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判官韵事集》 第1章 越级汇报又如何 “楼月,为什么不肯看我的眼睛。” 晏不染用力到双眼发红,他近乎执拗地抚住楼月面庞,直到与她对视。 不愧是天上的夜游神,灼热到让她的鬼身几乎战栗。 楼月轻轻抚摸、却又遮住他的双眼:“嗯……怎么了?” 他有些委屈,将满腔不满都化作更为猛烈的攻势,直到他颤抖,慢慢抱住她。 他的头就在楼月脖颈之下,她只要低头,便可以搂住他的头,摸向他的动脉,一击毙命。 这纨绔,若是能死在她手上,倒也是大功一件。 殊不知,晏不染埋在玉雪中的眼神,迷离过去后,亦是明晃晃的算计。 --正文启-- 大三法学生楼月,在校内硬刚法学教授,声称外国放弃死刑乃是法律的败笔。 在校外,她抓住社会热点,青县七孩事件聚众发声,一朝被被变态连环杀人魔绑架折磨死去。 楼月还记得,那时,那恶魔拿着蝴蝶刀一点一点割着自己的喉管,她喉间发出难听的气声,嘶嘶作响。 她满眼猩红,宛若地狱里爬出来的修罗,用口型对他道:我死也不会放过你。 那恶魔眼中是错愕,滔天的愤怒冲得他面皮发红,他狠狠用脚踩住楼月的头,一下一下地在地上碾压。 最后,用两根肮脏扭曲的手指,剜去了她的眼睛。 那双,被父母、被同学、被追求者,无比喜爱的双眼。 她的双眼,本应该是用来看书的,用来看法条,用来审判这世上的对与错的。 可为什么,偏偏事与愿违。 这一切都是因为世界上,恶人太多,野火烧不尽。 她空洞的红色眼眶中流出血泪来,她好痛,她一想到把自己奉为掌上明珠的父母该如何为她料理葬礼、收拾尸身,她就痛到无法呼吸。 如果世界上当真有鬼,她要化身厉鬼,杀死每一个毫无人道的反社会分子。 她漂亮琥珀色的眼球在地上滚落,被一脚啪唧踩碎。 她怀着满腔滔天恨意,闭上了眼。 她的意识陷入了混沌,什么都看不见,只有一片黑暗、透着隐隐约约的猩红。 一句叹息传来:“你可想报仇?” 楼月纵然有满心疑惑与不安,但心头的愤怒迫使她几乎是立刻,便直截了当道:“此仇必报。” “你的仇若是报了,你便放下了吗?” 楼月顶着两个血窟窿,咬牙嘶吼:“这世上但凡还有一个恶人,都别想让我放下!” 那声音遥远:“楼月,记住你今天说的话。” * 再度睁眼,她猛地坐起。 她摸着自己的双眼,发现自己能看见,心头传过一丝喜悦。 但环顾四周后,她愣住了。 四周处处妖异鬼火,妖异骇人。 她下床,打开窗子,发现血月高悬,妖风阵阵。 “判官大人,您醒了吗?” 她有些迟疑地看了门,却见一个矮得只到她膝盖的,满脸皱巴巴的小鬼,睁着大眼睛看着自己。 还好楼月胆子算大,没惊叫出声。 她拉着小鬼,了解了片刻,逐渐思路清晰。 原来她已然化身阴间的四大判官之一,掌管罚恶司。所谓罚恶司,也就是专门惩罚恶鬼的地方。 楼月三言两语便理解了小鬼的言下之意,这是个损阴德,得罪人,谁都不想坐的位置。 得罪人?楼月眼中划过一丝冷厉。 笑话!她在最好的年纪被恶人害得惨死,她满心仇怨,她怎么会怕得罪?! 所谓恶鬼,生前也就是恶人。 落到她手里,就等着吧。 小鬼瞟了一眼她面上的阴冷,战战兢兢道:“判官大人,一堆恶鬼等着您审呢……您看,是再歇会儿还是?” 她淡然:“不必,带我去吧。” 既然上天给了她机会,她就绝不会放弃。 她草草翻了翻递交而来的卷宗,皱眉。 她发觉,案卷里出现的郡县、县令、皇令,根本不是她那个时代的东西。 这里不是她的时代,可能是古代。 楼月眼中划过几丝幽微,有些遗憾。 但无妨,古代就古代,如果能将这些恶鬼挫骨扬灰,也算是一桩好事。 她继续看这些案子。 故意杀人、抢劫致人死亡、绑架撕票……好家伙,桩桩件件都极为恶劣。 她看了一眼桌面上的判刑条例,生前法学生的知识储备几乎让她瞬间便上手了。 她审问的第一个鬼,便是个穷凶极恶的。 他生在一个落后的村子,买了媳妇后,媳妇生了孩子想跑,他将媳妇做成人棍。 恶鬼嘻嘻一笑:“她是我买来的,想跑,那我打断她的腿又如何了?” 楼月额头一跳,头脑几乎是要炸开。 她生前发声的那个案子,便是买卖妇女的,如今审到了这个案子,她是半点也咽不下气! 她冷笑,身上鬼气森森:“行,那我问你,她是个人,你凭什么买她?” 恶鬼满目无所谓:“你算个鸟,县丞大人知道了都睁只眼闭只眼,我凭什么不能买?” 楼月怒极:“那我问你,你妈是不是也能被买、被卖?” 恶鬼顿时面上浮现出恼怒:“你说什么……” 就在这一瞬间,楼月忽然发觉时间静止了。 万籁俱寂,她环顾四周,甚至于连鬼火都凝固了。 她皱眉,看着恶鬼头上条条绽出的青筋,走上前去,踹了那恶鬼一脚。 她甫一碰到那鬼,便感受到精神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她痛呼出声,脑中爆开了许多零碎的记忆。 是恶鬼的老母亲,满脸沧桑,却是极为宽和对着恶鬼道:“儿啊,妈已经五十岁了,该上山了。” 男子抹着眼泪:“娘,家里不缺您这一口饭!” 老母亲:“莫说笑了,等人牙子来,你媳妇又是一张嘴,咱们家里那一亩贫田,又怎能养得活三张嘴?” 一个冬日的夜里,男子终于背着老母亲上了山,那里一片白骨森森,皆是老人的骸骨。 老人招手,示意他离去。 他流着泪,放下了两个馕饼,下山去了。 下一个场景,便是他拿着鞭子抽媳妇:“你他*凭什么跑?你可知道,为了你来,我娘都死了!” 他将那女人,如花似玉的女人,砍去了四肢,毒哑喉咙,熏聋耳朵,丢在粪坑里。 * 楼月近乎是大喘气地,消化着这近乎是地狱一般的场景。 这恶鬼,当真是虚伪至极,口口声声孝顺,剥削妻母,自己站在了道德高位。 随着她逐渐冷静下来,她发现,时间还是凝滞着。 她先前在询问小鬼时,只得知,判官在判官殿内有绝对的武力压制。 但却从未提到有这奇异之事。 莫非,她在化身为判官后,还觉醒了个技能? 楼月试图用意识操控,破除现在的时间凝滞。 下一秒,鬼火重新燃烧起来。 恶鬼头上青筋条条绽出:“你这臭*子,信不信我弄死你!” 楼月勾唇。 “牛头马面,领下去,孽镜地狱照显罪行后,血池地狱服刑一劫,油锅地狱一劫,服刑完毕投入畜生道,永世不得为人。” 恶鬼满面恼怒,扑上前来。 楼月轻蔑地只扫它一眼,一脚踹过去: “当狗记得要会叫,才有饭吃。” 判官的绝对力量,让他轱辘轱辘滚到了殿门口,正巧碰上牛头马面。 他们冷着面,抄起脖颈粗细的锁链套上他的身子。 初次审案,楼月多少有些业务不熟练。 她思酌,还是要继续探索,刚才那凝滞时间、探查记忆的能力触发条件才是。 她皱着眉头继续整理着桌案上的卷宗,却听闻判官殿外有小鬼叽叽喳喳。 “关系户又来大闹鬼宫了,啧啧,真是颇为难缠呢。” “哎哟!别提了,你没看见那大司命脸都绿了!” “笑死,大司命干出那等丢人现眼之事,倒也不怪晏大人行事乖张……” 楼月走出去:“什么关系户?” 有意思,她平生最恨走关系之人。在大学时,她门门专业课第一,却被一个关系户抢了保研名额。 小鬼吓得一个后退:“判官大人?!无事,小的们就是信口胡诌罢了……” 一刻钟后,楼月满脸怒气地,直接越过自己的上级领导阎王,越级找到鬼界一把手,酆都大帝。 一时间,酆都大帝周围高位阴差面面相觑。 这新来第一天的判官,怎得如此嚣张,不知礼数? 楼月:“大帝,我听闻您的侄子晏不染,视三界规则为无物,动辄肆意打骂,现如今正在奈何桥闹事,这事儿,您管是不管?” 顿时,幽冥殿一阵死一般的寂静。 几个阴差头恨不能低到地底下去,酆都大帝亦是微微眯起了眼睛:“哦?” 她惯来横冲直撞,看不顺眼的绝不憋在心里。既然她现在任了四大判官之一,想必也是有参谏之权的吧?既然有,那她就要用。 但,酆都大帝自身的气势威压极为可怖。 她不能退,故作云淡风轻挺直了腰杆看向那高处面容不明的酆都大帝。 酆都大帝倏然笑了,笑得众人不明所以,愈发恐慌。 “好啊,好啊……你便是新来的罚恶司判官吧?是个好丫头,起来吧。你说得对,我那侄儿确实是乖张得很,既然他恰在鬼界,我便去好好教训教训。” 威压解除,酆都大帝走下高台,他面容显现,十二旒冠下是一张乍一看颇有亲和力的面孔,他看向楼月。 楼月明艳一笑:“大帝,在下可以与您一同前去吗?” 酆都大帝兀自一笑:“倒是个胆大的,来吧,站在我身边。” 浓重森然的鬼气便将他周围笼罩,楼月走进。 下一秒,鬼气散去,他们便已经到了奈何桥。 狂风四起,凄艳的黄泉被血雨腥风所笼罩,阴暗森冷的鬼气漫卷每一寸空间。 只见,一黑发男子执着鬼镰,与空中一个肆意洒脱、锐气凌人的男子打得正盛。 鬼镰……应是大司命。那么,另外一个便是夜游神,晏不染? 那肆意男子几乎在瞬间便飞腾而起,手中长杖在他肆意挥动之下,一道道月牙状的白光飞过来。 但瞬间,一阵可怖的威压瞬间布满了整个黄泉。 在场众人,丝毫动弹不得。 “不染,你便是如此当差的?!你真当鬼界是你家后花园?” 一只诡异的浓黑之手,出现在晏不染附近的空中,伸出来几乎在瞬间便抓住了他! 晏不染冷哼一声,试图挣脱:“放开我!” 酆都大帝走上前来,身边跟着一个面容极为明艳的女子。 楼月扫了晏不染一眼,便满目真诚地看向酆都大帝: “大帝,纵使大司命有千万的不该,那夜游神也实在是太过无理,竟然屡次三番来到鬼界寻衅滋事。” “我听闻,鬼界以法理为治,即便那夜游神是天上神官,也绝不能纵容其在此撒野,否则法理何在?!又何以服众!” 酆都大帝看她一眼:“哦?那看来寡人必当惩治,以儆效尤了。” 晏不染心头恼怒,自己的舅舅竟然任凭一个黄毛丫头信口雌黄,甚至对自己动了手! 晏不染恼怒道:“舅舅!” 酆都大帝冷叱:“什么舅舅!这里是鬼界,就要遵从鬼界的规矩!尔乃夜游神,应当对我行跪拜礼!” “跪吧,夜游神。” 晏不染眼瞳中俱是难以置信,他看看满面春风的楼月、有看看冷酷无情的舅舅,死死咬牙:“你休想!你忘了母亲……” 瞬间,一股恐怖的威压降临,直冲晏不染而去。 即使如此,在场的诸人俱是心头巨震。 晏不染被那只巨手拉扯着颀长的身子,向地面而去,晏不染咬着牙拼命立直身体,膝盖处却有一股大力击来。 晏不染眼中猩红,死死看向酆都大帝:“你当真要为了无关之人如此对我?!” 酆都大帝:“不染,你实在是过于顽劣了些。” 下一秒,巨大的威压猛地击打至晏不染膝盖,他跪在了地上。 “砰!”巨大的声音落地,难以想象晏不染承受了何等剧痛。 可晏不染却笑起来。 四周死一般的寂静,在场鬼怪早已被吓得不敢动弹,甚至连抬头都不敢。 酆都大帝长叹一口气,翩然远去。 那股威压终于泄去,但他仍是兀自跪倒在地,低头长笑不起。 楼月督他一眼,他也恰巧抬起头来。 这晏不染生得好一副模样,墨色的长发并未规整束起,几缕随意散落在额前与颈侧。显得他愈发不羁骄矜。 他薄唇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弧度里几分讥诮,明晃晃看着楼月。 他那笑,几乎是直接告诉楼月,等着吧。 楼月亦不怵,居高临下站着看向他。 她楼月从没怕过谁,哪怕撞了南墙死了,她也偏偏要执拗到底。 他纵然是关系户又如何,就能在鬼界欺压小鬼、挑衅阴差、挑起争端了吗?! 只要她还能斗,她迟早要把一个个反社会分子全部斗倒。 楼月轻笑一声,眼中尽是鄙夷与厌恶,扭了头而去。 * 楼月很快适应了鬼界的生活。 甚至于,异常滋润。 她发现,自己作为判官,可以用法力幻化出一个恶鬼。 那鬼张牙舞爪,却有两个血洞的眼睛。 楼月心疼地摸了摸那鬼,那鬼流了泪,但是血泪,有点吓人。 楼月却不害怕,只噗嗤一声笑出来。 她摸着那恶鬼:“叫你小月好不好?” 恶鬼呜呜,楼月却是听懂了,揉揉它头:“真乖。” 罪孽深重鬼眼中,它是极为可怖的狂野魔物。 可在楼月眼里它极为温驯,于是日日给它叨叨法条,试图普法。 直到有一日,楼月碰到了一个颇为难缠的凶鬼。 卷宗显示,那凶鬼生前是个毒计谋士,水源下毒、攻城浇金、坑杀妇孺,无所不为。 那凶鬼被人押进来,便颇为不服气地上下打量:“女人?女人也配审我?” 楼月早已听惯了这等疑问,她平静道:“不错,或许你向我求饶,我会酌情给你减一天的刑期。” 凶鬼桀桀笑起来,眼中满是打量:“那若是满足你呢?减多少?我的功夫可是……” “小月。” 楼月话音落下瞬间,判官殿内的森然鬼火齐齐一暗。 那凶鬼刚想嘲笑这是什么个鬼名字,喉间就戛然而止,像是被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 小月瞬间便移动到凶鬼面前,手掌化为一张布满螺旋利齿的黑暗巨口。 凶鬼甚至来不及做出反应,那巨口已咬住了他大半个肩膀。 “啊啊啊啊啊啊!!!” 凶鬼发出凄厉的惨嚎,意识、力气、甚至于魂魄都在被那黑暗疯狂吸走。 楼月勾唇:“干得漂亮。” 她走上前去,想要踹几脚这狂徒,却见他满面恨意,口中喷出鲜血来! 她不及躲闪,那血喷了她满面,蒙住了她的双眼。 糟了!小月眼盲,若是她也看不见,必然会陷入不利之地! 她心神震荡之际,小月亦然动作迟疑,那凶鬼桀桀笑着使出一股邪力,脱身跳出。 “桀桀桀桀,什么罚恶司判官,还不是败在我的手下……” 他诡异笑着,在模糊血影中,飞身上前:“等着吧,你不是我杀的第一个鬼,但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桀桀桀桀老子生当作人杰,死亦为鬼雄。” 一股极为凶恶的鬼气袭来,她咬牙控制小月去阻止—— 求上帝们收藏~~[害羞][害羞]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越级汇报又如何 第2章 强制 小月尽管迅速飞身上前,但是楼月无法判断方向,因此毫无章法,虽然有几次碰到了那凶鬼,却是又让它逃脱了去。 那凶鬼面露精光,飞到了楼月身后。 她脊背一凉,熟悉的冰冷把住了她的脖子。 生前的最后一点记忆瞬间如溺水般浮现上来。 那时,那个阴湿黏腻的男子,用刀慢慢割着她的喉咙,仿佛锯树一般,她的头颅慢慢歪斜下来。 那时,那个变态杀人犯身上的味道,几乎令她作呕。 一如她现在身后的凶鬼,化出一把匕首比在她的脖颈前。 恐惧、痛苦、愤怒再次萦绕了楼月。 凶鬼宛若恶魔低语:“不许叫人,叫了我就瞬间抹了你的脖子,捅烂你的神魂,我说到做到。” 楼月无比懊悔,她不该过于自信,让押送凶鬼的阴差下去。 她死死瞪着凶鬼,双目中尽是憎恨与厌恶。她脖颈皮肤与刀刃微微摩擦,露出猩红的伤口,却不见血。 凶鬼狞笑着,伸出长长的舌头,舔过那伤口:“判官大人可真是绝世的容色呢。” 楼月深吸一口气,现在她绝对不能慌张,否则一切都完了。 她将计就计,耸动着肩膀,抽泣起来。 背后的凶鬼见状愈发得意:“哈哈哈哈这才对啊。” 泪水涌上来,将血雾扫去。眼前恢复了清明。 她克服住心中的恶心与恐惧,凝神操控住小月,瞬间扑向自己身后凶鬼的位置! 凶鬼一时之间不及反应,被小月牢牢压在身下。 凶鬼想继续挣扎,但是在判官殿,判官的力量是绝对的,他休想挣脱。 楼月站起身来,颇为嫌恶拍了拍身上被他抓过的地方。 她走上前,一脚踩上那凶鬼的手,他青白而又扭曲的五指被楼月踩得咯咯作响,楼月反复用鞋底狠狠碾压。 “啊啊啊啊啊啊——” 楼月一脚狠狠踹到那凶鬼头上! 那凶鬼被踢得头昏脑花: “你竟然胆敢用私刑,等我出去告你,你等着……” 楼月明艳的双眸里尽是蔑视:“判官有锁拿、镇伏之权,你这恶鬼不负管教,我作为罚恶司判官有权镇伏你。” 她一字一句、红唇妖艳: “死前触犯屠杀平民成千上万;死后侮辱、暴力袭击判官,妨碍司法、意图杀害判官未遂。” “着,先受拔舌、蒸笼、冰山、油锅之刑各万年,而后打入阿鼻无间地狱,刑期一劫,日夜不息,循环往复。刑满之日,贬入畜生道底,永世为秽,不得超生。 左右鬼差,押下去,即刻行刑!” 在她敕令下达的瞬间,牛头马面身影浮现,手里拖着沉重的锁链,套上了凶鬼的脖颈。 在他凄厉叫喊之下,他被拖出罚恶司大殿,楼月冷冷看着它被拖走的不甘与怨毒,那双眼睛如毒蛇一般死死缠住楼月的。 却,瞬间,那双眼睛翻了个方向,倒过来了。 楼月瞳孔骤缩,她猛地站起。 锁链下,凶鬼的下半身子滑了下来,落在地上。 上半部分,那颗怨毒的头,被一把削下,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好几下,直到被一只着墨色锦靴踩住。 那靴子甫一踩上去,头颅连带着一旁的身体,燃烧起墨蓝色的火焰,直至烧得什么都不剩。 楼月浑身冰冷,猛地往上看去。 晏不染满面肆意,正正看过来,眼中尽是挑衅:“楼大判官,我送你这份礼物,你可喜欢?” 楼月只觉得耳边嗡嗡作响。 夜游神凭什么私自将这只凶鬼挫骨扬灰! 他是天上的神官,掌管监察三界不假,但他凭什么私自违背程序,任意杀鬼!!! 上次她给他的教训还不够吗?!为什么反复行事嚣张纨绔,不思悔改?! 楼月愤怒上前,双眼瞪得极大:“晏不染!你怎么敢!!!” 晏不染凤眸中那一点幽蓝愈发妖异:“敢?这鬼穷凶极恶,试图攻击判官,情急之下,我将其挫骨扬灰,也并无多少过错吧?” 所以晏不染,自她刚才审案之时起,就在这判官殿附近。 看她被控制住的时候,也冷眼旁观。 楼月气极反笑,恼怒一阵阵冲上头颅:“晏不染!你别将律法程序视为无物!” 晏不染三两步走上前,垂眸看着只到自己胸口的、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判官。 他恶意至极地俯身,凑到楼月耳边:“你又能拿我怎么样?再去告一次状?” 他极为恶劣地吹了一口气,震得楼月浑身一颤,她满是愠怒地抬头,刚想召唤小月,却被死死钳制住。 晏不染用的力气极大,几乎将她的手臂碾碎,但是她仍然死死咬唇,不肯痛喊出声。 他目光瞥向判官殿口的牛头马面,故意大声道:“判官大人,可站好了,别摔了,如此美貌摔倒了可不好。” 门口牛头马面看着地上松松垮垮的铁链,叹了口气,消失了。 楼月:“你卑鄙!无耻!” 晏不染嗤笑一声,一只手卡住她两只手的手腕,另一只手死死捏住她的下巴,迫使楼月抬头看他。 晏不染眼中一点幽蓝,如看死物一般,看着她满面愤怒与挣扎。 “在这阴间做官,就要学会夹好尾巴,免得怎么灰飞烟灭的都不知道。” “懂了吗?” 楼月面露不屑,狠狠啐了一口在晏不染脸上。 晏不染皱眉,看着她红唇:“找死?” 他捏住下巴的手愈发用力,用力到楼月的下颚咔咔作响,痛到楼月眼中浮现出一层薄泪。 晏不染却是顿住了。 看着那层泪意,他的心莫名快了几拍。 楼月痛到无法思考,但是本能还是让她使出浑身力气去挣扎,宛若生前那般的无用功。 她无意蹙起眉头,满面惊恐,艳丽明媚的脸暴露出几分脆弱。 晏不染喉头滚动了一下。 他改变主意了,他要换一种报复方式。 原本,他打算处处与楼月作对,直到她碰壁,知道他的厉害,最后给他磕头下跪认错。 但现在,他心中多了几分旖旎的念头。 他要摧毁这朵明艳而又嚣张的花朵。 他要让楼月爱上他,为他流泪,为他肝肠寸断,为他夜不能寐。 最后,再断崖离开。 让她成为所有人的笑柄,成为他的弃子。 兴奋战栗传满他浑身,晏不染看着眼前几乎落下泪来的楼月。 他长臂一捞,便将温香软玉揽在他怀里。 楼月因疼痛而忍不住泪水,瞬间又被揽进了一个坚硬却又有着淡淡晚香玉的气息的胸膛。 楼月落下泪来,她觉得自己真的是丢脸极了。 武力被晏不染如此碾压,还被他近乎骚扰地揽入怀中,他当她是什么? 她脑中思绪纷乱,却一下子被他打断。 他轻轻执起楼月的下巴:“闭眼。” 第3章 嫣红的唇 楼月怔怔看着他俊美无俦、剑眉星目的面孔,渐渐放大。 她想要躲避,身子却被晏不染牢牢箍住,丝毫动弹不得。 她的唇上,落了如羽毛般温暖的触感。 他的吻,轻盈而又缱绻。 他微微睁开双眼,睫毛纤长如鸦羽,轻轻扫过楼月的脸颊。 她浑身僵硬,眼中满是错愕与屈辱。 他眼中有些迷蒙,起身时,呼吸有些乱了。 * 楼月有些恍惚,满脑子都是那荒唐与毫无根据的一吻。 那日,他吻了自己后,莫名浑身僵硬,之后扭头就走。 走的时候,楼月很确定地看见,他耳尖升起的绯红。 她实在是想不到,为什么晏不染突然会亲自己。 这是报复?想要让她觉得屈辱? 楼月一边想着,一边又是极为恼怒。 她觉得自己之所以如此被动,无非是因为不够强大。 晏不染实在是强大得可怕,她思来想去,只想到两个人比较合适。 一个是大司命,祁云;一个则是日游神,顾云霁。 但大司命与她实在是没有什么业务往来,反倒是顾云霁,经常会来看她判过的案子。 恰巧,今日顾云霁便例行来检查卷宗,楼月叫住了他。 “日游神,在下有一事相求。” 顾云霁乃是皎皎如明月的人物,如云似雾。他喜着白衣,又是白发琉璃眼,一尘不染。 楼月对上他清雅如同琉璃般的双眸,有些吞吐道:“大人……能否教我一些防身的法术?” 顾云霁面露不解:“判官在判官殿里,对于鬼物应当有绝对的武力压制,楼大人是有什么难言之隐吗?” “我……生前被人挖眼而死,召唤出来的鬼物眼盲,若在对战之时,被人蒙住双眼,便失去了压制能力。” 楼月试探着说,她总不能说,自己想学这些法术,是要防着夜游神吧? 顾云霁沉思片刻:“如此,那我教你一些吧。” 楼月因为刚刚化鬼,所以控制法力多少有些笨拙,有几次顾云霁实在是忍不住,上前指点她动作要领。 他修长的手点着她错误的地方,楼月看着那如雪如玉的指尖,面上有些发红。 白日时光总是过得很快,楼月学了几招简单的反制方法,但还是没有找到能够压制晏不染的法子。 她面露黯然。 顾云霁看见了,沉默了片刻:“要么,你拿了我的玉牌去,若是有什么危险,你捏碎玉牌即可。” 楼月诧异,看着他洁白如玉修长的手递过来的一块莹润的玉牌:“这……实在是过于贵重了吧。” 顾云霁温温笑道:“无妨,我府里还有许多,帮你也算是我工作职责之内。” 楼月满怀感激接过那块玉牌:“多谢了,顾云霁,你帮了我大忙。” “不必如此客气,唤我云霁即可。” * 夜。 今日没有案子,她一人在判官府上,倒也是乐得清闲。 她回忆着顾云霁教给她的几个提升法力的修炼方法,反复去控制自己的法力,试图使之能够凝成形,产生威慑力。 鬼界的日子,说轻松,也不轻松,她每日要审的恶鬼不少,而且总是穷凶极恶之徒,长久以来,她都怀疑自己的精神会不会出问题。 说难熬吧,倒也不难熬。她一入鬼界便是身居判官的高位,有自己的府邸,她按照自己生前的喜好,给自己的府里植满了花草树木,倒也是颇有成就感。 她其实可以养几个小鬼替她料理府里之事,但她还是有着生前的习惯,觉得这些事情自己一个人干就足够了。 楼月高高兴兴换了身衣裳,前去鬼市买了几棵樱花树苗。 这树可不便宜,在鬼界,生物是最贵的。 但好在她的判官府能养活物。 她拿着小铲子,在院子里挖土,终于挖了个坑,准备将樱花苗木栽下。 却忽闻身后:“你在干什么?” 楼月身体几乎是在瞬间就做出了反应,她猛地站起,后退几步。 晏不染。 他慵懒着一身常服,黑发高高束起,几缕落在面前,更显松弛不羁。 “怎么了?怕我了?” 楼月狠狠攥住手心。 她真的受够了,受够了晏不染一而再,再而三的蔑视律法,肆意横行。 原先仗着自己是关系户胡作非为,后来又直接到判官殿上未经程序肆意灭鬼,现在竟然跑到她的府邸里来! 若是在她生前,非法闯入居民住宅,可是重罪! “晏不染,我上次忍了你,不代表你可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肆意横行,你私闯民宅,意欲何为?!” 晏不染颇为苦恼地深思起来:“啊,私闯民宅?不得了,可真是个不小的罪过呢……” 但他眼中分明无半点悔过与愧疚,只有光明正大。 楼月一时气结,不想再对牛弹琴。 她看着这人便烦闷,干脆扭头便走。 “可是我心悦你,思念实在是难以抑制呢,一日不见,便思之如狂,又该如何?” 楼月猛地顿住脚步。 她浑身冰寒,错愕地回头看去,看着晏不染依靠在廊柱上,十分苦恼的模样。 她怀疑自己听错了。 她与晏不染,分明早已结下梁子。 他会心悦自己? 别恶心人了。 楼月几乎是笃定,他就是在挑衅自己。 她第一次见到以这种方式挑衅别人的,简直就像是吃了一口苍蝇,几乎吐出来。 所以这晏不染的脑回路,就是想要通过亲她、和她说情话,让她恶心? 楼月被气笑了,现在看来,这晏不染不仅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子弟,脑子还不大灵光,是个十足十的脑残。 她讥讽扬起唇角:“那你别想。” 她扬长而去,只余被狠狠一噎,满脸目瞪口呆的晏不染。 楼月推门而出,直换了身衣服,往判官殿去。 她觉得自己当真是命苦至极,被一个下流纨绔逼得连难得的休假,都不得不去上班的地方。 她满心怨气,在判官殿又翻看了会儿已经送过来的卷宗,圈圈点点,嘴里是骂骂咧咧。 什么牛马蛇神! 这些人放到现代,个个都是枪毙! 几个时辰后,楼月伸了个懒腰,打算回府。 晏不染应当没有那么脸皮厚,还在她府里等她。 她有些偷偷摸摸到了府前,看府里已经挂上了鬼火灯笼。 楼月一怔,她可没挂过这灯笼,反而她嫌弃铺张浪费,府里一个灯笼都没挂,只在必要地方燃着几盏鬼火灯。 她一进去,却是被满院子的灯火给惊到后退一步。 这……是她府里吗? 她再度确认那牌匾,终于确定,这就是她的府邸。 原本空无一物的院子,现如今置了株红艳艳的珊瑚树,一眼便是价值不菲;原本鬼火都照不见的角落,摆满了大大小小的夜明珠;甚至连府邸深处的小池塘里,都植上了月光荷。 以及,她刚才挖下的坑,那里好好植上了一株樱花苗木。 楼月怔怔走上前去。 这些……都是晏不染干的? 不,绝不可能。 他那样的乖张之人,绝不可能做出这等好心之事。 灯火照亮了她的双眸。 远处空中,晏不染看着她那惊喜至极,左右看看,拿起夜明珠把玩的模样,也是兀自一笑。 呵,果然还是个小女孩。 这些伎俩,就足够讨她开心。 思及她之讨厌处,他又沉下了嘴角。 他撇撇嘴,飞身而去。 他很忙,没工夫陪小女孩玩这些把戏。 * 楼月自从认识到自己在被晏不染反复恶心后,她修炼法力愈发刻苦了。 连偶然来询问她修炼进度的顾云霁,看着她指尖轻易凝成的寒光乍现的匕首,眼中也略过一丝诧异。 楼月翘起唇角:“顾师父,我是不是学得很好?” 顾云霁失笑,温柔道:“嗯,悟性极佳。” 他见状,愈发倾囊相授。 楼月就好像一块海绵,给她多少,她就吸多少。 毕竟,她一想到,身后有一个反复挑衅之人,就睡不安稳。 顾云霁笑着看她凭借法力操纵的匕首,点头:“很好,我带你去个地方。” 楼月有些讶异,心头十分欢欣:“啊?是什么地方?” 顾云霁看着她面上的期待,失笑:“不是去玩的,别那么高兴。” 他带着楼月出殿:“你会飞么?” 楼月有些窘迫地挠了挠头。 顾云霁失笑:“介意我带你一起飞么?” 楼月欣喜:“自然是不介意的!” 她不知为何,对于顾云霁这等翩翩君子,便是半点警戒之心也生不起来,她总觉得,顾云霁不会害她。 人与人之间的磁场是十分奇妙的,当一个人全心全意信任另一个人,往往另一个也能感受到,反之报之以同样的真诚与信任。 顾云霁温温笑着,向她伸出手,端雅如玉。 楼月有些脸红,将手搭了上去。 他的掌心好温暖,比自己冰冷的身体,暖了不知道多少。 晏不染的掌心,又是什么温度? 这个念头甫一出现在她脑中,她便被自己吓出一身冷汗。 她在想什么? 想那个魔头? 楼月摇了摇头,再度看向面前,在月色里带着她御风而行的顾云霁。 “我们去哪?”她侧头问。 “到了你便知道了。” 夜风猎猎,将她的曲线尽数勾勒,腰细到几乎能一掌掐住。 他低垂双眼:“冷么?” 楼月笑:“不啊,我是鬼,不会冷的。” 顾云霁嗯了一声,不再言语。 二人很快落在了一处雪坡上,顾云霁扶着她落地:“小心些,这里满是冰雪,很滑。” 楼月仔细试探着脚下,一步一步踩得很稳,只是速度实在是慢了些。 顾云霁失笑:“你可以拉着我的衣袖。” 楼月有些窘迫地点点头,牵起了他的袖子,他的衣料极为华贵,摸着冰冰滑滑的。 二人走进一个雪洞里,楼月睁大了眼睛。 只见这雪洞里非但不阴暗,反倒是晶莹剔透,好似琉璃一般。 顾云霁道:“鬼界好的地盘不是很多,这个离你近些,你若是在这里修炼,则能事半功倍。” 楼月十分惊喜地尝试催动法力,发现果然,这里的法力如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般涌入她的身体,她立刻盘腿坐下,但又有些不好意思地看向顾云霁。 顾云霁失笑:“无事,你练吧,正好我给你看看有没有不对的地方。已经是夜里了,我也没什么事儿。” 楼月点头,便开始运功。 她催动着体内的法力,游走过自己的每一根筋脉,感受着原本淤堵的经脉被一点点打通。 顾云霁眼中尽是欣赏。 楼月的天赋,确是能称得上是极佳。 最难为可贵的是,她还颇为努力。 目光游走间,落在了她嫣红的唇上。 顾云霁自觉不该,但莫名眼神被那一抹艳色吸引住,在这雪洞里,在她如凝滞一般的肌肤之上。 他垂下眼帘,不再去看。 却忽然听得她痛苦哼出声。 糟了!楼月运功过于冒进,有些走火入魔了。 顾云霁蹙起眉头,上前坐于她伸手,推掌出去给她渡上自己的法力。 她体内气息极为紊乱,应当是近日修炼速度过快导致的,顾云霁将体内的至纯至阳法力,尽数从掌中传入她的身体里。 楼月浑身好似要炸开,好似有无数只蚂蚁在啃咬她的身体,她眉头紧锁,浑身发红。 顾云霁轻斥:“楼月!” 他如碎玉的嗓音传来的一瞬间,她的意识有些清明,但是转瞬又混乱起来。 顾云霁眉头紧皱,几乎是瞬间,便咬破了自己的手指,将指尖血喂到了楼月唇上。 那血流进她口中的一瞬,一股至真至纯的力量席卷了她的身体。 她原本痛苦又灼烧似的身子,顿时痛苦减轻了。 楼月狠狠咬牙,死死抓住了这次机会。 她试图将身体里到处乱窜的法力,凝聚起来,重新汇聚到丹田。 顾云霁瞬间便知晓了她的意图,也帮着她,一寸一寸经脉的,用他温暖而又至阳的法力包裹住,将她的法力压回丹田。 许久,楼月才睁开双眼,吐出一口浊气。 她有些脱力,身子一晃。 顾云霁接住了她,她软倒在他紧实修长的臂弯中,与他双眼相交。 摇光:“我是不是要死了,顾云霁。” 顾云霁眼帘半垂,睫毛纤长如羽扇,他的手掌可以感受到她冰凉毫无温度的指尖。 “你只是走火入魔了。” 莫名的,她看着顾云霁那对几乎透明的琉璃色双眼,就十分安心。 她力竭晕过去,软倒在顾云霁怀里。 顾云霁叹了口气,给她搭上脉搏。 刚才情急之下,他担心楼月爆体而亡,给她喂了自己的血。 顾云霁的血,乃是至阳至纯之血,可解百毒,这个秘密,除了他师父知晓外,从未对任何人言说。 他感受着楼月体内逐渐平稳下来的法力,检查着每一条经脉。 很好,的确是修行的好苗子。 只是,他的法力在检查时,忍不住有一种,宾至如归之感。 不为别的,只因她……体内,有他的血。 顾云霁眼神幽微,是他冒犯了。 楼月看着实在是太过于稚嫩,以至于向他求助时,他没有任何立场拒绝。 况且,也没有师父会讨厌一个刻苦修行的学生。 他便是这么想楼月的。 是他疏忽了。 楼月毫无知觉的脸上,有几根发丝乱了,愈发显得她面容娇艳如同花瓣。 顾云霁替她整理好,别在耳边。 都是他的错。 不过,倒也不全算坏事。 以后,她若是碰到什么危险,体内他的血也可以给他一些预警。 毕竟是个小姑娘,他作为日游神,多看照着些,也是职责之内的事。 第4章 怀抱 楼月醒过来时,便看见顾云霁正候在床边。 “咳咳……顾云霁。” 她咳嗽不止,顾云霁为她倒上茶水,水尚温,她接过一把饮下,原本灼热的喉咙被温柔抚过。 那水顺着喉咙进入了身体,一直到丹田里。 她这才猛然发现,自己的法力,从原本的初神一重,一下子飙升到了初神五重! 她不可思议地催运法力,发现自己的经脉不仅远比先前畅通,甚至于现在,还有一股暖融融的金光附着在自己浑身上下。 楼月惊喜:“我的法力突破了!顾云霁,在那里修炼果然好用!” 顾云霁温温一笑,点点头:“有用就好。” 楼月面上又带了些疑惑:“只是,这修为攀升,难道经脉强度也会提升吗?我发现我的经脉里,好像现在有一层金光。” 血水交融,是极为暧昧之事。 不合适。 顾云霁眼帘垂下,眼中晦暗不明:“嗯,修行便是如此。” 楼月满面喜色:“太好了,顾云霁,那你要继续教我,我发现我好像要爱上修炼了——” 她笑眯眯看着顾云霁,满面俱是春风,眼中闪着亮晶晶的光。 顾云霁如玉般的指尖微微动了:“话别说得太早,修炼之苦还在后头。” “是!” 简单聊了几句后,楼月忽然握着手中的茶盏,有些迟疑地开口:“顾云霁……你,可知道有什么法术是可以到过去,或是未来的?” 顾云霁眼中略过一丝错愕:“有是有,据说达到大罗金神层级,便可以接近天地本源,介入时空。” 介入时空。 楼月死死攥住手心,如果真的可以介入时空,她必然要去手刃那个杀了她的凶手。 楼月化为判官后,相当于熬过了人间的炼气、筑基等,一步跨越过化神,来到初神阶段。 化神后,则有初神、真神、玄神、金神、大罗金神。 她现在只是初神五重,简直遥遥无期。 “大罗金神……”,楼月喃喃重复着。 顾云霁点头:“不错,现如今,唯有天庭天帝,与鬼界酆都大帝,达到了这个层级。” 楼月愈发惶恐,难道她的目标是酆都大帝那样的修为? 她的神情,全数落在了顾云霁眼中。 顾云霁眼中略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探究。 楼月送走顾云霁后,继续探索自己的修为。 她发现,自己不但法力提升,大脑似乎也愈发清晰。 原本她看周围的景象,只是单纯的看到物像,但现如今,她的观察力愈发细致入微,竟然能够察觉到物体的气息。 楼月想起了生前看的各种玄幻小说,脑中蹦出了精神力这个词。 莫非……随着她的修炼,她的精神力也提高了? 她先前看的小说,精神力往往与一些更高阶的法术相关联,那么她的精神力,是否有什么用处? 楼月愈发兴奋,变强,便是她一直想要追求的。 因为,在极端情况下,与穷凶极恶之徒,光是讲理是不够的,只有拳头够硬,说话才能挺直腰板。 法的后盾,是绝无姑息可能、强大到恐怖的执行力。 更为让她高兴的是,她发现自己可以在判官殿外召唤出小月了。 这也意味着,她在判官殿外的安全,也得到了保障。 一直以来,强烈的焦虑与不安一直萦绕着楼月。 因为一次恐怖事件,她从此坐立难安,左顾右盼,再难安心。 无数次的噩梦,她满头大汗,浑身僵硬地醒来,都反复确认着自己的双眼是否存在。 那杀人魔阴暗潮湿的目光与触碰到她脖颈的温度,她都记得清清楚楚。 如果说,前些日子她在鬼界一直像个无头苍蝇四处乱撞,如今她便是找到了方向。 她要修炼至大罗金神,然后手刃凶手报仇。 楼月深吸一口气,等着吧。 她迟早,会手刃这些满身罪孽之徒。 * 判官府的日子,总是千篇一律中夹杂着一些惊吓。 今日的判官殿,十分热闹,来了三口鬼魂。 一个面容沉静的女鬼,怀里抱着浑身肿胀、发红的婴鬼,后头畏畏缩缩跟着一个形容猥琐的男子。 女鬼哄着怀里的婴鬼,一下一下拍着。 楼月饶是见多识广,也少见三个一起提上来审的。 她事先翻阅过卷宗,这男子乃是被女子所杀,之后女主自杀,婴儿则是死在二人先前一年。 楼月有些不忍。 但是判官,不能有太多的情感。 她道:“你们三人,究竟所犯何事?” 那女鬼平静道:“我杀夫,应当是下冰山地狱罢?不必审了,让人带我下去吧。” 那男子哆哆嗦嗦:“我没犯错!没有!我不该下地狱的……” 那女鬼听闻,怒不可遏,但是怀里还抱着婴鬼,只能狠狠一脚踹上去。 “女儿有你这等爹,当真是三生之耻!” 她满目通红:“到了这一步!你还是想抵赖吗!!!” 楼月仔细回忆着,先前读取回忆的所有细节,随后道:“男鬼似乎并无罪责。” 女鬼猛地回头,双目充血,死死盯着楼月,她嘶吼出声—— 的瞬间,时间凝滞。 楼月面上带了几分歉意,从判官座位上走下来。 她发现了,契机是【愤怒】。 她只要说出一句话,激怒被审问者,她便可以凝滞时间。 这个时候,她只要触碰到被审问人—— 这一次,楼月的脑子并没有作痛,或许确实是精神力提高的原因,她反而觉得思路愈发清晰。 她闭着眼,忍受着心中的愠怒,反复梳理着一句句话,一件件事。 “窈娘,你且再生一个,咱们家里只一个女儿,终归迟早是别人家的。” “女儿怎么就是别人家的了!别给我拉拉扯扯的!” □□。 然而,窈娘的肚子却并没有大。 “儿啊,我看,你那媳妇儿,成心和你对着干呐!根本不是生不了,而是她不想生!” “什么?那要怎么办?” “女儿终归是难成气候,不如……” 窈娘再次回家,笑着问:“做汤了?今儿个什么日子?” 四下无人。 她满面欢喜地走入灶房,却见沸水烧得极旺,水汽几乎弥漫到看不清事物。 一大块肉,煮在汤里。 翻翻滚滚,翻了个面儿,露出了脸蛋。 窈娘失声,浑身力气都被抽走。 “啊啊啊啊——” 家里很晚,才来了人。 她,手上满是红肿烫伤,捞起煮得浑身肿胀、通红的女儿,抱在怀里。 窈娘的眼神好似淬了毒,死死缠绕住面上几分心虚的男子与婆母。 婆母假模假样地跪哭在地:“我刚刚烧水要给她洗澡,谁知旁人便叫我出去砍柴了,我竟然忘了……” 窈娘咯咯笑起来,眼睛瞪地极大。 她一个人躲起来,料理完了女儿的后事。 窈娘自此,一言不发,男人一边畏惧,一边又不得不奉母之命,与之行房事。 终于,她怀孕了,吐到不能自已。 大喜临门,婆母放着鞭炮,眼睛笑得眯起,逢人便说必定是个孙子。 窈娘阴冷一笑,休想。 她拿着没有刮干净倒刺的木棍,不管不顾地就捣起来,直到血流了半盆,她看着那成型的血块,森然一笑。 晚上,吃包子,她下厨。 婆母心疼她的肚子,连忙说以后别做。 她看着他们一口口吃掉那肉包,笑得开心又得意。 “儿子,好吃吗?” 婆母与男人很快疯了。 她平静地拿着一把剪刀,朝着男人后脑一把捅过去。 随后,她癫狂大笑:“婆母,你家绝后啦!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婆母原本的满眼呆滞,瞬间清醒了片刻,她又哭又喊,扯着窈娘的手,想要抢过剪刀。 窈娘阴冷一笑,高举剪刀,眼前便是太阳。 她笑得开朗:“婆母,活着,才是地狱。” 她毫不犹疑,朝着自己心脏一把捅过去。 * 贫瘠的土壤,生长不出平等与开明。 所以需要一个个尸体堆成山,后人才能踩着尸体,走向文明的高处。 楼月怔怔看着面前的女鬼,她心口的穿刺伤深得可以看见巨大的血窟窿,但怀里的女儿,却可以挡住那个窟窿。 她闭眼,解除了时空凝滞。 女鬼凄厉:“你凭什么说他无辜!!!” 楼月上前,抱住女鬼:“对不起,是我失言了。” 刚才,她是为了激怒女鬼,所以才故意这么说。 她后悔了。 激发情绪的方式那么多,她却选了最伤害她的那一种。 楼月想抱住女鬼,和她说,以后不会这样了,以后会更好。 但是这与女鬼有什么关系? 一句空洞的未来会更好,能安抚千疮百孔的灵魂吗? 摇光深深看了她一眼: “着,男鬼王季,懦弱愚孝,纵母行凶,入石压地狱,永世铭记尔等罪孽。” “女鬼傅窈,丧女之痛,锥心刺骨,其情可悯。然,你屠戮性命,自戕身躯。法理昭昭,不因悲情而废,当入磔刑地狱;虑及你自绝性命,先入枉死地狱。” “无辜弱女,本官将令善司妥为安置,涤净怨屈,早入轮回,得享来世平安喜乐。” 女鬼听到怀中幼女去向后,终于是松了一口气。 她眼噙泪水:“下辈子,莫要再碰上娘了。” 牛头马面带了人下去。 楼月想哭,但是她不能哭。 她不想判决女鬼,因为她完全可以站在道德的角度,与女鬼共情。 但是,情有苦衷的杀人便不是杀人了吗? 天网恢恢,疏而不漏。 她必须做出这个判决,因为这是法。 她一直以来,都以学法为荣,但是此刻作出判决,才顿觉无力。 她浑身无力,趴在桌案上。 连身旁站了人也不知。 她不想去看是谁,无论是谁,她都不想让自己这等狼狈的样子暴露给外人看。 她不能退缩,她是楼月,她是判官,她要报仇,她绝不能因为一点点阻碍就迷惘不前。 她几乎颤抖起来。 耳边传来一声叹气。 她愈发回避,她觉得自己现在的样子丢脸极了。 下一秒,她的胳膊被人拽住。 她死死用法力压着,与那人较劲。 “嗯,不错,法力见长啊?”熟悉的危险音色,是晏不染。 晏不染嗤笑一声,随后干脆直接上前,伸手搂住楼月的腰,一把将她捞起,抱在怀里。 她眼中一点泪光,带着愠怒,直直对上他恶劣玩味的双眼。 “怎么哭了?”他余出的一只手,轻轻摩挲着她娇艳如同花瓣的面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怀抱 第5章 若是顾云霁该多好 晏不染深沉的黑色双眸一眨不眨看着她。 楼月只觉得愈发难堪。 她本就厌恶晏不染,现如今脆弱被他一览无余,她愈发是无所适从。 她一边使劲挣扎着他如铁箍一般的手臂,一边抗议:“你干什么!放开我!!” 晏不染只静静看着她,良久,吐出两个字: “笨蛋。” 楼月微微睁开了双眼,她生前一路都被人称作是学霸,现如今竟然被一个纨绔子弟,这么满脸蔑视地称为笨蛋。 她恼怒更甚,脑中下意识地凝出一把匕首,在空中悬着,直对晏不染咽喉。 他低头,却一下笑出来: “噗,哈哈哈哈哈……” 他黑色双眼中幽蓝显现,一股蓝火便裹挟住那匕首。 “楼月,你想用这把刀捅我?” 楼月用尽浑身的法力去驱动那匕首,却纹丝不动。 晏不染笑着抱紧了她,大步流星向殿外而去。 那匕首,在他幽蓝火焰之下即刻灰飞烟灭。 楼月死死咬牙:“晏不染,你是不是觉得欺负我很有意思?” 晏不染:“我怎么舍得欺负你?” 他唇角扬起肆意笑容,黑色锦靴一踩,便抱着楼月飞于百米空中,他的剑眉星目在一轮高悬的巨大明月下,愈发深邃。 鬼界的夜空,风猎猎,楼月觉得自己仿佛应该觉得害怕,但是晏不染实在是抱得太紧、太紧,以至于她的腰都有些痛,微微扭动着身体才好一些。 晏不染垂眸,有些玩味地看了看她不堪一握的楚腰。 楼月愈发难堪:“放我下来!” 她眼中满是不快与羞愤。 “嘘,低头。”他轻声道。 他的言语里好像具有蛊惑性,话尾好似有钩子一般,让她近乎不自觉的,看向了他目光所及。 下方竟然是一座城市,到处开满了巨大的花朵。城市中水网密布,很多地方甚至于都完全建于水上。 尽管鬼界总是黑夜笼罩,但是这里还是灯火通明。建筑好似人间古代的亭台楼阁,却远较人间更为精巧错落。 “这是……哪儿?” “水榭城,算是鬼界排得上号的地方。” 楼月一边惊叹于这样的景色,一边又是不解。 她实在是弄不懂,自己的仇人,为什么会带自己来到这种地方。 晏不染若是提着她去地狱,看看行刑的现场,她反倒还觉得合理些。 可为什么,偏偏是这么美的地方。 晏不染,绝对有阴招在后头。 很快,她们便落了地,惊得周围一众鬼物啧啧称奇。 “竟然有如此俊俏的郎君……” “没看到人家旁边那位女鬼,可真是貌若天仙呢……” “你们都想掉脑袋?!那可是天上的夜游神!” 那话一出,惊得诸位鬼怪俱是后退几步。 晏不染并不理会,只是小心将楼月放下。 楼月几乎是在瞬间就扭头想走,手腕又生生被晏不染给拽住。 他偏头微微一笑:“陪我逛。” 楼月几乎咬碎一口银牙,周围那么多双眼睛几乎盯她盯出了窟窿。 但是晏不染的力气又实在是大得可怕,她就一路被拽着前行。 “晏不染!你别欺人太甚!我是判官,马上万一来了案子,我人不在,这个罪责你可担得起?!” 晏不染看着她一张一合的嫣红嘴唇,嗤笑一声: “说你笨果真不错,你就是让鬼在你殿上等你个十天半个月,又能怎样?” 楼月气结:“晏不染!我既然做了这判官,就要有判官的样子,你在工作时间把我带来这里,又算什么?!” 晏不染摇摇头,他实在是不知道这么一副美艳明丽的躯壳里,竟然能装这如此一个死板固执的灵魂。 白瞎了一张好皮。 晏不染干脆狠狠一拉手臂,将楼月拉得更近,几乎与他贴着相行:“闭嘴,你想让所有人都知道罚恶司判官跑出来与夜游神厮混吗?” 楼月怒目看他:“你无耻!” 晏不染不再理会,只是兀自拉她跳下一只小船。 在他的法力驱动下,小船行驶起来。 小木船的空间并不算大,所以晏不染拉着楼月,只能和她同向而坐。 他们的腿,几乎都碰在一起。 楼月见状,几乎不察地,将膝盖渐渐地、一点点的远离了他的。 晏不染将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 他的声音有些慵懒、富有磁性:“抬头。” 楼月没出息地抬头了。 却几乎忘了呼吸。 他们此刻已然驶到了城郊的位置,远处有一座高高的牌楼,牌楼上缀满了繁星一般的灯。 远近处,高高低低错落的幽莲几乎填满了她们的视野。 幽莲与人间的荷花长得极像,但是更为硕大,最高的足足能有三四十米。它们随着风而微微摆动,幽美之余更显轻盈灵动。 他们的小船四周是高高低低的幽莲,有时拂过她的肩侧,有的又拂过她的面颊,有些痒。 靛蓝的水中,成群结队的红色锦鲤游过。 这样的景致,她是第一次见。 她眼中满是惊艳,唇角翘起笑容。 “不哭了?” 楼月的笑容顿时拉了下来。 太倒霉了,这样好的景致,竟然是和这么一个讨厌之人一起看。 若是顾云霁的话,她想必定是满心欢喜。 顾云霁也不会那么欺负她。 楼月冷哼一声,别过头去,只顾自己看景色。 晏不染撑着头,看着她那置气地模样,兀自一笑,摇摇头。 * 好在他们出去一趟,并没有案子送来。 已经到了下班时间,楼月收拾完殿里的文件,便打算回府了。 却在门口,看到一个宛若天上月的男子。 顾云霁,带着浅笑:“楼大人想回府了?” 楼月顿时嘴角一抽。 她怎么忘了,自己前几日,信誓旦旦的说自己喜欢修炼。 好了,这下子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 顾云霁淡笑:“怎么,忘了?” 不知为什么,楼月心虚看向他浅色琉璃色双眼的时候,心中蔓延出一阵战栗。 她莫名觉得,顾云霁温良外表下,藏着一头巨兽。 就如,他分明看起来温柔良善至极,问出来的话、以及语气,却是不容置疑。 楼月顿时哈哈笑道:“没忘没忘,师父的教诲,我是一日都不敢忘啊。” 顾云霁垂眸,眼神落在她的鲜艳饱满、宛如花瓣的唇上:“好啊,今日,我们继续去那里如何?” 楼月点点头。 一日之内,她共日夜游神在空中飞。 她有些心虚,但也有些快乐。 顾云霁今日并未扎起头发,满头如霜如雪的白发尽数如瀑布般垂下,翩然超尘。 楼月莫名觉得有些耀眼,努力不去看。 到了雪洞,她仍然拉着顾云霁的锦袍,一步步踏入其中。 一回生,二回熟,如果说上次她还带了几分打量,这一次一踏进这里,她便欣喜地开始吸收起这里的法力。 却,听到里面有一个男声:“谁!” 楼月一顿,看向顾云霁。 顾云霁面色无波,只安抚地看她一眼,便上前而去。 那雪洞里,竟然已然有两个人。 一个女子,明显是刚刚打坐被打断,面上带了几分不忿。 另外一旁的男子见状,连忙扶起她。 这女子生得极为清秀,一张巴掌大的脸蛋上,五官楚楚动人。 她看向楼月时,眉头还蹙着,却在转到顾云霁身上时,双眼一亮。 她斟酌着开口:“二位……也是来此修行的吗?” 女子的音色极为娇怯,她好像一只瑟瑟发抖的小鹿,半抬眼,有些期冀地看向顾云霁。 顾云霁却是只看向了那男子。 那男子见女子声音如此娇弱,料定她必然是受了委屈,连忙脱下自己的斗篷,给那女子披上: “瑶瑶,你莫要在意,两个杂碎罢了,我将他们都赶出去!” 女子却几近不察地推开了那男子的斗篷:“怎可如此?这雪洞人人可进。” 她笑着,弱柳扶风地站起来,上前,却是有些巧合地站在了顾云霁身前,羞怯抬头: “二位怎么称呼?在下乃是新任的孟婆司引魂使,苏清瑶。” 苏清瑶睫毛长如小扇,她言语之际,眼波流转,当真是极为惹人怜爱。 苏清瑶都站到顾云霁面前了,他自然也是看到了。 顾云霁只是点点头,浅笑看向楼月:“还想在这里修炼吗?还有其他的地方,我也能带你去。” 附近固然有修炼之地,但是都没有这里近。 虽然这里有两人修炼,但是雪洞实在是一个旁人鲜知的修炼宝地。 楼月摇摇头笑,好似晴光映雪:“不必,就在此地吧。” 顾云霁点点头。 苏清瑶面色有些难堪。 她刚刚从孟婆司的涤魂苑升成引魂使,地位可是提高了不止一个台阶,她面前二人又是多大的地位?竟然敢不把她放在眼里! 苏清瑶满脸难堪。 楼月注意到了她的尴尬,于是补充道:“我是楼月,他是顾云霁。” 苏清瑶见楼月出声,被她美貌惊艳到,心中掠过一丝嫉恨,但同时,又划过一丝欣喜。 顾云霁。 多么美好的名字。 好似天上的月亮,就好像他本人一般。 她笑意盈盈:“好,那我们便一起修炼吧。” 顾云霁与楼月继续昨日的修炼,他满面平静,清浅琉璃色眼中,满是清正严肃。 苏清瑶抿唇,看向身旁的宋岚。 宋岚在孟婆司的渡册所任职,高如今的苏清瑶半级。 苏清瑶原本以为,细致入微、无所不为的宋岚便是顶顶好的人物。 但在她见到面前的顾云霁的时候,才知道,什么才叫宛若谪仙。 苏清瑶死死攥住了手,有些不甘心地看向楼月。 看向那个狐媚子。 这狐媚子生得极好,一颦一笑都是勾栏样式,才勾得谪仙沉沦。 但终归是上不得台面,不及她吟风弄月,才情动人。 她决定了,纵使这顾云霁身份低微,她也愿意接近他,救他于水火。 第6章 楼月凭什么! 楼月修行完毕,吐出一口浊气。 顾云霁坐在一旁,感受到楼月的气息,也睁开了眼。 楼月修炼了好些个时辰,一时想起来,竟然有些站不稳。 顾云霁上前扶住她,楼月有些不好意思,这一番场景却惹了旁人不快。 苏清瑶笑意吟吟:“你们也修练完了吗?” 楼月点点头,与顾云霁要一同出去,却见苏清瑶也一共出去。 她几步蹦蹦跳跳,跑到顾云霁旁:“顾云霁,楼月,你们在哪里高就?说不定,以后我们可以一起继续约出来修行呢?” 要知道,楼月乃是四大判官之一,与孟婆,大司命平级。 而,苏清瑶,刚刚升为孟婆司里的引魂使,连孟婆副手都算不上。 苏清瑶眼睛亮亮的,一边是自谦,一边又是真诚:“其实,我建议你们能去的话,也去司里殿里,因为真的会比外面轻松不少。我在里面,虽然也忙,但是终归比外面好不少。” 顾云霁微微皱眉。 苏清瑶在干什么? 楼月心善,点头而笑:“好,我们记住了,以后去孟婆司办事儿找你,你可别推辞啊?” 顾云霁瞥她一眼,只觉好笑。 她狡黠的样子,就像一只小狐狸。 苏清瑶面上微红:“嗯,自然是可以的。” 宋岚看不下去了:“嗤,瑶瑶,你和他们说有什么用,要知道殿司,也不是人人能进的。” 苏清瑶轻斥:“怎能如此无理,既然遇见了,就都是朋友。” 宋岚悻悻然,眼中愈发带了几分不屑。 雪洞周围,风雪愈大。 顾云霁像往常那般,浅笑着伸出衣袖。 楼月却忽然,心里生了几分戏弄。 她故作不察,将自己的手,搭在了他如玉般修长的指尖。 顾云霁微微睁大了眼睛,有些诧异。 风雪中,楼月笑吟吟:“师父——我好冷啊——” 顾云霁失笑:“被旁人看到对你不好。” 楼月蹶了唇:“哪有旁人?” 话毕,她像是忽然意识似的,十分夸张地回头,看向苏清瑶。 苏清瑶面色有些阴晴不定,唇角半勾不勾,颇有几分冷意。 楼月惊讶地捂住嘴:“天,是我疏忽了。” 但是楼月极为厚颜无耻地,紧紧拉住顾云霁温暖如玉的双手,再也不撒开了。 顾云霁低头,看着二人相握的手。 他另一只手比起飞行诀,动作间宛若行云流水,飘逸不尘,带起凛冽空气中的雪花。 楼月面色一红,纵使已经看过多次了,但是每次顾云霁带她飞,她总是会被惊艳。 苏清瑶怔怔看着宛若天上仙人般的二人,手攥着衣裙,攥得愈发紧了。 为什么,她都说了,她是孟婆司的!他们还是如此无动于衷! 要知道,这是千万鬼魂求之不得的好去处! 宋岚怔怔:“这……” 下一秒,宋岚突然为之一振:“瑶瑶!你快看!那顾云霁脚下踩着的……是彩云啊!!!” 彩云,是神官才有的。 顾云霁……竟然是神官?! * 顾云霁:“去判官殿还是去你府上?” 楼月声如蚊呐:“去……府上。” 顾云霁侧头,却有些讶异。 刚才分明是她主动要牵手的,说冷,怎么现在羞的也是她? 楼月愈发觉得不自在。 直到落地,顾云霁翩翩君子,先落了地,双手去接楼月。 他的双臂双手有力,牢牢地承接住她。 顾云霁失笑:“刚才不是不在意这些吗?怎么现在又不好意思了?” 楼月几乎不敢去看他清朗的双眼,明明是她主动提出来的,但是她直到冷静下来,落了地的这一刻才发现这有多暧昧。 暧昧到,周围小鬼看见,都满目惊奇。 楼月连忙后退一步,却是引得顾云霁轻笑一声。 楼月满心慌张:“我先回去了……谢谢师父。” 顾云霁轻轻点头,目送她回府。 * 判官府的日子,楼月是越来越喜欢了。 不仅是觉得,自己多少是把学到的一身知识,应用出来了。而且,她日益增长的法力,也给了她一种稳定的满足感。 毕竟,有很多事情,不是努力就有效果。但是修炼,确是修炼出一分,就会有一分。 楼月正高兴着,却忽然听到,判官殿外,一个女声传来。 “请问……这里是罚恶司吗?” 这熟悉的嗓音,这熟悉的语气。 苏清瑶。 楼月勾起唇角:“是,请进吧。” 一个身影走进来,正是娉娉婷婷的苏清瑶。 苏清瑶抬头。 楼月面上尽是淡然,鲜研的唇不点而红,一对桃花眼宛若含情一般,看过来。 她满脸是难以置信。 楼月竟然真的是判官! 她凭什么是!她不是刚刚死吗?没熬资历,又凭什么坐上如此高位?!! 苏清瑶心头的嫉恨几乎将她撕碎,但是她还是勉强让自己看起来更加亲和。 “楼……大人。” 楼月笑笑:“何必如此客气?怎么突然来判官殿了?” 苏清瑶深吸一口气,反复平息着自己的心情。 随后,终于给自己打了气。 她垂下眼睫,递出一份卷宗。 楼月看了,这份卷宗是前些日子自己审核的,按照流程会请阎王,孟婆审核一遍后,再去地狱执行。 苏清瑶将这份卷宗递上来是……? 苏清瑶鼓起勇气,看向楼月平静无波的双眸:“我觉得楼大人这个判决,做得有失公允。” 楼月眉头不经意一皱,周身无意间散发出来的威压几乎瞬间就让苏清瑶一哆嗦。 苏清瑶补充道:“您判决的这一家三口,我认为您对于女鬼的判决有些重了。” 楼月简单一扫那卷宗,便知道是哪个案子了。 是那个杀女婴的一家三口。 楼月有些头痛,原本她审完这个案子就情绪很不好,现在又要和苏清瑶复述一遍吗? 苏清瑶道:“女鬼是有苦衷的,您又何必这么判决?您不妨代入女鬼视角去想一想,还会觉得她应该受那么重的刑罚吗?” 楼月听到这句话,头脑嗡得一声。 她是不是太好说话了。 让这个孟婆司的小引魂使,拿着卷宗对她的判决指指点点。 代入?共情? 楼月想笑。 谁没有共情能力?但是法就是法,谁想犯法,不都是有苦衷的?那难道要个个饶恕?那法的尊严何在?? 楼月冷笑,看向苏清瑶。 苏清瑶一哆嗦,楼月的眼中,逐渐浮现出一点猩红。 楼月身后,竟然也散发出森森鬼气,更为诡异的是,那鬼气竟然逐渐凝结成了一个恶鬼的影子。 苏清瑶顿时被那威压震得几乎跪于地。 她浑身颤抖。 楼月的实力,竟然恐怖如斯。 这便是判官在判官殿的实力吗? 但是,她必须要为这女鬼申冤,如果她不为女鬼发声,那么或许楼月永远都会误判! 苏清瑶咬牙:“那女鬼又何错之有!你这么判就是错!毫无人性!” 楼月气极反笑,站起来,一步一步走到苏清瑶面前。 楼月猩红的瞳仁,瞬间变成了猫一般的竖线,一股难以言状的恐惧瞬间压倒了苏清瑶,她跪倒在地。 楼月垂眸看着满脸不甘却又无比恐惧的苏清瑶:“如果我猜得不错,这卷宗阎王与孟婆都看过,偏偏你有异议?” 苏清瑶冷哼一声:“你们都是同流合污!” 不知为何,刚才楼月被气笑后,便没那么生气了。 因为,她觉得苏清瑶实在是理想主义得很。 那是一种天真,一种未经世事的天真。 楼月上下打量着苏清瑶。 如果说作为朋友,她会很高兴与苏清瑶相处;那么作为同事,作为上下级,她必须优先保证工作的顺利开展。 楼月看着她在地上的模样,叹了一口气。 平心而论,她不是什么圣母,做不到完全温和地对待无理的质疑。 但是她也不是什么铁石心肠之人。 她正遇上前扶起苏清瑶,却忽然听闻苏清瑶,眼睛睁大,唇角勾起一丝得意的弧度,语气微妙道: “你这样的人,怎么配站在顾云霁身边。” 楼月浑身僵住。 她难以置信地看向苏清瑶面上的狰狞。 她审过很多恶鬼凶鬼,但却没见过苏清瑶这等,皮笑肉不笑,眼中满是蔑视,似乎开始兴奋的模样。 楼月背后起了一阵鸡皮疙瘩。 殿外忽然传来脚步声。 苏清瑶突然痛呼一声,一边跌倒在地。 楼月蹙起眉头,看着她瞬间挤出来的泪珠,心中满是骇然。 她实在是想不到,苏清瑶有什么这么做的必要。 苏清瑶哭喊:“楼大人,我只是向您请教卷宗中的问题,您何必将我推倒在地?” 她哭了好几声,颇为凄惨的模样。 却始终没得到,她满意的动静。 苏清瑶半是诧异,半是难以置信地抬头,却看见一位俊朗风流,完全不输于顾云霁的男子,站到了楼月身旁。 苏清瑶满心惶恐。 为什么,为什么她先前学的奏效的一切,在这里都不管用。 晏不染连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只是颇为亲昵地,取过了楼月手中的卷宗。 “怎么了?生气了?” 楼月沉默:“没有。” 晏不染显然很快发现,这个案子是之前让楼月哭了的那个。 他终于嫌恶地看了眼地上哭得梨花带雨的苏清瑶。 “就是你送来的?” 苏清瑶惶恐点头,几滴清泪落下。 晏不染嗤笑一声,将那卷宗一把洒在地上,几乎是洒了小半个判官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