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画追凶:穿越丹霞派谈了个顶级辅助》 第1章 古画惊魂 深夜,摩天大厦早就褪去了光华,唯有零星几点光亮。 其中一颗,便是属于游戏原画师——柳青的。 柳青看着电脑,郑重其事点击——“发送”。 时钟指针,指向十二点。 柳青懒懒伸了个懒腰,如释重负地关上电脑,欣赏黑屏上显出的,他那张憔悴的脸。 甲方爸爸过于龟毛,这个方案,他已经改了七稿。 已经熬成了僵尸。 好在终于结束了。 柳青收拾收拾,出了公司,走在回家的路上。 凉风习习,柳青抬头望月,心中隐有一丝怅然若失。 拖着沉重的脚步,回到家里,草草冲了个澡。一边擦头,一边懒拖拖地往厨房走去。胡乱煮了锅泡面,狼吞虎咽。一边吃饭,一边耍手机,看看有没有什么有趣的事情。就在这时,好友黄玉一个热线打来:“宝子,还没睡呢?” “对啊~怎么了?” “明天,你一定要来博物馆捧场哈~这次,是我策划的哟~尤其这次,可是有很多古代名画第一次公开展览呢~就知道你喜欢,一定要来啊~” “好~不来,我喊你爸爸~” “行嘞~乖儿子~” 柳青挂了电话,再一看泡面也不剩几口,匆匆吃下。 囫囵刷个牙,倒头就睡。 第二天,直到中午才起来。 头脑隐隐有些昏沉,睡眼惺忪地趿拉着拖鞋,来到咖啡机面前,做一杯浓缩。 苦!!! 但也醒神。 柳青甩甩头,贪恋地看着咖啡机旁边的书架。 好不容易才做完方案,真想看看修仙小说啊~ 但... 柳青叹了口气,还是决定去博物馆,看看这次的展到底有多惊艳。 驱车来到博物馆,居然还看见黄玉这个馆长在门口迎客。 场面也确实火爆。 但他都不信黄玉安了什么好心,绝对是在这儿来逮人的。 就这么想听一声爸爸? 什么毛病? 柳青下车,甩上车门,来到博物馆门口。 黄玉一见人来了,一把搂住柳青的肩,笑眯眯的:“你小子就是不想叫我一声爸爸~那么爱你那些修仙小说,还能够舍得啊?” 柳青一拐子给人甩过去:“赶紧带我去看新货~” “得嘞~” 两人勾肩搭背往博物馆深处走去。 黄玉带着柳青,一一浏览这次展出的新品。 柳青时不时跟黄玉探讨几句。 直到两人来到这次的镇馆之宝《丹霞仙境》面前。 此画是第一次展出。 柳青不由自主地停在了画前,一双眼紧紧贴着画,像是被抽去了魂魄。 黄玉在一旁看柳青那么认真,不自觉地就停下了话头。 半个小时过去,柳青还是一动不动。 黄玉忍不住戳了戳柳青:“诶诶诶~” “啊?”柳青被吓了一跳。 黄玉环手抱臂:“干嘛来着?你被招魂了?” “尽说些不着调的~” “你已经半个小时没动了,不是被招魂了,那是什么?” “我...只是这画笔法太妙了~” 黄玉瞥了一眼画,将人拉走,顺带吐槽:“这幅画太复杂~依你现在的水平,根本就临摹不出来~可别想了~” 但柳青好像还真的被勾了魂。 纵使被黄玉拉着走,还是忍不住再看了好几眼。 当晚,柳青内心久久不能平静,拿出纸笔,临摹《丹霞仙境》,却有一处总是想不起来细节。 架不住困意,上床休息,但依旧心念那处总是想不起来的细节。 意识逐渐模糊。 剧烈的头痛把柳青从黑暗中拽了出来。 他感觉像是被人用铁锤砸了后脑勺,整个头都要裂开了。耳边嗡嗡作响,混杂着一些奇怪的声音—— “……文远师兄?文远师兄你醒醒!” “快去禀报执事长老!” “让开让开,我看看……” 柳青艰难地睁开眼,视线里是一片模糊的青色。他眨了眨眼,景物渐渐清晰——木质的房梁,青纱帐幔,自己躺在一张硬邦邦的木床上。 这不是他的出租屋。 他猛地坐起来,一阵眩晕袭来。低头看自己——身上穿着一件古怪的青色长衫,布料粗糙,样式古旧。 这是什么情况? “文远师兄,你终于醒了!”一个少年扑到床边,看起来十五六岁,脸上写满焦急,“你可吓死我们了!昨天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晕倒在武器库了?” 武器库?文远师兄? 柳青张了张嘴,发现喉咙干得发不出声音。少年连忙端来一碗水,他接过来咕咚咕咚喝下去,这才感觉好一些。 “我……”他开口,声音嘶哑,“这是哪儿?你是谁?” 少年愣住了:“师兄,你怎么了?我是小五啊,武器库的杂役小五。这儿是丹霞派,你是武器库新任总管穆文远啊!” 丹霞派?穆文远? 这两个名字像钥匙一样,突然打开了某个闸门。无数记忆碎片汹涌而来—— 七岁山间采药,仰头看见剑仙掠过天际。 十二岁徒步三个月,跪在丹霞派山门前求仙缘。 灵根驳杂,资质平庸,被所有长老摇头。 只有芝兰峰的素玄真人长老,破例收他为记名弟子。 十年外门生涯,每日寅时起床,整理药圃,练习最基础的剑法,永远比别人慢,永远比别人笨。 但他从未放弃。 直到三天前,武器库前任总管调任,素玄真人力排众议,推举他为新任总管。 记忆到这里就断了。 “我……晕倒了多久?”柳青——不,现在他是穆文远了——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一天一夜了!”小五说,“昨天早上你去武器库交接,突然就晕倒了。执事长老来看过,说是劳累过度,让好好休息。对了……” 小五突然压低声音,表情变得有些古怪:“文远师兄,你昏迷的时候,宗门里……出了件怪事。” “什么怪事?” “观星崖那边,前天夜里出现了一颗流星,坠落的方向正好对着咱们丹霞派。”小五的声音更低了,“然后昨天,钦天监那边传来消息,说是……观测到了‘凶星兆’。” “凶星兆?” “就是流星预示灾祸。”小五咽了口唾沫,“据说,那颗流星预示的是……杀人。而且,凶兆指向的位置,就是咱们丹霞派。更具体的是……” 他看了看门外,确认没人,才用几乎听不见的声音说:“指向的是武器库。” 穆文远的心沉了下去。 “所以现在宗门里都在传,”小五继续说,“说武器库要出事,说……说新任总管可能……” 话没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一个身穿深蓝色道袍的中年男子走了进来,面色严肃。小五连忙起身行礼:“见过执事长老。” 执事长老点点头,看向穆文远:“文远,感觉如何?” “好多了,多谢长老关心。” “嗯。”执事长老在床边坐下,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刚才小五说的,你都听到了?” 穆文远点头。 “宗门里现在确实有些传言。”执事长老叹了口气,“但你不必太过担心。素玄真人长老已经出关了,有他护着你,没人敢乱来。” 话音刚落,外面突然传来喧哗声。 “让我们进去!” “穆文远呢?叫他出来!” “武器库总管被凶星锁定,就该暂时卸任,避居后山!这是规矩!” 执事长老脸色一沉,起身走向门外。穆文远挣扎着下床,跟了过去。 院子里站着七八个弟子,为首的是个二十出头的青年,身穿内门弟子的月白道袍,腰间佩剑,神色倨傲。 “李铭,你想干什么?”执事长老冷声道。 那叫李铭的青年拱手行礼,语气却不客气:“长老,我们并非闹事。只是‘凶星兆’非同小可,百年间出现三次,三次都应验了。为了宗门安全,也为了穆师弟自身安危,我们联名建议,请穆师弟暂卸总管之职,移居后山禁地,待凶兆过去再作打算。” 说着,他拿出一卷文书,上面密密麻麻签满了名字。 执事长老接过文书,扫了一眼,脸色更难看了:“胡闹!文远刚任总管,毫无过错,怎能因虚无缥缈的预言就卸职禁足?” “长老,这不是虚无缥缈。”李铭身后一个弟子忍不住开口,“三十年前那次凶星兆,指向的是殷亭飞师兄的道侣林素月师姐,结果三天后林师姐就……” “住口!”执事长老厉声打断。 院子里瞬间安静下来。穆文远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他——有担忧,有同情,但更多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和……恐惧。 就像在看一个将死之人。 李铭再次开口,语气缓和了些:“长老,我们也是为了穆师弟好。后山禁地有阵法守护,是最安全的地方。待凶兆过去,若无事发生,穆师弟自然可以回来继续担任总管。” “若有事发生呢?”一个清冷的声音从院外传来。 众人回头,只见一个青衣男子缓步走进院子。他看起来二十七八岁,面容俊朗,但眉眼间透着一股冷意,像是终年不化的寒冰。最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眼睛——深邃,平静,看人的时候没有任何情绪波动。 “殷师兄。”李铭等人连忙行礼,态度恭敬了许多。 殷亭飞,丹霞派内门精英弟子,金丹期修为,也是宗门里最年轻的阵法大师。更重要的是——他是三十年前凶星兆的幸存者,或者说,是遗孤。 他的道侣林素月,就死在那次预言中。 殷亭飞没有看李铭,而是径直走到穆文远面前,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那目光像刀子一样,让穆文远浑身不自在。 “你就是穆文远?”殷亭飞开口,声音和他的人一样冷。 “是。” “武器库的新任总管?” “……是。” 殷亭飞沉默了片刻,突然说:“你怕高吗?” 穆文远一愣。原主的记忆瞬间涌上来——是的,原主穆文远恐高,很严重。七岁那年从树上摔下来,断了三根肋骨,从此连矮墙都不敢爬。 “我……” “回答我。”殷亭飞的声音里带着不容置疑的压力。 “……怕。” 殷亭飞点了点头,转向执事长老:“长老,我反对穆文远担任武器库总管。” 院子里一片哗然。 穆文远也愣住了。他以为殷亭飞是来帮他的,毕竟两人都是“凶星兆”的受害者,某种程度上算是同病相怜。可没想到…… “理由?”执事长老皱眉。 “三年前,宗门清理后山妖兽,需要弟子运送武器到悬崖对面的营地。”殷亭飞平静地说,“当时还是外门弟子的穆文远负责押送一批剑。因为恐高,他在过悬空索道时失手,整箱剑掉下悬崖。虽未造成伤亡,但延误了战机,导致三名弟子重伤。” 他看向穆文远,眼神冰冷:“武器库总管需要频繁检查各处仓库,其中三号库建在峭壁上。一个恐高的人,如何履行职责?” 穆文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因为殷亭飞说的都是事实——那是原主心中最大的耻辱和遗憾。 “所以,”殷亭飞最后说,“我认为穆文远不堪此任。建议另选贤能。” 他说完,转身就要离开。经过穆文远身边时,脚步微微一顿。 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他说: “与其徒劳保命,不如想想,你为什么会被盯上。”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院子里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看着穆文远,目光复杂。 执事长老叹了口气,拍了拍他的肩膀:“文远,你先好好休息。其他的事……再说。” 众人陆续散去。小五想留下来陪他,也被他打发走了。 穆文远独自站在院子里,抬头看着天空。丹霞派的天空很蓝,云很白,和他记忆中现代都市的灰蒙蒙完全不同。 可他现在宁愿回到那个灰蒙蒙的城市,回到那个总加班的出租屋,回到那幅让他失眠的古画前。 至少那里没有“凶星兆”,没有预言杀人,没有一群陌生人用看死人的眼神看他。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 再睁开时,眼底多了一丝决绝。 不管这是哪儿,不管他是谁,他不想死。 他要活着。 而活下去的第一步—— 穆文远转身回屋,翻出纸笔,开始记录刚才接收到的所有信息: 我穿越成了丹霞派外门弟子穆文远,新任武器库总管。 有“凶星兆”预言杀人,目标指向武器库,可能是我。 三十年前有过类似预言,殷亭飞的道侣死了。 殷亭飞反对我当总管,理由是我恐高(原主确实恐高)。 但他说了一句话:“与其徒劳保命,不如想想你为什么会被盯上。” 笔尖停顿。 穆文远看着最后那句话,眉头紧皱。 殷亭飞是什么意思? 他知道什么? 还是说……他和这个“凶星兆”有关? 窗外,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一片血色。 远处观星崖的方向,一颗星悄然亮起。 而穆文远不知道的是,此刻芝兰峰顶,他的师父素玄真人正望着那颗星,手中捏着一枚凤纹玉佩,指节发白。 “文远……”老人轻声自语,“这一次,为师还能护住你吗?” 手机码字,有虫勿怪~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古画惊魂 第2章 外门十年 穆文远在屋里坐了一整夜。 他试图理清现状,但脑子里的记忆碎片像打乱的拼图——七岁仰望剑仙的震撼,十二岁跪在山门前的倔强,药圃里日复一日的劳作,还有每次练剑时师兄们投来的怜悯目光。 最清晰的记忆,是关于师父素玄真人的。 那是个雪天。原主才入门三个月,因为手脚慢,被分配去清扫后山栈道上的积雪。栈道建在峭壁上,他怕高,每一步都走得战战兢兢。风一吹,脚下一滑,整个人就朝悬崖外倒去。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死的时候,一只大手抓住了他的后领。 素玄真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单手把他拎了回来,就像拎一只小猫。 “怕高?”师父问,声音听不出情绪。 原主吓得说不出话,只能点头。 素玄真人没再说什么,只是解下自己的外袍披在他身上,然后转身走了。那件外袍有淡淡的松香,还残留着师父的体温。 后来原主才知道,那天素玄真人是“恰好”路过。但哪有什么恰好,整个芝兰峰的弟子都知道,师父最不喜雪天出门。 “所以师父一直在暗中关注我……”穆文远喃喃自语。 他走到铜镜前,看着镜中陌生的脸——眉目清秀,但眼神怯懦,是那种在人群里会自动隐身的长相。只有额角一道浅浅的疤,是七岁从树上摔下来留下的。 这不是他的脸。 柳青是张扬的,爱笑爱闹,哪怕加班到凌晨也要发朋友圈吐槽甲方,还从来不会对朋友客气的贫嘴。而这张脸的主人,却连抬头直视别人都不敢。 “穆文远……”他对着镜子说,“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记忆给出答案:一个资质平庸但从不放弃的人,一个害怕却依然会走上悬崖栈道的人,一个被师父默默守护了十年却从未说过谢谢的人。 穆文远闭上眼。 当他再睁开时,镜中人的眼神变了——虽然还是那张脸,但眼底多了几分决断。 “好。”他说,“既然我成了你,那你的命,我来保。你的师父,我来敬。你的仇……如果有的话,我来报。” 话音刚落,门外传来敲门声。 “文远师兄?你醒了吗?”是小五的声音。 穆文远打开门,小五端着早饭站在外面——一碗稀粥,两个馒头,一碟咸菜。朴素得可怜,但热气腾腾。 “师兄,你快吃点东西。”小五把托盘放在桌上,压低声音,“我听说,昨天李铭他们真的把联名书递上去了,要求暂时解除你的职务。” “师父怎么说?” “素玄真人长老还没表态。但执事长老那边……压力很大。”小五忧心忡忡,“现在宗门里都在传,说你是‘灾星’,靠近你会有厄运。连平时跟你关系不错的几个师兄,今天早上见到我都绕着走。” 穆文远端起粥碗,慢慢喝了一口。粥很烫,烫得他舌尖发麻,但这也让他更清醒。 “小五,”他放下碗,“带我去武器库。” “现在?”小五瞪大眼睛,“师兄,你的身体……” “死不了。”穆文远站起身,“我是武器库总管,总不能一直躲着。” 武器库建在主峰西侧,是一排依山而建的石屋。穆文远走进主库房时,几个正在清点武器的弟子齐刷刷看过来,眼神各异。 “穆师兄。”一个年长些的弟子勉强打招呼,语气疏离。 穆文远点点头,没有多说什么,径直走向账台。桌上堆着厚厚的账本,他随手翻开一本——蝇头小楷,密密麻麻记录着每一件武器的入库、出库、维修情况。 字迹工整得令人发指。 他连续翻了几本,发现每一本都如此。更令人震惊的是,所有账目都分类得极其细致:剑类按长度、重量、材质细分;弓弩按射程、拉力、箭种分类;甚至连损坏程度都分了五级,每一级对应不同的维修方案。 “这些都是……我记的?”穆文远问小五。 “是啊~师兄。”小五骄傲地说,“整个丹霞派,就属咱们武器库的账最清楚。连掌门都夸过呢~” 穆文远沉默。原主花了多少时间,才能把这么枯燥的工作做到这种程度? 他继续翻看,突然在一本账册的夹页里发现了一张纸。纸已经泛黄,上面画着一个奇怪的图案——几个圆圈套在一起,中间有星点标记。 “这是什么?”他问。 小五凑过来看了看,摇头:“不知道。不过这纸我见过,是师兄你去年从藏书阁借了一堆书回来,边看边画的。画了好多张呢~” 藏书阁? 穆文远心中一动。他收好那张纸,对小五说:“我去趟藏书阁,你在这儿盯着。如果有人来领武器,按规矩办就是。” “可是师兄……” “放心。”穆文远拍拍他的肩,“我现在还是总管。” 从武器库到藏书阁要穿过半个宗门。一路上,穆文远能感觉到无数目光落在他身上——好奇的、同情的、幸灾乐祸的。他尽量目不斜视,但手指还是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快到藏书阁时,他听见两个弟子的议论: “……听说没?昨晚观星崖那边又有动静了。” “什么动静?” “守夜的师兄说,看到崖顶有光闪烁,像是……有人在布阵。” “布阵?该不会和‘凶星兆’有关吧?” “谁知道呢?反正离武器库远点就是了……” 穆文远加快脚步,走进了藏书阁。 阁内很安静,只有翻书声和脚步声。他直接上到三层——这里是存放杂书和笔记的地方,平时少有人来。 凭着原主的记忆,他找到了常坐的那个角落。桌上还摊着几本书,都是关于阵法基础的。他随手翻开一本,里面夹着不少纸条,上面写满了笔记和疑问: “星位与地脉的对应关系?” “灵力波动周期是否与月相有关?” “古籍记载的‘移星换斗’之术是否真实存在?” 字迹和账本上的一样工整,但问题却一个比一个深奥。穆文远越看越心惊——原主根本不是别人眼中那个只会埋头干活的平庸弟子,他在偷偷研究阵法,而且研究得很深。 他又翻了翻其他书,在一本《上古奇闻录》的扉页上,发现了一行小字: “若星可移,命可改乎?——穆文远,癸卯年冬月” 癸卯年,就是去年。 所以原主研究阵法,是想改变自己的命运?还是说……他发现了什么? 穆文远正沉思,突然听到脚步声。 他抬起头,看见殷亭飞正从楼梯走上来。 四目相对。 殷亭飞显然也看见了他,脚步顿了顿,然后面无表情地走过来,在对面书架前停下,开始找书。 空气安静得诡异。 穆文远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殷师兄。” 殷亭飞没回头:“何事?” “关于昨天你说的那句话。”穆文远站起身,“‘与其徒劳保命,不如想想你为什么会被盯上’——我想知道,你是什么意思。” 殷亭飞终于转过身,目光落在他身上。那眼神依然冰冷,但穆文远这次没有避开,而是直直地迎上去。 良久,殷亭飞才开口:“你在研究阵法。” 是陈述句,不是疑问句。 穆文远心中一紧:“你怎么知道?” 殷亭飞没有回答,而是走到桌边,拿起那本《上古奇闻录》,翻到某一页。那一页讲的是“流星预示”的民间传说,旁边有原主密密麻麻的批注。 “你对星象感兴趣。”殷亭飞说,“从去年冬天开始,频繁借阅相关书籍。三个月前,你甚至试图申请进入**区,被驳回了。” 穆文远的后背渗出冷汗。殷亭飞为什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我……”他试图解释,“我只是好奇。” “好奇到差点闯进**区?”殷亭飞放下书,看向他,“穆文远,你知不知道,三十年前,林素月死前三个月,也在研究同样的东西?” 这句话像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 穆文远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他看着殷亭飞的眼睛,突然明白了一件事——这个男人不是针对他,而是在通过他,看向三十年前的另一个人。 “所以你反对我当总管...”穆文远的声音有些干涩,“不是因为恐高,而是因为……我和她一样,在研究不该研究的东西?” 殷亭飞没有否认。 “‘凶星兆’不是第一次出现。”他走到窗边,看着远处的观星崖,“百年间三次,每一次的死者,死前都接触过星象或阵法的研究。第一次是八十年前,一个外门长老;第二次是五十年前,一个内门弟子;第三次是三十年前……” 他停顿了一下。 “是我的道侣,林素月。” 穆文远感觉他的心脏被攥紧了。 他想起昨天小五说的——三十年前那次,‘凶星兆’指向殷亭飞的道侣,三天后她就死了。 “她是怎么死的?”他轻声问。 殷亭飞沉默了很长时间。就在穆文远以为他不会回答时,他开口了,声音平静得可怕: “观星崖顶,七窍流血,周身无外伤。死前手里握着一块碎裂的星盘,星盘上刻着一行字——‘窥天机者,天必诛之’。” “所有人都说,是她研究禁术,遭了天谴。”殷亭飞转过身,眼神深不见底,“但我知道不是。她是在查一件事,一件……她不该查的事。” “什么事?” 殷亭飞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你研究星象阵法,是为了什么?” 穆文远愣了一下。他当然不知道原主的动机,只能根据记忆猜测:“我……资质平庸,想找别的出路。” “只是这样?”殷亭飞盯着他,仿佛要看穿他的灵魂。 穆文远硬着头皮点头。 殷亭飞看了他片刻,突然说:“你借阅的第三十七本书,《古阵图解》,第一百零三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若传言为真,丹霞派下,当有古阵残存。’” 穆文远浑身僵住。 “那不是疑问句,是肯定句。”殷亭飞一步步走近,“穆文远,你到底在找什么?或者说……你找到了什么?” 压迫感扑面而来。穆文远下意识后退,后背抵在书架上。他想解释,可脑子里一片空白——原主到底发现了什么?为什么没有留下相关记忆? “我不知道。”他最终只能说,“我真的不知道。” 殷亭飞停在他面前一步之遥。 两人对视着,空气几乎凝固。 就在这时,楼下突然传来喧哗声。 一个弟子跑上来,气喘吁吁:“殷师兄!执事长老让你立刻去主殿!出事了!” “什么事?” “李铭他们……他们把联名书直接递到掌门那儿了!现在主殿里吵起来了,素玄真人长老也在!” 殷亭飞眼神一冷,转身就要走。 “等等!”穆文远叫住他,“我跟你一起去。” 殷亭飞回头看他,眼神复杂:“你想清楚了?现在去,等于把自己推到风口浪尖。” 穆文远深吸一口气:“躲不过的,不是吗?” 殷亭飞没再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主殿里气氛凝重。 穆文远跟着殷亭飞走进去时,看见殿内站着二十多人。上首坐着掌门和几位长老,素玄真人也在其中,面色平静,但眼神很沉。 李铭等十几个弟子站在下方,手里捧着那份联名书。 “……掌门明鉴!”李铭正在说话,“‘凶星兆’非同小可,为宗门大局,也为穆师弟自身安危,请准许暂时解除其职务,移居后山禁地!” “荒唐!”执事长老怒道,“无凭无据,仅凭一个预言就要禁足弟子,丹霞派何时变得如此是非不分?” “长老,这不是无凭无据。”另一个弟子站出来,“三十年前的教训,还不够吗?当时若早做防范,林素月师姐也许就不会……” “够了!” 说话的是素玄真人。声音不大,但整个大殿却瞬间安静下来。 老人缓缓站起身,走到李铭面前,接过那份联名书。 他看都没看,双手一合—— 纸张化为粉末,从他指缝间飘落。 所有人都惊呆了。 “芝兰峰的弟子,”素玄真人平静地说,“轮不到外人定生死。” 他的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落在掌门身上:“掌门师兄,若预言为真,凶手在暗处;若预言为假,有人构陷。囚禁受害者,岂非正中下怀?” 掌门沉吟片刻:“素玄师弟言之有理。但宗门人心惶惶,总要有个交代。” 素玄真人沉默了一会儿,看向穆文远:“文远。” “弟子在。” “从今日起,你暂停武器库总管事务,配合宗门调查。”素玄真人说,“在真相查明前,不得离开丹霞派,每日需向执事长老报到。” 穆文远心中一紧,但看见师父的眼神——那不是放弃,而是某种更深沉的安排。 “弟子遵命。”他低头应道。 李铭等人面露喜色,但素玄真人下一句话让他们笑容僵住:“但若在此期间,有人散布谣言,恶意中伤,或者试图伤害我徒——”素玄真人的声音陡然转冷,“休怪老夫,按门规严惩不贷!” 他说完,转身离开。 经过穆文远身边时,脚步微顿,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今晚子时,来芝兰峰后山瀑布。” 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大殿里一片寂静。掌门挥挥手,众人陆续散去。 穆文远走出主殿时,殷亭飞跟了上来。 “你师父在保你。”殷亭飞说,“明降暗保。你现在在众人视线下,反而不易被暗算。” 穆文远点头:“我知道。” “但保得了一时,保不了一世。”殷亭飞看着他,“凶手如果真想杀你,总会有机会。” “所以我要先找到凶手。”穆文远说,“或者说……找到我被盯上的原因。” 殷亭飞眼神微动:“需要帮忙吗?” 穆文远愣了一下。 他没想到殷亭飞会主动提出帮忙。 “为什么?”他问。 殷亭飞望向观星崖的方向,声音很轻:“因为三十年前,没人帮我。”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穆文远一个人站在殿前广场上。 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远处,观星崖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穆文远摸了摸怀里那张画着奇怪图案的纸。 今晚子时,瀑布。 他要知道一切。 第3章 芝兰夜话 子时的丹霞派,寂静得只剩虫鸣。 穆文远避开巡夜弟子,沿着记忆中的小路往后山走。月光很淡,林间影影绰绰,每一步都踩在落叶上,发出细碎的声响。他其实有点怕——不是怕黑,而是怕这具身体的记忆突然涌上来。 果然,走到一处陡坡时,小腿开始发软。 那是原主的本能反应:七岁从树上摔下来,断了三根肋骨,在床上躺了三个月。从此高处成了梦魇,连矮墙都不敢爬。 “啧~”穆文远扶着树干喘气,“这毛病得治!” 他咬着牙继续走。 约莫一刻钟后,听见了水声——哗啦啦的,越来越响。 转过一片竹林,眼前豁然开朗。 月光下,一道瀑布从三十余丈高的山崖垂下,注入深潭,水汽氤氲。 潭边有块平整的巨石,上面坐着一个人—— 素玄真人。 师父背对着他,望着瀑布,白发在月光下泛着银光。听到脚步声,他也没回头,只是拍了拍身边的石面:“坐。” 穆文远走过去,小心翼翼坐下。 离得近了,他才看清师父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一枚玉佩,雕着凤凰纹路,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润的光。 “认得这个吗?”素玄真人问。 穆文远摇头。 原主的记忆里没有。 “这是四十年前,为师游历人间时,救过的一位贵人送的。”素玄真人缓缓道,“她说,持此玉佩,皇室可助一事。四十年了,为师从未用过。” 他转过头,看向穆文远:“知道为什么吗?” 穆文远犹豫了一下:“因为……用了,就等于欠了皇室人情?” “不止。”素玄真人目光深远,“皇室近年对修仙界虎视眈眈,监仙司到处安插眼线。为师若动用这层关系,就等于给了朝廷插手丹霞派的借口。” 他把玉佩塞进穆文远手里:“收好。” “师父,这太贵重了……” “让你收着就收着。”素玄真人语气不容置疑,“若真到了万不得已的时候,这玉佩或许能保你一命。但记住——不到生死关头,绝!不!可!用!” 穆文远握紧玉佩,温热的触感从掌心传来。 他低头看去,凤凰的纹路在月光下仿佛活了过来,羽翼舒展。 “师父,”他抬起头,“您是不是……早就知道‘凶星兆’的事?” 素玄真人没有直接回答。 他沉默了很久,久到穆文远以为他不会说了,才缓缓开口:“三十年前,林素月死的那晚,为师就在观星崖。” 穆文远呼吸一滞。 “那天夜里,星象异常,为师前去查看。”素玄真人的声音很平静,但穆文远听出了压抑的情绪,“赶到时,她已经倒在崖顶,七窍流血,手里攥着碎裂的星盘。崖上还有第二个人——或者说,有第二个人留下的痕迹。” “什么痕迹?” “阵法启动后的灵力残余。”素玄真人看向他,“那不是天谴,是人为。有人利用观星崖的特殊地脉,布下了一种极其古老的杀阵,以流星为引,标记目标,然后远程触发。” 穆文远后背发凉:“所以...‘凶星兆’是……谋杀预告?” “可以这么说。”素玄真人点头,“但凶手很高明。阵法启动后自动消散,不留证据。而‘流星预示灾祸’的说法,正好让所有人都觉得死者是遭了天谴。” “那您当时为什么不说?” “因为没有证据。”素玄真人苦笑,“为师赶到时,阵法已散。现场除了林素月和星盘碎片,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只会让宗门以为为师在包庇——毕竟,她死前确实在研究禁术。” 他顿了顿:“而且,为师赶到前,还有一个人先到了。” “谁?” “殷亭飞。” 穆文远愣住。 “他抱着林素月的尸体,整整一夜没动。”素玄真人声音低沉,“天亮时,为师想过去劝他,听见他说了一句话——‘素月,我一定会找到凶手。无论多久,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月光下,师父的眼睛里有什么东西闪了闪。 “从那天起,殷亭飞就像变了个人。不再笑,不再与人深交,把所有时间都用来研究阵法和星象。所有人都说他走不出伤痛,但为师知道——他是在查案。” 素玄真人转过头,直视穆文远:“所以当他反对你当总管时,为师没有阻止。因为为师知道,他不是针对你,而是在保护你。” “保护我?” “他见过林素月是怎么死的。而现在,你走了和她一样的路——研究星象阵法,被凶星兆标记。”素玄真人一字一顿,“他反对你,是想让你远离危险。他昨天在藏书阁找你,是想确认你到底知道多少。” 穆文远脑子里一片混乱。 所以...殷亭飞那些冷言冷语,那些看似针对的举动,其实都是…… “那他为什么不直接告诉我?” “因为没有证据。”素玄真人叹气,“三十年了,他查到的都是碎片。凶手很狡猾,每次都在即将暴露时切断线索。殷亭飞现在最需要的,是一个能让他抓住把柄的破绽。” 素玄真人握住穆文远的手:“而你,文远,你就是那个破绽。” 穆文远感到他的心脏正在狂跳。 “凶手这次选你,一定有原因。”素玄真人说,“也许是你无意中发现了什么,也许是你研究的东西触碰到了某个秘密。不管是什么——你现在还活着,就说明凶手还没找到灭口的机会。而这,就是我们的机会。” “我们?” “为师会暗中调查,但明面上不能插手。”素玄真人松开手,从怀里取出一个锦囊,“这里面有两样东西。一样是替身符,可挡一次致命攻击;另一样是张地图,标注了几个安全地点。记住,真到了生死关头,去这些地方。” 穆文远接过锦囊,很轻,但感觉重若千钧。 “师父~”他声音发颤,“您为我做这么多,我……” “傻孩子~”素玄真人摸了摸他的头,动作很轻,像在触碰什么易碎的珍宝,“十年前收你为徒时,为师就知道你资质平平。但你知道吗?修仙界最不缺的就是天才。恰恰,缺的就是像你这样——哪怕再难,也不放弃的人。” 他的手停在穆文远额角那道疤上。 “这道疤,是七岁摔的吧?” 穆文远点头。 原主的记忆涌上来——母亲病重,他爬到树上摘果子卖钱,结果脚滑摔下来。果子撒了一地,他躺在泥里哭,不是因为疼,是因为果子没了,换不了药钱了。 “你入门那天,这道疤还在渗血。”素玄真人轻声说,“所有人都看你灵根驳杂,只有为师看见——你跪了三天三夜,膝盖都磨破了,但眼神还是亮的。就像你七岁时,在山里看见剑仙飞过那样。” 穆文远鼻子一酸。 “所以啊~”素玄真人收回手,站起身,“别说什么值不值得。你是我徒弟,这就够了。” 他走到潭边,背对着穆文远:“回去吧~明天开始,表面上按宗门要求行事,暗中查案。殷亭飞那边……可以信任,但也要留个心眼。三十年的执念,有时候会让人看不清真相。” “弟子明白。” 穆文远起身行礼,转身要走。 “等等。” 他回头。 月光下,师父的身影有些模糊,声音却很清晰:“文远,你这几天……变了很多。” 穆文远浑身一僵。 “以前,你从不敢直视为师,说话总是低着头。”素玄真人慢慢转身,眼神复杂,“但现在,你敢顶撞殷亭飞,敢主动问为什么,敢在所有人避你不及的时候,还想着查清真相。” 他走过来,停在穆文远面前:“为师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也许是死里逃生让人开窍,也许是别的什么。但无论如何——” 老人的手按在他肩上,很用力:“现在的你,很好。比以前……更像活着。” 穆文远喉咙哽住了。 他想说对不起,想说我不是你真正的徒弟,想说我只是个占据了这具身体的冒牌货。 但他...说不出口。 最后,他只是深深一躬:“谢师父。” 回住处的路上,穆文远脑子很乱。 师父的话,殷亭飞的真相,‘凶星兆’的谜团……所有线索缠在一起,理不清头绪。 但他抓住了一个关键点——原主在研究星象阵法,而且可能发现了什么。 回到房间,他点亮油灯,从怀里掏出那张从账本里找到的纸——几个圆圈套在一起,中间有星点标记。 这到底是什么? 他盯着看了很久,突然灵光一闪,翻出原主留下的所有笔记。一本本翻过去,终于在一本《星象初解》的空白页上,发现了类似的图案。 旁边有原主的批注——观星崖地脉走向,似与古籍所载‘七星锁灵阵’吻合。然阵眼何在? ‘七星锁灵阵’? 穆文远心跳加速。 他继续翻找,又在一张草稿纸上发现了几行字——若崖顶为阵眼,则地脉七处节点当有异常。今已探明三处:东三、西五、北一。余四处待查。 “东三、西五、北一……”穆文远喃喃自语,“这是坐标?” 他把所有笔记摊开,拼凑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原主在偷偷调查观星崖的地脉,而且已经找到了三个“异常节点”。 他想做什么? 验证古籍记载? 还是说…… 穆文远猛地想起白天殷亭飞的话——你借阅的第三十七本书,《古阵图解》,第一百零三页,夹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若传言为真,丹霞派下,当有古阵残存。’ 他冲出房间,直奔藏书阁。 夜深人静,阁门已锁。 穆文远绕到后侧,找到一扇常年不关的通风窗——这是原主记忆里的小秘密。 他费力地爬进去,摸黑上到三层,找到那本《古阵图解》。 翻到第一百零三页。 纸条还在。 借着月光,他看清了上面的字——确实是原主的笔迹,但比平时的工整多了几分潦草,像是在激动状态下写的——若传言为真,丹霞派下,当有古阵残存。观星崖地脉异常,七处节点灵力波动周期与古籍所载‘七星锁灵阵’完全一致。此阵非杀阵,乃封印之阵。崖下所封何物?为何宗门秘而不宣? 封印之阵? 穆文远的手在抖。 如果观星崖下真的封着什么东西,那“凶星兆”会不会和这个封印有关?所有死者都研究过星象阵法,是不是因为他们都触碰到了封印的秘密? 他继续往下看——今查宗门卷宗,百年间三次‘凶星兆’,死者皆在研究星象阵法。非巧合,乃灭口。然凶手何人?目的何在?若为守护封印,为何用此阴毒手段? 纸条到这里断了。 最后一行字被用力划掉,墨迹晕开,看不清内容。 但穆文远看到了一个细节——被划掉的那行字下面,隐约透出一个字——周。 周? 他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个人名:周德癸,执法堂首席长老。 不对! 不可能! 周长老德高望重,怎么可能是凶手? 但...原主为什么要在最后关头划掉这个字? 是觉得怀疑错了人? 还是……不敢写下去? 穆文远把纸条小心折好,贴身收着。 正要离开时,突然听见楼下传来极轻的脚步声。 有人! 他立刻屏住呼吸,躲进书架阴影里。 脚步声很慢,一步一步,像是在找什么。 月光从窗户斜射进来,照亮了来人的半边脸——殷亭飞! 他手里拿着一盏小灯,光线很暗,照着他紧皱的眉头。 他走到穆文远刚才站的位置,停在那本《古阵图解》前,拿起书翻了翻。 然后,他注意到了什么,动作顿住了。 穆文远心里一紧——他刚才太急,忘了把书放回原处! 殷亭飞放下书,举起灯,光线扫过书架间的阴影。 穆文远缩得更紧,心跳如鼓。 就在光线即将扫到他藏身之处时—— “谁在那儿?”殷亭飞突然开口,声音冰冷。 穆文远咬牙,准备现身。 但就在这时,另一边的书架后传来响动。 一个黑影窜了出来,朝楼梯口跑去! 殷亭飞立刻追上去。脚步声快速远去,藏书阁重归寂静。 穆文远等了很久,确认没人了,才从阴影里走出来。 他走到窗边往下看,看见殷亭飞追着那个黑影进了后山竹林,很快消失不见。 那个人是谁? 为什么要深夜来藏书阁? 也是来找线索的? 还是……来销毁证据的? 穆文远看着手里的纸条,又看了看窗外漆黑的夜色。 他突然意识到一件事—— 这个案子,水远远比他想象的深得多。 而他现在,已经一脚踩了进去,想抽身,已经来不及了。 远处,观星崖的方向,又有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这次,穆文远看得很清楚—— 那颗流星坠落的方向,正对着藏书阁。 第4章 三人成队 第二天一早,穆文远是被敲门声吵醒的。 “文远师兄!不好了!不好了!”小五的声音在门外急得发颤,“观星崖……观星崖又出事了!” 穆文远猛地坐起,披上外衣拉开门。 小五脸色煞白,嘴唇哆嗦着:“昨晚……昨晚有人在观星崖看到光,今天一早,崖顶发现了这个……” 他递过来一块布帕,里面包着个东西。 穆文远接过来,入手冰凉——是块巴掌大的黑色石头,表面光滑如镜,隐约映出人影。但诡异的是,石头中央有一道裂纹,裂纹里渗出暗红色的痕迹,像干涸的血。 “这是……” “血纹石!”小五压低声音,“宗门古籍记载,这是凶兆中的凶兆!石头出现在哪里,哪里就要见血!” 穆文远翻看石头,在背面发现了一行极小的刻字——七日内,武器库。 字是用利器刻的,笔画深而急,透着一股狠厉。 “在哪里发现的?”穆文远问。 “崖顶那块大青石上,就摆在正中央,所有去晨练的弟子都看见了!”小五快哭出来了,“师兄,现在全宗门都炸了锅,说……说这石头就是冲着你来的!” 穆文远握紧石头。 冰冷的触感顺着掌心蔓延,让他打了个寒颤。 七日内,武器库。 这是最后通牒? “师父知道了吗?” “素玄真人长老一早就被掌门叫去了,现在主殿那边正在议事。”小五抹了把眼睛,“师兄,咱们该怎么办啊?” 大概这是小五最能想到的主意:“要不……要不你跑吧?” “跑?”穆文远苦笑,“往哪儿跑?” 他收起血纹石,拍了拍小五的肩:“别慌。你去武器库盯着,任何人来领武器都要登记清楚,特别是这七天内。我去找人帮忙。” “找谁?” 穆文远没回答,转身出了门。 他第一个找的就是朱恒庚。 丹霞派外门弟子成千上万,但原主穆文远真正交心的朋友,只有一个。 朱恒庚住在东侧弟子院,离武器库不远。 穆文远到的时候,这小子正在院子里晾衣服,哼着小调,一副悠闲模样。 “文远?”朱恒庚看见他,眼睛一亮,随即又黯淡下来,“你怎么来了?现在外面……” “我知道。”穆文远开门见山,“我需要帮忙。” 朱恒庚放下手里的衣服,把他拉进屋里,关上门。 屋里很简陋,但收拾得干净整洁,桌上还摆着一盘洗好的野果。 “坐。”朱恒庚给他倒了杯水,“血纹石的事我听说了。你打算怎么办?” “查。”穆文远盯着他,“我不信什么天命凶兆。我只信证据!有人想杀我,我要知道是谁!为什么!” 朱恒庚沉默了一会儿,突然笑了:“你变了~” “什么?” “以前的你,遇到这种事,第一反应肯定是躲起来,或者去找师父求助。”朱恒庚看着他,眼神里有探究,也有欣慰,“但现在,你想的是反击。虽然……有点不自量力。” 穆文远心中一紧。 他确实表现得和原主不一样,太明显了。 但朱恒庚下一句话让他松了口气:“不过,我喜欢现在的你。” 斟酌几许,眼神变得清亮:“活得……更像个人了。” 朱恒庚咬了口野果,含糊不清地说:“说吧,要我做什么?” “帮我查三件事。”穆文远伸出三根手指,“第一,查宗门百年内所有接触过星象阵法研究的人,特别是那些后来出事或者失踪的。” “第二,查观星崖的地脉记录。我要知道,除了我,还有谁在调查那里的异常。” “第三……”他压低声音,“查周德癸长老。” 朱恒庚手里的果子掉在桌上。 “你疯了?”他瞪大眼睛,“周长老是执法堂首席,德高望重!怀疑他?你嫌命太长?” “不是我怀疑,是线索指向他。”穆文远拿出那张从藏书阁找到的纸条,指着被划掉的“周”字,“这是……我以前查到的。虽然划掉了,但必有原因。” 朱恒庚盯着纸条看了很久,脸色渐渐严肃起来:“文远,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如果周长老真的有问题,那整个丹霞派的执法体系都可能……” “所以我才需要你。”穆文远打断他,“你人脉广,消息灵通。而且你聪明,知道怎么查才不会被发现。” 朱恒庚沉默了。 他站起身,在屋里踱步。 最后,他停住脚步,坚定地看向穆文远:“好!我帮你!但有个条件——不管查到什么,在确凿证据前,不能告诉第三个人。包括你师父。” “为什么?” “因为如果周长老真是幕后黑手,那他在宗门里的眼线一定不少。”朱恒庚眼神锐利,“你师父虽然护着你,但他目标太大,一举一动都被人盯着。我们这些小人物,反而更容易做事。” 穆文远点头:“明白。” “还有,”朱恒庚补充,“我们得找个武力担当。就咱俩,真查到什么危险,跑都跑不掉。” 穆文远想了想:“贝宇鹏?” “对。”朱恒庚咧嘴一笑,“那小子虽然脾气臭,但剑法是真的好,而且……重义气。最重要的是,他欠我个人情。” “什么人情?” “去年他接了个除妖任务,差点折在里头,是我提前察觉到不对,带人把他捞出来的。”朱恒庚摆摆手,“具体的,就别问了。总之,他那边我去说。” 两人又商量了一些细节。 临走前,朱恒庚叫住穆文远:“文远,有句话,我得说在前头——查这个案子,可能会死。你真的想好了?” 穆文远站在门口,阳光从他背后照进来,在地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我不知道。”他诚实地说,“但我更不想稀里糊涂地死。” 朱恒庚看了他很久,最后点点头:“行!那咱就查他个水落石出!” 找到贝宇鹏费了点功夫。 这家伙是个修炼狂人,不是在练剑,就是在去打坐的路上。 最后穆文远和朱恒庚是在后山瀑布边的空地找到了他——正一个人对着瀑布挥剑。 剑光如练,每一剑都精准地劈开水流,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水花四溅,但贝宇鹏身上一滴都没沾到,动作干净利落得可怕。 一套剑法练完,他才收势,瞥了两人一眼:“有事?” 朱恒庚笑着走过去:“请你帮个忙。” “没空。” “关于文远的命案。” 贝宇鹏擦剑的动作顿了顿:“那是宗门的事。” “宗门到现在查出什么了吗?”穆文远上前一步,“除了把我软禁起来,他们做了什么?等七天之后,血纹石应验,我死了,这事就算完了?” 贝宇鹏抬眼看他。 那眼神很冷,像在评估一件武器。 “你想自己查?” “对。” “凭什么?”贝宇鹏把剑插回鞘,“你一个外门弟子,剑法稀烂,修为垫底,连恐高都克服不了。查案?送死还差不多。” 这话很伤人,但穆文远没生气。 因为他从贝宇鹏的语气里听出了一丝别的意味——不是轻蔑,是陈述事实。 “所以,我需要你。”穆文远说,“我需要一个在我送死的时候,能把我拉回来的人。” 贝宇鹏没说话,看向朱恒庚。 朱恒庚耸肩:“别看我~我已经答应他了。而且——”他压低声音,“这事可能和周长老有关。” 空气骤然凝固。 贝宇鹏的手指按在剑柄上,指节泛白。 良久,他才松开手:“理由。” 穆文远拿出血纹石,递过去。 贝宇鹏接过来看了一眼,眉头皱起:“七日内,武器库?” “□□,是**。”穆文远说,“有人想杀我,而且用的是三十年前杀林素月师姐的手法。我查过卷宗,所有死者都研究过星象阵法,都触碰到了某个秘密。” “什么秘密?” “我不知道。”穆文远坦诚,“但我找到一条线索——观星崖下,可能封着什么东西。而所有死者,都在调查那个封印。” 贝宇鹏的眼神变了。 他握着血纹石,盯着上面的刻字,很久没说话。 “三十年前……”他忽然开口,声音很低,“我师父还在的时候,说过一句话。” “什么?” “他说,丹霞派最大的秘密不在藏书阁,不在禁地,在……”贝宇鹏抬起头,望向观星崖的方向,“在崖下。” 穆文远和朱恒庚对视一眼。 “你师父是?” “前执法堂执事,十五年前执行任务时意外身亡。”贝宇鹏把血纹石扔回给穆文远,“死因是……坠崖。” 瀑布的水声震耳欲聋,但三个人之间却一片死寂。 “所以...”穆文远缓缓说,“你师父可能也查到了什么,然后被灭口了。” 贝宇鹏没承认,也没否认。 他只是看着穆文远:“你要查,可以。但我有三个条件。” “你说。” “第一,所有行动听我指挥。你不是战斗人员,遇到危险,我说跑就跑,不准逞能。” “第二,查到的任何线索,必须三人共享。不准瞒着我和朱恒庚私下行动。” “第三……”贝宇鹏顿了顿,“如果真查到周长老头上,在证据确凿前,不准轻举妄动。他是金丹巅峰,我们加起来都不够他一剑。” 穆文远点头:“都答应。” 贝宇鹏这才伸出手:“血纹石给我,我去找人验验这上面的刻痕。剑法不同的人,用剑习惯也不一样,也许能看出点门道。” 穆文远把石头递过去,贝宇鹏接的时候,手指无意间碰到他的手——冰的。 不是石头的冰凉,是那种常年握剑、气血内敛的冷。 “对了~”朱恒庚突然说,“昨晚藏书阁有人闯进去了,殷亭飞师兄追了个黑影进后山。你们听说没?” 穆文远心里一动:“后来呢?” “没追到。”朱恒庚摇头,“殷师兄今天一早脸色很不好,去主殿汇报了。听说掌门下令加强巡逻,特别是观星崖和藏书阁。” 贝宇鹏突然问:“文远,你昨晚在哪?” 穆文远后背一凉,但面上保持平静:“在房里休息。怎么了?” “没什么。”贝宇鹏看着他,眼神锐利,“只是觉得,你这两天去藏书阁去得很勤。” “查资料而已。”穆文远镇定道,“现在不是讨论这个的时候。我们得抓紧时间——只有七天了!” 三人又商量了一会儿分工。 贝宇鹏负责查血纹石和剑痕,朱恒庚负责查宗门人事和卷宗,穆文远则继续研究观星崖的地脉和阵法。 临走时,贝宇鹏叫住穆文远:“你昨晚真的在房里?” 穆文远转身,坦然对视:“不然呢?” 两人对视了几秒。 最后,贝宇鹏移开视线:“小心点。凶手敢在宗门里杀人,说明他要么实力够强,要么……身份够高。” 他说完,转身离开。 朱恒庚凑过来,小声说:“他刚才在试探你。贝宇鹏这人,看着直来直去,其实心思细得很~” “我知道。”穆文远望着贝宇鹏的背影,“但他现在是我们的人,这就够了。” 回到住处,穆文远开始整理手头的线索。 一、凶手使用“流星预示”的手法杀人,与三十年前林素月案相同。 二、所有死者都研究过星象阵法,都触碰到了观星崖的秘密。 三、观星崖下可能有封印,而凶手在守护这个封印。 四、周德癸长老有嫌疑,但无证据。 五、贝宇鹏的师父十五年前坠崖身亡,可能也与此事有关。 六、昨晚有人夜闯藏书阁,身份不明。 他把这些写在纸上,盯着看了很久。 然后,他翻出原主留下的所有笔记,开始寻找关于“七星锁灵阵”的详细记载。翻了十几本,终于在《古阵图解》的附录里找到一段话——七星锁灵,上古封印之阵。以地脉七处节点为基,引星辰之力为锁,封禁大凶之物。阵成则地脉隐,星象乱,常人不可察。唯精研星象阵法者,或可窥其端倪。 下面还有一行小字——若封印松动,守阵者可借流星为引,标记窥秘者,以阵法之力远程诛杀,伪作天谴。 穆文远的手在抖。 这就是真相!!! 观星崖下封印着什么东西,而有人在守护这个封印。所有研究星象阵法的人,都有可能发现封印的存在,所以一旦有人触碰这个领域,就会被标记,然后被杀。 但为什么? 封印里到底是什么? 守阵者是谁? 周长老? 还是另有其人? 他继续翻书,想找更多关于“大凶之物”的记载,但一无所获。 似乎所有相关记录都被刻意抹去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文远师兄?”是小五,声音带着哭腔,“出事了……李铭……李铭他们……” 穆文远拉开门。 小五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李铭带着十几个人,把武器库围了!说……说血纹石是凶兆,武器库必须封库七日!现在正在搬东西!” 穆文远脑子嗡的一声。 封库? 武器库里不仅有常规武器,还有原主这些年整理的所有资料、笔记、甚至一些他私下研究的阵法草图。 如果被封,这些东西很可能被毁掉或者…… “走!”他抓起外衣冲出门。 跑到武器库时,场面已经乱了。 十几个弟子在往外搬东西,李铭站在库房门口,手里拿着执法堂的令牌:“奉周长老令,武器库封库七日!所有人等不得入内!” “凭什么?!”穆文远冲过去,“我是总管!要封库也得经过我同意!” 李铭冷冷看他:“穆师弟,这是为了宗门安全。血纹石预示武器库七日内必见血,封库是最稳妥的办法。至于你——” 他上下打量穆文远,眼神轻蔑:“你现在是戴罪之身,没资格质疑执法堂的决定。” 几个弟子继续往外搬东西。 穆文远看见,他们搬出来的不止是武器,还有他房间里的书籍和笔记! “住手!”他想冲进去,被两个弟子拦住。 就在争执不下时,一个声音从身后传来:“都停下。” 所有人回头。 殷亭飞站在那里,面色如霜。 他手里拿着一卷文书,走到李铭面前:“掌门手令,武器库暂由我代管。所有物品原地封存,不得移动。” 李铭脸色一变:“殷师兄,这是周长老……” “周长老那边,我自会去说。”殷亭飞打断他,“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 他的声音不大,但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 李铭咬了咬牙,最后还是挥手带人离开。 等人走光了,殷亭飞才转向穆文远:“你的东西,我保下来了。但只有七天。”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七天之内,如果你查不出真相,我也保不住你。” 说完,他转身离开,留下穆文远一个人站在空荡荡的武器库前。 夕阳西下,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七天。 他只有七天。 远处,观星崖在暮色中沉默伫立,像一座巨大的墓碑。 而穆文远不知道的是,此刻崖顶的阴影里,正有一双眼睛,远远地望着他。 那双眼睛的主人低声自语: “七星已现三,你还剩四天。” “四天后,流星再临。” “这一次,你躲不过了。” 第5章 暗流汹涌 武器库被封的第二天,丹霞派的气氛更诡异了。 穆文远走在路上,能感觉到四面八方投来的目光——好奇、疏离、幸灾乐祸,偶尔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同情。 所有人都知道“七日内,武器库”的预言,所有人都在等。 等七天后,血纹石会不会真的应验。 等这个新晋总管会不会成为第四个死者。 穆文远尽量让自己看起来镇定。 他先去找了朱恒庚,但对方不在房里,留了张字条:“查人事卷宗,晚归勿等。” 他又去找贝宇鹏,发现后山瀑布边也没人。 问了几个路过的弟子,说贝宇鹏一早就下山了,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这两个家伙……”穆文远皱眉。 他回到自己住处,关上门,开始整理思路。 七天时间太紧,他需要更有效的办法。 原主留下的笔记里提到过三个“异常节点”:东三、西五、北一。如果能找到另外四个节点,也许就能拼凑出完整的“七星锁灵阵”,甚至找到阵眼。 但怎么找? 他突然想起昨晚殷亭飞的话——掌门手令,武器库暂由我代管。所有物品原地封存,不得移动。 也就是说,武器库里的东西还在,只是不能动。 但没说不能看。 穆文远眼睛一亮。 他换上一身不起眼的灰衣,从后窗翻出去,绕开巡逻弟子,悄悄摸向武器库。 库房大门贴着封条,但有扇侧窗的插销坏了,原主一直没来得及修——这是他和小五之间的秘密。 穆文远撬开窗缝,翻身进去。 库房里很暗,只有几缕阳光从窗缝透进来。所有的武器架都盖上了白布,账台也被封了,上面落着薄薄的灰尘。 穆文远径直走向最里面的角落——那里有个不起眼的木箱,上面堆着杂物。他挪开杂物,打开箱子,里面是他这些年整理的所有私人物品:笔记、草图、还有几本从藏书阁偷偷抄录的古籍。 他快速翻找,终于在一本笔记里找到了想要的东西——一张手绘的观星崖地形图,上面标注了七个点,其中三个打了勾——东三、西五、北一。 另外四个点用问号标记,旁边有原主的批注—— “南二疑在断龙石下,然石重万钧,非人力可移。” “中四当在崖心,然崖壁光滑,无可攀处。” “东南六、西北七位置不明,需再勘。” 穆文远盯着地图。断龙石他知道——观星崖南侧有块巨石,形似断龙,据说立在那里上百年了。崖心指的是崖体正中央,那是一面近乎垂直的绝壁,连飞鸟都难落脚。 “难怪原主卡在这里……”他喃喃自语。 但现在的他不是原主。 他是柳青,一个来自现代、接受过系统教育、知道杠杆原理和攀岩技巧的游戏原画师。 也许……有些问题,可以用不同的方式解决。 他收起地图,正打算离开,突然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稳。 穆文远立刻闪身躲到货架后面,屏住呼吸。 门锁被轻轻拨开,封条被撕下的声音细微得几乎听不见。 然后,门开了。 一道人影闪进来,反手关上门。 借着窗缝透进来的光,穆文远看清了来人的脸——殷亭飞! 他来这里做什么? 殷亭飞似乎对库房很熟悉,径直走到穆文远刚才站的位置,蹲下身查看那个木箱。发现箱子被打开过,他眉头一皱,随即站起身,目光扫过货架。 穆文远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但殷亭飞没有继续搜查,而是从怀里取出一件东西,放在账台上。然后,他转身离开,重新贴上封条,锁好门。 脚步声远去。 穆文远等了一会儿,确定人走了,才从货架后出来。他走到账台前,看见殷亭飞留下的是一本薄薄的册子,封面上一个字都没有。 他翻开册子。 第一页就让他倒吸一口凉气——这是一份名单,记录了百年间所有研究过星象阵法的丹霞派弟子,包括他们的研究内容、接触过的典籍、以及……最后的下场。 八十年前,外门长老陈清河,研究“移星换斗”之术,三个月后“练功走火入魔”暴毙。 五十年前,内门弟子赵明轩,精通星象推演,某夜“失足坠崖”。 三十年前,林素月。 十五年前,贝宇鹏的师父,执法堂执事吴锋,“执行任务意外坠崖”。 还有十几个名字,下场各异:有的突然申请下山,从此音讯全无;有的“突发恶疾”,卧床不起;有的“心魔缠身”,自请入后山面壁…… 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在某个时间点接触过观星崖的研究。 名单最后一页,是最近三个月新增的名字。 第一个:穆文远。旁边标注:“新任武器库总管,痴迷阵法,已探明三处节点,被凶星兆标记。 第二个:让穆文远瞳孔骤缩:朱恒庚。标注:“疑似协助调查,需观察。 第三个:贝宇鹏。标注:“吴锋之徒,剑法出众,动机不明,危险性高。 名单是殷亭飞的字迹,工整严谨,每条记录后面都有时间和来源备注。 穆文远合上册子,手在抖。 所以殷亭飞一直在暗中调查,而且查得很深。他不仅知道原主在做什么,连朱恒庚和贝宇鹏都被他盯上了。 那他留下这本册子,是什么意思? 示警? 还是……合作邀请? 穆文远来不及细想,把册子贴身藏好,翻窗离开。 回到住处,他把自己关在房里,开始研究那份名单。 越看越心惊——所有出事的人,都集中在几个关键时间点:八十年前、五十年前、三十年前、十五年前,还有现在。 时间间隔分别是三十年、二十年、十五年……越来越短。 “就像封印在松动,需要更频繁地‘清理’发现秘密的人。”穆文远喃喃自语。 他继续翻看,在册子最后一页的夹层里发现了一张纸条,字迹很新,墨迹还没完全干透 ——申时三刻,后山竹林,老地方。 没有落款,但穆文远认得这字——是殷亭飞的。 他看了眼窗外,距离申时还有一个时辰。 去,还是不去? 犹豫再三,穆文远决定冒险。 他换了身深色衣服,提前半个时辰出发,绕了一大圈才到后山竹林。 竹林深处有片空地,中央有块青石,石面光滑,像是常有人坐。穆文远找了个隐蔽的位置藏好,静静等待。 申时三刻,殷亭飞准时出现。 他没有带剑,只穿了件普通的青衫,看起来就像个寻常弟子。他在青石上坐下,闭目养神。 穆文远等了很久,确定没有埋伏,才从藏身处走出来。 “你来了。”殷亭飞睁开眼,似乎早就知道他在这里。 “那份名单是什么意思?”穆文远开门见山。 “意思是,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殷亭飞看着他,“除非你找到真相。” “你在帮我?” “我在帮我自己。”殷亭飞站起身,“三十年了,我查到的线索每次都在最关键的时候断掉。凶手很狡猾,从不亲自出手,总是利用阵法远程杀人,不留痕迹。” 他走到穆文远面前:“但你不一样。你是百年来第一个被标记后还活着的人。” “所以我是诱饵?” “不。”殷亭飞摇头,“你是钥匙。凶手这次这么急,七天倒计时,说明你触碰到了他最不想让人知道的秘密。只要你继续查下去,他一定会再次出手——而这次,我会抓住他。” 穆文远盯着他:“你确定你能抓住?” “不确定。”殷亭飞坦然道,“但这是三十年来最好的机会。而且……” 他顿了顿:“而且我答应过素月,一定会找到凶手。” 夕阳透过竹叶洒下来,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光影。有那么一瞬间,穆文远在这个冰山一样的男人眼里,看到了一丝深藏的痛楚。 “好。”穆文远说,“我继续查,你暗中保护。但我们得约法三章。” “说。” “第一,不能干涉我的调查方式。我有我的办法,你可能不理解,但必须尊重。” “第二,所有线索共享。你不能瞒着我单独行动。” “第三……”穆文远深吸一口气,“如果真的抓到凶手,我要知道全部的真相——包括观星崖下到底封着什么,为什么值得杀这么多人守护。” 殷亭飞沉默良久,最后点头:“可以。” 他伸出手,掌心向上。 穆文远犹豫了一下,把手放上去。 殷亭飞的手很凉,但握得很稳。 “从现在起,”殷亭飞说,“我们是暂时的盟友。” “暂时的?” “等案子破了,如果你还活着,我们再谈以后。” 他说完松开手,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递给穆文远:“这是传讯玉,注入灵力可以联系我。遇到危险就捏碎它,我会尽快赶到。” 穆文远接过玉佩,入手温润,上面刻着复杂的纹路。 “还有件事。”殷亭飞转身要走,又停住,“小心周德癸。他在执法堂经营多年,眼线遍布宗门。你的一举一动,可能都在他监视之下。” “你怀疑他?” “不是怀疑,是肯定。”殷亭飞的声音很冷,“三十年前素月死后,我第一个怀疑的就是他。但那时他刚升任执法堂长老,位高权重,我没有证据。” “现在呢?” “现在……”殷亭飞望向主峰方向,“他已经是首席长老,离掌门之位只差一步。如果观星崖的秘密真和他有关,那他的目的,恐怕不止是守护封印那么简单。” 他说完,身形一闪,消失在竹林深处。 穆文远握着传讯玉,站了很久。 回到住处时,天已经黑了。 穆文远点起油灯,把今天得到的所有信息整理成笔记。 正写着,门外传来急促的敲门声。 “文远师弟!开门!”是朱恒庚的声音,透着罕见的慌张。 穆文远拉开门,朱恒庚跌跌撞撞冲进来,脸色惨白,衣襟上沾着泥土,像是摔过跤。 “怎么了?” “我……”朱恒庚喘着粗气,“我今天去查卷宗,在档案库里……发现了一些东西。” 他抖着手从怀里掏出几页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字。 穆文远接过来看,越看脸色越沉。 这是十五年前贝宇鹏师父吴锋“坠崖身亡”的调查报告。 报告写得很详细:吴锋当时在调查一桩陈年旧案,涉及宗门宝物失窃。案发当晚,他独自上观星崖“勘查现场”,第二天被人发现死在崖底,身上没有外伤,死因是“坠落导致的内脏破裂”。 但朱恒庚在旁边用红笔标注了几处疑点: 一、吴锋是筑基后期修士,就算失足坠崖,也不可能毫无抵抗,连御剑都来不及。 二、尸体被发现时,手里握着一块碎石,碎石上刻着一个字——“周”。 三、调查报告最后签核的人,是当时的执法堂副执事——周德癸。 四、报告提交三天后,周德癸升任正执事。 “这个‘周’字……”穆文远看向朱恒庚。 “和你在藏书阁发现的纸条一样。”朱恒庚声音发颤,“文远,如果周长老真的是凶手,那咱们查下去……” “会死。”穆文远平静地说完下半句。 朱恒庚愣住了。 “但如果不查,七天后我也会死。”穆文远把报告收好,“而且,就算我死了,凶手还会继续杀下去。下一个可能是你,可能是贝宇鹏,可能是任何触碰秘密的人。” 他走到窗边,望着夜空。 今晚没有月亮,星星却格外明亮。 “你知道吗,在我老家有句话。”他轻声说,“有些人作恶,不是因为坏,是因为害怕。他们害怕秘密被揭开,害怕失去权力,害怕面对真相。” 他转过身,看着朱恒庚:“周长老在害怕。他越怕,说明我们越接近真相。” 朱恒庚沉默了。 良久,他苦笑:“文远,你真的变了。以前的你,绝对说不出这种话。” “也许死过一次,人会想通很多事。”穆文远含糊带过,“贝宇鹏呢?他今天下山干什么去了?” “他说去枫叶城找人验血纹石的刻痕。”朱恒庚说,“但我觉得……他可能也在查他师父的事。” 话音未落,窗外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什么重物落地。 两人对视一眼,同时冲到窗边。 院子里空无一人,但地上……有滩暗红色的液体。 在月光下,泛着诡异的光。 穆文远推开门,小心翼翼走过去。 液体还没干,黏稠腥甜,是血。 血泊中央,躺着一块石头。 和血纹石一模一样,只是上面的刻字变了——六日后,断龙石。 穆文远捡起石头,手指沾到了血。 血是温的,刚留下不久。 他抬起头,望向院墙外的黑暗。 墙头上,隐约有个人影一闪而过。 朱恒庚也看见了,脸色煞白:“他……他一直跟着我?” 穆文远握紧石头,石头的嶙峋硌着掌心。 这不是预言。 这是警告。 凶手在告诉他们:你们的一举一动,我都知道。 断龙石……那是观星崖南侧的巨石,也是七星节点之一的“南二”。 凶手在引导他们去那里。 或者说——在等他们去送死。 “文远,”朱恒庚的声音在抖,“我们……还查吗?” 穆文远看着手里的石头,又看了看墙上那个人影消失的方向。 然后,他笑了。 笑得有些冷,有些狠。 “查。”他说,“不但要查,还要大张旗鼓地查。” “明天一早,我们就去断龙石。” “我倒要看看,他敢不敢在那里动手。” 夜风吹过,带着血腥味。 远处,观星崖的轮廓在黑暗中若隐若现。 而崖顶的阴影里,那双眼睛的主人收起手里的铜镜——镜面里,正映着穆文远院子里的景象。 他低声笑了:“很好。” “游戏,开始了。” 第6章 断龙石惊魂 第二天一早,穆文远做了一件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事。 他直接去了主殿,当着掌门和几位长老的面,大声说:“弟子穆文远,申请今日前往观星崖断龙石勘查!” 大殿里一片死寂。 连一向镇定的掌门都愣了片刻:“文远,你可知断龙石是什么地方?” “知道。”穆文远挺直脊背,“观星崖七处地脉节点之一,南二节点所在。弟子怀疑,‘凶星兆’的源头就在那里。” 周德癸长老坐在右侧首位,闻言微微皱眉:“胡闹。断龙石险峻异常,你一个外门弟子去那里做什么?送死吗?” “弟子不是去送死,是去找证据。”穆文远直视他,“昨夜有人在我院中留下血纹石,刻字‘六日后,断龙石’。这说明凶手希望我去那里。既然他想让我去,我就去看看——看他到底想玩什么把戏。” 这话说得大胆,甚至有些狂妄。 几位长老面面相觑。 素玄真人坐在左侧,一直没有说话,但穆文远能感觉到师父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带着复杂的情绪。 “你有几成把握?”掌门问。 “没有把握。”穆文远实话实说,“但弟子认为,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凶手在暗,我们在明,唯一的办法就是逼他现身。” 周德癸冷笑:“逼他现身?就凭你?穆文远,不要以为自己被‘凶星兆’标记,就真当自己是故事主角了。断龙石那种地方,连内门精英都不敢轻易涉足,你——” “我陪他去。” 一个声音从殿外传来。 所有人转头,看见殷亭飞站在门口,面无表情。 “殷师侄?”掌门有些意外,“你……” “弟子愿陪同穆师弟前往断龙石,保证他的安全。”殷亭飞走进来,行礼道,“此外,弟子建议,此事不必保密,反而可以广而告之——让全宗门都知道,穆文远今天要去断龙石查案。” 周德癸脸色一沉:“殷亭飞,你这是什么意思?” “意思很简单。”殷亭飞看向他,“如果真有人想害穆师弟,那在众目睽睽之下,他敢动手吗?” 大殿里再次陷入沉默。 良久,掌门缓缓点头:“准了。殷亭飞,穆文远,你二人即刻前往断龙石。执事堂安排十名弟子随行护卫,再派两名长老在崖下接应。” “掌门!”周德癸还想说什么。 “周师弟,我意已决。”掌门抬手制止,“若真如穆文远所说,凶手会在断龙石设伏,那这就是最好的机会。若无事发生,也能平息宗门流言——至少证明,穆文远敢直面凶兆。” 周德癸咬了咬牙,最后只能低头:“……遵命。” 半个时辰后,一支队伍从主峰出发,浩浩荡荡前往观星崖。 领队的是殷亭飞,穆文远跟在旁边,身后是十名执事堂的精锐弟子,再后面还有几十个好奇跟来看热闹的内外门弟子。 朱恒庚也在人群里,冲穆文远使了个眼色。 贝宇鹏还没回来,但朱恒庚说他留了信,最迟中午就能赶回。 断龙石在观星崖南侧,需要绕一段险峻的山路。越往上走,路越窄,到最后只能容一人通行。左侧是崖壁,右侧是万丈深渊,风吹过时发出呜呜的声响。 穆文远走在中间,能感觉到原主的恐高症在发作——小腿发软,手心冒汗,呼吸急促。但他咬着牙,强迫自己看着前方,一步都不停。 殷亭飞回头看了他一眼,放慢了脚步。 “怕就闭上眼睛,跟着我的脚印走。” “不用。”穆文远深吸一口气,“总要克服的。” 又走了一刻钟,眼前豁然开朗——一片不大的平台出现在崖壁上,平台中央立着一块巨石,高约三丈,形似一条被斩断的龙,龙首垂向深渊,龙尾嵌入崖体。 这就是断龙石。 石面斑驳,长满了青苔,但仔细看,能看到一些模糊的刻痕,像是某种古老的符文。 “到了。”殷亭飞停下脚步,示意护卫弟子散开警戒。 穆文远走到断龙石前,伸手触摸石面。触感冰凉,石质坚硬,但就在他的手指碰到某个刻痕的瞬间—— 嗡~~~ 一股微弱但清晰的震动从石体内部传来。 他猛地缩回手。 “怎么了?”殷亭飞立刻上前。 “石头……在震动。”穆文远压低声音,“像是有东西在石体内部运转。” 殷亭飞把手按上去,闭眼感受片刻,脸色凝重:“是灵力波动。这石头……是活的。” “活的?” “不,我的意思是,它是某个阵法的一部分,正在运转。”殷亭飞睁开眼睛,“而且波动频率……和三十年前素月死时,我在观星崖顶感受到的一样。” 穆文远心中一凛。 他想起原主笔记里的那句话——南二疑在断龙石下,然石重万钧,非人力可移。 如果石头是阵法节点,那“石下”指的就不是石头下面,而是石头内部? 他绕着断龙石走了一圈,仔细观察。在龙尾与崖体连接处,他发现了一道缝隙——很窄,只有手指粗细,但深不见底。 穆文远趴下来,往缝隙里看。里面很黑,但隐约有微弱的光在闪。 “殷师兄,有火折子吗?” 殷亭飞递过来一个。穆文远点燃,凑近缝隙。 火光映照下,他看见了——缝隙深处,石体内部是中空的,壁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符文。而在最深处,悬浮着一块……晶石? 拳头大小,通体透明,里面封着一滴暗红色的液体,像凝固的血。 就在他看清的瞬间,那滴血突然动了一下。 仿佛活了过来。 穆文远吓得往后一退,火折子脱手掉进缝隙。 “里面有什么?”殷亭飞问。 “一滴血。”穆文远声音发颤,“封在晶石里的血……刚才它动了。” 殷亭飞脸色大变。他立刻拔出剑,挡在穆文远身前:“所有人后退!离开断龙石!” 话音未落,异变陡生。 断龙石开始剧烈震动,石面上的青苔簌簌掉落,那些模糊的刻痕亮起暗红色的光。整块石头仿佛活了过来,龙首竟然缓缓抬起,转向他们所在的方向。 “快走!”殷亭飞一把抓住穆文远,就要往后退。 但已经来不及了。 断龙石龙口张开,一道血红色的光柱喷涌而出,直射天际! 光柱冲破云层,在天幕上炸开,化作漫天血雨——不,不是雨,是无数细小的血色符文,像雪花一样飘落。 凡是被符文沾到的弟子,都发出痛苦的惨叫。他们的皮肤开始溃烂,灵力不受控制地暴走,有几个修为较弱的甚至当场吐血倒地。 “结阵!”殷亭飞厉喝,剑尖划出一个光圈,将穆文远护在中间。其他还能动的弟子也纷纷靠拢,合力撑起防护罩。 血色符文落在防护罩上,发出滋滋的腐蚀声。 “这……这是什么?”一个弟子惊恐地问。 “是血煞阵!”殷亭飞咬牙,“有人用断龙石做阵眼,布下了杀阵。刚才穆文远触发了它!” 穆文远脑子里一片空白。 他触发的? 可他只是摸了摸石头…… 等等! 他想起刚才碰到石面时,那股震动。 不是石头在震,是阵法被激活了! 凶手早就设好了陷阱,就等他来! “坚持住!”殷亭飞额角渗出汗珠,“这阵法需要大量灵力支撑,布阵的人一定在附近操控。找到他,就能破阵!” 可放眼望去,四周除了他们,只有陡峭的崖壁和深渊。布阵的人能藏在哪里? 穆文远强迫自己冷静。 他仔细观察那些血色符文的落点,发现它们并不是均匀散落,而是有规律地聚向几个方向——就像是在标注什么。 他猛地想起原主的地图:东三、西五、北一、南二、中四、东南六、西北七。 如果南二节点是断龙石,那其他节点的位置…… “殷师兄!”他大声说,“看符文的流向!它们在指向其他节点!” 殷亭飞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大部分符文都飘向观星崖的其他方位,像一根根血色的线,在空中织成一张大网。 “七星锁灵阵……被激活了。”殷亭飞声音发沉,“凶手是想用你的血,彻底激活整个封印!” 话音刚落,断龙石内部传来一声沉闷的碎裂声。 那块封着血的晶石,裂开了。 血滴从裂缝中渗出,滴落在石壁上。所到之处,符文亮得刺眼,整块断龙石开始龟裂,碎石簌簌掉落。 “石头要塌了!”有弟子尖叫。 “退!往平台边缘退!”殷亭飞当机立断。 众人仓皇后撤,刚退到平台边缘,断龙石轰然炸裂! 巨大的冲击力把所有人都掀飞出去。穆文远只觉得天旋地转,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身后,就是万丈深渊。 完了! 这个念头刚闪过,一只手死死抓住了他的手腕。 是殷亭飞。 他半个身子探出崖边,另一只手抓着崖壁上一块凸起的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抓紧!”殷亭飞咬牙,手臂青筋暴起。 穆文远整个人悬在空中,脚下是深不见底的黑暗。风从深渊里吹上来,冷得刺骨。他抬头,看见殷亭飞额角的汗滴下来,落在他的脸上。 “殷师兄……放手吧。”穆文远艰难地说,“这样两个人都会掉下去。” “闭~嘴~”殷亭飞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 其他弟子反应过来,纷纷冲过来帮忙。但崖边空间狭小,一次只能站两个人。他们抓着殷亭飞的腰带、手臂,一点点往后拉。 就在这时,穆文远看见了——在对面的崖壁上,有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那影子穿着深色衣服,脸上蒙着黑布,手里拿着一个罗盘一样的东西,正在对着断龙石的方向比划。 布阵的人! 他想喊,但一张口就被风吹散了声音。 殷亭飞也看见了。 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对身后的弟子说:“拉他上去!” 然后,他做了一个让所有人都没想到的动作—— 他松开了抓着崖壁的手,借力一荡,整个人向对面崖壁扑去! “殷师兄!”穆文远失声。 殷亭飞在空中拔剑,剑光如电,直刺那道黑影。 黑影显然没料到他会这么做,仓促间举起罗盘格挡。 锵! 金属撞击的声音在悬崖间回荡。 殷亭飞和黑影同时落在对面崖壁上的一处凸起,两人距离不足三尺,剑尖对罗盘,僵持不下。 “是你。”殷亭飞声音冷得像冰,“三十年前杀素月的人,也是你。” 黑影没有回答,只是手腕一翻,罗盘转动,一道血光射向殷亭飞。 殷亭飞侧身避开,剑势一转,削向对方手腕。 黑影后退半步,脚下一滑,碎石滚落深渊。 机会! 殷亭飞正要追击,突然脸色一变——他脚下的岩石也在松动! “殷师兄小心!”穆文远这边已经被拉上平台,他趴在崖边大喊。 但已经晚了。 岩石崩塌,殷亭飞和黑影同时向下坠落! 千钧一发之际,殷亭飞反手一剑刺进崖壁,剑身深深没入石中,止住了下坠之势。而黑影则抓住了他的一只脚! 两人就这样悬在半空,一个抓着剑,一个抓着他。 “放手!”殷亭飞冷声道。 黑影不但没放,反而用力一拽,试图把他拉下去。 就在这时,一道剑光从上方袭来,精准地斩向黑影的手臂! 黑影被迫松手,身体向下坠去。但他反应极快,在半空中掷出罗盘,罗盘撞在崖壁上,反弹回来,正好砸中殷亭飞握剑的手。 殷亭飞吃痛,手一松,也向下坠落! “不——!”穆文远嘶喊。 但下一秒,他看见殷亭飞在空中调整姿势,一脚踏在坠落的黑影背上,借力向上跃起,同时拔出腰间的匕首,狠狠刺进崖壁! 匕首划出一道长长的火星,终于卡在了一道石缝里。 殷亭飞悬在那里,距离平台还有十几丈。 而那个黑影,已经消失在深渊的黑暗中。 “快!放绳索!”穆文远冲身后的弟子吼。 绳索放下,殷亭飞艰难地抓住,被一点点拉上来。等他回到平台时,脸色苍白,右手虎口裂开,鲜血淋漓,左手握着那把匕首——匕首的刃已经卷了。 但他另一只手里,死死攥着一块黑布。 是从黑影脸上扯下来的。 “看清楚了吗?”穆文远扶住他,“是谁?” 殷亭飞缓缓展开黑布。 布的内侧,绣着一个徽记——一只眼睛,瞳孔是北斗七星的图案。 “这是……”有弟子倒吸一口凉气。 “监仙司。”殷亭飞声音嘶哑,“朝廷监仙司的暗桩徽记。” 所有人都僵住了。 朝廷? 凶手是朝廷的人? 穆文远脑子里瞬间闪过素玄真人师父的话:“皇室近年对修仙界虎视眈眈,监仙司到处安插眼线。” 所以不是周德癸? 还是说……周德癸就是监仙司的暗桩? 殷亭飞把那块黑布收好,看向穆文远:“你没事吧?” 穆文远摇头,正要说话,突然感觉脚下一阵剧痛。 低头看去,才发现自己的左脚踝不知何时被一块碎石划破了,伤口很深,血染红了鞋袜。 而在血泊中,有一片细小的血色符文,正缓缓渗进他的伤口。 “文远!”殷亭飞脸色大变,冲过来按住他的伤口。 但已经晚了。 符文完全没入皮肉,消失不见。 穆文远感觉一股阴冷的气息顺着血液向上蔓延,所过之处,灵力开始紊乱。 “这是……”他声音发颤。 “血咒。”殷亭飞声音沉重,“他用你的血,在你身上种下了追踪标记。从现在起,无论你在哪里,他都能找到你。” 穆文远浑身冰凉。 他看着自己脚踝上的伤口,又看向对面崖壁——那里已经空无一人,只有风吹过深渊的呜咽。 凶手跑了。 但他留下的东西,比死更可怕。 断龙石废墟还在冒着血色的烟雾,天空中的符文渐渐消散。 而穆文远知道,这只是一个开始。 六天的倒计时,现在还剩五天。 五天之内,他必须找到凶手,解除血咒。 否则…… “回去吧。”殷亭飞扶起他,“先疗伤,再从长计议。” 队伍沉默地开始下山。 没人说话,所有人都沉浸在刚才那场惊心动魄的对决中。 而在他们离开后不久,断龙石废墟的阴影里,一道身影缓缓浮现。 正是刚才坠崖的黑影。 他扯下脸上剩余的黑布,露出一张中年男子的脸——不是周德癸,而是一个谁也没想到的人。 他擦了擦嘴角的血,看着穆文远等人离去的方向,低声笑了:“血咒已成,七星已亮其四。” “还有三个节点……还有三个人。” “穆文远,你会帮我找到他们的。” 他转身,消失在崖壁的裂缝中。 远处,观星崖顶,又一颗流星划过。 这一次,它坠向的方向,是丹霞派主峰。 第7章 血咒缠身 回去之时,整个宗门已经炸开了锅。 断龙石爆炸、血色符文、监仙司暗桩…… 这些消息像野火一样传遍七峰三十六洞。 穆文远一行人还没走到主峰,就已经被闻讯赶来的弟子们围得水泄不通。 “让开!”殷亭飞冷着脸,一手搀扶着穆文远,一手按在剑柄上,“执事堂办案,无关人等退后!” 他的声音里带着金丹修士的威压,人群不由自主地让出一条路。 但那些眼神——惊恐的、好奇的、猜疑的——像针一样扎在穆文远身上。 他能感觉到脚踝的伤口在隐隐作痛。 不,不是伤口在痛,是渗进血液里的那股阴冷气息在蔓延。每走一步,都像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血管里爬。 “坚持住。”殷亭飞低声说,“主殿有丹药,能暂时压制血咒。” 穆文远咬牙点头,但视线已经开始模糊。他看见朱恒庚挤在人群里,脸色煞白,嘴巴一张一合,似乎在喊什么,但他听不清。 世界像隔了一层水幕。 就在这时,一道身影分开人群,径直走到他们面前。 是贝宇鹏。 他回来了,风尘仆仆,腰间佩剑上还沾着未干的血迹——不是他的血,颜色发黑,带着腐臭味。 “让开。”贝宇鹏对殷亭飞说,语气不容置疑。 殷亭飞皱眉:“你要做什么?” “疗伤。”贝宇鹏蹲下身,不由分说地撕开穆文远脚踝处的布料。 伤口暴露出来,所有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原本只是皮肉伤的地方,现在却布满了蛛网般的黑色纹路,从伤口向四周蔓延,已经爬到了小腿。那些纹路还在缓缓蠕动,像活的一样。 “血咒入骨了。”贝宇鹏声音冰冷,“再不处理,三天之内,他全身经脉都会被侵蚀。”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瓷瓶,拔开塞子,倒出一些淡绿色的粉末在掌心。然后,他咬破自己的食指,滴了三滴血在粉末上。 “你要用血引咒?”殷亭飞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你疯了?血咒会反噬!” “所以呢?”贝宇鹏抬眼看他,“看着他死?” 两人对视,空气里火星四溅。 “够了!”穆文远艰难地开口,“让他……试。” 殷亭飞沉默片刻,松开了手。 贝宇鹏不再废话,将混合了鲜血的粉末按在穆文远的伤口上。 “啊——!”穆文远惨叫出声。 那感觉就像有烧红的铁烙在骨头上,疼得他眼前发黑。黑色纹路剧烈扭动,像受伤的蛇,想要钻进更深的血肉里。 但绿色的粉末开始发光,光芒所到之处,黑色纹路像遇到天敌一样退缩。贝宇鹏额头渗出汗珠,手指按在伤口上,灵力源源不断地灌入。 “坚持住,”他咬牙说,“我在枫叶城找了三个时辰,才从一个老巫医那里换来这瓶‘青龙粉’,专克血煞之毒。但过程……会很疼。” 疼? 穆文远已经说不出话了。 他感觉自己的腿在燃烧,骨头在融化,每一寸皮肤都在尖叫。他死死抓着殷亭飞的胳膊,指甲陷进肉里,但殷亭飞动都没动。 不知过了多久,疼痛终于开始减轻。 黑色纹路被逼退到伤口周围一寸的范围,虽然还在蠕动,但已经无法再扩散。贝宇鹏收回手,脸色苍白,指尖还在微微颤抖。 “暂时压制住了。”他喘着气,“但只能维持十二个时辰。之后需要换药,而且……青龙粉只能压制,不能根除。” 穆文远瘫软下来,浑身被冷汗浸透。他低头看自己的腿,黑色纹路像一圈丑陋的刺青,盘踞在脚踝上。 “谢……谢谢。”他声音嘶哑。 贝宇鹏没说话,只是站起身,看向殷亭飞:“发生了什么?” 殷亭飞简短地说了断龙石的事。 当提到监仙司徽记时,贝宇鹏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 “监仙司……”他喃喃自语,“果然……” “你查到了什么?”殷亭飞问。 贝宇鹏从怀里掏出一块布包,打开——里面是血纹石的碎片,上面还残留着刻字。 “我去枫叶城找了最好的铸剑师,让他分析刻痕。”贝宇鹏说,“结果发现,刻字用的不是剑,也不是刀,而是……” 他顿了顿:“是判官笔。” “判官笔?”穆文远一愣。 “朝廷官员审案时用的笔,笔尖是特制的精钢,既能写字,也能当短刺用。”贝宇鹏看向殷亭飞,“而监仙司的暗桩,最喜欢用的武器之一,就是判官笔。” 线索串起来了。 血纹石上的刻字是判官笔留下的,断龙石的黑影有监仙司徽记,凶手是朝廷的人。 “所以周长老……”穆文远突然想起什么。 “周德癸不是凶手。”贝宇鹏打断他,“我今天下山,顺便查了他——案发时,他正在主殿和掌门议事,有至少二十个人可以作证。” 所有人都愣住了。 “那他为什么要阻止我去断龙石?”穆文远问。 “因为他知道断龙石有危险。”一个苍老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 素玄真人分开人群,走到穆文远面前。 他看着弟子脚踝上的黑色纹路,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但很快又恢复了平静。 “周德癸年轻时,曾是监仙司的暗桩。”素玄真人语出惊人。 全场哗然。 “但他十年前就脱离了。”师父继续说,“具体原因我不清楚,但从那以后,他就一直在暗中阻止朝廷对丹霞派的渗透。他知道观星崖的秘密,也知道监仙司一直在找机会彻底控制那里。” 他蹲下身,检查穆文远的伤口:“血咒……这是监仙司‘血影卫’的手段。他们擅长用血咒追踪、控制甚至暗杀目标。一旦中了血咒,除非布咒者亲自解除,否则……” “否则会怎样?”朱恒庚挤过来,声音发颤。 “否则血咒会慢慢侵蚀中咒者的神智,最终把他变成布咒者的傀儡。”素玄真人站起身,面色凝重,“文远,你还有多少时间?” “贝师兄说……十二个时辰后需要换药。” “我是说,彻底解除血咒的时间。” 贝宇鹏沉默片刻:“最多五天。五天后,就算有青龙粉,也压不住了。” 五天。 和血纹石的倒计时一样。 穆文远苦笑。 所以不管他找不找得到凶手,五天后他都会死——要么被血咒控制,要么被血咒杀死。 “师父,”他抬起头,“观星崖下……到底封着什么?” 素玄真人没有立刻回答。他看了看周围的人群,挥了挥手:“都散了吧。殷亭飞、贝宇鹏、朱恒庚,你们三个留下,其他人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弟子们虽然好奇,但不敢违逆,陆续散去。 很快,现场只剩下他们几个。 素玄真人这才开口:“观星崖下封着的,是丹霞派的开山祖师——丹霞真人的一缕残魂。” 所有人都僵住了。 “三百年前,丹霞真人在飞升之际遭人暗算,肉身损毁,只剩一缕残魂逃回宗门。”素玄真人声音低沉,“当时的长老们为了保住这缕残魂,布下‘七星锁灵阵’,将残魂封印在观星崖下,以地脉和星辰之力温养,希望有朝一日能重塑肉身。” “但这件事被朝廷知道了。”殷亭飞接话,“朝廷忌惮丹霞真人的力量,想毁掉残魂,或者……控制它。” “对。”素玄真人点头,“这三百年来,朝廷一直在寻找破坏封印的方法。八十年前、五十年前、三十年前……所有研究星象阵法的人被杀,不是因为他们在探查封印,而是因为——朝廷在利用他们。” 穆文远脑子里灵光一闪:“利用?” “对。”素玄真人看着他,“‘七星锁灵阵’是上古奇阵,要破解它,需要七个精通星象阵法的人,分别站在七个节点上,同时施法。但这样的人可遇不可求,所以朝廷就想了个办法——” “他们标记那些有潜力的人,暗中培养他们研究星象阵法,等他们成长到一定程度,就杀掉他们,用他们的血和魂魄,来替代那七个人的位置。”殷亭飞的声音冰冷,“这就是‘凶星兆’的真相——不是预言杀人,是标记祭品。” 穆文远浑身发冷。 所以原主穆文远研究星象阵法,不是偶然。他是被选中的,是被刻意引导的。凶手不是要杀他,是要等他“成熟”了,再用他的血来破阵。 “那我……”他声音发颤,“我也是祭品?” “是,也不是。”素玄真人叹了口气,“正常情况下,祭品需要完全掌握星象阵法,至少达到筑基后期。你还远不够格。但凶手这次这么急,说明……时机快到了。” “什么时机?” “七星连珠。”贝宇鹏突然开口,“我查过星历,七天后,会出现三百年一遇的七星连珠。那时候星辰之力最强,是破阵的最佳时机。” 所有人沉默。 七天后,七星连珠。 五天后,血咒爆发。 时间,比他们想象的更紧。 “所以现在,”穆文远深吸一口气,“我们要在五天内,找到那个监仙司的暗桩,逼他解除血咒。同时,还要阻止他在七天后破阵。” “还有,”朱恒庚小声补充,“我们得找出另外三个被标记的祭品……救他们。” 殷亭飞摇头:“恐怕已经来不及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份名单——正是昨晚给穆文远看过的那份。在最后几页,有三个名字被红笔圈了出来: “林婉儿,内门弟子,精通星象推演,三日前‘闭关’。” “陈昊,外门长老,阵法大师,两日前‘下山游历’。” “孙逸,核心弟子,金丹初期,昨日‘执行秘密任务’。” “这三个人,”殷亭飞说,“都是最近三个月突然消失的。我怀疑,他们已经落入监仙司手中,被囚禁在某个地方,等待七天后……献祭。” 名单在几个人手里传阅。 每看一个名字,气氛就沉重一分。 “所以我们现在要做的,”穆文远总结,“第一,解除我的血咒。第二,找到这三个失踪的人。第三,阻止七天后的大阵。” “还要找出那个暗桩。”贝宇鹏补充,“而且我怀疑……暗桩不止一个。” 话音未落,远处突然传来钟声。 咚——咚——咚—— 急促,响亮,连敲九下。 “九响警钟!”素玄真人脸色一变,“出大事了!” 众人对视一眼,同时朝主峰方向奔去。 穆文远腿脚不便,殷亭飞干脆一把将他背起来,几个起落就冲到了主殿广场。 广场上已经聚集了上百人,所有人都抬头看着主殿前的台阶。 台阶上,掌门站在那里,面色铁青。 他身边站着周德癸。 但周长老此刻的样子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他胸口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虽然已经包扎,但还在渗血,脸色苍白如纸。 “就在半个时辰前,”掌门的声音传遍广场,“周长老在回执法堂的路上,遭遇刺杀!” 全场哗然。 “刺客一共三人,皆黑衣蒙面,用的都是监仙司的制式武器。”掌门继续道,“周长老拼死反击,击杀一人,重伤一人,还有一人逃脱。” 他挥了挥手,两名弟子抬上来一具尸体,放在台阶下。 尸体上的蒙面布已经被揭开,露出一张陌生的脸——三十岁左右,相貌普通,但眉心有一个黑色的七星印记。 “血影卫!”有见多识广的长老惊呼,“这是监仙司血影卫的标记!” 掌门点头:“刺客身上搜出了这个。” 他举起一块令牌——青铜打造,正面刻着“监仙”,背面刻着“血影七”。 “血影卫第七小队。”殷亭飞低声对穆文远说,“监仙司最精锐的暗杀部队,一共七个小队,每个小队七个人。他们出手,从不留活口。” “但他们这次失手了。”穆文远看着台阶上的周德癸,“周长老……比他们想象的强。” “或者,”殷亭飞眼神深邃,“他们根本就没想真的杀他。” 穆文远一愣。 就在这时,周德癸突然咳嗽起来,咳得很厉害,嘴角溢出血沫。旁边有弟子连忙递上丹药,但他摆了摆手,示意不用。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在人群中扫视。 最后,停在了穆文远身上。 “穆文远,”周德癸开口,声音虚弱但清晰,“你过来。” 所有人都看向穆文远。 殷亭飞把他放下来,扶着他走上台阶。穆文远一瘸一拐地走到周德癸面前,行礼:“周长老。” 周德癸盯着他脚踝上的黑色纹路,看了很久,才缓缓说:“血咒……是血影卫队长‘血屠’的独门手法。要解此咒,只有一个办法。” “什么办法?” “找到布咒者,杀了他。”周德癸一字一顿,“血咒与布咒者性命相连,他死,咒自解。” 穆文远心中一沉。那个黑影的实力他已经见识过了,能在殷亭飞手下逃脱,至少是金丹中期甚至后期。 杀他? 谈何容易? “但还有另一个办法。”周德癸突然说,“血咒怕纯阳之血。如果能找到元婴修士的三滴心头血,也能强行冲散咒力。” 元婴修士的心头血? 整个丹霞派,元婴修士只有三个:掌门、素玄真人、还有常年闭关的大长老。 取心头血,对元婴修士来说是极大的损耗,轻则修为倒退,重则伤及根基。 谁会愿意? 周德癸似乎看出了他的想法,转头看向掌门和素玄真人:“掌门师兄,素玄师兄,你们……” “我来!”素玄真人毫不犹豫地走上前,“文远是我徒弟,我来取血。” “师父!”穆文远眼眶一热,“不可!弟子不值得——” “闭嘴!”素玄真人打断他,“值不值得,为师说了算。” 他转向掌门:“掌门师兄,请准我闭关三日,取血疗伤。” 掌门沉默良久,最终点头:“准了。但素玄师弟,你要想清楚,取心头血非同小可,就算是你,也要调养至少一年才能恢复。” “一年而已。”素玄真人笑了笑,“能换我徒弟一条命,值得。” 他说完,看向穆文远:“三天。三天后,为师出关,为你解咒。这三天,你就待在芝兰峰,哪儿也别去。” “可是师父,还有那些失踪的弟子,还有七天后的大阵……” “那些事,交给殷亭飞他们去查。”素玄真人拍拍他的肩,“你现在唯一的任务,就是活到三天后。” 他转身要走,又停住,回头看向周德癸:“周师弟,你的伤……” “无碍。”周德癸摇头,“只是皮肉伤,调养几日就好。” 但穆文远注意到,他说这话时,手指无意识地按在伤口上,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那绝不是“皮肉伤”那么简单。 素玄真人也看出来了,但他没再追问,只是点了点头,然后御剑而起,飞向芝兰峰。 穆文远看着师父远去的背影,心里像压了一块巨石。 “走吧。”殷亭飞扶住他,“我送你回芝兰峰。” “等等。”穆文远看向周德癸,“周长老,弟子还有一事不明。” “说。” “您刚才说,血影卫队长‘血屠’……是个什么样的人?” 周德癸的眼神变得复杂。 良久,他才缓缓开口:“血屠,本名无人知晓。他是监仙司培养出的最完美的杀人工具,冷血,残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但最重要的是——”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很低:“他精通易容之术,可以完美伪装成任何人。甚至……伪装成你身边最信任的人。” 穆文远浑身一僵。 “所以,”周德癸看着他,“从现在起,除了你师父,不要相信任何人。包括我,包括殷亭飞,包括你所有的朋友。” “因为血屠,可能就在他们中间。” 说完这句话,周德癸咳嗽着,在弟子的搀扶下离开了。 广场上的人群也渐渐散去。 穆文远站在原地,脚踝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 他看向身边的殷亭飞,看向不远处的贝宇鹏和朱恒庚,看向广场上每一个熟悉或陌生的面孔。 每个人都在看着他,每个人的眼神都很正常。 但周德癸的话像毒蛇一样钻进他心里—— 不要相信任何人! 因为凶手,可能就在他们中间。 回到芝兰峰,殷亭飞把穆文远安置在素玄真人闭关的静室隔壁,又布下三层防护阵法。 “这三天,我会守在外面。”殷亭飞说,“除了送饭的小五,任何人不得进入。包括朱恒庚和贝宇鹏。” 穆文远点头,躺到床上。 伤口还在疼,但更疼的是心。 如果血屠真的能伪装成任何人,那他要怎么分辨? 怎么知道谁是真,谁是假? 他闭上眼,脑子里乱成一团。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敲门声。 “文远师兄,是我,小五。送饭来了。” 穆文远睁开眼:“进来吧。” 门开了,小五端着托盘走进来,上面是一碗粥和几碟小菜。他把托盘放在桌上,却没有立刻离开,而是站在床边,欲言又止。 “怎么了?”穆文远问。 “师兄,”小五压低声音,“我刚才……看到一件怪事。” “什么怪事?” “贝宇鹏师兄……他在后山瀑布那里,一个人自言自语,说什么‘快了,就快了’。”小五声音发颤,“而且……而且他手里拿着一个东西,看起来……很像断龙石里那块晶石。” 穆文远猛地坐起身:“你确定?” “不确定,但很像。”小五说,“我不敢靠太近,怕被发现。师兄,你说贝师兄他……” “别瞎猜。”穆文远打断他,“也许你看错了。” “也许吧。”小五挠挠头,“那师兄你好好休息,我走了。” 他离开后,穆文远目光离散,久久无法平静。 贝宇鹏……有问题吗? 还是说,这只是血屠的离间计? 他摸向怀里的传讯玉,想联系殷亭飞,但手停在半空。 如果殷亭飞也是假的呢? 如果他信任的每个人,都可能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呢? 穆文远慢慢收回手,躺回床上。 窗外,夜色渐深。 而在芝兰峰外,某个无人注意的角落,一道黑影缓缓浮现。 他撕下脸上的人皮面具,露出一张苍老的脸——如果穆文远在这里,一定会惊呼出声。 因为这张脸,属于一个所有人都以为已经死了十年的人。 黑影看着芝兰峰的方向,低声笑了:“三天……” “三天后,素玄真人取血,正是他最虚弱的时候。” “那时候,才是最好的机会。” 他转身,消失在夜色中。 而在更远的地方,观星崖下,封印深处,那缕沉睡了三百年的残魂,突然颤动了一下。 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仿佛……即将苏醒。 第8章 真假难辨 第一天,风平浪静。 穆文远在芝兰峰静室里,除了小五按时送饭,再没见过第二个人。 殷亭飞守在门外,像个石雕,连姿势都没怎么变过。 脚踝上的黑色纹路还在,但疼痛减轻了很多。 贝宇鹏留下的青龙粉很有效,血咒被牢牢压制在一寸范围内,没有再扩散。 穆文远没闲着。 他把所有线索重新整理了一遍,画成了一张巨大的关系图,贴在墙上。 正中央是“血屠”——监仙司血影卫第七小队队长,精通易容,能伪装成任何人。旁边分出几条线: 一条指向周德癸——前监仙司暗桩,现在立场不明,遇刺受伤,可能知道更多内情。 一条指向三个失踪的祭品——林婉儿、陈昊、孙逸,他们现在生死不明,位置未知。 一条指向‘七星锁灵阵’——七个节点已激活四个,还剩三个,七天后七星连珠时可能被彻底激活。 还有一条……指向他自己。祭品之一,身中血咒,只剩四天时间。 “不对。”穆文远盯着图,眉头紧锁,“总觉得漏了什么。” 血屠为什么要伪装成他身边的人? 仅仅是为了方便监视? 还是有更深的目的? 如果血屠的目标是破开封印,那直接杀了素玄真人、掌门这些元婴修士不是更简单? 为什么要大费周章地设局,还要等七星连珠? 除非……破阵需要特定的条件。 他想起周德癸的话——‘七星锁灵阵’是上古奇阵,要破解它,需要七个精通星象阵法的人,分别站在七个节点上,同时施法。 七个精通星象阵法的人... 穆文远突然浑身发冷。 血屠自己肯定算一个。 另外三个失踪的祭品算三个。 他自己算一个。 还差两个。 那两个是谁? 他猛地想起殷亭飞——三十年来一直在研究阵法和星象,为了追查林素月的死因,他恐怕比宗门里任何人都了解观星崖的阵法。 还有……贝宇鹏。他师父吴锋是阵法高手,贝宇鹏从小跟着他,耳濡目染,就算不精通,也绝对算“懂”。 所以血屠的目标,可能从一开始就不只是封印。 他要凑齐七个人,七个精通或至少懂得星象阵法的人,在七星连珠那天,站在七个节点上,完成某种仪式。 而他自己,就是第七个。 “不好……”穆文远站起身,想去找殷亭飞。 但刚走到门口,又停住了。 如果血屠真的能伪装成任何人,那门外的殷亭飞……是真的吗? 他犹豫了。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殷亭飞的声音:“文远,小五送饭来了。” 穆文远深吸一口气,拉开门。 小五端着托盘站在外面,殷亭飞站在三步之外,手按在剑柄上,眼睛盯着小五,像是在防备什么。 “师兄,今天的菜有您爱吃的红烧肉。”小五笑着说,把托盘递过来。 穆文远接过来,正要关门,突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小五的左手手腕上,有一道新鲜的擦伤。 “你手怎么了?”他随口问。 小五愣了一下,低头看了看:“哦,这个啊,刚才在厨房不小心蹭到的。不碍事。” 他说得很自然,但穆文远却心中一紧。 因为他记得,原主记忆里的小五是个左撇子。平时端托盘都是用左手,右手扶着。但刚才,小五是用右手递的托盘。 而且那道擦伤……位置很怪。 不是蹭伤,更像是被绳子勒出来的。 “师兄?”小五见他发呆,唤了一声。 “哦,没事。”穆文远回过神,“你辛苦了,回去休息吧。” 他关上门,把托盘放在桌上,却没动筷子。 小五可能被替换了。 或者……他本来就是血屠伪装的。 穆文远感觉后背发凉。 如果连每天送饭的小五都可能有问题,那他还能相信谁? 他走到窗边,想看看外面的情况。但窗户被殷亭飞布了阵法,只能看到模糊的景象。 就在这时,他听见外面传来打斗声! 锵!锵!锵! 金属撞击的声音急促而激烈。 穆文远冲到门边,透过门缝往外看——殷亭飞正和一个人交手! 那人蒙着面,穿着夜行衣,用的是一对短刃,招式狠辣,每一击都直奔要害。 殷亭飞剑法精妙,但似乎有所顾忌,不敢全力出手,怕波及到静室。 两人打得难解难分。 穆文远握紧拳头。 出去帮忙? 他这点修为,出去就是送死。 不出去? 万一来的是真的敌人,殷亭飞有危险怎么办? 他正犹豫,突然看见那个蒙面人露出了破绽——一个侧身空门大露。 殷亭飞抓住机会,一剑刺向对方肋下! 但就在剑尖即将刺中的瞬间,殷亭飞的手腕突然一抖,剑势偏了三寸,擦着对方的衣角刺空。 蒙面人趁机反击,短刃划向殷亭飞咽喉! 殷亭飞仓促后退,但还是被划破了肩膀,鲜血染红衣襟。 “殷师兄!”穆文远忍不住喊出声。 殷亭飞听见他的声音,脸色一变:“别出来!待在里面!” 蒙面人听见动静,转头看向静室,眼中闪过一丝诡异的光。 他突然放弃殷亭飞,转身朝静室冲来! “休想!”殷亭飞厉喝,一剑斩向对方后心。 蒙面人不得不回身格挡。 两人再次缠斗在一起。 穆文远盯着战局,越看越觉得不对。 殷亭飞的剑法他是见过的,在断龙石时,一剑就能逼退黑影。但现在,他明明有好几次机会能重伤甚至击杀对方,却总在关键时刻留手。 就像……不想真的伤到对方。 而且那个蒙面人的招式,他总觉得有点眼熟。 在哪里见过? 他拼命回忆。 突然,脑子里闪过一个画面——在断龙石,殷亭飞和黑影交手时,黑影用过一招“回风拂柳”,身体像柳条一样向后弯曲,躲开剑锋的同时反手一击。 刚才那个蒙面人,也用了同样的招式。 一模一样。 穆文远浑身冰凉。 他懂了。 这不是真的袭击。 这是一场戏。 殷亭飞在演戏给他看,想试探他的反应,或者……想引他出去。 外面的打斗声越来越激烈,但穆文远却慢慢后退,坐回床上。 他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冷静。 如果殷亭飞是假的,那真的殷亭飞在哪里?死了?还是被抓了? 如果殷亭飞是真的,那他为什么要演戏? 不管哪种可能,现在出去都是最蠢的选择。 他决定按兵不动。 外面的打斗持续了一刻钟,突然停了。 穆文远听见殷亭飞的声音,带着喘息:“跑了。你没事吧?” “没事。”穆文远隔着门回答,“殷师兄,你受伤了?” “皮肉伤,不碍事。”殷亭飞顿了顿,“刚才那人……招式很怪,不像是修仙界的路数。我怀疑,是监仙司的人。” “有可能。”穆文远顺着他的话,“殷师兄,你要不要进来处理一下伤口?” 外面沉默了一会儿。 “不用。”殷亭飞说,“我就在外面守着。你好好休息,别出来。” 脚步声远去,应该是殷亭飞回到了原来的位置。 穆文远盯着房门,久久没有移开视线。 第二天,情况更诡异了。 早上小五来送饭时,手腕上的擦伤不见了。 穆文远特意观察,发现今天小五用的是左手端托盘。 “师兄,昨晚没睡好吧?眼圈有点黑。”小五关切地说。 “有点。”穆文远含糊道,“昨晚外面有动静,你听见了吗?” “动静?”小五一脸茫然,“没有啊~我一觉睡到天亮。师兄你是不是做噩梦了?” 穆文远心里冷笑。 昨晚的打斗那么激烈,整个芝兰峰恐怕都能听见,小五却说没听见? 他在撒谎。 或者说……这个“小五”根本不在芝兰峰。 “可能吧。”穆文远没再追问,接过托盘,“对了,贝宇鹏师兄这两天在做什么?你知道吗?” “贝师兄?”小五想了想,“好像在后山练剑吧。昨天我还看见他在瀑布那儿,一个人练了很久。” “他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奇怪的话?”小五摇头,“没有啊~贝师兄本来就话少,除了练剑就是打坐,很少跟人交流。” 穆文远点点头,让小五走了。 他坐在桌前,看着托盘里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 贝宇鹏在后山练剑,殷亭飞在门外守着,小五在撒谎。 所有人都不对劲。 他需要一个人商量,一个可以绝对信任的人。 可素玄真人师父在闭关取血,不能打扰。 还有谁? 朱恒庚。 对! 朱恒庚。他是原主唯一的朋友,而且一直站在他这边。最重要的是,朱恒庚不懂星象阵法,不符合祭品的条件,应该不是血屠的目标。 但怎么联系他? 传讯玉在殷亭飞那里,他出不去,也传不了消息。 就在他一筹莫展时,窗外突然传来极轻的敲击声。 哒,哒哒,哒哒哒。 三长两短,有节奏。 穆文远浑身一震——这是他和朱恒庚小时候约定的暗号! 他冲到窗边,透过阵法模糊的影像,隐约看见窗外有个人影,正在做手势。 是朱恒庚! 穆文远立刻在窗上敲击回应:哒哒,哒,哒哒哒。 暗号对上。 窗外的人影松了口气,然后,一张纸条从窗缝里塞了进来。 穆文远捡起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今夜子时,后山瀑布。一个人来。小心所有人。” 字迹是朱恒庚的,但纸条右下角有一个特殊的标记——一个笑脸。 那是他们小时候的约定,只有真正的朱恒庚才知道这个标记。 穆文远握紧纸条。 朱恒庚发现了什么? 为什么要约他在瀑布见面? 还要小心所有人? 他犹豫了很久,最后决定赴约。 不管怎样,他需要一个人告诉他真相。 子时,夜深人静。 穆文远等到殷亭飞换班休息的时间——这是两天来他观察出的规律,殷亭飞每四个时辰会打坐调息半个时辰。 他悄悄打开门,贴着墙根溜出院子。腿脚不便,走得很慢,但好在芝兰峰他熟悉,知道哪些小路能避开耳目。 后山瀑布在芝兰峰背面,要穿过一片竹林。月光很淡,林间影影绰绰,风吹过时竹叶沙沙作响,像无数人在低语。 穆文远走得很小心,每一步都确认没有异常。 快到瀑布时,他听见了水声,还有……说话声。 不是一个人,是两个人。 他立刻躲到一块巨石后面,屏住呼吸。 透过石缝,他看见瀑布边的空地上站着两个人。 一个是朱恒庚,背对着他,似乎很紧张,在来回踱步。 另一个……是贝宇鹏。 贝宇鹏抱着剑,靠在树干上,面无表情:“你确定他会来?” “我留了暗号,他一定会来。”朱恒庚说,“但你真的确定……殷师兄有问题?” “我不确定。”贝宇鹏摇头,“但我师父死前留下过一句话:当所有人都说一个人是好人时,你要小心。因为最完美的伪装,就是让所有人都相信你。” “所以你觉得殷师兄……” “我只是怀疑。”贝宇鹏打断他,“断龙石那天,殷亭飞明明可以抓住那个黑影,却故意放水。昨晚他在芝兰峰外演戏,想引文远出来。这些都不正常。” 朱恒庚沉默了一会儿:“那周长老呢?他遇刺是真的吗?” “真的。”贝宇鹏说,“我去看过现场,血迹是真的,伤口也是真的。但刺客的尸体……有问题。” “什么问题?” “那具尸体虽然穿着监仙司的衣服,带着血影卫的标记,但他的手上没有老茧。”贝宇鹏声音低沉,“一个用判官笔的高手,虎口和食指应该有厚茧。但那个人没有。所以,那可能是个替死鬼。” 穆文远躲在石头后,听得心惊肉跳。 所以周德癸遇刺也可能是演戏?为了获取信任? “那我们该怎么办?”朱恒庚问。 “等文远来了再说。”贝宇鹏看向瀑布,“他比我们都聪明,也许能看出我们看不出的东西。” 两人不再说话。 穆文远正要现身,突然感觉身后有人! 他猛地回头,看见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后,离他不到三尺! 月光照亮了那人的脸—— 殷亭飞。 “文远,”殷亭飞看着他,眼神复杂,“你果然来了。” 穆文远后退一步,背抵在石头上:“殷师兄,你怎么……” “我一直跟着你。”殷亭飞说,“从你出门开始。我知道你会来,因为朱恒庚留下的暗号……太明显了。” “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殷亭飞看向瀑布方向,“如果血屠能伪装成任何人,那他当然也能伪装成朱恒庚。那个暗号,可能是个陷阱。” 穆文远浑身发冷。 对啊! 他怎么没想到?血屠连小五都能伪装,伪装成朱恒庚更容易。那个笑脸标记,只要看过朱恒庚的笔记,就能模仿。 “那你为什么还让我来?”他问。 “因为我想知道,”殷亭飞一字一顿,“瀑布边那两个人,到底是真的,还是假的。” 就在这时,瀑布边的朱恒庚突然转头,看向他们藏身的方向:“谁在那儿?” 贝宇鹏立刻拔剑,警戒。 殷亭飞拉着穆文远从石头后走出来。 四人碰面,气氛瞬间凝固。 朱恒庚看到殷亭飞,脸色一变:“殷师兄?你怎么……” “这话该我问你。”殷亭飞冷声道,“朱恒庚,你半夜约文远来这种地方,想做什么?” “我……”朱恒庚语塞。 贝宇鹏上前一步,挡在朱恒庚身前:“是我让他约的。我有话要问文远,但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什么话?”穆文远问。 贝宇鹏盯着他:“文远,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跟我说过什么吗?” 穆文远一愣。 原主的记忆里,和贝宇鹏的第一次见面是在入门考核上。 那时原主因为紧张,把剑掉在地上,是贝宇鹏捡起来还给他,说了一句——剑都拿不稳,还修什么仙? 但这话能证明什么? 他犹豫了。 贝宇鹏的眼神渐渐变冷:“你不记得了,对吗?” “我……” “因为你不是穆文远。”贝宇鹏剑尖指向他,“所以,你到~底~是谁?” 空气死寂。 殷亭飞的手按在剑柄上,朱恒庚脸色煞白,穆文远脑子一片空白。 他暴露了? 就因为一个他不可能知道的细节? “贝宇鹏,”殷亭飞开口,“你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这个人——”贝宇鹏指着穆文远,“不是我们认识的穆文远。真正的穆文远,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死了!” “什么!”朱恒庚失声。 “我在枫叶城查血纹石时,顺便查了文远这三个月来的行踪。”贝宇鹏声音冰冷,“发现他在被‘凶星兆’标记的前一天,去过观星崖。然后,他就‘病’了三天。等再出现时,就像变了个人——剑法全忘,不怕高,说话方式也变了。” 他盯着穆文远:“所以,你到底是谁?夺舍?还是……别的什么?” 穆文远张了张嘴,却说不出一句话。 他能说什么? 说我是穿越来的? 说真正的穆文远可能已经死了,我只是占了他的身体? 谁会信? “够了!”殷亭飞突然说,“不管他是谁,他现在是我们的同伴。而且——” 他顿了顿:“而且我觉得,现在的穆文远,比原来的那个更好。” 这话让所有人都愣住了。 包括穆文远。 “殷师兄,你……” “我看得出来。”殷亭飞看着他,“你虽然顶着穆文远的身体,但你的眼神,你的决断,你的勇气,都和他不一样。原来的穆文远,就算被‘凶星兆’标记,也只会躲起来哭。但你,你敢去断龙石,敢直面凶手,敢在所有人都怀疑你的时候,还想着查清真相。” 他转向贝宇鹏:“这样的人,不管他是谁,都值得我们信任。” 贝宇鹏沉默了很久,最后缓缓放下剑。 “好。”他说,“我可以不问你是谁。但我有个条件——你要告诉我们,你都知道些什么。关于凶手,关于封印,关于一切。” 穆文远看着眼前的三个人。 殷亭飞眼神坦荡,贝宇鹏虽然怀疑但愿意让步,朱恒庚一脸担忧。 他们看起来……都是真的。 但他突然想起周德癸的话:不要相信任何人。 他深吸一口气,正要开口。 突然,瀑布上方传来一声冷笑:“演得真精彩~” 所有人猛地抬头。 瀑布顶端,站着一个人。 月光下,他的脸清晰可见——周德癸! 但他此刻的样子,和白天完全不同。胸口没有伤口,脸色红润,眼神锐利如鹰,手里拿着一杆判官笔。 “周长老?”朱恒庚惊呼,“你的伤……” “伤?”周德癸笑了,“那不过是个小小的障眼法。为了骗过你们这些……天真的孩子。” 他纵身一跃,落在众人面前,判官笔在手中转了个圈:“自我介绍一下。监仙司血影卫第七小队队长,代号——血屠。” 空气仿佛凝固了。 穆文远看着眼前这张熟悉的脸,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 原来,血屠从一开始,就没有伪装成别人。 他一直都是周德癸。 或者说——周德癸一直都是他。 第9章 绝境反杀 空气死寂了三秒。 然后,贝宇鹏第一个动了。 剑光如电,直刺周德癸咽喉——这一剑没有留手,灌注了全部灵力,快得连残影都看不清。 但周德癸只是微微一笑。 他伸出两根手指,轻轻一夹。 锵! 剑尖停在了距离他喉咙一寸的地方,再难寸进。 贝宇鹏瞳孔骤缩。 他这一剑就算是金丹修士也不敢硬接,周德癸却只用两根手指就接住了? “太慢了,孩子。”周德癸叹了口气,“你以为,我这执法堂首席长老的位置,是靠关系坐上去的?” 他手腕一抖。 咔嚓! 贝宇鹏的剑从中间折断! 半截剑身飞出去,钉在旁边的树干上。 与此同时,周德癸另一只手里的判官笔点出,笔尖在贝宇鹏胸口轻轻一触。 贝宇鹏如遭雷击,整个人倒飞出去,撞在瀑布边的岩石上,喷出一口血。 “贝师兄!”朱恒庚冲过去,却被一股无形的力量弹开。 殷亭飞拔剑挡在穆文远身前,脸色凝重:“金丹巅峰……不,你已经摸到元婴门槛了。” “眼光不错。”周德癸赞赏地点头,“三十年前我入丹霞派时,就是金丹后期。这三十年,我一边扮演‘周长老’,一边修炼,终于在三个月前突破到了半步元婴。” 他看向穆文远:“说起来,还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这具身体的原主,无意中找到了观星崖的地脉图,我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激活‘七星锁灵阵’。” 穆文远浑身发冷:“所以从一开始,我就是你的棋子?” “可以这么说。”周德癸坦然承认,“三年前我注意到你——一个资质平庸却执着于阵法的外门弟子。我暗中引导你去观星崖,给你留下线索,让你一步步发现封印的秘密。等你‘成熟’了,再给你打上血咒标记,让你成为第七个祭品。” 他顿了顿:“只是我没想到,真正的穆文远在去观星崖那天,被封印泄露的一丝煞气侵蚀,魂魄溃散。而你……这个不知从哪来的孤魂野鬼,占据了他的身体。” 周德癸走近一步,判官笔指向穆文远:“不过,没关系。祭品只需要一具身体,至于里面是谁的灵魂,不重要。” “你休想!”殷亭飞一剑斩出,剑气如虹。 周德癸看都不看,随手一挥。判官笔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弧线所过之处,殷亭飞的剑气像冰雪遇火一样消融。 “殷亭飞,我欣赏你。”周德癸说,“三十年前,我杀林素月时,你跪在她尸体边发的誓,我都听见了。你说要找到凶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 他的笑容变得残忍:“可惜,你找了三十年,凶手就在你眼前,你却认不出来。” 殷亭飞的眼睛瞬间红了。 “是你……”他的声音在颤抖,“真的是你……” “是我。”周德癸点头,“林素月很聪明,她发现了观星崖阵法的异常,也发现了我偷偷修改宗门阵法记录。我本想拉她入伙,但她太固执,非要上报掌门。所以我只能……杀了她。” 他说的轻描淡写,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殷亭飞怒吼一声,整个人化作一道剑光,扑向周德癸。 这一次,他用的是搏命的招式——剑势大开大合,完全不顾防守,每一剑都奔着同归于尽。 周德癸眉头微皱。 他虽然是半步元婴,但殷亭飞是金丹后期,拼命之下也不好对付。 判官笔在空中连点数下,每一次都点在剑势的薄弱处,化解了殷亭飞的攻势。 但殷亭飞像疯了一样,完全不顾伤势,身上被划出七八道伤口,血染红了衣衫,却一步不退。 “殷师兄!”朱恒庚想去帮忙,被穆文远一把拉住。 “别去。”穆文远咬牙,“我们都不是他的对手。” “那怎么办?看着他死吗?” 穆文远看向瀑布,又看了看脚下的地面,脑子里飞快运转。 周德癸是半步元婴,正面打不过。 但这里是后山瀑布,是芝兰峰的地盘。 而他,有原主在这里生活十年的全部记忆。 “朱恒庚,”他压低声音,“你还记不记得,瀑布下面有什么?” 朱恒庚一愣:“瀑布下面?不就是深潭吗?” “不。”穆文远摇头,“我师父说过,芝兰峰的后山瀑布,是丹霞派护山大阵的一个备用阵眼。关键时刻,可以引动大阵之力。” 他想起来了——那是五年前,素玄真人带他和朱恒庚来后山采药时随口说的。 当时,师父指着瀑布说——这瀑布下面埋着一块‘镇山石’,是护山大阵的备用核心。如果主阵眼被毁,这里可以临时撑起阵法。 朱恒庚也想起来了,眼睛一亮:“对!但怎么引动?” “需要芝兰峰峰主的血脉,或者……”穆文远看向自己,“或者芝兰峰嫡传弟子的精血。” 他是素玄真人的弟子,他的血应该有用。 但问题是,他现在中了血咒,血里混着煞气,不知道会不会影响阵法。 “试试!”朱恒庚说,“总比等死强。” 穆文远点头。 他咬破食指,挤出三滴血,滴在地上。 然后,按照记忆里师父教过的基础阵法手诀,开始结印。 很生疏,手指都在抖。 但他强迫自己冷静,回忆每一个步骤。 与此同时,殷亭飞那边已经到了生死关头。 周德癸的判官笔点中了他的肩膀,一股阴寒的灵力侵入经脉。 殷亭飞闷哼一声,剑势一滞。 “结束了。”周德癸冷笑,判官笔直刺他心口。 但就在这时—— 嗡! 整个瀑布区域突然震动起来。 地面亮起复杂的符文,像一张大网,从穆文远脚下开始蔓延,瞬间覆盖了方圆十丈的范围。符文闪烁着淡金色的光,光晕所到之处,周德癸的动作明显慢了下来。 “护山大阵?”周德癸脸色一变,“不可能!主阵眼在主峰,这里怎么……” 他看向穆文远,看见了地上的血迹和未完成的手诀。 “是你?”周德癸眼中闪过一丝惊怒,“你怎么知道备用阵眼在这里?” 穆文远没回答。 他全部的精力都用在维持手诀上——这阵法太复杂,他只能引动一小部分力量,还很不稳定。 “殷师兄!”朱恒庚冲过去扶住殷亭飞,“你怎么样?” “死不了。”殷亭飞咳出一口血,看向穆文远,“他能撑多久?” “不知道。”朱恒庚摇头,“文远不是阵法师,强行引动大阵,可能……撑不了一炷香。” “一炷香够了。”殷亭飞拄着断剑站起来,“周德癸,今天你走不了。” 周德癸看着周围越来越亮的符文,又看了看重伤的殷亭飞和贝宇鹏,最后看向还在结印的穆文远。 突然,他笑了。 “有意思~”他说,“本来想抓活的祭品,但现在看来……只能用备用方案了。”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黑色的小瓶,拔开塞子,倒出三滴粘稠的黑色液体在判官笔上。 液体一接触到笔尖,立刻燃烧起来,冒出青黑色的火焰。 “小心!”殷亭飞厉喝,“那是‘幽冥火’,沾上就灭不掉!” 话音刚落,周德癸动了。 他像一道鬼影,瞬间穿过符文的重重阻碍,判官笔带着幽冥火,直刺穆文远! “文远!”朱恒庚扑过去想挡,但速度太慢。 眼看笔尖就要刺中穆文远的喉咙—— 铛! 一道剑光从侧面斩来,精准地劈在判官笔上。 是贝宇鹏。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站了起来,手里握着一把新的剑——不是他自己的剑,剑身漆黑,剑刃泛着血光。 “这是……”周德癸瞳孔一缩,“吴锋的‘血煞剑’?他竟然把这把剑传给了你?” 贝宇鹏没说话,只是握紧剑,挡在穆文远身前。 他的嘴角还在溢血,胸口凹陷下去一块,显然肋骨断了不止一根。 但他站得很稳。 “师父临终前说过,”贝宇鹏一字一顿,“这把剑,只杀该杀之人。” 血煞剑震动,发出嗡鸣。 剑身上的血光越来越亮,和周围的符文金光交相辉映。 周德癸的脸色第一次变得严肃。 “吴锋……他死前还给我留了这么一手。”他冷笑,“但你觉得,凭你筑基后期的修为,能发挥出血煞剑几成威力?” “一成够杀你。”贝宇鹏说。 话音未落,他主动出击。 血煞剑化作一片血光,每一剑都带着凄厉的破空声,像无数冤魂在哀嚎。 这是吴锋的成名剑法“血狱十八式”,每一式都以命搏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周德癸被迫后退。 幽冥火虽然厉害,但血煞剑专克阴邪之物,剑光所到之处,幽冥火纷纷熄灭。 但贝宇鹏的脸色也越来越白。 他每挥一剑,胸口就多渗出一片血,显然是在透支生命。 “贝师兄!”朱恒庚想帮忙,却发现自己根本插不进手——那两人的战斗已经超出了他的层次。 殷亭飞挣扎着站起来,看向穆文远:“还能撑多久?” “快……不行了……”穆文远咬牙,手指已经开始颤抖。维持阵法消耗的不仅是灵力,还有精神力。他现在就像一根绷到极限的弦,随时会断。 “再坚持十息。”殷亭飞说,“十息后,我有办法。” 穆文远点头,强迫自己集中精神。 一息,两息,三息…… 贝宇鹏和周德癸的对决到了白热化。 血煞剑斩断了周德癸的衣袖,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但周德癸的判官笔也点中了贝宇鹏的肩膀,幽冥火瞬间蔓延。 “啊——!”贝宇鹏惨叫,整个人被火焰吞没。 “贝师兄!”朱恒庚目眦欲裂。 就在这时,殷亭飞动了。 他没有冲向周德癸,而是冲向瀑布。 剑光一闪,斩在瀑布中央的一块岩石上。 岩石炸裂,露出里面一块青色的石碑——镇山石。 殷亭飞咬破舌尖,喷出一口精血在石碑上。 “以血为引,以魂为契,护山大阵——开!” 轰——!!! 整个芝兰峰震动起来。 瀑布倒流,地脉轰鸣,无数金色的符文从地底涌出,像一道道锁链,缠向周德癸。 这才是真正的护山大阵! 穆文远引动的只是皮毛,殷亭飞用精血和魂魄为代价,激活了完整的备用阵眼! 周德癸脸色大变。 他想逃,但金色锁链已经缠住了他的手脚。 “殷亭飞,你疯了!”他怒吼,“用精血魂魄激活大阵,你会魂飞魄散!” “那就一起死。”殷亭飞面无表情,继续催动阵法。 更多的锁链涌出,把周德癸捆成一个金色的茧。 幽冥火在金色光芒中渐渐熄灭。 贝宇鹏倒在地上,浑身焦黑,生死不知。 朱恒庚冲过去抱住他:“贝师兄!贝师兄你醒醒!” 穆文远瘫坐在地上,阵法解除,他像被抽干了所有力气,连手指都动不了。 他看着殷亭飞——这个男人的身影在金光中渐渐变得透明。 “殷师兄……”他想说什么,但喉咙哽住了。 殷亭飞回头看了他一眼,嘴角扯出一个很淡的笑:“别哭。这是我欠素月的。” 话音刚落,他的身体彻底消散,化作无数光点,融入了大阵的金光中。 周德癸还在挣扎,但金色茧越来越紧,勒得他骨骼咔咔作响。 “不……不可能……我谋划了三十年……怎么会……”他嘶吼,但声音越来越弱。 最后,金色茧猛地收缩。 噗嗤。 像挤爆一个水袋。 金光散去,地上只剩下一滩血水和一些破碎的衣物。 周德癸,死了。 死无全尸。 一切归于寂静。 只有瀑布还在流淌,水声哗哗。 朱恒庚抱着贝宇鹏,眼泪无声地流。 穆文远躺在地上,看着星空,脑子里一片空白。 结束了? 凶手死了,血咒的源头没了,他应该能活下来了。 但为什么……心里空落落的? 殷亭飞死了。 那个外冷内热,为了追凶可以隐忍三十年的男人,那个在断龙石抓住他不放手的男人,那个说“现在的你更好”的男人…… 死了。 穆文远闭上眼睛。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见脚步声。 很轻,但很多。 他睁开眼,看见一群人围了上来——有芝兰峰的弟子,有执事堂的人,还有……掌门和几位长老。 素玄真人师父也在其中,脸色苍白,胸前衣襟上还有未干的血迹——他强行出关了。 “文远!”师父冲过来,检查他的伤势,“你怎么样?血咒呢?” 穆文远低头看自己的脚踝。 黑色纹路……还在。 但不再蠕动了,像死了一样凝固在那里。 “周德癸死了,血咒应该解了。”一个长老说,“但还需要观察几天。” “贝宇鹏怎么样?”穆文远问。 朱恒庚抬起头,眼睛红肿:“还有一口气,但……伤得太重,五脏六腑都被幽冥火烧伤了。需要高阶丹药续命。” “用我的。”素玄真人立刻掏出一个玉瓶,“这是‘九转还魂丹’,我本来留着渡劫用的。给他服下。” “师父!”穆文远一惊,“那您的伤……” “死不了。”素玄真人摆摆手,看向地上的血水,又看向殷亭飞消失的地方,长叹一声,“殷师侄……可惜了。” 掌门走过来,脸色沉重:“周德癸潜伏三十年,害死那么多人,如今伏诛,也算是给死者一个交代。但……” 他顿了顿:“他的死,可能只是开始。” “什么意思?”穆文远问。 “周德癸是监仙司的人。”掌门说,“他死了,监仙司不会善罢甘休。而且,七星连珠只剩六天,祭品还差三个。我怀疑,监仙司另外派了人来接手。” 众人沉默。 是啊,周德癸死了,但监仙司还在,七星连珠还在,封印还在。 “先把伤员带回去治疗。”素玄真人说,“其他的事,从长计议。” 弟子们上前,抬起贝宇鹏,扶着穆文远和朱恒庚,准备回芝兰峰。 就在这时,一个执事堂弟子突然惊呼:“掌门!周德癸的尸体……不对!” 所有人看向那滩血水。 只见血水正在缓缓流动,像有生命一样,在地上画出一个诡异的图案—— 七颗星星,连成一线。 图案成型后,血水突然蒸发,化作一团血雾。 血雾在空中凝聚,变成一行字——七星连珠日,封印开,真人现,丹霞覆。 字迹维持了三息,然后消散。 夜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寒意。 所有人都僵在原地。 这不是结束。 这只是另一个开始。 回到芝兰峰,穆文远被安置在静室里疗伤。 素玄真人亲自给他检查,确认血咒确实解除了——周德癸一死,血咒失去了源头,正在慢慢消散。 但穆文远感觉不到丝毫轻松。 殷亭飞死了。 贝宇鹏重伤昏迷,能不能醒过来还是个未知数。 朱恒庚受了惊吓,状态也很差。 而他,虽然活下来了,但接下来要面对的,可能是更可怕的敌人。 “师父,”他问,“七星连珠那天,如果封印真的被破开,会怎样?” 素玄真人沉默了很久,才缓缓说:“丹霞真人的残魂,沉睡了数年。如果强行破封唤醒,残魂会因为不稳定而暴走。到时候……他可能会吸收整个丹霞派所有生灵的魂魄,来补全自己。” 穆文远倒吸一口凉气。 “那怎么办?” “只有两个办法。”素玄真人说,“第一,在七星连珠前,加固封印,让监仙司的人无法破阵。” “第二呢?” “第二,”素玄真人看着他,眼神复杂,“如果封印真的被破开了,那就只能……毁掉残魂。” “毁掉?” “对。”素玄真人声音低沉,“丹霞真人是开山祖师,毁掉他的残魂,是对先祖的大不敬。但为了保住丹霞派数千弟子……别无选择。” 他拍了拍穆文远的肩:“你先好好养伤。三天后,等你好些了,我们再商量对策。” 师父离开后,穆文远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久久无法入睡。 殷亭飞最后那个笑容,一直在他眼前晃。 “别哭。这是我欠素月的。” 欠什么? 欠一个真相?欠一个公道?还是欠……一条命? 穆文远闭上眼睛。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念头。 周德癸死前说的那些话…… “真正的穆文远在去观星崖那天,被封印泄露的一丝煞气侵蚀,魂魄溃散。” 煞气侵蚀。 如果原主是被煞气杀死的,那煞气是从哪里来的? 封印泄露? 还是……有人故意释放的? 他又想起周德癸最后化成的血字——七星连珠日,封印开,真人现,丹霞覆。 为什么是“丹霞覆”? 监仙司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控制丹霞派?还是彻底毁灭它? 无数的疑问在脑子里盘旋。 深夜,万籁俱寂。 穆文远突然听见窗外有动静。 很轻,像猫走过的声音。 他立刻警觉,摸向枕边的匕首——这是殷亭飞之前留给他的。 脚步声在窗外停住了。 然后,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文远,睡了吗?” 是朱恒庚。 穆文远松了口气:“没睡。进来吧。” 门开了,朱恒庚走进来,手里端着一碗药。 “师父让我给你送安神汤。”他说,“喝了能睡得好些。” 穆文远接过碗,正要喝,突然动作一顿。 他闻到了——药里有一股极淡的腥甜味。 不是草药的苦,是血的味道。 他抬起头,看向朱恒庚。 月光从窗外照进来,照在朱恒庚脸上。 他的眼睛…… 瞳孔深处,有一点极小的红光。 像针尖一样。 穆文远的手僵住了。 “怎么了?”朱恒庚问,笑容很自然,“快喝啊~凉了就没效果了。” 自然得太自然了。 自然得不像是刚经历过生死搏杀、挚友重伤、另一个朋友魂飞魄散的朱恒庚。 穆文远慢慢放下碗。 “朱恒庚,”他轻声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七岁那年,第一次偷师父的酒喝,你说了什么?” 朱恒庚愣了一下,然后笑道:“那么久的事,谁还记得啊?” “我记得。”穆文远盯着他,“你说:‘如果被师父发现了,我就说是我逼你喝的。’” “对,对,好像是这么说过。”朱恒庚点头,“快喝药吧~” 穆文远没动。 “你不是朱恒庚。”他说,“你是谁?” 空气凝固了。 朱恒庚脸上的笑容慢慢消失。 他的眼睛,彻底变成了红色。 “真遗憾。”他说,声音变了,变得阴冷,嘶哑,“我以为,能多玩一会儿。” 第10章 密室求生 穆文远没有动。 他看着眼前这个“朱恒庚”,脑子飞快运转。 对方敢孤身潜入芝兰峰,肯定有依仗。 硬拼? 他现在连站都站不稳。 喊人? 对方可能已经布下了隔音结界。 “你是谁?”穆文远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平静。 “朱恒庚。”歪了歪头,这个动作很诡异——真正的朱恒庚从来不会这样做。 “你也可以叫我……血七。”他笑着说,“血影卫第七小队,现在归我管了。” 血七。 不是血屠,是新的队长。 “周德癸死了,你们这么快就派了新人来?”穆文远问,同时手悄悄摸向枕头下的传讯玉——殷亭飞给的,不知道还有没有用。 “周师兄是个蠢货!”血七撇撇嘴,“潜伏三十年,居然被几个小辈逼到同归于尽。监仙司不需要这样的废物!” 他走近一步,红色的眼睛在黑暗中闪着光:“所以我来了。我的任务很简单——在你师父出关前,把你带走。” “带去哪儿?” “观星崖。”血七说,“七星连珠那天,你需要站在第七个节点上。当然,是活着站上去。死祭品……效果会大打折扣。” 穆文远握紧了传讯玉。 注入灵力,没反应——果然被屏蔽了。 “你觉得你能在芝兰峰带走我?”他拖延时间,“我师父就在隔壁闭关,外面还有守卫弟子。” “素玄真人?”血七笑了,“他现在自身难保。强行出关取心头血,又强行中断回去,现在正在走火入魔的边缘。至于守卫……” 他打了个响指。 窗外传来几声闷响,像是重物倒地。 “都解决了。”血七轻描淡写地说,“芝兰峰现在,除了你师父和你,都是我们的人。” 穆文远心头一沉。 难怪对方敢这么嚣张。 “来吧。”血七伸出手,“自己走,还是我打断你的腿拖着你走?” 穆文远盯着那只手。 突然,他动了—— 不是攻击,也不是逃跑,而是一把掀翻了床边的桌子! 桌上的油灯、药碗、茶杯哗啦啦碎了一地。 声音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血七脸色一变:“你找死!” 他五指成爪,抓向穆文远咽喉。 爪风凌厉,带着血腥味。 穆文远向旁边一滚,险险避开。 但血七的速度太快,第二爪紧随而至,这次对准了他的心脏! 眼看就要被掏心—— 咻! 一道银光从门外射来,精准地打在血七的手腕上。 血七闷哼一声,后退两步,手腕上插着一根银针,针尾还在微微颤动。 “谁?!”他厉喝。 门开了。 一个人站在门口,逆着月光,看不清脸。 但穆文远认得那个身影——贝宇鹏! 可他明明重伤昏迷,被送去丹鼎峰治疗了,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血影卫的小崽子,”贝宇鹏的声音很冷,冷得不像他,“敢动我芝兰峰的人,活腻了?” 他走进来,穆文远这才看清他的样子——脸色苍白如纸,胸前缠着厚厚的绷带,上面还有血迹渗出。但他握剑的手很稳,眼神锐利如鹰。 “你……”血七盯着他,“你应该死了。” “差点。”贝宇鹏说,“但‘九转还魂丹’是素玄真人师伯压箱底的宝贝,想死没那么容易。” 他看向穆文远:“还能动吗?” “能。”穆文远撑着站起来。 “走。”贝宇鹏简短地说,“我拖住他,你去后山密室。” “可是你……” “别废话!”贝宇鹏打断他,“你死了,殷亭飞就白死了!” 提到殷亭飞,穆文远心里一痛。 他咬了咬牙,转身就往后窗跑。 “想走?”血七冷笑,身形一闪,就要追。 但贝宇鹏的剑更快。 剑光如网,封死了所有去路。 血七不得不回身应战,两人在狭小的房间里打成一团。 穆文远从后窗翻出去,落地时脚踝一阵剧痛——血咒虽然解了,但伤口还没好。他咬牙忍住,一瘸一拐地往后山跑。 后山密室是芝兰峰的避难所,只有峰主和嫡传弟子知道入口。原主的记忆里有位置,在一处瀑布后的石壁里。 夜很黑,路很陡。 穆文远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但不敢停。 他能听见身后传来的打斗声,越来越远。 终于,他看见了瀑布。 月光下,瀑布像一道银练,从三十丈高的悬崖垂下,注入深潭。水声轰鸣,水汽氤氲。 密室入口就在瀑布后面。 穆文远深吸一口气,走向瀑布。 水很凉,打在脸上生疼。 他眯着眼,凭着记忆摸索石壁。 找到了。 一块凸起的石头,用力按下去—— 咔哒。 石壁向一侧滑开,露出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洞口。 穆文远钻进去,石壁在身后合拢。 洞里一片漆黑,他摸索着点燃墙上的火把。 火光燃起,照亮了密室。 不大,约莫三丈见方,石壁上刻满了符文,应该是防护阵法。角落里堆着一些干粮、清水、还有几瓶丹药。 最显眼的是正中央的石台,台上放着一个木盒。 穆文远走过去,打开木盒。 里面是一本书——《芝兰密录》。 他翻开书,第一页就写着——此录记载芝兰峰历代秘辛,非峰主及嫡传弟子不可阅。阅后即焚。 继续往下翻,大多是历代峰主的修炼心得、秘法传承。 但在最后几页,他看到了让他瞳孔骤缩的内容—— “丹霞祖师残魂封印之真相。” “三百年前,祖师飞升遭暗算,非外敌,乃内奸。内奸为夺祖师传承,勾结外敌,布下‘七星锁灵阵’,名为封印,实为囚禁。欲以星辰之力,磨灭祖师残魂,夺取其毕生修为记忆。” “然祖师残魂顽强,三百年不灭。内奸之后人,代代相传此秘,欲完成先祖未竟之事。然破阵需七位精通星象阵法之人献祭,故内奸之后人,皆暗中研习星象阵法,以待时机。” “今查,执法堂周氏一脉,疑为内奸后人。周德癸者,其心可诛。” 文字到这里结束。 但穆文远感觉浑身冰凉。 所以周德癸不只是监仙司的暗桩,他还是三百年前那个内奸的后人?他潜伏在丹霞派,不是为了帮朝廷控制宗门,而是为了……夺取丹霞真人的传承? 那监仙司知道吗? 还是说,监仙司也在利用他? 穆文远继续翻,在书页夹层里找到一张发黄的纸条。 上面只有一句话——若封印将破,可毁阵眼。阵眼在观星崖顶,需七峰峰主精血齐至,方可得见。 七峰峰主精血? 现在丹霞派七峰,芝兰峰素玄真人、主峰掌门、天剑峰、紫霞峰、青云峰、赤焰峰、碧水峰,一共七位峰主。 要集齐七个人的精血,才能见到阵眼? 这几乎不可能。 七位峰主平时各管一峰,很少聚齐,更别说同时取精血了。 穆文远正沉思,突然听见石壁外传来脚步声。 很轻,但很急。 他立刻熄灭火把,躲到石台后面,握紧匕首。 石壁滑开,一个人影闪进来。 月光从洞口透进来,照亮了那人的脸——朱恒庚。 真正的朱恒庚。 他浑身是血,左臂无力地垂着,显然断了。 看见穆文远,他眼睛一亮:“文远!你没事!” “朱恒庚?”穆文远没敢立刻出来,“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师父……师父告诉我的。”朱恒庚喘着气,“他料到会有危险,让我来密室找你。快!我们得离开这里,血影卫的人正在搜山。” 穆文远犹豫了。 眼前的朱恒庚看起来是真的——那种焦急、狼狈,还有断臂的痛苦,不像是装的。 但他刚才才遇到一个假的。 “你怎么证明你是你?”穆文远问。 朱恒庚愣了一下,然后苦笑:“七岁偷酒,我说我担着。十二岁你掉进冰窟窿,是我跳下去捞你。十五岁你第一次炼药炸了丹炉,是我帮你瞒着师父……” 他说了几个只有他们俩知道的秘密。 穆文远这才从石台后走出来:“你怎么伤成这样?” “血影卫偷袭。”朱恒庚咬牙,“他们伪装成执事堂弟子,混进了芝兰峰。师父闭关的静室被布了阵法,他出不来。外面的弟子……死了大半。” 他的眼睛红了:“贝宇鹏师兄为了掩护我,一个人拖住了三个血影卫。我……我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穆文远心一沉。 刚才那个贝宇鹏,果然是假的。 真的贝宇鹏还在苦战。 “我们得去帮他。”他说。 “不行。”朱恒庚摇头,“师父说,我们的任务是活下去,等到援军。掌门已经收到消息,正在召集各峰长老,天亮前应该能赶到。” 他拉住穆文远:“但现在,我们必须离开密室。这里不安全,血影卫有专门破阵的法器,很快就能找到这里。” 话音刚落,石壁外传来轰的一声巨响。 整个密室都在震动,石屑簌簌落下。 “他们找到了!”朱恒庚脸色大变,“快走!还有一条密道!” 他冲到密室另一侧的墙壁前,按了几个符文。墙壁裂开,露出一条向下延伸的阶梯。 “下面通往后山禁地,那里有更复杂的阵法,能拖住他们。”朱恒庚说,“走!” 穆文远不再犹豫,跟着他钻进密道。 阶梯很陡,两人一前一后,在黑暗中摸索前进。身后不断传来撞击声,血影卫正在强行破阵。 不知走了多久,阶梯终于到了尽头。 眼前是一个天然溶洞,洞顶垂着钟乳石,地面有地下河缓缓流过。 “这里应该安全了。”朱恒庚靠着石壁坐下,大口喘气,“禁地的阵法,没几个时辰破不开。” 穆文远也坐下,感觉浑身骨头都要散架了。 “你手臂……”他看向朱恒庚的断臂。 “没事,接上就好。”朱恒庚咬牙从怀里掏出一瓶丹药,倒出一颗吞下,“可惜不是时候,不然应该先处理伤口。” 洞里很静,只有地下河的流水声。 穆文远看着朱恒庚苍白的脸,突然问:“你恨我吗?” “什么?” “如果不是我被‘凶星兆’标记,如果不是我非要查案,殷师兄不会死,贝师兄不会重伤,芝兰峰也不会……”穆文远声音发涩,“这一切,都是因我而起。” 朱恒庚沉默了很久。 “说实话,”他缓缓开口,“一开始,我是有点怨你。好好的当个武器库总管不好吗?非要查什么‘凶星兆’,惹来这么多麻烦。” 他顿了顿:“但后来我想通了。就算你不查,周德癸也会找别人。他的计划进行了三十年,不会因为一个人而停止。你只是……恰好被选中的那个。” “而且,”朱恒庚看向他,“现在的你,虽然和以前的文远不太一样,但我觉得……更好。以前的文远太软,遇事只会躲。而你,敢去断龙石,敢直面周德癸,敢在绝境里想办法反击。” 他笑了,笑得很虚弱:“所以,别说什么恨不恨的。我们是朋友,这就够了。” 穆文远眼眶发热。 他别过脸,不想让朱恒庚看见。 就在这时,地下河的上游突然传来一阵异响。 像是什么东西在拍水。 两人同时警觉,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黑暗中,有两点红光在缓缓靠近。 “那是什么?”朱恒庚握紧了剑——虽然左手断了,但他右手还能用。 红光越来越近,终于看清了——一条蛇! 但这条蛇太大了,腰身有水桶粗,浑身覆盖着黑色的鳞片,头顶有两个凸起,像是要长角。眼睛是血红色的,吐着信子,散发出腥臭的气味。 “黑水玄蛇!”朱恒庚倒吸一口凉气,“这里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黑水玄蛇是四级妖兽,相当于人类金丹初期的实力。平时生活在深山大泽,很少出现在丹霞派范围内。 “可能是被血影卫的动静惊动了。”穆文远站起来,握紧匕首,“小心,它有毒。” 玄蛇盯着两人,缓缓游过来。 所过之处,地面结了一层薄冰——这是它的天赋神通,寒毒。 “我拖住它,你找机会跑。”朱恒庚说。 “你疯了?你手都断了!” “总比两个人都死在这里强!” 玄蛇突然加速,像一道黑色闪电,扑向朱恒庚! 朱恒庚挥剑斩向蛇头,但剑砍在鳞片上,只留下一道白痕。 玄蛇尾巴一扫,把他抽飞出去,撞在石壁上,喷出一口血。 “朱恒庚!”穆文远冲过去。 玄蛇转头,血红的眼睛盯着他,张开大口,一股寒气喷出! 穆文远就地一滚,寒气擦着他的后背掠过。 他感觉后背一凉,衣服瞬间结冰。 不能硬拼。 他看向四周,突然发现溶洞顶部垂着很多钟乳石。 有些很细,像是随时会断。 一个主意冒出来。 穆文远开始绕圈子,引着玄蛇在溶洞里游走。 玄蛇虽然厉害,但体型大,在狭小的空间里转身不便。 他看准机会,猛地扑向一根最细的钟乳石,用尽全力撞上去! 咔嚓! 钟乳石断裂,从洞顶坠落,正好砸在玄蛇头上。 玄蛇吃痛,发出一声嘶鸣,疯狂扭动身体。 更多的钟乳石被撞断,哗啦啦砸下来。 机会! 穆文远冲到朱恒庚身边,架起他就要跑。 但就在这时,玄蛇的尾巴甩过来,缠住了他的脚踝! 刺骨的寒意瞬间蔓延,穆文远感觉整条腿都失去了知觉。 他低头一看,腿上已经结了一层冰。 “文远!”朱恒庚想帮忙,但自己也站不稳。 玄蛇收紧尾巴,把穆文远往嘴里拖。 腥臭的气息扑面而来。 完了! 穆文远闭上眼睛。 但预想中的疼痛没有到来。 他睁开眼,看见玄蛇僵住了。 不! 不是僵住,是被什么东西定住了。 一道淡淡的金光,从穆文远怀里散发出来——是素玄真人师父给的凤纹玉佩! 玉佩悬浮在空中,散发出柔和但坚定的光芒。 光芒所到之处,玄蛇身上的寒气迅速消退,鳞片开始剥落,发出痛苦的嘶鸣。 “这是……”朱恒庚瞪大眼睛。 玉佩突然碎裂,化作无数光点。 光点凝聚,形成一个虚幻的人影——是个女子。 看起来三十岁左右,穿着宫装,雍容华贵,但眼神温柔。 “长公主……”朱恒庚失声。 人影看向穆文远,微微一笑:“素玄真人说得没错,你真的需要帮助。” 她伸出手,点在玄蛇额头。 没有惊天动地的动静,但玄蛇眼中的红光迅速黯淡,身体软软地倒下,化作一滩黑水,渗入地下。 做完这一切,人影也变淡了。 “玉佩只能用一次。”她轻声说,“接下来,要靠你们自己了。” “等等!”穆文远喊道,“你是谁?为什么要帮我们?” “我是长公主留在这玉佩里的一缕神念。”人影说,“四十年前,素玄真人救过我。这玉佩,是我还给他的情。” 她顿了顿:“另外,替我转告素玄真人——朝廷里,不是所有人都想控制修仙界。有些人,也在努力维持平衡。” 说完,人影彻底消散。 玉佩碎片落在地上,失去光泽。 洞里恢复了寂静。 朱恒庚呆呆地看着地上的碎片:“长公主……竟然在玉佩里留了神念……” 穆文远却想得更多。 长公主说,朝廷里不是所有人都想控制修仙界。 那监仙司的行为,是皇帝的意思?还是监仙司擅自行动? 或者说……监仙司里,也分派系? 正想着,地下河下游突然传来人声。 “这边有动静!” “快!他们可能在前面!” 是血影卫! 他们追上来了! 穆文远扶起朱恒庚:“走!往上游!” 两人跌跌撞撞地顺着地下河向上游跑。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近。 不知跑了多久,前方出现了亮光——是出口! 两人冲出洞口,发现自己站在一处悬崖边。 下面是万丈深渊,对面是另一座山峰。 无路可走了。 身后的追兵已经能看见身影,至少有十几个人,为首的正是一身红衣的血七。 “跑啊,怎么不跑了?”血七冷笑,“跳下去,或者……跟我走。” 穆文远看了看深渊,又看了看身后的追兵。 跳下去,必死无疑。 被抓走,生不如死。 他握紧匕首,准备拼命。 但就在这时,对面的山峰上,突然亮起一道剑光。 剑光如虹,横跨百丈深渊,落在他们面前。 剑光散去,露出一个人—— 是掌门。 还有他身后,各峰峰主、长老,上百名精英弟子。 “血影卫,”掌门的声音响彻山谷,“敢犯我丹霞派,今日,一个都别想走!” 第11章 枫叶城毒案上 三天后,穆文远脚踝上的黑色纹路彻底消散。 素玄真人取出的三滴心头血霸道无比,血咒化作一缕黑烟逸出,被一剑斩灭。但师父的脸色苍白如纸,取心头血对元婴修士损耗极大。 “七日之内不可动用灵力,否则经脉有损。”素玄真人疲惫地摆手,“你且调养,枫叶城之事,可否暂缓前往?” “此事...还要让师父失望了,弟子不能不去。”穆文远跪地,从怀中取出一封请柬,“这是弟子在山下结识的一位好友——宋思源,刚刚喜得贵子,正办满月酒,邀弟子前往,希望弟子能够为其子祈福。” “弟子数年前下山采买布料时与其相识,宋兄为人豪爽,颇为仗义,又内蕴书香,是一位儒商。弟子当年与他一见,便深觉宋兄心有乾坤,与一般商贾之流完全不同,便有了结识之意。后来,在采买过程中,更是发觉宋兄心思细腻,比弟子都考虑得周全,更是钦佩。遂与之结识,成为义结金兰的兄弟。此番,他添丁大喜,弟子作为义弟,怎可视而不见?” “但此时下山……”素玄真人沉吟,“血七尚未落网,危机四伏。” 想起三日前的那番惊险,穆文远脸色微白,但眸色却更加坚定:“弟子不能因为存在危机,便龟缩不出。况且,弟子以为,宋兄或许可以为弟子提供一些帮助。像宋兄这样经营多年,还稳如泰山的商人,没有打通有些关节,也是难行之事。弟子自不会单独行动,会带上朱师兄和贝师兄的。朱师兄机敏,贝师兄勇武,有他们同行,可保无虞。” 素玄真人沉思良久,终于点头:“也罢。但你须答应为师三件事。” “师父请讲。” “其一,七日之内绝不运功。其二,遇险即刻撤离,不可逞强。其三——”素玄真人从袖中取出一枚玉符,“此乃传送符,危急时捏碎,可传送至百里之外随机地点。切记,此符仅一枚,不到生死关头,不可轻用。” 穆文远郑重接过:“弟子谨记。” 翌日清晨,三人为隐匿身份,没有御剑,反而策马出山。 朱恒庚备了三匹快马,干粮水袋一应俱全。 贝宇鹏腰悬长剑,面色冷峻,一路上极少言语,只时时警觉四周。 “我说老贝,你别这么紧张~瞧瞧你脸,都变成块儿冰了~”朱恒庚尝试笑着缓和气氛。 “小心总无大错。”贝宇鹏瞥他一眼。 朱恒庚被贝宇鹏噎了这么一句,也不好再说什么。 转而瞥了一眼也是一直没说话的穆文远。 只见穆文远脸色沉静,似有思索之意。 心领神会——穆文远应该还是在思索近日来发生的怪事。这些怪事千头万绪,想要理清头绪也不容易。或许...还有一点点的,穆文远对殷亭飞的难言吧~那样一个隐忍而深情的男人,是个人都要为这个男人而动容。 原本还想找穆文远搭话,朱恒庚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三人继续前行。 两个时辰后,来到枫叶城。 城墙不高,但秋日枫红似火,美不胜收。 三人从南门入城。 穆文远领着两人往城东而去。 来到主道的尽头,三人抬头一望——“宋府”。 这就是到了。 朱门红灯笼,来宾不断。 管家见得穆文远,立刻上前:“是穆先生啊~” “快请~快请~” “老爷正翘首以盼呢~” 穆文远见那些宾客个个都出示了请柬,才进得宋府。 心中知道,这应该是规矩。 他自不好打破。 翻身下马,从怀中拿出请柬,向前一递。 管家连忙推拒:“穆先生哪里需要这等俗物验明身份?” “快请~快请~别让老爷等急了~” 穆文远含笑收起请柬,冲朱恒庚和贝宇鹏招招手。 待二人下马,三人一同将马交给宋府的小厮。 管家更是亲自热情引三人入内。 宾客满堂,多是商贾模样,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片刻,一个中年男子迎出,身材微胖,面泛红光,正是宋思源。 “文远贤弟!一别数载,愚兄甚是想念!”宋思源握住穆文远的手,用力摇晃,“今日犬子满月,贤弟能来,让寒舍蓬荜生辉啊!” 寒暄过后,宋思源将三人引入内厅。 这里客人较少,多是至亲好友。 酒过三巡,宋思源唤管家,将小少爷带来,抱出襁褓中的婴儿,让众人瞧上一瞧这个粉琢玉砌的小团子。 众人争相夸赞。 待一阵喧闹过后,宋思源将孩子抱到穆文远身侧:“贤弟,快瞧瞧~” 穆文远站起身,冲小孩笑。 孩子,最能感受到善意。 也跟着咯咯直笑。 宋思源一瞧,连忙道:“贤弟,这就是你们道家所说的缘分吧?” 穆文远道:“是~确实没想到宋兄的孩子这般与我亲近。” 从怀里拿出早就备好的一封折子:“宋兄这里有朱砂吗?” 宋思源赶紧喊管家送上。 穆文远拿起朱砂笔,为孩子点在印堂:“小不点儿,点了这枚朱砂之后,你就拥有灵智咯~好好跟着宋兄学习经商之道,传承宋兄衣钵~” 将手中的折子送上:“这是给孩子祈福的经文,找个火盆将它烧了,祈福就完成了。” 宋思源根本等不到宴席结束,连忙喊管家将火盆送来。 立刻就把这折子给烧了。 中途,这火盆的火苗还往上窜了两下。 宋思源满含期待地看向穆文远。 穆文远笑道:“小不点儿有福气~” 宋思源哈哈大笑,立刻让管家送上好酒,与穆文远来上三杯。 宋思源的孩子的确颇为聪颖,知道这些人是来祝贺他的,竟不哭不闹,还笑得开心。 就连一直冷脸的贝宇鹏在见到孩子的笑脸时,紧绷的面色也和缓几分。 朱恒庚瞥了一眼身侧的贝宇鹏,心头隐有一丝酸楚泛起。 拿过酒杯,一口灌下。 酒宴暂歇,宋思源让管家把孩子抱下去。 笑容满面中,终究还是藏了一丝隐忧。 穆文远瞥过数眼,心头了然。 但却暂不做声。 待酒宴结束,宾客稍散,宋思源才凑近穆文远低语:“贤弟,借一步说话。” 穆文远跟着宋思源离去。 借着视觉死角,对朱贝二人做了个手势。 两人瞧见,心下了然,安坐等待。 宋思源带着穆文远来到后院书房,屏退下人。 门一关,宋思源脸上笑容尽褪,取而代之的心中惶惶。他凑近穆文远耳边,声音隐隐发颤:“贤弟,这枫叶城恐有冤情啊~” 穆文远微惊,但心下却暗道,果然如此:“宋兄何出此言?有话慢慢说。” 宋思源失魂落魄,颤声道:“贤弟,这枫叶城的百姓,怕是都活不久了~” “此话怎讲?” “贤弟,你有所不知。数月前,枫叶城的挑粪工在城边发现了一座孤坟。原本,这并不奇怪。枫叶城的县太爷也是遵循旧例,让枫叶城中去世的人,都埋在城外。有些家族大的,甚至都发展起了小型的祠堂和区划,那一块儿地都是埋的他们家的人。枫叶城中富足,多数人也很少离开故地。那城外已经数十年都没有孤坟了。枫叶城这里,处理粪便的蓄粪池,也在城外。要去蓄粪池,需经过那么一片埋骨地。” “那个挑粪工自发现了这事儿之后,再没有去挑粪,反倒是跟失了魂儿似的,成天在枫叶城中游逛。嘴里就在那里神神叨叨地念叨:红花,红花,好漂亮。看着可吓人了~” “县太爷知道了这事儿,赶紧就把这个挑粪工给带回了县衙,请最好的医者给看看,到底这人是怎么了?” “但这枫叶城的医者都给找绝了,没有一人知道,这是为什么。” “而后,又有越来越多的见过那个孤坟的人,变得跟这个挑粪工一样,神神叨叨,只会说:红花,红花,真漂亮。” “县太爷没办法,只得安排县衙平日里巡街的官兵,把这些人全都收容在县衙,保证大家的安全。” “同时,县太爷也发了悬赏令,看谁能够勘破这些人失心疯的原因。” “县太爷说了,能够把这事儿处理好,就给三条大银鱼呢~” “前些日子,揭榜的倒是多,为了了解情况都去了城外,但...” “贤弟,依我看,此事恐怕非一般人能够破解。你是修仙之人,定能看出其中蹊跷。” 穆文远心下打点几番,应道:“此事的确颇为蹊跷,我还需与我那两位师兄商议一二,方可答复宋兄。” 宋思源连连点头:“尚可。” “愚兄这就叫管家,为几位安排住处。” “劳烦了。” 宋思源唤来管家,引穆文远前往后院儿。 其他小厮则被管家唤去引另外两位前往后院。 穆文远甫一进屋,另外两人就接踵而来。 管家识趣地为三人斟了杯茶,就速速带着小厮离去。 穆文远瞧二人喝了不少酒,也没上脸,索性开门见山,谈起宋思源说起的事情来。 贝宇鹏眉毛一挑,压低声音:“你自己的命都不保,还管别人死活?” 穆文远淡然道:“朋友的命也是命。总不能因为我是将死之人,便对好友的故地也袖手旁观吧?” 朱恒庚见气氛僵硬,插话进来:“老贝,你上次不是来枫叶城询问血纹石的事儿吗?就没听说过?” 贝宇鹏别过眼去,眉毛一压:“那时心急如焚,又赶时间,哪里有这个闲情逸致?” 穆文远一手托腮:“我也知我们时间紧张,可...我还是想要帮宋兄一把。在本门发生的那些事,都和朝堂有关。而像宋兄这般商人,若无官员庇护,也难守护这些家产。我想,或许我们能够从宋兄这里得到些什么。” 朱贝二人对视一眼,心中了然。 朱恒庚问道:“那你打算怎么查?” 穆文远冲二人招招手:“附耳过来。” 深夜,唯有一轮圆月照亮枫叶城。 白霜将枫叶渐染,隐隐透出凄凉。 三人按照地图的指引来到城外。 都被那一眼望不到头的凄冷给刺了一把。 穆文远环视四下:“确定蓄粪池在这附近?这也太不讲究了~” 朱恒庚好意提醒:“师弟,咱们是来查案的~” 穆文远挠挠头,往前走去。 毕竟是埋骨之地,总是阴森森的。 朱恒庚身子骨一般,更是感觉此处阴气纵横。 不自觉的,就往阳气重的贝宇鹏身边靠近。 良久,三人依旧没有找到宋思源口中的那个地方。 穆文远停下来:“咱们这么找下去也不是办法,要不用仙法试试?” 朱恒庚立刻阻拦:“不可。仙法会留下痕迹,小心惹上是非。” 穆文远两手一摊:“那该怎么办?这么大,要找到什么时候去?” 这时,他才发现,朱贝二人靠得很近,肩头几乎相触。 十分想要翻个白眼——他这是该在车底?这俩什么情况? 贝宇鹏抽出佩剑:“你们站开点,我来问剑。” 说着,竖剑胸前,冲着佩剑轻轻一敲。 凝神几息,速道:“往东去,二里地。” 穆文远惊呼:“二里地?这得累死人!” 贝宇鹏收剑,斜睨穆文远一眼——这活儿是你揽的,还好意思说? 拽着两人的胳膊,缩地成寸,立刻来到那个坟前。 因着毫无防备,穆文远头晕目眩,还有点恶心想吐。 朱恒庚也略有不适,但也很快恢复。 一手托腮,瞅着这块平平整整的墓碑。 贝宇鹏抱臂,一边戒备,一边也在观察,到底有什么古怪。 墓碑上方,的确放了一朵红花,那是‘三瑾梅’。 三片花瓣,颜色如火。 算是这枫叶城的特产。 大户人家都有种植。 这要排查就太宽泛了。 看起来,也尚无古怪。 穆文远上前,以真气托起红花,凑近鼻尖。 浅浅一嗅,并无特别的味道。 顺手将花拿给两人看看,嗅嗅。 贝宇鹏眉毛一皱:“味道不对。” “如何不对?”穆文远追问。 “这是‘三瑾梅’,算是枫叶城的特产,大户人家都有种植。这花味道浅淡,略带一丝甜香,但这个却是一股清新的苦味。” 穆文远再次把花凑近鼻下。 就在这时,一个响雷劈下。 “轰隆~” 闪电的光,滑过穆文远的脸。 朱恒庚一下跳到贝宇鹏身后,死死扣住贝宇鹏的肩。 穆文远也拿给雷声一骇,抬头望天:“什么情况?白天还万里无云,这就要下雨了?” 贝宇鹏谨慎地望向天上,敛敛眉。 穆文远低下头,继续嗅闻。 确实和贝宇鹏说的一样,是一股清新的苦味。 这莫非就是让那些挑粪工不对劲的原因? 穆文远把红花放回原地。 几乎是立刻,瓢泼大雨接踵而至。 三人瞬间就变成了落汤鸡。 穆文远抹了一把脸:“说来也怪了,这墓碑怎么连刻的字都没有?” 暴雨下的让人睁不开眼睛。 但经过雨水的浸润,红花中那股清新的苦味愈发浓郁。 贝宇鹏轻喝:“快!闭气!” 穆文远心中一紧,难道那些人来此都在下雨的时候或者下雨之后? 朱恒庚颤颤指着墓碑:“快看!” 两人齐刷刷看过去——刘氏永畅之墓。 穆文远震惊:“什么?!这怎么可能是嫂嫂二哥的墓?” 朱贝二人对视一眼:“你在说什么?” 穆文远:“我是说,这是宋兄正妻刘巧珍二哥的墓。” 朱恒庚惊觉:“一定还有线索,快找!” 几人冒着瓢泼大雨,各种翻找。 只发现墓碑的背后,有用‘三瑾梅’的花瓣汁液写下的几行字—— 枫红似血血如枫, 孤儿寡母命悬空。 万贯家财皆白骨, 双双送入阎王宫。 穆文远心头一震。 这诗……分明是控诉! 见得这首诗,朱贝二人也感到震惊。 几人交换一个眼神——挖! 但大雨瓢泼,怎么挖? 无奈,几人只有暂且回去。 刚一开门,几人正准备进屋换身衣服,却见刘巧珍坐在正位,好像等了他们很久。 穆文远率先进屋:“嫂嫂怎么来了?” 刘巧珍站起身,冲穆文远深深拜下:“还请穆先生还我嫂嫂与侄子一个公道。” 穆文远连忙将刘巧珍扶起:“嫂嫂这是说的哪里话?愚弟与宋兄义结金兰,就是兄弟。哪有兄长蒙难,义弟袖手旁观的道理?” 刘巧珍站直身子:“诸位还是先去换身衣服,再听我这个妇道人家缓缓道来。” 众人立刻前去后间换衣。 换了出来,来到客位坐下。 刘巧珍深吸一口气:“众位,此番是我有意设计,引人前去的。” “我刘家世代经商,却并非巨贾。刘家先祖有训,只赚一成利润,让利天下。” “到了我们这一代,父亲早逝,母亲也伤心过度,追随而去。是大哥刘玉龙接班父亲,撑起整个家。” “我十七岁那年,遇见思源,一见倾心。大哥也觉得,与宋家联姻,是个好的选择。如此,我嫁进了宋家,与刘家之间,只限于过年往来。” “二哥成年后,就一直在帮着大哥。两人也早早娶亲,但二哥身体弱些,连我的三儿子都四岁了,他才有第一个孩子。” “三年前,二哥早逝,我前去奔丧。初时并未在意,而后才惊觉大哥与二嫂之间的关系似乎有异。” “两年前,大哥再度喊我奔丧。我感到十分奇怪,怎么回事?大哥谈起,二嫂与其子因二哥过世,十分痛苦伤心。身体每况愈下,遍访名医,却毫无作用。终于,两人还是走了。” “我为她们感到惋惜。毕竟,我已经嫁人了,也管不了家里的事。只能奔丧之后,让夫君差人送些礼品过去。” “送礼的小厮在我刚刚回来的时候,才从宋府出发。后半夜,小厮回来,神色匆忙。他向我说,大哥根本没有把两人下葬在刘家那片地。反而随意找了个地方就给埋了。” “我心下纳罕,事情不简单。” “本想自己去查明事情真相,但我是宋家的主母,很多事多有不便。” “暗自记下那个坟的位置之后,我悄悄前去,把那块墓碑写了字,用‘三瑾梅’的花瓣汁液写了那首诗。再用宋家制窑之时所用特殊涂料涂去。” “我经常都会远远去探望他们母子。有次发现,有些挑粪工会走近道,不愿绕远。” “我心生主意,采了‘三瑾梅’,往花心里摸上一些拌了苦瓜汁的玻璃釉,把花放在墓碑上。这样,从那里过的挑粪工就能有所发现,从而报官,让官府来查。” “但我没想到,苦瓜汁竟然会和‘三瑾梅’的花粉产生反应,让人心智迷失。” 从怀里拿出一个青色的瓷瓶:“这是我请人制作的解药,众位只需要把此药带去县衙,给那些人服下,过会儿就没事儿了。” “你想把我们卷入这件事?”贝宇鹏直指核心。 刘巧珍把手中的瓷瓶放在身旁的高几上:“这位道长说的没错。夫君侠肝义胆,当然不会对这样的大事坐视不理。而我,拿出解药,你们一旦拿给县衙,县老爷便会以为你们定有什么神通,一定会拜托你们破案。” “你们刚刚出门,我就派了小厮跟着。别人去都有事,你们却没事。一旦传出去,你们就别想脱身了。” “敢问嫂嫂,为何墓碑上的字会因为雨水的冲刷而显出来?”穆文远看向刘巧珍。 刘巧珍理了理袖袍:“原本不会显出来,是我见你从夫君的书房中走出,便断定你会管此事,特意派人去涂上了一层溶解剂,哪怕你们泼了盆水,也能有发现。只是没想到,这么赶巧罢了。” “那嫂嫂可否解我疑惑?若真如嫂嫂所说,我三人为何没有心智迷失?” “‘三瑾梅’也被换过,今晚的,里面有的是苦瓜榨汁之后,晒干的粉末。初闻,味道清淡。下了雨,花被打湿,味道自然浓郁。没有玻璃釉,三者巧合合一,不会造成心智迷失。” “嫂嫂似乎对药理也颇为了解。” “宋家也打理药材生意,什么都不懂,只会让人觉得我这个主母无能。” “既如此,我愿意还嫂嫂一个答案。” “当真?” “不过,嫂嫂,你也得给我行个方便。” “哦?” “嫂嫂应该没少跟那些官员打交道,我也不想知道些别的,只是想知道点关于监仙司的事儿,还有那位长公主。” “你不要命了?惹上监仙司,岂能善了?更何况那位神秘的长公主?” “嫂嫂莫恼。嫂嫂能够打听到多少,便是多少。我不强求。” “行吧~” 刘巧珍款款离去,留下解药。 三人看向那瓶解药,目光微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