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贴贴补魔的你如何成为咒术最强！》 第1章 第 1 章 曦光透过门栓的缝隙，照进这个狭窄简陋、只有一床薄被褥的和室。 你挽起过于宽大的和服袖子，认真地用手指抠着编织榻榻米的竹草，比较它和被褥里的棉花哪个更能果腹。 已经过去一个月，你还是想不起被带回五条本家、关进这个破败院落前的任何记忆。 起初还有人每天给你送来食物。 后来食物越来越少，只偶尔有几个仆人嬉闹着走进院子，将吃剩的梅子饭团施舍般地丢在你面前，逗弄地叫你：“小野种，来吃饭团啊！” 你总是很饿，用眼睛盯着他们、毫不顾忌地抓起散落的白米梅子往嘴里塞。 他们就像看到了极其好玩的东西般哈哈大笑。 有时候，有不认识你的仆人加入他们，他们就会津津乐道地谈论起你的身世。 这个世界有着名为“诅咒”的超自然力量存在。 人类产生的负向能量被称为“诅咒”，能利用诅咒之力袯除诅咒聚集而成的“咒灵”的人，就是“咒术师”。 你流着咒术师名门、御三家之一五条家的血液，祖父和叔父都是实力强大的一级术师、族内长老。 然而，你的出身实在算不上光彩。 你是私奔的产物、低贱的野种。你的父亲和外面的女人生下了你，在带着你躲避本家追捕的期间，招惹了一群狂热的邪教徒。 并不罕见的桥段。 愚昧无知的普通人错把诅咒当成神明，血腥诡异的祭祀意外滋养出强大的咒灵，将那些邪教徒吞噬殆尽后，顺便吃掉了你倒霉的父母。 及时赶到的族人救下了你。 侥幸存活……但失去记忆、没有术式、咒力比最下等的仆人还要低微的你。 你的祖父在父亲私奔后不久主动隐退，叔父为了弥补丑闻，总是忙于袯除咒灵和本家的工作。 你的存在本身就是给他们脸上抹黑，他们甚至懒得来看你一眼，你就这么被遗忘在这个偏僻的院落。 终于成功抠下一块竹草。 将一半塞进嘴里，还未来得及咀嚼，灼热的阳光突然照到你的眼睛上。 是推门被打开了。 * 你扶着门，往外看去。 那些经常来逗弄你的仆人正害怕地跪在地上，对着一个你从没见过的灰发男人连连求饶。 他站在推门外的沿廊上，高大的身形挡住了大部分光。 居高临下地看着你，目光落到你嘴里塞不下的竹草。 扭头对身边簇拥着的几个陌生仆人说了些什么。 那些跪着的的仆人看上去更害怕了，他们惊恐地哭喊，将额头磕得出血。 灰发男人罔若未闻，语气淡漠：“送去族学前给她饭吃，再把她弄干净。” 交代完这件事就匆匆离开，好像院子的空气会玷污他的鞋底。 灰发男人身边的男仆拖走了涕泗横流的仆人们。 两个女仆则从不情愿的你嘴里抢走竹草，端来食物。 等你吃完，立刻扒下你松垮肮脏的和服，把你拽进不远处的浴房。 或许是因为你除去被抢走竹草时挣扎了一会，其他时候都出奇安静乖巧。 女仆们很快放松下来，边用力搓洗你的身体，边轻声交谈。 你慢慢听明白了，那个灰发男人就是你的叔父大人。 过去的一个月，叔父大人一直在外出任务，从没有问过你的事。 但回到本家后，有人以你为由头在家主大人面前说闲话，他才终于想起你来。 “还不如不想起来的好，”女仆中更年轻的那个把热水从你头顶倒下，“就因为不管自己侄女、也不安排她去上学这种事传出去不好听，宗介大人就要把她送去族学那种有咒力的孩子都会被欺负死的地方。” 更年长的女仆清了清嗓子：“你少说几句。” 年轻女仆撇嘴：“可是前辈你看这孩子，什么都不懂，头发都脏成这样……” 她掀起你脏乱打结、挡住脸的头发。 嫌弃的表情忽然变得空白。 旁边响起“啪”的一声，年长女仆手里的洗发香波不知怎的掉到了地上。 * 之后的一整天。 女仆们总是古怪地打量着你，背着你交头接耳。 然后就像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取来剪刀，给你剪了长长的、挡住眼睛的刘海。 又反反复复地强调：“时音小姐，进族学后你就是一个人了，千万不要给其他人看到你的脸，知道吗？” 你不明白她们为什么不厌其烦、再三重复这句话，敷衍地点点头。 她们看着游神的你，叹着气，仔仔细细地替你整理好刘海，才将你送到族学初等班的教室。 ***** 在放有你名牌的角落位置坐下。 很快有其他孩子进来，教室逐渐变得嘈杂。 想起女仆们的叮嘱，你把书本从书包里拿出来，摊开在桌上。 你不认得几个字，书上的东西都看不懂。 玩着手指，装作看书的样子，思考离开饭还有多久。 和服的领子突然被拉开，有什么冰凉潮湿的东西被灌了进来。 茫然地抬起头。 几个孩子不知道什么时候围在你身边，讥笑地俯视着你。 他们中领头的那个擦着手，满脸得意：“小野种，泥土的滋味怎么样？” 你过了几天才知道，这就是夏彦少爷。 他是族里一位副长老的孙子，也是族学为数不多拥有术式的孩子，在初等班地位最高。 夏彦少爷早知道你不光彩的身世。 从你进族学开始，就大肆宣扬你低贱的出身、微弱的咒力、以及认不得几个字的愚笨脑袋。 发现真的像传闻中那样没人管你。 更多孩子加入了夏彦少爷的欺凌。 他们在你的课桌上涂鸦，把捉来的虫子和上课用的蝇头塞进你的衣服，窃笑着看这种长着翅膀、样貌丑陋的低级咒灵在你身上飞舞扑腾。 快入冬的时候，夏彦少爷想出了新游戏。 这周你已经第三次找不到自己的书包。 族学的孩子总是抢走你的书包，把它藏起来。 你看不懂课本，也听不懂教师讲的课，其实并不在乎有没有书包。 可是拿不出课本就得罚站，罚站就会错过食堂的饭点。 你不想饿肚子，只能冒着寒风到处寻找。 一直太阳下山，天空变成璀璨的橘黄色，你终于在族学后面的烂水沟里找到了散开的书包。 弄脏和服也会挨罚。 你捡起一根树枝，站在水沟旁的石头上试图去够。 踮起脚，眼看就要够到。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懒洋洋的陌生声音：“夏彦君，你说的就是这孩子？” 你惊了一下，脚下失去平衡，摔进水沟里，污泥溅了一身。 头顶传来熟悉的讥笑。 总是跟在夏彦少爷身边几个跟班笑得东倒西歪。 夏彦少爷本人则站在一个黑头发的孩子旁边。 他平时总是鼻孔朝天、很了不起的样子，现在却有些讨好地笑着：“是的，直哉大人。” 那个黑头发的孩子穿着很高档的和服，双手抱胸，上挑的眼睛睥睨地扫过你脏兮兮的和服，以及帘子一样的刘海，嫌恶地皱起鼻子：“脏兮兮的，我要她做什么。” 夏彦少爷有些焦急，绞尽脑汁地开口，像在献宝一件有趣的玩具：“这孩子可好玩了——随便给她口吃的就什么都愿意做，除非是抢她的食物否则怎么欺负都不会反抗。因为不怎么会说话，也从来不会跟教师告状。” 黑发孩子眯起眼睛，眼珠子转了转，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露出个恶劣的笑容：“我先看看她长什么样子，你把她的头发掀起来。” 夏彦少爷愣了愣。 族学的孩子总是会避免碰到你，好像你身上沾满了病菌。 黑发孩子等了一会，看他还是不情愿的样子，失去了耐心。 干脆绕过夏彦少爷，走到你面前，向你伸出手。 伴随着他的动作。 你忽然闻到了一股古怪的香气。 是从他身上飘出来的。 诡谲、奇异、像是熟透到快要腐烂的水果一样馥郁诡靡。 不像是你闻过的任何食物。 却比你闻过的任何食物都要诱人。 ……就很好吃的样子。 口水不受控制地从齿缝分泌。 你本来就很饿了，完全没有思考，本能地咬向他的手。 森白的牙齿闭合，只碰到他的衣角。 舌尖滑过一点淡淡的甜味。 没给你咂摸清楚的时间，衣角飘起，黑发孩子从你眼前凭空消失。 下一秒出现在几米开外，提着沾了你口水的衣角，无比恼怒：“你敢咬我？” 夏彦少爷他们吓坏了。 尤其是夏彦少爷，简直比黑发孩子还要气急败坏：“你竟敢让我在禅院直哉面前丢了面子——爷爷专门交代我要讨好那家伙，现在你让我怎么交代？” 他用咒力控制住你，捂着你的嘴避开教师，把你一路拖拽进族学北面高大的建筑里，一个遍布注连绳和符咒的房间。 沉重的门在你面前关上。 你想起来，这是俗称“惩戒库”，用于惩罚和训练的建筑，封印着大量二级以下的咒灵，也是初等班孩子的禁区。 门外传来跟班畏缩的声音：“直哉大人只是让我们把她带来惩戒库教训一下，关一晚上是不是太过了——连成年人都受不了这个，会发疯的。” 然后是夏彦少爷的冷笑：“那个野种敢让我丢脸，发疯都是便宜她了。反正都是禅院直哉交代的，有个什么把他供出去就好。” 他们的声音逐渐远去。 你被夏彦少爷拳打脚踢了好一阵子，直到天彻底黑透，才有力气爬起来。 暗淡的月光从半开的天窗洒下。 敲了很久门，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身后的阴影里，藏在咒符后面的无数咒灵蠢蠢欲动，发出喃喃的声音。 “又落榜了……” “该死的上司……” “皮…皮球……” 这下彻底没有晚饭吃了。 你总是很饿，哪怕进食也缓解有限，更别说完全没有饭吃。 实在是太饿了。 就连在地上蛄蛹的那些丑陋的咒灵，都看上去非常美味。 在反应过来自己做了什么之前。 你已经捉起一只离你最近的蝇头，撕咬下它扑扇的翅膀，塞进嘴里咀嚼。 翅膀在嘴里爆开。 湿滑黏腻，味道像是擦过呕吐物的抹布。 不好吃。 还不怎么填肚子。 可你也只能捉得到这个。 试图捉看上去更加好吃一点的四级咒灵，结果就是被那长得像肥美虫子的咒灵狠狠咬下手上的一块肉。 用口袋里的布条笨拙给自己包扎。 你捂着自己空空的胃，实在饿得不行，忍不住呜呜地哭起来。 * 不知道哭了多久。 半梦半醒间，你忽然闻到一股熟悉又陌生的古怪香气。 跟你没成功吃到的那个黑发孩子一样的诡靡。 不过浓郁得多，几乎已成实质，顺着混凝土墙壁向上攀爬，一直延伸到天窗之外。 是从外面进来的。 你马上不哭了。 没用过几次的大脑飞速运转起来。 想起刚才捉咒灵的时候，在角落看到的工具箱，还有一堆不知谁藏在这的、画着**女人的海报。 把海报起来，用工具箱里的胶带缠成歪歪扭扭的梯子，架在天窗下方。 或许是因为你很轻，竟然成功爬到了天窗外。 把梯子转移到墙外，往下爬了两步，脚下突然一空。 纸做的梯子承受不起第二次你的体重。 你抓进梯子，摇摇晃晃地试图保持平衡，但梯子只勉强支撑了几秒，就彻底从中间弯折坍塌。 今天天气很好。 你睁着眼睛，看到晕黄的明月在离你远去。 坠落的风声中，一只无形的钩子勾住了你，将你提到半空。 随后有什么人从空中抓住了你的和服腰带，带着你缓缓下降。 距离地面还有半米，那只手就毫不留情地松开。 天旋地转间。 你先是闻到熟悉的浓郁香气。 然后看到了一双蓝色的眼睛，像高级的宝石，又像天空的延伸。 开新文啦！！本章20个小红包，好久没写衍生了，希望大家喜欢[熊猫头] 榜前暂定21：00隔日更，喜欢这本的大人请务必点个收藏让孩子能有榜单可上[可怜]最后惯例求一波作者收藏，啾咪啾咪大家[亲亲]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你从带着腥味的泥土里爬起来。 顾不上擦掉脸上的脏污，抬头去看。 先是看到了一双仿佛从未接触过地面的木屐。 再往上是一件面料华贵到你前所未见的月白色和服，上面用金线绣着栩栩如生的蜻蜓。 哪怕是夏彦少爷，都没穿过这样的和服。 但那个身高跟你差不多、年龄跟你相似的孩子，却好像毫不珍惜身上的衣服。 和服的袖口随意地挽着，露出左手握着的最新款游戏机，屏幕上戴着红色帽子的小人蹦蹦跳跳，盈盈的光线照亮他白色的头发，和宝石一样的蓝色眼睛。 他显然是个大人物。 你攥着脏兮兮的衣角，胆怯地低下头，担心自己的样子会碍他的眼。 好在他像是随手拂去了身上的灰尘，对你毫不在意的样子。 衣袂飞起，落到不远处摆满零食饮料的花坛，在上面盘腿坐下。 游戏机响起欢快的音乐。 完全没有教训你的意思。 你胆子大了一点。 眼珠转动，小心翼翼地打量他。 教师总说你天资愚钝，虽然看得到咒灵，但无法像其他孩子那样，努力一下就能看出别人的咒力。 哪怕看不到。 你能冥冥地感觉到，眼前这个蓝眼睛远比夏彦少爷，甚至那个黑发孩子还要厉害。 被他打肯定很疼。 你不是很想挨打。 可是……他看上去实在是太好吃了。 你又比下午还要饿好多，口水不受控制地开始分泌。 紧紧攥着和服衣角，让自己不至于像下午那样本能地扑上去，犹犹豫豫地思考。 到底怎么样能让他同意给自己咬一口。 还没来得及思考出计划。 “恭喜通关”的提示音响起，蓝眼睛满意地放下游戏机，伸手去拿旁边的零食。 目光捕捉到了你。 他歪着头看向你，好像奇怪为什么你还在这里。 看了你几秒。 他忽然从花坛上跳下来，瞬间就来到你面前。 身体朝你倾过来，专注地盯着你，好像看到了什么从未见过的、让他感兴趣的东西。 你被蓝眼睛突然的动作惊到，下意识后退，他却跟你贴得更近：“你叫什么名字？” 他离你太近了。 香气变得更加浓郁。 为了不让自己咬上去，你努力低着头紧紧盯住他手里色彩鲜艳的零食包装，装作很忙的样子，根本没有听见他在说什么。 脑袋上面又传来蓝眼睛的：“是有人把你关起来的？” 依旧没得到回答。 他古怪地盯着你，像是失去了些耐心：“你不会说话？” 你如梦初醒地抬头。 绞尽脑汁地回忆起他的第一个问题：“时…音，五条时音。” 御三家，名字本身就有意义。 你的名字来源于家传术式之一的“时间操术”，只有族人的孩子才能使用。 也经常因此被夏彦少爷他们嘲笑。 你很久没有说话了。 最开始被关进院子的时候，你曾经向那些仆人索取更多食物，换来的只有讥笑：“活着都是浪费空气的小野种，还敢要东西吃。” 那之后你就不怎么说话了。 乍然开口，语调生涩古怪。 但蓝眼睛好像听懂了，皱起眉：“五条时音？” 他有些惊讶于你姓五条，而不是下属家系或者仆人的孩子。 你点点头，想要回答。 可是口水分泌得太快，已经充斥整个口腔，想要开口，不得不先吞咽口水。 ——“咕嘟。” 声音太大了。 他肯定会嫌恶你的。 可是蓝眼睛只是垂下眼帘，看了眼自己左手拿着的零食包装，想了想从里面拿出一块竹笋形状的零食：“你想吃这个？” 你的目光被他的手指牢牢吸住。 控制不住地吞咽口水。 蓝眼睛显然误会了什么。 见你不开口，干脆将零食伸到你嘴边，像是逗弄什么小动物：“喏。” 浓烈的香气朝你咬过来。 像是个同意的信号。 回过神的时候，你发现自己已经连零食带手指咬在了嘴里。 蓝眼睛的手指是冰凉的。 带着零食的甜味，和鲜血的咸味。 这些味道在你嘴里滞留半秒，马上被另一种排山倒海的滋味淹没。 浓稠、甜蜜。 像是以前在食堂闻到过的最高级牛乳。 你像是汲取乳汁一样贪婪地吸吮。 有记忆以来，总是缠绕你的饥饿第一次得到些许满足。 * 有那么一瞬间。 你以为蓝眼睛要攻击你。 但那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感觉只存在了一瞬就消失了。 他从紧绷中放松，古怪又若有所思地看着你。 动了动已经不再冰凉的手指，想要抽出来，却感受到阻力：“你先放开。” 稍微填饱了一点肚子。 大脑恢复了运转，你听话地松开了嘴。 竹笋零食已经被顺便吃掉了。 蓝眼睛盯着自己空空如也、只留有晶亮口水的手指。 你觉得他肯定是要打你了，连忙用手护住脑袋。 或者至少也会像黑发孩子那样恶狠狠地骂你几句，让人把你拖走惩罚。 然而，蓝眼睛只是垂着眼睛，不知道想了些什么，拿出一个新的竹笋零食递到你嘴边。 你放下手，探究地盯着他。 搞不懂他在想什么。 但好像没有伤害你的意思。 试探地舔了舔零食顶端的巧克力部分，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上去。 带着点讨好的心思，这次你咬得像羽毛一样轻，也没留下口水。 蓝眼睛一颗一颗地把竹笋零食喂给你。 慢慢的，像是确认了什么。 眼底深处的最后一丝紧绷也逐渐消失，每次喂食的停留时间长了一点。 喂完一整盒。 你轻轻打了个饱嗝，有些倦倦的。 蓝眼睛掏出手帕，擦干净手指。 不经意地看向你：“布丁、薯片和酸奶……你还有什么想吃的？” 你其实已经很饱了。 但是，这些都是你平时吃不到的东西。 能再吃一点的话，其实也不是很介意。 舔了舔嘴角，正要开口。 不远处传来隐约的人声：“小早川女士，那边好像有咒力的痕迹……” 蓝眼睛神情渐冷。 你还没反应过来。 就被他抓住和服领子，轻轻松松地拎起来，塞到旁边灌木丛里：“在这里待着。” * 你拨开树枝，看见几个穿着比夏彦少爷都要体面的仆人提着灯向这边走来。 在距离蓝眼睛还有几步时，他们停下脚步。 整齐而不出一点声地，对着这个身高只到他们胸口的孩子跪下。 头敬畏地垂得很低。 唯独领头的中年女仆只是深深鞠躬，模式化地询问：“悟大人，您在这做什么？” “喂野猫而已。”蓝眼睛收敛神色的时候，看上去非常冷漠。 中年女仆说：“家主大人的仆人和我一直在找您……您该回去了。” 其他仆人安静地跪着，好像蓝眼睛不同意就不会起来。 他不耐烦地挠了挠蓬松的白发：“知道了。” 蓝眼睛被仆人们簇拥着离开。 直到快从你的视线中消失，他才不经意般回头，看了你藏身的方向一眼。 ***** 从藏身处出来，回到住处。 已经没有力气洗和服，你裹着脏兮兮的衣服就胡乱睡下。 你是被一阵敲门声吵醒的。 迷迷糊糊地爬起来打开推门，外面天光大亮，地上躺着一个孤零零的包裹。 包裹里是一件崭新干净的和服，下面压着一张字条，笔画锐利。 不过你一个字都看不懂。 猜测是说这件和服送给你的事。 把脸埋在和服里面，隐隐能闻到一股淡淡的牛乳味。 是蓝眼睛的味道。 * 看到五条时音穿着干净的和服，毫发无损地出现在族学。 五条夏彦阴沉着脸，十分失望：“我还以为她被咒灵啃干净了。” 跟班们则从焦躁不安中松了口气。 他们清早就被夏彦差使去惩戒库把五条时音放出来，结果找了半天没看到她的身影，又没发现任何血迹，还以为她提前被大人发现带走，心惊胆战到现在。 五条夏彦仗着副长老的祖父能轻易逃脱责任。 到时候受罚的还是他们。 “一定是因为她太弱了，咒灵都懒得冲破封印出来吃她，”跟班甲庆幸地说，“既然没有人跟她一起过来，肯定是她没有吭声，发现她的大人还以为是她是自己不小心进去惩戒库。” 五条夏彦阴狠地眯起眼：“真是狗屎运。” 跟班乙看他还不解气，连忙说：“我早上听说惩戒库附近要加强巡逻，再关她一次很可能会被大人发现。反正直哉大人已经回禅院家，过几天肯定就忘了这回事，不会影响您和他的关系。” 五条夏彦终于被说服了。 他到底不是完全不担心被大人发现把五条时音关进惩戒库的事情。 这和一般的欺凌没法混为一谈，甚至会影响到以后的咒术师评级。 虽然还是记恨五条时音让他在禅院面前丢面子。 之后的一段时间，还是不情不愿地收敛了一点。 * 夏彦少爷他们虽然嘴上不消停，但最近很少对你动手。 本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但你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进食蓝眼睛以后，你胃里一直暖暖的，有种很舒服的饱腹感。 然而短短几天过去，如影随形的饥饿感再次找上了你。 第一次知道肚子被填满是什么滋味。 以前还能承受的饥饿更加抓心挠肺。 你开始在惩戒库附近游荡。 每次都会被最近莫名增加的巡逻者发现，不耐烦地驱逐。 你慢慢学着动用自己搁置很久的脑子，记住巡逻的规律。 深冬的时候，终于能避开巡逻，缩在曾经见到过蓝眼睛的地方。 今年京都的雪格外大。 你蜷缩在花坛边，呼出的气在空中凝成雾，又变成冰霜落下。 你其实不知道能不能等到蓝眼睛。 不过你真的很饿，也没别的事情可做。 天上落下的雪将你整个人都埋起来，你几乎已经变成个雪人。 只露出鸦黑色的头发和冻得通红的鼻尖。 很可怜的样子。 五条悟从屋顶漫不经心地低头，看到的就是这样的景象。 小悟生日加更，本章10个小红包[紫糖] P.S因为自然榜的缘故明天更新提前到凌晨，老爷们可以早点来刷[撒花]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六眼。 五条家数百年才出一例的祖传特殊性状。 简而概之，就是能非常详细地看清咒力的眼睛。 作为六眼的拥有者，有记忆以来，五条悟眼中的世界就跟他人不同。 咒力从人类溢出，沾染到其他无机物上，铺天盖地的蓝紫色咒力构成了他的整个世界。 很小的时候，他还没学会如何看清别人的容貌，能看到的只有一团团或明或暗的咒力，绝大部分都黯淡、弱小、无趣。 或许正因如此，尽管已经能一定程度上掌控自己的眼睛，他依旧没有养成仔细看他人模样的习惯。 第一次见到五条时音的时候也是这样。 他厌倦了繁重无趣的功课，又对身为家主的老爹提起的“族里老头施压，想从年龄相似的孩子里为他挑选贴身侍从”的事感到烦躁。 从宗家宅邸溜出来，找了个地方透气。 忽然感知到一团微弱的咒力从高处掉了下来。 大概是吓傻了，那团咒力没有任何波动。 也根本不会用咒力强化身体、保护自己的样子。 五条悟不怎么在乎周围发生的事，不过也没到眼睁睁看着一个跟他年龄相似的孩子在自己面前摔得血肉模糊的地步。 随手用术式救下了那个孩子。 然后，在那孩子身上，他忽然察觉到一种微妙的违和感。 硬要说的话。 她就像是一个破掉的瓶子，内容物顺着破洞掉到不知道哪里去，只留下一个空空如也、闪着微弱光芒的外壳。 正准备看个清楚。 那孩子忽然咬住了他。 五条悟几乎瞬间就意识到她在吞噬他的咒力。 如果他想的话，可以轻而易举地把她推开，甚至当场把她杀死。 但或许因为她汲取的只是溢出来的咒力，完全没有触及咒力核心。 也或许因为被吸走的咒力化作闪着微光的砂砾，落到她身体里的样子有种诡异的吸引力。 最终还是没有这么做。 回到宅邸，不怎么困难地搞清楚五条时音的身份。 然而，和她的身份相比，无论是近百年的族人手札，还是那些老掉牙的古籍，都没有记载类似的案例。 以咒力为食、壮大自己。 能做到这点的本该只有诅咒和式神等非人之物。 纯粹的未知，本该令人恐惧。 但对五条悟来说，这只是平淡无趣的生活中掀起的一道波澜。 老实说，他对这道波澜甚至不怎么上心。 他的生活过于繁忙，充斥着功课和各种身为嫡子要学的东西。 况且，由于咒术界常年缺人，他从七八岁就开始跟大人一起出袯除咒灵的任务。 那天家主叫他回去，就是跟他说之后去外地单独出任务的事。 尽管顺手留下纸条，告知五条时音自己的动向。 但之后繁忙的日程中，他完全忘记了这么号人。 好像真的只是随手喂了一只乖巧而脑袋空空的野猫，毫不留情地抛到脑后。 直到今天，五条悟出任务回来。 从屋顶上回宗家宅邸的时候，鬼使神差地绕到了这里。 盯着她看了很久。 六眼的力量被轻微压制，他第一次看清她的样子。 ***** 头顶传来扑簌簌的声音。 有一股吸力将你身上的雪轻柔地抽走。 然后，有什么温暖的东西劈头盖脸地裹到了你身上。 你抬起头，发现是一条长围巾。 带着淡淡的牛乳味道。 近两月没见的蓝眼睛像一片雪花，从屋顶轻巧地落到你面前。 他一点都不怕冷的样子，双手插在深色的羽织里：“我不是告诉过你，我最近都在外面出任务吗？” 语气冷淡，像是生气了。 你笨拙的拉扯着围巾露出眼睛，不解地看着他。 完全不记得他有说过这样的话。 蓝眼睛皱起眉：“你没看到我给你留的字条？” 字条？ 好像是有过这种东西：“看到了…的。” 蓝眼睛终于意识到什么，“你读不懂汉字？” 你点头，又摇头。 不仅是汉字，假名你也不都认识。 蓝眼睛眼中闪过一丝懊恼：“你等了多久？” 顿了顿，又换了个问题：“……等了几天？” 你没有刻意记过，有点糊涂。 怕回答不好惹他更加生气，掰着手指认真数数：“能避开巡逻的日子…有二十七天，没避开的好像有三十天。” 蓝眼睛盯着你看了很久。 好像你脸上沾了什么很稀奇的东西。 你悄悄地用手背蹭了蹭脸，也没蹭到什么脏东西，他终于移开视线：“站得起来吗？” 你浑身都冻僵了，站起来的时候，摇摇晃晃地往前扑。 扑到了一个怀抱里。 是蓝眼睛不大熟练地把你拦腰抱了起来。 * 蓝眼睛带着你落到地上。 你不是很适应在高处快速移动的感觉，直到双脚触及地面，才小心地睁开眼。 这是个宽阔而静谧的院落。 积雪轻柔地落在那些名贵的观赏植物和石灯笼上，族学的烂水沟都结冰的天气，你却听能到潺潺的水声和惊鹿敲击的声音。 蓝眼睛牵着你的手，把你带进一间温暖的屋子。 屋子中央吊着茶壶的地炉中木柴噼里啪啦地响，旁边炉灰里不知道埋了什么，冒出甜甜的香气。 他把你安置在地炉旁边最暖和的位置，摇了摇门口挂着的铃。 几个低眉顺目的女仆安静地进来，看到你才露出惊讶的神色，其中最年长的那个迟疑开口：“悟大人，这孩子是……” “捡到的，”蓝眼睛很随便地说，“先不要告诉小早川女士。” 女仆们没有被这个理由说服。 但也都按耐住好奇，没有继续问的意思。 她们有条不紊地动作起来，往茶壶里倒进牛乳、蜂蜜和姜汁，又把炉灰里埋的东西拿出去呈在盘子里拿进来。 一个看上去很稳重的年轻女仆替你换上干燥的和服，将厚厚的毛毯裹在你身上，犹豫地看向年长女仆：“前辈，这孩子的刘海……” 年长女仆皱着眉：“这么长，都扎眼睛了，难道从来没人照顾她。” 她从稳重女仆手里接过发夹，掀起你的刘海。 发夹从手心滑落。 稳重女仆轻轻吸了口冷气，本来各忙各的其他女仆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她们呆呆地看了你一会，忽然围过来，又紧张又兴奋：“这张脸……我就说悟大人不可能随便捡人回来。” “悟大人也快到那种年纪了，或许她就是未来的——” 推门被不耐烦地打开。 为了让你换衣服，在外等待的五条悟皱着眉地进来：“换个衣服这么久？” 垂下眼睛，看到被围在中间的时音。 他没有仔细看人容貌的习惯。 也没想过她刘海后会是什么样子。 现在，一直挡着脸的刘海被夹到一边，露出雪白的脸。 她的眼睛是杏仁状的，瞳孔是浅淡的琥珀色，像是最纯粹的蜂蜜融化在里面。 蓝眼睛专注地端详着你。 挑起眉：“都盯着她干什么，她长得不奇怪吧。” 女仆们反倒是对他这句话反应很大，退下去的时候，都有些难以置信地瞧着他。 推门挡住了她们的视线。 你小口啜饮甜腻腻的蜂蜜生姜牛乳，看着蓝眼睛在你旁边坐下，挽起和服袖子。 一手撑着下巴，另一只手的手腕伸到你面前。 大概是知道你饿了很久，又没有他人在，就没有用其他食物作掩护。 你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杯子。 * 进食完毕。 蓝眼睛盯着你脸上满足的红晕，放下和服袖子挡住浅浅的牙印。 又剥开旁边盘子里的烤栗子，塞进你嘴里。 你一颗一颗吃着。 慢慢地有些坐立不安：快到宵禁的时间了。 将一盘栗子都吃下去，你才下定决定开口：“我、该回去了。” 蓝眼睛手上的动作突兀停下。 眯起眼睛，散发出不高兴的气息：“你不想待在这？” 你有些不解。 这里又温暖又舒服，空气里都带着好闻的雪松味道，还有好吃的，你当然喜欢待在这，可是：“明天、还要上学。” 你以前会偶尔忘了上学，教师就会来的住处，把你拽到族学，然后用打你手心。 蓝眼睛愣了愣像是终于从温暖如春的空气中冷静下来。 闭了闭眼：“我让人送你回去。” 语气明显的不愉快。 你不知道自己怎么就惹他不高兴了。 好像也没有说什么。 之前分开的时候蓝眼睛还没有怎么不高兴，你就等了他两个月。 这下说不定再也没法见他了。 你绞尽脑汁地思考，脑子里很乱。 忽然想起某天有只野猫不知怎的出现在族学教室。 那只野猫只是蹭蹭族学孩子们的手，亲亲他们，他们就很喜欢的样子，甚至把你推开，不许你去碰它。 蓝眼睛已经要站起身了。 你连忙笨拙地拉住他的袖子，学着那只野猫的样子凑上去。 用嘴唇碰了碰他冰凉的脸颊。 又顺着往下用头顶蹭了蹭他的脖子：“不要、不高兴。” 蓝眼睛很慢很慢地转过头。 你眼巴巴地看着他，希望他明白你的意思。 但他只是把头扭到一边，不让你看清他的表情，过了很久才重新转过头。 第一次叫你的名字。 就问了你个很古怪的问题：“你想认字吗，时音？” 本章10个小红包[熊猫头]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3章 第 3 章 第4章 第 4 章 温暖的和室里，摆着精致昂贵的点心和热牛乳。 印着幼稚图案的认字书摊在你面前，戒尺不轻不重地打在上面：“这是什么汉字？” 你不确定地瞟了蓝眼睛一眼：“……咒？” 蒙对了。 蓝眼睛不置可否，翻到下一页。 这个汉字他教过好多好多遍，你松了口气，熟练地拼读：“Satoru。” 蓝眼睛又问了你几个字，然后合上认字书，摊开笔记本：“来默写。” 为了能再见到蓝眼睛，他问你想不想认字的时候，你毫不犹豫地说想。 这之后他果然经常让女仆来接你，把你领到这个跟上次不同的小院子。 饶有兴致般地亲自教你。 你其实对认字没有任何兴趣，很难集中注意力。 只是觉得出尔反尔他肯定会不高兴然后不再见你，只能边走神，边装作学得很认真的样子。 问答的时候可以半蒙半猜。 到默写就露出原型，只写出了假名、自己的名字、包括“Satoru”在内的几十个汉字。 蓝眼睛显然不是很满意，但你实在不想再学了。 丢下铅笔，膝行到他身边，可怜巴巴地看着他，用脑袋蹭他的手：“我好、累。” 蹭了好一会。 蓝眼睛终于妥协地叹了口气，伸出手腕。 他一瞬不瞬地盯着你进食，却有些游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直到纸推门外传来望风的女仆刻意拔高的慌张声音：“小早川女士，您怎么来了……” 他神色一凛，按着你的嘴肉把你从手腕上拔下。 打了个手势，侍候在另一边推门外的稳重女仆安静地进来，半拉半扯地将你带走。 她们前脚刚走，身后的推门外就出现一个尝尝的影子。 本该在宗家嫡子宅邸内的女仆长小早川节子淡淡开口：“悟大人，家主大人有请。” * 宗家宅邸位于五条本家的中心，距离五条悟和时音见面的别院到十分钟路程。 一路上都很安静。 直到走到家主宅邸门口，小早川节子严肃刻板的神情才短暂放松，露出从小带他到大的女仆长应有的神色：“您知道家主大人会问您什么。” 五条悟眼睛微眯，径直向家主宅邸内走去。 据说在他出生前就已去世的前代家主是个喜好享乐的人，他在世的时候，家主宅邸到处被装饰得极度奢华。他暴病而亡后五条家曾混乱过一阵子，直到族内一对名不见经传的夫妻生下几百年未见的六眼无下限，以病弱闻名的嫡子获得了抚养权，家主之位的角逐才告一段落。 曾经存在的奢华摆件和动物皮毛被尽数撤去。 换成深色低矮的家具和柔软舒适的毯子，是很适合病人修养的装潢。 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药味。 五条悟走进药味最重的和室，第二十五代五条家家主——五条仁正端坐在矮榻上。 他是个眉眼温和的男人，夹杂着几绺黑色的银白头发在左侧用纸垂编成三股辫，乍一看很难分辨出年纪，只有从眼角的纹路才能看出他已经不算年轻。 此时他正专注地摆弄一个万花筒模样的咒具。 察觉到五条悟的存在才放到一边，示意侍候在一旁的仆人上茶：“宇治茶园刚送来的新茶，尝尝看。” 五条悟在他对面随意坐下。 没有去尝眼前高级抹茶的意思：“家主大人找我来有什么事？” 五条仁扬起浅淡的笑容：“听说你最近经常不在自己的宅邸。” 五条悟没问是听谁说的。 这个宅邸本来就到处都是别人的眼睛。 他姑且提前准备了一套说辞，但看到五条仁的目光，就知道毫无必要。 果然，五条仁没给他说话的时间，就继续开口：“悟君，你知道我怎么也不可能让宗介君的亲生侄女给你当女仆的。” 带着药味的空气短暂凝结。 五条悟和家主对峙许久，才率先打破了紧张的空气：“我没这个想法。” 说实话，在暖融融的空气里，他确实短暂地想过就此把五条时音留在自己院子里。 但很快他就冷静下来，意识到这不现实。 如果五条时音是仆人或者下属家系的孩子，甚至是不起眼的族人之子，以他的身份，大可以直接以女仆的名义把她留下。 然而，尽管那孩子虽然总是很狼狈可怜的样子。 但她的确是长老的孙女、另一位长老的侄女，本该是和他一样仆从围绕的存在。 她还活跃在台前的叔父五条宗介只要还在乎一点脸面，就不可能同意自己唯一的亲侄女去做女仆这样不体面的工作。 至于维持现状……虽然不是不可行。 但是这栋巨大的宅邸里到处是他人的眼睛，早晚会被发现他们之间的联系。 为了保险，要么从此彻底不再见她，要么就想办法彻底把她留在自己身边。 好在，后者排除女仆这个选项，还有两种方案。 五条仁显然联想到两种方案中的更简单的那种，笑容颇具深意：“我倒不知道悟君你这么早就有这种想法，不过这也不比女仆体面上多少……” 五条悟不耐烦地打断：“别误会，我没准备让她当侧室。” 就只剩最后一种方案了。 五条仁笑容不变，但空气明显变得更加紧张。 短暂的安静后，他伸手取过五条悟面前的杯子，一边加入大量砂糖，一边慢条斯理地说：“我跟你说过，最先提起要给你选贴身侍从的是半兵卫副长老，他有个年龄和你相近的孙子夏彦君，恐怕早就盯上了这个位置。” 虽然听上去相似。 但宗家嫡子的贴身侍从和仆人是南辕北辙的两个概念。 类似古代大奥的侍女，高贵体面，只要被选上，身份能被拔高到仅次于嫡子和长老们的程度。 五条仁说：“你早就到了该选侍从的年纪，这次族里老人不准备松口，遴选要求也越来越严苛：咒力要强，成绩要好，最好还要有术式。” 之前提起这个话题，总是话不投机。 五条悟喝着加了满满砂糖的抹茶，第一次听到最后才冷冷地说：“只是想缩小范围好推荐合自己心思的人选而已。说到底，和我年龄相似的都是一群弱到不行的家伙，再怎么提高条件也改变不了——还不如干脆选个看着顺眼的孩子。” 五条仁状似惊讶：“悟君，你这是在撒娇吗？” 五条悟不发一言，只是重重地把喝空的杯子放回桌子上。 五条仁笑意更深：“无论如何，老人们都不会允许没有学力的孩子做侍从。” 话锋一转，意有所指：“族学再过三个月就是期末考试……拿到一个甲等，最好两个，这样一来，多少可以说服他们了。” ***** 已经彻底入春了。 随着族学的草木发芽，夏彦少爷他们的表现也变得很奇怪。 课间顾不上研究如何把蝇头在你课桌上摆成更恶心的姿势，而是围在夏彦少爷的课桌边讨论功课，放学后总是凑在一起满脸严肃地讨论着什么。 你贴着墙根离开教师的时候，只是恶狠狠瞪上你几眼，没有抢走你的书包，当足球传来传去。 成功准时到达蓝眼睛的院子。 和室的暖炉还没有彻底熄掉，旁边摆着的羊羹上冒着水珠子。 你握着铅笔趴在书本上昏昏欲睡。 之前沉稳女仆送你回到自己住处的时候，很慌张担忧的样子。 你不知怎么有种感觉，以后可能又见不到蓝眼睛了。 不过你的担忧没有成真。 这两三个月他见你见得更多了，一周能有三四次。 只是蓝眼睛也变得很奇怪。 以前只要你装作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蹭蹭他，他过不了多久就会妥协。 不逼着你一定要完成他说的学习进度。 但那天之后，蓝眼睛总是坐得离你远远的。 不仅教你认字，还让你背很多艰涩的知识，甚至要你填满那些从没看过一眼的族学作业。 只有你完成他的要求，他才会缓和神色、给你喂食。 不然就让你饿着肚子回去。 你终于受不了了，小心翼翼地说自己脑袋笨、学不会。 夏彦少爷他们都这么说，恐怕是有些道理的。 但蓝眼睛只是歪着脑袋，意味不明地说一些你听不懂的话：“国文数学之类的文化课很难一下子补上，不过为了不影响天赋一般的孩子的精神，初等班是去年才开始学咒术相关课程，学的也全是咒术界历史、诅咒等级、如何分辨咒灵和式神、如何认知结界和符咒强度这种简单的东西，甚至没有实战考核，你还来得及赶上进度。” 又眯着眼睛问你：“难道时音不想一直跟我在一起吗？” 你不懂为什么要学这些才能和他在一起。 但你更不想饿肚子，只能不情不愿地去学。 可能是经常能吃饱饭的缘故，你的脑袋好像没有最开始那么不好使。 多读几遍也能记下蓝眼睛教的东西。 慢慢的，你发现自己能看懂课本，也能听懂教师讲的话了。 上课时候都没法好好发呆，被灌了一脑袋知识。 推门打开，你连忙坐直身体，装做很认真在写作业的样子。 “五条家的家传术式分别是无下限咒术、时间操术和光灵咒法，而不是光灵操术——自己叔父和祖父的术式姑且记住啊。” 蓝眼睛从你手中抽走作业本，边翻阅边用叉子叉起羊羹塞进你嘴里。 浓郁的豆沙味道化开。 你嘴里鼓鼓囊囊，眼神飘忽。 蓝眼睛要求你每天作业至少拿到两个甲等。 可你这几天都只拿到一个。 好在他没有说什么，只是拿起书本，考你这三个月学的东西。 你绞着手指，勉勉强强回答了大半，他这才伸出手腕允许你进食。 进食到一半。 蓝眼睛忽然开口，语气少见的正经：“族学大概有部分人已经听说，下周的期末考试的成绩和嫡子侍从的选拔有关……” 好像在说什么很重要的事情。 但你完全没听清他在说什么。 或许是和室内太热了，感觉脑袋有点晕晕的，眼前有光怪陆离的画面闪过。 每个画面里都有一个小小的蓝眼睛。 没等你看清那究竟是什么，蓝眼睛忽然站起来。 急躁地叫推门外侍候的女仆：“取手帕来。” 其实因为小悟没有刻意强调的缘故，到现在妹依旧没有记住小悟的名字[点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你低头，这才发现鼻血在不受控制地涌出。 女仆们手忙脚乱地弄了好一会，才终于止住了你的鼻血。 蓝眼睛仔仔细细地打量着你，皱着眉有点懊恼。 你用空着的那只手扯扯他的衣角：“我、没关系的。” 他按住你的手让你按好手帕，你看不见他的表情。 过了好一会听到他说：“算了，到时候总会有办法的，时音什么都不要担心。” ***** 期末考试之前的几天。 整个族学的氛围都变得非常古怪。 那些父母在族里有一定地位的孩子开始像五条夏彦他们一样交头接耳。 就连下属家系的孩子也开始认真学起功课。 直到期末考试终于考完最后一门。 五条夏彦才一反之前神神秘秘、遮遮掩掩的样子，开始在族学里大肆吹嘘家主大人的孩子嫡子大人要选贴身侍从的事：“当然是真的，我爷爷亲口告诉我的。不仅如此，侍从的人选会是和嫡子年龄相似……也就是12~14岁之间的孩子。” 不满年龄的孩子满脸失望，满足的则暗自窃喜。 看到五条夏彦阴沉沉的表情，才连忙改口奉承：“我看侍从的人选多半就是夏彦少爷您了，这个年龄段的孩子没有比您出身更高贵、成绩更优秀的，期末考试您也肯定能拿到好几个甲等——和那个小野种完全不一样。” “小野种也敢觊觎侍从的位置么？” “她那愚笨的脑子，恐怕连侍从是什么都不知道，真是白费了那个出身。” 说话那孩子咬牙切齿，嫉妒地看向缩在墙角的五条时音。 如果他有小野种那种出身，也不是没资格和五条夏彦争。 孩子们嘻嘻哈哈地笑闹了一番，又开始问五条夏彦嫡子大人的事：“据说族里也只有少部分人有资格见到嫡子大人，我听说他是几百年一遇同时拥有‘六眼’和‘无下限咒术’的孩子，是不是特别强啊？” 五条夏彦原本得意的神色一僵。 不知想到什么，眼中闪过一丝畏惧。 场面逐渐安静下来，他才猛然回神，强颜欢笑：“就是个和我们年龄相似的孩子罢了，没什么大不了的。” 孩子们还想追问，好在响起的铃声拯救了他。 其他人作鸟兽散，教师踏进来，清了清嗓子：“公布完本次期末考试的成绩后，年龄在12~14岁之间且至少拿到一个甲等的同学下午放学请至我的办公室……以下是国文成绩，五条夏彦，甲等。” 五条夏彦满意地感受着周围孩子艳羡的眼神。 目前他已经得到“国文”和“咒术理论”两门课的甲等，有两个甲等的也唯独他一人。可惜他不擅长数学，这次“咒术实践”的考试又极难，不知道什么人才能分辨出那些式神和咒灵的区别，恐怕全班都拿不到甲等。 说起来那个小野种好像国文和数学都是丙等？ 刚刚露出嘲讽的笑容，教师继续开口：“咒术理论，五条时音，甲等。” 什么？ 没等五条夏彦反应过来。 教师公布了最后一个成绩：“咒术实践，五条时音，甲等。” * 从教师手里接过试卷，看着上面鲜红的“甲等”，你抿起嘴。 之前因为流鼻血的缘故，没听清楚蓝眼睛说了什么。 不过他好像很希望你在期末考试拿到甲等。 现在拿到了整整两个。 这下他肯定会很高兴吧。 你没有注意本在小声讨论五条夏彦成绩的孩子都安静下来，震惊地看着你：“这怎么可能……” 下课的时候，有几个家里父母有一定地位的孩子互相对视，走上前来。 你赶紧把试卷小心翼翼收起来，怕被他们弄脏弄坏。 可是他们只是神色各异地看着你：“喂，你没有作弊吧？” “她怎么可能作弊，别忘了这次考试全程都有一级咒物录像。” 说话那孩子第一次认真评估这个总是一副胆怯可怜样的孩子。 这次考试时由族里最死脑筋的那几个老头出卷，就连五条夏彦的祖父也无法提前给他透题。当然，也不是没有方法作弊，但那意味着作弊者需要拥有能蒙蔽一级咒物的术式。 无论如何。 她说不定有不输给五条夏彦的竞争力。 那孩子忽然对你露出个笑容：“听说中等部都没人在咒术实践拿到甲等。” 这句话像打开了个开关。 更多孩子围上来，讨好又不安的样子：“是啊是啊，我根本看不出来式神和咒灵的差别，长得一模一样，时音小姐是怎么做到的？” 第一次有族学的孩子叫你“时音小姐”。 没跟蓝眼睛和女仆们以外的人说过话，你一时不知道如何组织语言。 其实你只是觉得那些式神看上去更好吃而已。 但孩子们好像不在意你低着头不说话，只是一句接一句地夸你。 半数以上孩子都在你身边，其乐融融的样子。 只有夏彦少爷和那些欺负你最厉害的孩子留在自己座位上。 夏彦少爷突然拍了下桌子站起来，恶狠狠地指着你的鼻子：“别以为你这就得意了。” 在你茫然的目光怒不可遏地起身离去。 * 今天的课程都是自修，你被孩子们缠到午休快要结束。 理所当然地拒绝了他们跟你一起去食堂。 你现在也搞不懂他们为什么突然性情大变，说不定这又是作弄你的新方式，其实想抢你的饭吃。 走出教室。 夏彦少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一改刚才愤怒的样子，站在走廊上一边和跟班们说话，一边得意地看着你，在你走过的时候狠狠用肩膀撞了你一下。 你稳住身形，没有停留。 再不去食堂就没饭吃了。 加快脚步，快到食堂的时候，忽然有种背后发凉的感觉。 下一秒，巨大阴影笼罩了你，一块手帕捂在了你脸上，眩晕袭来，眼前陷入黑暗。 ***** 头好疼，像是有只锤子一下下敲击你的脑袋。 从遥远的地方，有女人的声音隐隐传过来，尖尖细细，很痛苦的样子。 你逐渐苏醒过来。 艰难地睁开眼，发现自己跪在空旷的和室中，头被人按在地上。 周围坐着一圈人，昏暗的灯光打在他们脸上深深的沟壑，照出阴森的影子。 看他们的穿着打扮。 好像都是大人物。 隔壁和室的推门关着，朦胧的影子在上面晃动。 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大，然后像是突然被掐住脖子的鸡一样没声了。 过了一会，推门打开，一个身材粗壮的老人裹着糜烂的味道走出。 凶狠的眼睛下是硕大的鹰钩鼻，有点像族学走廊上挂的天狗面具。 他整理着散乱的和服，目光看到了你，好像没想到你能如此狼狈不起眼，眯起眼睛：“这真是耀三郎的孙女？” 压着你的高年级教师抓着你的头发，把你拎起来：“是的，半兵卫大人。” 你疼得眼泪汪汪，绞尽脑汁地想自己在哪听过这个名字。 想不起来。 “真是不像，”老人居高临下，厌恨地看着你，觉得很好笑似的，“那老不死的是是家传术式的拥有者、前代家主以下最强者，多么傲慢而精于钻营的一个人，当初除去前代和那个病秧子，以及那些自诩家主派和中立派的老东西，其他大半个本家都唯他五条耀三郎马首是瞻。” “前代暴病而亡后，耀三郎本来有机会争夺家主的位置，好巧不巧你父亲出了那么大的丑闻……结果连六眼无下限的抚养权都没抢到。后来他在任务中受了重伤，怕更丢面子选择半隐退，我才有机会将他的人逐渐拉拢过来——要我说，我该感谢你和你父亲才对。” 老人顿了顿，更加恶狠狠地笑起来：“可惜，那老不死的压在我头上大半辈子，如今一个空架子还占着长老的位置，现在就连他的孙女都想要来抢我孙子的东西，破坏我的大计！” 他越说越愤恨，咬牙切齿地伸出手想掐住你下巴，又像是怕脏了手一般猛地缩回去：“去取那东西来。” 阴影里一个老人点头退下。 你这才想起来。 夏彦少爷每天在族学吹嘘的祖父就叫半兵卫。 他是夏彦少爷的祖父，半兵卫副长老。 可是你想不出自己想抢夏彦少爷的什么东西。 明明只有他会抢走你的东西。 正出神想着，半兵卫副长老差使的那老人拿着个托盘回来。 半兵卫副长老让教师扒开你的嘴，你看不清托盘上是什么，不过肯定是比夏彦少爷打你还要疼的东西。 要是疼到卧床不起的话，又有好些时候没法去见蓝眼睛。 要是他因为你不去生气的话，以后又要饿肚子了。 …… 眼睛忽然感到一阵灼热。 没有流下眼泪，反而是一股热流在全身横冲直撞，然后突兀爆开！ 托盘里的东西“啪”地落到地上。 你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只是半兵卫副长老看上去更愤怒了，抓起地上的东西，亲手掐住你的下巴。 外面突然传来嘈杂的声音，一个仆人急匆匆地进来：“半兵卫大人，五条耀三郎的仆人求见，说家主那边已经让所有名单里的孩子做准备，正好看到我们的人请这孩子来府邸上做客，找不到她没法交代……” 五条半兵卫怒极反笑。 什么正好看到都是借口，不过是来这要人。 本以为那老不死的真的完全不在乎这个孙女。 果然他早知道这孩子有利用价值，不过：“那个五条耀三郎居然沦落到要借病秧子的势。” 本准备给这孩子灌下剧毒咒物，再悄悄送回去。 夏彦说过她不太会说话，到时候死得悄无声息。 只是没想到家主这么快让人准备，继续这么做破绽太大。 念叨着可惜，他转身从和室角落的柜子里取出了什么。 像是条蠕动的虫子。 往那孩子嘴里塞进去，她最开始挣扎了下，然后就跟吓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不出半点声，也没像刚才那样用咒力反抗。 突然觉得自己大惊小怪，这孩子说不定本就过不了面试，用不了他多此一举。 确定她吞下去了。 索然无味地用手帕擦干净手指：“送走吧。” 和室里其他人漠然地看着五条时音离开。 有人开口：“半兵卫大人那是什么？” 半兵卫从柜子里取出一只和刚才那东西类似，但干尸状的虫子：“二级咒物‘应声虫’，能扒在胃壁上记录宿主所说话语，用母虫操控销毁后记录会转移到母虫中。” 本是很难得的东西，可惜身边没有致死毒性，又难以探查的咒物只剩下这个。 这东西足够让她不舒服一阵子，面试发挥不良。 半兵卫眯起眼，障碍已经排除，现在只需夏彦好好发挥，就万事大吉了。 ***** 你被粗暴地推到了门外。 门外的仆人对你点了点头：“请跟我来。” 刚才你有听到半兵卫副长老他们说话，这大概就是祖父大人的仆人。 祖父大人派他来找你要带你去干什么，后面的你没听清。 你没有见过祖父大人，不明白他怎么会突然派人找你。 亦步亦趋地跟在仆人身后，悄悄抬头大量他。 没有多余的表情，走路很快，动作却很僵硬。 让你想起族学孩子们练习咒力用的傀儡人偶。 没有看你的意思。 你眼珠子转了转，放慢一步，低下头。 本来平坦的腮帮突兀地鼓起，变得鼓鼓囊囊。 妹：偷偷吃一口[好的]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