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修重生,废柴黑莲花满级归来》 第一卷浮生记 第一章 浮生 砰砰砰!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骤然响起。 “二小姐,都已经日上三竿了,你还没起么?” “二少爷不就是拿走了你的炎火石,又不小心伤到你,你至于要装受伤这么久么?” 门外女子不耐烦的声音越来越大,一开始的询问也变成恼火的质问。 敲门声逐渐变成砸门声,而门内的床上的女子,正满头大汗,小脸上写满了挣扎的痛苦。 直到某一刻,似是银瓶乍破,女子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 她双眼赤红,布满血丝,满是惊恐和恨意。 一阵闷哼响起,随后是长长的喘着粗气。 “这是哪里......我还活着?” 女子无意瞥见铜镜中的自己,顿时愣住了。 这是一张稚嫩又苍白的脸。 这是少女的脸。 这是曾经的她。 曾经的,林清辞。 “我重生了?” ...... 她的记忆还停留在过去,上一世,她作为被家族献祭的“火种”,被送到了圣烛殿参加选拔。 于烛火秘境中,她经受万般苦难后,出乎所有人意料,她这个最不被看好的林家废物,竟成了万年以来唯一被圣灯选中的执掌者。 她欣喜无比,转头和家人分享这份喜悦,可是她的大姐林凤瑶和幼弟林景明却联手害死了她! 不,或许,一开始他们没想让她死。 林凤瑶期期艾艾,向她诉说嫁到国师府后的委屈和受人白眼,她明明已经承诺,待日后她成为掌灯使,于夏衍之国地位高涨后,会全心庇护她最爱的姐姐。 可林凤瑶不愿意。 “我的好妹妹,你要是真心疼姐姐,就把你在圣烛殿得到的传承给我吧!” 她本能地拒绝,还想说些什么,可林凤瑶却掏出了一件足以改换天命的法器。 在这件远远超出她所知的高阶法器面前,她根本无力拒绝,便被生生剖出了好不容易凝练的烛泪,那是她被圣灯认可的证明。 她身心剧痛,难以置信于姐姐的狠辣。 但林凤瑶得到烛泪却依然不满足,她吞服烛泪后,满是血污的脸上写满了疯狂。 “妹妹,还有!还有你从圣殿得到的天阶功法呢!快,快告诉姐姐!” 天阶功法,即便他们林家是夏衍之国第一流的贵族,最高品阶的功法,也不过是地阶五品。 她不愿意,于是她表面答应林凤瑶,趁其不备,转身便想逃离后山。 但她没有成功,林景明那个蠢货从背后突然出手,杀死了她。 就像过去无数次暴虐的他虐杀那些猫猫狗狗一样,她的生命,也被可笑地终结了。 临死前,她似乎听到了林凤瑶气急败坏的尖叫,还有林景明不服的反驳。 “啊啊啊!你这个蠢货,她还没交出功法,你怎么能打死她!这下全完了!” “我怎么知道她这么废物,一掌就打死了,是她自己太没用,怎么能怪我!” 真可笑啊...... 她的死,原来只是弟弟的一次失手,一场意外。 ...... 她看着铜镜中稚嫩苍白的自己,眼中,唯有漠然。 她是这个家里的小女儿,她真心疼爱弟弟,真心敬爱兄长、大姐。 圣烛选拔前出现变故,家族怕大哥这位少族长出意外,强迫自己去参加选拔,直面危险。 圣烛试炼后她获得万年不曾有人做到的成就,没人在意她经历的噩梦,却有人满心贪婪想摘她的道果! 真是好一个林家! 上辈子一心奉献家族,一心讨好家人,是她蠢,是她该死! 这辈子她绝不会放过这些害她之人! 当下,眼前这只烦人的苍蝇,该解决掉了。 门外砰砰作响的砸门声越来越大,全然不在乎她这个重伤未愈的女主人正在休息。 “二小姐!你到底醒了没啊!” “青霜可是专门来给你送药的,都在外面喊你半天了!你再不说话,我可就进来了啊!” 只听啪的一声巨响,本就岌岌可危的小门被人一脚踢开。 门外走进来一个青衣女子,女子明明穿着下人的服饰,鬓间却插满了金银簪子,珠翠环绕下,显得又富贵又突兀又俗气,似乎是刻意让所有人都看到她的与众不同。 青霜端着汤药进来,看到床上的林清辞已然坐起,她怔了一下,随即一边随意的走过去放药,一边不满地开口说道:“不是我说啊二小姐,你也忒娇气了,少爷无心之失伤到了你,他一个小孩,能有多大力气,你这伤哪里用得着什么药?在我们乡下随便养两天就好了。” “你也别因为这个就到夫人那儿告状,儿女间打闹是常有的事,再说......” 青霜瞥了一眼,不屑地撇撇嘴道:“夫人哪次不是护着少爷,照我说啊,你就忍忍算了。今日正好是大小姐的生辰,不妨你就去和二少爷道个歉,这事就这么过去吧......” 青霜坐在椅子上自说自话,眼看着她就把林清辞接下来的事都安排了,可对方却对此一言不发,青霜只觉怪异,她的声音说着说着停了。 直到此刻,她才对上林清辞的眼睛。 那是一双安静的盯了她许久的眼睛,那双眼血红,眼中满是寒意,可双眼下的嘴角又轻轻勾起,全然不似温和笑意,反而透着极致的诡异。 仿佛恶鬼在凝视她一般,直刺得她汗毛耸立。 青霜瞬间惊起,她猛地站起身,强压下心头的惧意,慌道:“二小姐,你为什么这么看着我?” 床上的女子不答,依然直勾勾地盯着她,只是嘴角的笑意更甚,讽刺也更甚。 青霜被这目光盯得发毛,惊惧之心又很快变得恼怒。 她是谁? 她是林家二少爷看上的人,虽是婢女,但也只是暂时的,林景明曾在月色黄昏下抱着她许诺,待他成年便会立刻收她入房。 自那以后她便不再是卑贱寻常的婢女,而是眼前女子未来的弟妹! 虽然她未来大概率会做妾,那也是林家少爷的贵妾,绝不是这个爹不疼娘不爱的二小姐可以比的! 至少青霜是这样认为的。 既如此,那林清辞这个看似高贵实则卑贱的女人,凭什么敢用这种目光看着她? 她真的怒了,所以她决定给她一个教训。 砰! 只听得一声脆响,青霜端来的汤药洒落一地,药汁四溅,没有一滴落入受伤的林清辞口中。 见此状,林清辞的笑容终于淡了些,连带着眼神也彻底淡漠了下来。 青霜全然不察,她冷哼一声,只觉活该。 “二小姐,这可是你自己不小心弄碎的,可不是我没把药带到,二少爷的错就此揭过,我告退了。” 她转身就要离开,却在此时发现自己走不了了。 因为一只手握住了她的手。 那只手是那样柔软,是少女的纤细,可握住青霜的力道却远非寻常女子可比。 只听得“咔嚓”一声。 一声凄厉剧痛的惨叫响彻房间。 “啊啊啊!” 第一卷浮生记 第二章 刁奴 有人不请自来,是恶客。 青霜强行破门而入,是不敬。 更何况,青霜不过是林家养的奴婢,连客都算不上。 于是,林清辞握住了她的手,于是青霜的手腕便碎了。 就算林清辞的天赋只是地灵根,就算她在林家再不受重视,她也是凝真境的修士,于世俗而言,她已是踏入修行界的仙人,她可以轻易杀死青霜这样修为全无的凡人。 “啊啊啊!” 林清辞听着青霜的惨叫,二人双手交界处已是血肉模糊,但她眼中平静依旧。 “二小姐你放开我!” 林清辞指如铁钳,不为所动。 “二小姐求求你放了我,我错了,求你饶了我吧!” 林清辞依然不为所动。 眼看手腕已经扭曲成一个诡异的弧度,血水横流,青霜彻底崩溃,她脸色惨白一片,眼中已被惊惧占满。 “二小姐,奴婢错了,求您放了奴婢吧,奴婢再也不敢了!” 林清辞看着煎熬的青霜,淡淡道:“你刚才不是很有主见么?不是要做我的主么?现在还做么?” “不做了,奴婢再也不敢了!”青霜涕泪横流,应道。 啪的一声轻响,林清辞放开了青霜。 “滚吧。” 青霜连连告辞,转身之前,眼中的怨毒简直快要溢出来。 林清辞没有错过她目光中的恨意。 但她不在乎。 杀她如杀一只鸡,跳梁小丑而已。 上一世,这位以弟妹自居的贴身婢女,对她也是诸多挑剔要求,她念着是弟弟心爱的人,一忍再忍一让再让,直把她让成了她院里的主人。 可她真的成为林景明的贵妾了么? 那般只爱自己的畜生,于情浓时许下的承诺,真的可靠么? 想起上一世青霜的结局,林清辞的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 林清辞缓缓下床,她看了眼铜镜中的自己,深深吸了口气。 体内堪称滞涩的灵力运转,仅有凝真境三重的微末修为,在这个以天赋修为定尊卑的林家,她是最不起眼、资源最少的那个。 踏入修行界的修士境界分为七等,五境为人,六境为圣,七境为尊,每层境界分九重: 第一境,启灵境; 第二境,凝真境; 第三境,金丹境; 第四境:元婴境; 第五境:炼虚境; 第六境:融道境; 第七境:至尊境。 林家四子中,大哥林宸宇,天级火灵根,一身火道修为霸道无双,四子中最强,金丹境七重,少族长之势锐不可当; 大姐林凤瑶,冰火双灵根,双灵根皆为天级,本为顶级天赋,然冰火不相融,反而修行不顺,但即便如此,也已是金丹境三重; 小弟林景明,天级冰灵根,天赋过人,虽怠于修行耽于玩乐,但凝真境二重的他,也稳压她一头。 原因无他,修士以灵根区分资质,圣灵根为王,天灵根为优,地灵根次之,凡灵根最次之。 天灵根修士的实力远超地灵根。 她虽然勤勉修行,但天资不高,是四子中唯一的地灵根。 重生之前,她在圣殿得到烛火洗礼,修为暴涨,已入金丹境九重,差一步便是元婴境大修士。 重生之后,林清辞还是家族中天资最低、最不受重视的孩子,似乎面对备受父母宠爱、长袖善舞的大姐林凤瑶,她没有任何优势。 而对上上一世害死她的林景明,她的修为虽然略高于他,但灵根资质相差太多,真实战力远远不如。 看上去重生归来,她没有任何筹码,想要报仇想要把亲人拖入深渊,似乎没有任何资本。 但,她却在圣烛殿走过一遭,一遇圣地,焉能没有机缘收获?更何况,她是被圣灯选中的执掌者! 圣烛殿最重要的宝贝,被她带到了现世。 那宝贝不是物件,不是法器,不是实体之物,所以可以伴随她一起重生。 那宝贝就在她脑海中,那是圣烛殿的天阶功法,那是整个大陆最高阶的修行圣典,那是尘封万年没人有资格获得的无上传承——《九转烛煌经》。 大陆四宗七国,修行体系于宗门和世俗共通,修行之功法分天地两极,地阶五品,天阶只有两品。 《九转烛煌经》是天阶上品的功法,堪称当世最强功法之一。 林家是夏衍之国一等一的贵族,可林家所掌握的最强功法,也不过是地阶五品的《赤阳焚天诀》,凭此功法,林家之人便已可修至第五境——炼虚。 那么拥有天阶功法的林清辞,未来又会走到什么地步? 只是当下,她还太过弱小,变强,是复仇唯一的出路。 她这样想着。 也正因为她太过弱小,此时换法重修的难度亦不高,只要散去《赤阳焚天诀》的筑基修行即可。 林清辞再次坐回了床上,她盘膝而坐,双手结印,一道炙热暴烈的阳火自她掌心迸发而出。 火气炙热,不过片刻便让这清凉的小屋焖燥起来,所有被褥摆设都被炙烤着。 而真正煎熬的却是林清辞本人。 散功,意味着自废修为,剥离《焚天诀》为她塑造的经脉体系,这意味着极大的痛楚。 不过片刻她便大汗淋漓。 她眉头紧皱,痛苦异常,却没有丝毫犹豫,相比于前世的仇恨,这都不算什么。 可就在这时,刚刚被关上的房门再次被一脚踹开,这次来人的力道极大,这道悲催的门轴断裂,整个门板歪斜着砸在地上,彻底被废。 伴随巨响的是一个男孩充满暴戾的吼声。 “林清辞,谁给你的狗胆动我的人?赶紧跪下给青霜道歉,否则我打断你的腿!” 他人未至,却携风雷之势,一个瓷瓶便向林清辞砸了过去。 那瓷瓶速度极快,直奔林清辞的脑袋,若真砸中,必是头破血流。 林清辞却毫不意外,她眼神冷漠,瞬间收了散功的印法,一个侧身便躲了过去。 砰! 瓷瓶在她耳边呼啸而过,在床上炸成无数碎片,一片狼藉中,林清辞的手被划开个口子,渗出血珠。 她浑然不在意,只是抬头看向来人。 这是一个约莫十四五岁的男孩,身形已见壮硕,偏偏一张脸上却长满横肉,将原本尚可的五官挤得变了形。 “你他娘的还敢躲?老子打你你就该受着!就算告到爹娘那里,他们也不会说什么!” 是了。 来人便是林家二子——林景明。 也是前世暴虐之下直接打死林清辞的罪魁祸首。 林景明为何而来? 片刻之前,青霜手腕尽碎,剧痛之下第一反应却不是去疗伤,而是去告状。 她跌跌撞撞跑到林景明院中,哭得梨花带雨,一个劲儿地诉苦说二小姐如何欺凌她,她虽是婢女,却早已是二少爷的人,如何受得起这般羞辱。 昨日二少爷不过无心之失伤了二小姐,她不过为二少爷求情几句,便被二小姐虐打,好生委屈。 林景明见美人含泪诉苦,如何能忍,立刻便冲入二姐的闺房,不管不顾地从院中拖了个瓷瓶便砸了过去。 “她虽是婢女,却是我看中的人,姐姐本该好好待以弟妹之礼奉为上宾,怎可随意辱骂责打?如此泼辣恶毒,哪有半分林家千金的气度?难怪爹娘全家都看不上你,你和大姐简直是云泥之别!” 第一卷浮生记 第三章 翻脸 “有你这样的姐姐真是耻辱!” 听着这些毫无缘由的指责和辱骂,林清辞的面色没有丝毫变化。 她甚至觉得有些可笑。前世她就是被这样的蠢货杀死的。 她抬眼扫过他扭曲的脸,忽然觉得索然无味。 与这种人多费一句口舌,都是浪费她重来的生命。 “你是说那块炎火石么?你想要就拿走吧。” 闻言林景明暴怒的神色猛地一滞,似是有些不敢相信。 虽然曾经他从她这里抢走的宝物也从没有归还过,但这么痛快的、没有跟爹娘告状的,还是第一次。 “你的资源就那么点,不是要用炎火石来提升焚天诀的修为么?” 林清辞看出他的震惊,她微微一笑,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原来他知道啊。 他知道她修行不易,林家家主一脉的资源,大半倾斜到大哥林宸宇身上,剩下的小半被林凤瑶和林景明瓜分,她本就天资不高,又常年缺少资源,这块对她修为大有裨益的灵物,他却还是要掠夺走。 好在,现在的她不需要了。 无论是炎火石,还是弟弟的良心。 她轻轻摇了摇头,没有说什么。 林景明狐疑地看着她,片刻后自以为想明白了,有些得意和明悟,说道:“哼,你知道自己的身份就好,你毕竟是我姐姐,让着我是应该的。” 但很快,他的神色又恢复责怪,语气也抱怨起来:“那你为何要伤了青霜?” 林清辞抬起头,目光平静得像一潭深水,反而让林景明的气势莫名一窒。 她语气冷淡:“一个签了死契、以下犯上的奴才,我依家规处置,何时需要向你请示了?” 林景明被噎住,随即强词夺理道:“我说是就是!你……” “我怎样?” 林清辞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目光有些锐利: “还是说,你迫不及待想让所有人知道,你林家少爷昨日打伤亲姐,导致她昏迷不醒,如今为了个婢女,又要来逞凶?” 林景明瞳孔一缩,气势瞬间矮了半截。 他打伤姐姐这事可大可小,若被他的死对头陈家陈浩知道,他的脸可就丢尽了…… 他色厉内荏地吼道:“你刚刚不是说不计较了么,而且那是意外!” “是不是意外,你心里清楚。”林清辞靠回椅背,语气忽然变得慵懒。 她看到林景明腰间的玉佩,那是他打赌赢来的战利品之一。 她突然想起一件事。 “罢了,为一个婢女,不值得你我姐弟生分。”她话锋一转,“我听说,你跟陈家少爷关于那柄烈焰刀的赌约,快到期了?” 林景明一愣,警惕地看着她:“你怎么知道?” 上一世也有这么一场赌约。 她记得最后是陈浩误打误撞,击中了那只虎妖的命门,赢得了烈焰刀的赌约,而林景明输了面子暴怒无比,回家后寻个由头发泄在她身上。 当时的她因为炎火石之争本就受伤,如此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她的灵体道基都险些崩坏。 想起旧事,林清辞微微一笑,竟显得有些友善:“我怎么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我知道那只赤炎虎的左后腿第三骨节有处旧伤。届时你猛攻此处,它必露破绽,到时候你必能赢下这场赌约。” 林景明的眼睛瞬间亮了,贪婪完全取代了愤怒。他凑近几步,急切地问:“当真?你可别骗我!” “信不信由你。”林清辞垂下眼帘,“只是这个消息我知道,现在你也知道,若是我再听到你半句诋毁我的话……” 她抬眸,眼中寒光一闪。 “这秘密,我就会让陈家的人也恰好知道。” 林景明被那眼神看得一哆嗦,他本想发火,却硬生生忍下来了。他双眼提溜一转,明显想到了什么,随即拍着胸脯,变脸比翻书还快:“姐!你这是哪里话!我们可是亲姐弟!以后谁跟你过不去,就是跟我林景明过不去!” 林景明有自己的小算盘。 他对这个姐姐一向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今也只是暂时低头,忍耐几日罢了。 教这个姐姐做人不重要,烈焰刀才重要,他压过陈浩的风光才最重要! 林清辞看着他鬼祟的目光,神色有些淡。 她自然明白林景明的承诺廉价如草纸,她不在意他的小算盘,她只是静静看着他。 几日光景,说起来寻常,但有时候,就有可能是人生际遇剧变的开端,更有可能,让一个纨绔的贵族少爷跌入深渊。 她下床向外走去,看向林景明说道:“走吧,今日是大姐生辰,你我也该去贺一贺了。” 林景明一怔,随即脱口而出:“可是你现在半残受伤,去了前厅岂不是给大姐找晦气?要知道国师弟子司夜白也在......” 他的话未尽便急忙收住,因为林清辞冷冷看了他一眼,让他心头有些发寒。 他来不及狐疑,这个软弱好欺的二姐为何会有这般恐怖的眼神,便被她的话引走了注意力。 “我的伤不重,再说大姐生辰,不去庆贺,才是真的对不起我们的,姐妹之情。” 她把“姐妹之情”四个字咬得有些重。 话音刚落,林清辞便走了出去,林景明在她身后一边嘟囔一边跟上。 “怎么会呢......昨日我那一掌,按理说她应该是绝对接不下来的,今日怎么就能下床活蹦乱跳的......” 日光微盛,不过午时,林清辞走出房间,目光从天空移至前路,前路有个女人的身影。 女人眼中的怨毒和得意,在看到她完好无损地走出房间后,便全部化为了震惊。 林清辞没有理会青霜的色变,直直从她身边走过。 林景明紧随其后,看到青霜的脸色,神色变得有些不自然。 “青霜啊......她毕竟是我姐姐,你受伤了就快去养着吧,我还有事。” 青霜不可置信地看着他,颤抖道:“少爷,青霜是为了您才受伤的,您怎么能不管我!” 青霜的声音从颤抖转到怨愤的尖叫,她这张还算清秀的脸也随之扭曲。 扭曲,便是难看。 这一切落在林景明的眼中,他的一丝愧疚便瞬间转为不耐烦。 他脸色一沉,便要沉默离开。 青霜依然没有认清现实,还想去抓他的手,却被他啪的一声推开。 这一推,对林景明来说,是对青霜看不清身份和局势的惩罚。 但他忘了,他身为修士又暴虐成性,向来不懂得收力,这一推便让青霜被猛地拍在墙上。 咔嚓几声,几乎是肋骨断了几根。 青霜痛苦倒地,她脸色苍白至极,可这一刻的心痛远胜身躯之痛。 “不过是个贱婢!本少爷愿意帮你出头已是大恩,还敢多言!挑拨本少爷和二姐的亲情,你算什么东西!滚!” 林景明不再理会青霜的痛呼,他连忙跟上已经走远的林清辞,头也不回地大步离开了。 徒留青霜披头散发,瘫在冰冷的墙角。 她满头华贵的簪子,叮叮当当碎落一地,与她此刻的骄傲和妄想一样,一文不值。 第一卷浮生记 第四章 盛宴 林府宴厅。 琉璃盏映照的灯火,空气中浮动的灵植清香,还有酒肴的温热气息,这里是整个林家最热闹的地方。 林清辞到来时,眼前主家、宾客皆是言笑晏晏。 母亲柳氏端坐在最高处的主位上,她身着绛紫色华服,容颜保养得宜,看不出具体年岁,只余一派雍容威仪。 大哥林宸宇端坐于侧,正用宠溺的目光看着林凤瑶。 而在他下首,一名身着月白长袍,气质清冷的青年男子正静静坐着。 此人仿佛和其他人隔绝于两个世界,又或者,他本就尊贵到所有人都需要巴结的程度。 此人正是国师府唯一传人——司夜白。 国师大人是帝国的二把手,身份尊贵至极,地位仅在帝君之下。 如此辉煌的背景,司夜白的低调和清冷,显得他更加贵气。他只需静坐那里,便自成一方天地,将周围的浮华都衬得黯淡了几分。 而她的好大姐,林凤瑶,正坐在司夜白身侧。 今日的林凤瑶,显然是精心打扮过的。 一袭流彩暗花云锦裙,衬得她身段窈窕,发髻上斜插一支赤金点翠步摇,随着她轻言浅笑,步摇轻晃,流光溢彩。 她微微侧身向着司夜白,正低声说着什么,语笑嫣然,眼波流转间,是毫不掩饰的倾慕与娇羞。 司夜白大多时只是静静聆听,偶尔微微颔首,便能让林凤瑶脸上的光彩更盛一分。 眼瞧着林家就要攀上国师府这棵大树,在贵无可贵的荣耀中再进一步,周遭来为林凤瑶庆生的世家夫人小姐,一边犯酸一边奉承着。 “凤瑶小姐不仅天赋出众,才情亦是如此卓绝,与司公子真是璧人一对。”一位夫人笑着说道。 “就是啊,大小姐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堪称玉京第一才女,实在是了不起呢!”另一位夫人对着柳氏谄笑道,随即话锋一转,打趣道:“还好您这两个女儿不是都能名动玉京,不然双姝绝世,我可真是要羡慕死呀!” 这话一出,热闹和睦的场面顿时一僵。 这位夫人言语间的酸意没掩饰好,捧一踩一之意过于明显,周遭她的友人都面露担忧,生怕她惹恼了主母柳氏。 毕竟林家二小姐再籍籍无名,再平庸无才,也是柳氏的亲生女儿,若是惹恼了林家掌权的柳氏,还有一向护短的大少爷林宸宇,亦或是一向姐妹情深的林凤瑶,这位夫人岂不是遭祸? 可筵席只是停顿了一瞬,很快便恢复了和谐。 三位主家神色如常,就像没听到那句夫人的话一般。 聪明的客人彼此对视,瞬间明白柳氏、林宸宇、林凤瑶都没有因为这位夫人的失礼有丝毫不悦。 这份和谐,究竟是为了让大小姐的生辰顺利度过,还是三人完全不在意二小姐的脸面,这......可就说不清了。 那位有些尖酸的夫人此时也反应过来自己说错了话,她脸色不自然地谄笑一声,见无人指责她,反而生出自己说对了的自豪感,为了增加认同感,又连珠炮地吐出几句: “哎呦!我这人嘴笨但也是实心肠,林家飞出个金凤凰,剩下的那个可不就是只麻雀嘛!这二小姐天资不足也就算了,听说昨日还和二少爷起了冲突,你们说说这亲姐弟怎么能为了点灵物就大打出手呢!二少爷年纪小就算了,二小姐怎么也这般不懂事呢,瞧瞧,今日大小姐生辰,她连出现都不出现,枉费大小姐多年疼爱她!” 这段话一出,全场好不容易重新热络的氛围,再次冷了下去。 柳氏威严的端坐主位,平静依旧,不发一言。 司夜白微微蹙眉,似是觉得有些不妥,但他毕竟是外人,不好说什么。 林凤瑶一直得体的笑意也淡了下去,不是为此人侮辱妹妹冒犯了她,而是此人扰了她的主场。 今日是她的生辰,她该是绝对的主角才是。 这位夫人虽然大篇幅地贬低妹妹,也抬高了她,却还是让她的光彩被夺取了分毫,即便只是分毫,她也已十分不悦。 而一旁的林宸宇则是深深皱起了眉,他当然知道这位夫人言语失礼,他更知道家族兄弟姐妹为一体,林清辞受辱便是他受辱。 但他不快的是,林清辞的名声在世家之间如此不堪,必定是她行事做人不检点,待凤谣生辰后,他必要去责骂她一番,让她在外谨言慎行才是。 他漠然想着,清者自清,只要清辞真的改过,日后名声定会好转,他们全家才不至于多个污点。 就在这时,门厅前的女管事——蒲菱突然惊呼一声:“二小姐,您怎么过来了?” 是了。 林清辞早已到了门厅之外,她只是没有出声。 眼看被母亲身边的管事叫破身份,她便从阴影中走了出来。 众人的目光看向这位刚刚被贬低到尘埃中的二小姐,目光各异,有嘲讽,有同情,有幸灾乐祸,还有当面说人坏话的窘迫和尴尬。 不管是什么样的目光,总归是全场的焦点,林清辞成为了全场的焦点。 这个认知,让林凤瑶更加不悦。 林清辞却没有理会这些目光,她不在意焦点、荣耀这些生死之外的小事。 相比于入场去拜见母亲、恭贺长姐,她认为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的目光对上女管事,温柔关心道:“蒲姨,您之前的寒伤可好些了?” 蒲菱的眼神一怔,随即变得有些柔软,看向这位平庸透明的二小姐,语气也多了几分诚挚:“多谢二小姐关心,老毛病了,如今是夏日,不过些许酸痛,算不得什么。” 林清辞点点头,“您是母亲身边最亲近的人,便是我们几个孩子都比不上,您又是从小看着我们长大的,一定要保重身子啊。” 言罢,她轻轻行了一礼,便走了进去。 她走向母亲柳氏,低身行礼,告罪风寒未愈,为免姐姐生辰留下遗憾,特强撑病体,却还是来晚了,实在抱歉。 柳氏慵懒而威严的姿态没有丝毫变化,听着小女儿话中的深意,眼神却锐利了几分。 风寒未愈? 修行者五谷无疾,百病不侵,体魄之强远超凡人,岂会被寻常风寒所伤? 林清辞如此说,虽是谎言,却直接化解了那位夫人姐弟相争的谣传,全了她与林景明的姐友弟恭。 强撑病体还是强撑伤体? 晚到亦是到,到,便是全了她和林凤瑶的姐妹情深。 在场的都是世家大族之人,看明白这两点的人不少,许多夫人的神色都变了。 不过短短两句话,她们便意识到这位二小姐久在深闺,于玉京籍籍无名,原来竟不是个真正的草包! 第一卷浮生记 第五章 夺玉 林清辞的一番告罪,让一众贵族妇女对她变了看法。 能够蕴锋刃于无形,三言两语打消家族丑闻,她岂会是个庸才? 眼看生辰礼的主角彻底翻转,林凤瑶低下头的脸色也彻底黑了。 只是很快,她一抬头又恢复了以往的体面笑意,飘飘然走至林清辞身边,轻轻扶起了她。 “妹妹重病怎么不好好养着,还大老远过来,瞧瞧你这惨白的小脸,真叫姐姐愧疚,要是让妹妹多痛一分,我这生辰不过也罢!” 林凤瑶一脸心疼愧疚地看着林清辞,言语和神情都像极了一个关心妹妹的好姐姐。 可林清辞却并未像她想的那样,立刻回应她,反而是抬眼看着她,许久,不语。 原本想要恭维大小姐姐妹情深的夫人们也卡在原地,想出口的话像是被掐住脖子的母鸡,再难吐出。 林凤瑶眼中闪过一丝诧异和恼羞。 今天林清辞这个废物是怎么了? 先是在门口和蒲菱温柔问候,有什么好问候的,即便她是母亲从玄冰宗带来的心腹,但奴婢就是奴婢,蝼蚁般的人物也要讨好,她这个妹妹真是自降身价,不知所谓! 随后面对自己的温柔问候,她不是应该立刻讨好自己,说些“是妹妹应该的”、“给姐姐添麻烦了”之类的话么! 她都不嫌弃她受伤而来,卑微之躯为她的生辰增添晦气,她怎么还这么不知好歹,连基本的体面都不会做! 就在林凤瑶内心咆哮,表面得体的微笑都快维持不下去的时候,林清辞终于回应了她。 “姐姐言重了,不过些许小伤,只是妹妹空手而来,姐姐不怪罪就是了。” 闻言林凤瑶这才松了一口气,连忙挥手道:“不打紧不打紧的,妹妹快坐下吧。” 也是在这时,林景明终于赶了过来,他先是狐疑地瞥了林清辞一眼,心中疑惑对方的脚步怎会如此快,他只是和青霜纠缠片刻,她就已经到了。 来不及细想,他便和母亲行了礼,来到大姐身边,笑嘻嘻道:“大姐今日生辰,弟弟也是空着手来的,还想沾沾喜气,姐姐赏我点啥呗!” 林凤瑶嗔怪地看了他一眼,调笑道:“好啊你小子,往日来我这里讨要宝贝就算了,今日是姐姐的生辰,你不送礼便罢了,还来讨礼,我看是想讨打吧!” 此言一出,许多夫人都笑弯了眼睛,林宸宇更是为这幅姐弟和睦而嘴角上扬,眼中也是欣慰。 林景明闻言丝毫不怕,厚着脸皮继续道:“嘻嘻,大姐生辰快乐,弟弟没有别的只有满腔的祝福!姐姐你就给我点吧!” 林凤瑶故作无奈,取出一块拳头大小的玄晶铁石,故作嗔态道:“好好好,姐姐真是拿你没办法,这块铁石送你了,拿去融到兵器中,助你修行再上一层楼。” 见是这件宝贝,林景明眼睛都亮了。 这玄晶铁石可以淬炼至兵器中,兵器的硬度和杀伤力都会大幅上升,寻常拇指盖大小的都已是不可多得的宝贝了,更何况这拳头大小的! 在场识货的人很多,林凤瑶送出如此重礼,可见是真心疼爱这个弟弟的,更可见林家四子和睦一体,先前的谣言更是不攻自破。 林景明喜滋滋收下,连忙吐出一串的好听话,逗得林凤瑶忍俊不禁,她无意地和司夜白对视一眼,眼中满是对弟弟无赖的无奈宠溺。 见司夜白回应她的眼神,态度满是认可和赞赏,林凤瑶更是心中激动。 送宝送对了! 只要司夜白赞赏她,那一切都是值得的! 此时场间再次恢复热切的氛围,只有一人独坐安静,似世外人。 林清辞静静品茗,哪怕林凤瑶和林景明就在她面前上演这出姐弟情深的戏码,她也没有抬头一次。 刚刚的散功之事没能成功,她还需再找机会重修《烛煌经》,此法惊天动地,她的小院对其他人来说是可随意进出之地,毫无隐私可言,根本不能考虑。 再者,父亲是元婴境的大修士,母亲更是炼虚境的顶尖高手,在他们眼皮子底下修行,她没有把握瞒过去。 好在......林海秘境即将开启。 世间秘境自成一体,开启时外界之人难以窥探其间隐秘,这倒是个散功重修的绝佳场所。 她静静想着前世秘境中的争吵、污蔑、惩罚,想着那个让她彻底身败名裂的地方,一时有些出神。 但有人不想她这么风轻云淡,有人还记恨着她刚刚的不给面子。 林凤瑶确认司夜白对她的赞赏后,今日的空气都香甜了几分,她得意之际,垂眸瞥见林清辞胸前的玉坠,眼神微微一闪。 她摆起和善的笑意,直接伸手抓住了林清辞胸前的玉坠,满是好奇天真地问道:“妹妹这块暖玉,似乎戴了很多年啊,今日是姐姐的生辰,不如妹妹就把这块小玉送给姐姐吧?” 此言一出,周遭的许多夫人也随之看来,只见那块暖玉色泽温润,白皙透光,是上等的糯冰玉种。 可是......却没有丝毫灵气,显然只是个凡物。 刚刚说错话的那个夫人,小声嘟囔着:“不就是一块凡石么?也没什么特殊之处啊......” “不过一块凡石,二小姐为何会佩戴多年?”有人疑惑问道。 是了。 不过一块凡石,却让前世的林清辞宝贝了一辈子,片刻不曾离身,只因这是幼年时母亲亲手为她戴上的。 那是她觉醒灵根的时候,相比于林宸宇和林凤瑶觉醒灵力的顺利,她的觉醒却坎坷得多。 高烧三日不退,身体虚弱的仿佛随时会死去。 在她最难熬的时候,是母亲抱着她守着她,以精妙高深的寒冰灵力为她降温散热。 三日过后,她灵力觉醒,踏入修行道,母亲便送了她这块暖玉。 “愿我的辞儿无病无灾,此生长乐,今后宸儿和瑶儿都要好生呵护妹妹。” 可以说,这块玉石中蕴藏的是曾经柳氏作为母亲对她全部的爱,还有兄长和姐姐的承诺。 前世在圣烛殿试炼中,那般惨绝人寰的考验,剐肉剔骨的剧痛都不曾让她屈服,便是这块暖玉见证过的爱,在支撑着她。 可是如今,曾经的爱都已消失不见。 林凤瑶伸手,掌心向上,等待着。姿态是那样理所当然,仿佛这已是一件既定的事实。 一道强硬的目光落在她身上,眼中满是对她迟疑不愿割爱的失望,那是大哥林宸宇的目光。 而最知晓此玉意义的母亲——柳氏端起茶杯,轻轻啜饮了一口,未曾言语,仿佛全然,忘了这是她曾经的赠礼。 第一卷浮生记 第六章 送玉 林清辞垂眸不语,此刻却突然笑了。 是啊。 所有人都变了。 母亲的爱会因为她的资质变成失望,最终变成漠视; 兄长的家族和睦论,是要所有人将委屈隐忍下去; 大姐自恃体弱,生来惹人怜惜,不知何时起,竟要妹妹反过来疼惜照看她; 原来,只有她还停留在过去的亲情羁绊中。 只有她,而已。 想到这里,她终于笑了,她的笑容极尽讽刺。 林宸宇、林凤瑶都注意到她怪异的笑容,却明显没有在意。 他们依旧还在施压。 周遭的夫人小姐也因她的不识趣而有些不悦,也都在等她送出这块不值钱的凡石,好继续宾主尽欢。 四面八方不断涌来压力,就在这时,一个略显突兀的声音响起了。 是林景明。 他皱了皱眉,瓮声瓮气地对林凤瑶开口道:“大姐,你首饰盒里的宝贝那么多,干嘛非要二姐这块戴旧了的玉?怪……怪小气的。” 这话声音不高,但在众人安静的等待中显得更为清晰,也格外刺耳。 林清辞抬眼看了他一眼。 林凤瑶则是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 她猛地转头看向林景明,神色扭曲一瞬。 这个一向对她唯命是从的蠢弟弟,为什么要帮林清辞说话! 而且还是在司夜白面前! 一股火辣辣的羞耻感冲上她的脸颊,她得体的笑容都有些维持不住了。 林宸宇见状眉头微蹙,他不赞同地刮了一眼林景明,对方再不敢开口。 他站起身,看向林清辞,目光中带着压力。 “二妹妹,不过是一块普通的玩物,也值得你犹豫?你大姐今日生辰,她往日一向宠爱你,你又何必吝啬?姐妹之间,相互赠与本是佳话,莫要因小失大,伤了和气,让人看了笑话。” 相互赠与? 她林凤瑶自出生以来,何曾赠给过自己任何物件?只有大哥眼盲心瞎,沉醉在自以为是的家和万事兴中无法自拔。 林清辞心中冷笑,面上却不显,她缓缓站起身,没有看林宸宇,也没有看林凤瑶,而是先向主位的柳氏微微一福。 柳氏闭眼假寐着,没什么反应。 然后,她转向林凤瑶,脸上没有丝毫窘迫,反而在众人讶异的目光中,干净利落地解开了颈后的系绳。 动作流畅,没有半分留恋。 她将那块还带着体温的暖玉,放在了林凤瑶摊开的掌心上。 “姐姐既然喜欢,妹妹自当奉上。”她平静道。 有些东西是留不住的。 前世她被林景明重伤,没能出席这次生辰宴,后来却还是被林凤瑶找到机会要走了这块玉。 那次家宴她百般不愿,满眼渴求希望母亲帮她说句话,可母亲沉默依旧,大哥对她的自私多加指责,小弟更是亲自上手,硬生生从她脖子上拽了下来! 今生,她不在乎了。 所以,她亲手把玉递了出去。 人真的是要到放弃时才能看清,说到底这不过是块凡石,不能助修行,不能保心脉,和大哥觉醒天灵根时,全族大摆宴席庆贺三日,林宸宇收礼入库到难以清点相比,此物算什么? 和大姐觉醒双灵根被母亲百般呵护,送上玄冰玉床护体相比,此物又有何用? ...... 林凤瑶感受着掌心的重量和温热,她愣怔了一下。 林清辞,为什么会这么轻松放手? 这块暖玉她不是一向珍视,戴了这么多年从未离身,就这么干脆地给她了? 她有些不悦,没能看到妹妹忍痛割爱的表情。 再看这块毫无用处的破玉,她眼中的嫌弃一闪而过。 林清辞并未错过她的神态变化。 她眼中讥讽的笑意渐深,她有些疑惑,语气甚至近乎天真: “妹妹只是没想到,姐姐如今竟开始喜欢这种......这样灵力微薄的小物件,也能入姐姐的眼。” 林凤瑶愣在原地。 这种? 哪种? 林清辞未尽之语,到底要说什么? 看着对方眼底的讥讽,她好陌生,好不习惯。 最终,这些情绪都变成震惊。 林清辞是在嘲笑她品味低级么? 她是在嘲笑自己连她不要的旧东西当个宝么? 她是个什么低贱的东西,居然敢嘲笑她! 啪! 她神色扭曲,上去一巴掌便扇在了林清辞脸上! “大姐!” “凤瑶!” “住手!” 等到林凤瑶反应过来这是什么场合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林清辞的脸已经红了一片。 可真正丢了大脸的,却是林凤瑶。 林景明有些害怕地后退一步。 林宸宇目光严厉地看着她。 一直静观其变的柳氏,放下了茶杯。 林凤瑶脸色瞬间苍白。 她是玉京有名的才女,她是世家贵族赞许的贵女。 亲手掌掴亲妹,这样的行为何其粗俗! 她握着玉的手猛地收紧,那块暖玉被她瞬间捏碎。 周围那些夫人小姐们带着探究的讥诮目光,让她有些受不了。 她强撑着几乎要碎裂的笑容,想要辩解什么。 可就在这时,母亲发话了。 “辞儿。” 柳氏的声音听不出喜怒,“你姐姐既然喜欢,你让给她,是应当的。但姐妹之间,何须言语带刺?失了分寸。” 林清辞听着话中的威严,只觉夏日里似乎下起了暴雪,她心中暗叹一声,母亲不愧是整个林家修为最高的那座大山。 明明没有任何灵力加持,却还是如一座雪山像她袭来般,让她遍体生寒。 所有人都清楚,真正失了分寸的是谁,但不会有人帮她说一句话。 她没有真的知错,却还是做出低头认错的姿态。 林凤瑶听到母亲似乎站在自己这边,刚想顺着话头再委屈两句,柳氏的目光却已转向了她。 那目光,平静,却更加冰冷。 如果林清辞感受到的恐怖威压是雪山,那么此刻林凤瑶感受到的便是寒冰地狱。 她小脸煞白,被冻得一句话也说不出,甚至体内平稳多年的冰火灵根都因她道心不稳,再度震荡起来,不过片刻,她便因冰火交战而真的重伤。 柳氏俯视全场,以她的修为,自然清楚林凤瑶的身体状况,但她什么也没说。 而自始至终,那位如谪仙般的司夜白,只是静静品茶,未曾言语。 只是在林清辞送玉的过程中,他清冷的目光,曾似有若无地落在林清辞的脸上。 而这一瞬间的目光驻足,却被两个人注意到。 林凤瑶便是其中之一。 她心中顿时警铃大作,只觉林清辞是个想勾引姐夫的贱货! 第一卷浮生记 第七章 惩处 此刻身体的灵力紊乱之痛,都被林凤瑶生生压了下去。 宴席还在继续,但某些和谐已荡然无存。 林凤瑶被自己的小姐妹们围绕着,张芸儿等人待她依然亲密无间,但她却还是如坐针毡,强颜欢笑。 林景明之前被大哥警告过,再不敢发一言。 林宸宇面色沉静,只是偶尔看向林清辞的目光,更加深沉难辨。 林清辞则依旧安静地坐在末位,没人在意她脸上的红肿,她自己也不在意。 这点痛根本微不足道。 她不在乎,她也没走。 因为只是她只要存在,就等同于不停地显示刚刚发生的事。 换句话说,只要她坐在这里,她就能不停打林凤瑶的脸。 所以林凤瑶才越发坐立难安。 就这样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她煎熬了多久,宴席终散。 林宸宇亲自将最后一个,也是最尊贵的司夜白送至厅外,等待厅门缓缓合上,此间便只剩下林家诸人了。 柳氏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的四个孩子。 “凤瑶。”她开口,声音不高,却让林凤瑶心头一凛。 “母亲?” “为了一块成色普通的暖玉,便当众向妹妹索要,有失体统。” “亲手掌掴妹妹,更是失了教养,母亲平日教导你最多,不成想你却如此不堪。” 有失体统...... 失了教养...... 如此不堪...... 柳氏向来惜字如金,平日里极少说话,更极少说这样的重话,这样几个字在林凤瑶耳边炸响,便已让她的脸色惨白如纸。 “母亲,女儿不是故意的,女儿只是一时糊涂……”林凤瑶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哭腔和委屈。 柳氏没有理会她,声音没有起伏,她直接道:“自己去祠堂跪三个时辰。” 林凤瑶浑身一颤,她平日里连擦破点油皮都要难受好久,母亲如此惩罚,对她来说已经极重。 她不敢反驳母亲,却把阴毒的目光转向林清辞。 她不好过,又怎么能容许这个贱人好过! “母亲,那妹妹呢!是她故意让我在外人面前出丑的......” “跪下。” 柳氏一声冷喝,直接打断了她。 林凤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阴毒之色全部消失,再不敢说半句话。 “看来三个时辰,还不足以让你想明白。既如此,那便禁足三日,抄写《女诫》百遍。好好想想,你到底错在何处,若再如此蠢笨,不知收敛,这国师府的婚事,你也不必再想了。” 林凤瑶闻言如遭雷击,瘫软在地,脸上再无半分血色。 禁足抄书是小事,母亲最后那句话,才是真正戳中了她的命门! 柳氏不再看她,目光扫过垂手肃立的林宸宇和有些不安的林景明,最后,落在一旁事不关己的林清辞身上。 她深深看了一眼林清辞,挥了挥手道:“都下去吧。” 林清辞垂下眼眸,与其他两人一起,无声行礼,退出了大厅。 回廊的风带着夜露的凉意,吹在脸上,三人的反应各不相同。 林景明有些心虚地看了林清辞一眼,他刚答应对方要尊重她保护她,转头就看到她被大姐掌掴,他一句话都没敢说。 他不敢看林清辞的眼睛,嘟囔了一句“我去练功了”,便匆匆跑了。 林宸宇在廊下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复杂地看着林清辞。 他开口道:“二妹,今日之事,你受委屈了。” 林清辞抬眼看他,没有说话。 见她没什么反应,他的语气变得有些不悦:“但你要明白,家族和睦,重于一切,今天的事,也只能委屈你。” “母亲掌管家族不易,你大姐性子是急了些,但我们终究是一家人。你既已让出玉,便不该再出言刺激。往后,你当更加谨言慎行,尊重你大姐,更不要再惹母亲不快。” 再次听到上辈子那些陈词滥调,林清辞心中毫无波澜,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但这次,对方似乎有些超出预料。 林宸宇顿了顿,语气变得生硬几分:“另外,今后司夜白再来,你最好还是不要出现了。” 林清辞抬眸,有些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不懂他在说什么。 林宸宇没有解释,只是强硬道:“你今日虽然表现不错,维护了家族名誉,但司夜白身份尊贵,他与你大姐情谊深厚,你......” 他目光扫过林清辞虽然清丽却难掩平庸的模样,他皱眉有些嫌弃道:“须有自知之明,莫要生出不该有的心思,我可不想他日闹出我林家两女争一夫的丑事,你明白轻重的。” 是了。 刚刚注意到司夜白眼神的另一个人,便是林宸宇了。 按理说,男子多看女子两眼,若被女子勾了魂去,该去指责那男子好色无礼,可林宸宇却只会让林清辞避嫌。 林清辞隐约猜到了缘由,她不想和这个脑子有问题的大哥解释,于是微微颔首,语气淡漠:“大哥教诲的是,清辞记下了。” 说完,她不再停留,转身沿着回廊,向着自己那偏僻冷清的小院走去。 月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 颈间空落落的,夜风毫无阻碍地钻入衣领,带来一丝凉意。 但她并不觉得冷。 那块玉,连同它承载的前世所有的软弱、乞求、痛苦,终于被她亲手剥离、舍弃。 今日,她失去的,不过是一段腐朽的过去。 而林凤瑶失去的,才刚刚开始。 她似乎很难接受今日受到的惩罚。 但她应该接受的,更应该珍惜。 因为这或许是她今后损失最少的一次。 至于大哥……他不在她的必杀名单上,暂时不理会便是。 林清辞的嘴角,在清冷的月光下,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 盛宴之后,林府表面恢复了往日的宁静。 林清辞看得很明白,林凤瑶虽说被禁足,但林海秘境开启在即,林凤瑶作为林家后辈的女子第一人,她必定要去参加。 林凤瑶是多么睚眦必报的人,林清辞也很清楚,所以秘境之行,她必定会遭到报复。 想必此刻在祠堂煎熬的林凤瑶,应该很期待林海的开启了。 但这不是坏事。 因为最期待秘境开启的人,从来不是林凤瑶,而是林清辞。 林清辞每日守礼去拜见母亲,任谁都挑不出她的错来。 只是每每拜见,她都会和管事蒲菱聊上两句。 家长里短,天南海北,二人的谈话越发自在融洽。 知晓对方旧伤不愈,她还特地调制膏药送之。 她暂时放弃散功重修的想法,只偏居一隅安心养伤,静静等待时机到来。 然而近期林景明却总来叨扰。 自从那日他在宴席过后,他一开始还觉得心虚,可慢慢地,这份心虚就变了。 以前他可从没有帮林清辞做过任何事,宴席上虽然只是出言帮了一次,但也是帮。 既然帮了,那二姐就该感激他才对。 他越想越是这个理。 再者,他总觉得二姐和以前不一样了,那张熟悉的面孔下,隐藏着他看不透的力量。 但既然是力量,就该为他所用才是。 林清辞能知晓虎妖的弱点,那她还知不知道什么别的秘密? 一些,能够让他在陈、王、李三家纨绔面前风光起来的秘密。 这所以日,他又鬼使神差地溜到林清辞的小院。 第一卷浮生记 第八章 埋雷 他喊了声“二姐”,随即挠挠头,脸上堆着友善的笑容。 和陈家的赌约在即,他虽然知晓了虎妖的致命弱点,胜算多了几分,但要和虎妖斗一场,还是有些风险。 他还想要些别的。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不费力气,就狠狠打陈浩的脸? 他看着林清辞,讨好道:“陈浩那家伙,最近又在外面大放厥词,说我们林家子弟根本不配位列四大家族,他说他的烈焰刀法十分了得,赌约之战定要让我颜面扫地,二姐姐,你看这......” 陈王李林四家,便是帝国四大守护家族,四族不事劳作、不参军事,数千年来于帝国几乎没有任何贡献。 但这四大家族却是帝国第一流的贵族,世代受帝国万民供养。 陈浩,陈家族长陈天雄的幼子,玉京城的纨绔头子,吃喝嫖赌无一不精。 或许是混账的领域高度重合,他与林景明素来不和。 两人谁也不服谁,日子久了摩擦越发激烈。 直到近日,陈浩以家传的灵器烈焰刀为赌注,看谁能解决虎妖,谁便是玉京城所有贵族少爷的老大。 谁若输了,便要爬过玉京的十里主街,高声大喊自己是废物,此为关系到脸面的人生大赌,二人高度重视。 然大赌之余,还有无数小赌。 林景明虽然天赋异禀,但陈浩亦是天级火灵根,火克冰,所有武斗他都被压得死死的。 林清辞正坐在窗边,慢条斯理地翻着一本泛黄的《林海杂记》,闻言眼皮都未抬一下,只淡淡道:“我不是把赌约的关窍都告诉你了么?” 林景明咧嘴一笑,他搓搓手,道:“二姐,那毕竟是二阶的妖兽,要是真动手,我怕伤到自己......你看看有没有别的?” 林清辞的手微微一顿,她脸上闪过一丝讥讽。 别的? 想占尽好处,还不想付出任何代价,世上哪有这么好的事呢? 她淡淡道:“陈家的烈焰刀法虽刚猛霸道,但并不是没有缺陷,其中最重要的两招入门式,各有问题,‘炎阳初动’一式,气走手少阳三焦经,发力过猛则腋下三寸易有凝滞。另外,‘星火燎原’变招时,重心惯于偏右,左肋空门易显。” 她的声音平静无波,像是在随意说起家常。 林景明先是一愣,随即猛地反应过来,眼睛都亮了起来! “妙啊!二姐!” 不过片刻,他的脑海中就已经形成数种阴损的应对之法,更是很快知道该如何借此让陈浩当众出丑。 他兴奋地一拍大腿,看向林清辞的目光充满了欣赏,“就知道二姐你有办法!” 看着林景明火急火燎离开的背影,林清辞内心没有一丝波澜。 她的指点全部是基于前世对四族的了解,前世她入金丹境时,听闻陈家闹出一桩丑闻,虽然极速被压下,但她还是有所耳闻。 陈浩......也不是什么好东西,算计他,她心里没有丝毫愧疚感。 飞得越高,摔得才越惨。 我的好弟弟,你可别让姐姐失望。 ...... 接下来几日,就如林清辞所想,玉京城几家著名的赌坊和酒楼,接连上演了类似的好戏。 陈浩如往常般在酒楼炫耀其新悟的刀法精义,林景明恰好路过。 他故作惊讶,又故作高深地点出几处刀法的破绽,引得周围人窃窃私语。 陈浩脸色铁青,却又无法当场反驳,憋屈不已。 林景明见对方真的憋屈难辨,兴奋至极。 他一开始的指点还算含蓄,后来便越发直接,几乎是追着陈浩羞辱。 陈浩在坊市与人切磋,胜了几场,正洋洋得意,林景明又像鬼一样缠上来,他利用林清辞指出的弱点,轻而易举道破了陈浩自认完美的一招,虽未伤他,却让他在众目睽睽之下颜面尽失。 林景明于口角争锋上连胜数场,愈发春风得意,往林清辞小院跑得也越发勤快,言语间虽依旧带着亲热,却掩盖不了索取的本质。 “二姐,还有什么好点子?” “陈浩现在见了我跑得比狗还快,太痛快了!” “对了姐,那王家小子的身法,有没有什么说道?” “......” 林清辞依旧淡然,仿佛看不见他眼中的急切功利。 但她也没藏着掖着,其他世家子弟功法的弱点,她都缓缓告知。 如同投喂一只贪婪的猎犬,悄悄养大他的胃口。 林景明过去十几年的风光加起来都不如这几天,在林清辞的指导下,他利用那些世家子弟气急败坏下的不理智,设下圈套,顺势赢了不少彩头和赌注,还收获了几件颇为不错的灵材和丹药,可谓名利双收。 看着屡屡被他打脸的陈浩还有对方的狗腿子们,他越发得意。 但人得意久了,就难免忘形,他在言辞上多次点出陈浩功法的漏洞,却从未真的动手一战。 次数多了,陈浩等人也反应过来了。 “林景明,你说那么多,有本事手上功夫指点指点我们啊!” “对啊,林家二少难不成只是嘴上功夫了得?” “哈哈哈,说得天花乱坠,我看也不一定是他真有本事,说不得是林家大少背后指点呢!” “就是!林景明废物这么多年,怎么可能突然开窍一鸣惊人,我才不信!” 陈浩等人一番嘲讽过后,林景明脸色铁青。 因为他们说的是对的。 但为了面子,他绝不可能承认! 几番激将后,他再不管自身属性被对方克制,真的动手要指教陈浩。 他想的很美。 林清辞把烈焰刀法的漏洞都告诉他了,难不成他还做不到抓住漏洞暴打陈浩么? 哼,今天他就要让这几个废物看看,他林家二少不是草包!更不是需要林宸宇施舍的废物! 林景明的想法很美好,但现实很残酷。 那日一战,冰凌火花四溅,不过片刻,他便被陈浩按在地上锤。 真实战斗中的战机转瞬即逝,烈焰刀法的漏洞即便再明显,他再了解,却没有抓住战机的能力。 于是和过往的每一次约战一样,他再次惨败。 而且因为陈浩心里憋着数日的火气,这次下手十分狠辣。 林景明近乎被暴打了一个时辰。 等众人散去之时,天都要黑了。 林景明被打得鼻青脸肿,筋骨断裂,躺在地上犹如一滩烂泥。 陈浩等人扬眉吐气,啐了一口便扬长而去,等林景明被担架抬回家的时候,管事蒲菱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找府医医治。 少年纨绔下手不知轻重,林景明是真的被重伤。 他疼得哭爹喊娘,但父亲林擎岳从来不问家事,母亲柳如霜向来不在意这些小事。 一向疼爱他的林凤瑶还在禁足,连他受伤的消息都不知道。 所以,最后来的是一向友善的大哥。 但林宸宇却不是来表达自己的友善的。 他一来,就冷淡的打断上药的府医,让他出去,随即便是劈头盖脸的一顿骂。 “蠢货!竟被人打成这样,真是丢尽了我林家的脸!” 他脸上写满了失望,“我林宸宇正人君子,怎么会有你这样愚蠢的弟弟?” 林景明疼得直抽抽,一开始看到大哥冰冷的眉眼,他还有些畏惧,但听着对方毫不关心自己的伤势,只有责骂,他也忍不住恼怒起来。 只听砰砰几声,他把床边所有物件横扫落地,尖叫怒吼道:“是!我是废物!我是没用!我倒了八辈子血霉,才会有你这样没人味的大哥!” 第一卷浮生记 第九章 解禁 话音刚落,林宸宇的目光又冰冷数分,见状,林景明瞬间就后悔了。 “大哥,我错了......我只是一时得意,忘了......” “哼!” 一声冷哼打断了林景明的辩解,甚至其间夹杂的暴烈火意直接落在了他脆弱的道心上。 林景明一声闷响,双眼紧闭,只觉更是痛苦。 林宸宇没听他的辩解,转身便走了,全然没注意到弟弟眼中拼命压抑的怨毒。 林宸宇刚刚走到小院,便见府医旁的一道清丽身影,她正在询问府医林景明的伤势如何。 是林清辞。 见大哥出来,林清辞微微低身行礼。 林宸宇见到二妹,冰寒的眉眼才舒展开来,“是二妹啊,你来看望小弟伤势么?” 林清辞点点头。 他轻叹一声,“你去吧,他现在真是不争气,跟人乱来竟把自己作成这样!” “大哥莫要苛责,景明还小,做事难免不稳妥。” 看到二妹为小弟说话,林宸宇的眉眼柔和了些,“虽然如此,但他丢了脸,却是不得不罚。” 林清辞闻言,略带担忧道:“此事若让母亲知晓,景明怕是要被严惩,还望大哥帮忙求情。不过说起来......四族共同执掌的林海秘境即将开启,到时候他们三家遇着景明,怕是会故意宣扬,到时候我们还是要丢脸的。” 林宸宇严肃点点头,略加思索便下了决定,“那便这样处理吧,此次十年一启的林海秘境,二弟就不要去了。” 林清辞点点头,表示认同,随即告别大哥,转身便把这个决定告诉了林景明。 没有铺垫,没有含蓄委婉的前奏。 只是直接的、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 于是本就对大哥心怀怨念的林景明瞬间心头起火,满脸的不可置信。 “二姐,怎么会这样!大哥他凭什么剥夺我进入秘境的资格!” “这已是我为你求情的结果,大哥......也是为了家族着想。” “狗屁!二姐,只有你这个蠢东西才会信他那套家族和谐论,我呸!他要的哪里是什么全族同心,他不过是确信自己是下一任的林家家主,林氏族长!所以才不允许我们给他造成一丝一毫的污名!” “哈哈哈......这个家里什么都是假的!我被打成这样,父亲不闻不问,母亲还要降下惩罚!凭什么!凭什么他林宸宇生来就什么都有,难道只是因为他是火系天灵根么!我不服!我不服!” 林景明疯狂咆哮着,好不容易止血的伤口再度渗出血污。 林清辞看着这一幕,没有提醒,也没有阻止。她垂眸不语,内心平静一片。 此刻他被重伤,而她之前被他造成的伤势已然恢复,一人伤好,一人始痛。 她知道林景明在身心皆受重创后,会说出些大逆不道的话。 甚至造成这个局面的就是她本人,所以她完全不在意林景明言语间夹杂的对她的辱骂。 她更知道,林景明内心最深处对林宸宇的嫉妒。 同为林家嫡子,他却没有任何接任族长的资格,一丁点机会都没有。 因为他觉醒的是传承自母亲的冰灵根,就算这灵根品阶已至天级,在这火道为尊的林家,亦或是陈、王、李任何一家,从一出生,他都被排除在权力核心之外。 只因他生来便是冰灵根,生来就无法修行林家家传的《赤阳焚天诀》。 讽刺的是,就连林清辞这位资质平庸的二姐,都是火灵根,都比他更有资格。 所以他混账无度,所以他暴虐贪婪,说到底,是因为无人真正在意他。 虽然他表面上对林宸宇恭恭敬敬,但内心深处的嫉妒却像毒蛇一样一直缠绕着他。 十几年过去,这条毒蛇早已长成巨蟒,只需要一次小小的冲突,就可以被引出来。 林清辞做的便是这道引子,多年来被境界实力压制的、被家族长幼尊卑压制的,那些不平的疯狂的怨念,一旦被引出,便如业火燎原,再难收回了...... 林清辞静静欣赏着他的愤怒和痛苦,没有安慰,也没有让外面急着上药的府医进来,只任凭林景明怒火攻心,伤势再重三分。 她的好弟弟啊......污言秽语虽然可以疏解愤怒,可是言语是最没用的东西。 你以为你的痛苦到此便结束了么? 才刚刚开始罢了。 ...... 就在林景明养伤之时,林凤瑶的禁足之期已满,她被放了出来。 她被婢女春桃搀扶着从祠堂出来,漠然听着春桃说着这几日家中发生的事,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你说什么?景明被陈浩打伤?林海秘境都不被允许前往了?” 林凤瑶有些难以置信,在她眼中,林景明虽然混账,但他所能为之事,所能造成的破坏,都在她的掌控之中,所以她从不干涉弟弟在外欺男霸女的恶行。 反正她都能为他兜底,也是因此,林景明对她一向亲厚。 但现在这两件事都出乎了她的意料,她很意外。 原本打算解了禁足第一时间,就去警告林清辞那个贱人的计划,也暂时搁置了。 她梳洗打扮,去除了被罚的晦气,掩去脸上的憔悴,又恢复成那个高贵温婉的林家大小姐,她来到了林景明的小院。 “二弟,你怎么样了?大姐给你带了些许疗伤好药,你好好用着,这次受伤可得好好养一段时间了。”看着躺在床上难以挪动的林景明,林凤瑶难掩心疼。 可是往日看见这些好物便两眼放光,满嘴讨好的林景明,此刻却是冰冷一片。 他现在不需要这些锦上添花的玩意了。 他声音冷漠,直接问道:“大姐来,可是来为弟弟抱不平的?” 林凤瑶闻言眼神一闪。 这个问题有些难办。 要为林景明抱不平,就要对上林宸宇,她虽然在母亲那里有几分体面,对上林宸宇却没什么信心。 他们这位大哥向来死守规矩,若是在他下决定之前,她还敢劝说几句,此事已成定论,更是已经宣扬出去,还怎么可能被她说动? 她柔声劝道:“小弟还是安心养伤吧,那林海秘境诸多凶险,不去也不见得是坏事呢。” 林景明冷冷一笑,嘴角满是嘲讽,这样的神情是林凤瑶从未见过的,她有些慌乱。 怎么禁足三日,家里的人和事就大大不同了? “大姐,我看你是根本没勇气和大哥争吧?” “也是,你不过是冰火双灵根,论起来连我都不如,又有什么资格和大哥斗?” 似是想起当初帮他求情的林清辞,他看林凤瑶的目光更加厌恶,“便是二姐还知道帮我减些责罚,你还不如她呢!”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章 引雷 林凤瑶被骂得忍不住颤抖,一时都有些被骂懵了,她满眼的不可置信。 她可以接受林景明说她不如林宸宇,却不能在这个时候,听见有人说她不如林清辞! 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一向疼爱的亲弟弟! “好啊,从小到大,你收了我多少好东西,如今只为了这么一件小事,便浑都忘了!我疼爱多年的好弟弟,原是个彻头彻尾的白眼狼!” 指着林景明的林凤瑶,被气得浑身发抖。 林景明却毫不在意她的辱骂,只讥讽一笑,满脸无赖道:“那些都是大姐心甘情愿送给弟弟的,怎么还能盼着弟弟感恩呢?” 他眯起眼睛,笑着说道:“弟弟愿意收下,愿意成全你好姐姐的名声,姐姐难道不该感谢弟弟么?” 林凤瑶气极,她拂袖离去,再不多言一句。 林景明见状,嘴角的讽刺更甚,闭眼休息之际,还有一句话回荡在房间中。 “真以为我看不出来么,说我白眼狼,你又是个什么好货色么......” ...... 被羞辱一顿离开的林凤瑶,是绝计不会让这怒火憋在心中的。 她是一定要发泄出来的,于是她来到了林清辞的小院前。 听着院中林清辞和婢女的对话,她准备踹门的脚一时顿住。 一道略带担忧的声音响起。 “二小姐,您这次受伤拖得久了些,身子才刚好,还需将养,若是有些滋养筋骨的灵药便好了。” 另一道平静无波的声音应之, “灵药难得,府中资源自有定例,没关系,我慢慢养着就是了。听说大哥前日得的那瓶赤髓液倒是极好,据说是父亲特意为他寻来的,药性温和却效力强劲,金丹修士可以此淬炼筋骨,听说只用上一两次,便能让经脉通达,灵力运转顺畅,对稳固境界、冲击瓶颈大有裨益……” “二小姐所言极是,但您只知其一不知其二。” “哦?” “那赤髓液虽然珍贵异常,对金丹修士大有裨益,但真说谁用最合适,还得是凝真境的修士。” “哦?这是为何?” “此物淬炼筋骨还在其次,夯实根基才是核心用处,若是受伤之际使用此物,则可在修复伤势的同时,强化道基经脉。传闻千年前王氏一族便有小辈得此宝物,便故意受伤,只为让赤髓液功效最大化。” “竟还有此事?王氏对修道一事还真是执着啊......” “唉,可惜此物是大少爷之物,不然给二小姐用,也是极为合适的。” “无妨,族中一切资源都该倾斜于大哥,既是大哥之物,我又岂会妄想。” 这道声音语气平淡,没有丝毫羡慕或觊觎之意。 然而,这些话听在林凤瑶耳中,却瞬间掀起了惊涛骇浪! 赤髓液?父亲竟给了大哥如此珍贵的灵药,她竟全然不知! 药性温和,效力强劲,适合年轻修士,淬炼筋骨,夯实根基,稳固境界,冲击瓶颈…… 这些词汇一个个连起来,如同魔咒,在她脑海里盘旋。 她卡在金丹境三重已有段时日,冰火灵根的平衡难以掌控,的确需要重宝相助。 但就算能得此物助力,她也很难精进。 再说,她对修行之苦一向逃避,只醉心营造才女人设而已。 那么她的激动从何而来? 此物若能夺来给林景明,助他修复伤势,甚至再进一步呢? 想起她生辰宴上,林景明对林清辞莫名其妙的维护,还有春桃刚刚所说,在她禁闭时,景明与林清辞的来往频繁…… 一股无名火夹杂着强烈的占有欲和危机感,瞬间让她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 她甚至都不打算进去警告林清辞,不该动心思在司夜白身上。 毕竟,她对这段感情还算自信,她和司夜白的恋情多年,未见丝毫破裂之势。 但她却是刚刚和弟弟经历了一次决裂。 就像林清辞了解林景明的嫉妒和不甘一样,林凤瑶则是十分懂得他的贪婪和无情。 有奶就是娘,这便是林景明最真实的写照。 所以,当下修复姐弟关系才是关键。 就算林景明是个永远不能继承家族的编外人员,也必须被她牢牢掌握在手中,林清辞,没有资格沾染分毫! 在占有欲上,林景明和林凤瑶这对姐弟,可以说有异曲同工之处。 就在林凤瑶悄无声息的来,又志得意满的离开后,小院的门开了,林清辞恭敬送走了刚刚对话的人。 是了。 林凤瑶还不知道青霜之事,林清辞的小院中早已没了婢女。 那么刚刚她是在和谁对话? 又是谁,有资格让她恭敬送别? 送走客人的林清辞向外多走了两步,来到了林凤瑶刚刚久久偷听的位置。 闻到那熟悉的令人作呕的甜腻香气,确认来人在此处久久矗立,林清辞嘴角勾起微笑,转身,关门。 ...... 夜色渐深,林府各院灯火次第熄灭。 唯有林宸宇所居的炎阳居依旧亮如白昼。 他刚结束晚课,正准备取出父亲赐下的那瓶赤髓液,借助其温和而磅礴的药力,淬炼今日修行时略感滞涩的几处经脉。 然而,当他打开那个以玄铁加固、刻有禁制的玉匣时,里面已是空空如也。 林宸宇脸上的平静瞬间凝固。 他周身内敛的火灵力不受控制地溢出一丝,空气中顿时弥漫开一股焦灼的气息。 “赤,髓,液……” 他低声念出这三个字,眼神变得十分危险。 这个家里,居然有人敢偷盗他的东西? 如此冒犯他少族长的威严,他简直要被气笑了。 仆从被他喊了过来,今日来过的人,谁人鬼鬼祟祟,一查便知。 “林凤瑶?” 他有些意外。 她一个冰火灵根,要赤髓液做什么? 林宸宇微微皱眉,但原因于他并不重要,林凤瑶冒犯他,是事实。 “好啊......林凤瑶,你现在都有胆子动我的东西了,真以为有母亲宠着你,就敢得罪我了么?” 一阵赤炎拖影在黑夜中闪过,林宸宇的身影已消失不见。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一章 吞服 另一边,林景明充斥着药味的小院中。 林凤瑶去而复返,这一次,她脸上不再是之前的委屈与愤怒,她东张西望,脚步极快,竟显得有些紧张。 躺在床上的林景明见是她来,半裸的身体一动不动,面色慵懒而无赖,全然没有顾忌。 林凤瑶没有计较,反而是屏退左右,甚至亲自关紧了房门。 林景明有些疑惑,冷漠问道:“大姐这是要做什么?” 林凤瑶没说话,只是从袖袍中小心翼翼地取出一个玉瓶。 那玉瓶通体莹白,但瓶身却隐隐有赤色流光转动。 林凤瑶将瓶塞拔下,一股炽热而醇厚的灵气缓缓流淌,很快便驱散了满室的药味阴霾,连空气都变得温暖干燥。 “这……这是……” 林景明猛地睁大了眼睛,他虽不学无术,但对宝物的感知却敏锐至极。 这样精纯浩大的灵力,绝非寻常丹药所能拥有,这绝对是件宝贝! 林凤瑶压下心中的忐忑,将玉瓶递到他面前,语气带着一丝邀功的娇嗔:“这是父亲特意为大哥寻来的赤髓液,是疗伤圣药!好弟弟,你可别再说姐姐我不敢为了你和大哥争,为了你,姐姐什么都敢做的。” 她有些无奈委屈道:“姐姐知道你心里怨我,可我心里始终是记挂着你的。有了此物,莫说你这身伤势顷刻可愈,便是道基也能借此夯实,修为更上一层楼也未可知啊。” 林景明有些狐疑,“可这明显是火道灵物,我......真的可以用么?” 林凤瑶毫不犹豫道:“当然,这是上等灵药,任何属性的灵根都可以吸收,姐姐我可是好不容易给你弄来的,自己都舍不得用,就给你拿过来了,难不成姐姐还能害了你不成?” 林景明闻言这才放心下来,他脸上的冷漠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了。 他一把夺过玉瓶攥在手里,感受着那磅礴的暖意透过瓶身传入掌心,他激动的脸上的横肉都颤动起来。 他抬头看向林凤瑶,眼中的冷漠早已被狂喜取代。 “大姐!我的好姐姐!我就知道!这家里只有你是真心疼我的!” 林凤瑶见状冷哼一声,酸溜溜道:“不敢当,我跟你二姐可是差远了呢。” 林景明眼珠一转,瞬间便知道她想听什么,立刻谄媚道:“跟大姐对弟弟的好比起来,二姐那点小恩小惠算个屁!她给你提鞋都不配!不过是指点几句无关痛痒的弱点,就想让我感恩戴德?呸!只有大姐你,才能为我弄来这等真正的天地灵物!” 这一连串的马屁,精准地拍在了林凤瑶的痒处。 她嘴角的弧度压都压不住。 连日来的憋闷和方才偷药时的惊惧,似乎都值得了。 她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容,带着一丝宠溺和得意:“你知道姐姐的苦心就好。快,趁大哥还没发现,快快外服吧。” 林景明兴奋地点头,看着近在咫尺的赤髓液,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等他伤好了,修为突破了,定要那陈浩百倍偿还! 还有林宸宇,凭什么好东西都是他的! 只要想到这是从林宸宇那里抢下来的肉,他就激动得恨不得直接吞下去! 他不再犹豫,就打算将这灵力粘稠如浆的赤髓液,尽数涂抹全身! “两个胆大包天的蠢货!居然敢偷盗我的东西,给我放下!” 就在此时,房门被一股巨力轰然撞开! 木屑纷飞中,林宸宇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他脸色阴沉。 一入门,看到林景明手中握着的玉瓶,他的脸色变得更加阴沉。 “大……大哥……” 林凤瑶双腿一软,她抖若筛糠,几乎要瘫倒在地。 她没想到大哥会来得这么快,时机会卡得这么死。 她原本都算好了的,只要林景明已经用掉赤髓液,那盗药的主要责任自然归他。 毕竟好处让他拿了,而她只是一个心疼弟弟无知的姐姐。 但偏偏,林景明还没用药,林宸宇就到了。 林凤瑶心惊不已,只怕大哥夺回灵药,转头就要责罚她。 她才从祠堂出来,正准备和司夜白共赴林海秘境,让一众贵族小姐见证她二人神仙眷侣的相伴身影,这可是她扬眉吐气,确立玉京第一贵女身份的重要场合! 若是因林景明之错牵连她...... 不得不说,林凤瑶此时心头升起一丝淡淡的悔意。 悔意一生,随即转为怨念——若非林清辞和婢女青霜提及此事,她又岂会脑子一热,行事失了章法? 所以都怪林清辞那个贱人! ...... 场间,林宸宇的目光如同两道冰冷的烙铁,先是在林凤瑶脸上狠狠一烫,让她遍体生寒,随即死死盯住林景明,声音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林景明!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偷用我的赤髓液!此物药性霸烈,需以寒玉髓稀释,辅以特定心法引导,浸泡周身七十二大穴,方能在淬炼筋骨的同时不伤经络!你竟敢盗用?你想死吗!” 最后一句,已是蕴含了金丹修士的威压,震得整个房间嗡嗡作响。 林景明被这突如其来的怒吼和威压震得一愣。 他难得看到林宸宇如此暴怒、如此失态的模样,不知怎的,他竟觉得有些快意。 只能说压迫之下必有反抗,此刻手握灵药的林景明非但没有被吓得瑟瑟发抖,反而在心中生出极大的兴奋。 他等不及了,到他手里的宝贝自然就是他的!就算是大哥也抢不走! 他毫不犹豫,在二人震惊的目光下,直接把赤髓液尽数吞入口中! “住口!” “不可!” 两声带着尖叫和惊惧的喝声骤然响起,却没能阻止林景明。 林景明擦了擦嘴角残余的赤髓液,看着眼前因震惊而面容扭曲的林宸宇,心头快意更甚。 他想的很简单,药液涂抹都可以修复伤势,夯实道基,要是内服岂不是效果更好? 此刻药液入腹,带来的暖洋洋的感觉,更是让他无比确信自己的智慧远在大哥之上。 “大哥何必危言耸听,不过一瓶药液,你舍不得就直说!什么霸烈不霸烈,我看你就是见不得我好!这赤髓液我已经吃了,你能奈我何?”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二章 爆雷 林景明感受着腹中那股越来越强的热流,只觉得通体舒泰。 如他所想,他的伤势在迅速痊愈,筋骨深处的疼痛也在迅速消退。 感受着身体传来的信号,他不屑地看了一眼林宸宇,眉飞色舞、手舞足蹈地叫道: “等我伤势痊愈,灵力大进,我就去求母亲!林海秘境我也要去!大哥你也别想拦我!这个家还轮不到你来做主,到时候我要弄死陈浩!看谁还敢说我!哈哈哈!” 林凤瑶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一个字也不敢说。 林宸宇看着状若癫狂的弟弟,一时竟不知该对他的愚蠢说些什么。 他青筋暴起,深呼一口气,厉声喝道:“蠢材!你生来便是天级冰灵根,体内灵力本质至寒,这赤髓液是至阳至刚之火系圣药,水火相克,冰火更是难容!你直接吞服,无异于引天火入冰海,你的丹田和经脉根本承受不住……” 此言一出,林凤瑶脸色大变! 而林宸宇的话还未说完,异变陡生! 林景明脸上猖狂的笑容猛地僵住。 那原本令他无比舒适的暖流,经过这段对话的时间,犹如百川汇海,终于抵达了丹田。 而也是这个瞬间! 所有的温热都变成了足以焚尽一切的烈焰! “呃啊啊啊!” 一声不似人声的凄厉惨叫,从林景明的喉咙深处爆发出来! 仿佛熔浆流入冰面,缓慢地、一寸一寸崩裂了原本坚固的冰层,一寸一寸深入到灵根的深处、修行的根本。 浅蓝被赤红吞没,深蓝被赤红覆盖,瞬间便爆发了反抗! 轰!!! 一股混乱不堪、一半赤红一半冰蓝的灵力乱流,猛地从林景明体内爆发出来,床榻上的帷幔瞬间被撕成碎片,旁边的桌椅也被巨力掀飞! “好……好痛!我的肚子!我的丹田!我的灵根!” 林景明双手死死地抠住自己的小腹,身体蜷缩成一团,如同被扔进油锅的活虾,在床上疯狂地翻滚、抽搐。 他的脸扭曲到了极致,青筋暴起,眼球外凸,身上的肥肉晃得如同水面荡起的波纹。 但,肉体的痛苦只是表象,更只是开始。 他的皮肤之下有什么东西在剧烈凸起,一红一蓝,在他皮下凸出一个令人恐惧的弧度,好像两条巨蛇在疯狂搏斗,随时可能把他胀破! 左边身体,赤红色的火线如同蛛网般蔓延,所过之处皮肤变得通红滚烫,甚至发出了皮肉被灼烧的“嗤嗤”声,冒出缕缕青烟; 而右边身体,深蓝色的冰线急速游走,皮肤瞬间覆盖上层层白霜,寒气四溢,连空气中的水分都被冻结成冰晶簌簌落下。 “冷……好冷!不……热!烧起来了!救我!大哥!大姐!救我啊!”林景明的惨叫一声高过一声。 “弟弟!”林凤瑶被这骇人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就想冲过去。 “别碰他!” 林宸宇一把将她狠狠拽了回来,脸色凝重无比,眼中首次露出了真正的惊悸。 在场他的境界最高,他看得分明,此刻林景明的经脉正在被寸寸撕裂,两股力量已经完全失控,若在此时林凤瑶出手干预,寒冰之气的注入只会让事情更严重! “啊——” 林景明的惨叫戛然而止。 一种如同破风箱般的嗬嗬声,开始响起,声音微弱,却让林凤瑶毛骨悚然。 林景明猛地张开嘴,不为求救,他已经没什么能救的了,他喷出一口混杂着冰碴与火焰的血沫。 那血沫落在地上,一边滋滋作响地燃烧,一边又迅速凝结成红色的冰晶。 他周身的灵力波动,如同决堤的洪水,开始疯狂地宣泄、跌落。 凝真境二重...... 凝真境一重...... 启灵境九重...... 启灵境五重...... 启灵境一重...... 林宸宇脸色大变,林景明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堕境! 他皮肤上交替出现的红蓝异象开始减弱,他身体的剧痛也开始缓和。 但这一切却并非是在好转,而是因为他体内的本源灵力正在湮灭! 任何修士看到赖以生存的灵力底蕴一点点消散,都不免会心惊肉跳,林宸宇也不例外,但他已无力改写结局。 不知过了多久,林景明的气息像泄了气的皮球,终于彻底干瘪。 也是在这一刻,所有红蓝异象同时消失,林景明的身体不再暴动,也不再有任何灵力的气息。 一片死寂。 “我的……我的灵力呢?” 林景明瘫在破碎的床榻上,眼神空洞地望着屋顶,他有些茫然。 身体里面,变得空荡荡的。 他感觉到一种虚弱和冰冷。 很陌生,很遥远。 那是真正的,属于凡人的冰冷。 他将不再百病不侵,他将不再有成百上千年的寿命。 他不再感到灼烧,也不再感到冰寒,因为承载这些感觉的灵力根基,已经彻底崩溃。 房间里,那磅礴而混乱的灵力波动彻底消失了。 赤髓液已经挥发得一干二净,仿佛从没出现过。 混合着焦糊、血腥和药味的怪异气息,还在。 林凤瑶瘫坐在地上,双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她看着床上那个如同被玩坏后丢弃的人偶一样的弟弟,大脑一片空白。 完了。 全完了。 林宸宇站在原地,挺拔的身躯似乎也僵硬了。 即便是心硬如铁的他,此刻也不免感到一阵寒意。 今夜的事,势必要惊动父亲母亲了。 赤髓液是他的,他难辞其咎。 但偷盗赤髓液,导致小弟被废的罪魁祸首,却另有其人。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如刀,割在林凤瑶惨无人色的脸上。 “林、凤、瑶。” 他一字一顿,每一个字都蕴含着风暴,“看看你干的好事。” 而此刻,另一边,夜色浓稠如墨。 相比于林景明院中的死寂,此处倒是新生伊始。 林清辞正临窗而立,看着枝头抽出的新芽,她心头有些喜悦。 突然,一阵夜风吹来,夹杂着些许冰火之气,她心有所感,转头望向了风来处。 那是林景明院落的方向。 夜风吹拂着她的发丝,她的目光清明而纯净,在清冷的月光下,显得愈发深邃。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三章 推卸 夜虽深,林家却是灯火通明,尤其是二少爷的院子。 一切发生的太突然,充满了不现实感,即便是林景明自己,也还在迷茫着。 他只是贪求一味灵药,只是鼓起勇气想跟大哥犟一次,怎么,就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了? 直到那对夫妻到来,他也没缓过来。 作为林家修为最高的两位掌控者,林擎岳与柳如霜连诀而至。 当林擎岳伟岸的身影与柳如霜雍容的身影,一同出现时,即便是盛怒的林宸宇,也收敛了气息,他垂首行礼,恭敬道:“父亲,母亲。” 林凤瑶心中不安,她刚刚从禁闭中出来,再次见到母亲本就有些发怵,此刻看到一向不问家事的父亲也到了,心中的不安更是达到了极点。 她额头冒汗,却不想坐以待毙,一道灵光闪过,她急忙抓住机会和门外的婢女春桃对了个眼神,任春桃无声离开,不知去往何处。 林擎岳的目光如同实质,扫过冷汗透背的林凤瑶,掠过床上气息奄奄的林景明,似是没想到会闹成这样,他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柳如霜的眼神则要直接得多。 她只扫了一眼便确认林景明道基已毁,修为尽散,已经是个没有价值的废人,随即便不再关注他。 她淡淡开口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林宸宇没有说话,林凤瑶不敢说话。 柳如霜偏过头,“凤瑶,你来说。” 她的语气平淡,没有质问,没有咆哮,但却让林凤瑶再难维持平静,她瞬间崩溃。 “母亲!父亲!” 林凤瑶连滚带爬地扑到柳如霜脚边,抱住她的腿,哭得撕心裂肺,“女儿知错了!女儿真的知错了!女儿只是一时糊涂,只是心疼弟弟伤势沉重,想寻些灵药为他疗伤……女儿不知道那赤髓液药性如此霸烈,更不知弟弟他会直接吞服啊!” 柳如霜静静俯视着她,没有说话。 林宸宇见她把责任全都推卸掉,不由得怒火中烧,冷声道:“心疼弟弟便可行偷窃之事?心疼弟弟便可不顾灵药特性,酿此大祸!” “我!我……” 林凤瑶被噎住,眼看母亲眼神如深渊般莫测,她只觉心胆俱裂。 偷盗大哥重宝,致使弟弟修为尽毁,这两桩大罪,足以让她失去现有的一切。 她的眼神开始乱飘,一时间屋内的四个人,她竟然找不到一个人来顶罪。 但就在此时,恰到好处,林清辞无声无息的到了。 她站在门口,没有进来,但身影十分清晰。 林凤瑶看到是她,眼神一下就亮了。 就像往常一样。 就像曾经每次做错事一样。 把锅都甩给林清辞就好了! 极致的恐惧很快催生了极致的恶念。 混乱的脑海中,猛地闪过林景明之前讨好时说过的话。 “林清辞那点小恩小惠算个屁!” “不过是指点了几句无关痛痒的弱点……” 指点…… 弱点…… 林凤瑶猛地抬起头,她脸上泪水纵横,毫不犹豫伸手指向门外,尖声道:“是她!是二妹妹!是林清辞害我!是她害了弟弟!” 此言一出,满室皆寂。 一直面无表情的林擎岳,眉梢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林宸宇更是皱紧了眉头,满脸不解。 柳如霜俯视着脚下的长女,她看都没看门外的二女儿,声音听不出情绪:“说清楚。” “是二妹妹!她……是她故意在我面前说起赤髓液的!” “她说此物对凝真境修士有大用,尤其是受伤之际使用,更能夯实道基,效用无穷!她还说……” 林凤瑶语速飞快,越说越顺。 她眼神一转,更显委屈,“她还说大哥得了此物也是浪费,言语间满是羡慕……” “母亲,父亲,她就是羡慕大哥有如此重宝!是她暗示我,诱导我去拿给弟弟的!她说只有这样,才能让弟弟尽快好起来,才能让他不被陈家的人欺负!” 她一边说,一边痛哭流涕,“女儿蠢笨,是被蒙蔽的,女儿只是一心想着弟弟,被她几句言语蛊惑,就……就犯下如此大错!母亲,父亲,女儿冤枉啊!真正的罪魁祸首是林清辞!是她其心可诛,故意要害死弟弟的!” 躺在床上的林景明,闻言眼神渐渐有了焦点。 他艰难地转动眼珠,盯向门口的方向,看向了林清辞。 是她么? 是她要毁了自己么? 林景明此时的精神已经濒临崩溃,林凤瑶说什么,他便信什么。 他哭嚎道:“爹!娘!你们要为我做主啊!不管是大姐还是二姐,你们都要帮我报仇啊!我要这个害我的贱人被挫骨扬灰!” 林凤瑶闻言娇躯一僵,但看着林清辞走入房间,她猛地从地上爬起,立刻冲到林清辞面前,扬起手就想给她一耳光,声音凄厉如女鬼:“林清辞!你这个毒妇!你为何要如此害我!害弟弟!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 林清辞微微侧身,轻松避开了这毫无章法的一击。 之前生辰宴上受她一巴掌是故意的,此时却已经没了这个必要。 她没有看状若疯魔的林凤瑶一眼,而是先向林擎岳和柳如霜行了一礼,平静道:“女儿见过父亲、母亲。” 她的姿态从容,语言更是毫无心虚的颤抖。 她没有解释任何事。 柳如霜冷冷地看着她:“你大姐所言,你可听见了?” 林清辞这才抬起眼眸,目光清澈见底,迎上柳如霜审视的视线,淡淡道:“听见了。只是女儿不解,大姐所言,从何说起?” “你还不承认!”林凤瑶尖声叫道,她还想再扑过去,却被林宸宇粗暴拦下。 林宸宇满脸嫌恶,“要说就说,别像个泼妇似的!” 林凤瑶气息一滞,很快恢复愤恨,“就是你亲口跟我说赤髓液对弟弟有大用!是你蛊惑我去偷的!” 林清辞脸上适时的露出疑惑,她看向林凤瑶,语气甚至带着几分诚恳的请教: “大姐,自从你生辰宴后禁足解封至今,我们可曾单独见过一面?可曾说过一句话?妹妹实在不知,是何时何地,与大姐您说过这番话?”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四章 问罪 “你!” 林凤瑶一时语塞,这才猛然想起来,她解禁后直接去看了林景明,然后就被气走,转而偷听到林清辞与人对话…… 她确实未曾与林清辞正式照面交谈过! 她心中猛地一阵慌乱,又被极速压下。 事已至此,父亲母亲都在发怒的边缘,这口锅不是林清辞的,也必须是林清辞的。 她语气坚定,指着林清辞的鼻子骂道:“你没亲自跟我说!是你和你的婢女青霜在院子里偷偷商议,故意说给我听的!你们主仆二人,早就觊觎大哥的赤髓液,暗中谋划如何夺取!是你想用,又不敢,所以才假借我的手来害弟弟的!” 她越说越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语气变得更加笃定:“林清辞,你心思之歹毒,简直令人发指!你自己天赋低下,就见不得弟弟好,见不得家族好!你这种祸害,就该被逐出林家!” 听到这里,一直垂眸静立的林清辞,心中无声地笑了。 不得不说,无论林景明怨毒的凝视,还是林凤瑶情急之下的污蔑,都是真的。 但偏偏,他们一丁点证据都找不出来。 算计到现在,她等的,就是林凤瑶这段话。 而当林凤瑶把枪口全部对准林清辞时,她却没有注意到,林景明的眼神一下子变了。 当她提到“婢女青霜”四个字时,林景明的瞳孔骤然缩紧。 他已经知道问题所在了。 林清辞依旧不慌不忙,她用一种近乎陈述的平淡语气,缓缓开口:“大姐怕是记错了。” “我的婢女青霜,因之前试图勾引景明,挑拨我们姐弟关系,早已被景明亲自下令,打断了手脚,扔出府去了。此事,景明最为清楚。”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床上僵住的林景明,继续道:“如今我院中,并无婢女伺候。不知大姐是何时,在何处,听到我与婢女商议此等机密之事的?” 轰! 这番话如同一道惊雷,在林凤瑶的脑海中炸响! 青霜……被赶走了? 还被废了? 她完全不知道! 她禁足期间,根本无人向她禀报这等小事! 林景明的脸色也变了。 他想起自己当日为了讨好林清辞,是如何将青霜推开,导致其重伤,后来他又怕青霜,像他院子里之前被玩弄后纠缠不休的那些婢女一样烦人,所以就给处理掉了…… 可这件事发生时,林清辞已经去往林凤瑶的生辰宴,她怎么可能知道得这么清楚? 她还说是他亲自下令,仿佛亲眼所见一般…… 一股寒意,莫名地从他脊椎骨窜起。 “你……你胡说!” 林凤瑶乱了阵脚,脸色惨白如鬼,她指着林清辞,手指颤抖,“不是你的婢女,也定是别人!是你和别的什么人在密谋!你一定是在家里安插了眼线!定是想要监视我们!对!一定是!母亲,父亲!把去过她院子里的奴仆都抓起来!严刑拷打!一定能问出真相!一定是她指使的!” 林清辞眉头微蹙,有些奇怪地看了她一眼,“大姐虽然想要我受罚,但何必牵连府中她人,每日院中送食、打扫,来往之人不下十数,难不成都要送去拷打?” 听闻此言,林凤瑶目光大亮,只觉她抓住了关键,立刻兴奋地加重语气道:“妹妹莫不是心虚了?如今弟弟平白无故遭此大难,你院中的人有重大嫌疑,莫说十几人需要被问罪,便是几十人、几百人也比不上弟弟一根脚指头,为求真相,就是都打死了也是他们为主尽忠了!” 林清辞蹙眉更重几分,却沉默了下来。 林宸宇同样皱眉,他一番思索后,认可了这个方案:“事到如今,也只能如此了,家中奴仆为主尽忠也是应该的,二妹,此事到底是意外还是你大姐所为,必须要有一个交代。” 林清辞依然垂眸沉默,她没有答应,也没有反驳。 这个态度就有些暧昧了。 她是怕了? 林景明死死盯着她,只等她给一个解释,若她说不出来,他定要她比自己灵力被废还要惨痛万分! 林凤瑶见此越发得意,就在她打算继续施压之时,一个沉稳平静的女声,从柳如霜身后响起: “大小姐此言差矣。”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一直如影子般侍立在柳如霜身后的女管事——蒲菱,上前一步,对着柳如霜和林擎岳微微躬身,然后转向林凤瑶,目光平静无波,语气却不容置疑: “二小姐院中,自青霜被逐后,确实未曾添置新的婢女。此事,由老身亲自经手,内务档案亦有记录,大小姐若不信,可随时查验。” 蒲菱的声音不高,却像一记重锤,敲在了林凤瑶的心上。 蒲菱继续道,语气依旧恭敬,却字字如刀:“至于大小姐所言,听到二小姐与人密谋一事……老奴斗胆说一句,这或许是个误会。” 她微微抬眸,视线与林清辞平静的目光有一瞬的交汇,随即坦然说道:“昨日申时三刻,老奴前往二小姐院中,二小姐心善,念及老奴旧伤,特赠与老奴膏药,并与老奴闲谈片刻。期间,确实提到了赤髓液。” 林凤瑶的眼睛猛地亮起,急道:“母亲,父亲,你们看,她承认了!她说了!” 蒲菱却看都没看她,继续对柳如霜道:“二小姐当时只是感慨大少爷资源丰厚,提及赤髓液对金丹修士淬炼筋骨有奇效,并言及此物药性温和,效力强劲,并未多说什么。” “是老奴多嘴接了一句,说此物传闻对夯实凝真境道基亦有奇效,千年前王氏有小辈曾借此物故意受伤以求根基圆满。二小姐听后,只是感叹了一句‘王氏对修道一事还真是执着’,随后便说‘既是大哥之物,我又岂会妄想’。” 蒲菱将当时的情景,原原本本,分毫不差地复述了出来。 林清辞静静听着。 蒲菱最后总结道,声音斩钉截铁,“当时院中,仅有老奴与二小姐二人。并无第三人在场,更无任何密谋之举。大小姐若是在院外听到只言片语,想必是听差了。二小姐言语之间,对兄长唯有敬重,并无半分觊觎之心。” “此事,老奴可以担保。”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五章 救星 蒲菱是柳如霜从玄冰宗带来的心腹,自幼侍奉,掌管林府内务多年,行事向来公允,从不偏私。 她的话,在林擎岳和柳如霜心中,分量极重。 蒲菱语毕,如同一盆冰水,从林凤瑶头顶浇下,瞬间让她的心凉了半截。 完了。 她彻底完了。 林凤瑶瘫软在地,再没有争辩的力气,一副遭遇人生最大打击的样子。 林清辞轻轻看了她一眼,眼神有些耐人寻味。 林景明躺在床上,看看被事实击溃的大姐,又看看从容淡漠的二姐,他再蠢也明白了。 根本没有什么二姐的阴谋。 从头到尾,都是他这个蠢笨如猪、贪婪恶毒的大姐,自己偷听了只言片语,就利令智昏地去偷药,又为了脱罪,疯狂地构陷他人! 而自己,竟然还差点信了! 巨大的荒谬感和被愚弄的愤怒,让他喉咙一甜,又是一口瘀血喷出,眼前一黑,彻底晕了过去。 房间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柳如霜缓缓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当她再次睁开眼时,她看向瘫软如泥的林凤瑶,声音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直接宣判了她的结局。 “林凤瑶,构陷亲妹,品行不端;偷盗重宝,致使亲弟修为尽毁,其心可诛。即日起,剥夺一切——” “报!国师府司公子求见!” 一句急切恐惧中甚至带着尖叫的声音猛地响起,竟硬生生打断了柳氏的宣判。 林凤瑶闻言猛地抬头,眼中爆发濒死之人找到救星的炬光! 她有救了! 司夜白来了! 只见林凤瑶的贴身婢女春桃急急忙忙地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倒在地,气喘吁吁、断断续续的重复着司夜白来访的消息。 “司公子求见,司公子......求见!” 柳氏漠然地看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春桃,眼中没有一丝情绪。 今夜的事并不在她的预料中,出格的事一件接着一件。 她的小儿子愚蠢到自己把自己弄废,她没有想到。 她最疼爱的大女儿的愚蠢更是出乎她的意料。 春桃的离开和报信她不意外,她对这个家有旁人难以想象的掌控力,甚至对方的离开就是她默许的。 但她没想到林凤瑶会犯下这样的大错,所以此时春桃的出现,就不是那么让她愉快了。 可是很快,更让她不快的事情发生了,司夜白竟不请自闯! 他好大的胆子! 而春桃敢擅自放外人进来,更是胆大包天! 司夜白依旧是一身月白长袍,清冷如玉,只是那双平日淡漠的眸子里,此刻蕴着一丝深沉的关切。 他的目光掠过狼藉的室内,在面无人色的林凤瑶身上停留一瞬,随即坦然迎向林擎岳与柳如霜,躬身行礼,姿态无可挑剔,言语却带着分量: “晚辈深夜冒昧来访,惊扰伯父伯母,实乃情非得已。方才凤瑶的侍女春桃匆忙至国师府,言及凤瑶在家中受了大委屈,性命攸关,夜白心中忧急,不及通传便直闯内院,还望伯父伯母恕罪。” 言及恕罪,行为却霸道异常。 柳如霜怎么会看不明白他的强势。 但在林家,在夏衍之国,没人有资格在她面前强势,更没人有资格左右她的惩罚。 她没有任何忌惮,依然要开口降下罪责。 林凤瑶会生不如死,她已经写好了她的结局。 但林擎岳却先一步,拦阻了她,他声音沉稳道:“司贤侄多虑了,林家内务,何至于此。” 司夜白上前一步,直接走到了林凤瑶身边,他微微俯身,用一种清晰而温柔的声音道:“凤瑶,别怕,我来了。” 只这一句,林凤瑶仿佛瞬间被注入了生命力。 她猛地抬起头,依赖之情溢于言表,她的泪水决堤,泣不成声: “夜白,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赤髓液会……景明他……我只是想救他……父亲母亲他们……他们要打死我……我好怕,我好自责。” 她绝口不提自己偷盗和构陷之事。 柳如霜气极反笑,声音冰寒刺骨:“好一个不知情,好一个关心弟弟,林凤瑶,你盗取兄长重宝,致使亲弟修为尽毁,事后更构陷亲妹,其行可鄙,其心可诛。我绝容不下你这样的女儿!” 她把目光转向司夜白,强硬道:“司公子,你也看到了。此女性劣,不堪为配。我意,你我两家的婚约,就此作罢!” 空气仿佛都凝固了。 林凤瑶脸色再白三分。 然而,司夜白挺拔的身姿未有半分动摇。 他轻轻拍了拍林凤瑶的手背以示安抚,温和的力量传递了过去。 他抬眸,目光平静而坚定地迎上柳如霜:“伯母此言,晚辈不敢苟同。” “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婚约既定,岂能因一时误会,轻言废止?我与凤瑶青梅竹马,相伴多年,她的品性,我自认为了解。今日之事,纵有行差踏错,也必是事出有因,或是为人所误。” 他话语顿了顿,莫名扫了一眼静立一旁的林清辞,继续道:“更何况,晚辈早已认定凤瑶是我未来的妻子,绝不会做出背信弃义之事。” 他这番话,掷地有声,林凤瑶听得心潮澎湃,仅存的一丝对家族的眷恋,在生死荣辱面前,也彻底烟消云散。 她紧紧依偎着司夜白,仿佛找到了此生唯一的依靠。 而从前的依靠,在这一刻,也不再重要。 于是她声音带着哭腔,对柳如霜委屈道:“母亲,女儿知您一向不喜女儿,可您怎能如此狠心?女儿不过是关心弟弟,何错之有?您非要逼死女儿才甘心吗?” 这番话一出,即便是林宸宇都有些听不下去了。 这些年若论母亲的宠爱,若说林清辞占不到半分,那林凤瑶便占到七分! 柳如霜闻言,眼神再冷三分,全然不似在看亲生女儿。 就连一直沉默的林擎岳,眉头也锁得更紧。 司夜白顺势接过话头,给了个台阶:“伯父,伯母。晚辈深知林家自有家规。但眼下,四族共掌的林海秘境开启在即,我与凤瑶早已约定同行。秘境之后,师尊亦有意亲自为我二人主持订婚大典。” “故而,晚辈恳请伯父伯母,允许凤瑶如期进入秘境。一切是非对错,待秘境之后,再行论处不迟。我想,这也是家师所愿见到的局面。” 师尊、主持订婚、家师所愿...... 这些词一出,场面彻底僵持住了。 司夜白的师尊是谁?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六章 心痛 那是一位老道士。 那不是什么山野里隐世的寻常老道,而是站在整个帝国权力巅峰的国师大人! 于世俗权力上,那是整个帝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存在。 可那位笑看世间风云变幻三千年的老人,不只是权势的代表。 他本身的修为已经入圣!是真正的五境之上的大修行者,融道境的巅峰修为,足以镇压天下! 有如此背景的司夜白,从来谦恭,直到此刻面对林家家主和主母,想要护住自己心爱的女人,才真正显露他的骄傲。 看着一片维护之心的司夜白,还有一脸爱慕的林凤瑶,林清辞微微抬起了头,她眉梢轻挑,眼中闪过一丝极深的疑惑。 如此神仙眷侣般的爱情,在前世为何会变成那样? 前世大姐嫁入国师府后,日渐憔悴,常常回府向她抱怨司夜白醉心修炼、冷漠待她,甚至大姐最后决定对她下手,也是因此。 而司夜白因急于求成,练功出错,走火入魔,修为大损,国师府在国师逝去后,他还没撑起来就失去了所有机会…… 林清辞想不明白,但在林海秘境中,想来她会知晓一切隐秘。 于是她继续沉默如空气,隐在众人身后。 场面持续僵持,国师府和林家的对峙,其实没有任何悬念,林家虽是帝国贵族,家主林擎岳却不过元婴修士,境界相差犹如云泥。 而林宸宇这位还没成长起来的少族长,更是没有资格发表任何意见。 这样的认知,让一向骄傲的他面色沉了下去。 但在场的还有另一个背景强大到足以骄傲的人。 一道冷厉的声音骤然响起。 “国师大人修为深厚至极,傲视天下三千载而不倒,犹如夏衍之国的参天大树,然,万物轮回,再枝繁叶茂的巨树,也有凋零枯死的一天。” 这番话从恭敬的“国师大人”急转直下,最终落在暗含诅咒的嘲讽上。 一番话让司夜白眼神骤冷了下来。 说话的人,是林家的主母——柳如霜。 天下被四宗七国分治,四宗占据世间近七成的疆域,实力远在七大帝国之上。 玄冰宗为四大宗门之首,宗门内高手如云,天才如过江之鲫,是真正傲视人间的不可知之地。 而出身玄冰宗的柳氏,自然可以骄傲。 在夏衍之国地位尊崇、近乎唯一的融道境强者,于她而言,并不算新鲜,她在宗门已见过太多。 她浑然不在意司夜白眼中的冷意,继续随意道:“国师府虽然辉煌,但所有辉煌系于一人,一人若倒,你们,便如鸟兽散。” 司夜白眯起了眼睛,眼神变得更加危险,可他的语气却变得更加恭顺起来:“伯母出身玄冰宗,当然有冒犯帝国所有人的底气。” 柳如霜知道他的意思,她可以冒犯国师,但林家能承受么? 她没说话,只冷哼一声。 就在这微妙的对峙中,一直沉默如山的林擎岳,终于开口了。 “罢了。” 他的目光掠过状若鹌鹑的林凤瑶,对柳如霜沉声道:“秘境之事,关乎四族盟约,圣烛殿选拔在即,还是不要横生变故的好,凤瑶……依旧前往。其余之事,容后再说。” 这是妥协,也是眼下最符合家族利益的抉择。 柳如霜面无表情,她不认同这个决定,但终究没有再反驳。 危机暂解,林凤瑶心中狂喜,但看到母亲几乎冻结的目光,她的喜悦戛然而止。 母亲或许不会杀她,但却有一百种方式让她生不如死! 她不敢再留在这个家里! 她用力抓住司夜白的袖子,哀声乞求:“夜白,带我走……我害怕,带我回国师府吧……” 司夜白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未婚女子入住夫家,于礼不合,会惹来无数非议。他虽想维护她,却不愿行此授人以柄之事。 “胡闹!” 柳如霜厉声喝止,语气中的厌恶已毫不掩饰,“林家的女儿,还没有如此不知廉耻的!” 司夜白也轻轻挣开她的手,温言道:“凤瑶,稍安勿躁。秘境之前,你安心在家准备即可。” 他转向柳如霜,语气不再客气:“伯母,凤瑶便暂且托付给您。夜白希望,在秘境之中,能看到一个完好无损的、我未来的妻子。想必,家师也是如此期望的。” 柳如霜仿佛没听出他的警告之意,没有回应。 司夜白不再多言,拱手一礼,转身离去,月白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干脆利落。 靠山一走,林凤瑶顿觉那冰冷的威压再次笼罩全身。 她看着面色不善的父母与大哥,这才知道怕,勉强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想对柳如霜说些挽回的话:“母亲,我……” 柳如霜却连一眼都懒得再施舍给她。 她的目光扫过婢女春桃,随即离开。 林擎岳直接消失。 林凤瑶紧绷的身体猛地放松下来,母亲虽然冷漠,但说到底没有真的惩罚她,她顿觉疲惫至极。 “春桃,快起来吧。” 她示意春桃扶着她回院,可一向听话的春桃却没有回答她。 她秀眉微蹙,心头升起一阵不妙,连忙去扶春桃。 “啊啊!” 只一触碰,她就被剧烈的寒气所伤,手指剧痛宛如断裂! 而在她碰倒后终于不再跪拜的春桃,也漏出了她的真面目。 林凤瑶的表情僵住。 只见春桃脸上惊恐的表情凝固,脸上的皮肤被覆盖上一层厚厚的、晶莹的蓝冰。 不知何时,她就从一个活生生的人化作了一尊栩栩如生的冰雕! 那冰雕即便被推倒也保持着跪伏的姿势,脸上最后的惊惧与绝望,被永恒地封存。 “不!春桃!” 林凤瑶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扑了过去。这是从小陪伴她、最知她心、也是唯一一个敢在母亲盛怒下为她搏出一条生路的忠仆! 此刻,却是为了她,变成了这般模样。 真正的、撕心裂肺的痛楚,这一刻才猛烈地攫住了她。她不顾剧痛,抱着冰冷的雕像,痛哭失声,这一次,眼泪里终于有了几分真实的悔意。 是了。 早在春桃带司夜白强闯之时,她就已经死了。 柳氏可以容许春桃忠心护主,只要林凤瑶所为没有太出格,她都可以允许,搬救兵什么的,也无所谓。 但林凤瑶行事太过,她不允许了,那么就要有人去死,才能稍稍平息她的怒火。 更何况,春桃敢阻止她的判决,这严重冒犯了她的威严。 于是,春桃就死了。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七章 厌倦 一场风暴,似乎就此暂告段落。 床上的林景明被气晕了过去,一时间,所有事因他而起,所有人因他而聚,最后却没有任何人关心他。 父亲母亲不闻不问地离开,连个眼神都没有给的冷漠,没有出乎这四个儿女任何一个人的意料。 林清辞无声地行了一礼,准备离开这是非之地。 “二妹。”林宸宇却叫住了她。 她停下脚步,回身,目光恬静。 林宸宇走到她面前,目光有些锐利,他问道:“今日之事,当真……与你毫无干系?” 林清辞微微歪头,脸上露出困惑:“大哥何出此言?方才蒲姨已然作证,父亲母亲已有定论,一切清晰明了。不知大哥还有何处不解?” 她的语气听不出什么破绽。 但正是这样的平静和坦然,让林宸宇心中的疑虑更深。 “弟弟受伤被废,你......全然不关心么?” 林清辞笑了,笑容很淡,她反问道:“大哥这是说的什么话,难不成大哥正在为弟弟的遭遇感到心痛么?” 林宸宇被她语气里的讥讽刺了一下。 灵根被废,除非付出极大代价,砸进去无数天材地宝才可能修复,林家传承万载,却依然没有这个底蕴。 而他最清楚这一点,所以在确认林景明失去价值后,他也没有再多看一眼。 林清辞的意思很明显,林家家风如此,谁也别说谁。 但林宸宇还是觉得不对劲。 从林凤瑶的生辰宴开始,这个二妹就变得不同了。 她看似被动,却总能在风暴中心安然无恙,甚至……隐隐是最大的受益者。 他没有证据,也想不清楚,但好在他少族长的身份,足以让他按照直觉做事。 他觉得林清辞有问题,那她就是有问题。 于是他命令道:“既然与你无关,那便最好。此次林海秘境,你便不要去了。凤瑶也会去,你二人同往,难免再生事端,平白让外人看了我林家的笑话。” 林清辞闻言,脸上有一丝意外。 她非常缓慢,却异常坚定地摇了摇头。 她的声音依然柔和:“大哥,清辞也要修行,也要前行。林海秘境,我是一定要去的。” 林宸宇一怔,完全没料到她会拒绝。 他脸色一沉,声音里带上了压迫:“你说什么?” 林清辞迎着他的目光,不卑不亢,一字一句道,“我说,林海秘境,我是一定要去的。有资格决定我去或不去的人,是父亲与母亲。他二人都未曾开口否决,那么,请大哥也不要多加指挥。” 林宸宇瞳孔微缩,她语气虽然温和,但反抗之意却昭然若揭! 一股被冒犯的怒意涌上心头。 他正要发作,目光却猛地定格在林清辞身上,仔细感知片刻,随即发出一声嗤笑: “呵……我道你为何突然有了底气,敢忤逆于我。” “原来是修为突破了,凝真境四重?难怪。” 林清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她伤势尽好,甚至还突破了一个小境界,没和任何人说。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如同一株在夜风中悄然挺立的修竹。 她再次微微一福:“若大哥没有其他教诲,清辞告退。” 说完,她不再给林宸宇任何说话的机会,转身,沿着回廊,一步步走向自己那偏僻的院落。 林宸宇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又回头看了看屋内,一个修为尽废的弟弟,一个与家族离心的妹妹,还有一个逐渐脱离掌控的二妹。 他抬手揉了揉眉心,只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疲惫与头痛。 一夜之间,林家嫡系一代,几乎分崩离析。 这对于立志要将林家带向更高处的他而言,绝不是一个好兆头。 ...... 深夜即将过去,柳氏的主院中,昏暗,冷肃,唯有两道身影,一坐一立。 柳氏所居的主院是她单独所有,对无数林家人乃至玉京人来说,以火道为尊的林家主院都是一片奇异之地。 因为这片领域是一片真正的、纯粹的冰雪之地。 院中以寒玉为雕,梅花为景,冰河为面,常年风雪不断,是完全断绝了火灵力的特殊空间。 而这样精纯的寒冰领域,建造所需的每一件冰玉之器皆是顶尖材料,这些材料即便是夏衍帝国的国库都未必拿得出来。 但这样的领域对柳氏来说......不过是复刻她在宗门的生长环境罢了。 此刻院中静赏夏夜暴雪的柳氏,看着眼前一成不变多年的旧景,雍容秀丽的眉眼间闪过一丝厌倦。 她嫁到夏衍之国已经很多年了,但还是无法适应这里的气候和生活。 这里的人多修行火道,性情也被火气浸染,说好听点叫恣意奔放,快意恩仇,说难听些,便是粗俗不堪,如蛮荒未开化的野人一般。 这里太过干燥,太过炎热,资源更是匮乏,她始终不能理解这里的贱民是如何活下去的,他们到底在因为什么而欢笑?他们的笑容总是让她产生冰封一切、毁灭一切的嗜血冲动。 而想起当年父亲让她嫁到这个无趣的家族,嫁给那个无能的男人,她更是暴虐异常。 林擎岳当年在圣烛殿的选拔中惨败,根本没有一丝机会成为带领林家恢复荣光的掌灯使。 她的儿子林宸宇虽然天赋不错,却也只是不错而已,天灵根在七国是顶尖的天才,在宗门看来,连给圣灵根的弟子提鞋都不配。 这样的儿子,更是没有资格成为圣烛殿认可的掌灯使。 那她这些年的付出到底有什么意义? 命运啊命运,一代一代地流转下去,夏衍之国的四大守护家族都快成帝国的蛀虫了,却还保有着上古的荣光,不就是还有那么一丝圣者血脉么? 她嘲讽地想着。 这个可笑的家族。 这个可笑的国度。 看着眼前的暴雪,她的烦躁稍稍平复了些。 这里对她来说,是虚妄,是赝品,是宗门为了安慰她精心打造的牢笼。 她已经住了很多年,林家的一切都在她的掌控之中,玉京城中也没有什么意外的存在,直到近日。 “蒲菱,你说辞儿和从前到底哪里不一样了呢?” 夜雪骤急,肃杀之意大起! 只因柳氏随意的一句发问,便切中最关键的变化! 蒲菱静立一旁,目不斜视,平静道:“二小姐近日与奴走得很近,但奴并未察觉到算计之心。” “是么?” 柳氏姿态有些慵懒,话锋却带着危险,“但若是她跟你走近,本身就是一种算计呢?” 蒲菱心中一震,迟疑道:“二小姐年幼,应该......不会有如此深的心机吧?” “或许吧。”柳氏随意道。 “奴知道了,奴会去查清楚。” “嗯,”柳氏起身,打算去休息,她拍了拍蒲菱的肩膀,柔声道:“瑶儿冒犯你,你不留一丝情面,是应该的。” 随即,柳氏的身影消失,漫天风雪也随之而停。 帝国乡野的百姓也都知晓,雪停之后,才是最冷的时候,此时最冷的便是蒲菱。 她依然静立在雪地前,一片沉默,一片死寂。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八章 林海 回到小院的林清辞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母亲盯上了。 她只是在复盘这段时间发生的事。 几日光景,一位风光无限的贵族少爷,就这么废了。 想着林景明周身断绝的经脉,没有一丝一缕天地灵气愿意再流入他的身体,她没什么表情。 她突然皱了皱眉,她有些想不起来,明天是什么日子。 她仔细想了想,哦......明天,就是烈焰刀的赌约时间。 原本想要打败虎妖一举压制陈浩的林景明,再也没有机会了。 造化弄人。 ...... 如林清辞所想,天亮后,林家平静一片,这是没有波澜的一日,也是积蓄力量的一日。 因为再过一天,便是林海秘境开启的日子。 林海秘境,位于玉京城南郊,是一道上古残留的小世界,此地与外界不通,保有一道上古灵脉,数千年演替后,诞生了如雾隐花海、枯荣洞府、幻影毒蜂谷、烛照原等天材地宝汇聚之地。 陈王李林四族自上古时代便都视此境为私有,多番争斗,难有结果,直至帝君发话,才和平共有。 此秘境虽说是每十年一启,但其中天地宝物的生长却极为缓慢,十年根本不足以诞生足够的灵物。 故而,四族约定,百年中只得一次让小辈们尽情采摘,其余开启时,只允许入内修行,不许动任何宝物。 这样的规定能够被四族践行,秘境宝物能够欣欣向荣,少不得在历史上填些血腥的镇压和惩罚,如今的秘境开启,便刚好是百年一次的允许采摘的时候。 若问缘由,便是百年一启的圣烛殿选拔在即,四族都急需提升境界。 故而,四族天才或是纨绔,嫡系或是旁支,尽数参加。 一日很快过去,时间来到秘境开启的清晨。 无数身影化作四股洪流,整齐地站在一道巨型圆台上。 四象台上,云雾缭绕,四大家族子弟泾渭分明,肃然而立。 林家林宸宇,陈家陈烈,王家王璇,李家李岩,便是四族最杰出的年轻子弟。 林宸宇一身赤金华服,眉宇间自有威严,周身隐隐有炽热灵力流转,如潜渊之火。陈家陈烈,背负古朴长刀,身形魁梧,眼神霸道。王家王璇,一袭青衫,面容温润,嘴角常含笑意。李家李岩,沉默寡言,气息内敛。 而林清辞便隐在林家诸弟子最后面。 此次四族可谓倾巢而出,林氏的旁系子弟,即便修为低微,也来了不少。 她来得稍晚了些,因为她去灵器铺子买了块石头。 一块非常重要的石头。 今日人多嘈杂,没人会注意到她的短暂迟到,看着林宸宇四人在谈话打机锋,她抬头扫了一眼陈烈、王璇、李岩三人,目光尤其在陈烈身上多停留了一瞬。 这三人于她,并非初见。 前世在圣烛殿,便是这三人与她争夺掌灯使的尊位。 一道焰海炼身,心域淬魂后,他们四个的精神意志和肉身经脉都在濒临崩溃的悬崖边缘,最终疯的疯、死的死。 想着那道前世极致的噩梦,便是重生后的她道心坚如磐石,也不免生出寒意。 “林兄,别来无恙。” 陈烈率先开口,声若洪钟,目光却锐利地扫过林家队伍,刚刚他感受到一道怪异的目光,探查后却没有任何发现。 “听闻令弟景明近日深居简出,莫不是在闭死关,准备一鸣惊人?说起来此事倒是我陈家的不是,陈浩一时失手,打伤了令弟,真是抱歉呢。”陈浩笑眯眯说道,语气里没有一丝歉意。 陈浩也在一旁笑嘻嘻的。 林宸宇面色不变,淡然回应:“陈兄消息灵通,舍弟不过小伤,我林家自有对策,不劳挂心。倒是陈兄的烈焰刀,前日与王家妹子切磋时,火气似乎……旺盛了些,险些收不住吧?” 王璇掩口轻笑,眼波流转:“陈大哥刀法刚猛,小妹只是侥幸避过而已。” 陈烈皮笑肉不笑道:“王家妹子的身法如鬼魅,林兄以为你就能胜之?” 林宸宇微笑不语,自信的气质不问自生。 李岩依旧沉默,只是目光在几人身上扫过,微微蹙眉。 四人于四象台上言语交锋几番后,因不能轻易动手,最终约定,于秘境核心的烛照原再见真章。 烛照原是林海之心,此地的灵气蕴养百年,浓郁至极,只许稍稍引动,便会化成灵雨滴落大地。 作为林海秘境最大的机缘,四族最高层次的天骄交锋,便是定夺此次灵雨的覆盖范围。 在林宸宇身后,林家众人中,林凤瑶如众星捧月般被几位家族旁支的小姐围着。 她今日刻意打扮过,一袭流云裙裳,妆容精致,不似来参加秘境夺取宝物的,更像是来踏春郊游的。 “大小姐真是才貌双全,和司公子天造地设的一对呢!” “此次秘境之行,大少爷要去烛照原,就全看大小姐领导我们!” 听着身边姐妹们对自己的容貌与司夜白婚事的恭维,她心中受用,仿佛前几日在府中的狼狈从未发生。 而在她一旁,一位明显身份不俗的女子,微微皱了皱眉,她叫林望舒,是在场身份仅次于林凤瑶的林家贵女。 这样的附和场面她已见了太多次,她却还是无法习惯。 林凤瑶瞥了一向如哑巴的林望舒,看着她的假清高,不屑地笑了笑。 然而,当她的目光瞥见站在队伍边缘的林清辞时,脸上的笑意便有些僵硬。 她找了个借口,袅袅走到林清辞身边,声音压低,带着警告: “二妹,”她脸上在笑,眼神却淬了毒,“秘境危险,跟紧大家,莫要再像在家中那般不懂事,给大哥添乱。” 林清辞看了她一眼,只看到不加掩饰的怨毒和恶意。 她眨了眨眼。 也是,她们如今已经撕破了脸,的确没必要再假装姐妹情深。 林凤瑶见她不说话,凑得更近了些,她从牙缝里挤出声音,“还有,你给我离司夜白远点!收起你那些见不得人的心思。他是我的,国师府少夫人的位置也是我的。若再让我发现你在他面前晃悠,别怪我不念姐妹之情!” 林清辞只觉好笑,反讥一句:“大姐真是好笑,我们哪还有什么姐妹之情?” 第一卷浮生记 第十九章 挑衅 林清辞说完,便把目光投向那逐渐波动的秘境入口。 林凤瑶被噎了一下,顿感心头火起,却又无处发作。 就在这时,司夜白缓步走来,月白长袍在风中微拂,清冷的气质让周遭喧嚣都安静了几分。 林凤瑶瞬间变脸,换上担忧与柔弱的神情迎了上去:“夜白,入口快开了,我有些紧张。” 司夜白微微颔首,温柔地安慰几句。 “时辰已到,秘境开启!” 随着一声苍老的喝令,四象台中央的光幕骤然爆发出璀璨光芒,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 “走!”林宸宇低喝一声,林家子弟纷纷纵身跃入。 或是有意无意的,许多人默契的把林清辞挤在了最后面。 林清辞面色淡然,静静等待他们先过,直到入口的光幕即将关闭,她才行动。 哗啦...... 穿过光幕的瞬间,仿佛跨越了时空,一股远比外界精纯、古老、磅礴的灵气扑面而来,让她精神一振。 眼前景象豁然开朗,不再是四象台的肃穆,而是一片望不见尽头的原始山林,古木参天,奇花异草散发着朦胧光晕,空气中弥漫着草木清香。 四大家族队伍迅速分开,各自占据一方。 林宸宇将林家众人召集到一处,沉声吩咐:“秘境已开,我与陈烈等人需即刻前往烛照原探查灵雨的浓度。尔等在外围区域小心探索,采集资源,切忌内讧!” 他的目光尤其落在林凤瑶和林清辞身上,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凤瑶,清辞,你们身为林家嫡女,在外当知荣辱与共。以往种种,暂且放下,若因私怨损害家族利益,我绝不轻饶!”最后一句,几乎是盯着林清辞说的。 他又看向司夜白,拱手道:“司公子,我不在时,林家众人,烦请照看一二。” 司夜白金丹境巅峰的实力,便是跟他一起去烛照原争斗都有资格,于外围守护林家众人,更是绰绰有余。 司夜白淡淡回礼:“林兄放心。” 林宸宇微微颔首,“林海外围的任何资源,只有司兄看得上,随意摘取,这是家父与国师府的承诺。” 见安排妥当,林宸宇不再犹豫,与陈烈、王璇、李岩三人对视一眼,化作四道流光,直奔秘境深处而去。 顶尖强者一走,现场气氛顿时微妙起来。 林家众人如潮水般涌向林凤瑶和司夜白,显然要以其马首是瞻。 林清辞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一边。 她并不意外,这便是她在林家的真实写照。 她明明是族长之女,却天赋不高,每月还要占用家族大量资源,早已让这些旁支眼红不已。 即便她曾经再三解释,那些灵石都没有用在她身上,也没人相信。 如今的她已经不在意孤独,更不在乎被排挤。 她眼神淡淡的,一个人便是一支队伍。 这样的挺拔姿态,并不是林凤瑶想要看到的,她眼中得意的嘲弄,淡了下去。 有些无趣,她挥了挥手,“走吧,这林海秘境多番机缘,我们去找一找。” 众人纷纷附和,但就在林家众人即将离开入口时,一道声音拦住了众人的去路。 早就按捺不住的陈浩,带着几个跟班,大摇大摆地走到林家队伍前,目光扫视,故意大声问道: “咦?林景明那个废物呢?该不会是上次被我打怕了,当了缩头乌龟,连秘境都不敢来了吧?哈哈哈!昨天连烈焰刀的赌约都作废了,那只赤炎虎,可是本少爷独自解决的!” 林凤瑶自诩林宸宇之下林家的第一人,这时站出来,脸上带着无奈说道:“陈公子,请慎言。舍弟……确是身体不适,无法前来。” “我呸!什么身体不适,林景明不是大言不惭知道我陈家烈焰刀法的漏洞么?上次说要指点我,结果被我打成死狗,我倒是要问问,林家还有谁能指点指点我?” 陈浩眼神扫过林家众人,见多是女眷,眼中的探究化为不耐,扫过司夜白时,又迅速挪开目光。 他是受大哥之命,特地在林宸宇离开后来难为林家众人的。 陈烈得知林景明点出的烈焰刀法漏洞后,大为震惊,他们陈家的刀法在整个帝国都是威名赫赫,但刀法运行的缺陷却鲜少有人知。 是什么人眼光如此狠辣? 这样的敌人对整个陈家来说,都是让他们寝食难安的存在,所以陈浩顶着国师府司夜白在场的压力,也要故作纨绔,非要问个究竟。 陈浩双手抱胸,挡在众人身前不放人。 林家人群中,林清辞抬眼看了他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意外。 她看明白了陈浩纨绔背后的算计,暗中感叹一声,这玉京城中真正没脑子的贵族纨绔,怕是只有林景明一人了。 那她要不要指点一下他呢? 林清辞若有所思地想着。 就在这时,林凤瑶目光微闪,她目光无意地瞥向林清辞,“陈公子,景明之前的修行,多亏了二妹清辞从旁指点,进步斐然。陈公子若实在好奇,不妨向我二妹请教一番?” 她将“请教”二字咬得极重,见林清辞不知在思考什么,她心中冷笑一声,随即给身边几个姐妹递了个眼神。 她的几个跟班立刻心领神会,阴阳怪气地附和起来。 “就是,我们二小姐深藏不露,说不定真有什么高见呢!” “陈少,不如就让二小姐指教指教你?” ...... 陈浩闻言,狐疑地看向一直沉默的林清辞。这个林家二小姐,在玉京城几乎毫无存在感,资质平庸,性格怯懦。 她指点林景明? 开什么玩笑! 他只觉这是林凤瑶的推脱之词,心中对林家众人的轻视更甚。 而被众人目光锁定的林清辞,按照以往的性子,此刻就该低头避开,忍下这羞辱。 然而,她竟缓缓抬起了头,目光平静地迎上陈浩怀疑与不屑的视线,淡淡开口: “可以。” 简单的两个字,让在场所有人都是一愣。 她顿了顿,在陈浩错愕的目光中,补充了四个字,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莫名的居高临下: “我指教你。” “你要指教我?”陈浩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随即气极反笑,“哈哈哈!林清辞,你一个地灵根的废物,也配说指教我?好好好!本少爷今天就看看,你怎么指教!” 轰的一声巨响,陈浩周身火灵力瞬间涌动,凝真境二重的气息爆发开来,一阵炙热的火气迎面扑来。 林家众人大多修为不及他,纷纷后退,便是林凤瑶得逞的笑意也淡了些。 她不免心惊,这天级的火灵根的爆发力简直是所有灵根中最霸道的! 她兴奋地想着,这么霸道的灵力,她的好妹妹能接下来么? 只见陈浩一步踏出,右手并指如刀,赤红色的烈焰缠绕其上,带着灼热的气浪,直劈林清辞面门!正是陈家烈焰刀法的起手式——炎阳初动! 王、李两家的围观者发出一阵低呼,没想到陈浩说动手就动手,而且一上来就动用家传绝学。 司夜白微微蹙眉,他很清楚林清辞地灵根的凝真境修为,绝不是同阶天灵根修士的对手,他五指微曲,灵力暗蕴,准备出手阻止惨剧发生。 面对这迅猛霸道的一击,林清辞身形微侧,动作看似不快,却妙到巅毫地避开了最强的锋芒。 她并未硬接,而是伸出两根手指,指尖萦绕着一层微不可见的淡红光泽,在陈浩手腕内侧轻轻一拂! “呃!” 陈浩只觉手臂一麻,凝聚的火灵力骤然一滞,那记手刀上的烈焰都黯淡了三分! 他心中顿时大惊,这女人怎么会知道这里? 第一卷浮生记 第二十章 独行 陈浩不信邪,怒吼一声,他手肘回转,变招为星火燎原,刀势展开,刀影连绵,全部攻向了林清辞! 然而林清辞步法轻盈,每每在间不容发之际总能避开他的攻击。 而且闪避之余,她还有余力发动反击。 她的手指或点或拂或触,总能在陈浩发力转换、重心移动的瞬间,击中他招式衔接最别扭、灵力运转最不畅之处。 砰! 砰砰! 几次下来,陈浩的所有攻击不仅落空,他还被多次打断蓄势,一次真正出招的机会都没有! 就像是在对一条滑不留手的泥鳅发力,空有力量却无处着落,他憋屈得几乎吐血,心情严重影响了他的攻势,他的动作开始变形,破绽也越来越大。 “她的身法……好诡异。” “陈浩好像被完全看穿了?” “这怎么可能,陈家的刀法竟如此不堪?” “这林家二小姐,好像不像传说中那么废啊……” 窃窃私语声开始响起。 林凤瑶脸上的笑容僵住了,她难以置信地看着场中游刃有余的林清辞。 她什么时候有了这样的实力? 凝真境四重! 她竟然突破了! 相比于半吊子金丹水准的林凤瑶,司夜白实力更高,眼中的惊讶之色也更浓,因为他真正看出了门道。 林清辞的灵力境界确实只是初入凝真中期,但她对战斗时机的把握、对敌人功法弱点的洞察,简直毒辣得可怕! 这份战斗意识,即便和他相较,也差不太多了。 这绝不是一个常年待在深闺、资质平庸的女子所能拥有的战斗素养! 司夜白眼中的探究又深了几分。 “混蛋!” “你是在耍老子么!” 陈浩久攻不下,本就烦躁,又是听到周围的议论,更是恼羞成怒。 他心一狠,彻底放弃了章法,将全身灵力灌入右臂,准备使出最强一击。 这一招,他不打算再顾忌林家的脸面,哪怕重伤林清辞,哪怕打死林清辞,他也要挽回颜面! 可事实上,他盲目进攻多时,灵力早已消耗得七七八八。而林清辞却用极为省力的战术,损耗极小。 因为,这次杀招,对林清辞实在没有什么威胁性。 就在他旧力已尽、新力未生,重心微微偏右,左肋空门大开的瞬间! 林清辞动了! 她的速度本就让众人惊讶,但其实,还是有所保留。 直到此刻,她的速度骤然爆发,再快三分!如鬼魅般直切陈浩中门,依旧是那两根手指,一点锐利的赤芒,精准无比地点在了陈浩左肋之下! “噗!” 陈浩只觉得一股尖锐的气劲透体而入,瞬间打散了他刚刚提起的灵力,整个人如遭重击,踉跄着连退七八步才勉强站稳。 他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胸口气血翻涌,半晌都说不出话来。 他败了。 毫无疑问。 全场寂静。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地看着淡然收手,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小事的林清辞。 她……她竟然真的赢了?! 以地灵根、凝真境四重的修为,正面击败了天灵根、凝真境二重的陈浩? 而且还是用这种近乎“指点”的方式,精准地击破了陈家的烈焰刀法! 司夜白暗赞一声,小小年纪,身法功力竟有几分宗师风范!难道这就是他老师所说的生而知之的强大天赋? “承让。” 林清辞淡淡吐出两个字。 陈浩感受着周围那些想笑又不敢笑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他狠狠地瞪了林清辞一眼,色厉内荏地撂下一句“你给我等着”,便带着跟班仓皇逃离了现场。 林清辞忽略了林家众人忌惮又嫉妒的目光,却注意到其中一道有些不同的目光。 林望舒正眼神明亮地看着她。 她怔了怔,对于这个在林家地位比她还高些的女孩,她实在没什么印象。 她没有回应,径直走到司夜白面前,轻轻行了个礼,以示感谢。 她没有错过,司夜白随时准备出手救援的手,故而感谢。 司夜白微微颔首,眼中闪过一丝欣赏,“二小姐不鸣则已一鸣惊人,我受林兄所托,保护你们是应尽之职,当不起二小姐的感谢。” “清辞有一事相求,”她声音平静,“我欲独自探索,不便与大队同行。” 林凤瑶闻言,立刻站到二人中间,插话进来,假惺惺道:“二妹,这怎么行?秘境危险,你一个人……” “以我方才展现的实力,自保无虞。”林清辞打断她,目光依旧看着司夜白,“秘境规则,四族子弟皆可自由探索。我不会深入危险区域,还请司公子允准。” 司夜白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似乎想从她平静无波的脸上看出些什么。沉默片刻,他点了点头:“可,一切小心。” “多谢。” 林清辞不再多言,对着司夜白微微一礼,转身便选了一个方向,毫不犹豫地独自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茂密的古林之中。 看着她干脆利落离开的背影,林凤瑶内心深处有些不安,但同时又确实松了口气。 她没有错过刚刚司夜白对林清辞的探究和欣赏,男人对女人的探究,代表了某种兴趣,男人对女人的欣赏,更是代表了某种危险...... 她这个妹妹变得越来越耀眼,已经让她如坐针毡。如今她自行离开,正好免了自己的心病。 ...... 林清辞在古木参天的林中快速穿行,若有人追踪,必定会发现她的行进方向十分确定,四族之中除了核心弟子,其余人是无法获得完整的林海地图的。 但这对林清辞来说,不算什么秘密。 她前世已经走过一遭,还在这里被林宸宇、林凤瑶、林景明三人联手围攻,彻底身败名裂。 想来这一世,一切应该会有所不同。 不,变化已经发生。 林景明,连入场都没能入场。 林清辞一边走一边静静想着,林景明之前在她这里得到的指点,都是陈家烈焰刀法最真实的缺陷,她一句假话都没有。 这些事,还是前世她胜过陈烈,得到圣烛殿传承的时候知晓的,四族的跟脚、功法的缺陷,乃至于七国圣器的秘密,她全部都知道。 林景明会被打那么惨,除了他为人张狂之外,另一个重要原因,便是他道破了陈家的秘密。 陈烈看似狂妄,实则粗中有细,她毫不意外自己会被盯上。 林景明知道刀法的关窍,却只是纸上谈兵,根本没有本事于实战中指教陈浩。 但她可以。 她有这个本事。 她以前世金丹境巅峰的见识,要指教陈浩这个凝真境二重的小家伙,小菜一碟。 指教之后,顺势提出独行,便是她的计划。 她需要独行,她需要完全隔离外界的隐秘空间,散功重修。 林海秘境本就自成一界,这个地方更是人烟稀少,四族任何子弟都不会踏入。 林清辞停下了脚步,到了。 即便是站在外围,她也已经感受到自己从生机勃勃的原始丛林,跨入了万古的死寂。 周遭的灵气稀薄而紊乱,一股无形的压力笼罩下来,让她体内流转自如的灵力逐渐变得滞涩、沉重。 枯荣洞府。 这是一处被四大家族前辈标记为贫瘠、危险、不宜探索的绝地。此地天地灵力紊乱,湍流暗涌,且地形复杂,曾有弟子在其中迷失,再无音讯。久而久之,便无人问津。 但林清辞知道,这都只是表象。 前世她为救林凤瑶,引走毒蜂,慌不择路逃入其中,为躲避蜂群追杀被迫深入,竟在洞府最深处,发现了一处巨大的灵气结晶矿脉! 即便是现在,她想起那些精纯到快要凝成实质的灵气,还是会感到震撼。 后来她才知晓,枯荣洞府看似灵气枯竭,实际上却是林海秘境的上古灵脉的一处泄露点。 深处灵力浓郁却内敛,外部却又紊乱的力场,这对今世的林清辞来说,简直是一处绝佳的重修之地。 林清辞想着这些事,随即动身,她脚步又快几分。 隐忍多时,等待的就是这样一个时机。 重塑道基,就在今日! 第一卷浮生记 第二十一章 推倒 枯荣洞府深处。 不知不觉,林清辞已经深入数百丈,周遭的灵压越来越强,犹如背负山岳,她凝真境的修为显得十分勉强。 黑暗吞噬了一切,只有轻微的脚步声回荡着,更添几分阴森,空气中的尘土与矿物的气息,吸入口鼻,带起一股淡淡的腥涩。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有风吹了过来。 而且还是来自多个方向的风,虽然依然难以视物,但林清辞知道,她到了。 刺啦...... 她从储物袋中取出火折子,微弱的光芒摇曳着,照亮了四周。 眼前终于明亮起来。 她已来到洞府尽头。 这是一片极为宽阔的地下空间,穹顶高悬,隐没在黑暗中。 触目所及,是深褐色的岩壁与地面,质地粗糙,毫无灵气波动,是最寻常的泥土山石。 若其他人深入此地,却发现依然毫无灵气波动,大约会骂一声晦气便掉头离开。 但林清辞不会,她很清楚,这只是表象。 她靠近岩壁,伸出手猛地一用力,“咔嚓”一声,拳头深深打入。 火光缠绕在她的拳头上,她动用了灵力,她没有止步,继续向深处凿去。 砰砰砰! 不知过了多久,那火折子都已燃尽,空间回归黑暗,她整个人都要埋到岩壁中。 终于,她停了下来。 她没有管自己满身尘土,微微挑眉,有些满意。 指尖传来的岩石触感,是软的,甚至还是跳动的。 宛如心跳般,缓慢,但是磅礴。 就是这里了。 她寻了一处平整的地面,缓缓盘膝坐下。 没有犹豫,没有恐惧,她双手结印,体内依照《赤阳焚天诀》运行了十数年的火系灵力,开始被强行逆转、剥离! “呃!” 一声痛苦的闷哼在黑暗中响起,剧烈的痛苦瞬间席卷全身! 仿佛无数烧红的烙铁粗暴地熨在她的经脉里,她筋骨血肉中的力量一点点被抽离、被碾碎! 她的灵根剧烈震动着,显得极为不安。 相比于枯荣洞府无处不在的灵力压制,这种源自内部的崩坏更加恐怖! 冷汗瞬间浸透她的衣衫,身体也不受控制地颤抖着,她牙关紧咬,唇边已经溢满了鲜红。 但她的眼神依旧清明。 破而后立。 向死而生。 前世的仇恨与遗憾。 今生的谋划与隐忍。 皆系于此! 在这个世界上,谋略、算计、人心都不重要!实力才最重要! 这一世,她不要再因为林宸宇的懦弱,而被强行推出去做圣烛殿的人选,她要堂堂正正打败林宸宇,堂堂正正打败所有人,成为帝国新任的掌灯使! 轰! 感受着那些狂暴逸散的灵力,她眼一狠,不再压制痛苦,而是开始引导,开始构筑《九转烛煌经》的全新运行轨迹。 地阶功法塑造的道体,想要逆转重修天阶上品的功法,散功的痛苦,才只是开始。 她闭上双眼,任由黑暗彻底淹没她。 不知过了多久,不知在这无边的淬炼中痛苦了多久,枯荣洞府不知重归黑暗了多久。 一道微弱的金色火苗,突然亮了起来。 在洞府的最深处。 在她干涸的丹田最深处。 一道带着煌煌天威的金色火苗,悄悄诞生了。 而也是这道火苗出现的瞬间,周遭所有的火灵气都开始躁动,然后狂舞,最终,万火庆贺。 因为它们的王,终于来到了这个世界。 ...... 就在林清辞闭死关重修时,秘境中部的雾隐花海中,林家队伍却陷入了麻烦。 他们发现了一株罕见的七星伴月草,百年一生,守护其旁的,是一群一阶到三阶不等的蚀骨狼,足足有数十只。 妖兽分七阶,与人族七大境界实力相仿,妖兽不懂灵术、不修功法,本不是同阶修士的对手,但因其原始的血脉力量传承,战力却并不稍弱。 司夜白本不想和那只三阶的狼王对抗,打算退走,但林凤瑶身边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旁系少女,轻视这些妖兽为畜生,不顾劝阻,贪功冒进,一剑斩杀了一只落单的幼狼。 于是凄厉的狼嚎瞬间划破丛林! 下一刻,腥风扑面,无数双幽绿的眼睛从阴影中亮起,狼群暴动了! “结阵!防御!” 司夜白清冷的声音响起,他紧紧蹙眉,事已至此,也只得迎战。他第一时间拔剑,月白身影如流光般迎上了体型最为硕大、气息已达金丹境巅峰的狼王。 轰! 剑光与狼王的利爪碰撞,发出金铁交鸣之声,气浪翻滚。 按理说司夜白挡住了最强的狼王,其余林家弟子就该以林凤瑶为首,听从指挥解决掉其余狼妖。 但作为林家主心骨的林凤瑶在做什么呢? 眼看狼群绕过司夜白和狼王的战圈,疯狂扑向后方惊慌失措的林家子弟,林凤瑶六神无主,吓得花容失色。 她是玉京城的才女,却常年沉溺于诗书琴画,从不下场战斗,手上一丁点血腥都没有,空有金丹境三重的修为,却根本不擅长实战。 此刻面对蜂拥而至的凶狼,她竟比那些低阶的旁系子弟还要慌乱。 “啊啊啊!救命啊!你们在干什么,快来保护我啊!” 感受着狼妖嘴里的腥臭味,她嫌恶无比,尖叫着向后躲闪,又不停地将身旁的人往前推。 混乱中,一个穿着鹅黄衣裙的少女,慌不择路地来到她身边。 此人是一向喜欢恭维她,又在诋毁林清辞时最卖力的一位远房表妹,她跑过来的本意是想着,林凤瑶怎么也有金丹境的修为,一定能保护她。 但偏偏,她到来的第一瞬,林凤瑶想也没想,伸手直接抓住她的肩膀,用力将她朝着狼口的方向推了过去! “表姐?是我啊!”她满是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林凤瑶。 可林凤瑶却根本没给她一个眼神,她忙着保命,更忙着收拢自己新做的裙子,一点狼妖的口涎都不想沾到,哪有时间管她。 狼妖已近在咫尺,眼看林凤瑶抱着裙子越退越远,少女彻底陷入绝望。 “不要......不要吃我——” 少女惊恐的尖叫戛然而止。 就在妖狼的利齿即将咬碎她脖颈的瞬间,一道冰冷的剑光后发先至,如同切豆腐般直接斩落了狼头,温热的狼血溅了她一脸。 司夜白手持滴血的长剑,站在一旁。 拥有国师府最高传承的他,不说同阶无敌也差不多了,解决一只野生的狼王,只是时间问题。 他拉起那名惊魂未定的少女,确认对方没事,他回头看向林凤瑶,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和陌生。 他刚刚忙着和狼王战斗,无心分神,对这里的细节不甚清楚,他听到尖叫声就赶了过来。 但他隐隐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 林凤瑶刚刚在做什么? 那个记忆中温婉善良、最是爱护亲人的瑶妹妹...... 刚才,在做什么? 第一卷浮生记 第二十二章 献身 林凤瑶接触到他的目光,脸上闪过一瞬间的不自然,只是勉强堆起笑容。 司夜白无法确定,也不想相信,所以他什么也没说,只是迅速转过身,冷着脸将狼王的尸体甩到狼群前方。 啪! 巨大的狼王尸体摔在地上,血肉模糊,群狼见状,进攻的脚步都慢下来了。 “哼!” 司夜白冷哼一声,金丹巅峰的境界全开,恐怖的修为与狼王死亡的威慑,终于让剩余的妖狼决定撤退。 数声几声不甘的呜咽响起,随即群狼退入了密林。 危机解除,但气氛却不似从前那般融洽。 夜里,篝火旁。 林家众人惊魂未定。 司夜白找到了独自坐在一隅、神情不安的林凤瑶。 他有些犹豫,却还是开口问道:“凤瑶,白日里,林姑娘险些命丧妖狼之口,这件事你......” 林凤瑶身体一颤,心中暗道,该来的还是来了。 她抬起头,眼中很快就蓄满了泪水,她哽咽道:“夜白,我当时太害怕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是表妹她自己没站稳,我本想拉她,不小心……不小心推了一下……” 她眼神闪烁着,语气里全是歉意。 “我保证,保证绝不会有下一次了,她是我的表妹,我当然是心疼她的,你相信我。” 司夜白静静地看了她片刻,那双清冷的眸子里,闪过一丝茫然。 事情真的是这样么? 眼前之人,种种事件下来,似乎和他记忆中美好的少女,越发难以重合。 司夜白没有再逼问,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然后转身离开。 没有斥责,没有怒火,但是无疑,他是失望的。 同为金丹修士,更是林家的领袖人物,却在危机降临之时无法救援亲人,无论是有意还是无力,都是失职,都是司夜白所不喜的。 国师府未来的主母,不能是个只会谈情说爱扮柔弱的娇娇女。 林凤瑶对司夜白依恋多年,他的一颦一笑,哪怕只是皱皱眉,她都能明白他的意思。 所以此刻,他的失望,比任何疾言厉色都更让林凤瑶恐惧。 他是不是......不要她了? 就......只是因为她推了一把表妹? 林凤瑶的面色比篝火的阴影还要阴沉。 那个贱人的命如草芥,这么多年因为恭维她得了那么多好处,为她而死不是应该的么? 再说她不是没死么! 她没死,可是她却好像快死了。 林凤瑶忍不住颤抖。 没人懂她的恐惧。 没有人。 司夜白也不明白,她已经没有退路了。 拥有冰火天灵根的她,生来就注定与修行强者无缘,她这辈子就如同菟丝子般,只能盘着大树生存。 父亲是天级火灵根,母亲是天级冰灵根,林家四子,只有她完美继承了父母的资质,却成为林家最大的笑话。 因为这份怨恨,她冷眼旁观着整日自怨自艾、自暴自弃的林景明,她甚至推波助澜,亲手助他成为林家最大的废物,仿佛这样就可以让人不再注意到她。 因为这份怨恨,她以大姐的名义,百般折磨天资不高却能平安幸福成长的林清辞,都是林家的女儿,凭什么她可以不受日夜冰火交战的钻心之苦! 十几年来,她不是不知道,错不在林景明,恨不该林清辞,她知道罪魁祸首是那对夫妻,她多想恨啊,但她不敢。 哪怕一丝一毫的恨意,她都不敢有。 想起母亲深渊寒冰般的眼神,她除了恭顺,什么都做不了。 如今,她非常确认,母亲不会原谅她了,那么整个林家都不会再接纳她了。 她比任何人都清楚那个女人的恐怖。 那再失去国师府少夫人的头衔,她还能有什么? 她会失去一切。 这六个字在她脑海中不停盘旋,有如恶魔低语。 极致的恐慌,有时会催生出极致的反抗和智慧,但有时候,也会催生出极致的愚蠢。 ...... 当晚,深夜,深到黎明都快要到来。 司夜白守了一夜,正是最疲惫最没有防备的时候。 林凤瑶精心打扮,描摹了最精致的妆容,换上了一身几近透明的纱裙,悄然来到了司夜白所在的山洞外。 “夜白……”她声音柔媚,走了过去。 司夜白正在打坐调息,闻声睁眼,看到她的装扮,眉头瞬间蹙起:“凤瑶?夜深露重,你怎么还没睡?我守在这呢,你放心睡吧。” 看着她柔弱委屈的样子,他顿了顿,叹了一口气,随即语气柔和了些,“我之前说话有些重,你别在意,我......会一直保护你的。” 林凤瑶娇躯一颤,心中大石稍稍落下,但听到他话音里的迟疑,还是觉得男人的承诺不如实质的关系可靠。 她的计划还是要实施下去。 她轻轻扑到他身前,泪珠滚落:“夜白,我知道错了,白天是我不对,我真的好害怕……我好怕你不要我了……” 司夜白叹了口气,刚打算安慰几句,身体却骤然一僵。 因为林凤瑶一边哭诉,一边软软地靠在了他身上,带着香气的柔荑,更是有意无意地穿过衣袍,抚上他的胸膛,纱裙滑落,露出大片雪白的肌肤。 司夜白感受到肌肤触碰间的温度,猛地站起身,避开她的触碰,眼神瞬间冷了几分:“林凤瑶,请你自重!” “夜白!” 林凤瑶被他眼中的冷意刺痛,更加急切,竟伸手解开了他的衣带,露出了男子坚实的肌肉,“我把一切都给你!我们成为真正的夫妻好不好?这样我们就再也不会分开了!我是你的,全部都是你的!” 司夜白被她扯得衣衫不整,眼中有些难以置信。 她是知道他的。 他自幼以君子之道守身自持,玉京城中无数贵族子弟年幼便有婢女在侧,只有他干干净净独身一人,万花丛中未走过,片叶更不曾沾身。 他曾以为她读诗书礼乐,才情斐然,是玉京第一才女。 他修四书五经,他欣赏她,他心动于她,他早早与她成青梅竹马,早早定下修行者的婚约,原以为二人会相守相爱共度百年、千年修道生涯,他原以为他们是天作之合,同道夫妻。 但今天,他的所有期望都破碎了。 他怎么可能在婚前和她行夫妻之事? 她明明知道他的原则,知道他的品行! “够了!” 司夜白一把狠狠推开她,力道之大让林凤瑶踉跄着跌坐在地。 他看着她,眼神里最后一丝温度也彻底消失,只剩下全然的失望。 “我司夜白,还不至于用这种方式来绑定一个女人,你这么做,不仅放低了你自己,也真的看低了我!” 他的声音冰冷,失望道:“婚姻应是两情相悦,互相尊重,而非你这般……不自爱的交易。” 林凤瑶瘫坐在地,纱裙凌乱,妆容被泪水糊花,脸上满是难以置信的羞辱。 司夜白不再看她,整理了一下微乱的衣袍,走到洞口,却还是停了下来。 林凤瑶猛地抬头,眼神无比惹人怜爱,她满是期待地看向他。 可司夜白却没有回头,只背对着她,声音清冷道:“通往烛照原的路,想必林兄已大致清理过,我会替你们再清扫一遍,只要你们不主动招惹,应无大碍。我欲独行,你……好自为之。” 说完,他一步踏出,身影融入夜色,再也没有回头。 山洞内,只剩下林凤瑶一个人,衣衫不整,眼神无比茫然。 为什么? 为什么呢? 他不要她。 哪怕她抛离了自己林家大小姐的全部尊严,把自己的姿态放得如此之低,他还是不要她。 这对一个女人来说,是最大的羞辱。 独自品味这份羞辱的时间长了,茫然就逐渐变成了怨毒。 因为她想起了司夜白对她冷淡的同时,却在对另一个人表示欣赏。 林清辞! 一个男人欣赏一个女人,不就是心动了么? 这个贱人! 她凭什么要变优秀!凭什么境界提升!凭什么出现在司夜白的面前! 她一定是故意的! 她一定是知道她在林家没有任何前途,所以才想抢走自己的丈夫,她的姐夫! 这个不要脸的贱人! 林凤瑶依然跌坐在地上,一遍一遍念着林清辞的名字。 一遍又一遍。 咬牙切齿,声声入骨,遍遍是恨。 天渐渐亮了,可林凤瑶心中满含杀意的那片黑夜,却已彻底填满了她的灵魂。 她不会放过林清辞的,她也不会放过......她! 那个导致她感情破裂的元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