着是离开的脚步。 过了大概半小时,楼下有了响动,门开了接着是关门声,之后灯光移动,往楼上来了,文仟尺闻到了女人香,急忙扭头装睡。 上了楼的女人把油灯搁到灯台上,摸摸索索,不知她在干什么,文仟尺大气不敢大喘,这时女人开口说:“不是你,我不会来。” 听这声音比他还小,听口气好像认识他。 “猜猜我是谁,我想你猜不到,我是青梅。” 文仟尺刚要转身,灯灭了。 。。。。。。 弯梁山林场地理环境优渥,雨水充裕,林业资源非常丰厚,规模庞大的苗圃产业在整个西南屈指可数,传统产业依然是木料输出,输出方式多以水路。 周一清晨天降大雨,霍纯钢带队整理内务,林场文书跑来通知说运输队下午要来拉两车圆木。 搞车的机会来了,却不见文仟尺林场上班,事不宜迟,霍纯钢叫上临时工萧山拉上板车冒雨去了仓库,检修小火车找材料顺带拉走了破旧不堪的两轮摩托。 午饭后雨过天晴,依然不见文仟尺的踪影,两天了,昨天就没见到他,玩物丧志。 不得已,霍纯钢准备把白净脸萧山叫来委以重任,错过这次机会不定要等多久。 好在中午刚过随着两辆大卡车驶入林场,文仟尺骑着自行车晃晃悠悠出了溪水沟,硬着头皮红着脸向霍纯钢报到。 霍麻子的笑像爆米花,“回来就好,差点误了大事。” “来车了?” “收拾一下随车返城。” “好事都让我赶上了。” 霍纯钢“嗯”了一声,甩着膀子,招呼萧山率众装车。 当天夜里,文仟尺把车送进了军分区修理厂。 第二天一大早就去找陈晨,商量修车的事。 。。。。。。 陈晨的第一句话是,“我犯了错误下放到修理厂任厂长,没有你爸这事成不了。” 文仟尺说:“你们是战友。” 陈晨说:“你爸知道这事,这事成不了。” “这事不能让他知道。” “那就是我们两个人的事,是不是?” “是。” 陈晨闻声看了文仟尺一眼,坐了下来,点了支烟,说:“车我给你修好,车牌的事连同你的驾驶证一块办了。你呢,给我弄一棵金丝楠木长五米,直径五十公分。” 文仟尺掏出香烟,陈晨起身拿出一条大重九,“不知道你抽烟,这条烟你拿去。” “连着汽车驾驶证一块办了。” 陈晨应声说:“好!” 。。。。。。 离开修理厂,文仟尺急匆匆去了邮电局打电话,电话打到林场找师傅霍纯钢,在电话里把事说了。 没意外,霍纯钢应声说:“好!” 人熙熙为利而奔;人熙熙为情而走,修理厂陈晨把应允文仟尺的事提上日程,实施于紧锣密鼓;林场霍纯钢手脚生风,他做的那桩事说到底就是得快。 不到一星期事结了,文仟尺刚上手幸福250,好事接踵而来:省城专科学院集训三个月,周一报到。 集训通知单在门的门缝里,应该是蔡明德送来见家里没人,塞进了门缝,还好有这么个老同学,不至于过于被动,随后文仟尺感叹糟老头施恩了。 今天周五,现在辞行来得及,文仟尺不敢骑车一路小跑进厂。 黄魁戎还是那样端着大茶缸,在办公室里里外外来回走,想着什么像是患了老年痴呆,迥然的目光更像是一把剔骨的刀。 “找你不易,明明是旷工,田邵华还帮你打掩护,旷的不是一天两天。” 糟老头这话有点碎,文仟尺有备而来,“为女人,陡街南巷葛怀春,以后不会了。”黄魁戎若是再问,文仟尺准备竹筒倒豆,只是把时间错乱一下即可。 原因是女人,结果是以后不会了。 黄魁戎撩了撩手,让他走,下班时间快到了。 九·何敏 整个晚上文仟尺骑着幸福250车牌0073开着车灯在城里东游西串,一把离合器一脚刹车,右手一紧左手一松,整个飘了,美哉悠哉,一付有病没药的样子,狂奔的是他,抚着发动机心疼不已的是他。 心疼一晃而过,发动机再次咆哮,爽!一爽到底。 明天相比今天有过之,明天要去林场看望师傅霍纯钢,顺便探望陶青梅。 其实搂抱青梅是主题,一别三月,她能忍,他不能忍,青梅说了,“想我了,你就来。”蜂蜜甜不了人心,这话比蜂蜜都甜,至于去与不去,想与不想,那种腾云驾雾,魂牵梦绕的感觉哪有不想,不去的道理。 这天晚上,文仟尺忘记了周五,忘记了齐刚,以一个人就是一个主体的形式狂欢到深夜。 。。。。。。 文台安给霍纯钢备了礼物,以示敬意。 文仟尺言语:“您老怎么不向黄魁戎表示一下心意?” 文台安理都不理,先行一步上班去了。 上午九点,文仟尺驾驶幸福摩托准点出发,开始了幸福之旅,率性而为一路可圈可点,发动机动力输出澎湃而张扬,文仟尺释放的激情奔驰与原野,穿插与大山峻岭。 不到十一点,摩托车进入植被茂盛的弯梁山区域;不到十二点,摩托车进入溪水沟飞扬跋扈直扑燕子洞。 六十多公里山路,耗时两小时四十五分,速度缩短距离,遥远的林场从此不再遥远。 午饭时间师傅居然不在燕子洞,钢筋焊接的大门上了锁,兴致勃勃的文仟尺多少有些失望,父亲给师傅备下的礼品是两瓶茅台酒,两条大中华香烟,有钱未必能买到。 好东西不能在第一时间交到师傅手里,还有奔驰如新的250没能亮到师傅的眼。 铁门的钥匙藏在铁门右边的石头缝里,文仟尺找到钥匙把门开了,永久牌28自行车放在洞里,霍纯钢没骑车,星期天的中午他会去哪? 文仟尺胡乱找了两口吃的,转身锁门,沿山路去找陶青梅,连走带跑,即将相见的喜悦转眼冲散了惆怅。 文仟尺的好运用完了,青梅的住处就像得到燕子洞统一上锁的知会。 有意思,午饭时间家里没人,文仟尺带着一丝残存的希望周边寻找,一连找了两遍,最终返回燕子洞,烧水沏茶。 挨到黄昏,又去找了一次,无果! 看来真是合伙走了亲戚,霍纯钢带走了猎枪和水壶,洞里的腊肉锐减。 随着希望的熄灭,文仟尺静了下来,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四肢。 天亮,文仟尺又去了一趟茅草房,结果门锁依旧,回到燕子洞把父亲的回礼放到桌面上,把摩托车推进洞里,铁门上锁,钥匙放回原处,骑上28杠自行车原路返回。 来得时候有多欢喜,走得时候就有多惬意,文仟尺向往未来。 好事没了,坏事来了,离开林场没多久山里起了阵风,阵风卷起大雾,雾色弥漫,山路陡峭,八米外树木模糊,这是要把赶路,赶时间的文仟尺往死里整,明早报到,发往省城的夜班车不会等发骚发到林场的文仟尺。 车是不能骑了,遇上险情刹不住冲下悬崖没人能救,办法总比困难多,文仟尺下车推着自行车跑,好在他身手敏捷,好在他体力强健。 好在跑出三里地雾色锐减,这一刻,文仟尺如获大赦,上车飞奔,有多大的力气飞得就有多快。 傍晚,一天的劳累最终得到了时间的回馈。 。。。。。。 这一天,文台安推掉所有事务买菜回家,做菜做饭。 面对破天荒的举动,文母调侃: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文台安笑道:“夫人老眼昏花啦!明明是日落黄昏,却是被你看成了旭日东升。” “旭日也好,黄昏也罢!老妇只担心您老一场辛苦打了水漂。” “仟儿不回家,老夫就随了你的姓。” 看似唠叨碎语,较劲确实不在桌面上。 文母拭目以待,文台安胸有成竹。 黄昏,文仟尺没回家,齐刚却是来了,看着一桌子热气腾腾的好酒好肉;看到系着围腰布的文台安,齐刚懵了。 真不知道文台安如何判断,天刚落黑,文仟尺骑着自行车冲进大院,刹车失灵,自行车失控,差一点点把墙撞了。 文母惊讶,要文台安一说法,文台安笑而不语,装憨装傻三十年,不亦乐乎。 其实,文台安赢得是侥幸,自以为对自己的儿了解入微,其实存在着代沟,文仟尺远没有他以为的那么纯洁,那么高尚。 根正苗红不过是一种说辞,人性的本质就是一个复杂的整合体,存在着诸多顺势而变的因数,一经诱发,其结果往往使人哭笑不得。 。。。。。。 入夜,发往省城的夜班车准点发车,随着车辆动力输出满员的车厢静了下来,酒后微醺的文仟尺身在其中,躺在车厢的最后面,稍晚一点能买到的车票只能是站票。 夜班车是半卧车,有六张站票,乘务员提供小板凳,站久了可以坐下来眯一会,别看只是个小板凳真就解决着大问题,穿红色衣服的一直没坐,体型跟窈窕的小眼镜邹红相差无几,只是这女子有一种鹤立鸡群的清高。 文仟尺寻思着不识时务的傲慢,扭头小睡。 车身颠簸摇篮一样,车身晃荡像汪洋里的一叶小舟,文仟尺睁眼还有三人站着,文仟尺眯眼继续小睡,再睁眼,站着的只有一个红衣服。 半夜,夜班车跑了一半路程到了待补服务站,停车半小时修整,让乘客上厕所或者找吃找喝,或者下车走动放松四肢。 文仟尺下车小便,没经意看见红衣服站立在黑暗处,仰头遥视繁星满天。 红衣服是件夹克,翘立的姿态着实俊秀,文仟尺走过去开口说:“后半夜我跟你换一换,你去后座躺一会。” 红衣女说:“不用。谢谢!” “硬撑没意义,听话!别让我吼你。” 文仟尺把话撂下,走了。 夜班车三次鸣笛,文仟尺慢悠悠最后一个上车,一眼看去,心底微微一热,随后站到了红衣服的位置。 汪洋里的小舟再次摇晃起来,有趣!文仟尺居然有了那种鹤立鸡群的清高。 。。。。。。 天色大亮,夜班车准点到站,文仟尺提着行李箱和所有人一样作了鸟散,没回头,回头就是伪君子。 。。。。。。 学院报到,三十二人的速成班男女都有,文仟尺目光闪亮,时而东瞧西望,时而左盼右顾,那目光就像被猫追逐的老鼠,猫就是那个在夜班车上穿红色夹克的少女。 她的名字叫:何敏。 何敏长着跟何付一样的蒜头鼻。 文仟尺早就听说厂里要内招一批青工不限男女,看来何付是把他的闺女招了。 糟老头是怎么妥协的,文仟尺不得而知。 何敏怎么看他,从流星般划过的眼神,文仟尺清晰地看见了大一号的邹红。 ——冷傲的美人动心了。 十·银质发卡 何敏的表现极其大方,喜欢就是喜欢,不藏着不掖着,不卑不亢—— 学院的伙食极其丰盛,大鱼大肉天天有,顿顿有,只要有钱买菜票鸡鸭鱼管够。 文台安倡导勤俭,文仟尺的这三个月文台安大手一挥给了六十块,相比何敏,文仟尺捉襟见肘,何敏的父亲何付可不像文台安。 有话说:穷养男子富养女。 何付是富养女的典范,何副厂长本身就是个会找钱的大人物,长着上圆下尖的鸭蛋脸,大驼背,“呱唧呱唧”脚下踩的那双大头皮鞋无时无刻地宣扬着他来了,转动着轴承一样的眼珠子,谋私利糟老头黄魁戎给他提鞋都是不够格的存在。 与之相反,何敏不懂算计,早餐给文仟尺煎两蛋;午饭给文仟尺吃红烧鱼;晚餐上得是青椒炒肉丝。 隔天食谱换了,食材依旧。 文仟尺受之有愧,事情是不管什么事一旦产生习惯假以时日就成了规矩,规矩就是理所当然。 尽管文仟尺对何付很是排斥,却扛不住何敏的好,以及她的女人美,何敏的容貌相比美艳的老同学蒋倩倩有过之。 容貌俊俏的何敏仿佛默认了跟他的关系是男女朋友,文仟尺吃她的用她的理所当然。 就这样,不清不楚的关系持续了两个多月。 眼看集训即将结束,文仟尺急了,省城办不了的事回去更难办,突破,一锤定音! 花了大价钱买了一枚银质发卡,周末把何敏带去逛公园,专往僻静的地方走,让何敏看看那些偷摸搂抱的男女。 何敏很快发觉了文仟尺的意图,笑眯眯地拉着他往人多的地方走,文仟尺的计划落空了,面对既不应允又不拒绝的态度,文仟尺束手无策,干脆直接了,把发卡掏了出来塞了过去。 何敏“嘻嘻”一阵笑,说:“先放你哪。”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不急,终身大事急不得。 文仟尺急了,急了个寂寞。 夜寥寥,辗转反侧,文仟尺寂寞的底掉,想女人,想青梅。 想多了—— 何敏结构紧致的身子释放着无限魅力,有人说身体的喜欢才是真喜欢,文仟尺不知道是不是真喜欢,真喜欢是不是真爱,想青梅想了千百次是喜欢还是真爱,文仟尺考虑的头大,当流星划破空域,这才幡然醒悟:男人与女人存在的关系没有格式可化解。 。。。。。。 三个月集训,回头看去仿佛是转身之间的事,时光如梭,明日可期。 。。。。。。 文仟尺回家了,家里没人。 家里装了电话。 母亲加装了一台分机,把电话装到了仟尺的床头。 夜班车几乎一夜没睡,文仟尺草草洗了个澡,吃了两块饼干,上床补觉。 电话倏地响了起来,文仟尺被吓了一跳,抓起电话,电话里响起笑声,小眼镜的声音,问:“有位同志好像应该汇报一下。” 文仟尺“呵呵”两声笑,说:“解放军连长是当不成了,干个厂领导也就是一转身的事。” “你想我了没有?我都想你了。” “我在阁楼,就我自己,一个人。” 邹红真来了,大概她家也是没人。 文仟尺下楼开门,把邹红领到楼上,转身问:“香喷喷,你擦了香粉?” “是啊!香死你。” 邹红抬头,垫脚,挺胸,文仟尺一把把她抱了过来,邹红惊了一跳,当文仟尺的手塞进她的胸衣摸索,邹红奋起反抗,挣脱跑了。 文仟尺压根没想伤她,这么做是要让她放弃,他和她不合适,没有明天。 文仟尺坐在床上抽了支烟,准备去厂里撞大运,运气好的话有车去林场,他要去林场立马就去,摩托车在林场,陶青梅在林场三个月没见文仟尺有礼物给她,送她个念想。 这时邹红的电话打了过来,开口就骂:“流氓!”骂了就把电话挂了,口气里没有一点憋屈或愤怒,相反口吻悠然存在暧昧。 完了!这事没完。 文仟尺长长地喘了口气,抹了把脸,玩弄着银质发卡朝厂里去了。 一路上“流氓!”一直在耳边萦绕,想来邹红的痴情没有格式可化解,小姑娘执迷不悟,这可咋整! 冷不丁,文仟尺看到路边野草枯黄,这才意识到夏季没了,原野早已融入深秋的荒凉。 文仟尺进了厂门,一抬头目光撞上了糟老头,黄魁戎端着大茶缸,笑眯眯地看着。 进厂报到是晚两天的事,今天自己往枪口上送,文仟尺想笑,笑了半截想哭,硬着头皮寻思着既来之侧安之,还好笔记本装在屁兜里,万幸对糟老头有了交待。 黄魁戎接见了文仟尺,亲手给文仟尺泡了一杯茶,开门见山向他要心得。 文仟尺恭恭敬敬地从怀里掏出笔记本,恭恭敬敬双手奉上。 文仟尺深谙糟老头就好这一口,对文字有着高于文字的理解,能从文字看穿看透一个人,认识到了这一点文仟尺自然在笔记上做足了功课。 黄魁戎接下笔记粗略看了两眼便拍案叫好,撩了撩手说:“你走吧!本子放在我这里。你去财务把工资,出差补助和学习补助领了。” 文仟尺想聊聊同去学习的何敏,借口说茶还没喝。 没料到黄大厂长直接叫他端走。 看日记参悟政策,黄魁戎居然是个急性子。 集训确实以吹风的形式讲了对大集体的新方案,新政策,新路子,这一段文仟尺记录的很详细,并且适可而止地谈了自己的看法和想法,黄魁戎思想开明一贯主张有话就说。 文仟尺说了:长期负债的大集体另找出路势在必行。 文仟尺去了财务处,发了一笔大财。 厂办蔡明德看到他,咧着虎牙跑了过来,一通赞扬,吹得文仟尺光芒万丈。 文仟尺笑的敷衍,蔡明德笑的猥琐看了一眼四周没人,这才说:“哥们,厂里进了新人,女工无数。” “你的机会来了,双职工福利优厚。” 蔡明德一下子跳了起来,这表情像是有人诬陷他偷吃人参果。 文仟尺瞅了他一眼,说:“没外人,你不要搞得像外人。” “是呀!我们是兄弟。” 蔡明德接着凑近了说:“听说何付的闺女也进了我们厂,哥们,你得帮我。” 文仟尺抹了把脸,问:“今天有没有上林场的车?” “有,厂长的专车要送林场的工资去林场,车在加水马上就走。” 一眼看去,212吉普正在水池边加水。 文仟尺不想作践蔡明德,跑开有了理由。 十一·成磊 下午三点,文仟尺回到弯梁山林场,看着久违的横幅: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确实生出一番感慨:今天着实不易! 随后抽身直奔燕子洞的溪水沟。 进了溪水沟没一会,文仟尺就看见了师傅霍纯钢在一处山坡上,在大树底下乘凉。 按理说,霍纯钢看见他会站起来,会走过来,脸上会爆出爆米花,事情是没有,事情是霍纯钢眼神恍惚,有那种躲躲藏藏的样子。 “怎么啦?师傅,出了什么事?” 霍纯钢抬起一张大脸,呵呵一笑,皮没笑肉也没笑,反问文仟尺:“能有什么事?” 文仟尺笑了笑,不再追问,暗自揣测:怕什么来什么,应该是陶青梅出了状况。 文仟尺平定着内心里的惶恐,坐到了树下的草地上,点了支烟,躺了下去,抽了半支烟又坐了起来,霍纯钢躲避着他的目光。 文仟尺开口问:“是不是青梅?陶青梅?” 根本瞒不住,霍纯钢开口说:“已经一个月了,人已经走了,吃了三包耗子药。” “好好的,怎么就吃了耗子药?” “有了身孕。” “谁干的?” “萧山。” “萧?萧山?” “行啦!你走吧!去把你的车骑回去,以后都别再来了。” 霍纯钢说着起身,撇下文仟尺,耷拉着脑袋,没回头朝南边走了。 山沟里气温炎热,闷热,没一只鸟,连一只虫子都没有,没有风动,树枝叶格外寂静。 文仟尺一个人在树下,一个人抽了半包烟。 。。。。。。 文仟尺骑着摩托回到城里已经是凌晨三点一刻,街灯昏暗,秋天的气候冷了起来,黑夜里格外阴冷。 文仟尺去了齐刚家,没到东升巷便早早熄了车灯,熄了发动机,推车走,慢悠悠到了院门掏出钥匙开了院门,把沉重的摩托车推了进去支起支架,回头把门关了,转身进客厅,齐刚家里外漆黑,文仟尺轻手轻脚,灯突然亮了,两女子一个持刀一个持棒,捉贼,定眼一看:“仟尺?你是文仟尺?”。 文仟尺乐了,“姐,你怎么不把我吓死?” 显然是一场虚惊,齐刚的姐姐齐静回头问她的闺蜜成磊,“是否记得?” 成磊笑道:“记得!怎么会忘了军官的公子想当连长的小公鸡?呦!现在好像长大了。” 昨天文仟尺会脸红,今天的文仟尺老脸皮厚,俨然是个老油条,改口了,称呼成磊:“成磊小姐姐。” “姐姐就是姐姐,小姐姐,我哪小啦?” 成磊长得像个洋娃娃,整体偏胖,性格外向。 齐静还是那样,大家闺秀的大家风范一点没变,称道仟尺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 文仟尺简要的说了一下自己辍学进了木工厂,话锋一转,问:“家里出了什么事?” 齐静笑了,反问:“家里能出什么事?” 一场虚惊,齐静公休,齐父,齐母借此机会去旅游。 惊慌慌,宛如惊弓之鸟的文仟尺长长地舒了口气,疲惫接踵而来,随即向两位重量级女神说晚安,不经意对眼成磊,成磊瞅了他一眼,饱满的唇角有笑意划过。 齐静在柳岩县政府工作,成磊是她的同事也是闺蜜。 。。。。。。 文仟尺睡得很通透,睡得晚,起得晚,醒来已是日上三竿。 文仟尺有了盘算,积极跟进黄魁戎,对下一步的工作安排力争主动。 齐静和成磊两位时尚美女在后院摆弄食材,文仟尺道别,说这些天厂里有事务要忙上一阵,就不再过来了。 不成想齐静居然矫情了起来,成磊跟着起哄,说庭院幽深,这般般,那般般,般来般去,般到文仟尺无话可说。 。。。。。。 上午文仟尺骑车进厂。 搞破烂不堪的摩托车,到骑车进厂,文仟尺终究还是太年轻,图了一时之快。 上午,黄魁戎不在办公室,解木工间的机械出了故障在抢修,黄魁戎端着大茶缸去旁观。 文仟尺找了过去,跟着黄魁戎旁观,现场一片狼藉,深嵌圆木的铁器导致高速切割机的锯片断裂,还好没有人员受伤,糟老头自嘲是他命好,其实是在指桑骂槐。 响鼓不用重锤,糟老头扭头就走,文仟尺端着糟老头的大茶缸,屁颠颠尾随。 黄魁戎领着文仟尺回到办公室,把文仟尺的笔记本还了回去,说:“市场经济将取代计划经济。” 文仟尺说:“市场经济,全民参与。” 黄魁戎说:“木工厂即将面临市场化。” 文仟尺说:“大气候风流涌动,大时代如何立于不败之地,我们要早做准备。”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这是个极具生命力的话题。 饭点到了,黄魁戎开小灶,请文仟尺吃午饭,说起了去留,想把文仟尺留在他身边给他当两年秘书。 不想被动的文仟尺陷入被动,这时,巧了!何付的闺女何敏从门口走过,蔡明德屁颠颠尾随,何敏看见了文仟尺,文仟尺看见了何敏,两人都装作没看见。 黄魁戎看见了,笑了,“别说你们不认识。” 文仟尺顺口说出:“不敢,再来一个不小心会被您弄死。”再来,就是说有过一次不小心;弄死,指的是林场干苦力。 “弄死?”黄魁戎不懂了,林场工作怎么就成了要把他弄死! “弄死,累死,笑死,快活的要死倒是真得。” 话里有话,弦外有音,黄魁戎横了他两眼,他这是小狐狸给老狐狸下套;他这是不想干秘书;他这是想回林场作死。 黄魁戎放下碗筷,点了支烟,文仟尺急忙起身拿起大茶缸把残茶倒了,给老头换了新茶,老头烟重,茶重,滴酒不沾,就好这支烟,这开茶。 “我呢,明儿市里开会,过了再说你的去留。” 文仟尺没吱声,寻思今天来得正是时候,一旦厂部下文,想改可就难了。 饭后,饭饱神虚,交谈的频率明显迟缓,一老一少抽着烟,烟雾缭绕,茶叶在水里舒展,茶缸冒着云丝般的热浪,气氛轻松了许多,聊天,甚至轻描淡写地聊起了厂里的一些些琐事。 门外传来“呱唧呱唧!” 何付没敲门,木工厂的阴谋家脚下踩的那双大头皮鞋时刻宣扬着他来了,进来看见文仟尺直接撩手让他走,文仟尺目光转向黄魁戎,黄魁戎跟着撩手让他滚。 。。。。。。 文仟尺回东升巷,齐静,成磊出门逛街,双方偶遇,顷刻间,成磊打了鸡血回头:“拜拜齐静!”跳上摩托车,敕令仟尺带她兜风。 文仟尺少不了齐静的示下,齐静:“拜拜成磊!” 摩托车调转车头,缓慢驶出东升巷上西环,成磊抱住文仟尺耳语:骑士跑起来! 跑起来,速度与激情;跑起来,释放压抑的时刻不期而至! 幸福爆发动力上了环西路,奔西郊,风驰电掣,成磊长发飘飘,机车扬起的尘灰拉起了一条灰龙,风流过,尘飞扬,漫天弥漫。 摩托车宛如一把利剑卷起漫天尘埃,原来准备给青梅的极速体验,后来准备给何敏,人算不如天算,现在给了成磊小姐姐。 车速呈直线飙升,人在地上飞,魂在天上飘,路面一旦出现状况结局将是魂不归身,车毁人亡,果然路面闪现炮弹坑,“抱紧!”文仟尺吼了一声,当立决,反应迅速,措施果断,一脚急刹的同时重心左偏车头左打,摩托车车身倾斜滑了出去,车头360度急转,缓冲造成的逆心力差一点点把成磊甩飞,车辆滑出路基在山坡上兜了半圆,发动机再次轰鸣变速箱进一档全动力输出,返回路面。 ——脱险! 还好抱得死紧! 成磊飘了,亢奋中一口下去咬破了文仟尺的后劲,这可是过命的交情。 。。。。。。 回到东升巷成磊心有余悸,向齐静描述,一遍又一遍,总是词不达意,算了不说了,一身尘灰,长发像笤帚,洗澡要紧。 齐静回头找仟尺,仟尺修车去了,说是发动机机油串缸。 什么串缸!其实就是回避,过了这个点,齐静的问责由于欠缺火力而柔绵。 。。。。。。 文仟尺没修车,洗车去了,细细地洗了两遍,上油打蜡感谢0073关键时刻的响应,之后去了大院医务室包扎被小姐姐成磊的咬伤。 回家躺下没过三分钟,邹红的电话打了过来,问:“流氓,你怎么去了医务室?” 小女子阴魂不散,文仟尺信口胡扯,“勾引良家妇女被打了。” “呦,怎么没把你打死?” “死了,现在是阴魂不散。” 邹红聪慧,一下就听出是在骂她阴魂不散,“流氓,良心被狗叼了。” 话赶话没好话,文仟尺喘了口气,换了话题:“出来,红旗饭店吃烤鸭。” “带我去兜风,我在后面抱着你就像抱着一座山。” 文仟尺欲言又止,沉默了,电话那边按耐不住催促他吱声,说话啊! “兜风,就不怕撞死在山沟里?” 邹红反问:“有你在我有什么好怕的?” “死都不怕,那么那天怎么要跑?” “不跑,你只想:想当然。有没有想过当然之后的必然?” 邹红不愧于高中生,高才生;无愧于聪慧,当然之后的必然究竟会发生什么不可预知,偷吃禁果双双安然的概率不是没有;怀孕,辍学的可能性极大。 文仟尺不得不承认小眼镜的理性占理了,再次邀请红旗饭店吃烤鸭以示奖励。 “我要兜风!” “兜风跑去山野,你就不担心流氓把持不住把你当然了。” “只要你考虑到必然的后果,我可以从了你,反正我迟早都是你的女人。” 又是极不明智的话赶话,文仟尺鼓起最后的勇气,扬言:“好!我带你去兜风,我只争朝夕。” 邹红把电话挂了,文仟尺长长地喘了口气,随后打脸,“啪”地一个耳光:坏人就是坏人,流氓就是流氓,烂人文仟尺。 ——打脸,再打。 毫无底线地调戏纯真的邹红,成磊的咬伤跟着疼痛起来。 青梅的事情还没了,找替代,有意无意地招惹成磊也就算了,竟然对邹红有意无意地动起了歪心思,不是烂人是什么? 不只是烂人还是个贼,盗用公共财产的贼,文仟尺闭眼了,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四肢,过硬的心理素质很快使得他归于平静,寻思着按部就班,该干什么干什么,好人当不成那就做个快乐的坏人。 天落黑,文仟尺穿上柔软的羊皮夹克去了一趟南巷,皮匠店门锁依旧多了一些尘灰,门框多了两张蜘蛛网,不知葛怀春是否安好?是否记得他文仟尺? 想着走着去了红旗饭店,一只烤鸭,两瓶啤酒,正吃得流油,邹红进了饭店,左手动了一下黑框眼镜,看见大吃海喝的文仟尺,绷着脸走了过去坐了下来,仟尺哪敢怠慢,急忙催促服务员烤鸭花生乳快一点。 烤鸭油光闪亮皮脆肉嫩,味道极其鲜美,花生乳甘甜适中,良好的口感松懈了紧绷的情绪,邹红开口说:“这么喜欢吃也不见你长多少肉。”仟尺刚要开口,“不许你说我。” “不敢。” 文仟尺端起啤酒,“碰一个!” 邹红拿起饮料杯跟他碰了一下,问:“什么时候学得这么坏?” “人性贪婪是本质,流氓是本性。” “厚颜无耻!你的脖子怎么啦?” “被一个漂亮的小姐姐咬了。” 邹红白了一眼,根本不信,问:“吃完去哪?” “去公园走走。” “不去,没有安全感,你是危险分子。” “不如划条红线,红线不可逾越。” “已经起了贼心,条条框框能有用?”小眼镜红着脸,晃荡着目光说:“我要上大学,我原来想大学毕业我就把我给你。”说着低头吃了起来,吃烤鸭。 “不要过于忧虑。” 文仟尺安慰道:“有人守护着你。” “是你的妈妈。你就怕你妈妈。” “我没你想得那么好。” 听起来像是一句废话,其实这话挺实在,文仟尺点了支烟,喘了口气问:“把事说开了好还是不好?” “当然是好,说透了也就轻松了,懵懂的诱惑捂着不如掀开。” 仟尺笑了,“这手抓过,仍有余香。” “是不是小碗大小很是柔韧,很是妙不可言?” 仟尺一笑再笑,尴尬一晃而逝,松弛感油然而生,轻松的交往恰恰就是这样有话直说,捂着不如掀开。 两人吃完饭出了饭店没说去哪,相视一笑,一前一后往回走,走的是僻静,灯光幽暗的背街小巷,一看四下没人小眼镜挽上了文仟尺的手肘,身子依了过去说:“吃撑了。” “真的假的?我摸摸。” 邹红扫了一眼周围,说:“摸呗!” 文仟尺把手插了进去,小眼镜“嘤”了一声,身子跟着颤抖起来。 光线幽暗混沌的巷子有光点在黑暗处闪烁,恍惚间貌似怀春在偷窥,更像是青梅在观望。 。。。。。。 这一夜,文仟尺的脑子里满脑子都是陶青梅,不招即来,挥之不去,不断出现的画面犹如昨夜,连绵不绝的喘气声声声入耳。 黎明之际文仟尺昏昏睡了过去,做梦梦见了青梅,青梅向他哭诉活不下去的绝望。 。。。。。。 黄魁戎去市里开会,说好今天决定他的去留。 文仟尺进厂找了两三次,四五次不见人,蔡明德看不下去了,悄默声地向他泄露:一级机密,黄魁戎是去省里开会,开三天。 说完退出一米之外,“哥们,你这坐骑来路不正。” “轮不到你说三道四。” “天狂有雨,人狂有祸。” “滚!” 文仟尺一把油门0073宛如野马脱缰,蔡明德被马踢了。 文仟尺车头一转去了东升巷,说是去见齐静,其实是放不下小姐姐成磊。 十二·比一比谁比谁更无耻 家里没人,文仟尺打算去他的床位平躺三分钟,稍作休息,仟尺走上走廊,走廊那边齐静的闺房门半开,文仟尺犹豫了一下多走了两步。 成磊躺在齐静的床上,身子盖着半条毛巾被,半侧的身子曲线起伏,成磊在午休,弯曲的秀发遮掩着容貌,文仟尺看了一会刚要抽身走开,成磊扭过头来默默地看着,仟尺也是看着,两人就这么看着,过了一小会成磊伸出手朝文仟尺勾手指,向仟尺发出邀请。 青梅勾魂,成磊勾心。 文仟尺上去握住成磊细嫩白皙的小手,说:“信不信我想你?” “我信,我也想你!” 成磊说着发出轻轻一声吟,撩起另一只手勾上仟尺往下揽,呼吸急促了起来,一呼一吸,小手反转握着仟尺的手往她身上拉,另一只手解开胸衣上面的钮扣,让仟尺把手伸进去,身子朝床里挪动让仟尺上来,有些急不可耐,恰在这个时外面传来声响,院门特有的响动惊醒了文仟尺,也惊醒了似梦似幻的小姐姐,成磊愕了一下,一扭头,咬牙蹦出两字:快走! 文仟尺弹簧般跳了起来,奔后院,撩起健步,翻墙,一跃而过! ——事发紧急爆发了超能力。 。。。。。。 逃脱出来的文仟尺在东升巷附近兜了一圈,买了一条红山茶香烟,进了东升巷,齐刚家院门虚掩,仟尺推门进去。 院子里齐刚坐在他的摩托车上,抬头就问:“去哪啦?这车是你的?好车!” “你怎么就回来了?” “请了两天假,这下午刚回来,齐静就走了,说好了一起过周末,发神经!这一走相见无期。有烟吗?拿烟来抽。” 显然齐静发觉或是察觉了兜风事件的走向,于是快刀斩乱麻,拉上成磊一走了之。 静姐姐,你可真是我的好姐姐棒打鸳鸯散! 文仟尺心里说着,脸上装得像个没事人,撕开香烟的条封拿出两包合着两张大团结一并给了齐刚,齐刚乐颠了,文仟尺瞅了他一眼,“看你这点出息,彻头彻尾的小人形。” 齐刚歪着脸,扭着下巴问:“咋的,你不服?” “不敢。” “再说不给你弄吃喝,后院的食材盆满钵满,还有酒不是小香槟。” “有劳大驾齐大厨,小人这厢有礼了。” “你那车?” “齐大厨随时征用。” “这话才是人说的话。” 。。。。。。 文仟尺第一次感觉到与齐刚存在着差异,一个晚上,多以敷衍,没什么交谈的欲望,两个人的酒宴,齐刚自说自话,自斟自饮,酒多了,扛不住酒力,撇下了仟尺自己先去睡了。 文仟尺端着酒杯,抽着烟,喝着茶,思量着沉甸甸的心事,临近午夜上床休息,刚躺下感觉枕头下面有东西,摸出来一看是个手绢,手绢包裹着一束弯曲的长头发。 事情不难想象,情非得已的不辞而别,成磊把她的头发剪了下来放在了他的枕头下,给他留作念想。 此情是酒还是水需要时间的考量。 眼下仟尺掂量着弯曲的发丝仿佛闻到了小姐姐的体香,体香入髓,酒没醉人,人把人醉了。 。。。。。。 黄魁戎省里开会,带回了砍伐圆木的工作指标,南方有战事,三个月五万棵大树木。 黄魁戎找到文仟尺,把文仟尺曾经上报的工作报告以及合理化建议拿了出来,放在到桌面上让文仟尺复读,让文仟尺表态。 “以现在的工量得翻四翻还多。”文仟尺笑了笑,说:“阁下若是允许以计件的方式,您这五万棵大树木用不了三个月。” 黄魁戎端起大茶缸,表态:“非常时期,非常任务,可以。” “让我去?” “你可以不去。” 文仟尺笑了起来,大笑无声,糟老头真想给他一巴掌,教他做人。 。。。。。。 黄魁戎组织中层干部开会,为全厂职工大会做铺垫,为十月计划作部署。 212吉普忙碌起来,木工厂忙碌起来,全厂动员一大片大会战即将展开的忙碌景象,有道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文仟尺到底行不行? 这要看黄魁戎到底行不行,干部会,糟老头乾坤独断:任命文仟尺为厂长助理,协助林场场长田邵华和伐木队队长霍纯钢完成十月计划,期间全厂职工全力配合。 不是讨论是任命,会议的议题是各部门如何协调,推进十月计划的展开。 就文仟尺的助理与协助,议论颇多,黄魁戎一把压了下去,大搞一言堂,着重讨论牛栏江水运,其实这是文仟尺倾述的问题出自黄魁戎便整合成了明确的指示。 与会者,就连霍纯钢都已明了:黄魁戎和文仟尺有过交流,已经有了共识,有了确定。 面对雷厉风行的黄魁戎,何付转动着眼珠,也只能干瞪眼。 。。。。。。 早上开小会,确定“十月计划”三个月完成五万棵大树木。 下午开职工大会,动员“十月计划”的实施,责任人是林场场长田邵华,具体执行人是厂长助理兼新任伐木队副队文仟尺。 大会厅响起掌声,雷鸣般的掌声是对老厂长黄魁戎的认可仅此而已,很多人根本不认识哪个是文仟尺。 黄魁戎没有安排文仟尺大会发言,安排了田邵华。 这大概是对文仟尺的爱护,或者是先把事做好了再说。 文仟尺坐在**台后排左角,眼睛一直在看台下的何敏。 厂办蔡明德侍候着何付,蔡明德是背着口诀来的,八字诀:投其所好,甘愿为奴。 女人从不拒绝男人对她的好,貌似天性使然。 而蔡明德更像是勤劳勇敢的小蜜蜂,涉及女人,这家伙昨天还畏首畏尾,一夜之间全变了,貌似得到高人的指点:好的比不了,那就比一比谁比谁更无耻。 十三· 临门一脚 时下汛期已过,牛栏江水势未减,大批圆木顺江而下占了天时。 三台小火车运行状况良好,煤炭储备充裕占了地利。 总厂提供资金支持,人员调配一应俱全,文仟尺大有可为。 。。。。。。 霍纯钢一直回避与文仟尺面对面,不想他去而复返,青梅彻底改变了师徒之间的过往,文仟尺没他那么纠结,并且态度鲜明:陶青梅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我回林场是奔我的前程。 信口雌黄,霍纯钢根本不信,只是大趋势已然如此,没有那个师傅不想徒弟有个好前程,所以对仟尺不仅只是支持。 文仟尺低调,回头去找其他人,一个一个找,一个一个谈,一个人带动一帮人。 两天后,“十月计划”在林场全面拉开。 伐木是整个计划的重中之重,三个月的突击,文仟尺不给月薪,不给计件,采取的方案是小火车收购,一个立方四毛钱。 整个弯梁山沸腾起来,整个弯梁山全民参与,整个弯梁山轰轰烈烈。 “伐木伐木,发家致富!” 响亮的口号传到了总厂,黄魁戎闻讯赶来,田邵华接驾,临时抱佛脚有本要奏,被黄魁戎阻止,呵斥:“电话里你已经说得很清楚,你说天下大乱,我来看看乱到什么程度。” 田邵华是想配合一下做个姿态,不料大领导压根没那个心情,田邵华脸上挂不住,心里却是想当然,四毛钱一个立方,林场稳中有赚。 眼下现场办公,迎接黄魁戎一行的是部分林场领导,一个个老弱病残,陪同人员更是寥寥无几,黄魁戎想见文仟尺,霍纯钢,还有保卫处的负责人。 想见的一个没有,都进山了。 发动全民伐木,林场在职职工纷纷跟进,这给黄魁戎吃下了一颗定心丸,说是跟进其实就是监督,从监督的规模来看,显然文仟尺已经考虑到存在的问题。 “他还知道是在玩火!” 黄魁戎一行在林场场部潦潦草草吃了顿午饭,没怎么深入便打道回府,走了个过场,临走前何副厂长代表总厂嘱咐:场面不能失控!你们要去第一线。 田邵华当即喊:好! 何付看了几眼,很想说说:“你田邵华就是文助理的幕后,没有你的支持弯梁山怎么会是这个样子?” 那么又是谁在支撑着田邵华? 何付自然是欲言又止,转身走了。 。。。。。。 “十月计划”措施得当,就这势头两个月完成指标问题不大,小火车一天跑四趟,大家都很辛苦,特别是保卫处的人都快累成狗了。 这些天最辛苦的应该是他文仟尺。 这些天文仟尺露宿风餐,满山偏野找萧山,事情比想象难太多,听说萧山在东山岭伐木,他便一路找去,找了七天毛都没见到,躲躲藏藏反倒是把他自己折腾得够呛。 得不偿失,应该是方式错了,或许是找人找的过于谨慎。 。。。。。。 天黑前,文仟尺骑着摩托车回到溪水沟燕子洞。 累了一天的霍纯钢正撑直了身子喝酒,好巧不巧穿花布衣裤的孔娴熟也在,孔娴熟看见文仟尺没吱声走了。 青梅是她侄女,青梅短命,文仟尺难辞其咎;没有那两天,青梅就没有那三包耗子药。 霍纯钢起身接待了文仟尺,看了一眼摩托车后面绑着个帆布包,转身拿起碗筷,倒了一杯酒,仟尺两天没吃一顿饱饭,现在撞上了,没什么客气。 时间不过七分钟,文仟尺吃饱喝足,见师傅没什么话说,起身走了。 摩托车前脚刚走,后脚孔娴熟进了燕子洞,数落文仟尺成了人物。 霍麻子端着酒杯在发呆,孔娴熟问他咋啦? 霍麻子应声说:“四角钱一个立方,五个人的组合每人一天能挣五六块,听说萧山也跟着伐木挣钱。” “别跟我提不是人的畜生。” “我把仟尺看得简单了,估摸的没错,什么奔前程?狗屁!他是冲着萧山来得。” 孔娴熟不由得目光一亮,不由得交集。 。。。。。。 伐木,在整个弯梁山萧山都是一把好手! 别人是把大树放倒了修理树枝树干,萧山是先把树枝树干清理了之后再放倒树木,充分利用了树枝树干的重量。 文仟尺到林场第一天出工,霍纯钢安排他修理树枝树干,文仟尺看到了三组萧山经手的树木确实省力又省事,存在的风险也是有得,特别是二十多米的大树木。 二十多米高的大树木,假如果树梢做过微妙的处理,萧山的麻烦可就大了,掉下来不死也是重伤。 文仟尺用了大心思就是要做成这件事。 。。。。。。 一个星期后,文仟尺风尘仆仆回到林场,有人看见文仟尺,说:“文队长,场长找你。”有人说:“文仟尺,田邵华找你!”也有人说:“仟尺,场长找你,他在他办公室。” 文仟尺回了宿舍洗了把脸,换了衣裤,去了田邵华的办公室。 老大哥李正昆在田邵华的办公室,显然是在汇报工作,显然说了文仟尺诸多不是,不然他不会斜眼看着进来的文仟尺,多少有些不自在。 田邵华请文仟尺坐下,吩咐李正昆给文仟尺沏茶,文仟尺随即掏出了红山茶香烟,请两人抽烟,气氛一下子有了温度。 抽着烟,喝着茶,田邵华开始说话,首先肯定了成绩,大家都很辛苦,之后话锋急转,看着文仟尺问:“眼下出现了偷运木材私售木材的势头,私伐的口子开了,以后怎么堵?” 李正昆补刀:“利益当头,私伐的口子开了很容易产生偷伐,很容易产生规模,很容易产生销售渠道,刹都刹不住。” 文仟尺不急,喝了一口茶,慢悠悠说了一句:“指标完成,划区域封山。” “区域性封山?” 划区域封山,封口堵漏。 田邵华笑了,起身朝李正昆撩了撩手,让他回去好好休息。 文仟尺早有谋划,李正昆不得不赔上笑脸,怏怏而去。 田邵华转身对文仟尺说:“**他老人家说:允许年轻人犯错误,允许年轻人改正错误。李正昆这个同志本质还是好的,你要理解他原谅他帮助他。” “田同志,操心不要操大了。” 文仟尺续了支烟,“你也看见了大家都很辛苦,加班费暂且不说,奖金是不是应该给一点?” “奖金没有,钱还是有的。怎么不说加班费?八小时工作制,加班的道理说得通,可以让他们自己报一下加了几个班,都做了什么事,情况特殊,工时可以累计。” “好。” “你审计,我签字,报财务。” “好!” 文仟尺心宽了,每一个勤奋的人都是在支持他的工作,眼下获得善待仟尺感到欣慰,这是他这些天最愉快的一件事,为工友们争取到了加班费。 离开田邵华办公室林场灯火通明,天已大黑。 按道理文仟尺应该和林场管事的大小头目聚一聚,聊一聊,夯实感情,促进工作。 文仟尺哪也没去,悄悄回了宿舍没开灯,摸黑上床,这时房门被轻轻敲响。 十四· 滑落 敲门的是老大哥李正昆,端着一箱红双囍小香槟,提着一只清蒸鸡,找文仟尺喝酒来了。 文仟尺的抬头语是:你还真的不是一头猪! 李正昆说:“惭愧,惭愧,惭愧之极!” 两人的沟通简直就是左手握右手文仟尺开门见山倒也直接:“以后你就跟着我,这次工作任务完了保卫处将面临整改,缩减为保卫科这个科长你来干。” 这就是一种绑定,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李正昆上了文仟尺的船,对过往做了含糊定性:弃暗投明。 文仟尺也很含糊:“没什么对错,领导终究是领导。”就这么一句话把李正昆耿耿于怀的事推给了领导,因为领导终归是领导,画圈设套李正昆确实没那天分。 没开灯,两人在黑暗中吃喝,在黑暗中交谈。 “牛栏江大面积放木有没有非法打捞的事?” 李正昆确定没有,文仟尺又问:“山里偷运木材都是一些什么人?”这句问才是他试图打探的内容。 “那些个大偷你不认得,有个小偷你认得,原来在伐木队是个临时工耍流氓被除名。” “你说得是不是萧山?” “就是他,东口围堵被他跑了,没能抓到他的现场。这个萧山现在在东山南坡岭伐木,希望他就此收手,下不为例。” 翻遍东山岭毛都没有,踏破铁鞋无觅处,原来他在东山南坡岭,得来毫不费工夫! 文仟尺微微喘了口气,说:“大社会鱼龙混杂,划区域封山的事,你老哥提前做个规划。” “好,我会认真履行你的交代,把事做好。” 把事做好今夜就干,文仟尺根本停不下来,于是向李正昆布置任务:“同志们辛苦了,奖金没有,加班工资还是有的,你去让他们自己报一下加了几个班,都做了什么事,工时可以累计。你去辛苦一下,做好预审交给我。” 大出风头的事,没人不乐意。 文仟尺支走了李正昆,伸手先摸到火柴后摸到烟,掂量着东山南坡岭,划燃火柴,点然香烟,看着烟头的橘红思量着酝酿了已久的策划,此刻重温细节,事情是只要知道他人在哪,实施不是件困难的事。 。。。。。。 弯梁山林场东山南坡岭盛产雪松和红杉木,南坡岭陡峭,林场的小火车到不了南坡岭,萧山选择在南坡岭伐木打着他自己的小算盘,立足于偷,林场开了私伐的口子,萧山看到了机会,靠山吃山这是天经地义的事。 感谢文仟尺的新思想,让不少弯梁山的山民发家致富有了新希望。 霍麻子对少数山民假公济私,私自贩运贩卖木材获取暴利的事,不反对不支持,中立是因为私自贩运贩卖国家财产也是他的曾经。 关起门说话,他连惩治萧山的资格都没有,今天的萧山也是他的曾经。 萧山玩了不该玩的女人;美妇孔娴熟曾经是蔡贺栋的情人,也就是萧山的姐夫。 说理,谁找谁说理。 。。。。。。 这两天霍麻子几乎是烟不离手,酒不离身,坐在火车头上看着大家伙劳作,偶尔放开粗嗓门,吆五喝六。 下午,夏文书骑着偏三轮带着李正昆巡视,两人见到霍纯钢,好一阵嘘寒问暖,很是谦和,由于文仟尺,李正昆改口叫霍纯钢师傅。 怎么回事,霍纯钢一看就懂,根本不用问什么,红花还得绿叶配,仟尺需要帮衬。 霍纯钢从李正昆口中获悉文仟尺在牛栏江蹲点,霍纯钢微微愣了一愣,“现在的重点不在江面。” 夏文书说:“大规模,大运作,真没什么轻重。” 李正昆说:“整个弯梁山都在沸腾。” 霍麻子说得是什么,两人确实不懂。 文仟尺怎么去了牛栏江?听口气仟尺去了牛栏江蹲点已经蹲点了两三天,霍纯钢顿时郁闷,撩手打发了李正昆,夏文书,叫两人去江边巡视。 黄昏,一天的劳作即将结束,东山南坡岭传出消息说:有个叫萧山的年轻人不小心从一棵红杉树上滑落。 十五·黄泥地 活泼,活蹦乱跳的砍伐才俊,少年时期被蔡贺栋誉为追风少年的萧山,结束了蹦跳的旅程摔成了高位截瘫,林场明文规定红杉树不在此次砍伐之列。 萧山的属性被定性:盗伐。 。。。。。。 “十月计划”过半,文仟尺获准休假。 家里装了电话,躺在床上就能跟齐刚谈天说地,还能联系弯梁山林场保卫处跟李正昆谈天说地,和夏文书谈工作。 至于萧山,文仟尺并没打算放过他,策划“十月计划”结束以后再来安排他上路,帮助他做个解脱,脱离苦海。 ——没人会在乎一个废人的去留。 大心事了去大半又三分之二,文仟尺的快乐时光悄然而至,满满的愉悦,黄魁戎锦上添花特批两百大元的加班费,以资鼓励也是对他前期工作的肯定。 今天是周六,一别一月有余,文仟尺试图约会小眼睛,想要为以后的思念增添一些实质性的内容,邹红应该跟他想的一样。 整洁亮堂的0073摩托车放在那里,车头对着邹红家的小花园,这是请求约会的暗号,邹红不会没看见。 等,一直等到下午,仟尺失去了继续等待的耐心,寻思邹红不方便,何敏不会不方便。 文仟尺拿起电话打去林场找李正昆,问:“何副厂长家住哪里?” “西门小石桥,门口有棵老柳树。” “就这么简单?” 低情商的李正昆轻幽幽整出一句:“复杂了不好。” 文仟尺骤然无语,寻思:李正昆应该不会知道他的猥琐。 其实找何敏是堂而皇之的一件事,即便是撞上何付又能怎样,他来感谢何敏在省城学习期间对自己的关照,包了一个大红包以示感激,说不准何敏一高兴会给他一个十分意外的大惊喜!世事难料,仟尺特意带上了银质发卡,以备不时之需。 世事果然是十分难料,文仟尺刚要跨上摩托车,这时邹红出了家门,穿着白色小黄花连衣裙,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甩头去了厕所方向。 文仟尺启动摩托晃晃悠悠地跟了上去,邹红果然在下一个拐弯处等他,有点小意外,邹红竟然扭腰上了他的车,状态骤变,仿佛是一种宣言,邹红的果敢文仟尺始料未及,摩托经过球场一群正在玩耍的野男孩突然起哄,竟然喊叫出什么小眼镜,什么什么谈恋爱,搞对象! 文仟尺没看见没听见,驾车窜出大门。 邹红没问去哪,文仟尺径直把她往荒郊野外带。 荒郊野外人稀少,保持距离的邹红倏地抱他,贴上来的身子既坚挺又柔韧随着摩托车的颠簸产生的挤压和摩擦。 如此这般成磊也有过,当时是在极速飙车,再说成磊是齐静的闺蜜是小姐姐,文仟尺没往那个方面去假设,去体验。 眼下大不同,抱着他,贴着他的是邹红,越抱越紧邹红传来的感受强烈而张扬,急促的呼吸声散发着极具诱惑的张力,正当仟尺心辕意马,突然间邹红喊叫起来,她要解手要尿尿。 羞死啦! 没憋住,裙底湿了一大片,邹红一脸绯红,羞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只想在地上找个缝钻进去七年八年不见人。 文仟尺不知所措,真不知道是哪里出了问题,急忙脱了上衣给她整了个半腰裙,给她遮羞遮丑。 渴望已久,期待已久的约会就这么不欢而散。 事后,文仟尺想要弄清怎么个事,无奈一向率直的小眼镜一反常态,避而不见。 仟尺没法了,就连时间的沉淀都失去了沉淀的走向,看情形真的是完了,心心念念的初恋就这么渐行渐远。 。。。。。。 弯梁山林场随着“十月计划”的提前完结,划区域封山开始了紧锣密鼓的筹划,文仟尺是核心,“十月计划”大放异彩,推李正昆上位自然是水到渠成。 上午开完工作推进会,霍纯钢招呼文仟尺午饭,说:“孔娴熟有请。” 约好了李正昆有事要谈,孔娴熟有请,貌似青梅的召唤,这感觉没人能懂,文仟尺撇下了李正昆,徒步跟上师傅的脚步走进溪水沟,请吃饭应该是有话要说,说什么? 文仟尺想听师傅指点一二,霍纯钢甩开膀子走大步,就这阳光般盎然的情绪难道不正是孔娴熟心情的伸延? 走就是了,孔娴熟将向他示好已然成了定局。 燕子洞整理得很干净,孔娴熟做得一手好菜,笑盈盈迎接了文仟尺,以前没注意,现在才发觉孔娴熟的笑宛如十里桃花,风姿飘然,韵味荡漾。 孔娴熟招呼文仟尺吃菜,吃肉。 仟尺却之不恭,只好悉听尊便,山里的野菜吃下一碗,山里的肉食吃了三碗,文仟尺一直在笑,笑等主题,肢体交流,表情交流尽在不言中。 孔娴熟的主题是请文仟尺喝酒,等他吃饱了肉,酒来了,霍纯钢拎着酒罐子倒酒,连倒三碗,文仟尺连干三碗,美妇孔娴熟陪了三碗。 都说佛争一炷香,人活一口气,孔娴熟请文仟尺喝酒这口气算是平了,那桩事翻篇了,谁都没提青梅,或是萧山曾经的过往。 做人做事,文仟尺所表现的胆识与谋划远远超出了他的实际年龄,黄魁戎那个糟老头看中的人物确实存在过人之处。 午后,溪水沟传来偏三轮摩托车的噪音,霍纯钢和文仟尺正说着林场的事,李正昆骑着偏三轮“轰轰隆隆”一路找来,仟尺起身告辞,笑脸相送的孔娴熟突然转过身去,酒多了,情绪失控。 ——今天是陶青梅的百日祭。 仟尺不讲究,孔娴熟很讲究。 霍纯钢送走了文仟尺,回到燕子洞,孔娴熟在喝酒,自斟自饮,视霍麻子以无人,霍纯钢内心里的惭愧直线飚升,说到底是他害死了青梅,孔娴熟没必要饮酒自罚。 。。。。。。 偏三轮驶出溪水沟摇摇晃晃上了山路,粗糙的山路其实就是防火隔离带,隔离带不好走偏三轮上气不接下气的大油门惊天动地,下车推车时而有之。 划区域封山,文仟尺把这件事交给了李正昆具体实施,李正昆哪敢擅自决断,于是请文仟尺实地勘察,有点多此一举,文仟尺建议田邵华在林场场部做了一个沙盘,在沙盘上投机取巧省去多少劳累李正昆不会不知道。 走一走,李正昆有李正昆的道理,弯梁山林场的某些角落以地名呈现,比如毫不起眼的黄泥地其实是原始森林,是一片山峰林立的穷山恶岭,名不符实,哪有什么黄泥巴。 对名不符实的黄泥地,李正昆有想法,黄泥地偏小峰的山腰生长着百十棵老树,李正昆要文仟尺猜一猜老树的品种。 文仟尺没吱声,李正昆开口说:“金丝楠木,好东西啊!现在不是说:发展才是硬道理。” “你要作死!” “这形势不作才会死,风传林业厅可能圈点弯梁山,早做准备没什么不好。” 文仟尺拿起水壶喝水,李正昆进一步言语:“由我联系蔡贺栋;由我操作这件事。”蔡贺栋,萧山的姐夫,文仟尺抹了把脸,笑了。 这次封山,山高树大坑深的黄泥地不在规划之中,与其接壤的红石岩掐住了黄泥地的过往,李正昆是想把红石岩划出规划。 偏三轮一路翻山越岭,走走停停,沿防火隔离带行驶,两人聊天聊起了蔡明德跟何敏好上了,月老错点鸳鸯谱,李正昆说蔡明德凭什么? 文仟尺说蔡明德做得一手好菜。 李正昆笑了,“我也做得一手好菜。” “你不是蔡明德,我在想倘若蔡明德是不择手段的人渣,那么你和我又能算个什么?” “看我们干什么?我们是灯下黑。” “我看只有黄魁戎那种人会用灯光把自己照亮。” 言语间,偏三轮跑到了红石岩,文仟尺下了偏三轮举着望远镜考察黄泥地,要把黄泥地变成灯下黑,黑半月。 十六·女人属性 偏三轮反转走的是东山南坡岭,南坡岭到萧山家直线距离不过六公里,萧山事发李正昆去过萧山家探视,猫哭老鼠做了个样子。 至于文仟尺,看望高位截瘫的萧山是此行之中的事,不去不合情理,去了大有玄机,李正昆哪里知道文仟尺的鬼名堂,感叹:“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 文仟尺反问:“什么人不可怜?不可恨?” 这一问把李正昆问住了,看了看半阴半晴的天色,笑道:“你就这么两手空空?” “掏两钱给他用,用钱是门大学问。” 李正昆不敢接话,听不懂他的跳跃性思维是要说个什么。 。。。。。。 萧山的木房子在碎石路边,树枝条围了个大院子养着鸡鸭,栽着树。 萧山的女人虎妞迎接了文仟尺和李正昆,虎妞皮糙肉厚的大圆脸笑容满脸,喜洋洋笑得通红,热情遮掩不住羞涩的腼腆在眼神里乱窜,像一只惊慌的小鹿,依照文仟尺的逻辑萧山的女人想了,想很了。 问起萧山,虎妞说几天前萧山出了远门,没说去哪。 李正昆不由笑道:“你是他的媳妇,他去哪啦你居然不知道?” 萧山的女人没言语,一脸的憋屈引发了文仟尺的怜悯,大概是了解了女人的属性,仟尺内疚之情骤然狂飙,隐侧之心随即而起。 临别之际,文仟尺拿了五张大团结交给萧山的女人,说是他借了萧山的钱,今天是来还钱。 虎妞将信将疑,驰名弯梁山的人物向萧山借过钱? 随行的李正昆根本就不相信会有这档事,文仟尺没解释。 。。。。。。 返回的路上,文仟尺问:“萧山出了远门,一个废人能去哪?” “他姐夫是蔡贺栋,蔡贺栋的人脉宽得很,去省城就像赶场一样。” 李正昆有点小激动,说:“你是没见过蔡贺栋,黑白两道通杀。” 文仟尺笑了一笑,暗暗做了一个决定,脸面上笑道:“你哪在公安局任职的姐夫也是不简单。” “他啊?跟蔡贺栋没得比。” 文仟尺笑了笑,暗自决定将黄泥地长期纳入封山育林的范畴。 ——谨慎规避蔡贺栋。 蔡贺栋收留萧山很可能引发难以控制的局面,躲开,一走了之。 念头一动,没一会文仟尺便从心底对弯梁山产生了厌恶的情绪,这种情绪埋藏已久,林场的枯燥,乏味沉淀了一批人,一个个随遇而安,这是妥协,更是无奈。 偏三轮回到林场正值夕阳黄昏之际,万道霞光照耀着这一片天地,挂着的醒目横幅:苦不苦想想红军二万五!累不累想想革命老前辈! 金字招牌,熠熠生辉。 此刻的文仟尺感受到的是悲凉的沉淀,眼看着光彩斑斓的黄昏拖拽着横幅向黑暗沉淀,此刻的文仟尺自我感觉是觉醒。 其实,陶青梅走了之后,文仟尺对这片土地就已经失去了热情,眼下废人萧山背后的蔡贺栋浮出水面,文仟尺敏感地意识到他必须得走。 。。。。。。 文仟尺笑嘻嘻下了偏三轮,对李正昆顺口带了半句:“还你自由。” 不知李正昆听懂了什么,一扭油门把个偏三轮开得飞了起来。 回到林场,文仟尺打发了李正昆转身去找田邵华,门开着,田邵华不在办公室,文仟尺等了半个多小时不见人影,终于拿起桌上的电话,找他的老大糟老头黄魁戎。 电话一通,他便阐述回家的理由,说是“十月计划”已然结束,林场秩序井然等等,意思就是有他不多无他不少。 黄魁戎静静地听,之后说了三句:“田邵华打算退居二线。要不了几年我这个糟老头也要退居二线。你从林场出发比较好!” 随后,黄魁戎问出一句:“我的意思你懂不懂?” 文仟尺应声说:“我想回家。” “你会后悔。” 文仟尺没吱声,黄魁戎最后的挽留如泥牛入海,沉沉地叹了口气之后把电话挂了。 文仟尺如释重负,青梅之后林场再无女人,城里大不一样,说到底是女人的属性呼唤着灵魂的归属,什么蔡贺栋不过是自己给自己找得理由。 十七·时光荏苒 人,谁能说得清楚究竟是怎么回事,看着好好的,走着走着走岔了。 真是一念之间,一枯荣。 文仟尺回来一年过半,厂里一直没安排他的具体工作。 这期间,弯梁山林场被林业局接管,林场的在职员工被一并接管。 木工厂获得林业局一笔补偿,黄魁戎把这笔钱拿到在城里买了块地修建木工厂家属区。 邹红考进召通师范,大专都不是,毋庸置疑早恋制造了因果,邹红羞愧,文仟尺惭愧,两人的关系就此凉凉。 齐刚在他父亲齐鸣致的运作下去了市委给主管政法委的秦敏坤副书记开车。 何敏与蔡明德明确了关系。 陡街南巷的皮匠店换了新主,开一家包子店,身子没有多少肉,大眼睛,高鼻梁的葛怀春彻底失联。 。。。。。。 “你会后悔。” 黄魁戎认真地履行着他的预言。 ——失宠的凤凰不如鸡,文仟尺归于平静,挺像一颗流星划亮之后归于沉寂。 。。。。。。 转眼到了84年,随着父亲工作的变迁,文仟尺家面临第二次搬家,十年前的搬家仟尺就像死过一次,离开大杂院,离别了发小楚韵,像一棵生长了十多年的树被连根拔起,好不容易在机关大院从新生根,从新发芽,十年后的今天又要拔。 念旧是件痛苦的事,特别是在情场失意,工作落魄的时候,沮丧蔓延,宛如瘟疫拖拽着生与死的沉浮,唱响了悲凉无垠的符咒。 看穿了,想透了,其实机关大院除了小眼睛没什么特别值得留念的东西,第二次搬家是揭开了对大杂院封存的记忆,揭开了记忆里的楚韵,天空,月亮,太阳,至高的存在。 找她很简单;见她易如反掌! ——咫尺天涯存在的不是距离,而是找她干什么?见面说什么? 不如就这么念着,睡梦中时有偶遇。 放不下的问题一直存在,思念一直没停过,楚韵不是杳无音讯的七仙女,有情报透露楚韵医学院学成将回召通医院就职,假不了,发小姐珠珠说得,珠珠与楚韵关系密切。 大杂院散了,有走动,关系密切的大有人在,同在一个城市怕就怕咫尺天涯,老死不相往来,代表人物就是文台安,台安同志做人做得就很糟糕,就连文仟尺也不帮上一帮。 楚韵就是台安同志给仟尺树立的楷模,学习的典范。 时下的楷模,已然是高空翱翔的天鹅,与日月同辉,灿烂耀眼的存在。 时下的他是个什么东东,若是连这点自知之明的勇气都没有,生活可能会开心许多。 时下的台安同志正气凌然,忙得不亦乐乎。 。。。。。。 家里搬家,文仟尺在单位宿舍住了两天,回家,家已经不是大瓦房,家与兵营一墙相隔,隔出了两片天,仟尺的房间仟母用了心,知道仟尺念旧特意保留了他的衣柜和书桌,新家环境敞亮,舒适。 文仟尺骑着摩托车回家晃了两晃,之后骑车走了,几个意思? 至少有一个意思很明确,想换单位,调工作,台安同志装憨卖傻,仟尺上演魂不守舍的行尸走肉。 这日子过得像一潭死水,渐自发酸发臭。 归其究竟,太顺了,遭遇了逆境,浑水养昏鱼,就此一蹶不振。 。。。。。。 这天下午大概4点左右文仟尺躺在宿舍里持续挺尸,蔡明德在楼下喊:“文助理,有电话!” 现在的蔡明德是厂办副主任,见文仟尺出了宿舍调侃道:“这个时间点电话找人,是请饭还是请酒?本人求带。” “你有自由?” 趁文仟尺还没说出下一句,蔡明德扭头就走。 传达室的电话是林场打来的,找他的是李正昆,李正昆向文仟尺报告:今天上午林场禁猎刚开始就抓了霍纯钢的现行,霍师傅撞了枪口,林业局准备杀鸡儆猴。 文仟尺首先想到田邵华,问“田邵华怎么说?” “田邵华办了退休。” “怎么就退了?什么时候的事?我怎么就不知道?” “都一年多了!”李正昆忍不住提醒文仟尺:霍纯钢可能被判刑入狱,你别在纠结退了休的田邵华,赶快想想办法。 “靠山吃山,禁猎也得给人一条活路。” “这是纳入刑法的事,说这些没用。”李正昆急得火上房,“你帮得了帮不了?帮不了我找找我姐夫。” “我替我师傅谢谢你,你别急这事我能办。” “能办赶紧办,趁现在人还在林场。” “没问题,这就办。” 齐刚不是在给主管政法委的副书记开车,领导开口那不就是一句话的事,李正昆过于紧张。 文仟尺挂了李正昆的电话,随后打电话找齐刚,把事说了,没想到齐刚说:“大哥,现在是严打时期,重判重罚从快从速,你不知道?” “我哪知道!这事我只能找你,你说怎么办?” 齐刚想了一会,要求他把整件事搞清楚,特别是霍纯钢犯案的动机和细节,以及林场和林业公安的具体态度,这事得快,趁现在人还在林场,别把事搞大了,否则判无期甚至死刑的可能不是没有。 齐刚的态度与李正昆如同一辙,齐刚的话不能不信,“无期甚至死刑”文仟尺慌了,跨上摩托车奔油库加满油,直奔弯梁山林场救人。 。。。。。。 “凡事可大可小”这话没毛病。 孔娴熟探望霍纯钢给霍纯钢送吃喝,把外面的话传给霍纯钢:“跑!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起初霍纯钢也没当多大个事,当他认识到什么是严打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一旦被押离弯梁山事情会变得越发严重,跑无疑是个好办法,避开这阵风。 “病急乱投医,你去找过蔡贺栋?” “天黑以后你从后窗走,有人接应,你就跟他走。” 事已至此,一个不愿多说,一个不便多问,偏偏这个时候两个人都把文仟尺给忘了。 。。。。。。 文仟尺正往弯梁山林场赶,救人如救火,齐刚等着他的信息反馈,0073幸福250开足了马力往前奔,上路蜿蜒,坡陡坑深,悬崖密布的碎石路使得车轮乱跳乱窜,侧滑的风险屡屡闪现,天黑以后开了车灯,山上起了大雾车灯的光亮就像萤火虫一样,不得已文仟尺终于放慢车速,欲速则不达,他要是在路上出了事,师傅霍纯钢将是雪上加霜。 天已经黑了,早到晚到能有多大个区别,仟尺一慢再慢,安全第一。 午夜,文仟尺到了弯梁山林场,招人眼目的横幅没了,林场沉静,锃亮的夜灯照耀着一片寂寞,改了朝换了代的氛围十分浓郁。 几经辗转,文仟尺没能找到李正昆,找到了林场夏文书,他告诉文仟尺:天刚黑霍纯钢就跑了,李正昆带人去追,到现在人没回来也没个消息。 跑得好! 跑了一了百了。 文仟尺在林场办公室打电话给齐刚,让他睡个安稳觉,天刚黑霍纯钢就跑了。 “人在林场跑了,跑得好!” 齐刚说:“下一步要做的事情是让林场撤案,这事得依仗李正昆上下打点,周旋一番。” 看来是一场虚惊,退一步鸟瞰:整个弯梁山猎户众多,靠山吃山靠水喝水,法不责众是情理之中的事。 凌晨,饥渴劳累的文仟尺去了溪水沟,摩托车灯光下燕子洞铁门大开,洞里凌乱,显然被人翻找过,搜查之后一地狼藉,仟尺点燃松油灯找到一些食物凑合着吃了个半饱,昏昏睡下。 城里这一时刻,齐刚睡下又起来,起来又睡下,辗转反侧,总觉得这一天的事蹊跷,霍纯钢天刚黑就跑了,这么能跑怎么被抓?李正昆的电话偏巧是在下午4点,之前怎么没人知会? 这个不起眼的时间点有问题! 撞了枪口,怎么偏偏就是他霍纯钢? 简直就是量身定制! 事情清晰了:所谓跑,就是个圈套,是个坑! 为什么? 齐刚百思不得其解,只好希望所有问题都是偶然;希望霍纯钢福大命大。 第二天,齐刚进单位上班,刚进单位就听说:昨夜弯梁山有个偷猎的家伙叫霍纯钢慌不择路跑下了坠崖,摔得整个人都碎了。 ——完了,晚了! 。。。。。。 齐刚见到文仟尺是在半月以后。 齐刚下班回家,文仟尺在跟父亲齐鸣致喝酒聊天,两人谈笑风生,喝得有来有往。 齐刚不由感叹:时光荏苒,唯光阴独好! 十八·车间主任 一瓶好酒被喝得底朝天,酒后文仟尺微醺,上了房顶,歪靠到躺椅上看星星。 天寒地冷的季节,齐刚带了件外衣随后跟了上来,上来第一句话是问:“弯梁山回来,不想说点什么?” 文仟尺没吱声,淡漠的看了他一眼。 齐刚给仟尺盖上外衣,说:“李正昆跟蔡贺栋走得很近,你得当心。你大概不知道,孔娴熟以前是蔡贺栋的情人,事情很简单。” 事情不简单! 弯梁山的大人物蔡贺栋是在向他文仟尺亮剑,处理霍纯钢是在请他入局,为舅子萧山讨公道。 战斗已然打响,他死我活的较量得把齐刚撇开。 文仟尺拿开了盖在身上的衣服,一本正经地告诉齐刚,“霍纯钢的意外真就是个意外。李正昆是我的朋友,你不要妄自揣测。” “怎么这么假?” “假?莫非你希望我一生一世不得安宁?” 这话没法再说了。 。。。。。。 文仟尺想得通透:以他现在的体量没法处理蔡贺栋,主动出击无异于以卵击石。 忍! 等,等机会。 仟尺依旧整天无所事事,唯有不同的是身上藏了一把剔骨刀。 。。。。。。 糟老头召见文仟尺。 北风呼啸,木工厂的天空飘着零零碎碎的雪花,取暖的回风炉火焰缭绕,黄魁戎端着大茶缸在窗前看窗外,不太搭理文仟尺,那种不信任,失望的情绪就像一棵老树,树大根深。 僵了一会,文仟尺提起白烟翻滚的茶壶给糟老头续茶。 黄魁戎一连看了他两眼,说:“厂里的骨干调了一批去了望城坡联营厂,解木车间群龙无首,你下去代职。” 文仟尺的反应让黄魁戎失望。 文仟尺没反应。 如此淡定,黄魁戎着实难以消化,不等他撩手文仟尺便下了车间,没修养,没规矩,糟老头差点把茶缸摔了。 文仟尺心里微笑,带着微笑下车间,代理车间主任。 车间反应冷淡,外面下着雪不冷才怪,走马上任的就职,车间里没人正眼看他,一堆又一堆三五成群,一个个烤火取暖,一个个斜眼关注,机器没人开动像是停产罢工,又像是等新人发话,或者还有别的什么意思。 文仟尺没去理会他们,坐上主任的工位抽了半支烟,灭了烟头拿起大扫帚走了出去,甩开膀臂大门外扫雪,没一会车间铃声大振,随即机器开动了起来,车间职工依次上岗,生产流水线开始了运转。 制度的惯性成就了文仟尺的无为而治。 。。。。。。 木工厂有不少女工,解木车间也有不少女工,对她们仟尺少有接触,下了车间接触多了起来,有道是江山易改本性难移,文仟尺的本性着实难以恭维。 车间有个小少妇叫段柔,段柔是个小骨骼女人,模样俊俏,长得水灵白嫩,一年四季穿在身上的都是色彩不一,款式不一,厚薄不一的裙装。 蝴蝶一样的段柔与何敏一样不擅与人交往。 段柔不同于何敏,段柔的工作挺辛苦,负责清理解木车间的木屑,工作时间长,下班时间晚,空降车间的文仟尺决意施恩于她。 对仟尺而言,大美莫过于女人,段柔与何敏宛如两道风景线,实用性段柔略胜一筹,仟尺甚至臆想段柔的底线和胆量,缺乏根据依据的揣测过于活跃。 段柔可没他臆想的这般活跃,他把段柔想偏了。 段柔守妇道,对文主任更是敬而远之,避嫌。 ——这种事哪能由她。 。。。。。。 寒冬电力紧张,为了错开用电的高峰期许多单位白班改夜班,木工厂也不例外。 电力局往往午夜供电,这使得冬天的夜班越发难上,特别是去远在郊外的木工厂,职工多半是天黑前进厂,等半夜上班。 很是辛苦,微不足道的夜班费确实成不了亮点。 文仟尺是亮点,忙前忙后,整个晚上都在帮忙,都在忙碌。 夜班段柔上得最轻松,分内事几乎都被文主任给做了,无故献殷勤必有大企图,面对难于拒绝的实惠,段柔不傻,装傻而已。 就这样时过半月,作为回报,段柔试着帮着文主任做了一些些鸡毛蒜皮的琐事,从泡茶到整理主任办公室,一个不小心把衣裤给洗了,泛泛之交发生了变化。 仟尺有心,段柔无意。 从无意到有心说难不难。 那天段柔上班路上与主任偶遇,那天文主任没骑摩托车,骑着一辆半新不旧的二八大杠,偶遇段柔,开口就说:“巧了。” 不擅交往的段柔实诚,问:“什么巧了?明明是你在等我。” “是啊!” 文主任倒也直接,“等了你半小时,都有些等急了。” 即便是他文仟尺也没想到,段柔一句话脱口而出:“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说着自己先笑了,笑得不好意思。 心急吃不了热豆腐,前期努力没有白费。 吃豆腐趁热,打铁趁热,文主任说了:“我打算给你换一份工作,担心可能会有一些闲言碎语。” 段柔反问:“你都不怕,我怕什么?” “我肯定是怕啦!只怕坏了你的好名声。” 段柔再次反问:“好名声能当饭吃还是能御寒遮羞?” 话赶话点到即止,逼急了鸡飞蛋打,文仟尺跳开话题,说起天气,说起天寒地冻。 段柔穿着橘色大衣,骑着弯梁自行车,像一叶柳叶在寒风中飘曳,观音脸冻得红通通,确实若人怜爱。 。。。。。。 段柔务实,两三天不见工作变动便找文主任问话。 哪是问话,是问责。 文仟尺真想问上一问回报是什么?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说:“车间记录赛凤仙得调出车间腾出空位。” 显然这事得经过厂长黄魁戎,有难度,要机会,要时间。 段柔怏怏而去,她还知道自己的斤两属于缺斤少两的那种。 段柔刚走,负责望城坡联营厂事务的原办公室主任于海电话打进解木车间,找文仟尺说他要的人赛凤仙怎么迟迟不能到岗? 夜班熬人,特别是女人。 文仟尺不是不放,坏坏的拖着是想看看一本正经的车间记录赛凤仙怎么跟他说话,怎么解释于海的关照。 至于激进务实的段柔,凉凉再说,面对只想获取不想付出的段柔,文仟尺自然而然的跟着打起了小算盘,和她谈感情应该是件愚蠢的事,眼下要避免竹篮打水一场空。 车间记录仅次于车间主任,仅次于中层干部。 段柔活脱脱热锅蚂蚁,机会稍纵即逝,权衡利弊,段柔思量再三,决定铤而走险:约会文仟尺文主任。 这事不能让丈夫刘志钢知道,这事只能他知我知,天知地知。 周日约会,断岩水库。 文仟尺欣然应邀。 。。。。。。 断岩水库是个偏僻幽静的风景区,两人各怀心事,幸福250提供了交通便利。 周日天空放晴,久违的阳光普照大地,大气候使人心情愉悦,水嫩白皙的段柔穿着橘色大衣,头戴面纱,掩人耳目,上车取式侧坐,除上下方便之外,还能避免身体上的亲密接触,仟尺没计较却是很在意,如此防范,出游不是多此一举! 莫非是为了散心,陶冶情操,完了带着满满的好心情回家与刘志钢释放能量。 文仟尺想偏了,当0073驶上山路,背后侧坐的段柔侧身贴了上来,惊喜之余,惭愧之至。 摩托车进入景区,段柔拉开了距离,小心谨慎的态度体现着又爱又怕的纠结,冰火两重天的煎熬表现得淋漓尽致。 看来他把她想错了,看错了,段柔不是个工于心计的女人。 文仟尺感受着她既平庸又淡雅的气息,离开服务区,两人游山看水,朝没人的地方走,一边说着厂里的事,说到车间自然少不了车间记录赛凤仙。 “没结婚做了单亲妈妈,说丈夫在远方,我看就是哄人的鬼话。” 文仟尺没接她的话,这话不好接,段柔追问,仟尺只好说:“人嘛!就是个独立的个体。” “人家说东,你说西。” 段柔说着叹了口气,“我觉得我对不起刘志钢。” 这是她自己的问题,仟尺发现了草丛里的鸟窝,问段柔:“会不会有鸟蛋?” “鸟蛋,树上的鸟窝才会有。” “你找树上的鸟窝,鸟蛋我来掏。” 段柔真就去了,头都没回。 文仟尺跟了两步,坐到了山坡的枯草上,喝水晒太阳,过了一会不见树林段柔的动静,仟尺起身一路找去。 阳光正盛,树林炎热,段柔脱了大衣在一棵大树下面午休。 睡美人,仟尺悄悄地摸了上去,段柔没反应,仟尺的胆量大了起来,段柔动一下,接着缓慢地把他推开,起身坐了起来靠着树干,倏地仰头撞树,一下,两下,三下,这还了得,想撞死! 文仟尺一把将她拖住,段柔转身扑到他怀里,浑身抽搐,哭了。 十九·等了个寂寞 夜班转白班,车间记录赛凤仙找到文仟尺说事,说君子成人之美。 文仟尺懒惰地歪靠在座椅上,漫不经心地言语:“没看到于海的诚意。” 赛凤仙剜了他一眼,说:“鞋子大小脚知道,建议你见好就收。” 仟尺跳开话题直接问:“你走了,谁能接替你的班?” “段柔。” “她哪行?她干不了。” “文主任帮衬一二,足以遮掩她的瑕疵。” 赛凤仙是个明白人,做了妥协 赛凤仙力推段柔上位,文仟尺早就看透了前因后果。 。。。。。。 自从断岩水库之后,文仟尺没再与段柔有过单独接触。 在车间两人有过多次目光上的接触,看了一眼便一晃而过,结束了,或许还没开始,段柔低调,文仟尺更是低调。 日复日两点一线,文仟尺拒绝了所有社交,在师傅霍纯钢的事情没有了结之前,文仟尺将稳如老狗,藏在身上的剔骨刀刀不离身,等机会。 弯梁山好汉蔡贺栋没反应。 传闻弯梁山好汉蔡贺栋龙游天下带着废人萧山去了深圳。 ——传闻还说美妇孔娴熟也跟着去了。 有件事不是传闻,齐刚办理了留职停薪,跟着父亲齐鸣致去广州,父子两心欠欠走了,对文仟尺的邀请终于无果而终。 大改革,大开放,闻风而动的仁人志士大有人在,像文仟尺这样的搬个家都像死过一次自然是树不挪根。 齐刚盛怒之下给仟尺作了定论: “发育存在缺陷。” 兴许是,搬了家仟尺一直没有归属感,就好像灵魂一直都在天上飘。 。。。。。。 下班后,车间办滞留是文仟尺的常态,喝着茶,抽着烟,过滤今天的工作明天的事务,桌上的电话响了起来,仟尺抓起电话,习惯性地报出:“解木车间文仟尺,您哪位?” 电话是段柔打来的,请主任喝酒。 都说段柔不擅交际,这个电话就很有特点。 仟尺不抱幻想,意外姗然而至,段柔放不下,从她的眼神,文仟尺看到了矛盾,一咬牙一跺脚的事,她咬了牙没跺脚。 喝酒的地点,段柔定在木工厂的必经之路,油库下面的金灿饭庄,老板金灿文绉绉戴着金丝眼镜,是一小学的教书匠。 车间小范围聚餐段柔均安排在金灿饭庄,在这约会不安全,车间记录与车间主任在一起能有什么不安全,本身就有着谈不完的工作。 段柔在二楼包间等他,包间当阳,晒了一天这个时候不冷不热,脱下大衣段柔的身段不胖不瘦尽显姣好。 仟尺进门就说刘志钢,段柔唇笑,“你想跟他打一架?” 文仟尺看了她两眼,说:“我这种人打死也是活该,谁让我念头乱动。” “动我,我怕你没这个本事。” 仟尺笑了,说:“没本事你可以教。” “教不会怎么办?” “教不会,不如你把我动了。” 话赶话说到重点,段柔好一阵脸红。 脸红泄露了她想过那件事,显然婚姻生活存在不足,眼下举棋难定。 文仟尺点了支烟,喝茶,交谈停了下来。 酒菜上桌,段柔调整了一下情绪,说:“菜是我订的,酒是我要的,今天我要谢谢你!以后我会用心工作,不懂的地方请你多多帮我,多多包涵。” 她是在划线,表明立场划红线。 文仟尺笑了笑说:“多大个事?你就这么放不下?你这么纠结只会使我想入非非。” “女人不能不守妇道。” “上纲上线,这话没法再说了。喝酒,能不能喝?” “能喝一点点。” 一点点究竟是多少,仟尺不知道,反正她喝了他就倒,边吃边喝,说着话,说的都是车间的事,说着笑着,气氛融洽愉快。 酒喝的是低度葡萄酒,段柔把脸喝红了,酒后的女人貌似春风携春光荡漾。 仟尺喘了口气说:“车间的事其实很简单,生活其实很简单,简单好!” 段柔歪着脑袋,斜着眼,“酒好,酒让人简单。” “唱歌去,去不去?” 段柔犹豫了一下,应允。 。。。。。。 外面天黑了,天上刮起了北风,寒流将至,大街小巷行人锐减。 改革开放初期,召通城的歌厅如雨后春笋,人力三轮车遍布路口,挤满了大街小巷,文仟尺结了饭菜酒账,帮着段柔穿上大衣,刚出饭庄人力三轮便跑过来问去哪? 段柔扶着仟尺,应声说歌厅唱歌。 两人上了车,车夫迎着北风踩动三轮,直奔歌厅。 气温骤降,三分醒七分醉的段柔喷着酒香,推扯着仟尺言语我不醉你没机会,你坏得很就想把我灌醉。 仟尺说你别把我想得有多坏,我也是喝多了。 段柔说两个酒鬼,一男和一女。 酒多了,话也变得简单了。 两人飘飘然进了歌厅包房,喝酒,喝饮料,唱歌,唱郎有情妹有意;唱夫妻双双把家还;唱牛郎织女。 段柔自己把自己唱乐了,喝着,唱着!吼着,尽情折腾,放开了闹! 这一夜两人玩得很晚。 ——夜空飘起了雪花。 。。。。。。 第二天,地上铺了一层薄薄的积雪,段柔骑着弯梁自行车进厂,面容平淡只是嘴唇轻微红肿,服饰整洁只是上纽扣少一颗,见到仟尺悄悄地说了一句:“昨天的我不是我,是我的灵魂在作祟。” 文仟尺回应:“我是撞鬼了。” 段柔恨恨地剜了他一眼,骂了两字:“流氓!” 文仟尺大笑无声。 。。。。。。 整个上午文仟尺都在高高的圆木堆上发呆,段柔在圆木堆下出现过两三次,两人像一对热恋中的男女,彼此感受着对方的呼吸。 中午太阳光出了云层,霞光万道,随着积雪的融化,文仟尺像一片飘摇了半个世纪的树叶在雪后阳光的中午,树叶飘落,归属感应运而生。 文仟尺为段柔感到荣耀。 。。。。。。 吃饭时间,段柔把饭菜直接端进车间办,今天是月尾车间的统计表需要车间主任审核,整个车间的吃喝都在段柔的报表上。 文仟尺没看报表,看人,段柔被他看的不自在,问:“抽的什么风?” “刘志钢是不是出差出了远门?” “废话!” 显然问了废话,家里有人,她哪敢深更半夜不着家。 仟尺凝视着段柔,轻声问道:“既然那个,不如那个,好不好?” “什么那个?听不懂,不想懂。” 段柔转身扯开话题,“何敏要结婚了,跟你的好哥们蔡明德。” 文仟尺抹了把脸,寻思着他跟她,一个高冷,一个龌龊,什么缘分真是造孽。 “怎么啦?我觉得你跟何敏才般配。” 文仟尺笑了一笑,不想言语。 “说话!” “心里一直空荡荡,把你装了进去挺实在,安稳。” “流氓!” 段柔跑了,跑得又想又怕。 。。。。。。 整个下午,段柔的心情好得不行,说不出的欢欣藏在心里挂在脸上,喜洋洋。 一个下午,文仟尺气急败坏,像被贼偷了,蔡明德是贼。 快要下班的时候,段柔进了车间办,文仟尺在抽烟,抽了不少,段柔看了两眼,说:“我发觉你跟何敏有问题。” “别瞎说,我在想我师傅霍纯钢。” “今天你就跟我说说你的师傅。” “去哪?” “随你。” “带你去开房,去不去?” “去还是不去?你不觉得为时过早?” “有你这话足矣。” 文仟尺起身灭了烟头,“下班你先走,别骑车,走小路。” 段柔吹胡子,没胡子吹头发,头发不长不短,经常飘在脸上,段柔经常吹,歪嘴吹。 不骑车,走小路。 段柔意识到即将面临破防,心慌慌恐慌起来,溜之大吉的念头一发难收。 。。。。。。 从木工厂进城有条小路,小路穿过苍狼山边沿与召通城环城路对接。 苍狼山与弯梁山略有相似,纵深树大坑深,文仟尺郁闷至极曾在山里过夜,用树枝树干搭了窝棚,效仿师傅霍纯钢独居山野,仟尺一度要把自己改变成野人,久居深山自食其力。 未老先衰,心如死灰。 段柔的出现使得仟尺心头一亮,一草一木有了意义,真是说不清:整个世界阳光灿烂!可人的段柔宛如火红的太阳。 仟尺飘了,心飞扬。 不成想心飞扬,黄树林的黄昏等了个寂寞,蜿蜒的小路在寂寞中蜿蜒。 入夜,召通城沉淀在黑夜里,闪烁的灯光貌似繁星万点被夜色沦陷。 二十·彤霞,段彤霞 犹抱琵琶半遮面,说的就是她段柔。 道德与欲望存在多大纠结,从挣扎不难发觉道德屹然,只是大厦将倾,段柔经不起软磨硬泡,终究怀揣一副软心肠。 第二天上班,午饭后,段柔始终没能抑制好波动的情绪进了车间办。 文仟尺在看报纸,悠哉!高翘二郎腿,鞋底翘上了桌面,段柔想说“对不起,让你白等。”话到嘴边咽了回去,站到桌边等问责。 仟尺“嗯”了一声,清了清嗓门,说:“有话说家里的不如外面的,妾好,妾不如偷,偷不如偷不着!问什么是好?” 段柔没忍住“噗嗤”一下笑了起来,骂了一声:“流氓!”这一刻心花怒放,大有一触即爆的趋势。 仟尺的理解和包容使得段柔感动,随口说出:志钢跟他们厂里的四五个人一起办了停薪留职去了深圳开公司。 什么意思? 丈夫出了远门意思深远,仟尺暗喜,话面上感慨:“都是些什么人!召通怎么就留不住他们非要背井离乡。” “我也是这么说,他说活着就要折腾。我跟他说了,我想要的是平静,是安稳,我不想当什么阔太太。他听不进去,走了。” 仟尺没接话,此一刻沉默是金。 段柔开始絮叨刘志钢这不对那不好;絮叨家里家外;絮叨柴米油盐一地鸡毛,末了说自己现在是单身女人。 车间有人叫喊段柔。 段柔临走前指了仟尺一指头,“哑巴!不吱声,没担当!我根本不会赖上你。” 文仟尺看着葫芦般的背影离开车间办,回头陷入沉思,说穿了是反省。 有人说感情没对错,释放自我叱咤情场,堪称豪迈。 齐刚说那是放屁!用情不专,是个女人就想动不是人渣是什么? 仟尺尴尬,试图一笑了之,齐刚随笑,笑着说:“君可见雄狮一头带着一群母狮,子嗣一串称霸草原。”随即话锋急转,问:“区区数年,你猜发生了什么?” 仟尺起身走开,轮到齐刚一笑了之。 人走了,去了天涯,留下的过往包括善意的规劝历历再现。 齐刚在仟尺梦里出现是在他走后的第三天。 梦真是个神奇的东西! 文仟尺甚至梦到段柔骂他:“流氓。”随后要为他升级,从流氓升级到强行犯。 什么意思? 几个意思? 是不是存在某种暗示? 。。。。。。 次日,段柔破天荒请了半天假。 文仟尺窝在车间办听着解木机的噪音睡了大半天,醒来想起用过的剔骨刀还没打磨,用一次磨一次怎么把这事忘了。 下午,段柔闯进车间办找仟尺,抬头语是你怎么谢我? 文仟尺丈二和尚,懵了。 “彤霞,段彤霞我表妹同意和你见一面。” 懂了!这是媒婆做媒牵红线,仟尺不由得嗤之以鼻,感觉她是在甩锅。 “文同志!请你端正态度。” “不见。” 文仟尺指着自己的鼻尖说:“我!” “这事由不得你。” 一听这话,仟尺笑了,撩了撩手请她走。 挺意外,似风如火的段柔断崖式降温,看着仟尺温温一笑,“你确定?” “我确定,见!” “果然,好汉不吃眼前亏。” “看到了后果,后果很严重。” 段柔稍有失态地“嗯”了一声,松了口气,接着叹了口气,一松一叹,仟尺听出了不便言语的内涵。 段柔担心相亲一旦成功,她将失去他的关爱。 仟尺突兀地问了一句:“知不知道灯下黑?” 一句话问得段柔面红耳赤,提脚想踹。 。。。。。。 大改革,大开放,不是所有人都跃跃欲试,娴静的彤霞宛如一汪秋水,既安宁又平淡,当然不是不想进取而是不喜颠沛流离,与文仟尺颇为相似。 只是相亲早已注定了失败的结局。 表姐段柔成天成年打扮得花枝般招展,骨子里的媚招摇过市,近墨者黑,段彤霞根本不待见她这表姐,自然连同仟尺一起墨化。 。。。。。。 仟尺与彤霞见过之后,文仟尺有想法,段彤霞没想法。 段柔尴尬,怎么回复文仟尺,段柔采取的方法是回避,一两天勉强可以,三五天那哪行。 解木车间琐事繁琐,一味回避文仟尺会出大问题,段柔硬着头皮进了车间办,开口就问文仟尺:“你怎么不问?” “你不是让我意会:那事黄了。” 事情其实很简单,都是明白人。 段柔调整了一下情绪,谈工作,先是汇报,后建议。 充当媒婆的事就这么翻篇了。 事过了,这还真没有。 。。。。。。 段彤霞在服装厂上班,服装厂在南大街以西,文仟尺家住南大街以东。 周六下午,文仟尺溜班回家洗澡洗头,打理得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去了南大街以西,去堵下班的段彤霞。 第二次见到文仟尺,段彤霞装作没看见,骑着凤凰牌自行车车头一晃,躲了。 肤白,平肩,丰胸,窄腰,翘臀,半尺卷发,杏脸,一双美目波光灵动,话不多,条理清晰,此女便是段彤霞。 段柔说:会过日子的段彤霞。 第一眼看去,文仟尺被美色所折服。 第二眼细看细端详,仟尺被彤霞的端庄持重所吸引。 第三眼便看到了缘分。 周一一大早,文仟尺堵到路上,段彤霞晃动自行车调头返回,做了一个大迂回。 周二一大早,文仟尺再次堵在路上,段彤霞再次调头躲避。 文仟尺周三休息,周四摆停,周五观望。 周六下午,仟尺再次溜班,梳理干净,去了。 这次文仟尺直接进了服装厂去做工车间,找人。 整个车间几十双眼睛盯着文仟尺看,仟尺微笑,举止从容,心里掂量着段彤霞的第一句应该是问:你怎么上来了? 第二句可能是:下去! 文仟尺思量着应对。 情况是段彤霞看见文仟尺,收拾整理了一下工件,起身跟他走。 出了厂房,段彤霞去车棚推车,文仟尺担心她骑车就走,于是抢先一步帮她推车,说了一句:“差不多行啦!” “段柔没有告诉你,我已经有了男朋友?” “段柔说你一直单着,即便有,我不同意,有也没有。” 段彤霞撇了他一眼,“果然是油嘴滑舌。” “也可以理解为思维活跃,蹦跳的阳光生机盎然。” 文仟尺说得有道理,段彤霞不想再说。 两人并肩走,段彤霞矮文仟尺半头,这个身高比例在感情融合交汇的时候,正好,恰到好处!女人的丰韵被她体现的相当完美,即便是走在这大街上,腰身的摆动均能给人以微醺。 段彤霞持续着淡漠,走出南大街,从文仟尺手里接管她的自行车,骑上车一走了之的可能随时都有。 文仟尺笑了,笑着说:“攻坚战成了持久战。” 段彤霞没言语,只是看了他一眼,上了自行车,骑车走了。 看了他一眼,大概是要看他的持久战怎么战。 二十一·谦谦君子 段柔提供情报。 情报说:段彤霞家里五子妹,她是老大,三个妹妹一个小弟,小弟还在上小学。 内线通报:星期天劈柴,彤霞家缺劳力。 “缺到什么程度?” “缺到段其祥在咬牙,在坚持。” 文仟尺放声喊好! 周日天气晴朗,文仟尺换上工作服,手提开山斧,整装出发。 。。。。。。 东门拖拉机总站家属区,年过半百的段其祥看着粗大的圆木发愁,大闺女跟着犯愁,这可咋整!斧头太小,木锯太大。 文仟尺厚着脸皮来了,伐木仟尺不比萧山差多少,开山斧萧山抡一千,仟尺甩出八百不在话下,说干就干。 “噼里啪啦!” 落点有诀窍,落在点上使出的力量才不白费。 “你怎么来了?” 废话,当然是内线段柔提供了情报。 仟尺不能说段柔,仟尺说:“赶巧路过。” 彤霞说:“好巧不巧。” 仟尺连声说:“是啊,是啊!好巧不巧。” 哪有这么巧的事,话只能这么说。 午饭前,一堆白花花的木柴小山一样。 段其祥乐得抽烟都合不拢嘴。 彤霞妈妈笑不露齿看仟尺,很有那种丈母娘看女婿的味道。 彤霞的三个妹妹相比彤霞更殷勤,生怕一个不小心,文仟尺一个不高兴撂挑子走人。 事就这样,文仟尺以自身强劲的实力,谦和的品质赢得段家一致认可,水到渠成入围准姐夫,准女婿的候选已然成了定局。 没料到段彤霞买了一条香烟送给文仟尺,性质一下就变了,变得没滋没味。 。。。。。。 持久战从劈柴拉开帷幕,这期间一直有人给段彤霞张罗对象,医生,民警,大学生,什么职业都有,什么人都有。 段彤霞见过几个,也往家里带过两个,还没撞上文仟尺事就黄了,段家人自发做起了攘外的事,什么时候文仟尺成了自己人,段彤霞没做考量,而是继续持续不温不火的冷漠。 段柔给仟尺出了一主意:放弃,欲擒故纵。 能文能武的文仟尺对段彤霞缺乏铤而走险的气魄,担心风筝断了线,没敢妄动。 情场失意,在厂里却是另一番景象。 。。。。。。 仟尺把齐刚寄来的资料做了研究,钢琴架的主要木材是云杉木,弯梁山以西云杉成林,仟尺照着齐刚寄来的资料随手写了一份报告丢给了糟老头,这是一份关于制作钢琴架出口创汇的可行性方案。 下午,黄魁戎一手端着大茶缸,一手攥着方案,头顶鸭舌帽,直奔解木车间,闯进车间办进门就说:“由你组队去深圳,必须干成这桩事。” 仟尺迎头就是一句:“我不去!您去,您亲自去。” 文仟尺的心思没在厂里,一去至少十天半月,仟尺根本放不下东门拖拉机总站。 糟老头放话:“干成这桩事重奖,奖你一台本田125,你那辆偷来的破车早就该丢了。” “您就是给我一辆捷达,我也是出不了远门。” 仟尺说着逃出车间办,黄魁戎追出车间办。 其实这件事的形成是在深圳搞出口外贸的齐刚父子在力推,仟尺只不过是顺手牵羊,无心办成大事。 。。。。。。 出口创汇,糟老头拼了老命,提出的口号是:为生存而战! 涉及生存,全厂职工纷纷响应,紧跟黄魁戎即便是拼命也在所不辞,即便是刺刀见红也绝不退缩,果然是强将手下无弱兵,木工厂的新风貌在糟老头的带动下生机盎然。 文仟尺一边坚守一亩三分地,一边履行厂长助理的职责。 重点还是盯着段彤霞,持久战变成了白刃战,不知是哪里出了问题,仟尺期待的转机出现崩盘,危机再现。 要命了,段彤霞和军人搞起了对象,军人姓耿,名叫耿飚,是个连长,个头一米七三,圆脸,脸色红润有光泽,眼珠子略小,略有杀气。 ——耿飚参加越战,立下战功,是个英雄。 当连长,带兵打仗是文仟尺的夙愿,文仟尺真不想在段家与英雄相遇,尽管从来没想过放弃段彤霞,眼下何去何从,这是个天大的难题。 屋漏偏逢连绵雨,周末,文仟尺与那耿飚连长不期而遇。 文仟尺按惯例为劳作而来,那耿连长端坐,制服两杆一星应该是升了,应该是个营职军官。 有趣,升了,在仟尺这里没升反降,英雄走上了仕途路,当官去了,已经不是连长了,文仟尺仅崇尚元帅与连长,元帅谋划战役,连长带兵打仗。 眼下的两杆一星是啥啥不是,文仟尺有了驱逐此人的理由。 星期天,耿飚少校来了没有走的意思,像是要在段家吃午饭,军姿端庄客厅喝茶。 段家姐妹多,段其祥不同于文台安,段其祥顾家,修一点,占一点,想方设法解决儿女的衣食住行,家里家外还算宽敞。 文仟尺跟着段其祥捣腾煤炭,临近中午彤霞进了厨房帮厨,仟尺放下手里的铁锹去了客厅找耿少校谈话,问:“认识没几天就往她家跑,你就不觉得不妥?” “这个是她的意思。请问你是?” “你是军人,这是民宅。” 耿少校淡淡一笑,不屑一顾,喝茶。 段彤霞走了进来,整个就像熟透了的水蜜桃鲜嫩欲滴,耿少校目光略有呆滞,文仟尺紧了紧牙,问得委婉:“你看你,眼珠子湛蓝,什么眼神?” 耿飚知道他在追求段彤霞,开口说:“这位同志,你个人的问题不要冲我来。” “我找你领导,你能说清楚?” “什么我得说清楚?” “充当第三者。” “我是第三者?” “我确定,你就是第三者。” 很自然,耿飚少校回头问段彤霞,他是不是第三者? 依照文仟尺的判断,段彤霞不会旗帜鲜明地点卯圈点。 果然,段彤霞回答耿少校:这是你们的事。 文仟尺补了一句:“请回,兵营在吹集结号,点你的卯。” 耿少校整个有点懵,这时段其祥进来,视耿飚以无存,招呼文仟尺中午喝酒,少喝点。 气氛不对,耿飚少校不失威严地走了,不辞而别,倒也果断。 文仟尺喘了口气,危机暂时解除,转机遥不可及。 。。。。。。 午后,彤霞姐妹上街。 文仟尺在空地支起一块厚重的木板,在段家找出五六把刀具,包括一把切菜刀,八米开外仟尺甩起了飞刀,刀生风,刀锋刺杀木板,精,准,狠,五六把说多不多,却也不少,这还不算仟尺施展拳脚,军体拳虎虎生风,舞一路打一路,取回刀具,退回再来一次,又来一次,再来!杀气,暴力被仟尺演绎的淋漓尽致。 耍了十多年的刀,今天第一次显露,意义深远。 邻里发生纠纷,产生口角不是一两次,差点大打出手,段其祥夫妇着实闹心,于是仟尺施暴耍酷,意在威慑某邻居段家有人,有狠人。 彤霞姐妹回来之前,仟尺收敛了匪气,早早收场,厚重的木板被刺得千疮百孔,稀烂,刀具也有损伤,仟尺磨刀,段其祥端了把椅子坐在傍边,喝茶,晒太阳。 彤霞妈妈老早下厨,给爷俩准备晚上的下酒菜,这是彤霞妈妈唯一能做的事,老大彤霞性格执拗,过早承担了家事,父母有愧,针对她的个人问题,着实不好多说。 。。。。。。 文仟尺表现得像个君子,谦谦君子。 还有一种可能:伪装。 越是想看透真假,越是看他不透。 依照段柔所说,文仟尺的父母都是军官,父亲文台安还是位将军。 那么文仟尺怎么会在集体单位,还是以前的劳改集中营,奇了怪了,哪有这样的父母如此放任自己的娃? 服装厂被男生玩弄过的女生十有八九,换角度看他,怎么看他都是个隐藏的流氓,若是这样,事情也就清晰了:纨绔子弟遭父母遗弃,或者是等他浪子回头。 还有就是表姐段柔,从小就打扮得花枝招展,她想干什么? 表姐夫刘志钢出了远门,段柔空房寂寞,与文仟尺很有那种眉来眼去的体贴,彤霞很是觉得两人存在的默契超越了工作的范畴。 段彤霞傻也不傻,面对文仟尺的追求,不拒绝,不接受,不表态,把问题交付时间,真君不怕火炼,慢慢看,慢慢观察,观察他的反应,看他马失前蹄。 事情是仟尺既不是君子也不是小人,失不了前蹄,却也做不了什么表率。 二十二· 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木工厂出口创汇进行的如火如荼,糟老头雷厉风行,这是他最后的辉煌。 文仟尺获得重奖,一台日产本田125,幸福250报废,新车125沿用了0073车牌,文仟尺在心里举行了隆重的仪式:告别幸福250。 这天下着雨,荒凉,凄凉,落寞。 这天蔡明德,何敏新婚大喜。 天下着雨,文仟尺去了弯梁山,骑着这新车125车牌0073,不择时日,文仟尺想去祭拜师傅和青梅,快到弯梁山打了回转。 返回路上,鹰嘴岩冲岩,有死的胆量却没死的勇气,刹那间之快,前后刹并用,125“呲溜溜”侧滑,文仟尺稳稳地坐在车身上,侧滑是避免凶险的不二之选,仟尺自嘲:做了个样子。 文仟尺清楚不是做样子,是测试,不是测试本田125。 本田125的性能以及油耗,仟尺没做任何圈点和评论。 回到城里天已经黑了,淅淅沥沥的雨依然下个不停,仟尺在一家饭馆喝了两杯酒,吃了两盘肉半斤白米饭,脚下不听使唤去了四通路,找段柔。 段柔家住老区,段柔很少把仟尺往家里带,这是刘志钢的家。 。。。。。。 家住二楼的段柔好像听到仟尺的声响,拉开白色碎花窗帘,一眼看见外面的仟尺,急忙招手,转身把家里的灯关了,打开防盗门轻轻推开一条缝。 仟尺踮着脚尖,立着耳根听着动静,轻手轻脚,贼一样。 ——没法了,这是苍天的圈点。 段柔曾决定不让仟尺再进家门。 文仟尺也曾决定不再擅闯他人之榻。 两人的决定没一个产生实效。 。。。。。。 段柔的纵容与迁就取决于仟尺的知足,没人愿意迁就一个不知足的人。 仟尺不仅知足而且识趣,与段柔的交流主题广泛,对段柔情绪的照顾也是细致入微。 话题广泛,彤霞例外,文仟尺从不对段柔谈及段彤霞,段柔却是挺想聊起她的表妹,“关系发展得怎么样?”段柔一直想问,深入了解细节,以便提供建议。 眼下段柔换了话题,问:“今天蔡明德何敏的婚宴,何敏不止一次问起你,你是不是跟她好过?” 仟尺点了支烟,不想言语。 说何敏,段柔是想往彤霞这边扯,眼见仟尺情绪低落,段柔不便打扰他的清修,暂时放下了执念。 。。。。。。 木工厂创汇前夕,伪港商齐刚不期而至,衣锦还乡,带着一帮人端着摄影机拍摄,忙前忙后从弯梁山木材开始张罗,声势浩大,市政府锦上添花,试图把整个召通推出去,齐刚着实火了一把。 士别三日当闭眼相看。 。。。。。。 时下解木车间任务重,压力大,新增设备带来的指标堆满了车间办,糟老头挺大度,给了车间两个副职的名额,下派了四名技工,了事。 文仟尺把事接了,把原车间记录赛凤仙要了回来任副职;把现任车间记录段柔提拔起来任副职。 这事做得,即便是黄魁戎也得拍案叫好。 具体怎么个好法,说不得,说也说不清,工作上去了,管他花猫还是黑猫。 。。。。。。 “坐地等花开。” 齐刚调侃:某人坐享渔翁之利。 仟尺回应:某人狐假虎威,顶上皇冠以为成了真神。 齐刚被逼到墙角,“有没有听说:段妃赛妃两女侍一主?” 仟尺哑了,退半步,等机会。 机会往往关照等待中的文仟尺,当服饰阔绰的伪港商推门进了车间办,仟尺正给两位副主任细化分工下任务,看着擅闯的齐刚乐了,撩手向赛凤仙和段柔做介绍,“这位是齐刚,齐刚说——” 齐刚慌了,赶紧摇手,“没说!” 这时,蔡明德风忙火急地跑了进来,惊呼:“齐刚啊!齐刚,想死我啦!”上来就是个大拥抱,蔡明德的情绪感染了齐刚。 复杂的感情此一刻简单得就是一个拥抱。 真是过分,友情拥抱掺杂了鳄鱼的眼泪,整的仟尺跟着动容,鼻梁一阵酸楚,有泪欲滴。 ——明德着实该死! 。。。。。。 没有不散的宴席,齐刚临行前夜与仟尺夜游,夜游走的是老路线。 哥两没说什么话,即便有也是有一句没一句,听上去不着调,齐刚言语:昨天今天也就是一转身,转身如梦。 “岁月就是一把杀人的刀。” 随后仟尺说:“你应该和蒋倩倩多联系。隆山中学他对你真心实意。” “说说你的彤霞,段彤霞 。” 仟尺的回应是:“我看蔡明德同学挺想和你在一起。” “以后吧!往后可能有可能。” “等他跟老婆腻味了。” 齐刚回头看了一眼仟尺,“失之交臂,不觉得可惜?” “幸好没有,不然哪有今后的彤霞。” “那个何敏真就那么传统,粘一下即便是你的鬼?” “有没发觉本尊试图弃明投暗?” “你以为老夫还会干预你的私生活?” “嗡嗡叫的死苍蝇还能改邪归正?” 齐刚一脚踹了过去,仟尺跑开,跑开了没再过来,走街道的另一边。 直到走到陡街中段,哥两合二为一走进陡街南巷。 南巷灯光阴暗,哥两没言语,走通南巷。 文仟尺归纳了一下心得,说:“丑陋人生。” 齐刚笑了,“人生如花,丑陋的是人性,知丑得改。” 仟尺没吱声,沉默了一会说:“你也有空旷的时候?蔡明德那一抱我看你都成仙了。” “你就不会假惺惺体恤一下人前风光人后遭殃的齐兄弟。” 经受过苦难的人才知道眼窝子的深浅,齐刚遭遇的艰辛想来难以想象,抛开事业,单说齐刚感情专一,有道是用情至深,伤害至深,蒋倩倩的离去与陶青梅的离世大相径庭,但意义相同,同样留下舍去不了的思念。 “我谈一点感受。” 文仟尺清了清嗓门说:“我们需要女人的支撑,感情获得支点灵魂便有了归属,段柔赋予我的归属感她都不知道。” “段姑娘算什么?” “她容颜清丽,身段曼妙,是一道美丽无垠的符咒,唱响了日有所思心有所属的天籁之音。” “领我去看一眼,现在,一睹芳容。” “你家伙想多了,你家伙倘若安心公职,就不会把蒋倩倩弄丢了,皮毛光鲜能有多大个意思,人活得是感情,钱多多有个屁用。” 钱与感情哪个更重要,齐刚没想跟他讨论,进一步说:“请出来聚聚,她想要跟你发展关系,那么你的好兄弟她不会不见。” “有道理。” 文仟尺长长地喘了口气,抹了把脸,撇下齐刚先行一步。 齐刚的主张是块试金石,仟尺哪有试一试的勇气,郁闷!不敢面对是因为过于珍惜。 。。。。。。 齐刚走了,走之前给了文仟尺和蔡明德一人一部大哥大。 新玩意,高科技,仟尺电话没有打两个就把它拆开了,研究手提电话的内部结构,没事找事闲得慌。 灵慧过人的赛凤仙看出了端倪:失落加失望。 失落大概是齐刚造成的差异;失望应该是对自身的失望,更多的是对他的父亲身居高位的文台安。 赛凤仙早已察觉文仟尺在追求段柔的表妹段彤霞,段彤霞的不接受加剧了文仟尺的失落加失望,拆解手提电话,他想作死。 仟尺愚钝,一手好牌打得稀烂。 可惜了手里的王炸! 凤仙不想多事,碍于他的器重,不由得多想一二。 事清晰,一旦多事那将是她自己事。 二十三·饭庄金灿静观其变 彤霞下午下班,推着自行车刚出厂门,就看见文仟尺穿着皮夹克歪靠在街道边的花台上,看到她便远远地迎了上来,笑脸相迎。 “站没站相,有事说事。” 文仟尺抹了把脸,说了:“我的好兄弟从远方回来,我想约上你一起聚聚。” 不出意料,她不去。 仟尺凉了,嘟哝了半句:“可以去。” “你们兄弟相聚,我以什么身份加入?” 坠入冰窟的仟尺猛然看到希望之光,急忙拿出方案无数:“同学,同事,街坊,或者朋友的朋友,或者偶遇,随便走走看看,都行。” 彤霞没应声,骑车走了。 凉凉又凉凉,看着渐行渐远的倩影,真想瘫软下去,从此长卧不起,超大尺度的起伏仅在眨眼间尘埃落定,仟尺身心俱疲。 段柔出了一主意,联盟段其祥,彤霞妈妈,彤霞三个妹妹,小五也能凑个数向彤霞施压。 仟尺的态度是急不得,最好是水到渠成,最好是瓜熟蒂落。 抽了半支烟,恢复了平常心。 天色渐黑,文仟尺踱步漫游,沿南大街走一个大迂回,去了陡街南巷。 。。。。。。 南巷原来的小门脸皮匠店变成了包子店,眼下包子店突然又成了皮匠店。 仟尺愕了一下,五年多六年,莫非葛皮匠回来了!重整旗鼓。 不是葛皮匠,是葛皮匠的侄女葛怀春。 文仟尺看了又看,观察了好一阵,之后悄无声息地退出了南巷。 她回来了,苍天关了一道门随后开了一个窗,仟尺交集,柳暗花明又遇春。 文仟尺兜了一圈重返灯光昏暗的南巷,皮匠店亮着灯,门半开,葛怀春坐在橱窗下低着脑袋做手工,文仟尺走了进去,葛怀春抬头看了一眼,惊了一下,傻了! 文仟尺想笑没笑成,想说没话说,傻站。 葛怀春缓慢地放下了手里的活路,缓慢地站了起来,说文仟尺是个偷心的贼。 文仟尺再一次欲言又止,坐了下来,葛怀春给他泡了杯茶,随口说:“十年了。” 文仟尺顺口随了一句:“十年。” 十年前她还是个小姑娘。 “你就是个坏蛋。” 葛怀春骂的没水分,仟尺喝茶,把想说的话连同茶水一起吞了。 “说话。” “说什么?不承担后果,不是坏蛋是什么?” “我能养活我自己。”葛怀春做出妥协。 “不是这个事。” 葛怀春懂了,他说的后果指的是婚姻,于是说:“不要后果,喜欢就成。” 文仟尺沉沉的“嗯”了一声。 “怎么不问这些年去哪啦?” “是,这些年去哪啦?没嫁人?你还是那么清瘦,一双大眼睛黑亮灵动。” “心都没了,嫁不了。” “那么,这些年去哪了?” “叔父走了,留下了债务。” “应该带着债务来找我,我挺富足。记不记得齐刚?” “小矮个小黑脸齐刚,怎么可能记不得。” 仟尺笑了,“挣钱齐刚现在是商人,想不想跟他干?” “以后再说,不早啦!” “是啊!不早啦!” 仟尺起身要走,葛怀春不是那个意思,知道怀春不是那个意思,执意要走是想做个愉快的好人。 很是突兀,做好人貌似灵感突现。 。。。。。。 文仟尺本质不坏,对女人的向往纯属天性。 没人说他是坏人,怜香惜玉,坏又能坏到哪里去。 。。。。。。 怀春回来了,文仟尺用车间办的电话知会小矮个黑黝黝的齐刚。 电话里的齐刚笑了,“喜讯!”笑从心底乐了出来,善待她是齐刚对花花公子的唯一要求。 当齐刚问起段彤霞,仟尺便挂了电话,回头整理变成一堆零件的手提电话:回不去了。 “来的时候好好的,怎么回不去了!” 段柔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幸灾乐祸的爆笑感染了文仟尺跟着她开心一刻。 赛凤仙从两人融汇的笑声听出了溪水的流动,似隐若现的默契,凤仙不同于别的女人,一般女人的羡慕嫉妒恨,贪嗔痴与她相距甚远,别具一格的个性使她未婚先孕,成了单亲妈妈。 孩子爹在远方,这话她从来没说过。 文仟尺对赛凤仙有研究,不然怎么会把她请回来。 糟老头笑他会捡漏。 容貌相貌是凤仙无法修复的大漏,即便是糟老头用人首先得看着顺眼,其次才是能量。 至于仟尺用怎样的方法或手段把走了的凤仙又弄了回来,就连负责望城坡联营厂的于海都是丈二和尚,糟老头黄魁戎更是无从得知。 事情真没什么玄机,仟尺就打了个电话给凤仙,说:“本尊考虑再三,现决定请你回来任解木车间副主任。” 凤仙只说了两个字:可以。 没要求,没废话。 其实没要求,没废话的背景是文仟尺这个人,以及这个人的背景。 回来上班依然是没想象,没规划,有的只是随性而为。 都是明白人,少了俗套。 。。。。。。 金灿,金灿饭庄的老板,社会关系广泛,文绉绉戴着金丝眼镜是个小学教书匠。 近几天赛凤仙时常来饭庄用餐,来的时候金灿都在,顺便找金灿闲聊,聊改革开放大时代公司宛如雨后春笋,闲聊的主题往往是公司经营,包括部队经商的事,金灿很有见地,思路清晰,大事件小问题说的条理分明,头头是道。 闲聊中,凤仙顺便把饭吃了。 几次三番,金灿媳妇黄三妮惊讶:蹭吃蹭喝,这人怎么变成了这样! 金灿笑了,做出交代:“给与周全,万不可慢待。” 金灿是家里的皇上,黄三妮不敢违背圣意,只是看不懂赛凤仙想要干什么。 面对凤仙频繁造访,金灿只占一个字:稳。 万事万物均有规律,持重维稳的金灿静观其变。 二十四·高枝飞凤凰 不足半月,容颜黑黝的齐刚去而复返,说是有个文件亟待完善。 他在骗鬼,文仟尺看破不点破,以平常心默念幂幂之中的定数。 来者是客,仟尺请饭,请齐刚红旗饭店吃烤鸭。 红旗饭店就在陡街下面,距离南巷百米,两人刚在包间坐下,身子没有多少肉,大眼睛高鼻梁的葛怀春敲门进来,看着齐刚缓慢地笑了起来,喊出了齐刚的名字。 “你还记得我!” 齐刚目光闪亮,“葛怀春同志,那些年能考进技校不容易。”坦坦荡荡的爱慕羡慕尽在言语中体现,仟尺面怀微笑,目光转向窗外。 之前,私下,齐刚果断恳求仟尺放怀春跟他走,说葛怀春聪明伶俐,且吃苦耐劳;性情淳朴为人谦和,且饱受艰辛!我能引导她成就一番事业,你别把她耽误了。 仟尺早有预感,齐刚突然回来的目的就是要把她带走。 骤然间武断,甚至有些粗暴,齐刚这般般,惹得仟尺恼羞成怒,愤怒归愤怒,力成此事,确实是不二之选。 。。。。。。 早在很久以前,齐刚对葛怀春便心存怜爱。 怀春归来,爱之,惜之,仟尺的良知碾压了欲望,齐刚当立决,终于蹿跳起来,事不宜迟迟测生变,冲将回来,果断恳求文仟尺放怀春跟他走。 怀春会不会跟他走,取决于仟尺一念之间。 。。。。。。 一顿丰盛的烤鸭皮脆肉嫩吃得没滋没味。 齐刚接到仟尺的电话是在凌晨两点十分,电话是木工厂解木车间的座机,电话里仟尺说了半句话:接上她赶紧滚! 之后,电话响起盲音。 。。。。。。 江山易改本性难移,齐刚带走葛怀春,这事齐刚做对了,彻底遏制了不计后果的冲动。 第三天,文仟尺住进了陡街南巷皮匠店,准备长住,长期在此休养生息。 幼年时期美好的记忆源于楚韵。 年少,美好的记忆源于怀春。 现在,眼下应该是小骨骼女人段柔,心念念彤霞的表姐。 现而今,怀春这一来一去,宛如昙花一现,人去楼空的空旷把仟尺拽进了沮丧的深渊。 黄昏,满天彩霞璀璨,绚丽的光芒也没能把仟尺领出无限惆怅的沼泽。 怏怏出游,走到东环,文仟尺看到一画面:一男一女,分别骑着可变速自行车,男生高大帅,非常英俊,宽阔的膀臂披着灰色毛衣。 女生矜持,高雅,无比靓丽的容颜远胜于满天的霞光璀璨。 可变速自行车是一对,帅男陶俊儒。 靓女,不说也罢! ——女生就是楚韵。 。。。。。。 仟尺抑郁,糟糕的心情持续到车间办,看着一桌子手提电话的残骸,发呆。 圆头大眼的赛凤仙姗姗而来,“高枝飞凤凰,把自身做大做强。” 文仟尺抬头,看着莫名其妙的赛凤仙。 “开公司,服务公司,服务社会,为人民服务包罗万象。” 仟尺听懂了,她想让他开公司,“开公司注册资金几十万,钱哪?” “车间傍边一大块空地,用废弃的木屑开一家宝丽板生产线,这里有可行性方案,钱在黄魁戎手里,借鸡生蛋,先搞一个时间差。” 文仟尺有点晕。 “公司经理金灿饭庄的老板金灿,财务经理夏季开就是弯梁山林场的夏文书那个精瘦的小眼镜,两对眼镜像不像四个车轮的奔驰?” 文仟尺听着有点懵。 “拼资源,齐刚的父亲齐鸣致给你立个项目就能让你吃三年,这个不是重点,重点是掺和部队经商,快车道,君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文仟尺起身洗了个茶杯,给赛凤仙沏茶,请她上座,听她细说。 “先让一部分人富起来,带动另一部分人共同致富,推动社会大发展的大政方针得细品,胆子要大,步子要稳,大时代的特性得把握。” 赛凤仙没说几句,就把仟尺整飘了。 心动不如行动,行动不如不动,主帅持旗维稳,金灿联手夏季开迎刃而上,甩手掌柜随其后逢山开路遇水搭桥,不到两月为社会服务的晟泰服务公司初具规模。 与晟泰同时推进的宝丽板生产线慢半拍落成,在赛凤仙的鼓动下,仟尺转身把生产线抵押给银行贷款八十万投入公司做营销。 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改革初期物资紧缺,金灿下设分公司引导仟尺以部队做依托打起了倒买倒卖的擦边球。 晟泰的原始资金积累合情不合理,依法不合法,直接就是既有法可循又无法可依,空空的漏洞,钻漏洞也是一个时间差。 金灿,鬼才。 那么凤仙是什么? 凤仙其貌不扬,整天陀螺一样到处转,忙得里里外外不是人,成全了甩手掌柜的懒惰。 懒惰,龟缩,其实仟尺在幂想,生活不是柴米油盐,不是吃饱穿暖,即便是高枝飞凤凰那也只是一部分。 仟尺时常念起发小赖桑。 赖桑耍社会的大混混,擅用暴力的大哥大时常出现在仟尺的幂想之中,挥之不去,成了不折不扣的钉子户。 二十五·仟尺纯良 这天下午,赛凤仙骑着自行车来到皮匠店找文仟尺签字画押。 赛凤仙是怎样的人,没几个人知道,做人做得实诚这个大家伙都知道,比如她来陡街南巷,这事即便是糟老头问起,她也不会说,只会笑。 说她实诚那可真实诚。 仟尺不在,她能处理好所有大小事务,即便有些什么不妥,也没人会在她背后说道她的长短,嚼舌根。 一年四季黑衣黑裤是凤仙的穿戴,脚下永远是一双布底鞋,长得圆头大眼,白白的,憨憨的,特别傻的样子。 赛妃,段妃反差鲜明。 仟尺常驻南巷皮匠店已然成了常态,公司有金灿,车间有凤仙。 。。。。。。 这天出了状况,俗话说事出反常必有妖! 赛凤仙跑到皮匠店找文仟尺签字画押,今天是第三次,常规被打破,厂里突然下发圆杉木统计表,显然是在核查圆杉木的走向,显然出了大问题。 “从牛栏江打捞,到半成品粗加工一目了然,问题不在我们,即便是这样明天最好准点上班,听说在查这件事,挺突然,挺急的样子。” 该说的说了,该做的做了,凤仙拿到签字画押,来匆匆,去匆匆。 显然出现了纰漏,杉木金贵,显然是林业局出了大状况。 李正昆在城里休假,仗着他姐夫邱生成的关系,现在的老大哥正在竞争林业局副局。 正昆是个什么德行,仟尺谙熟于心,眼下机会来了,鉴于邱生成吃的就是刑事案,事得做到天衣无缝,让他偶然而来,必然而去。 仟尺抽了两支烟,喝了两开茶,之后上楼把准备的装备拿了出来捆绑在摩托车上,随后推出摩托整理了一下,上路了。 。。。。。。 天刚落黑,做了伪装的文仟尺赶到鹰嘴岩附近,把摘了车牌的摩托车藏到山沟里隐蔽,摸黑上了鹰嘴岩躲进选定的位置,这个点仟尺蹲守过三次,希望这是最后一次,希望老大哥用完了他的好运气。 文仟尺下手的机会只有一次,李正昆带着配枪等他把枪掏出来,仟尺就是在作死,杀人者被杀不是没有的事。 天黑后有两辆车经过鹰嘴岩,十一点十分山下传来偏三轮的噪音,十一点二十八分李正昆驾驶着偏三轮上了鹰嘴岩,轻车熟路车速不慢。 仟尺确定就是他李正昆,瞅准时机抬着二十多斤的石块跳了出去,演练过成千上百次的石块砸葫芦,这一次砸得是人头! 李正昆大吃一惊,车头一偏躲闪,惊恐中偏幅度过大偏三轮直接冲下了鹰嘴岩,秒秒钟乱七八糟的声响传了上来。 石块没砸中,自己下去了,冲岩冲得很完整。 仟尺清理痕迹,再次确定后迅速离开。 。。。。。。 上午中层干部开会,圆杉木出了大问题,问题出在源头。 糟老头端着大茶缸要求大家都说说木料去哪啦? 已经确认问题出在源头,黄魁戎这是敲山震虎,告诫诸位:形势大好,不要铤而走险。. 中午,文仟尺在宝丽板生产线用餐,段柔带来一饭盒红烧肉,邀请赛凤仙一起,赛凤仙居然开起了文仟尺与段柔的玩笑,“我这个电灯泡照着,是不是灯下黑?” 不善言笑,不开玩笑的赛凤仙开起了玩笑,仟尺在意的是赛凤仙坐地吸灰的年龄,开起了他的玩笑。 。。。。。。 李正昆出事的消息在三天后传开,有人说他是操作失误,有人说他是畏罪。 操作失误说说也就算了,畏罪是在暗指圆杉木流失是他李正昆做的贼。 兴许是,也许是。 杉木事件没人再提这个事。 李正昆的追悼会在火葬场举行,木工厂放了半天假,糟老头带着半厂职工去了火葬场,糟老头致悼词,刹那间哭泣撼天震地,特别是女工一个更比一个伤。 这悲哀来得快,走得也挺快。 午饭在火葬场餐厅就餐,文仟尺去茶水间,何敏跟了进来,低着头问:“怎么不见你找我?” 仟尺也问:“怎么不给我打电话?” 赛凤仙找文仟尺找进茶水间,何敏慌忙走开。 凤仙看着何敏离开的背影,问仟尺:“在说什么悄悄话?” 仟尺笃定以前的凤仙绝对不会过问,看见装作没看见,眼下既然问了,仟尺清了一下嗓子说:“没开口,看见你就跑了,好像你是我老婆。” “瞎说!” 赛凤仙抬手打了他一下,“段柔说车间的人都来了,要不要就这个机会聚聚?” “好啊!你安排。” “聚餐结束,歌厅唱歌好不好?” “好!” 仟尺痛快,凤仙笑得很愉快。 。。。。。。 离开没围墙四通八达的火葬场,文仟尺骑车往南,看着何敏进了电话亭,仟尺驾驶摩托立马蹿了过去,喊了一声:“喂!是不是给我打电话?” 何敏出了电话亭直接上了摩托车后坐,催促:“走,快走!” 仟尺也怕,特别是小女子段柔,理亏怕理,怕段柔跟他讲道理。 0073跑出百米,仟尺问:“我们去哪?” “蔡明德出差了。”何敏说:“随你!” “我们去鹿典县城。” 何敏说:“好!” 仟尺从不怀疑何敏对他的感情,其实就是爱情。 仟尺从不怀疑何敏一直在后悔。 召通城南去三十公里就是鹿典县,一路的沥青路,要快二十分钟,不快不慢半小时。 摩托车跑了一半路程,仟尺的手提电话响了起来,电话是赛凤仙打来的知会订下的饭庄和歌厅,随后问:“要不要把金灿,夏季开叫来一起?” 惭愧,仟尺让她失望了。 仟尺接电话,何敏跑进了路边树林采花摘草,自己玩了起来。 仟尺也想散散心,李正昆走了,多多少少有些亏欠,老大哥罪不至死,该死,死有余辜的蔡贺栋是个什么状况,文仟尺知道一些,不是太多。 ——风传蔡贺栋在香港混的风生水起。 做大做强,较量一直就没停止过,仟尺示弱,晟泰掌门的是金灿,在召通他文仟尺只能混口饱饭,冷不丁让李正昆下去陪伴霍纯钢,该死不死的蔡贺栋应该感到很愉快。 应该感知他文仟尺的夜思梦想。 。。。。。。 去鹿典,仟尺与何敏走一路玩一路,走走停停。 到了鹿典县城天都快黑了,文仟尺直接去了昊天宾馆,何敏没吱声,低着脑袋看左右。 酒店用餐,仟尺点了一桌子鸡鸭鱼肉,海参汤,豌豆尖,莲藕荤素都有,何敏没干预,他就是把天上的星星点下来下酒,何敏没打算说:不。 仟尺笑得很贱,贱兮兮地说:“好吃好喝难报万一。” “一步错步步错。” 何敏说:蔡明德学会了酗酒。离婚是迟早的事,现在是分房睡。 文仟尺没吱声,看了她一眼,开了瓶宮桂酒,给她倒了半杯,何敏让倒满,端起酒杯跟仟尺碰了一下,这才问:“为什么躲我?” 昨天,仟尺回答不了,眼下早有腹稿,“我想干出成绩,我想得到何副厂长的赏识,你怎么就不等我?” 何敏借着酒劲说出:“夜班车上认识了你,学院报到见到了你,那个时候我很幸福,很满足,我就想我这一生就是你了,你挺好。” 仟尺没敢接话,邀她喝酒,何敏一抬头全喝了,让仟尺再倒,倒满,问:“老天为什么要惩罚我?我没干缺德事。” 仟尺不由得笑了,问:“是你自己跟他好,怎么怪起天来了?” 何敏没言语,突然说出:“蔡明德水里下药。” 文仟尺惊了一跳,很快淡定了下来,寻思着红颜薄命,暗自念叨蔡明德是个人才! 何敏喝着酒说:“一个姑娘一下子转眼成了妇人,我不跟他,跟你你要吗?” 落水的凤凰不如鸡,文仟尺点了支烟,抬着脑袋,仰着头,烟抽了一半,没听到何敏的动静,扭头一看,何敏喝酒喝晕了,满桌子菜一口没吃。 这是她的命,前半场她输了。 文仟尺把何敏送回昊天,守了一夜。 这一夜,仟尺心地纯良。 二十六·赛妃,别把事情复杂了 天刚亮,何敏爬了起来,浑身一阵虚脱,呆滞的目光看着歪在沙发上的文仟尺,想笑便笑了一会,笑过之后,回头稍作整理,悄然无声地走了。 。。。。。。 文仟尺从鹿典回来去了车间晃了两晃,在宝丽板生产线停滞了两分钟便回了陡街南巷补觉,有脸没皮的做了美梦。 美梦正美,手提电话响了。 赛凤仙在陡街电话亭给他打来电话,说昨天开支的单据得他签字画押。 显然这是找他的借口,由头牵强。 仟尺一觉醒来气血充盈,下楼开门就把凤仙拖扯进来,凤仙没怎么挣扎,毕竟不是贞烈圣女,正当仟尺以为得逞,凤仙发力,缓慢而从容,防守对抗入侵,防守得当四两拨千斤的效果能把对方累成牛。 开弓没有回头箭,仟尺累得精疲力尽,始终不得。 赛凤仙没言语,收拾凌乱,下楼走了。 。。。。。。 当天傍晚,老江湖赖桑接到发小文仟尺的电话,要他查人,查木工厂的赛凤仙。 赖桑是军属,是烈士遗孤,活脱脱金灿灿的命硬是被他自己玩出了烂,打小就在街上混,正儿八经的老江湖。 查人查凤仙,赖桑一听就笑了。 赖桑和仟尺尽管少来往,两人的感情却如同兄弟,彼此关注至少十年有余,赖桑一听查的是赛凤仙不自觉的笑了。 “怎么就笑了?” 赖桑笑而不语,仟尺问也白问。 “查不查?” “查!你老弟让查哪有不查的道理。别忙着挂电话,我手上有一辆桑塔纳轿车,你拿你的摩托车来换,两轮换四轮。” “哪有这样的事。” “老哥我也是灵机一动,气死陈晨王八蛋!” “陈晨,军分区修理厂厂长陈晨?他怎么招你啦?” “这可不能说!总而言之,这车落到你文仟尺手里,等于掉进了保险柜。” “别把你们的火烧到我头上。” “哪来的火?明明是哑巴吃了黄连。行啦!我还有事,赶紧的!” 赖桑挂了电话,忙事去了。 赖桑哪里知道现而今仟尺的身价,即便是晟泰经理金灿也只是略知一二,凤仙更是不知道晟泰财务经理夏季开的被窝里藏着七百八十万,仟尺告诉他这钱是为霍纯钢复仇打倒蔡贺栋的专项资金。 文仟尺重情义,夏文书对霍纯钢感情浓厚。 。。。。。。 地痞打探信息一般是出钱买,遇上这种事,老百姓往往是明哲保身,知道什么说什么,不乱说,不添油加醋,这不是招惹是非,这是实事求是,至于钱,多多少少一应不接。 即便是段柔遇上这种事,也会是知道什么说什么。 段柔只想过好自己的小日子,只想仟尺好好的守着她。 当她看到文仟尺的座驾换上了高级小轿车,段柔恍然感悟:她不是他的唯一,车子票子才是他的最爱。 看重感情的段柔发生了质的变化,学习,实习向钱看。 手提电话不是身份的标配,小轿车才是身份的亮点,树大招风,没名信飞到黄魁戎的手里,要求彻查宝丽板生产线。 还好一个星期后,热点转移。 何副厂长的千金离婚了,辞职了,何敏成了热点。 赖桑的反馈接踵而来:赛凤仙,学历高中,24岁,社会交往单纯。未婚,有个私生女五岁,生父待查。另,赛凤仙与木材商黄金龙存在交易,具体不详。 手法娴熟的防守简单有效,仟尺难免多想,这一查查出了一个木材商。 何敏添堵,赛凤仙不让他省心,正烦躁,门被推开,阳光进了车间办豁然亮堂却也刺眼炫目,仟尺恼了,一抬头,慌忙站了起来不慎撞翻了桌面上的酒瓶,酒流淌,酒弥漫,灼眼的阳光下一位少女婷婷玉立。 这一刻,一刹那,文仟尺忘了怎么说话。 解木车间的机器停下来,都想看看发生了什么?或是什么事情在发生。 这一刻确实是文仟尺爱情,婚姻,一生一世的转折,段彤霞破天荒进了木工厂,进了解木车间,进了车间办。 文仟尺简直不敢相信,怯怯问出一句:“都好吧?都好吗?” “都好,家里人让我叫你回家。” 门边不知是谁充当复读机:家里人让我叫你回家! 整个车间吼了起来:家里人让我叫你回家! ——段彤霞被羞得容颜滚烫。 。。。。。。 连日来,段妃气色萎靡,精神恍惚,混沌,一日一换的服饰四天了,同样同款。 赛妃由不得说了她两句,问了她两句,末了点提:看淡点,简单些才好。 凤仙不是让她放弃,是在教她淡与简单,别强求。 等段柔回过神来,凤仙这才展开她的观点:他离不开你,他是暖男更是贱男。倒是你,你得端着,他躲你,接下来你躲他。 “他还会来找我?” “你要做实你的价值。” “价值?” 赛凤仙只笑不语,这一笑段柔受益匪浅。 。。。。。。 车间办,自从段彤霞推过那道门,不仅是段柔就连赛凤仙都在忌讳,单独不碰那道门。 其实那天在南巷皮匠店发生了那件事,赛凤仙就没跟文仟尺单独在过一起,女人的收敛与自律远超男人许多。 看淡点,时间一久点就没了。 简单些,时间能把简单进化成云烟。 放不下的倒是文仟尺这种人,暖男,贱男。 凤仙始终是凤仙,有头脑,有见地,眼珠子明亮看待问题有眼力。 。。。。。。 与段彤霞的热度稍有平缓,文仟尺真就朝段柔身边凑,嘘寒问暖,无非是想释放。 段柔倒也直接,实话实说:“想你的时候你不来,现在不想了,没需要。” 这话亮堂,透明透亮。 文仟尺撞了南墙,回到车间办赛凤仙在打印文案,看见他来了正要收拾走人,文仟尺转身先行离开。 按道理应该是她怕他才对。 赛凤仙真就不怕他,只是觉得有点怨,有点恨,更多的是憋屈,不沟通,没商量,把她当什么?路边的牛屎马粪? 不从不等于结束,不该看得他看了,不该碰得他碰了,凤仙总想干点什么平怨泄愤,这人渣不会就此放手作罢,火辣辣一晃而过的眼神,凤仙没看见,有感觉。 二十七·看看女人心 那天怎么会上手赛凤仙,仟尺懊恼,每每想起着实郁闷。 这是他没法解释的一桩事。 。。。。。。 段彤霞外出学习,文仟尺与金灿,夏文书开了个碰头会,听取了金灿撤销分公司的方案便早早地回到南巷皮匠店,嚼着冷馒头上床读易经。 晟泰步入正轨,金灿的果断获得了仟尺的赏识,时下的大气候金灿归纳为鱼群跳跃,这观点与仟尺不谋而合。 谢金灿首先得感恩赛凤仙慧眼识金。 手捧易经没看两个字,赖桑的电话打了过来,确定了两件事,一个是赛凤仙的私生女是于海的闺女。一个是赛凤仙与黄金龙交易的圆木千方有余。 仟尺曾取笑段柔:凤仙把她买了,她还帮着数钱。 很不幸,实情真是这样! 解木车间产生的废料处理段柔是责任人签字画押,赛凤仙实操,显然在废料上做文章,自掏腰包舍小钱,废料多了圆木也就少了,交易就有真材实料。 暗查赛凤仙,文仟尺提防的是蔡贺栋。 这一查,查出了人才。 有胆有识有智慧,若能将她收入囊中那将是对付蔡贺栋的一尊利器。 凤仙对他有恩,力推宝丽板生产线实现废料自用,促成晟泰凤仙功不可没。 仟尺喘了一口粗气,抹了把脸,决定收凤仙以麾下,当即给赖桑去了电话作了知会。 重用赛凤仙意图明显,赖桑不得提醒:擦枪走火别自己给打了。 仟尺回了一句:“亏你还是老江湖。” 电话里赖桑点了支烟,说:“思路出了问题,你让我朝那头想,指条路。” “弯梁山,蔡贺栋。” “蔡贺栋,大人物。” “不说我胆肥?” “我得感谢你给了我新课题。” 。。。。。。 文仟尺的车间聚餐安排在金灿饭庄。 一个车间两条生产线,人头众多,晟泰服务就在饭庄,公司全员放假为聚餐提供方便。 聚餐是件愉快的事,加之本季度超乎想象的季度奖,怎不使人脸上有光喜洋洋,七十多人营造的大场面大气氛感染力渗透力专治抑郁。 谁抑郁? 仟尺说段柔抑郁了。 段柔“噗嗤”一笑,捂住着嘴唇,眼珠子晃动看向远处,“治抑郁,拿钱来。” “多少?” “很多。” “很多是多少?” “一个巴掌行不行?” 都是赛妃支的招。 。。。。。。 人来人往,赛妃在晃荡,仿佛是在炫耀她腰身纤细,肤白如脂,或是作为女人的紧凑她获得了上苍的恩宠,相比女人更女人。 挺遗憾,没人能看懂她的演绎。 开席,酒菜上桌,仟尺和两条线的骨干坐一桌,酒过三巡菜过五味,场面乱了起来,猜拳划拳的同志,聊天闲扯的同志,还有吹牛皮说大话的同志,进入了自由组合的程序,怎么开心怎么来。 赛妃,段妃找仟尺谈工作谈到了桌面上,合情合理。 自己人聚到一起,仟尺很想说:感谢大氛围,冰释前嫌。 没料到赛凤仙坐了下来,桌子下面用脚踢,还好穿的是布底鞋。 让人恼火的是段柔,把一大块白肉夹到他碗里,请他吃,刚拿了五百回过头来跟凤仙统一战线,修理他就现在,貌似两妃达成的默契。 也还好,文绉绉戴着金丝眼镜的金灿笑嘻嘻,携手老婆黄三妮桌前敬酒,向文仟尺以及赛凤仙,段柔表达饭庄订餐的谢意。 “妈耶!大老板大经理亲自敬酒。” 金灿连声:“抬爱,抬爱。” “没有,没有,没有啦!饭庄和公司一起开,并且同在一处,我担心结果两不像。”段柔不会说话,和仟尺在一起她倒是能说会算。 凤仙起身针对段柔的担忧,打了圆场:“大时代打背景,金老板这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双管齐下,突飞猛进。” 仟尺不料这些闲言碎语,拿了碗筷招呼金灿坐下聊,金灿一边应承,一边让老婆敬酒,黄三妮豪爽,敬仟尺,敬凤仙,连带着段柔敬了,一杯酒见底,后厨帮厨去了。 仟尺回头赞扬三妮知进退。 赛凤仙争锋相对,“你惹一个试试。” 仟尺没做声,金灿开口问:“要不我去把三妮叫来?你惹一个试试,你就问她鸡生蛋还是蛋生鸡。” 凤仙一个没留神自己把自己笑喷了。 金灿睿智,仟尺给他倒了杯酒以示奖励。 两人融洽,凤仙凭空多出三分得意,看向仟尺的目光柔和起来,大环境喧嚣的氛围助长着仟尺的酒意,晕乎乎说起了两辆马车齐头并进,随后谈起了互为犄角,相互帮衬的利弊,说得像是在打仗。 犄角,择机分离金灿的意图稍有显露,商场如战场,阵营之间的驰援足以决定一场战役的胜负。 仟尺目光长远,尤其是不压贤妒能,赛凤仙为之撼动,对文仟尺有了一个全新的认识。 金灿没吱声,听得凝神,似有所思。 段柔听得云里雾里,迷糊了,不知所云,全然不得要领。 凤仙听出了门道,当仟尺谈到了暴力,目光在她脸上圈点,火辣辣,看得凤仙麻酥酥痒酥酥,受不了抗议有事说事。 “我准备把你推荐给赖桑过过手,擅用暴力是你的必修课。” 末了,圆场,说:“酒多了说了酒话。” 没人说他酒后吐真言,段柔倒是想说,都没听懂他说了什么,怎么说? 至此,金灿,金灿与赖桑的感受相差无几:仟尺未雨绸缪,即将面临大事件,大麻烦。 至于凤仙,赛凤仙想的多得多。 。。。。。。 酒席散尽,按事先的约定桑塔纳车牌1341会停在四通路口,按约定段柔在路口上车。 回到家,段柔换了一套素色衣裙,衣柜前显摆矜持,难以抗拒的生理需求碾压了初心,文仟尺的出现是偶然还是必然,段柔很久没想这早已淡化了的事情,是时间磨平了道德的菱角还是朴实的感情淹没了初始的良知,这些是非已经不在考量的范畴。 现而今,不与仟尺约会反倒显得不正常,归其究竟大概是深爱入髓,什么什么等等甚至包括丈夫刘志钢均已变得不再重要。 二十八·吃了肉别伪善 木工厂人头攒动正值高峰。 黄魁戎端着大茶缸看着鼎盛的人流,看着桑塔纳挤过人流奔向纵深,糟老头看到的是仟尺彰显洒脱,不由自己地叹了口气,气色黯然。 仟尺与世无争的态度使得黄魁戎大失所望,找不到接替退休被延迟。 有人说木工厂耗尽了糟老头一生一世的心血,糟老头死也要抱紧了一块死。 屁话自有屁人听,黄魁戎与文台安无二,为党的事业呕心沥血,哪有什么私念。 。。。。。。 观念,观点,信念,信仰,文仟尺一概没有,想女人,重情义是他的亮点。 说到重情义,仟尺自愧赶不上她赛凤仙。 下午,明亮亮太阳光使气温飙升,凤仙出了沐浴室端着瓷盆回了宿舍,没一会披着湿漉漉的短发,拿着卷尺和纸张去了料堆,一座座小山一样的圆木错落有序,仟尺知道她这是去哪在哪可以找到她。 仟尺找她有话要说,她也想知道他要说什么。 在闲置已久的杂木堆,仟尺先到一步坐在高处抽烟喝茶,晒太阳。 凤仙走来,仟尺劈头盖脸的就是一句:“没工夫和你瞎扯闲聊。” 赛凤仙懵了一下,刚要反应,仟尺的下一句是:“李正昆的事是我弄得,他协助该死不死的蔡贺栋弄了霍纯钢我师傅。” 赛凤仙懵了,其实是惊了一跳。 文仟尺亮底,交底,把命都交了出去,接下来的对话也就简单了。 “说说木材商黄金龙。” 赛凤仙还有什么不好说,还有什么不能说,凤仙稍微组织了一下措辞结构,说了:“他没想放手,没想放过我,交易没了,起了歹念,见一次想一次,不去还不行,早晚他会使出鬼花招。” “我去找他谈谈。|” 文仟尺停了一会又说:“我想你去见赖桑,不想可以不去。” 凤仙笑了笑,笑起来不是那么好看,她还是笑了,笑的意思是她愿意。 文仟尺暗暗松了口气,凭他对她的了解,她不会不仗义,但还是松了口气,抹了把脸,很是欣慰。 。。。。。。 黄金龙是什么人,黄金龙个不高长了宽处,肩宽腰圆,一张大脸嵌着一对小眼珠,眼珠子阴森极具内涵,一看就不是一般人。 凤仙怎么和这种人搞在一起,脑子进水了。 仟尺闯了进去,黄金龙懒洋洋地看着擅闯私人空间的不速之客,等他看够了,看爽了,文仟尺这才自报家门,之后说赛凤仙的问题车间作了内部处理。 “内部处理相当于私了。”黄金龙呵呵一笑,没了下文。 生姜还是老的辣,这么耗着于他不利,就在文仟尺离开的时候,被黄金龙叫住了,“兄弟别急着走,封口费你还没给,是不是多少给点。” “给你这个要不要。”仟尺甩手“嗖”一声,剔骨刀迅雷不及掩耳刺进黄金龙耳边的头靠,黄金龙毫无反应,不怕死,不畏死,尴尬的是他文仟尺。 从另外一个方面说,目的已然达到,亮剑的态度很生硬。 临走,文仟尺问了一句:“你可认得蔡贺栋?” 黄金龙懒洋洋持续顿感,死猪不怕开水的样子惹恼了文仟尺,抓起茶几上的茶杯往他脸上泼,黄金龙翻身躲过,仟尺顺势取回剔骨刀,看着狼狈的黄金龙,退了两步转身走了。 做了十多年木料买卖,黄金龙这样的人不可能不认识弯梁山人物蔡贺栋,事情是不仅认识,蔡贺栋曾交代他黄金龙:文仟尺上门,你得把他打回去。 黄金龙没这体量,不便造次。 文仟尺上门造次,黄金龙向蔡贺栋做了报告,蔡贺栋说:“正副职相互关照包庇合乎情理,你要跟赛凤仙搞好关系。” 黄金龙还想再说两句,蔡贺栋挂了电话,眼观鼻,鼻观心,开始幂想文仟尺。 。。。。。。 离开黄金龙的木料收购站,文仟尺把桑塔纳停在巷南裁缝店傍边,买了些卤肉回到皮匠店阁楼,上床吃肉喝茶,思量着那杯水帮他赢了黄金龙,随后幂想蔡贺栋迷迷糊糊睡了一觉,手提电话响了起来,不是凤仙就是段柔,兴许彤霞查岗,想的真好,接起电话是个中年男人,是邱生成,李正昆的姐夫找他说事。 邱生成在凤楼茶室等他。 什么事,去了才知道,自然不是好事。 邱生成中等身材,目光犀利,脸上少肉,问:“喝什么?” 仟尺没耐心,站着准备随时要走,“有话说话,有事说事,说吧!” “你怎么这样?” “我要怎么?我和老大哥有交情,对你真没好印象。” “这话怎么说?” “说?跟你说个毛线。” 邱生成瘪了,李正昆的日记有一行字:我若发生意外,应与文仟尺有关。 邱生成约见文仟尺,不得不看他背后的那座山,不得不谨慎,这次约见是探口风,文仟尺的口风圆润丝滑。 文仟尺知道李正昆写日记,做了亏心事,他能写什么? 日记里肯定记录着与蔡贺栋不为人知的秘密,邱生成根本不会对他说,一个是犯纪律,一个是人已经走了,翻出来对他邱生成未必是好,对李正昆未必是好。 不翻日记不等于这事就完了,人走事了得看什么事。 短促的交谈不欢而散,邱生成见识了文仟尺的桀骜。 文仟尺见识了邱生成的弹性,能伸能屈。 事没完,进入邱生成的视线不是好事,长时间没动李正昆正是因为他有一个好姐姐,一个好姐夫。 ——其实他文仟尺也有一个好姐姐,一个好姐夫。 。。。。。。 周末,仟尺和赖桑带着赛凤仙和段柔苍狼山打猎,打猎是让赛凤仙用防制式五四式枪支猎杀活体,段柔看都不敢看,持枪实操的赛凤仙大不一样。 “生命的形成本质就是个悲哀,离去的痛苦远超于生的快乐,我给它们以痛快。” 赛凤仙的生死论过于抽象,射杀活体的实操貌似行善积德快,准,狠没有丝毫迟滞,心理素质着实过硬。 仟尺,赖桑空地抽烟,仟尺没说赖桑训导的凤仙出类拔萃;赖桑也没说仟尺深不可测的阴谋诡计,两人什么话也没说,两支烟抽完,赖桑继续点化赛凤仙试想活体是个人;仟尺去哄段柔看开些,人与人不同,不要要求每个人和你一样。 仟尺苦口婆心地说着,那边枪声突起,段柔又一声:“妈耶!又一条鲜活的生命。” 打中的是只山鸡,野鸡味美,段柔的哀怜使得仟尺仿佛看见了猫哭耗子的慈悲,不由得微微叹了口气,闭了两眼,念叨:“杀戮与生俱来,你不吃肉?你吃了,如此这般,不是伪善是什么?” 段柔狠狠剜了他一眼,不再跟他言语,没一会扯山花,采野果去了,一路蹦跳欢快的小鸟展翅就不怕练手的凤仙把她给打了。 这一天下来,段柔收获了山花和野果,赛凤仙收获了野鸡野兔无数。 返回的路上,赖桑驾驶车辆,仟尺半躺在副驾的座椅上眼珠子半开。 车后排赛凤仙揉捏着手腕手肘跟段柔聊天说笑,两人聊得很开心,说笑说到宝丽板生产线的女工都在尊称文大主任是天下第一神将;说笑说到糟老头看人是这样看文仟尺是这样;说笑说到文大主任看女人看裤裆是这样看。 副驾的仟尺毫无反应,怎么说随了两人,高兴就行。 驾驶车辆的赖桑假装耳聋,偷偷笑了好几次。 二十九·蔡明德再婚 宝丽板生产线的女工不知是在什么时候成了蔡明德眼里的秀女,他是皇上,大咧咧握着大哥大手提电话,龇着两颗老虎牙在文仟尺眼前选妃,看来看去看上了众里挑一的万静。 万静这女孩对他不感冒,一味敷衍。 文仟尺这里看见蔡明德,脑子里就会出现何敏被下药情景,可就是对蔡明德怎么恨也恨不起来,其中大有缘由:下药这种事正是他早在隆山乡隆山中学传授给蔡明德的勾当,说是抢占先机,占山为王。 蔡明德厉害了,有胆量,是他学习的榜样! 何敏的遭遇就这么算了,仟尺着实心有不甘,心有不甘起了歪心思,时下,万静的奶奶在医院住院,家里经济拮据,他可帮上一把;万静有个哥哥叫万宁在部队服役,他可帮上一把。 ——有这两把足以让蔡明德瞧好看好。 隔天文仟尺在生产线傍边摆下桌椅请蔡明德过来喝茶,让万静看见他与蔡明德的关系亲如兄弟。 蔡明德离开,文仟尺便把万静招呼过来,说:“我想撮合你和蔡明德主任喜结良缘。” 万静其实不静,眼珠子转得飞快,“我不喜欢他,他好酒,再说他结过婚,是二婚。” “怎么连我的话你都不听?” “那也得看什么事。” “回去吧!明天你不用来了,工资我让人送你家里。” 找份工作不容易,这干得好好的怎么就辞了? 万静当时就傻了,过于突然,难于接受。 文仟尺起身回了车间办,给蔡明德打电话,“嫌弃二婚,思想工作我来做,问题不大。” 蔡明德一听就火了,“我堂堂一主任!”话说开头就停了,大概感觉到他的人品有问题,改口说:“行,哥们靠你啦!” 。。。。。。 遭遇失业的重创,万静精神恍惚,没吃晚饭就去医院看奶奶,进门就看见天下第一神将在奶奶床前嘘寒问暖,恍惚间以为是错觉。 做梦一样,神将赠送两仟给奶奶看病,万静百感交集。 送神将出门,神将说:“明天见。” “您不是把我开了?” “开玩笑你也当真?” “差点没把我急死!我可怎么谢您。” “想谢可以以身相许。” 万静懵了,不是一点半点的懵。 文仟尺等万静回话,若拒绝,他就说:开玩笑你也当真。 此一刻,万静的父亲万子恒就在医院,就在灯光下的阴暗处,眼睁睁看着,两仟不是个小数目能解决解决不了的事情,万子恒没敢露头。 文仟尺不见万静吱声,于是催促,“喂!吓傻啦?说话!” 万静通红的脸上一脸茫然,事发突兀,没一点准备,文仟尺进一步说道:“我会对你负责。” 话说到这个份上,万静真是难以拒绝神将的情义,喜欢就是喜欢,想假她也假不了。 文仟尺得益于神将的加持,得益于神化,得益于万静的懵懂。 此一刻,角落里的万子恒手捏额头,把眼悟了。 。。。。。。 万静整个人跟木头一样木讷,见房间有泡面,于是烧水泡面吃。 文仟尺泡茶,喝茶,等她吃完泡面,这才说:“小万,不情愿你走就是了。” “你要我嫁给蔡明德,我怎么说?” “说什么?你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 是这么个理,什么都不知道,说什么?谁还能把谁吃了? 万静去了洗漱间洗漱,出来依次把灯都关了,就连大窗帘上的一条缝都被她左拉右扯整得没有一点亮,房间漆黑。 。。。。。。 背辞旧人迎新人,一夜春风了无痕。 ——仟尺风雅。 。。。。。。 万静上位,当了领班。 蔡明德乐呵呵把这事扛了过去,并且扬言:“老同学厚道!承蒙关照感激之至。”并且扬言:“要给万静转正。” 也是,大集体企业以蔡明德的身份,这事说难不难。 蔡明德怎么说,怎么做,无所谓! 文仟尺告诫万静:这人很贱,你得拿捏他,没事你得刁难他为难他,你还要学会让他给你收场。 万静表态:你要慢慢教我怎么做。 这事整的,他两才是两口子。 。。。。。。 蔡明德再婚,征用了老同学铁杆哥们文仟尺的座驾当迎娶新娘的花车。 恰巧这天段彤霞从省城回到召通,文仟尺车站接人没车可用,于是直接窜进兵营把军用吉普开了出来车站接人。 文台安刚好在家,刚好在军营看见了不好装作没看见,当下掏钱叫部下去把油钱结了,众目之下以身作则。 直到这个时候,营职军官耿飚才知道文仟尺名甚人谁,眼见这光景衙内分明有大事,有急事!立功赎罪的机会就在眼前,耿飚不动声色带了两名士兵上了辆车跟了出去。 仟尺见有车跟来一眼就看清了是耿呆子,呆子长眼了。 车站等车,两辆军车整齐并列,耿飚下车走军姿来到仟尺眼前行军礼。 仟尺急忙摇手,说:“尴尬的事以后少来。怎么说也是旧识。俗话说条条道路通罗马,路有近远。” 耿飚说是。 “今天接的也是你的旧识,彤霞,段彤霞。” 耿飚说是。 文仟尺回头招呼耿飚上车抽烟,耿飚遵从,点燃了他的第一支烟,呛得直咳,呛了才知道香烟怎么抽,这一呛呛开了窍,看清了仕途。 仟尺钦佩耿飚有杀气,带领士兵冲锋杀敌,立下战功,是个狠人。 没一会夜班车准点进站,阳光还在云层里,仟尺的天亮了,绚丽的阳光灿烂夺目,天空一片圣洁,仟尺的眼里圣洁一片。 段彤霞纳闷地看了一眼耿飚,目光落向仟尺,仟尺回头一句:呆子还不行礼? 耿飚立马行大礼,行军礼,朗声致好:“嫂子好!” 论年龄,耿飚略大于仟尺,仟尺做大另有缘由。 两辆军车把段彤霞护送到东门拖拉机总站家属区,仟尺吩咐耿飚安排士兵把他开来的军车开回去,今天周末,老丈人疏通下水道,他得搭把手。 耿飚想参与,说军民一家。 仟尺说滚! 段彤霞只笑不语,不多事。 耿飚一行离开之后,彤霞这才问怎么回事?怎么把军车开来了? 文仟尺把因果,把经过说了,末了邀请彤霞下午一起参加蔡明德同学的婚庆。 挺意外,彤霞居然说好,把仟尺高兴得差点跳了两空翻以示喜悦。 。。。。。。 总站家属区,彤霞有她自己的房间,含蓄的说法是闺房,彤霞的说法是雷区地雷只为某人所铺设,别越雷池半步。 不越雷池,仟尺能做到极致,整天这个喊那个叫,忙于奔命,不越雷池越了花池。 当然,不想彤霞不可能,经常是做梦都想。 面对既传统又保守的段彤霞,随遇而安,跟进她的节奏夯实感情是文仟尺的中心思想。 午饭,彤霞妈妈做了一桌子好饭菜,指使小五去叫大姐过来吃午饭。 疏通下水道,一上午的事,仟尺收拾干净,穿上外衣,喝着三妹沏的茶,抽着老丈人拿来的烟,提早说了晚饭要带彤霞出去吃,同事婚宴。 三十·文台安一锤定音 小五一听婚宴就去拉彤霞的手,想去不说。 自打与彤霞明确了关系,小五就是小跟班,彤霞一眼看向文仟尺,仟尺急忙举手通过,并且叮嘱小五换上大口袋,衣裤装满喜糖再回家。 仟尺对小五的宠爱,是段其祥最满意的事,这些天老二闹着要当兵,彤霞偷空回来的目的仟尺可能还不知道。 其实早在省城学习之前,彤霞就提过二妹的事,仟尺早已明确了态度:不好办,应该是帮不了。 这口子一开他往后的日子就是天天围着文台安百般求,求百般,办了这事办那事。 别说文台安不肯帮,即便帮了其结果也是一眼就能看到底的事。 俗话说人不离好。 俗话还说欲壑难填。 。。。。。。 午饭吃得有声有色有味道,还没结束,二妹回来了一脸委屈,眼珠子红红:体检没上去。 “一百多女生招六个,没关系想都别想。” 彤霞妈妈说话的时候,看了仟尺两三眼,一脸的笑朝他来了,仟尺刚要旗帜鲜明,三妹接了她妈的话,“我们有关系,仟哥的爸爸是将军。” 晴天惊雷,雷声过后戛然无声,等仟尺吱声说事,仟尺想了想看着彤霞,问:“我打电话你说事好不好?” 按惯例彤霞的态度是回避,这样他就有了婉转回旋的余地,不成想彤霞说:“好!” 既然她说好,撞了南墙那是她自己的事。 今天文台安刚好在家,文仟尺拨通家里的电话,说了两句不挨天不挨地的话,话锋急转,我对象有事找你。 彤霞的脸“腾”地一下红到耳根,仟尺把手提电话塞了过去,他的事完了,下面是她的事。 彤霞红红着脸,拿着电话起身走了出去,去外面说事。 一家人家里等着,仟尺知道说也白说。 过了好一阵,彤霞才回来了,脸不红,心不跳,平心静气地坐了下来拿起碗筷,吃饭。 仟尺暗自感觉:黄了。 三妹急了,“大姐,别急着吃。” 彤霞放下碗筷,“他爸说:可以特招,但下不为例。” 段家欢腾起来,一人当兵全家光荣,光荣户的门牌指日可待,彤霞的手不自觉地放到了仟尺的膝盖上,悄声说:“谢谢!” 仟尺问:“一句话说了这么久,都说了什么?” “你爸让我转告你:臭小子别回家。” “他这是叫我带你回家。” “你妈也在,你妈问我喜不喜欢吃饺子?” “你咋说?” “我说:您们喜欢的我都喜欢。” “难怪说了这么久,这才是事情该有的样子。” 知子莫如父,下不为例将成为一道盾牌,真希望往后的彤霞能够理解。 午饭后,二妹抢着收拾碗筷;三妹争着帮忙;彤霞妈妈招呼仟尺去那边歇歇。 那边是哪边? 那边自然是雷池,彤霞的禁区,老丈人帮腔,“去吧去吧!把茶杯端上。” 话都说到了这份上,彤霞不再矜持,端起茶杯,拿起茶盒朝仟尺使了眼神,眼神说走! 走意味着挪窝,挪窝意义深远,从今往后他来她家的落脚点将是她的闺房,从这个意义上说他就是准女婿,彤霞的准丈夫。 面对这从天而降的喜悦,文仟尺漫不经心地点了一支红山茶,回头朝怀抱足球的小五勾手指,小五咧牙笑,当即放下足球一脚踢了过来,仟尺侧身勾球,叼着香烟,转身带球上了空地,小五跟了上来叫喊着仟哥哥。 仟哥哥,彤霞端着茶杯,心里的暖流阵阵掠心,甜蜜的幸福感宛如蜜蜂采蜜归巢,情爱经历了长期的感情积累,此刻悄然泛滥,瓜熟蒂落的趋势已然成形。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仟尺可以求婚了,她的仟哥哥! 彤霞倒了茶杯里的残茶,回到闺房脱下外衣挂到衣架上,插上电水壶烧水,转身拿出她的洗脸盆,她的洗脸毛巾搁到洗脸架上,之后坐到床上等水烧开,等仟尺过来洗手洗脸。 水烧开刚把茶泡上,仟尺带着小五来了她的房间找水喝,小五喝汽水,仟尺喝茶,问:“地雷怎么不响?” “好意思问,一家老小都是你埋的雷。” 仟尺喝了两口烫茶,帮着小五洗手,言语:“别怨我,看见你看见了一生一世的陪伴。” 这时,那边三妹喊小五,小五跑了,门开着。 彤霞整理着小床上的衣物,回头说:“建议你考虑请人提亲。” 仟尺不由笑道:“提酒拿烟上门提亲,现在还兴这个?” “这是我爸的意思。” “我那老丈人怎么不跟我说。” “现在还不是,别乱说。” “耿飚叫嫂子你咋不说:别乱叫?” 彤霞觉得脱离了正题,又把话题拉回来:“我爸的意思是不是不好办?” “两条烟两瓶酒的事简单。” “不爽这钱我来出。” “你送我的烟还少啊?堆在家里都成山了,哪天你去看看。” 彤霞不由得笑出声来,仟尺周末帮工她以烟相送,变相付了工钱两不相欠,眼下情况变了,彤霞说:“如果我们有以后你得把烟还回来。” 仟尺低头喝茶,寻思着不利于团结的言语还是少说得好;寻思着怎么跟她交谈这么缺乏幽默的韵味;寻思着怎么每说一句话她都有话等在那里;寻思着矜持,习惯于沉默的彤霞不仅言语犀利,而且敏捷。 仟尺略略喘了口气,寻思着格局发生了变化,言语间产生微妙在所难免,口水话在所难免生活本身就是柴米油盐酱醋茶,鸡毛琐事在所难免。 “怎么啦?” 彤霞问:“不言语,装哑巴?” 接着上面的话,仟尺问:“这较的是个什么劲?” “这是态度,不是较劲。” “就这态度,恐怕要吵。” “吵吵有什么不好?” 彤霞显然没有在意争锋相对的言语模式,整理好衣物起身收拾脸盆,添加热水试了两次水温,摆好香皂让他洗脸。 温水暖心,不愉快顷刻无存取而代之的是温馨,彤霞倒了洗脸水顺手把门关了,立功受奖的氛围不期而至,仟尺正要领取进入雷池的特殊待遇,蔡明德的电话风急火燎地打过来。 眼下彤霞毛衣洁白,西裤婷婷,闺房淡雅,重要的是这么个深化感情的关键节点被手提电话截停,仟尺沮丧,怀疑所谓的大哥大是在为大哥服务,还是旨在为穷兄难弟提供帮助。 电话来了:万静出了幺蛾子,蔡明德求援。 怎么办? 走呗! 仟尺叫上小五,得小五加持,彤霞只好拿上外衣同往救火。 。。。。。。 仟尺,彤霞两人牵着小五走出总站家属区,在大街上拦下一辆人力三轮,仟尺把小五抱上车,对彤霞说:“这是我们第一次出行。” 彤霞回以微笑,“无数次的初次。”说着把手伸了出去,仟尺很自然地牵上她的手,牵她上车,言语道:“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此刻,铭记以心。” 十指相连,心心相印心连心!矜持的彤霞羞涩,还好小五置身其中,否则仟尺一个堪称完美的拥抱,她真不知何去何从。 。。。。。。 蔡明德的新房在老城区老宅,不速之客是万静的哥哥万宁,万宁是现役军人,万宁不看好万静的婚姻,果断阻止。 双方大眼瞪小眼,陷入僵持。 事就这么个事,把万宁的气势压下去屁事没有,否则这婚也就别结了。 蔡明德向仟尺求援,文仟尺责无旁贷,至于对谁负责,仟尺对万静有过承诺,仟尺对承诺负责,对万静负责。 蔡明德的婚庆来得基本都是厂里的人,段柔也在其中,段柔接待了彤霞姐弟。 文仟尺挤进里三层外三层的新房,见到了身材魁梧的万宁,抬手就朝他肩上拍,万宁反手反击,仟尺先一步缩手,开口说:“我应该算是新娘的娘家人,你叫我一声哥,不吃亏。” 万宁倔强,虎视。 文仟尺转身对房里人言语:“请你们回避一下,我跟我这兄弟说两句。” 众人依次退出,门外侯着,僵持出现转机,没人知道仟尺与万宁说了什么,半小时后,万宁离开,神色黯然。 婚礼可以继续,蔡明德站了出来,手持大哥大,环眼四周,傲立,很有那种气盖山河的威武,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神将!” 这也太夸张了,怎么就成了神将? 蔡明德正纳闷,回头这才发觉神将另有其人。 宝丽板生产线的青年男女都来了,叫喊神将的自然是他们,神将自然是文仟尺。 三十一·心驰神往 大家对文仟尺的热爱,使得段彤霞心生感慨,“做人做得不错啊!仟哥哥。” “别和他们搅稀泥。” 仟尺看着段彤霞,傻笑道:“他们把我抬起来,心里想着怎么把我砸下去。” 彤霞抬头问:“所以?” “装傻充愣,你以为?” 段彤霞没以为,默然一笑,说了一句:“舍你其谁。” “你既如此,夫复何求。” 彤霞又是一笑,貌似灵魂在交流。 段柔领着小五在附近玩耍,段柔不懂唇语,文仟尺信口雌黄没听到,有看到,真为这家伙感到脸红,恬不知耻哄得彤霞幸福感爆棚,彻底沦陷看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 段柔牵手小五走开,她怕她一眼剜过去不留神被彤霞看见,彤霞一旦问起所以然,仟尺会有大麻烦。 格外关注文仟尺,除了段柔和新娘万静还有角落里的于海。 于海来了很久,寻思借着蔡明德的喜庆有些悄悄话想跟文仟尺说说,在赛凤仙出现之前,于海想跟文仟尺把话说清楚,其实就是一句话的事。 蔡明德的婚礼已在进行中,凤仙随时可能出现,不能再等了。 于海硬着头皮走了过去,跟段彤霞说要和仟尺谈公事。 彤霞抽身去找小五,于海看着体态婀娜的段彤霞,不由赞叹:“多一点胖少一点瘦,说的应该就是她了,仟!艳福不浅。” “说事,你是哥我是弟。” 于海时间不多,即便时间充裕,也就是一句话:“离凤仙远点,哥求你。” 这话一说到底,没一点商量的余地,仟尺脸无表情,说:“黄魁戎找我,我力推你于海,你将是木工厂的未来你是有家室有身份的人,至于赛凤仙,听兄弟一句:缘分已经没了。”说完假装接电话,迅速走开,慢一步被拉住,这事也就没完了。 于海气得干瞪眼,凤仙也是这么说:缘分已经没了。 若不是他横插一杠,凤仙根本不会走火入魔,这事没地方说理说对错,只看谁比谁狠,于海真没这个胆找文仟尺单挑。 就这么放弃,于海这心里翻江了。 人不得已万事休,退一步海阔天空,于海想笑,一笑泯恩仇,难奈何,这事宛如绿头大苍蝇爬进喉咙咽不下去,吐不出来。 于海走了,走得窝火憋屈。 。。。。。。 文仟尺回头掂量出于海这一求的分量,这事不能撂挑子,得让他泄火平愤,蔡贺栋之前不可树敌。 仟尺权衡利弊,急忙去了街口拐角处堵他,得帮他捋捋,得跟他说清楚什么是缘分,什么是进退,别把感情账算在我头上,两败俱伤没意义。 拐角于海刚一露头,仟尺便叫了一声:“哥!” 于海吓了一跳,没留神把苍蝇生咽了,好一阵恶心,一口气喘了上来,前后看了看,长长地叹了口气,朝文仟尺摇了摇手,往另一边走了。 于海也是一个明白人,什么胸襟气量,那都是没有办法的事。 ——有其鱼死网破不如网开一面。 若是得他相助,接手黄魁戎的工作也就简单了,后期工作势必锦上添花。 于海这人不歹毒,做人做事趋于厚道。 。。。。。。 “当领导,主政一方没点杀伐之心当不好。” 这话文仟尺说给糟老头,“于海干不了正职,副职尚可。” 仟尺没想帮他上位,所谓夺妻之恨,恨入骨髓! 俗话说秋后算账,君子报仇,现在办不了不等于日后无账可算,文仟尺不是什么高人,这点先见之明他还有。 其实他跟凤仙一清二白,两人走得太近清白,这又能说明什么? 。。。。。。 蔡明德婚宴刚结束,小五便回家心切,糖果装得装不下,不回家,不安全。 文仟尺想让彤霞感受感受闹新房的气氛,切身体验,亲自观摩,段彤霞趁机有言在先:“本千金出不起哪个丑,怎么隔断婚庆与新房的距离不是小事,你要慎重才好。” 仟尺笑了,一直在笑,牵着小五,小五拉着彤霞,上了三轮车,仟尺笑意持久,这脸应该笑木了,彤霞看了又看,不由得说:“仟哥哥笑得真是欢畅,今天的新娘总是盯着你笑,是我我是不是笑傻了?” 文仟尺没吱声,肢体有反应,把小五抱到大腿上,伸手去揽彤霞的腰,彤霞无事生非,犯错在先,仟尺话赶话:“新娘看着我笑,莫非我和新娘存在暧昧?” 彤霞知错认错,“不说了,行嘛?出错了,我。难不成还要开个批斗会?” 手在她腰上,尽管彤霞没拒绝,仟尺还是把手缩了回来,缺乏铺垫的亲密接触很容易引起反感,适可而止好过骑虎难下。 段彤霞略略笑了一笑,说:“上面的学习还没完,过两天我得走。” “电话里说过的事,这两天我陪你。” “我想去乡下看奶奶。” “我陪你。” “乡下在鹿典县联合村,六十多公里多以山路。” “你爸说过联合村,我们的车能跑联合村。” “我爸我二妹可能也想去。” “好啊!我们一起去。” “我很高兴。” 段彤霞说着朝仟尺靠了一下,什么意思大概她也不知道,应该是想贴贴心。 六十多公里多以山路,说远不远倒也真远,仟尺得早做准备,首先得把车拿回来,其次是检查车况,之后是礼物多多,看来亲戚多在乡下。 彤霞回家当即宣布:明天下乡看奶奶。 段其祥“啊!”了一声,差点没能站起来。 。。。。。。 文仟尺打电话给蔡明德要车。 蔡明德舌头大了,说话说得含糊不清,意思是:墙角把车屁股给撞了,来看看给你开了个大窟窿。 电话里没有喧哗,喧嚣的杂音,想来蔡明德酒整多了,整得人走茶凉,新房空荡。 仟尺挂了电话,寻思得把车开回来备用,去新房新房寂寥,万静会不会不管三七二十一,今天的新娘胭脂粉黛花枝般招展,那双美目闪烁,流盼凄凄。 ——仟尺看在眼里,上了心头。 段彤霞跟随段其祥整理明天的出行。 彤霞妈妈,二妹均在忙碌。 仟尺先行离开,落实用车。 。。。。。。 离开总站,夜色皎洁,皓月当空。 依照段彤霞的理论:每一刻,每一秒都是不能复制的过往。 彤霞想说得是:且行且珍惜。 仟尺说:苍穹没顶,我们直通浩瀚无边的宇宙,在遥远的星空边缘或许你的灵魂在窥视。 “臭美了仟哥哥,那么远,那么冷,我看着你?” “我记住了每一刻,每一秒都是不能复制的过往。” 珍惜当下,这是不能复制的过往。 段彤霞是不是在鼓励他出轨,好像是在提醒他:人生得欢须尽欢,莫管他人说是非。 仟尺知道彤霞不是这个意思,彤霞的意思是在说他和她。 文仟尺很清楚,自身的潜意识在作妖,在为亲近万静找理由。 。。。。。。 蔡明德的新房亮着灯光,房门半开,白天的喜庆早已无存,院子里月色晶莹清澈,院子里的大红双囍略显落寞。 蔡明德喝酒喝得酩酊大醉,酒醉酣睡,猪哼哼的鼾声倒也匀称。 万静等着文仟尺,桑塔纳1341的钥匙在她手里攥着,万静要文仟尺看看他让她嫁给了什么人,一个嗜酒如命的瘾君子,新婚之夜就这样,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文仟尺来了没进门,站在院子里看月亮。 蔡明德的奶奶走了的那一天夜里,天上的月亮也像今夜一样,清澈,清凉。 文仟尺也是站在这棵桑树下,哀悼老人离世升天。 ——偶然而来,必然而去。 文仟尺喘了口气,抹了把脸,点了支烟,想着虚无缥缈的魂魄。 万静走了出来问:“来了怎么不进去?” “这么好的院子,这挺好。” “怎么不去看看蔡明德?” 文仟尺笑了笑说:“香甜的鼾声有一股浓浓的酒香,往后这个家靠你支撑,我在想这酒香会不会清淡许多。” “尽说一些没用的废话。” 万静走下台阶,她担心隔墙有耳;仟尺退了半步,他担心隔墙有眼。 万静把攥在手里的车钥匙交了出去,问:“以后怎么办?” “你说,我听。” “你想我怎么说?” “想好了再说。” “我要跟你约会,一个月两次。” “好!现在我走了。” “说句好听的再走。” “心驰神往!” 万静想听貌美如花,心驰神往的韵味似乎更加浓厚。 三十二·天崩了 天刚蒙蒙亮,段彤霞透过床头窗子看见文仟尺在擦拭一辆黑光闪亮的小轿车,彤霞捧着给仟哥哥沏好的热茶,寻思着大喜之后是大悲,那么悲从何来?如他这般,喜欢他的女人不在少数,表姐段柔定在其中。 段彤霞不善于知足常乐,面对现实未雨绸缪是她的心理常态。 天亮出发,吃得用得把后备箱装得满满当当送往乡下,段其祥坐上副驾,车后排是彤霞和二妹,二妹即将应征入伍,此番得以看望年事已高的奶奶,欣喜之情难以言表。 段彤霞基本是奶奶一手带大,感情最为深厚。 至于段其祥,应该是归心似箭。 桑塔纳很快通过鹿典县城西进驶入山路,文仟尺降下车速避免姐妹两晕车,段其祥说了要在乡下住一夜,不急,不赶路,慢慢走。 文仟尺计划用三个小时跑完四十公里山路,前提是彤霞不晕车,二妹不晕车,老丈人即便是坐进闷罐车他也不会晕。 说是人老啦!反应迟钝。 段其祥心情好的时候会说两句不是笑话的笑话。 桑塔纳驶上猫猫山顶,停车休息,姐妹两进了树林,段其祥和文仟尺抽烟,聊起家常。 段其祥聊起昨夜,给联合村打了电话做了知会,丰盛的乡野午餐大肉炖洋芋大概已经在灶上焖着等开锅,溜黄瓜,烤田螺,清蒸鲫鱼,野猪蹄等等。 这哪是聊家常,早点都没吃的文仟尺哪听得这些,一支烟没抽完忙着检查车辆,准备提速跑完余下的十多公里山路。 彤霞出了树林找水洗手,这举动很容易引起仟尺臆想连连,饱满的臀围很容易丰富仟尺的想象,探索彤霞的结构被悄然无声地纳入状态,早占有,早享受,长时间闲置无异于荒废,荒废是浪费,浪费是犯罪。 段彤霞洗着手,说:“仟哥哥,树林里有两只小鸟在打架,你猜它们挣什么?” “鸟为食亡,这个不用猜。” “用点心好不好,都快中午了鸟儿已经过了它们的饭点。” 段彤霞用鸟做铺垫,探索仟哥哥涉及两性的理念,随后捕风捉影,从而引发表姐段柔的蛛丝马迹。 挣什么? 挣得就是交配权。 文仟尺不会说,不能说,仟尺说:“鸟的事稍后再议,接下来我们得稍微快一点。” 彤霞什么意思,仟尺不清楚,仟尺早已划定了高压线:他的爱情就是一张雪白的纸,彤霞被他圈进了高压线,重视的高度决定着他的清白,他的专一,他一生一世的家庭幸福。 桑塔纳上路,一路下坡,车轮碾压到石块石块飞跳打上底盘“乒乓”作响,车里沉稳,安然,良好的减震,高档的座椅,优雅的空调提高了乘坐的舒适。 彤霞不懂车,彤霞觉得这是最好的车,仟尺时常单手操控,挺轻松。 眼下彤霞不便延续鸟的话题,目光转向车窗外的山外山,山峰渐自变得清晰,熟悉。 。。。。。。 豪车一眼就能看出来,油光铮亮,联合村村民从来没见过这么好的车,段其祥着实风光了一把。 彤霞的奶奶是位慈祥的老人,八十有三,看其语观其行,福寿绵长,仟尺甚是欣慰,调侃彤霞生命基因殷实。 饭后,老丈人忙着走亲访友,彤霞又想找发小又想陪奶奶,仟尺只想找块清净地,以便回避,少给彤霞不自在。 山沟里的联合村气温偏高,老丈人的老房子是土木结构的大瓦房,瓦房空旷,粗糙的木板一块挨着一块搁放在木枕上,排列的木板放着被褥,昏暗的光线使得仟尺一下子感受到了弯梁山的茅草房;念起了圆脸,辫长及腰陶青梅。 过往不能复制,记忆反复重叠,青梅!刻骨铭心的烙印,仟尺由不得一阵心痛,鼻梁一阵酸楚,点了支烟平稳情绪,回头又忍不住去想,翻阅烙印。 魂魄的交织,不想会死,死都想想。 文仟尺躺在楼板上一连抽了两支烟,寻思着不能再想了,该忘的还是得忘,万一一个不小心被彤霞看出端倪,哀哉悲哉! 仟尺翻身灭了烟头,掏出五克金戒,准备今天送出去。 这时,楼下传来响动,门开了接着是关门声,这响动着实扎心,仟尺开口就问:“谁啊?” “找你说说鸟的事,鸟来了,小鸟依人的鸟。” 身在暗处,仟尺适应了昏暗,彤霞轻车熟路,端着一个大瓷缸,大瓷缸热气腾腾,茶香飘飘,“这是本千金的专属,归你啦!” “糟老头那茶缸跟你这个一模一样,手持镰刀的工农兵。” “哪个糟老头?” “我的领导。” “你是说我是你的领导?” 话赶话没好话,话赶话段彤霞试图确定她的地位。 话说到这里,文仟尺只好认了新领导,趁机会把戒指送了出去,“好东西归领导,这是五克金戒。” “是聘礼,还是定情之物?” 文仟尺端起茶缸,喝了口热茶,说:“这茶缸应该是贵千金赠与在下的定情之物。” “私定终身还有谁?” 脑筋急转弯,仟尺惊出半身冷汗,“朗朗乾坤,空域浩瀚,月亮一尊,太阳一个,你是我的唯一。” “行啊!仟哥哥表忠心顺手把我也带上了,那我也表个态:段彤霞对文仟尺将坚守妇道。” “忠贞不渝,要不要喝一口,以茶代酒略显悲壮。” 楼下传来二妹的叫喊,说是三婶来了。 段彤霞戴上五克金戒,临走撂下一句:“金戒,茶缸有意义。” 文仟尺没回应,寻思村口的小河流水在一轮皓月的辉映下会不会水波闪耀,月光深邃,夜色幽静,彤霞会不会小鸟依人? 。。。。。。 晚宴联合村摆了五大桌,两年没回家的段其祥和他的村长哥哥,劳模兄弟把酒言欢,畅快,好大的一家子,其乐融融,仟尺颇有感慨,这乡下风暖人,事暖心,民风淳厚。 文仟尺没入老丈人的伙,与村里人保持着平淡冷清的距离,相看两安。 晚宴,仟尺喝了一两酒,吃饱饭,让二妹传话给领导说他去了村口。 对村口地形仟尺作过观察,有草地,有树林,白天僻静,天黑以后的僻静能让月色寂寞无光,仟尺拿了车里的军大衣,彤霞一旦有想法,仟尺准备顺其自然随遇而安,为想得要死的感情夯实根基。 仟尺作过评估,掀翻雷池的可能性较大,此间生长,此间了结,这个有意义,彤霞很有接受的可能,或是假意反抗或是半推半就,一旦突破无望,不是喝了一两酒,酒后失德,痛改前非的机会领导不会不给。 最好在他的感召下彤霞撤防,不设防水到渠成,发育完美的身子应该有所期待,固守,想没想过洞房花烛,生搬硬套走形式能有什么好? 村口开阔没有河堤,干枯的河床铺满了大大小小的鹅卵石,清丽的月光使得初春的夜色更加清凉,仟尺正寻思往哪走,在哪等,转身没经意看见了朝他走来段彤霞,挎着挎包,手肘担着风衣像是要在河边过夜。 文仟尺怀抱大衣,抹了把脸,脸火热。 彤霞上来就说:“我们想到了一起。” “夜寒深重,什么想到了一起?” “你以为我想什么?” 仟尺尴尬,“我以为你要在河边过夜。” “怎么?不可以?” 仟尺立即明白,她的过夜不是他想的那种。 “不担心我热血冲动?” 话一出口,仟尺立马后悔说错了。 段彤霞温温一笑,领着仟尺朝草地走,说着:“发大水河水上涨过河要坐船,水不大踩石头过河说得就是我们联合村。” “那边是有一条船搁在沙滩上。” “两条,上面还有一条,有一次我在船上睡着了,三叔把我抱回家,那年我五岁。” “一转身,水灵灵,亭亭玉立。” 段彤霞笑不露齿,快走两步转身玉立,“仟哥哥,适可而止的冲动是喜爱。” “我以为你习惯于墨守成规。” “是,也不是。” 段彤霞笑了起来,转身前行。 “小心脚下,别把脚崴了。” “崴了你背我。” “背不了,我只会公主抱。” “水里水气,来追我!” 文仟尺真追,段彤霞真跑,一气跑进小树林倒在草地上,呼吸急促,隆胸起伏不止。 文仟尺追了上来,撂下军大衣,在草地上挺胸收腹,跨马步拉弓射箭,引体空翻打起了军体拳,随后抽出剔骨刀以刀当剑,舞剑,血气方刚,精神气过于旺盛。 段彤霞看得心花怒放,扯起挎包从包里拿出半瓶酒,半包花生米,喝酒嚼花生,看水里水气舞刀弄剑。 在她生长的小山村,在她儿时踩踏过的河边草地,在这皓月悬空的夜幕下,树荫就是她的遮羞布,傻乎乎的文仟尺不懂节奏,当他看到酒与花生会不会想得多一点。 她只能做到这里。 。。。。。。 文仟尺跑去河边洗了把脸,跑回来见段彤霞躺在大衣上,身上盖着风衣,在月光树荫下歪着身子喝酒,仟尺开口问:“领导,你这上的是那出?别让我整不懂。” “来喝酒,喝了酒躺着说话。” 文仟尺跳了起来一个盘脚坐了下去,“喝了酒会乱,你懂不懂?” “乱就乱呗!我只好受着。” “我不是那种人。” “哪种人,喝了再说。” 段彤霞说着把酒递了过去,文仟尺拿了酒瓶喝一口,两脚一蹬,躺了下去。 “睡过来,你不冷?” 文仟尺躺了过去,风衣窄小,仟尺紧张的大气不敢大喘,段彤霞一样心跳的像打鼓一样,仟尺感觉到她的恐慌,说:“不能这样。” 彤霞回应:“是不是应该半推半就?” “这个时候你一推我就坠崖了。” “段柔是推还是拉?” 文仟尺只感到“轰!”地一声天崩地陷,整个人从火热掉进了冰窟,脑子里一片苍白,懵了,稍有神识便坐了起来,喝了口酒,点了支烟,随后起身走了。 三十三·会抽烟的赛凤仙 直到一个星期之后的黄昏,仟尺在南巷皮匠店小楼上独自一人喝闷酒,几天来心口一直隐隐作痛,正想着是不是心脏出了什么问题,手提电话响了起来,不想接,都知道他心情不好一个个只会扯东问西,铃声响了一遍又一遍,不接不休。 段彤霞的电话,极其残酷的僵持,对峙,最终她绷不住了,电话一通,彤霞就说她错了。 不知咋得,仟尺鼻梁一酸,眼泪就流了出来,彤霞仿佛听到泪水滑落的声响,跟着哭了起来,“这些天我每天都在流泪。” 仟尺说:“换得今后数十年的太平,我觉得值。” “你还想我吗?” “想!想得我心痛。” “我也是!我真的好后悔说出那样的话,其实我就是说说而已,我就是想让你好好对我,我就是害怕你会离开我。” “我懂,心热话凉,能不能稍微改一改?” “改!” 彤霞早已泪水“哗啦”泣不成声。 。。。。。。 天刚落黑,文仟尺端着热气腾腾的工农兵大茶缸出了南巷,喝着热茶上了陡街,明明是个人渣,地痞,桌面上硬是冒充气质高雅的真君子。 赢了,赢此一局!赢得堂而皇之,段彤霞输得堂而皇之! 态度决定一切,放得下才能得的到,从这个层面上说,彤霞也是赢家。 双赢的意义在于稳定,文仟尺端着工农兵大茶缸在大街上逛了一圈,去了东门拖拉机总站家属区,拜见老丈人。 段其祥只知道女婿和闺女发生了分歧,去的时候好好的,回来的时候两人僵了,段其祥在电话里询问,大闺女只说:两个人的事说不清对错。 这两天正想着要不要给仟尺打个电话,关心一下,问一问。 仟尺来了,端着闺女的大茶缸找开水。 “彤霞脾气犟,你得让着她。” “不犟,挺好!两个人的事说不清对错。” 老少坐了下来,抽烟,喝茶,聊家常。 彤霞妈妈出出进进,都不知道在忙个什么,最后一次插话问:“仟,什么时候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想来彤霞妈妈是怕弄丢了他这个女婿,段其祥跟着一眼看过来,等他言语婚事,文仟尺不由得立即表态;“彤霞怎么说我就怎么办。” 文仟尺真不知道这是怎么个事,凡事到了段彤霞这里,他就不是他了,只要不碰触那条高压线,真的是怎么都行。 彤霞妈妈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居然把彤霞的房门钥匙给了文仟尺。 后来仟尺才知道,彤霞家装了电话,电话在她父母的卧室,那天晚上彤霞妈妈出出进进是在给彤霞传递信息。 真是一家人! “彤霞脾气犟,你得让着她。” “仟,什么时候把你们的婚事办了?” 每每想起,仟尺想气又想笑,不过房门钥匙确实让他感动,尽管这是彤霞的授意。 ——其实彤霞挺单纯。 。。。。。。 仟尺端着老丈人刚沏好的茶出了段家,在返回陡街南巷的街道上,一路漫步,掂量着痛苦与幸福,一句话上天入地,着实存在问题,过于在意确实存在问题。 续而考虑到段柔和万静,对段柔即便是吹毛求疵亦是无疵可求,发展万静就是个错误,灯笼只能包裹一团火,两团火往后麻烦大了。 说到底是万静给他的体验远离了臆想,说到底对彤霞的亏欠与生俱来,仟尺长长喘口气,端着大茶缸,走着和黄魁戎一样的步伐回到皮匠店,刚开门,赛凤仙一身黑衣黑裤挎着黑色提包从黑暗处走了出来,先他一步进了门。 “就这么等着,怎么不打个电话?” “我看见你的车,等一等不要紧。” 赛凤仙上来了楼,坐到床上,放下提包,拿起床边的香烟点了一支,说:“我陪段柔去了妇产科做了人流,你儿没了。” 文仟尺端起刚放下的茶缸喝了一口又放了回去,又端了起来放了下去,转身坐到床边的椅上子,抹了把脸,捂着下巴。 赛凤仙一气抽了两支烟,疲倦地靠在床角,“这事段柔不让说,我觉得不说不合适。” “这个段柔怎么这样!” “她怕你让她生养,不敢说。” 凤仙转身小睡,睡前说了一句:“我迟早也会被整出一两个。” 仟尺微微冷笑,没吱声。 。。。。。。 半夜,赛凤仙一觉醒来,发现文仟尺在楼下抽烟喝茶,由不得责怨:“你这人怎么这么心重?” “让段柔受罪了。” “猜猜她说了什么?她说:有多舒服就有多疼痛,老天爷处理的很公平。” 文仟尺没接她的话,心里着实难过。 段柔不让他知道,果然有她的道理。 。。。。。。 段柔请了一个星期的假,说是北上去看丈夫刘志钢,走得匆忙,差点仟尺都信了。 隔天,仟尺去探望送上六百,说:“钱能疗伤,小时候受伤,我就拿钱哄我。” 段柔说不够,要一仟,说是让某人长记性。 两人一世界,段柔基本不提段彤霞。 不提不等于心里没有这个人,就像文仟尺心里一直装着孔娴熟。 。。。。。。 两天后,仟尺把寻找孔娴熟的事交给了赛凤仙。 赛凤仙的许多信息大多源于于海,让凤仙找人确实有意让两人重修旧好,同时也是在暗示凤仙抓扯的事过了也就过了,以后不会再发生,仟尺没想把自己整成烂花瓶见花就插。 于海干了十来年厂办主任,人脉广,路子宽,没多久便确定孔娴熟还在弯梁山,有人在三川半集市见到过孔娴熟。 赛凤仙在地图上左比右划,苦思苦想,始终没能悟出孔娴熟的隐居所在,正迷糊,倏地想起于海说过蔡贺栋与木材商黄金龙关系密切,凤仙眼前一亮:这事可问黄金龙。 以前的事不说也罢,现在黄金龙见了她得叫姑奶奶。 凤仙把防制式装进黑提包,去见黄金龙。 。。。。。。 黄金龙躺在坠地窗下的躺椅上喝着茶,哼着小曲,享受初春的阳光。 赛凤仙来访,黄金龙很不情愿地坐了起来,不想搭理,赛凤仙被他划给了蔡贺栋,这女人跟他没关系。 赛凤仙见他不想搭理,于是看门见山,“孔娴熟在哪?你说了我就走。” 黄金龙跳了起来,叫喊:“我哪知道!姑奶奶,拜托!我不参与***,蔡贺栋确实有电话打来打听仟尺老弟,我说我不知道,我说我不参与***!您请回,小老儿不远送。” “把电话给我看看。” “删了!有假天打五雷轰。” 黄金龙洗的挺干净,赛凤仙只好退一步,回头知会文仟尺:黄金龙与蔡贺栋存在联系。 三十四·南行,木料,军车 解木车间的大事小事琐碎事逐渐向段柔倾斜,宝丽板生产线领班万静时常跑到段柔身边帮忙打下手,万静谦和,加之手勤脚快,不仅是段柔整个车间都很欢迎。 尽管连日高热,季节在这里敢穿单衣单裤的着实不多,万静身材高挑,单裙加身着实骄人,然而,在仟尺眼里她与段柔的差距不是一点半点。 文仟尺驾车晃了两晃,走了。 神龙见首不见尾的赛凤仙一整天没露脸。 两人如何苟且,段柔没想管,管不了,还有赖桑,没听说他有这么个混社会的发小,眼下身边这万静也是怪怪的,没听她怎么说蔡明德,对仟尺的关切相比彤霞都认真。 怎么回事,想不清,看不懂。 万静受累于家庭,高中上了半个学年,哥哥万宁应征入伍,她便辍学回家,料理家事,段柔对此很是动容,倘若她对仟尺有什么想法,段柔真能翻脸不认人,真能将她抽筋剥皮,一个凤仙已经让她很上头,再有一个万静,憨包包还让不让她活。 她终归是彤霞的表姐,表妹的权益表姐有义务维护。 苦于能力有限,否则应当把赛凤仙驱逐出局。 。。。。。。 春雨来临之际,远方响起雷鸣,雷声滚滚,春风流窜,吹哪哪响,刮哪哪乱,风大。 文仟尺在皮匠店阁楼潜心研究该死不死的蔡贺栋,楼下响起敲门声,南巷南口的老裁缝跑来报信:快去看看你的车。 把话撂下,老裁缝调头上了陡街,没回裁缝店,一看这情形仟尺便有了三分数,赖桑有过交代:桑塔纳是陈晨经手的走私车,你能跟他们讲道理。 文仟尺端起工农兵大茶缸去了南口,三民警两交警正在考察他的1341,文仟尺走上去,警察迎了上来,“这是你的车?请出示驾驶证和行车证。” 文仟尺掏出证件拿在手里说:“请出示你们的执法证和警官证。” 警察听着有点蒙,“这位同志,你这是什么意思?” “互看,互换。” “互看可以,互换是什么意思?” “互换就是,我也不懂。” 不远处警车里坐着的邱生成坐不住了,一旦发生抓扯,后果不好收场,于是下了车,“文仟尺!” 文仟尺端着大茶缸,退了两步,听他说话。 “我们怀疑这是一台来路不明的走私车,准备调拖车拖回局里调查。” “好,可以。” 文仟尺对邱生成的处理表示同意,随后说:“在这之前,你先得把我的行车证收缴了拿回去当废纸,同时给我一纸回执,阐明行车证的非法性,不然这车拖不得。” “这个,这个嘛!” 邱生成搓了搓手,文仟尺端起茶缸喝了口温茶,说:“邱警官你瘦了许多,是不是有病?” “是啊,是啊!有病,糖尿病,尿尿能尿出糖来,就像你茶缸里的茶水一样。” 一个会问,一个会说,半斤对八两。 八两对半斤,邱生成是真瘦了,看了看文仟尺回头招呼收队,走之前留下一句话:听说蔡贺栋涉嫌贩毒,前天路过召通去了南边边陲。 文仟尺不由得眉头一紧,邱生成乐了,“怎么啦?怕啦?听说你们有过节?真是这样你可得小心。” 仟尺应了一句:“快下雨了,当心你的身子骨。” 邱生成这般折腾,好像就为了一句话:蔡贺栋涉嫌贩毒,去了南边。 等等,有问题,邱成是鬼不是神,莫非孔娴熟在他手里? 一通想,想得后背微凉,得找,得尽快找到孔娴熟。 。。。。。。 文仟尺回到皮匠店,风停了下起了雨,豆大的雨点砸得“噼啪”乱响,仟尺搁下茶缸关好门窗,打电话给赖桑,两个事:一个是马上派人去弯梁山查找中年美妇孔娴熟。一个是查蔡贺栋贩毒是真是假? “蔡贺栋贩毒这个事。”赖桑说:“只是风传,风传已久。” “风传已久被关注,邱成不会是在捕风捉影,好!” 好在哪里,仟尺没说,自作死不可活!一阵莫名的松弛使得仟尺摇摆,手执舞蹈荡漾。 ——得意忘形之态不过如此。 正起劲,金灿来了电话说:有批木料从南方运往大洲需要李翔大校批六辆军车。 涉及部队事无巨细,金灿都会致电仟尺做知会,这次也没例外得让仟尺知道有这事。 自那次车间饭庄聚餐,金灿意识到公司法人用的是夏季开,恐怕不仅仅是为了避嫌,文仟尺有心让他另起炉灶形成犄角,显然有所针对,金灿隐隐约约感觉到大麻烦的名字叫:蔡贺栋。具体是怎么个事,文仟尺不言语,夏季开不吱声,金灿只好揣着糊涂装明白。 为避嫌,驻军后勤经营部主任李翔大校一般只接触晟泰公司经理金灿;为简化,金灿凡事只说个大概,文仟尺的回应往往三个字:知道了。 这次活该某人要倒霉,仟尺随口问了一下货主。 巧了,货主是木材商黄金龙。 巧了,邱生成刚说蔡贺栋前天路过召通去了南边边陲。 赛凤仙说:孔娴熟在三川半集。凤仙还说:黄金龙与蔡贺栋存在联系。 文仟尺不露声色,点了支烟,泡了杯茶,细细品,慢慢想。 。。。。。。 文仟尺用电话在红旗饭店订下包间,请赖桑,赛凤仙过来吃烤鸭喝啤酒。 傍晚,小雨一直下着,仟尺夹着个报纸包离开皮匠店,冒雨走下陡街拐弯进了红旗饭,赖桑和凤仙双双早到,包房里喝茶聊天,仟尺进来两人只是看了一眼,继续聊着苍狼山野物。 凤仙着了淡妆,圆头大眼描眉把眼描小了,上了口红,圆胸,圆臀,小圆腰跟五大三粗一脸横肉的赖桑在一起,凤仙像个小玩具。 三份烤鸭上桌,啤酒跟着来了,仟尺放下报纸包,招呼吃烤鸭趁热。 鸭肉包大葱蘸甜酱,香嫩甜脆辣着实好味道,赖桑人大胃口大,一个人能吃四份,啤酒能喝八大碗。 仟尺召聚,说的应该是三川半集孔娴熟,没料到说的是蔡贺栋南行,黄金龙木材,军车。 烤鸭没了滋味,味道被蔡贺栋冒领,他想干什么? 赛凤仙搁下碗筷,“看来我和赖桑大哥得出趟远门,你留守,坐镇策应。” 文仟尺抬头看向赖桑,得到的回应是:“看我干什么?你得看她。” 仟尺和凤仙存在默契,两人总能想到一起,仟尺把用报纸包裹的一万块交给赖桑,说:“再带上三个人,两台车,目的是看看有没有风传的那种事,先行侦查。” 其实他三人均已存在默契,用不上两三句就能心知肚明彼此的想法或顾虑。 眼下来事了,文仟尺进入实战是迟早的事。 赛凤仙的实战就在眼前,老江湖赖桑端起酒碗预祝:心想事成。 “心想事成。”凤仙噘嘴说:“鬼都不知道你想的是什么。” 文仟尺呵呵一笑扯开话题,“蔡贺栋会不会果然?这事充其量只有三分数,按惯例一分希望付十分努力,同志们!三分数已经很多了。” 赖桑撇了撇赛凤仙,回过神来说:“他是穷怕,利益熏心,这年头没他不敢的事。” 这话凤仙喜欢,接了半句:“好年景。”起身开窗,外面的雨下大了,好一场春雨,远方再次响起雷鸣。 三十五·安置万子恒 接下来几天文仟尺像是被黄魁戎叫去上了两堂政治课,钉子一样钉在岗位上,守着两条生产线,要么看书,要么喝茶,要么一遍遍巡视生产线,即便是段柔亦未看出他心里十五只吊桶七上八下。 赖桑,赛凤仙带着三个人两辆车去了南方边陲,暗中窥视运输木料的军车。 昨天中午凤仙仅凭直觉笃定有三只眼尾随跟进,黄昏在边陲小镇屠魔村,赖桑验证了赛凤仙的判断。 第二天上午,赖桑思量再三,最终向仟尺通报,随后暗示:想获取军车的途径规划。 每次军车运输均有预案标定了行车路线以及几时几点装车,几日几时几点在哪卸货,预案详细,预案的备份就在金灿手里。 赖桑觉得这是一个电话的事免得大费周章。 此事,仟尺自有考量,事无万全,存在万一,一旦发生始料未及的意外以蔡贺栋的脑袋很容易看穿晟泰的幕后,费尽心思的隐藏,藏的是一把致命的利器。 因此,这事不能与晟泰有任何牵连。 眼下怎么办? 仟尺想得一个脑袋两个大,幂幂之中,忽然有个声音在头脑里响起:“仟,你不想他好活,他也没想你好过,时下的蔡贺栋身价过亿,有钱拼钱没钱拼命,蔡贺栋若是丢个几十万军车上查到那玩意,你老子的麻烦可就大了,老文倒霉,小文遭殃,一旦彻查其后果,蔡贺栋还不得笑死。” 文仟尺惊出一身冷汗,莫非是他挖的坑,做的局? 事诡秘,宁可信其有! 仟尺点了支烟,一支烟抽完,电话打了回去,问:“确定有人尾随跟进?” “确定!再跟下去,我们会被他们关注。” “那就回来,放弃这件事,暂且退出,不玩了。” 赖桑反问:“确定?” 仟尺确定,强调安全第一。 赖桑很不甘心的妥协使得仟尺彻底松了口气,十五只吊桶瞬间化为乌有,几天的郁闷一扫而光,天空跟着明朗起来。 万静摇摆着一袭红裙,拎着开水朝他来了,早一刻段柔招聚无果,万静踩到了点上,淡而无味的茶汤被万静泼了,沏上新茶。 仟尺起身活动腰身,万静扫了一眼四周,略有怯懦地说了一句:“作业该交了。” 文仟尺“嗯”了一声,万静的眼珠子一闪一亮,“下班小河边不见不散。” 仟尺没回应,做了默认。 不冷不热有缘由,万静的父亲万子恒直接找到文仟尺,嘘寒问暖却也不卑不亢,想要文仟尺给他某份差事,没明说,意思到了。 万子恒矮个,今年四十四,此人胡须旺盛,精力旺盛,一脸攻守兼备的精明,一脸的游刃有余,此人经历了太多贫困,投机倒把坐了三年牢,时下大街小巷捡垃圾。 既是人才也是人精,眼下正值用人之际,对万子恒其人要么重用,要么不予理会,这是一种捆绑式抱团,一荣俱荣,受人挟制的情愫油然而生,仟尺着实犹豫。 。。。。。。 午饭时间,军人耿飚驾驶着军用吉普来了解木车间,笑嘻嘻请仟尺外出用餐。 仟尺懒动,招手把段柔招了过来,安排食堂就餐加两菜。 “你看你这是——” 耿飚不好意思地说着掏出一盒五十式手枪弹给了仟尺,说:“看看。” 看什么,看子弹标识被打磨,仟尺甚是欣慰,耿飚也在搞捆绑式抱团,一荣俱荣,还有一说:一百次循规蹈矩不如一次狼狈为奸。 仟尺没想狼与狈,抹了把脸,寻思着刀尖上跳舞,区区一个万子恒有他不多。 。。。。。。 饭后送走了耿飚,文仟尺给金灿去了电话说了万子恒的事,随后问金灿这人能不能用,怎么用,金灿的回复是:金无赤足,听经历受了不少苦难,阅历不浅。 金灿含糊,仟尺干脆:“交给你把他带出来,晟泰那一滩事以后交给他,你去深圳另起炉灶,我把你交给齐鸣致,必须青出于蓝。” 金灿无语,金灿善于沉默。 仟尺考虑的是:万子恒是自己人。 。。。。。。 下午,持续的高热,万静逃班,早早跑回娘家准备黄昏时分的约会。 打扮得花枝般就能笼住文仟尺,她哪知道即便是青春靓丽,即便是气息盎然或是姿态万千优雅,那又如何!她哪知道相比段柔的内在差远了。 差距遥远,差距,仟尺很容易想联想到彤霞,契合可遇难求,深层次的缘分幂幂之中自有天意。 仟尺怀揣期待,对于彤霞,他只能随遇而安。 。。。。。。 东郊城乡接壤处有一条蜿蜒的小河,河的两边瓜果蔬菜满园满地,果农菜农舍院星落,平房无数,万静妈家就在其中。 文仟尺对这一带那是熟悉的相当熟悉,儿时的仟尺曾在小河的源头玩水,小河叫甘河,甘河由三条山涧溪流汇聚而成,溪流大都源于苍狼山脉。 初春的原野略显苍凉,单调且枯黄,一抹红裙在苍凉中跳跃而行,文仟尺看着此刻的万静就像只急于觅食的红狐狸,在夕阳的照耀下小狐狸的皮毛很是扎眼,若是段柔这般般,什么狐狸,即便是那也是只成了精的狐狸精。 仟尺若有所思地点了支烟,万静上车见车里有青青园糕点,说想吃,饿了。 仟尺看了她两眼,笑了笑,说:“吃吧!吃饱了有力气。” “想什么啦!别一天就想那件事。” 万静说着神将,笑嘻嘻吃起了糕点,牙尖叮咬,唇上擦了口红,吃得很小心。 文仟尺抽着烟说:“让你的父亲去找金灿饭庄的金灿。” “耶!饭庄?” 万静的疑问整得神将很不爽,于是进一步语言:“金灿饭庄有个晟泰公司,你不懂,你父亲一听就懂。别让金灿等急了,你父亲应该等急了。” “你让我现在嘛?你不想那个啦?” “大事要紧,把糕点带走路上吃。” 万静确实很乖,很听话,小姑娘的身段以及小姑娘的思维一成没变,那天一念之间篡改了她的属性,齐刚若是获悉有这等丑陋“禽兽!”定然蹦跳而出。 遥远的齐刚,赖桑应该不远了,看着万静再度跳跃的身影仟尺随手抓起手提电话,联系赖桑:到哪啦? 这一问,问出了意外。 三十六·父女形成犄角 电话里,赖桑支支吾吾说东扯西。 仟尺慌了,抹了把脸,沉了下来听他支吾,心里的吊桶蠢蠢欲动。 一通支吾,听得仟尺心烦意乱,“别说了,你叫凤仙听电话。” “她一看是你的电话,起身跑了。我在吃饭,晚饭。” “吃吧!慢慢吃别噎着。” 文仟尺挂了电话,给他时间酝酿不甘心的妥协滋生的节外生枝。 赖桑老江湖,江湖大哥的地位断崖式下滑,不知在什么时候仟尺上位,貌似神将空降人间试图斩妖除魔。 没一会,赖桑的电话打了回来,说话的是赛凤仙,“他们回去了,我和桑哥奔大洲。你若有个好态度可随时沟通,不然——” 仟尺没做声,凤仙发问,问得理直气壮:“两男一女盯梢军车,如若是你你会不会前往大洲等上一等? ” 凤仙不见回应,挂机果断。 电话响起盲音,神将提气深呼吸,放眼原野,想要飞起来。 那边想沉,凤仙想要沉下去,牵手赖桑水底潜行。 。。。。。。 天刚落黑仟尺回了家,家里空无一人,父母随部队拉练去了,一家人聚少离多,姐姐姐夫几乎不聚,许多人都不知道仟尺还有个姐姐。 “遥相望,两相安。”是仟尺对姐的印象,或许这句话是台安说得,姐只是言传传给仟尺想她的时候拿出来念念。 家里冷清,夜寒使得冷清越发冷清,仟尺头皮发麻转身去了陡街南巷,皮匠店阁楼葛怀春的余温犹在,温馨尚存,只是渐行渐远,齐刚偶有电话打来嘘寒问暖,没了昨日的掏心掏肺,至于随他而去的怀春,怀春大概在齐刚身边做功课,立着耳根听电话,仟尺擅于脑补,从不求证,提得起放得下,在怀春的事情上做得挺好,理解加纵容。 在怀春的阁楼,文仟尺泡了杯茶,喝两口滚烫,发麻的头皮得到缓解,回头嚼起了冷馒头。 这样挺好,遥相望,两相安。 寞落,空灵,脑海里一片漆黑,遥远的远方仿佛存在两个亮点,貌似赖桑凤仙在游弋,可望难及。 临睡前仟尺嘟哝了一声:我命休也! ——之后睡得心安理得。 像是扛住了煎熬。 。。。。。。 半夜,仟尺做了一个梦梦见神将率领天兵追杀弯梁山人物蔡贺栋,神将手持剔骨刀舞出了大刀的威风,手起刀落劈人头,猛然间蔡贺栋变成了酒鬼蔡明德,仟尺被惊醒,坐了起来喃喃自语:神将! 神将应该是花骨朵万静即兴张扬出来的称谓,大概是对他的形象多少有些贴切,所以受到广泛认可。 万静真把他奉为神将,把心爱之人视为己有,犯了通病,居然拿段柔作比较想把段柔比下去,续而便是彤霞,段彤霞。 他确实笑了,不得不告诫:任何感情任何爱不要与段彤霞作比较,谁比较谁出局。 真不知道,万一有那么一天,阴差阳错,楚韵出现在他面前,这个—— 这个只在梦里有,仟尺精神疲惫甚至有些恍惚,念起了有钱拼钱,没钱拼命,什么是有钱?怎么就没钱?一捋再捋,捋到后来,端着工农兵大茶缸,默念着段彤霞昏昏欲睡。 半睡半醒,仿佛看见到了师傅霍纯钢,霍纯钢似笑非笑,仟尺再次醒来点了支烟,抽着烟沉淀扰心扰神的凌乱,沉淀杂乱无章的七七八八。 两支烟抽完,思绪出现了空旷,神魂归位。 。。。。。。 上午,仟尺打了个电话给段柔,向段柔请假,准备补觉。 刚躺下,万静电话骚扰:“爸爸让我谢谢你!你来,我在家等你,在小院。” 蔡明德被外派是他设的卷画的套,做人不能做得太渣,蔡明德的小院随即被画上了禁忌的标签。 万静这个电话,包括小院,文仟尺看到了万子恒的掺和,看到了犄角,万子恒的犄角初见雏形,挺好!立竿见影。 至于去与不去,仟尺是真想去,院子里的那棵桑树熬过寒冬,光枝粗杆应该冒出了芽苞,多年前仟尺吃过桑树结出的果实桑葚,黝黑,清甜。 只是欺负蔡明德不是本事,能把蔡贺栋生炖活煮那才是真汉子。 眼下万子恒进驻晟泰,对万静应当采取恰当的怀柔政策,于是仟尺婉拒,说是去了柳岩临时公干。 “我想你。” 万静还是没能忍住,“我要离婚。” “蔡明德找过我,掐着腰,裂着牙。” “他敢!” “我们是老同学有什么不敢?” “他说什么?” “他说:你给我保得什么媒?摸不得,碰不得,挨不得,睡不得,结婚结了半年多毛线都没见半根!” 万静笑了起来,笑得很开心。 事情已然如此,一纸婚约只是一张废纸,万静怎么处理,文仟尺悉听尊便。 至于蔡明德,说两句,骂两句,可以!若下药,整何敏那一套,这个得让万子恒来处理。 文仟尺暗里揣测明德不敢,万静的哥哥万宁在他顶上虎视,一旦那个,万宁将他致伤致残的胆量肯定是用之不尽。 仟尺翻身躺下准备小睡,睡前看着工农兵大茶缸,暗自祈祷:赖桑顺利,凤仙安好。 三十七·赖桑,凤仙,大洲 老江湖赖桑驾驶着半旧的五菱面包车,带着衣着简朴的赛凤仙象是去大洲观光旅游,或是进货整点小买卖,时间富裕一路走得悠闲。 文仟尺急得热锅蚂蚁,想得太多,担心太多,赖桑让他很失望,特别是赛凤仙调皮话张口就来整得老江湖怪不好意思,愧对了小老弟的担忧。 尽管做了预案,路上没遇盘查,临近大洲车辆多了起来就像赶场一样,交通一度堵塞,一堵就是两小时,凤仙问赖桑想不想尿尿? 赖桑看了一眼车窗外拥挤的车辆,回头说:“走不了。” 显然想尿走不了,凤仙将一个空水杯丢给他,下车走了一圈回来取尿,老江湖老脸红得成了紫酱,身子爽了,容颜遭罪,赶上凤仙过于活跃,开口就问:“咋啦?没玩过还是没见过?” 赖桑哪敢吱声,窘迫,掏烟抽烟。 前车终于晃动起来,赖桑轻轻松了口气,冷不丁一杯水递了过去,让他喝回去,紧接着笑得花枝乱颤,车辆发生了**。 。。。。。。 时至下午四点,半新五菱换上广西车牌转悠了好半天,傍晚,终于在西郊找到了兴盛集团木材加工厂。 细观察,好大一片开阔地工厂挨着工厂,仓库挨着仓库,车辆通行进出有序,倒也方便。 两人饿得前心贴了后背,没忘了知会紧张兮兮的神将文仟尺。 。。。。。。 仟尺正在静坐修身,问:“计划怎么搞?” 凤仙乐了起来,笑得没怀好意,“一把火溜之大吉。” 一句话正中下怀,仟尺蹦跳起来,在葛怀春的大床上抽出剔骨刀挥舞,像个神经病,疯子。 出其不意攻其不备,以蔡贺栋的神智,怎么也不会想到会有人奔袭千里做了件损人不利己的事。 赖桑会干事,赛凤仙能干事,他的担心多余了,让两人去作。 处于极度亢奋的文仟尺离开皮匠店,破律去了北门外小院,懂生活,爱生活找万静花天酒地,帮助万子恒把犄角做牢做实。 。。。。。。 赖桑和挎着黑色提包的赛凤仙在一家小门脸大馆子用餐,来这里吃饭的都是来大洲打工挣钱的外乡人,言语南腔北调。 门脸小,内置大。 自打赖桑把车开进大树荫下隐藏,赛凤仙便停止了攻击式调侃,不难看出他在想事,思维高度集中以至于神色恍惚,仿佛在推演一场战争。 吃饭大块吃肉,两人吃得没滋没味,凤仙等他说话,赖桑一句没有,吃饱喝足离开,天已经黑了,灯光昏暗,晚上的气温比召通高出许多。 赖桑的气色不再恍惚,点了支烟抽着问:“共进退?” 赛凤仙的回应是废话。 “好!”得到确定,赖桑灭了烟火,有她的枪支撑腰,赖桑有了底气,“我先行观察,今夜潜入。你去买雨布和三天的吃喝。重点是三两胡椒粉,空酒瓶两个棉絮三把。” ——狩猎即将开始。 这边的战斗正在准备中,那边的战斗已经展开。 。。。。。。 文仟尺与万静的战斗进入炽热化,没什么可圈可点,仟尺尝试创造经典,经过两次三番的努力均已失败告终,说到底问题是万静,没有自我一味迎合,为了取悦甚至装腔作势,仟尺无招可使,没法了,定义万静发育未曾达标。 而万静,自我感觉那是相当的不错,其实根本没上分数线。 仟尺偃旗息鼓,找了本书随意翻阅。 手提电话在半夜响起,万静鼾声微荡,睡得跟小猪猪一样。 电话是赖桑打来的,简单说了一下随即进去找一角落潜伏,明后天想进去恐怕很难,能想到的细节都已想到,接下来手提电话静默。 赖桑遥感文某某鼻梁子抽搐,急忙挂了电话,正要转身赛凤仙在他背后把他抱了。 “仟看见可不好。” 在他看来她是仟的人,凤仙没解释,说:“这是友情拥抱。” 申辩友情拥抱,还是解释了。 潜入路线早一刻赖桑做过勘察,借夜色庇护穿过生产区域再没见到半个人影,续而直达料堆,料堆凌乱有些地块七八米的原木横七竖八,半人高的野草比比皆是,夜猫追杀老鼠的声响时而有之,真没想到纵深是这般破烂不堪,踩着木桩翻过一面两米高围墙,眼前景象顿然开朗,原来经过的是一块废弃的荒地,围墙这头才是兴盛集团的木材加工厂。 厂区夜灯敞亮,归置整洁,一草一物条理不乱,夜宁静,赖桑落地便撒了胡椒粉,着手预防看家护院的生灵,想来这般偷鸡摸狗的事没少干,手法娴熟却也做得小心谨慎,凤仙跟着把手放进黑提包,她是带着枪支来的,不打则已,打响便是一条命。 赛凤仙有准备,甚至设想过掩护赖桑撤离。 不到一支烟功夫,赖桑带她爬进一台废弃的超重型推土机操作室,放下包裹,潜伏从这里开始,事情没有想象的那么复杂。 空顶的月亮也没想象的那么油光润滑。 。。。。。。 仟尺在月光下站立,包裹着毛毯,叼着香烟,看夜色,看桑树,心如止水却是毫无睡意,这个时候他很想问候蔡贺栋,该死不死睡了没有?我要重伤你,我要你鸡飞蛋打,我要你吃不了兜着走。 仟尺对月诅咒:该死不死让两人遭罪了,空间窄小,不得抽烟,不得休眠,不得吃喝,不得伸展,还得担心你老人家老谋深算。 仟尺想到了,事情没他想得那么凄惨。 。。。。。。 免不了的吃喝拉撒睡,很是老火,两人若是夫妻,或是情人问题将不是问题,都不是,问题来了,先是憋着不吃不喝,蜷缩在雨布下面,饿就饿着,冷了靠一靠,挤一挤,相比狩猎打野猪好许多。 天亮以后,工厂开始上班,废弃的推土机搁置在厂区中段的一处角落,角落周围荒草丛生无形中形成屏障,不远处的车间人流攒动,料堆在车间的另一边,时有卡车运送木材,叉车卸货,料堆开阔在这里只能看到靠近车间的一角。 午饭时间,随着肚子“嘟噜噜”赖桑举眼往外观察,赛凤仙挪开自制***,解开干粮袋袋子里没水,袋子里是满满一袋水嫩的黄瓜,能解渴,能充饥。 “三天的干粮,五天的打算。” 凤仙得意,“精打细算,日子就得这么过。”说着扯出成人尿不湿问赖桑要不要? 赖桑乐得捂脸,枯燥,艰苦的蹲守得凤仙参与苦中有乐。 。。。。。。 召通气候半阴半晴,文仟尺在两条生产线之间喝茶,跟段柔聊天,聊天气脚踩两条船,段柔冷不丁问起凤仙去哪啦? “她啊?谁知道,兴许跟我们都不认得的男朋友私奔度蜜月去了。” “信口雌黄张口就来。” 段柔停了一下,走近半步,问:“那妮子总是眼眉斜飘,跟蔡明德闹离婚是不是你的主张?” “做好你的本分。” 文仟尺说着走开,反正他出了钱,凶她一句半句,她也不能把他怎么样。 真是这样,段柔没甩脸,下午想笑没笑地走过来问:“晚饭想吃什么?我请你你出钱。”话里有暗语:想了,整不整? 仟尺回应:“没发觉你胖了?减肥,最好把晚饭免了。”实情是精气神不能过于透支,觉得话头说的有点过,仟尺当即补救,“宝丽板生产线账目在她第一个抽屉里,你拿去看看,准备接手,人家没把上班当正事,我们不能由着她。” 段柔的气色这才稍有祥和,说:“憨包包这样不好。” “是让你早准备,早熟悉,免得仓促出错。” 话之有理,真不能由着她把工作当游戏。 说话间,于海朝这边走来,仟尺撇下段柔迎了上去,这一刻心里着实惦念远在大洲的赛凤仙。 三十八·一串军车驶入 于海精神抖擞,像是接下了糟老头的权柄。 文仟尺寻思着在他开口之前,他得把话先问出去,上去就问显然不妥,仟尺上前叫哥。 “不错啊!宝丽板供不应求,主任领导有方。” “哪里哪里,无为而治是制度的惯性驱赶着**。” 于海笑了,不好接话,趁这当口仟尺一句话脱口而出:“哥,知不知道凤仙去哪啦?三天没上班,真不知该咋整。” 于海有备而来,“找木材商黄金龙问问,她可是你的人。”他清楚凤仙是给他文仟尺办事去了,办私事,大概去了三川半集市找美妇孔娴熟。 于海过来的目的是要警告文仟尺适可而止,不要让凤仙走钢丝。 仟尺理亏嘴硬,“去了,一问三不知。正打算找哥,神龙见首不见尾。” 话里藏话,于海不便深入,眼见目的已然达到,再敲他一下,于是说道:“多事之秋,弯梁山是个不毛之地,特别是三川半卧虎藏龙。” 仟尺没应声,于海抽身就走。 为凤仙担心可理解,如此这般着实可恶。 仟尺微微喘口气,转身回了车间办,途中遭遇万静蓄意拦截,邀约今晚继续。 “贪得无厌。”话到嘴边被咽了下去,仟尺只在脸上笑了笑,没了下文。 车间办,段柔在翻阅凤仙制作的账目,仟尺沏茶沏了两杯,端起一杯过去献媚,段柔看了一眼,没抬头,“茶叶多了。” “呀!应该说:憨包包,茶叶多了。” “小子,你认为我还有那心情?” “咋啦?” “刚才那妮子跟你说了什么?” “厉害,长了三只眼顺风耳。” “说!” “她叫我晚上去她家搞摩擦。” “美得你。” “谁能有你美,下巴长了一点点肉肉更加饱满,圆润。” “滚!正忙。” 文仟尺回到桌前座椅上,尽量不去脑补遥远的大洲。 。。。。。。 第二天下午,赖桑魁梧的体格麻木加剧,赛凤仙的揉捏没了效果,身躯长时间得不到伸展血脉不畅于是麻了木了,凤仙还行,翻个身撑个腰,脚指顶到桑哥脸上,只怪桑哥脸大。 一顿饭两个黄瓜的补给勉强维持不饿,还行体量体能没消耗,身子骨难受也得受着,黄昏凤仙下了懿旨:晚上出去活动活动,怕你抽筋,等天黑了以后。 赖桑“嗯”了一声,此刻轮到凤仙休眠,赖桑放哨。 不出意外的意外,意外来了,一条受惊的黄狗忽然窜上了废弃的推土机,猛然发现赖桑顿时狂吠,试图冲扑进来撕咬,赖桑一看不好,急忙招呼凤仙:“放它进来,弄死它。” 还好是下班时间,还好时至黄昏,赛凤仙果断伸手刚要推开锈迹斑斑的破门,黄狗调头就跑,不远处出现七八个手持钢叉的保安,保安四处巡查,显然是在清场。 天快黑了。 黑了就好了,至少被发现的机率会大幅下降。 赖桑抱紧了凤仙尽可能缩小,缩成一团减小目标。 想来军车运输提前抵达,亦或许记错了时间,军车今晚就到。 没法了,此一刻,只看天意。 。。。。。。 傍晚,仟尺约了略显微胖的段柔苍狼山上看日落。 这些天仟尺的情绪宛如脱线的风筝起伏跌宕,刚决定不近女色,回头又来勾搭故作矜持的表姐,真是江山易改。 先前还在车间滞留,拿着地图发呆,发痴。 现在便与段柔挤在一起,卿卿我我。 段柔早已察觉了他的魂不守舍,往天他约她,她会看着他捻手指数钞票,此次相邀,段柔感觉到她的真情实意原来都是真的,眼下只想体贴他,安慰他,为他分忧解难。 忧什么,难什么,憨包包不说,难道她连问都不会。 现在的段柔想要梳理仟尺简单了,格局变了,段柔把姿态撑到了天上,从高处往下看感情线清晰了然,“看淡点,简单些。”加持姿态,于是段柔便有了局外人看局的格局。 与仟尺聚在一起,称之为:互相糟蹋。 ——这就是格局。 苍狼山兜揽着铺天盖地的彩霞,红艳艳的霞光向树林渗透,段柔看到的是驱逐,真不知她读了什么书,多半时间研究自身的温文尔雅,忽略了通灵的智慧。 在仟尺看来段柔是有变化,突出的变化是学会了捻手指,没怎么想仟尺就笑了:小财迷。 段柔歪嘴吹,头发不长不短飘到了脸上,吹过之后开口说:“憨包包我们猜一猜。”段柔这样说:“猜猜凤仙去哪啦?带走了你的魂。” “你这样挺好,关心凤仙做什么?” “你在为她烦躁,关心她那是关心你啊!憨包包这都不懂。” 文仟尺首先确定了她能解决许多问题,之后说道:“赛凤仙打了两百发手枪弹,心不虚手不抖,赖桑做不到,至于我,我也一样。” 段柔恍然大悟:围猎,是在培养凤姐的杀戮之心,男人做不了的事给她了。 此时,天光黯然。 段柔将文仟尺推开,独自登高,想吹风,吹夜风,试图遥感那个憨憨的,长得圆头大眼的姐妹。 。。。。。。 大洲兴盛集团木材加工厂的保安履职并不严谨,跑马观花,粗粗略略走了一遍,便完成了清场,没一会草草收场。 赖桑松开了怀抱的凤仙,说了声惭愧。 “惭愧是个什么鬼?是羞愧!” 赖桑没做声,不敢吱声,对她的言语既喜欢又畏惧。 天黑了下来,经此折腾厂区格外冷清。 纵火事件很有可能将在今夜发生。 赖桑腰也不疼了,脚也不麻了,神色大振,仿佛听到了冲锋的号角而他是一匹亟待驰骋疆场的战马。 看他牛高马大不是战马还能是什么莫非是猪,凤仙想笑,续而寻思起他那个的大小,羞死了,夜色包庇了凤仙的面红耳赤,赖桑突然发声,“来了。” 车队的轰鸣声声声入耳,眼前灯光骤亮,搬运工,叉车纷纷就位,没一会一串军车驶入,六辆!不多不少,老天不负有心人。 “你在这里等着,我去侦查。” 这次赛凤仙没有顺着他,“我人小目标小,你在这给我等着。” 赖桑自然不让她涉险,两人发生争执。 六大车木料,不做仔细入微的观察,机智灵活的甄别,怎么确定两只***往那甩,争执不下,只好两人一起走,凤仙定规矩:她前他后。 赖桑妥协,时间不等人,再争下去甄别将失去先机。 两人抹平痕迹,带上装备,在黑夜的庇护下前后离开废弃的大型推土机,向军车卸货点潜行。 三十九·启用耿飚,耿呆子 抵近侦查,赛凤仙如同训练有素的士兵,在灯光的阴影下依托木料的遮掩匍匐接近,近距离观察卸车,木料的归置,六大车圆木依次进入场地,叉车依次卸车堆置,光脑袋工头左右招呼,搬运工上蹿下跳,不时搭上两只手,举止娴熟,有条不紊且秩序井然。 四周毫无异样,保持距离的赖桑从后面爬了上来,军车一辆接着一辆卸货开走,当最后一辆车卸货离开,两人没察觉任何异常,圆木堆堆起八米高呈正三角摆放,随着尾车的离去厂区的灯光熄了大半,周围一下子黑了下来,寂寥漫延在黑夜里舒展。 赖桑火热的心凉了,徒劳无功的悲哀渐自散开。 赛凤仙也好不了哪里去,跌入冰窖。 就在这时,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光脑袋工头匆忙赶了过去,对车里的人说:“提前了两天,说是北方拉练卸了货往北去了。” 没一会车里下来两个人,打开手电筒照射圆木,圆木芯有些模糊不清的标记,两人查看仔细,回到了车上,车走了。 车刚走,搬运工,叉车跟着散了。 光脑袋工头等了一会,等人走完走尽,这才抽出插在后腰的手提电话打了出去,说:“散了,你那里围墙外的往外走,里面的到我这里集中。我这里张强,小李守上半夜,下半夜你安排你的人。” ——原来是这样! 赛凤仙扭头亲了桑哥,赖桑毫无响应,暗暗惊出一身冷汗,外紧内松,居然被夹在中间做了观众。 不到一支烟功夫,戏剧的一面出现了:七八个人从黑暗中跑了出来向光脑袋集中,光头要带他们吃大餐喝大酒,特别交代张强和小李吃饱饭守夜的事。 想来这类事早已习以为常,早已轻车熟路娴熟非常。 这行人来匆匆去匆匆,行事做事毫不拖泥带水,其作风略见一斑。 光线阴暗的角落,凤仙开口了—— “桑哥,用木料烧火这么烧在整个大洲恐怕这是绝无仅有的第一次。” “是啊!而且烧得明目张胆。” 江湖大哥赖桑和冷血杀手赛凤仙说着点燃香烟,狠狠抽了两口,这才起身活动懒惰且沉重的身子骨,之后相互看了一眼,随即干活,两个装满汽油的自制***点上火“碰”一声,甩出去“轰”一声,两人转身撤离,相比来的时候慢了许多。 刚堆起来的圆木堆缓慢地燃烧起来,仅在转眼间火势越烧越猛越猛越烧,眨眼间便产生了火卷风风巻火,风助火威火助风势,貌似裂变的核弹,没一会“噼里啪啦”响了起来,随即圆木纷纷炸裂,没一会兴盛集团的木材加工厂成了一片火海,火海把天都烧红了。 很是壮观,也很恐怖,整个区域乱成大锅粥,惊恐的尖叫声此起彼伏,消防车刺耳的警笛响彻云霄—— 。。。。。。 这一觉仟尺睡得很沉,手提电话响了好一阵吵醒了小女人,段柔推醒文仟尺,仟尺接起电话,电话是凤仙打来的,说:“整了。” 仟尺坐了起来,电话随即响起盲音,仟尺一头雾水,寻思着:整了。 “整了?什么整了?谁把谁整了?” 小女人更是雾水一头,莫名其妙的看仟尺,这时的文仟尺笑出了一脸坏笑。 。。。。。。 如释重负,宛如一只蚕蛹熬过了漫长的冬季脱壳而出,完成了蜕变,舒展开来。 潜意识潜移默化,主动出击彻底改写了被动防御的意识形态,仟尺的眼瞳深处亮起了一丝光芒,那是一把亮剑。 车间生产井然有序,宝丽板生产线依然忙得不可开胶,蔡明德的女人不知从哪跑了出来拾摆神将杂乱无章的私人物件,依仗特殊的身份公开侵权,赛凤仙不在,凤仙若在万静哪敢如此这般,光天化日之下讨好卖乖。 上午文仟尺去了趟晟泰看望万子恒,顺便跟夏季开深入交谈,主题是该死不死蔡贺栋。 下午文仟尺回了解木车间把车停到料堆,敞开车门,放平座椅,在车里午休,沉淀透支的身子骨。 段柔端着热茶送了过来,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你不觉得小妮子嚣张?车间办不是她家的后院。” 躺在车里的仟尺没能听懂,伸手拿出一个大红包塞了进去。 “往哪塞!”段柔抬手一巴掌,仟尺笑得很贱,问:“塞哪啦?” “滚!水里水气,离万静远一点,红包解决不了大问题。” “有那么点亲近可以遮掩我们的亲密。” “你把她弄上床,我来遮掩你们的恩爱。” “呀!矜持哪去了?” “见鬼了。” 段柔懒得再说,扭腰离开,扭幅偏大故意扭给水里水气。 没一会,万静来了,脸色不怎么好,说是:蔡明德回来了,刚才来了电话。 “回妈家,保周全。” 仟尺抬头又说:“跟你父亲说说你的想法。” 万静“啊!”了一声,很惊讶,很意外的样子。 文仟尺哪有心思分析她的反应,转身想睡,一闭眼仿佛听到蔡明德的隔空骂,明德的隔空骂在整个木工厂大有名气,说穿了就是撒酒疯。 明德,怎么就好上了这口酒? 眼下,仟尺的大事是接风宴,庆功酒!去他的老同学,爱咋咋地。 。。。。。。 仟尺好一番思量:要不要借此引导耿飚介入? 这是个令人头疼的大问题,一旦该死不死嗅出味道,反扑在所难免,得耿飚介入该死不死翻不了天,问题是这耿呆子熟悉段彤霞,为今后计将这呆子隔离出核心才是上上策。 然而,没有耿飚的支撑,蔡贺栋的反扑将是一场灾难,权衡利弊启用耿飚宜早不宜迟,这事没什么考量,部队拉练示意李翔留耿飚驻守不就是这般般,那般般方便应对。 四十·睚眦必报有意思 耿飚出现在庆功宴,身为烈士遗孤的赖桑真把耿飚当兄弟。 赛凤仙不感冒,桑哥欢喜她高兴,庆功宴凤仙她是真高兴,仟尺见到她上来就是一个公主抱,这一刻把她宠上天,而且是当着耿飚的面。 四人进了包间,酒菜上桌,文仟尺强调大家先喝第一杯,什么都别说。 第二杯满上,仟尺拿出九万钱每人三万,耿飚急忙起身说他无功不受禄。 “别说都别说,收下,放在桌面上不好看。哥,带个头好不好?” 赖桑勉为其难,钱是个人都喜欢,这是仟的重奖不便推辞,推辞意味着下次撂挑子。 都收了,仟尺这才掏出那盒被磨去标识的子弹从桌面上推给赛凤仙,有话尽在不言中,耿飚正式入伙,他怎么想,不知道,反正心里不痛快。 痛不痛快不要紧,文仟尺的第二杯不得不喝。 第三杯,仟尺看着酒说:“我哥赖桑,其父赖尚田是我叔,我叔是钢铁老四连——” 赖桑果断制止,仟尺点到即止,耿飚站立而起,提气高呼:“喝酒!”随后敬赖桑,敬大家,热血腾腾敬仟尺,随后与赖桑对饮。 真没发现走上仕途的呆子还有豪爽的一面,仟尺乐嗨了,挺着脑袋想看呆子豪爽的结局,赛凤仙桌子底下踹,桌面上横了他一眼:煽情煽到了庆功宴,怎么就没发觉你这么好? 仟尺真没她臆想的那么坏,控制总量避免了酒后的尴尬。 耿飚与赖尚田烈士存在怎样的交集,耿飚没喝倒,即便喝倒未必会说个一二三。 三万的奖励确实让人很愉快,挺舒坦,仟尺出手阔绰,凤仙欣慰。 。。。。。。 赛凤仙车间上班的第三天,段彤霞回来了。 历时半年的学习深造肩负着服装厂对她的希望与期待,还好彤霞学习的是新设备的维护与缝纫不是伤脑耗神的设计。 文仟尺专车迎接段彤霞回家,用丈母娘给的钥匙捅开了彤霞的闺房,整洁的房间多了四盆盆栽:分别是两盆清新雅致的文竹和两盆臃肿华丽的君子兰。 花草点缀了闺房的素雅,彤霞很喜欢,说了:“谢谢!” 许久不见生疏了许多,刚开始文仟尺是想租借一辆人力三轮自己骑着去车站接她,显摆浪漫,还好没有,不然更是生分。 还好五克金戒被彤霞戴在右手中指,金戒灿灿生辉彰显名花有主的展示使得仟尺好一阵暗喜,彤霞的淡定却使得仟尺多少有些失望,时间仿佛沉淀了月光草地小河边。 上午过半,彤霞妈妈早早张罗起午饭。 此处不宜久留,仟尺借故车间有事要处理,段彤霞不想他走得不愉快,于是开口说:夜班车一夜颠簸,你没发觉我笑容惭愧? 言外之音是:久别之后应该有个热烈的拥抱说上两句悄悄话,很遗憾,精气神不在状态。 仟尺笑了,笑容生动。 。。。。。。 转眼到了午饭时间,架不住彤霞妈妈的电话,仟尺去了。 没料到彤霞家里来了不少厂里的同事,男女都有叽叽喳喳像一群杂乱无章的麻雀。 饭不够,煮面吃,吃着面条讨论晚上要怎样怎样,眼睛不时看向文仟尺,显然是在知会他从现在到晚上没他什么事靠一边稍息,自己玩立正。 仟尺选择了早退,彤霞的表情很无奈。 。。。。。。 午饭仟尺在陡街吃了两碗混沌,回到皮匠店午休。 真是喝凉水都塞牙,午休睡了半天没入梦,端着大茶缸离开皮匠店,驾车去了厂里。 桑塔纳刚进厂就被穿戴花哨的蔡明德截了,文仟尺把车开到路边的林荫树下,端着大茶缸下了车,硬着头皮听他指教,老同学语言结构严厉。 “怎么不接我的电话?怎么不敢见我?是不是跟我那媳妇有一腿?” “我跟段柔有一腿,我跟赛凤仙有两腿,我跟何敏有三腿。” 文仟尺火了,警告蔡明德,“有话好好说。” 有话真得好好说,动手他确实不是个,蔡明德叹了口气,“万静回了她娘家。你该管管车间记录赛凤仙,两口的事她赛凤仙非要横插一杠。” “你把酒戒了,她让你戒酒也是为你好。” 文仟尺就有这么坏,灵机一动,擅自添加酒文化。 “哥们,她没说酒的事。” “谁说酒的事?” 文仟尺懒得跟他废话,寻思着万子恒起了大作用,老家伙功不可没。 抬头看见黄魁戎端着大茶缸在二楼喝茶,傍边站着于海,仟尺连忙端起茶缸向糟老头致意示好,转身走向木工厂纵深,蔡明德跟了几步没跟上,人家不搭理他跟也白跟,想要媳妇回家,看来媒婆这条路走不通。 。。。。。。 回到解木车间车间办,解木机的噪音唤起了文仟尺沉甸甸的睡意,睡了没一会,赛凤仙闯了进来,“财务处通知上缴宝丽板营业款。” 这事已经交给了段柔,凤仙这是愤愤滋事。 头发长见识短! 仟尺坐了起来,很认真地看着她,问:“你没觉得上班仅仅是个方便休息的好地方?你没觉得耿飚的介入不是偶然?你真没觉得战斗已然打响而你是一名战士?” “废话真多!” 都是明白人,一说就透,赛凤仙转换了话题,“万子恒顶了金灿接手晟泰,而你顶了蔡明德接手小妮子万静,有没有想过往后很难办?” “想过,总得先顾眼前。” “结论已经出来了:大洲大火纯属不擅管理,属于木料自燃。” “暂且静观其变。” “黄金龙有我看着。” “把你从繁琐的工作中脱离出来——” “知道啦!知道啦!你啊!对人家好点。” 这仟尺就不懂了,指的是她,还是段柔,万静,难不成是高高在上的段彤霞。 。。。。。。 在彤霞的心目中,仟尺如同一张洁白的纸,人挺好,不但自珍自爱,而且自律,不仅自律而且少有瑕疵,对她的关心更是细致入微,这样的人着实不多,美好的感情是两个人的事,她自当守身如玉,循序渐进。 关系趋于稳固,狡猾的仟尺越发的深藏不露,越发的彬彬有礼,再不是那只馋嘴的猫看着梁上的鱼,垂涎欲滴。 段柔有过点提:彤霞表妹对三角恋,昏昏情的容忍相当于眼里容不得沙。 仟尺了解到不仅如此,段彤霞绕着弯说表姐段柔妩媚,表姐夫刘志钢若是敢沾花惹草,相信表姐很可能睚眦必报。 什么意思? 意思在她的眼睛里,如此告诫煞费苦心,说这话的时候段彤霞温存地看着文仟尺,笑眯眯地往深里说:女人出轨需要理由,红杏出墙听起来挺浪漫。 尽管没有说明白,意思却是很清楚:仟哥哥要是睡了别的女人,那么她段彤霞不会闲着。 仟尺后脊阴冷,凉风阵阵,没怎么言语,撇下彤霞,沉着脸走了。 这是他的态度,尽管彤霞没毛病,尽管睚眦必报有道理,但在仟尺看来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 文仟尺离开段家,把赖桑叫了出来车上喝酒。 赖桑与仟尺少有来往,防着该死不死的蔡贺栋,赖桑在暗处有利于仟尺,生死攸关,谨慎的布局严密的防范,能做的都已用心做了。 喝酒说事,赖桑以为要说蔡贺栋,听了半天说得是段彤霞的告诫。 这事整的成了什么大不了的事,赖桑对女人没什么兴趣,磨磨擦擦没意思。 仟尺说他不懂门道,酒有优劣,不懂酒说什么酒。 “我不懂?红颜祸水。” 赖桑闭着眼珠子絮叨:“你懂,你懂不懂女人多了藏不住,你就不能悬崖勒马?时日漫长,一个不小心,你的那个段彤霞已经说了后果。我还有一主张:拿捏不住不如放弃,有钱有势有背景,什么女人搞不到?你不是喜欢楚韵,打小就喜欢那妮子。” 仟尺朝赖桑撩了撩手,凝视着冒着烟的烟头,寻思着:女人多了藏不住,拿捏不住不如放弃,有道理就得按着道理走,即便娶了万静,万静根本不会跟他说什么红杏。 退一步海阔天空,段彤霞要他断了女人缘,他知道他做不到。 ——做不到不如放自己一条生路。 文仟尺喘了口气,抹了把脸,回头看着赖桑,“你说得对。” “翻篇了?” “翻了。” “有个事,我得知会你,军分区修理厂厂长陈晨又在倒腾走私车,你是不是让那个万子恒接触一下陈晨。” 仟没什么反应,赖桑放下酒瓶,续了支烟,“楚韵在和那个陶俊儒搞对象。” “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 “不想听我可走啦!” 赖桑以为仟不会让他走,事情是仟尺看着他下了车,看着他走了。 车里有大衣,文仟尺懒动,烟不抽,酒不喝,裹着大衣缩成一团,眼半睁,寻思他若被该死不死的伤了,段柔会痛心疾首,万静肯定也会心疼疼得要死不活。 ——段彤霞会不会难过。 四十一·铁杆三人团 大气候降温,倒春寒珊珊来迟,说冷就冷了,气温零下像要下雪,已经抽条的杨柳在寒风中瑟瑟发抖,新枝绿叶无所适从。 段彤霞无所适从,文仟尺沉着脸走了,什么意思,几个意思? 彤霞找了表姐,让段柔去问所以然。 气候阴冷,段柔把仟尺叫到车间外的小树林问话。 既然是段柔,仟尺自然是竹筒撒豆有一说一,没一说二,说了前因说后果,说完之后告诉段柔:红杏出墙,那不是让我生不如死。 段柔笑得浑身打颤,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睡别人的老婆就可以,她睡别人的男人就不行,哪有这样的道理? “有的道理没法说,女人的结构是接纳,是包容,男人不一样,这话没法跟你说,说了你也听不懂。” “你不就是说女人的身体结构有深度,背叛有深度?” 文仟尺没理她,点了支烟,问:“刘志钢回来了,什么时候走?” “什么时候走他不说,我也不好问,等不了你可以去开房,只是不能陪你过夜,回去不能太晚。” “怎么,他没把你干翻山,整熄火?” “水里水气!” 段柔瞅了他一眼,错开话题问:“彤霞一句红杏出墙就把你吓成这样,说说吧!你究竟有多少女人?是不是万静也被你整了?说实话。” “人家两口子正在窝里斗,你不要引火烧身好不好?” “我知道我管不了你,还是让彤霞来管。” 文仟尺没吱声,捂着脸,抽着烟,吃不香,睡不好,上火了牙痛。 段柔瞅了一眼又一眼,“谁说灯笼是纸糊的?一句话就把你吓着啦?”停一下,又说:“我怎么这么不相信死皮赖脸的追人家,到手了又不想要了。” 文仟尺一只手抽着烟,一只手插在裤兜里,喘了口气说:“冷不冷?走吧!车间还有一些事等着你处理。” “心里没底,你让我怎么走?跟彤霞怎么说?” “放一放,冷一冷,冷战。” 仟尺说着丢撇下段柔,率先离开小树林,回车间。 冷战,对彤霞怎么说冷战? 这种事她不能跟得太紧,一个不小心说漏了不把自己给坑了,或许表妹确实不适合放荡不羁的文仟尺,彤霞好强。 段柔哪里知道文仟尺整整两个星期没碰女人,站着跟她说话这功夫大腿根热乎乎蹦跳,插在裤兜里的那只手一直握着他的根。 ——水里水气在尝试悬崖勒马。 。。。。。。 车间的生产如火如荼,时间就是钞票。 天上飘着雪花,气温骤降,冷得要命。 解木车间生产线骤停,文仟尺远远地看到与万静在抓扯,在厮打,文仟尺看见了赛凤仙及时赶到随手抓起一节木棒就往蔡明德头上砸,吓得蔡明德放下万静,逃命要紧。 快意恩仇,凤姐威武! 维护车间荣誉,赛凤仙当仁不让,文仟尺当场奖励真皮挎包,指派段柔立马进城,立马兑现。 蔡明德憋屈,远远地看着文仟尺的张扬,抚摸着被媳妇抓伤的脸,一时间欲哭无泪,最毒莫过妇人心,蔡明德深切地感悟到媳妇的心不在他身上,戒酒不过是个掩人耳目的幌子。 蔡明德很想问文仟尺一句:你是不是把万静给整了? 转念一想,谁那会承认这种事,没凭没据,问也白问,最好走一步看一步,结果若是真的应了想象,有其活得屈辱不如抓其垫底,一死了之。 蔡明德走了,走的时候用齐刚给得手提电话致电文仟尺,说:“兄弟,兄也好弟也罢,请你多多关照我那不懂人事的媳妇。” 文仟尺笑了,没言语,笑着把电话挂了。 蔡明德的威胁不伦不类,文仟尺在宝丽板生产线门口烤火喝茶,接了电话没言语,笑着挂了电话。 没一会,万静提着开水过来,小心翼翼整了一句:“晚上我爸请你家里做客。” “伤着没有?” 万静扫了一眼周边,悄声说:“伤没伤,想你体检。” 一个想,一个硬,正说着怎么处理这个事,段柔回来了。 三百八买了个黑色挎包,质地细腻,款式新颖,赛凤仙挎上挎包站到仟尺眼前,左右转给仟尺看,想听仟尺怎么说。 看人,凤仙确实耐看。 看包,挎包精细配上粗糙的衣裤,仟尺真不知道怎么说。 赛凤仙不讲究,事关车间荣誉想听仟尺说个好。 五六个员工凑了过来,想听神将怎么说,仟尺不便瞎说,实话实说:“红花绿叶相得益彰,这包适合万静用。” “也是!” 赛凤仙甩手把包甩给了段柔,甩脸走了。 ——仟尺尴尬。 。。。。。。 下午,赛凤仙被叫进车间办。 “你怎么突然变了?” 这是文仟尺的问话,赛凤仙没否认,“大概是对你有了些依赖。” 文仟尺喘了口气,抹了把脸说:“少些依赖,少些伤害。” “尽量。” 凤仙没怎么多说,拿走了办公桌上的崭新的包,出了车间办发觉包里有物件,是一把钥匙,陡街南巷皮匠店的门钥匙。 这个收获很意外,难于言喻的愉悦将赛凤仙包裹了起来,幸福感如同断了线的风筝一个劲的飘。 段柔笑她吃屎了。 段柔有了醋意,凤仙越发得意,“宰相肚里能撑船,你就这么容不得我飘一飘?” “我姐啊!你飘的太高了,当心窝都被人霸占了。” 段柔说得是万静鸠占鹊巢,对这个事赛凤仙有她自己的观点:“都不是彼此的唯一,没必要在乎多一个或者是少一个。” “说得真好!” 赛凤仙惭愧,其实她跟文仟尺是干干净净的纯友谊,有话直说交往愉快,没什么藏着掖着,反而是她们,万静被提防;段柔根本不知道泰服背后的金主;至于段彤霞更是被搁在云里雾里。 赛凤仙惭愧,或许只有她知道惭愧什么。 。。。。。。 万子恒宴请文仟尺,同时叫上金灿和夏季开。 生活的艰辛早已磨平了他的菱角,现而今咸鱼翻身是宝贝闺女给的机会,着实不安甚至惶恐,当闺女明确了要为那个人生儿育女,万子恒反而淡定了,一错到底好与不好,以后再说。 眼下家宴整得像公司开会。 文仟尺家里做客,万子恒没有起身相迎,坐着招呼甩手掌柜喝茶,第一句话就说:“我见过了修理厂的陈晨,倒腾的走私车都是三手买卖,风险大利润低。” 文仟尺没反应,招呼他的悍将一通吃,麻辣酸,吃得头脚冒汗。 天气阴冷,万子恒嘬了口酒,看着桌面,接上开头的话,“晟泰进口工程机械掺杂一批走私车,我想做。” 金灿没吱声,夏季开不太懂,文仟尺表态:“金灿即将卸任,具体怎么整你跟夏文书商量着整。” 万静端着果盘没敲门闯了进来,万子恒很不高兴,斜了一眼,“没手可以用脚踢。” 调皮的万静搁置果盘,呲牙离开。 “我这闺女!” 万子恒说着拿了个橘子丢给文仟尺,起身亲自下厨加餐。 万子恒离开,三人相视一笑,原来他们才是一伙,三人,铁杆三人团。 手提电话响了起来,文仟尺看着号码拿起电话去了小河边。 四十二·师出邱成 电话是彤霞打来的,仟尺的抬头语是:冬天里的一把火。 “是春天,倒春寒,又冷又寒心。” 仟尺哑了,停了一会段彤霞开口问:“你让我怎么向家里人交代,某人的不辞而别?我只是把丑话说在前面,怎么你就怕啦?” 仟尺反问:“丑话?是决定还是丑话?我是真的担不起。” “哪有你这样的人,还没成婚就准备婚后出轨。” “解木车间一主任,两记录,厂里盛传两女侍一夫,你的那个什么出墙是不是有了依据?” “风言风语怎么就出轨啦?” “你确定?” “你是怕流言蜚语?怕误判?说到底是怕那个什么出墙是不是?” “你不觉得这是件要命的事?” “我只看身正不看影斜。” 说到这里段彤霞感觉到文仟尺是在治她,这是第二次,第一次是联合村小河边月夜,段彤霞不是不讲道理,段彤霞最讲道理。 此时,文仟尺只要她确定:“捉贼拿赃,捉奸拿双。” 段彤霞坦然,“我确定。”说完挂了电话。 彤霞的淡定使得仟尺颇感意外,次役完胜,虽然与第一次一样达到了目的,只是彤霞的冷漠使得仟尺略感不安。 冷了,冷着,冷着,凉凉。 作!干脆作出了一个好结果,文仟尺盘算着很有必要趁热打铁,免得夜长梦多。 屋里,夏文书和金灿叫喊起来:“凉啦!” 酒这东西,成也是它,败也是它,甩手掌柜借着酒兴赞扬金灿雷厉风行;点赞夏文书稳扎稳打;抬举万子恒运筹帷幄,能不能鹏程万里就指望万子恒能不能多多担待。 万子恒羞愧,借着酒劲表态,说是他一个捡垃圾的老瘪三,承蒙厚爱得以执掌晟泰着实是三生有幸,不把公司做大做强死了没脸见祖宗。 万子恒一直认为抬头三尺有神灵。 晚宴,整个晚上万静母女都在忙碌。 晚宴结束,一桌狼藉,万静母女受累了。 文仟尺,夏文书,金灿三人叼着香烟离开万家,照着手电筒离开小河边万子恒的栅栏院,夏文书废话多多,与仟尺交谈话题广泛,说起弯梁山林场,说起昨天在陡街看见了高位瘫痪的萧山,坐在轮椅上打电话。 尽管早有预料,文仟尺还是抹了把脸,与金灿,夏季开话别。 。。。。。。 萧山,萧山,文仟尺默念两遍,萧山回召是为蔡贺栋打前站。 或者是为该死不死的蔡贺栋探水深。 文仟尺思量着萧山,掂量着蔡贺栋,一路转悠走到陡街广播塔,抬手看了一眼腕表时间已过午夜,天冷地寒广播塔半个人影都没有。 萧山来过,仟尺寻踪而来试图参悟萧山的状态,夜寒深重,冰冷,萧条。 处理萧山留下隐患把师傅霍纯钢赔了进去,眼下搞了那么大一笔钱不在刀尖上过两道这事说不过。 。。。。。。。 文仟尺回到南巷皮匠店,小楼上睡着赛凤仙,桌上摆放着插花,酒杯和酒。 严厉的风暴即将来临,她能承担多少? 知道了状况,她还有没有睡在这里的情绪? 大洲大火显然搞了蔡贺栋一个不小心,含着眼泪搬着脚趾头捋,捋着捋着捋了回来,有枣没枣打一杆,若有实据回来的就不是他萧山。 熟睡的赛凤仙翻了个身,睡意正浓。 文仟尺躺了下去,睁着眼珠子细思量,只有孔娴熟知道他与该不死蔡贺栋产生仇恨的真正起因,其他人都以为蔡贺栋是为了美妇孔娴熟跟霍纯钢争风吃醋,恼羞成怒把霍纯钢搞了。 往根上说萧山雪松树上滑落造成高位截瘫,是他文仟尺做的手脚也只是一种欠缺实据的揣测。 文仟尺要隐瞒实情,不能把陶青梅牵扯出来,谁还没点小秘密。 。。。。。。 天亮以后,赛凤仙正常上班。 文仟尺睡了一个回笼觉。 时间临近中午,依照赖桑的规律此刻应该起床了,喝早茶。 仟尺把电话打了过去,知会:萧山回来了。 对萧山,牛高马大的赖桑使用的是粗线条,特别是对萧山怎么就成了废人这桩事更是粗线条一划而过。 或许是粗线条的惯性,“萧山回来了。”被一划而过,赖桑没看出萧山回家与大洲大火存在关联。 萧山回来是不是带着什么目的,文仟尺吃不准,寻找孔娴熟被推动。 就在文仟尺幂想孔娴熟的时候,手提电话响了—— 大洲兴盛集团大火“木料自燃”邱生成笑了,笑得眼角湿润,存在的猫腻邱成没做假设,洗了把脸等着看接下来的精彩,不成想这一等等了几天没动静,于是给文仟尺打了电话:出来,聊聊。 。。。。。。 文仟尺生平第一次坐上警车,邱生成递了一支烟给他,给他点上火,倏地笑了,“我都不知道从哪说,怎么说。” “那就再想想,想好了再说。” 来的路上仟尺就在掂量若是能带上邱生成去弯梁山蔡贺栋的老巢三川半走一趟,将是一件妙事,带这么一保镖谁敢对他指手画脚。 这事,文仟尺和邱成一样,不知道从哪说,怎么说。 两人僵着,一支烟很快烧没了,文仟尺决定摸石头过河,向邱成发出邀请:去我车上坐坐? 邱成夹着夹包上了文仟尺的1341桑塔纳刚坐稳,仟尺把一叠五千的钞票递给他,邱成接下掂了掂放进夹包,拉上拉链。 仟尺暗喜,当即启动车辆直奔弯梁山,开快车,邱生成蹬腿顶背支撑平衡,回头拉扯安全带,坐稳坐好也没问这是奔哪? 。。。。。。 蔡贺栋的老家在三川半集市,七十公里山路,晚上能不能回来这得看他到了三川半干什么,晚上能不能回来邱成无所谓,长年漂泊,即便是在车里猫个三天两夜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一时三刻的沉默被车辆的颠簸搅黄了,“驾驶技术不行,反应还行。” 邱成这话说得又褒又贬,“年轻人的特性你表现得还可以,只是过于急躁,喂!同志,弯道不要占线,靠右一点不吃亏,给油不要太急,刹车不能这么用,你的预判有问题,开车不能这么开。” “你来,示范一下。” “给你个学习的机会,以后你可以说师出邱成。” ——师出邱成,意义深远。 四十三·三川半 蔡贺栋接触李正昆的真实目的是要拉拢邱生成,几次三番,那般般,这如此,无奈邱成坚守底线,明哲保身。 蔡贺栋哪里懂得在邱生成看来他蔡贺栋吃牢饭是迟早的事。 邱成不开窍,蔡贺栋便利用李正昆施以牵制。 李正昆走了之后,蔡贺栋郁闷了好一阵,牵制邱成的风筝断了线。 在蔡贺栋看来,邱生成不可能跟文仟尺卷到一起,文仟尺涉嫌谋杀李正昆,没证据不等于没事实。 。。。。。。 这些天蔡贺栋上火牙痛。 大洲大火烧走了九百八十万,“木料自燃,纯属扯淡!” 翻来覆去查无线索,蔡贺栋的目光再次落向远在天边的文仟尺,稍作掂量,便让萧山带几个人回去,敲他一下。 要不要对文仟尺上手段,取决于文仟尺的反应。 蔡贺栋压根不相信区区一蟊贼能把这事给做了,如若是他,图什么? ——损人不利己哪有这种事。 黄昏,老家三川半管家蔡老二打来电话说:文仟尺来访,身边跟着邱生成。 蔡贺栋懵了,搞不懂**夹着屎臭的文仟尺竟然敢跟邱生成混在一起,真不怕邱生成的狗鼻子嗅到屎臭? 蔡老二请示当人家怎么弄? 蔡贺栋当即指示:“去把孔娴熟请到家里来,让孔娴熟接待邱生成。至于文仟尺瞅机会骂他擅闯民宅,施与乱棒,下手要狠。” 。。。。。。 三川半天色阴沉。 蔡家大院是三川半的地标,占地十余亩,气势恢宏,青砖绿瓦,鹤立鸡群的势头即便是在阴霾的氛围中依然耸立。 邱生成下了车,话很碎,唠叨:“萧晓是萧山的姐姐,萧山的姐姐英年早逝说是被蔡贺栋活活气死,以前的萧山非常仇视蔡贺栋,现在的萧山非常依赖蔡贺栋。” 邱成对蔡贺栋的研究看情形已经深入到了蔡贺栋裆里毛线知多少,文仟尺拐着弯叫他闭嘴,问:“蔡贺栋树大招风,什么时候把你招惹了?” 车教练的颜面被摩擦,其实邱成是在套话:萧山怎么就瘫了? 风传霍纯钢与蔡贺栋为了女人孔娴熟争风吃醋,邱成一听就笑了。 文仟尺不想听,邱成闭嘴闭得透彻,就连蔡家奉上的茶汤都没能让他启齿开口,真是个人精揣测茶水有毒。 文仟尺进门入户,认门户的目的已然达到,眼观八路,此间不可久留,蔡家气氛诡异,像是要关门宰客。 走立决,仟尺没言语抽身就走,邱成紧随其后,蔡家的拦截还在酝酿,管家蔡老二慢了一步,仟尺快了一步。 两人出了蔡家没走多远,撞上了烫卷发穿旗袍的美妇孔娴熟,孔娴熟貌似得了仟尺的真传转身就走。 踏破铁鞋无觅处仟尺在找,邱生成也在找她孔娴熟,这才找到了,刚要追,孔娴熟的身边人立马迎了上来,这还不算,附近的老少爷们摸刀提棒。 看这势头蔡家一旦吱声,效果将是一呼百应。 邱生成简直不敢相信,迅速做出判断:“这是狼窝,不走别想走,要走得快。” “跑吧!兔子们,不跑可能要出事。” 两人来得风忙火急,走得更是火急风忙。 “老虎屁股摸不得!” “这哪是老虎屁,直接就是土匪窝,你没觉得惭愧?我都觉得脸红。” “饭得一口一口吃。” 仟尺笑了,邱成陪笑,其实两人心里都在想着孔娴熟。 返回邱成驾驶车辆,仟尺坐副驾,眼观鼻,鼻观心,心观四肢,四肢立四象。 车轮在奔驰,车窗外山高林密,坡陡,天地一片漆黑,亮着灯光的桑塔纳1341就像一条蟒蛇在黑夜里攀延。 。。。。。。 文仟尺回到南巷皮匠店,嚼啃着馒头,四平八稳地坐到床上,给赖桑打电话,通报邱生成登上了我们的光荣舰,三川半民众视蔡贺栋为尊,盲目供奉了不得。 赖桑听了电话,随即出了一主意,“把蔡贺栋哄回来,请君入瓮,弄一个屎盆子往他头上扣,栽赃!给邱生成制造一机会介入,久走夜路,光是巨额钱财的来路也能让他蔡贺栋一个脑袋两个大,一个不小心放屁带出屎。” 赖桑停顿了一下,“这事要是能得到邱生成的默许,蔡贺栋基本也就到点了。” “桑,默许的意思是不是参与?” 文仟尺不好意思地笑了起来,“让邱生成知法犯法,没觉得异想天开?” 赖桑“呵呵”干笑了两声,“不早了。”便挂了电话。 没一会仟尺的手提电话响了两声停了,号码显示电话是段家的号码。 ——深更半夜彤霞踢了他一脚。 。。。。。。 第二天一大早,文仟尺去看望段彤霞,说是送她上班。 不出意外,不生气才是意外,毫无意外彤霞不仅没言语,看都没看他骑上了自行车,仟尺象征性地追了七八米,退回到车上启动1341驾车向南大街服装厂迂回。 不出所料,在厂大门把她堵住了。 桑塔纳车身满是稀泥烂浆,长途奔波的疲惫格外亮眼,彤霞下了自行车,仟尺贱兮兮地迎了上去说:“我同志没向你同志积极报备去向,我同志错了。” “再有下次决不轻饶。” 彤霞忙着上班,回头告诉仟尺:你的花草干水了。 话里有话,弦外之音挺含蓄:仟哥哥送的君子兰和文竹,仟哥哥有护理的义务。 仟尺领悟到得不止这些,仟尺清晰地感受到浓浓的爱意从彤霞的眼睛里,神色中溢流,好事连连,仟尺不知感恩与谁,一时间稍有惶恐。 。。。。。。 仟尺计划上午上班,中午约见邱成谈事,下班去拖拉机总站家属区,滋润花草。 文仟尺进厂,糟老头正端着大茶缸视察宝丽板生产线,看见文仟尺来了扭头就走,让赛凤仙传话:卫生,卫生,卫生! 赛凤仙冒充复读机,重要的事情喊三遍。 文仟尺的回应是:“这事你去办。” ——官大一级压死人。 文仟尺转身联系邱成约饭。 邱成拒绝饭局,强调有事说事。 文仟尺只好在电话里说:“收拾蔡贺栋得从快从速,是不是?” “有话直说,别玩圈圈绕。” “首先得让他回来,是不是?” 邱成没吱声,挂了电话。 这也太快了,眨眼便把昨天的默契归于云烟,仟尺的感觉被强暴。 。。。。。。 段柔进了车间办,穿着淡雅的长裙,天晴了,段柔在宿舍换了衣裙,刚才穿得还是旗袍。 有趣,段柔进了车间办淡淡地看了仟尺一小眼,稍有羞涩,没言语走了。 看似没言语,信息已然输出:刘志钢走了,聚不聚? 眼神,神色形成的沟通被段柔放在脸上,并引以为荣,语言乏味,情绪流露获取的响应更具深意,且极具张力。 文仟尺没打算跟进段柔的情绪,甚至彤霞都得放一放,邱成有头没尾不合道理,正想着有电话打了进来,邱成的电话,“刚才开会。凤凰茶楼,见了再说。” 仟尺松了口气,这才是该有的样子。 走之前,仟尺知会段柔:“急事待办,好事暂缓。” “滚!再也不想看见你。” 段柔喊滚,仟尺听到的是:憋久了,想飘想飞,想释放。 。。。。。。 邱生成接触文仟尺不是偶然,而是早有意向。 走正规途径想要拿下蔡贺栋相当于痴人说梦,接触文仟尺的目的就是要办了蔡贺栋。 迎新街凤凰茶楼,邱生成早到一步,文仟尺拎着个包进了房间看着昂贵的绿茶,说腐化。 邱生成说文大少爷拉干部下水,说到水,这天该下雨了,两人聊起了气候,说起了家常,喝着茶,抽着烟,聊着聊着,把话题聊没了。 邱生成略显疲惫地靠到座椅上,揉了揉眉心,大概是昨夜做了运动,此刻举眉不展,精神气略有不堪。 没过一会,邱成吱声说:“李正昆写的日记记录了:三省接壤的三川半以西嘉邻省东夹沟有个铜矿,蔡贺栋是铜矿的甩手掌柜。我去看过,铜矿距离三川半集市仅两小时车程,是个封闭式黑矿装着一百多个民工。” 文仟尺不动神色地抹了把脸,站了起来,想了想说出主张:“秘密潜入,撤出矿工,炸塌矿井,规模矿难一旦形成蔡贺栋将被迫善后,出入路线应该会走弯梁山。” 邱成接上话题,“从矿工入手,黑矿免不了血债累累,另外三川半不会是铁板一块,墙倒众人推,落井下石的事不会没有。” “就这么定了?” 邱成坐了起来,又靠下去,说:“水无常态,大问题不要擅自决断。” “这件事你是老大。” 邱生成默认了老大的身份,掌控全局,责无旁贷。 临走,仟尺把拎来的包给了邱成,包里是一部手提电话和两万现金,邱成无力拒绝,有钱好办事,手提电话如虎添翼。 ——邱成找到了好帮手。 四十四·废话真多 离开茶楼已经过了饭点,文仟尺收了收腹肌,扭腰扩胸,随后抹了把脸,脑子里把邱成刚才的举止言谈细细地过一遍,电话打给赖桑。 心有灵犀,仟的这个电话赖桑从天亮等到现在,接起电话让他说。 “我觉得应该搁置在阳光下晾一晾,晒一晒,然后细嚼慢咽。” “不说我可挂了。” “对了,露天公园空气好,阳光好,就去那里晒一晒,晾一晾。” 。。。。。。 赖桑依照吩咐去菜市称了五斤酱猪蹄,进了露天公园一路找来。 公园纵深,文仟尺躺在枯草皮上晒着中午的阳光,免不了念起小眼镜邹红,不可复制的过往,彤霞的理论是在说珍惜当下。 其实文仟尺更看重的是记忆犹新,深刻,铭记,反复嚼,越嚼味也浓。 在彤霞跟前,他得养成慎言慎行的好习惯。 赖桑来了,赤胳膊露怀,“玩得什么情调?” 仟尺没应声,啃起了赖桑拿来的肉食,边吃边说。 “三省接壤的三川半以西,也就是嘉邻省地界的东夹沟有个铜矿,蔡贺栋是铜矿的甩手掌柜。邱生成作过侦查,铜矿距离三川半集市有两个小时的车程,是个封闭式黑矿。” “吃饱了不知道放碗迟早撑死。” “在说东,你别往西扯。” 赖桑横了一眼,“老话说:树倒猢狲散。” “铜矿距离三川半集市只有两个小时的车程,封闭管理,这是家族式经营!场面大利润丰厚应该有高官入股。” 文仟尺嚼着肉,说了打算:“在东夹沟建立营地向矿区渗透,目的是择时疏散矿工,伺机炸塌矿井,制造虚假的大规模矿难,逼迫蔡贺栋现场善后。” 赖桑一脸横肉晃动,笑得没怀好意,乐不可支。 赖桑的激情仟尺难以理解,正如他的激情赖桑难以接受。 等他笑够了,仟尺这才提出东夹沟的营地选址他得参与,赖桑果然没打算让他参与下一步动作,“你就在城里跟那个萧山过过手,搅稀泥,牵引蔡贺栋关注,东夹沟你就不要操心了。” 仟尺停住了吃,起先准备按比例做一个沙盘,沙盘演练细化细节,桑不要他参与,再说沙盘,赖桑急眼,毋庸置疑。 欠缺细化,摸石头过河存在的风险赖桑显然不屑一顾。 这可不好,文仟尺看着赖桑,叹了口气,抹了把脸,说:“不参与,行!你得弄一沙盘比划比划。” “这个,可以有。” 。。。。。。 两天后,赖桑没咋样,接手晟泰的万子恒搞出了新玩意,一部小巧玲珑的诺基亚232手机落到文仟尺手里,万子恒要强势推广融资十万抢占手机市场。 金灿投奔齐鸣致划走十五万。 近期花钱如流水,夏季开眼巴巴目光落向甩手掌柜:万子恒有点过了,进口工程机械掺杂走私车已经转走三十多万,金灿可不像他这样,金灿往往是借贷周转。 文仟尺默算了一下,夏文书床底下还有一百一十万,考虑到资本经营万子恒是有些过激,也还可行。 本着用人不疑的指导方针,仟尺没往深处想。 。。。。。。 赛凤仙进了车间办,文仟尺端着工农兵大茶缸喝茶,一边抚弄花草,眼下的车间办栽种了不少花花草草,这是万静做的事。 赛凤仙放下黑提包,随手拿起桌面上的诺基亚232惊喜发话:“给我的吗?” 不知是谁把他推上虎背,文仟尺骑虎难下,坚决说:“是!” “这是万子恒做的事?” “手机时代。” 赛凤仙没看好万子恒,说其人是贼,“胡子叭槎一双滑动的眼珠子闪动着蓝光像狼似狗。”说着放下诺基亚。 “翻篇了,纠缠长相没意义。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打倒蔡贺栋,此人不倒,余生难安。” “具体怎么说?” “你去找桑,就说是我要你跟进。” 赛凤仙被重用,凤仙一直被重用,她是他的安身之本。 。。。。。。 赖桑把东夹沟做成沙盘搬上桌面,斟酌营地的落脚点。 身穿黑衣黑裤的赛凤仙来了,尽管黑色没变,黑色的布料变了,轻柔的丝绸搭配极具品质的皮包凤仙有了仙气。 赖桑对凤仙的敬重不在其表。 赖桑对凤仙的光临不感意外。 赖桑直接把凤仙带进他的三号仓库,指点沙盘说重点,凤仙一头雾水,听着听着听懂了事情的核心是铜矿,铜矿的核心是该死不死的蔡贺栋。 赖桑说完坐到座椅上,点了支烟,喝茶,目光离开沙盘,一支烟抽完说凤仙:“回去告诉文仟尺目的一致分工不同,各尽其能。” “他让我跟进。” “荒郊野外你一个女孩子多有不便。” 女孩子的母亲被赖桑叫女孩子,赛凤仙听着特别舒坦,目光荡过桑哥凝视着沙盘上东夹沟的植被。 赖桑坐了起来,凤仙回头问:“沙盘怎么没有三川半集市?一百多人的铜矿吃喝拉撒不是小事。” 赖桑皱了眉头,停了停凤仙又问:“目的是把蔡贺栋请回家?我就不懂了,他回他家用得着请?” 赖桑没吱声,凤仙不再言语,静默。 问题只有一个:他回他家用得着请? 赛凤仙看了一眼赖桑,开口问:“回家了怎么办?” “怎么整都好整,只要他回来。” “你给仟尺去个电话,就问:孔娴熟是不是住在三川半集市。” 赖桑想都没想,拿起电话打过去张口就问孔娴熟。 仟尺张口就说:“孔娴熟投靠了蔡贺栋这是没有办法的事。” “我就问你:孔娴熟是不是在三川半集市?” “你问?我看是凤仙在打馊主意。” “在还是不在?” “在!” “一个字的事,废话真多。” 赖桑说着挂了电话,凤仙点赞桑哥威武。 赖桑笑得很别扭,凤仙扭动身子问:“接下来怎么办?” “赶场去不去?” “什么去不去,整得像私奔。” 凤仙的口水话整得赖桑踩了地雷。 赛凤仙哪里知道,15公岁的赖桑还是个处男。 四十五· 三川半集市 隔天,老江湖赖桑携手凤仙装扮成收购药材的药材商赶场三川半,开着一台外省车牌的皮卡,重点收购车前草。 跑到三川半集市收购药材或山货的商贩大都就地租下铺面,长期的常年不走,短期的三五天或半月,管理市场的是工商,协助管理的是赫赫有名蔡家蔡贺栋的管家蔡老二。 别看蔡老二弱不禁风,人畜无害的样子,体力不济一样能搞得人无全尸。 皮卡车到了三川半集市已经是中午,四月的集市人流熙攘,凤仙学习段柔戴上面纱,挎着挎包跟着牛高马大魁梧的赖桑在集市东南方租下一间铺面,随即开始收购,一个称秤,一个付钱,轻车熟路,整得跟真的一样。 午后,蔡老二的人戴着红袖章上门收取管理费,铺面加人头,按天算合情合理,三川半集市最大的特点就是不欺生,治安好,人无万恶,蔡老二不是不讲道理。 下午,熙熙攘攘的集市逐渐松散,宛如蜂巢的集市逐渐没落,卖草的山里人逐渐凉凉,赛凤仙缓缓地看了一眼赖桑,赖桑准备点支烟,凤仙挎上黑色真皮挎包离开了铺面,寻找听说过没见过的美妇孔娴熟。 赖桑坐守铺面,准备随时接应去捅马蜂窝的赛凤仙。 找人,凤仙不打听不询问,买了一个烤洋芋一路吃着一路游走,耳朵听眼睛看,一脸漫不经心,这看看,那听听,闲逛。 运气不好,集市没有她要找的人。 凤仙拿着洋芋一路细嚼慢咽,想听的没听到,想看的没看到,洋芋吃了还饿,转身坐上小吃摊点的长凳上,摊点买的是米粉。 坐守铺面的赖桑吃的是回锅肉盖饭。 情况脱离了想象,原以为人堆里找美妇一目了然。 鹤立鸡群的状态没有出现,人没找到,车前草收了一大堆。 赛凤仙情绪低落,转了两个大圈回来上了阁楼,放下沉甸甸的挎包,早早地躺了下去,楼下赖桑守着店铺,守株待兔。 凤仙找人,赖桑等人,整个集市猎户兜售山野之物司空见惯,靠山吃山,禁猎条例在这不毛之地形同废纸。 赖桑在等三川半猎户皮三枪。 集市散场,猎户皮三枪扛着猎枪,拎着两瓶酒三斤猪头肉路过赖桑铺面,看了又看,猎人眼毒,改头换面的赖桑笑了,这一笑漏了底,其实赖桑早就看见了赶场兜售野物的皮三枪,几年不见三枪还是那副德性,杀戮太多看淡了生死,那种玩世不恭的浪荡格外突出。 皮三枪一摇两晃进了铺面,问:“你咋还没死?” 赖桑回应:“快了,就这两三天。” “给你送行,请你喝酒吃肉好不好?” 赖桑自然说好! 两故交在楼下喝酒,经过休整的赛凤仙从楼上下来,思量着再次游走集市的步骤,看了一眼赖桑,与皮三枪对眼,说了半句:“你们喝。” 凤仙离开,皮三枪回头问赖桑:“在搞什么勾当?” 赖桑倒也直接,“针对蔡老二,我找你,拉你入伙干不干?” 做伪装跑到集市蹲点,皮三枪即便是瞎猜乱想也能想出个八九不离十,当下反问:“你要把他搞死?还是致伤搞残?” “搞垮。” “搞垮蔡家?” “话真多,这酒你还喝不喝?” “喝,喝死再说。” 两人喝酒不说正事,凤仙出游找人,继续寻找中年美妇孔娴熟。 。。。。。。 赛凤仙不认识乡野村妇孔娴熟。 孔娴熟却认得她赛凤仙与仟尺关系密切,在山外山赛凤仙小有名气,有着赛半仙的美誉。 赛半仙出现在三川半集市,孔娴熟首先想到仟尺。 霍纯钢的事仟尺不会善罢!即便他能放下,蔡贺栋也不会放过他,事情是两人都想有个说法,事情得有个了断。 霍纯钢出事之后,孔娴熟谁也不想帮,过了一段时间,想透了想帮文仟尺逃过劫难。 ——至于蔡贺栋,希望他及时行善,得个善终。 赛凤仙出现在集市像是找人,像是找她,孔娴熟坐不住去了邮电所电话打到木工厂找仟尺,人没找到得到了仟尺手提电话的号码。 孔娴熟拨打仟尺的手提电话,电话一通,没能控制好情绪,这使得仟尺感受到了她对师傅霍纯钢的念念不忘。 这才是事情应有的样子。 ——孔娴熟被蔡贺栋圈在了三川半。 在三川半集市她看见了赛凤仙,孔娴熟告诫文仟尺:三川半是蔡家的天下,有事没事都别来。 仟尺爽快说好!随后约见美妇孔娴熟。 孔娴熟笑了,问:“在哪见?我走不出三川半。” “赛凤仙能不能把你带出来?” “不能。” 孔娴熟突然想起萧山的媳妇虎妞向她打听文仟尺,于是问道:“你认识虎妞?萧山的媳妇你们有来往?” 仟尺被问懵了,一面之缘说来往,怎么说? 孔娴熟没等他言语就把事定了,“后天我争取去一趟东山南坡岭。” 见面约在了萧山家,孔娴熟好像不知道萧山回来了,好像跟萧山的媳妇虎妞来往密切,多个熟人多条路,或许两人投缘成了朋友。 有一点基本确定:涉及陶青梅与萧山树上滑落的事,孔娴熟没说一个字。 仟尺抹了把脸挂了电话,跟着联系赖桑。 老江湖赖桑在三川半集市,在跟猎户皮三枪喝酒,深入虎穴喝酒不过是个态度,阴沟里翻船的事不胜枚数,别看他一脸的不经意,浑身扩张的毛孔早已渗透到了风里,神识周边。 赛凤仙继续出游,继续找人,赖桑接到仟尺的电话问凤仙在哪? 赖桑一边招呼皮三枪喝酒,一边告诉仟尺要在三川半小住两天。 “住你个大头鬼!” 文仟尺知会赖桑:由于你们的出现促使孔娴熟给我打了电话,有了联系。 告诫赖桑:不毛之地,不可久留。 赖桑想了想说:“现在就走显然不妥,三川半外松内紧的气氛浓重。” 仟尺不再言语,赖桑挂了电话,叼起香烟,眯着眼看着饥瘦的皮三枪,问:“三枪老弟,你有没有去过东夹沟铜矿?” 皮三枪斜了一眼,“去过!铜矿是国企,蔡老二承包了管理,一般不让人进出。” “国企?你确定?” “都是这么说,要不我带你进去转转,感受一下矿工暗无天日的艰辛。” 赖桑笑了笑,招呼皮三枪喝酒吃肉,目光由不得飘向凤仙出走的方向,担心发生意外。 。。。。。。 天已黄昏,三川半场院游人无数,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三三两两,场院闲聊。 赛凤仙相貌平平,衣着无光,挎着皮包在场院边缘滞留,想听的依然没听到,想看的依然没看见。 场院祥和,赛凤仙反复掂量开口询问孔娴熟可能发生的后果,结果是稍有不慎全盘皆输甚至牵扯大洲大火。 此行,赖桑的定调是求稳,旨在了解三川半的风土人情,主题被篡改,寻找孔娴熟变成了顺手牵羊的事。 场院外围赛凤仙随遇而安,坐在小溪边的石块上稍事休息,凑巧,一个扎着羊角辫的小女孩跑到水沟边拿着一节树枝小溪边戏水。 小女孩模样乖巧,赛凤仙与小女孩对眼,顺口问:“孔娴熟阿姨怎么没来场院乘凉?” 女孩翻了一个白眼,撩起树枝转身就走,人小鬼大貌似通风报信。 赛凤仙立马意识到捅了马蜂窝,小溪上端是树林,凤仙挎着挎包起身沿着小溪往上走,迅速脱离人群熙攘的场院。 。。。。。。 皮三枪在赖桑临时租用的铺面喝酒喝得晕乎乎,赖桑没敢真喝。 凤仙回来气色不对,不等赖桑询问,她先说了:“我们得走,得快。” 赖桑二话没说,把三枪搀扶起来说走就走,凤仙提着挎包断后,若是遭遇拦截或追赶,持枪射杀是凤仙的不二之选。 。。。。。。 事情是一场虚惊,事情是小女孩对孔娴熟很是反感,通风报信纯属凤仙个人臆想。 前出接应的文仟尺没去揣测这桩事,看了赖桑两眼没言语,回头带着耿飚等人返回军车先行离开,不满的情绪一泄而空。 赖桑郁闷,启动车辆跟在后面,不一会便脱离了尾随,学习仟尺抒发情绪。 坐在皮卡车副驾的赛凤仙不懂安慰,皮三枪躺在后排睡梦正酣,长时间吹风车里的酒气清淡许多,凤仙关上车窗,靠了靠身子把手伸了过去放在赖桑的大腿上以示安慰,没一刻便躺了下去,天快亮了,凤仙扛不住浓厚的睡意,赖桑的大腿根成了她的靠枕。 在大洲凤仙不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