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爱的请和我一起拯救世界》 第1章 第一章 下午太阳还很大，暖风吹过市二中门前枝繁叶茂的悬铃木，带起簌簌的响声。 越寻把车停好，来到保安亭前的树下等待。放学时间没到，还早，校门口家长不多，让他找了个好位置。 和往常不太一样的是，靠近校门的路边停了几辆大巴车，不知是哪个年级旅游回来了，越夏没提起过。 他收回视线，一手插兜，一手拿着手机刷些视频打发时间。 视频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没有吸引他的注意，他想起了妹妹。 越夏近来精神状态不好，说是睡不踏实，精神蔫蔫的，早上起来眼下两圈淡青色。越寻问过，她只说功课紧，压力大。他嘴上没多说什么，心里却记着。 他和妹妹越夏的年龄差了七岁，加上父母已经离世，平日里他其实更像家长，不像兄长。因此妹妹和他也不太有相同话题，关系虽然融洽却显得拘谨。 为了更了解她的生活，也是为了多陪陪她，他开始接送妹妹上下学。高中生一周只有周末会在家里，一接一送，并不碍事。 夏天的太阳还是太晒了，即使他站在树荫里也还是觉得热。幸好他特意让店员拿了些冰块，放在保温的锡纸袋里，不然小蛋糕在车里很快就要热化了。 越夏上周末尝了说好吃，他就再买了一块带过来。小姑娘看到喜欢的甜品，总是会开心一些。 接送的家长陆陆续续到了，聚在校门口，周遭变得嘈杂起来。 快要放学了。 下课铃声远远传来，保安打开校门，家长们在人群里探头探脑。 安静的校园喧闹起来，学生三三两两走出校门，越来越多。 越寻收起手机，开始在涌出的人群中寻找越夏的身影。学生都穿着校服，要在衣着相似的人群里找到越夏还真不太容易。 越寻看着走出来的学生，忽然眉头皱了皱。 一眼望去，学生们脸上都带着郁色，让越寻觉得有些奇怪。想来是高中压力确实大，大考小考纷至沓来，压得人喘不过气。 他轻叹一声，决定周末看看能不能带妹妹出门放松一会。 但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依然不见妹妹的身影。 做值日？ 越寻看了眼时间，已经六点半了，距离下课已经过去了四十分钟。 有些奇怪。 “我在保安亭等你。”越寻略微思索，编辑了一条短信发给越夏。 没有回复。 学生已经快要走光了，教学楼里还有几间教室亮着灯，只剩下几个格外贪玩的还留在操场打球。 也有可能是被老师留了。越寻思索。 往好了想，起码老师喊家长的时候自己只需要上个楼。 越寻嘴角翘了一下，又拿出了手机开始打发时间。他站的位置是约定好的，越夏出来自然会来找他。 “你也是来接小孩的家长吗？”一个女人凑近询问。 越寻抬头，看见了她脸上的忧虑。 “嗯对，我来接我妹妹。” “啊，这样......”她面色缓和了些，喃喃着又走开了。 想来是等不到小孩有些担心。越寻想着，看了眼还在校门口的家长，居然还不少。 他的目光再次越过校门往里看去。这次他看到了几队学生，跟在穿着防护服的人员身后，旁边还跟着几个老师模样的人。 几个保安从里面走出，手里拿着黄色的胶卷，动作迅速地在校门口拉出一条警戒线。 “麻烦往后退一退，谢谢啊。” 越寻不明所以，皱着眉退开几步。 这时，他看见了越夏。 她正探过头往这边看过来，和他四目相对。 越夏神色焦急，抬手挥了挥，嘴里说了什么，距离太远越寻听不见。 他刚要上前，却被保安拦下。 “哎这位家长啊，咱们有规定现在不能过去......” “什——” 话被一个穿防护服的人打断了，那人径直走到焦急的家长堆里，解释道： “是这样的，我们今天在学校组织了一次全校体检，对新出现的一种传染病进行筛查。这一部分学生的身上出现了症状，有可能是被感染了，我们需要带他们进行进一步的检查。确认没有感染以后会有专人把他们送回家的，请各位家长放心。” “我家孩子那么健康怎么会有病呢？”一个妇女率先喊了出来，语气有些焦急。 “就是啊！早上出门还好好的！” “什么传染病啊？没有新闻啊？你们是正经的工作人员吗？” “这是要送去哪里啊？他们什么时候可以回家？” 家长不满的声音很快盖过了那人的辩解，工作人员顶不住压力，转而回去和同事商讨了些什么。 越寻其实也对这个解释持怀疑态度，只是他并未上前。 直到穿防护服的人拿出了文件，公章上确实是疾控中心的名字。 越寻心一沉，没有开口。 他转头看向越夏，她还在望向这边，眼下的青黑有些明显，脸上透着疲惫。但他做不了什么，只能示意妹妹放心，看着她被带上大巴。 ……原来这些大巴是做这个用的。 身侧防疫办的人还在和家长争执。越寻也忧心忡忡。刚刚那几眼他能看出妹妹状态很差。学校课业多，任务重，本来想着周末带她放松一下，却因为防疫检查被迫搁置。 这一通检查下来不知道要耽误多少事，占掉了她放松的时间，担惊受怕的。又耽误了课程，到时候还要费老鼻子劲赶进度，比正常学辛苦多了。 越寻轻叹一声，给妹妹发去一条短信：别怕，乖乖检查，没事就可以回家了。 依旧没有答复。 好吧。越寻收起手机，目送大巴开走后，他掏出车钥匙走回车里。 副驾驶上放着他带来的芒果蛋糕。现在这蛋糕只能他自己吃了。 也不知道要检查多久。 越寻把蛋糕放到了副驾驶的地上，免得刹车把蛋糕甩飞。 打着火，开车一路回到家。暖色的灯光亮起，是熟悉的布局。越寻还有点愣怔，感觉不太真实。 防疫？疾控中心？ 电视上新闻里都没有说。但那些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带着学生从学校里走出来，身边还跟着老师，想来也是假不了的了。 可能是还没传播开吧。 越寻有些不安地打开手机开始搜索相关的信息，一概搜不到。他往下翻，都是些无关的信息。 越寻作罢，准备收起手机。这时网页刷新了一下，一个标题加载出来，一闪而过。 “体检”“带走”“防疫” 他只匆匆一瞥，没有看清。 再次搜索，那条信息却不见了。越寻有些失望。 虽然很可能疫情还在开始阶段，在网络上不允许散播相关言论，避免引起恐慌。越寻理解。但事关越夏，他不免还是感到紧张，想要获知更多信息。 越夏有些憔悴的脸庞再次浮现。突如其来的疫情不仅打乱了越夏的生活，也打乱了他的。 “啾。”飘窗的鸟笼里传来一声奇怪的鸣叫。 ......神金，哪有鸟叫成这个样子的。 越寻皱着眉看向鸟笼，笼子里有只牡丹鹦鹉，蓝白色的，很可爱，但叫声嘛......确实“惊为天人”。 “不会叫就别叫了，怪吓人的。”越寻很嫌弃地开口对它说。 这不是什么牡丹鹦鹉，它自称是个救世系统。 几个月前越夏把它买回来养在家里，还很认真地取了名字叫小蓝。有次周日越寻送完妹妹回到家，它不知道怎么从笼子里出来了，突然飞到越寻头上，问他要不要跟它绑定，给越寻吓了一大跳。 越寻心里没有大志，也不听系统满口胡言，直接拒绝了它，只把它当只宠物养着。但这玩意虽然通人言，却不走常规路，一点不像只宠物鹦鹉。越寻只好又找了个妹妹不在的时间跟它约法三章，既然它要赖在家里，那就得乖乖当只鸟，没事不要吱声把人吓一跳。 小鸟却没有听它的，开口说：“现在总该有点相信我了吧？” 越寻眉头一皱：“什么意思？” “你没有把你妹妹接回来不是吗？” 闻言，越寻猛然抬头：“疫情？” 小蓝鸟歪歪脑袋，豆大的眼睛眨巴两下，没有答话，认真卖萌。 越寻不吃这套，追问：“你如果还想赖在我家就实话实说。你知道什么？” “你妹妹没有回来，”小蓝鸟重复道，音色很贴合外表，有些软糯，语气却显得成熟，“因为她感染了呀。” 它很笃定越夏感染了。越寻眼睛微微眯起。 “你做的？”他的声音骤然压低，语气有些危险，带着威胁的意味。 小蓝鸟蹦了两下，身子前倾，似乎很生气：“当然不是啊！我要是这么没有底线的话会在你家待两个月吗？我会直接把你扔进那些噩梦里！” 噩梦？ 越寻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关键词。他很快想起了妹妹眼底的青黑，以及她曾经说“睡眠不好，总是做噩梦”。 但这个猜测又让他眉头紧皱。做噩梦跟传染病有什么关系？ 噩梦……会传染？ 第2章 第二章 他看着眼前还在一边蹦蹦跳跳一边骂骂咧咧的鹦鹉。 无论是具有传染性的噩梦，还是自称救世系统的牡丹鹦鹉，这两个东西随便挑一个讲都足够他进入精神病院成功办理住院手续。 越寻叹了口气，不得不说，被这系统这么一闹，越寻心里的焦躁缓解了不少，它虽然又吵又烦，但终究是提供了一点线索。 他不再管那只想要维持谜语人人设的鹦鹉，径直进了卧室，掏出手机搜索了疾控中心的电话打算询问一下。 “喂！你真的不打算理我了？！你不想救你妹妹了？！”小蓝鸟气急败坏的声音从门外传来，伴随着翅膀扑棱和鸟喙撞击的声音。 它不知道怎么地又从笼子里跑出来了。 越寻并未按下拨打键，头疼地放弃了拨打电话的想法，锁屏转身，打开门把这个聒噪的系统放进来。但他没给小蓝鸟乱飞的机会，直接伸手把它捉住了。 “嘶。”越寻被啄了一下。 飞天老虎钳名不虚传。 看来芯子虽然是假的，但壳子的数值是真的。 “现在你该跟我绑定了吧！我都告诉你她得的是噩梦病了。而且这个病传播很快哦，所有防护都没有用的。”小蓝鸟一边说一边绕着越寻飞，手动挡开启环绕音效。 越寻刚被它啄一下，又被它这样骚扰，抬手一巴掌给它扇到了墙上：“少罗嗦，有办法就说，没办法自己回你笼子里去。” “啾啾啾！！！”小蓝鸟发出不满的抗议，但接触到越寻的目光还是瑟缩了一下，但随即又挺起胸脯：“我之前就问过你要不要跟我绑定，是你自己说不要的！” 越寻再次眯起眼，抱臂倚在门框上，眼神不善。 小鸟秒怂：“办、办法是有啊，要你跟我绑定，接受任务。” “绑定后你有什么办法能接触到噩梦病？你又有什么办法治好它？”越寻不置可否，反问道。 他要信息。这个系统虽然满嘴跑火车，但似乎知道的不少。这么蠢，自然是要多套点话的。 小蓝鸟头一甩，对他的空手套白狼很是嫌弃：“我可以让你得病。” 越寻：“......？”我看你病得就不轻。 小蓝鸟意识到自己说错了，急忙倒豆子一样开始补救：“我是说，只要你跟我绑定，我就可以让你感染，然后把你投放进噩梦的世界里。只要你在里面化解了噩梦，那病自然就治好啦~” 越寻一挑眉，没有发表观点，转而询问起别的事：“这个病感染久了会怎么样？” “精神被耗干净以后还能怎么样？”小蓝鸟很嫌弃，“要么死掉，要么成为一具空壳。” “哦。”越寻依旧没有回答绑定的事。 “怎么样怎么样，跟我绑定吧~”小蓝鸟倒是一点不在意被越寻冷落，一个劲在他身边嚷嚷。 越寻没有理会，径自在飘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窗外天色已经暗下来，对面的居民楼亮起点点灯火。 平常这个时间，他应该和越夏一起吃完饭了。小姑娘会边吃边抱怨今天的数学题多难，他会安静地听，偶尔安慰两句“慢慢来”。 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还有这只自称知道内情的鸟。 这次的事让他格外不安。 他已经经历了一次疫情，现在事情刚开始有点重演的味道，又因为这只鸟的出现，开始偏移向难以用科学解释的方向。 但猜想终究是猜想，“世界上出现传染性精神疾病”这种事还是太超乎想象了，而且也只是这只鸟的一面之词。 他不信。至少，不完全信。 目前他对系统、对噩梦病的了解还是太少了，越寻并不想轻易将自己绑定在这种危险的事情上。他的生活明明简单又平静，现在告诉他要去拯救世界了，开什么玩笑。 越寻长长吐出一口气，回想今晚短短一个多小时的经历，他依旧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越寻再次解锁了手机，上面是他刚刚输入的电话号码。但现在疫情刚刚爆发，很可能是不允许散播恐慌的阶段，疾控那边很可能不会直接回答。 他思索良久，没有按下拨打键，转而看向小蓝鸟，直接让它展示能力显然比询问疾控中心更快捷有效。 他要亲眼看见那些奇异的现象才能真正相信噩梦病的存在。 越寻再次开口，不再掩饰自己的目的：“我要先见识一下你的能耐。” 这次轮到小蓝鸟沉默了。 呵，果然，它有办法在不绑定的情况下使用它的那些功能。 “不行。” 不出意料的回答。 但越寻不会退让，在没有任何前情的情况下让他去相信一个荒唐的一面之词，不可能。 “想找救世主，又不给我看看你的本事？你的救世任务其实也没那么急。”这次越寻的语气很是轻蔑，充满攻击性。他就是想煽动系统的情绪，骗它多说点情报出来。 最好是能直接让他看看噩梦病要怎么治疗。 小蓝鸟兀自思索，过了很久，它脑袋一歪，愉快地松口答应了：“好吧，那我把你送进一个比较简单的噩梦让你先适应一下。但我要提醒你哦，梦里可是什么都有可能发生的，你要自己小心哦。” 越寻眼眸微动，没有想明白这系统为什么忽然很轻松地答应下来。 但视野已经开始逐渐变得模糊，困意上涌，让越寻无法继续追究小蓝鸟的反常。 ......如果他真的可以进入别人的梦里，那噩梦病大概就是真的了。 他忽然感到一丝苦涩，彻底放松下来，任由困意席卷，将他淹没。 * 意识下沉，越寻像是跌入一杯不断被搅动的粘稠墨水里。没有失重感，但也没有方向和其他感觉。 越寻不太能感知到身体的存在，连思绪也很滞涩。 他努力维持着思维的清晰，反复默念自己的名字，回忆越夏的脸，回忆刚刚在卧室里做出的决定。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几秒，也许几分钟，搅动的黑暗逐渐沉淀，模糊的轮廓在感知中浮现。 越寻站在潮湿的街道上，脚下的积水倒映出他自己的身影。他低头盯着倒影里的自己，全须全尾，外貌身材衣服都没有明显变化，随身的手机、钥匙也都还在。 也就是说，系统不仅能够把人传送进来，还能连带传送一些东西。 越寻默默记下，抬起头环顾四周。他已经不在客厅里了，四周是潮湿微凉的街道，雨后灰蒙蒙的天空显得有些压抑，房屋街道都很陌生，但样式和现实并无太大差别。 越寻眉头一挑，系统确实是有几分能耐的，他居然真的能够进入梦境里。 随即他又升起一丝疑惑，这个地方可不太像梦境。太细致了。 无论是街道、车辆，还是路面、积水。他又低头看进倒影里，仔细描摹水中人影的轮廓。这个地方，被描绘得太精致了。 “系统。” 没有得到系统的答复，越寻眼珠转了转。 好一会，系统才又出声，声音和先前无二，是软糯的嗓音，语气却格外陌生。 【恭喜您成功通过本宇宙超级无敌可爱的【救世主小助手-小Y】严（随）格（便）筛选，具备成为救世主资格啦！让我们一起完成任务，打怪升级，拯救世界，走向人生巅峰吧~】 活泼软萌的电子音响在耳边。 ......？ 越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你谁？” 系统没有理会他，还在自说自话： 【接下来是激动人心的注册绑定环节！请宿主大人准备好配合小Y进行身份核验~马上就能正式成为救世搭档啦！】 越寻注意到，它不再具有鹦鹉一样的实体，而是只有声音。 先前那只鸟并没说进来以后会换一个系统。越寻一时有些摸不清状况。 虽然不知道系统发生了什么事，但他宁愿要之前那个更智能一点的。 “更换系统。”越寻毫无感情。 活泼软萌的电子音停下了一瞬，然后再次响起。 【没有这种功能啦！小Y是专属的，绑定了就不能退货的哦！】 呵，那之前那只鹦鹉是什么，假货吗？ “不是还没绑定吗？”越寻不吃这一套，他早有经验，知道系统不能强行绑定。 【可，可是，系统分配下来就是固定的呀。】 说谎。 “没有任何办法更改吗？” 【没有哦……】 “哦。拒绝注册绑定。除非换回原先那个。”越寻并不理会系统的挽留，脚长在他身上，一个没有实体的系统可干涉不了他的行动。 他垂下眼，径自迈步向街道这一侧最近的店铺走去。 和系统的短暂几句话让越寻很不愉快。在客厅里它突然松口答应越寻的要求，进来后却出尔反尔要求越寻绑与它绑定。这种被胁迫的感觉让越寻非常不爽。 路程很短，只几步，越寻就到了店门前。 推开玻璃门，暖意迎面裹住全身，驱散了他身上的湿寒。浓郁的咖啡香气钻入鼻孔，越寻满意地长舒一口气，把刚才和系统的不愉快抛到脑后，开始打量店内的装潢。 这是一间咖啡店。 装修风格是时下流行的复古工业混搭温馨田园风。裸露的红砖墙，黑色的金属管线，搭配着暖色的木质家具和柔软的布艺沙发。空气中飘荡着慵懒的爵士乐曲，声音不大，丝丝缕缕地钻进耳朵。 店铺里侧是长条形的吧台，将顾客区域与员工区域分隔开。高脚凳排列在吧台前。吧台内靠墙的地方，咖啡机等器具和瓶瓶罐罐依列排布。拐过弯，侧面连接着收银台和一个精致的玻璃展柜，里面陈列着各式各样的蛋糕点心。展柜后方是操作台和一扇紧闭的、写着“员工区域，闲人免进”的门。 整个空间看起来温馨、舒适，甚至有点小资情调。 越寻随意找了个位置坐下，余光瞥见店外，惊异地发现街景消失了，玻璃门外变成了一片黑暗。 他皱起眉，起身过去拉了拉店门。果然无法再像先前一样轻易拉开。 这会是系统先前说的，梦里会发生的奇特事情吗？那他要怎么出去？ 【宿主大人真的要拒绝任务吗？】 系统又开始出声。越寻有一瞬怀疑店外的异状是它的手笔。 越寻看着玻璃门外缓缓流淌的浓雾，试探着小声询问：“我要怎么做？” 【小Y现在不能说哦，需要绑定才可以告知宿主大人任务具体内容的......】 越寻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不再开口。 他摸着手上逐渐被体温染上热度的门把手，权衡着绑定和自己摸索两个选项。 毫无疑问，系统很可能对他抱有恶意。越寻不认为如此急迫追着自己绑定的系统会是什么好东西。但现状是他很可能被系统困在这个梦里。 “拒绝。”越寻略作权衡，对着门冷冷吐出两个字。 系统并没有许诺他什么特权或是特殊能力。如果在噩梦中需要使用到那些东西，系统一定会在一开始就把它们当作充满诱惑力的奖励来引诱自己和它绑定，而不是像现在把他骗进噩梦里一味地威胁自己。 既然并没有，那就说明噩梦里并不需要那些所谓的异能。 唉，这也算是目前为止唯一一件好事了。越寻轻叹。 他没有任何信息获取的便捷渠道，只好自己摸索了。 他不再犹豫，迈步走向吧台。 吧台前坐着一个男人，察觉到越寻靠近，他抬起头看过来。那是个形容枯槁、神情憔悴的中年男人。 他脸色发青，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眼底还有浓重的黑眼圈。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与不修边幅的面部形成鲜明对比，显得怪异而不协调。 越寻停住了脚步，不再靠近。 “怎么来得这么晚？”中年人扬起笑容，语气熟稔地开口了。 和长相不符合，他的声音是轻快的青年音，尾音上调，语气有些轻浮。 ......谁在说话？？？ 第3章 第三章 越寻难以置信地看着他，目光诧异地上下扫视他的脸。 男人的音色和样貌太过割裂，让他难以维持平静的表情。 “别这么意外嘛~”诡异的中年人又开口了，他的眼神很怪异，语气也让越寻很不舒服，“来这边。我是黎昱，你的临时队友，和你一样绑了系统的。” 他知道系统。 越寻稍微放下心来。他眼珠一转，没去探究他诡异的模样，转而解释起自己的情况，“我的系统喊不出来，不知道是出了什么问题，它没有跟我说临时队友的事。” 他没有否定黎昱的说辞，隐瞒了自己和系统之间的那些不愉快。 不等黎昱提问，越寻又赶忙继续问道：“跟我说说情况和任务吧，你的系统应该还在。” 黎昱笑意更深，那双憔悴的眼睛弯起，接受了越寻的说法：“当然啦~我代替它给你讲解一下吧，本来我也就是来指导新人的。” 他自然地凑近，伸手揽住了越寻，和他挨得更近。 越寻注意到他过长的四肢，看起来和他的样貌一样不协调。随着黎昱的凑近，他闻到了对方身上弥散的水腥味。越寻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努力维持住表情，并未躲闪，任由黎昱将他揽住。 黎昱拍拍越寻的肩膀，对他的抵触毫无觉察：“噩梦都是有具体范围的，就像这一次，噩梦的主体就是这家咖啡店。”他抬手示意了一下周围。 “首先，最重要的一点是，噩梦病患者的梦境里会有很多不合常理的情况。比如鬼怪，他们是被噩梦病异化的产物，会攻击我们这些外来者，甚至可能会攻击梦境的主人。嗯，我就把噩梦的主人简称为梦主吧，这样可以听懂吗？” 越寻点头。 “OK~然后在噩梦里呢，我们需要的做的事情可以分成三个步骤。第一步是探索。虽然这里是被异化的梦境，但也是梦主意志的显化，所以我们可以通过探索梦境知道梦主的心结是什么。 第二步是找梦主。他们一般在噩梦的核心部位。嗯......至于什么地方算核心，就要看梦主的心结是什么了。一般来说，结症在哪，核心就会在哪。 最后一步就是离开了。大部分梦主都是没有办法靠自己战胜心结的，因为噩梦病会放大人的情绪，已经不属于能够自愈的范畴了。而且它是可以成长的，它可以通过侵蚀人的精神壮大自身，导致梦主逐渐虚弱。所以我们最后不是去帮梦主对抗噩梦病本身，我们要帮助他们化解心结，或者完成心愿。 哦，对了，因为这是你的第一次任务，所以你大部分时候只需要跟着我就好了，帮不上忙也不要紧，是不是很简单~”他语气轻松介绍完情况，还冲越寻眨眨眼。 不要用这张怪异的脸做这种暧昧的表情啊...... 冲击力太强，越寻无法绷住。他表情有些痛苦地闭了闭眼，默默从他臂弯里挣脱，拉开了点距离。 黎昱丝毫没有被嫌弃的自觉，他抬起头看看时间，略微正色，抬手指着靠近门口的一张小桌，“你来得有点晚，马上十二点咖啡店就打烊了，快点去看一下那边桌子上那个《顾客须知》，上面写的应该都是需要遵守的。我之前已经找店长问过一次的，他应该不是梦主，看完我跟你讲一下目前找到的线索。” 越寻顺着他示意的方向望去，那张小桌上躺着一张纸。看来就是那个了。他迈步走过去拿起那张硬质卡纸。 印着繁复蔓草花纹的卡片顶端用端正的印刷字体写着：顾客须知。 【顾客须知】 1、营业时间：本店营业至午夜12:00。 打烊后，本店及店员将不再提供任何形式的服务。 2、留宿：本店提供住宿服务。如您需要留宿，可在公共区域休息。详请咨询本店员工。 3、请务必遵守本店规则。 ·请勿在店内大声喧哗、奔跑或乱扔垃圾。 ·阅读区域的书籍提供借阅服务，请您爱护书籍。 ·店内物品如有损坏，请您照价赔偿。 4、非请勿入“员工区”。如您需要帮助，请按动吧台上的服务铃，店长将亲自前来为您服务。 5、饮品供应：本店招牌“午夜特调”每日限量供应！ 6、温馨提示：店内有一位“失眠的常客”。 请不要与它进行三句及以上对话。 请不要接受它赠予的任何物品。 *本店及店员将不会实质性地干涉顾客之间任何形式的互动行为。 7、在清晨6:06咖啡店的门将重新开启。 【拾光咖啡店竭诚为您服务！】 失眠的常客。 越寻轻轻念了一遍，拿着卡纸的手慢慢攥紧。他感到有些背后发凉。 那个自称黎昱的中年男人，他的样貌毫无疑问与“失眠”的特征非常吻合。他会是卡片上提到的“常客”吗？ 联想到他身上的种种怪异特征，越寻不自觉脑补了一下他狰狞的表情，不安的感觉变成了恐惧。 越寻僵硬着身体，没敢回头去确认黎昱的样貌和位置，恐惧让他的思维变得滞涩。 深吸一口气后，他稍微缓了缓。 如果黎昱是常客，那他为什么指引自己来看这张须知。 也许，只是误会呢？会是误会吗？越寻希望是。 眼下黎昱是最佳的信息提供人，如果黎昱不可信了他又该从哪里获取信息呢？ 他稍微侧头，用余光确认黎昱的位置。他还在吧台前，没有移动。 越寻回想了一下自己与黎昱的对话，两句。 也就是说，他不能再跟黎昱说话。如果他真的是那位常客的话。 他必须保持警惕，避免对话的次数达到三次。 “还没有看完吗？算了，没看完也过来吧，马上要十二点了，我跟你讲讲那篇须知上写的规则，刚刚我已经问过店长了。快来，待会还要负责带你进行探索呢。”黎昱的催促打断了越寻的思考，他有些急迫。 越寻不敢接话，他抬头看了一眼时间，十一点五十五分。 十二点是打烊的节点，为什么要赶紧？ 越寻略微思索，决定询问系统。 虽然系统坚持要越寻绑定，不绑定就不愿意提供任何信息，但越寻想着，总归还是得试试，万一松口了呢？ “系统。” 他小声呼唤系统。但是系统居然一反常态的没有出声。 “系统？” 依旧没有答复。 越寻微微皱眉，放弃了这个选项。他转身看向黎昱，赔了一个笑表示歉意，然后迈步走回吧台。 他的目标是吧台上的服务铃。 店内没有店员，柜台里空空如也。如今黎昱似乎不可信任，那他只能顺着顾客须知上面的内容找线索了。 他决定按铃让店长出来答疑解惑。 “怎么了？被规则吓到了？我记得纸上好像没什么特别的内容吧，就只有那个常客好像有点怪异。别担心，第一次有点紧张是正常的，你跟着我就好，我会负责带你的。”黎昱看他脸色苍白，凑近安抚。 那双深陷的憔悴眼睛盯着越寻，带着一丝不易觉察的催促和探究。原本就因为不协调让人感觉不适的外观在越寻眼里变得更加怪异。 都是心理作用，都是心理作用…… 越寻心里反复地念叨，没有搭腔，有些勉强地扯动嘴角笑了一下。 没走几步就是吧台，他自顾自坐下按响了服务铃。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越寻感觉自己安心了些。他看着墙上的时钟，不免又有些紧张。秒针一格一格走着，现在是十一点五十五分。 趁着这打烊前的5分钟，他要赶紧从店长嘴里弄些情报出来才行。 员工区域的门打开，穿着制服的店长从里面走了出来。黑马甲，红领结，虽然头发也是梳的整整齐齐，但毫无疑问，他看起来比黎昱正常多了。 “请问有什么可以为您效劳呢？”店长的声音非常符合样貌，语气轻快。 看见店长并无异样的外表，越寻松了一口气，询问道：“嗯......我想问一下‘午夜特调’是什么？还有留宿是怎么算的，不留宿的话我是可以直接离开吗？那张《顾客须知》上提到的‘失眠的常客’又是什么？” 越寻把自己的问题一股脑倒了出来，看着店长的眼神不自觉带上几分热切。 他没有看见，一旁黎昱的神色在看见店长的一瞬间变得凝重起来。 “尊敬的客人，‘午夜特调’是本店的特色饮品，每日限量供应，目前还能做两杯。”店长的笑容变得有些尴尬，似乎不太理解越寻为什么问出这样的问题，“嗯……不留宿的话您当然是可以自行离开的呀。留宿的话会需要您先点单哦~马上十二点我们要打烊了，请问您需要来一杯吗？” 他的语气依旧礼貌，只是笑容淡去了一些，看起来有些苦恼。 越寻刚要开口点单，黎昱却急急打断了他，重重按住越寻的肩膀让他转身面自己：“顾客须知里不是说不要和他进行三句以上的对话吗？” 越寻没有料到他突然发难，嘴巴张了张刚要骂人，记起他的常客身份又赶忙把嘴闭上了。他被黎昱按着转身，对方憔悴的面容在他眼前骤然放大。 潮湿的腥气扑面而来，直直钻入他的鼻腔。越寻感觉自己胃部有些翻涌。他神色惶恐地挣脱黎昱，转向吧台对着店长喊道：“给我一杯‘午夜特调’谢谢！” 说完他从椅子上起身，急急后退，和黎昱拉开距离，戒备地看着他。 “好的，请您稍等片刻~”店长对两人的行为没有任何表示，他脸上笑容再次灿烂起来，愉快地转身调制饮品。 * 黎昱面色格外凝重，他没去追越寻，僵硬地站在吧台前。 面前柜台里这个人并不是先前和他交谈的店长。看他身上的特征，黎昱断定他就是那位“常客”。如今越寻违反了规则，跟他进行了三次对话。后果会是什么？ 黎昱快速思索，他疑惑于越寻的反常。 这个人明明很符合《顾客须知》里对“常客”的描述，但一向疑心很重的越寻却毫无反应，甚至无视了他的警告说出了第三句话，为什么？他没看完顾客须知吗？他明明对这个噩梦一无所知，为什么突然表现得很笃定？他为什么认定店长不是“常客”呢？ 黎昱盯着在柜台后的操作台上调制饮品的人的背影。那个中年男人神情憔悴且形容枯槁，任谁第一眼看去都会将他跟“失眠”二字联系在一起。 更何况他脸色发青，胡子拉碴，眼窝深陷，眼底还有浓重的黑眼圈。这样一个不修边幅的人，头发却梳得一丝不苟。粗糙和精致在他身上形成鲜明对比，显得他整个人怪异而不协调。 更加怪异的是他的嗓音和语调。 他操着一口与面容神情极度不相符的青年嗓音，语调轻快又轻浮……跟黎昱平日里惯用的腔调相差无几。 黎昱越思索越是不安，他隐隐觉得这一个简单的噩梦里有什么东西超出了他的预料。 他理了理芜杂的思路，很快找到了问题的关键：服务铃。 那张纸明确说了按铃以后召唤的是店长。越寻是根据这条规则来断定眼前这人身份的吗？ 但是，即便如此，也不能完全解释店长的异样。 先前他遇见的店长呢？ 他也是按铃才把店长叫出来的，为什么他和越寻喊出来的店长会不一样呢？ 黎昱开始对自己产生了怀疑。 而且常客是客人，他不应该从员工区域出来才对。 难道......他真的是店长？ 第4章 第四章 见黎昱没有进一步动作，只是站在原地盯着店长的背影，越寻心下稍安，长舒了一口气。他走回吧台另一侧坐下，用余光留意黎昱的位置，暗暗警戒。 刚才黎昱的突然发难让他一下慌了神，静下来后越寻又不自觉开始思考黎昱到底是不是“常客”。 黎昱试图阻止他点单，可是似乎只有点完单以后店长才愿意透露信息。 越寻再一次陷入选择题，他有些混乱。这个噩梦实在太奇怪了。他到底应该相信谁？ 介于先前黎昱对于噩梦和任务的解释与现实中系统的说法大体一致，越寻决定相信他话语中有关任务的那一部分。但以他目前掌握的线索来看，显然是无法推进的。 他只看到了一张顾客须知，店长这边他还没能开始询问。联想到先前黎昱反复强调的十二点，越寻猜测要到咖啡店打烊以后才能有下一步进展。 他又抬头看了眼墙上的时钟，十一点五十七分。 店长好慢，怎么还没做好，他快要没时间了。 五十八分，店长把一杯并没有任何特色的咖啡色饮品摆在越寻的新位置上推给他：“您的‘午夜特调’，先生。” “谢谢。请问现在可以告诉我有关那位‘常客’的事情吗？”越寻礼貌道谢，端起玻璃杯。 这咖啡说是特调，其实一点也不独特，就是普通咖啡的样子，装在一个比较漂亮的杯子里。越寻对咖啡没有太多研究，只觉得咖啡香气挺浓郁，端起杯子就要喝。 “等等！越寻！先别喝！”黎昱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急迫。 这次他吸取教训，一边动手抢，一边大声喊：“你听我说，我们保险一点！” 越寻一顿，手中那杯特调被黎昱猛地夺走，液体剧烈晃荡，洒在吧台和地面上。 “我知道你胆子大，但是噩梦里明确说明的规则也有可能是假的。我们要保险一点，因为那张须知上没有说违规以后会有什么后果。万一店长就是‘常客’，你在已经说了三句话的情况下再接受一次赠予，这个后果就要升级了。” 越寻眉头骤然锁紧。什么意思？贼喊捉贼？ 但随即他又告诫自己不要说话，他还是比较愿意相信自己的直觉，这个叫黎昱的人从一开始就没给他留下好印象。 吧台后方，店长正背对他们取物料，对他们的争执毫无反应。 越寻僵在原地没有作声，他再一次感觉到了无助。 黎昱身上的气味很难闻，越寻感觉自己正在被潮湿的水腥味包裹全身。他不知道自己应该相信谁。 系统把他扔进了噩梦里，没有给他任何指引。一个自称队友并且知晓系统存在的诡异中年人出现，又因为一张咖啡店的规则，从队友变成了鬼怪。现在鬼说另外一个人可能是鬼，让他停止获取信息。 越寻已经彻底混乱了。 黎昱没有一味地等待，见他沉默，放缓了语气，但憔悴的脸在灯光下依旧显得病态：“我不是不信你，只是我觉得应该再谨慎一点，我不想让你冒险你能明白吗？现在你对这个噩梦还不够了解，很容易被浅层的规则蒙蔽。 这样，先别喝这杯特调。店长的身份还有疑点，等确认他不是常客以后再喝。我直接把先前跟店长聊的告诉你就好了。” 他说着，把那杯洒了一半的“午夜特调”放在旁边的空桌上。 越寻却再一次推开了他，神色惊恐地起身往后退，撞在拐弯的柜台上。 黎昱很是不解，他有点不明白越寻为什么反应那么大。刚刚他让越寻别说第三句话的时候也是，越寻的反应很奇怪。他不应该会这么排斥自己才对，即使自己的身份只是一个便宜队友。 但没等黎昱多想， “铛——！” 午夜十二点的钟声敲响，两人齐齐扭头看向员工区那扇门。 钟声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随着钟声的尾音消散，咖啡店的灯逐盏熄灭，光线骤然暗淡下来，只剩咖啡店一侧的柜台处还留有一盏孤零零的顶灯。 暖意消散，刺骨的阴冷裹挟着浓重的水腥味和发霉的气味弥漫开来，钻入鼻腔。 几步外黎昱的身体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咯”声，面容和身形如同融化般扭曲、重组，眨眼间变成了店长的模样。 他迈开腿向着越寻冲过来。 诡异的一幕让越寻浑身冰凉，他拔腿就跑，下意识向反方向跑去。 吧台后，店长的嘴角咧开一个延伸到耳根的夸张笑容，面部的五官开始融进脸皮里消失不见，四肢面条一般缓慢拉长变细，身形逐渐变得细长高挑。 他在异变。 越寻把视线从黎昱身上移开，向一侧偏移，目光骤然和店长撞在一起。 妈的！怪物！！！ 他一个急刹改变方向，脚下打滑差点摔倒，慌不择路往店门方向跑去。 “系——统——！！！救——命——啊——！！！”越寻咆哮着呼唤系统，想也没想选择滑跪，现在的情况可由不得他摆架子。 咖啡店太小，几步就到头了，根本不适合奔跑。越寻扑到店门上，拉动把手，摇撼店门。绝望的是，店门和先前一样纹丝不动。 【呜哇哇哇！宿主大人！好、好可怕！】 系统骤然在耳边尖叫起来，比越寻还惊慌。 【啊啊啊啊啊！危险危险危险！】 你叫个蛋啊！废物系统！罗里吧嗦！ “商店道具！快点用啊！”越寻慌张地转身确认陌生男人的位置。 【呜…宿主大人，我们还没绑定成功，而且，而且小Y是没有商店的呀！小Y…小Y也没有办法！】 “那就绑定啊！”越寻已经咬牙切齿。 【呜…绑、绑定需要宿主大人先阅读并同意那个…那个好长好长的用户协议和**政策才行啦！虽然现在情况有点点紧急…但是流程就是这样的…小Y也没办法跳过…】 阅读个蛋啊你自己睁眼看看现在什么情况呢？！ 来不及了。 “你他妈叫个蛋！”熟悉的怒吼声在他身后响起。 黎昱追上来了。接着一股大力拽住他的衣领，将他猛地向后一扯。越寻被拽得一个趔趄，被黎昱拖着冲向那唯一亮着灯的柜台方向。 就在这时，刚刚纹丝不动的店门悄无声息一声敞开一道口子，店外的黑雾缓缓流了进来—— 黑雾进入店内，迅速液化成黑水，在地板上蔓延。空气里弥散开一股水腥气。 黎昱猛的扭头，看见了蔓延的黑水，脸色骤变。 另一边，店长整个人已经变成了一道黑色的瘦长人影，先前穿在身上的服务员制服已经消失不见，头部位置只剩下一道弯起的裂痕，扯成笑容的形状。 他完成了异变，迅速冲向这边。 “上来！”黎昱站柜台上抓着越寻的手臂，用力把他拉上来，二人一起翻进了柜台里。 眼看店长就要到跟前了，越寻下意识又要跑。 “这些灯光有保护作用他进不来，你不要再跑了！”黎昱紧紧拽住越寻怕他撒手没。 店长确实如他所说停在了光线外，没有再前进。黑水也逐渐蔓延过来，淹没了店长站立的区域。和店长一样，黑水也被无形的屏障阻隔，没有蔓延进光亮的地方。 黎昱长舒一口气，站直身看到了那条清晰得不合常理的明暗分界线。越寻的喉咙和嘴里都已经因为剧烈的喘气变得干燥，一松懈下来他就开始剧烈咳嗽。 黎昱给他顺着气，视线转向店长，手上动作一顿，闭了闭眼快速做了一番心理建设。 店长已经异化成了彻底的鬼怪。除了还有个人形，它身上已经看不出人类的特征了。它就是一个纯黑的人形，头部嘴巴的位置变成了一道翘起的裂口，透过裂缝还能看见咖啡店的红砖墙。 他站在光线外，和他们仅仅隔着一张柜台桌。情形和先前点单时并无二致，却因为外貌的转变让越寻二人都是心下一惊。它无形的视线投射过来，带着很强的压迫感。 “越寻，不管之前有什么问题，现在都要先找灯，知道吗？打烊以后灯光是会切换的，它的有效时间只有十分钟左右，我们要快点找线索还有下一盏灯了。”他拽了拽越寻，把打烊前越寻的异状抛到了脑后，现在不是思考那些事情的时候了。 “快点，先找灯，然后把这边搜索一下，整理信息，相互汇报。”黎昱语气不再轻浮，简短地下达指令，手上已经开始整理桌上的物品开始搜查了。 越寻还有些混乱，下意识听从了命令，也开始翻箱倒柜。一边找，一边强制大脑重新开机。 他现在稍微冷静了点，先前状况频发导致他陷入混乱，现在真正的危机显现，反倒帮他理清了一点。 坏消息是黎昱和店长一样是鬼怪，他可不认为人类可以做到那样变化外形的事情，而且越寻有注意到，他和店长的变化似乎是同一时间开始的，只是变化的过程比店长短。 好消息是黎昱刚刚救了他一命，他暂时应该是安全了，起码黎昱现在还不会要了他的命。 虽然不知道触碰到那些店外黑雾变成的黑水会怎么样，但他直觉不会太好。 联想到那黑水散发出来的，比黎昱身上更浓郁更难闻的味道，越寻手上动作一顿。刚刚黎昱也变化了一次外形，现在的黎昱是店长的模样，连衣服也变成了店长的。 他这才发现，如果抛开外貌，店长的声音和黎昱的可以说是非常相似。但他先前不知道为什么，可能是黎昱的外形太过怪异，导致他并没有第一时间发现两人的相似之处。后来又因为陷入混乱，彻底遗漏了这一关键信息。 店长和黎昱是什么关系呢？ 还有黎昱身上的气味，跟黑水散发的味道非常相似。 黎昱和黑水又是什么关系？ 他手上不停翻找，心里整理脉络。 从他进入咖啡店开始，到他按铃呼唤店长为止，这一段时间里黎昱并无异常，甚至可以说是一个合格的前辈。 问题就出现在店长出现以后。黎昱的两次阻拦都卡在他和店长交涉的关键节点上。一次是想要阻止他点单，一次是阻止他喝下饮品。 黎昱给出的理由是：店长很可能是“常客”。但是怎么可能呢？按照《顾客须知》，按铃以后喊出来的必然会是店长。 所以黎昱在撒谎。 诚然黎昱是救了他一命，但他确实是鬼怪，而且很有可能就是须知里提到的“常客”。 在他被打断两次以后，十二点的钟声敲响，咖啡店打烊，店内开始出现诡异的变化，他也就不能再从店长身上获取信息了。这相当于是掐断了越寻的探索途径。 黎昱要隐瞒什么？ 而且，噩梦里的鬼怪为什么会知道系统？他的目的又是什么？ 第5章 第五章 信息很少，越寻还不足以推断出黎昱的目的。他瞥了一眼黎昱的背影，决定维持现状。 还不到摊牌的时候。 现在店长变成了鬼怪，黎昱变成了店长，他像个傻子一样晕头转向，什么都还没有摸清楚。 他太被动了，获知到的信息全部来源于黎昱和店长，他根本无从分辨真假。而且打烊后因为店长和黑水的限制，探索区域非常有限。到时候别说化解梦主的心结了，他估计连心结是什么都摸不清楚。 还是要问系统才行。 【系统。】 他尝试在心里呼唤系统，现在他已经没得选了，他要瞒着黎昱从系统身上挖点情报出来。 【来啦来啦！宿主大大终于召唤小Y啦！请问有什么可以帮您~】 【注册绑定，然后告诉我任务是什么。】 【好、好的！马上为您办理！请宿主大大先阅读并同意《用户协议》和《**政策》哦~虽然条款有点点长，但小Y保证都是正经条款！】 【……同意。快点。】 【收到！绑定程序启动～接下来要进行身份核验啦，请宿主大人正对前方，不要乱动～让小Y扫描一下您帅气的脸庞！】 【……】 【叮咚！核验通过！绑定成功！恭喜宿主大大正式成为救世主一员！撒花！】 一绑定成功，越寻就有些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 【介绍一下噩梦病和噩梦。】 系统的解释非常累赘，内容倒是和黎昱描述的大差不差。这让越寻更加怀疑黎昱的身份。 【黎昱是我的队友吗？】 【是呀！宿主大人第一次进入噩梦，小Y特意安排了新人导师带领哦~怎么样，小Y觉得......】 【停。闭嘴。】 越寻神色有点凝重。系统亲口承认了黎昱是他的队友，但黎昱明明是鬼怪，他亲眼看着黎昱从“常客”的模样变成了店长。 如果这种变形是他的能力，黎昱不可能会选择变成一个必定遭遇怀疑的鬼怪形象。而且黎昱从头到尾都像是对自己的怪异样貌毫无觉察。 但反过来，假设黎昱是鬼怪。按照系统对噩梦的描述，噩梦里的人物和鬼怪应该都是因梦主而产生的，他们既可以是真实存在于现实的，也可以是虚幻的、被描绘出来的。但无论是真是假，他都不应该知道系统才对。 是系统有问题还是黎昱有问题？ 越寻又开始陷入信任与怀疑的怪圈。 这个噩梦到底是怎么回事？ 从一开始他就在不断地被迫做出选择。 黎昱可信吗？店长可信吗？系统可信吗？ 还是说，都不可信呢？ 如果全都不可信，他就要思考一个新的问题了：他要怎么出去呢？ 越寻心里的不安逐渐弥漫，即使他知道现下情况比先前更加危急，但他不可控制地陷入了信任危机。 他好像被一张网罩住了，无论他往左，往右，往上，还是往下，都无路可走。 是熟悉的无助感。 越寻手上动作开始放缓，前置信息不足以权衡利弊，但他依旧要做出选择。 【系统，黎昱现在穿着什么衣服？】 【嗯？让小Y看看哦，是黑马甲白衬衫哦～】 【店长呢？他是什么样子？】 【哇呜，小Y不要看他，好恐怖呜呜......】 有了系统的确认，越寻确定不是自己出了问题，他有一瞬确实怀疑是自己被做局了，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相比于黎昱和店长，他确实是更信任系统一些，因为他和系统是某种程度上的命运共同体。 如果越寻死在这里，系统就需要去另找一个人绑定，而且很可能短时间内无法说服新的宿主和它进行绑定。 之前那只小蓝鸟系统，在他家待了三个月都没有另寻出路，说明系统应该不能频繁更换宿主。这样的利益绑定相当于一层保险，虽然不完全稳固，但和两只鬼对比已经算是相当令他安心了。 越寻思索着，手上已经把柜子内部搜了一遍，最上面一层全是瓶瓶罐罐的材料。越寻图快直接手臂伸进去一扫，把东西全部扫到地上，砸碎了不少玻璃瓶。 先前因为他在店内慌不择路地奔跑，东西已经打烂了很多。既然已经违规，那再打烂几个也无所谓了。 遗憾的是柜内并没有线索。越寻站起身，转战柜台抽屉。一拉开收银台的柜子抽屉，他就看到里面放着一张《实习员工须知》。是和《顾客须知》一模一样的硬质卡纸。 越寻眼前一亮，新的规则。 他喊来黎昱，二人凑到一起阅读。 【实习员工须知】 恭喜您成为本店实习员工！ 请您务必确保自身行为符合员工身份。 1、营业时间：本店营业至午夜12:00。 打烊后本店及店员将不再提供任何形式的服务。 2、核心职责： ·为顾客提供服务。 ·维持咖啡馆基础运营与秩序，确保《顾客须知》得到基本遵守。 3、服务规范： ·工作时间内，请您务必前往前台为顾客提供服务。服务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信息咨询、饮品提供。 ·“午夜特调”为特殊饮品，每日限量供应3杯。 ·请勿主动干涉顾客之间的任何互动行为。 ·请您在工作时间规范着装， 4、区域权限：您拥有员工区域的进入权限及部分设施调控权限。 5、正式员工招募标准请阅读背面《正式员工考核细则》。 6、本店不存在任何意义上的异常情况。如有顾客提问店内的异常状况，请您否定并对顾客进行安抚。 【阅读完毕请将本须知放回原处。】 这张须知表明咖啡店内大概确实是有员工的，但越寻并未见过。不过店员的工作时间让他松了口气。自打烊异变以后，他就弄坏了不少东西，还好店员已经下班，不然他就要被追责了。 不过最让他在意的还是须知的第6条。 如果说《顾客须知》中提及“常客”只是一种暗示，那《实习员工须知》就是明示了。咖啡店的异常情况显然就是他们正在经历的。 现在的异状会会和梦主的心结有关系吗？越寻至今没有摸出头绪。 翻过来，卡片背面赫然是另一份篇幅更长的文件： 【正式员工考核细则】 恭喜您获得晋升成为本店正式员工的资格！ 请您在参与员工考核前仔细阅读以下细则！ 1、考核目标：评估实习员工是否具备成为本店正式员工的专业素养与综合能力。 2、考核时限：请于清晨6:00前完成考核项目。本店将在清晨6:06进行最终评分。 3、考核形式：为顾客提供全方位的专业服务。服务内容与形式需基于对常客状态的精准评估，以确保服务的安全性与有效性。 4、评分标准（总分10分，6分及格）： ·基础仪容与环境维持(1分) ·点单与沟通(2分) ·饮品制作与呈递(2分) ·个性化服务(3分) ·顾客特别嘉奖(2分) *额外加分项：如果您的服务对象是“失眠的常客”，您将获得额外5分。 5.参与方式：阅读本细则，并于午夜12:00后按响服务铃告知店长即可参与。 *注意：考核具有专业性要求，一旦开始，不可中途放弃。 6.考核结果： ·≥6分：视为通过考核，您将获得本店正式员工身份！ 分数越高，代表您的专业能力越受认可，相应的福利待遇也将更为优厚。 · 第6章 第六章 越寻的目光再次扫过周围，最终定格在壁灯身上。这是一个老式的、带有一定重量的黄铜壁灯。 “我看看它灯罩能不能动。” 他有一个想法，如果灯罩不是固定好的装饰品，那调动灯罩并不会影响它亮着。 只需要稍微调整灯罩的角度，光亮区域就会拉长变宽，那么转移地点将不需要冒险抵御店长的攻击，也不需要费心思去趟地板上的黑水。 越寻站在柜台上，探出身子去够黄铜灯罩。手指一碰，灯罩一歪，光线在地上移动又定格，好险没把他俩移到光线外。 赌对了，灯罩是可调节的。 没了毛刷，越寻也没有很好的延长手段，他随意从桌上抄了个杯子，再次去捅那个灯罩。这次有了点经验，他小幅度把罩子往回顶，光线随着灯罩的角度，一大堆倾斜向他们计划好的蛋糕柜方向。 光线一点点挪动，被照亮的地方，黑水逐渐退去，露出光洁的地面。 完美。越寻脸上露出喜色。 “走。” 因为灯光是斜着照射的，二人只能尽量伏低身子爬向蛋糕柜，避免自己脱离光照的保护。 啪嗒……啪嗒…… 店长缓慢而黏腻的脚步声随着二人的挪动响起又停下。他站定在蛋糕柜的另外一侧，和二人依旧保持着一柜之隔。 它的身形太长，黑黢黢的一个拉长的人形轮廓静静杵在柜台外，耐心等待着二人脱离灯光的保护。 黎昱紧盯着蔓延过来的黑水，没有去管骇人的店长。他的身体和手都有些颤抖，但在这种有智力不输人类的鬼怪面前露怯无疑是大忌。他只能极力安抚自己，好让自己显得更自然一些。 越寻已经找到蛋糕柜的控制板，按开了灯光开关，柜内的灯带亮起，但透出的灯光却明显比先前的两盏灯都要暗。 灯光范围实在有些小，而且因为天花板上看不见光亮的区域，两人都不敢起身站直，只能蹲坐着缩在蛋糕柜边，非常不自在。 黑水在区域边缘停下，因为距离拉进，还能看到它在小幅度翻涌，显然和店长一样在等待灯光熄灭。 黎昱闭了闭眼，深呼吸，把紧张压下去一些。 服务铃就在台面，但他们的首要目标依旧是找灯，只有灯光能保证他们的安全。 员工考核的一切都还是未知，越寻虽然认为那是一个很好的探索机会，但他也同样不了解考核。 那一张考核细则里没有任何有关考核过程中咖啡店异状的信息。 咖啡店打烊后已经变得很恐怖了，员工考核作为又一个转折点，不知道会出现什么样的新异状。 但这次按铃的机会显然不容错过。灯光能不能亮两次还两说，后面如果他们继续被店长撵着转移安全点，估计就很难再回到这个位置了。 黎昱和他是一样的想法，两人分工明确，一人一样，黎昱找灯，越寻按铃。 服务铃就在台面，却没有被蛋糕柜的灯光照亮。它隐在黑暗里，就在店长的手边。 越寻看了一眼店长。它仍旧维持着战力的姿势，就这样一直盯着他和黎昱二人。 店长已经变成了黑水的颜色，躯体和四只都表面平滑，没有皱褶，也没有人体的肌肉线条，像是黑水凝聚而成的人形。 黑水？越寻眉头一跳，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地板上的黑水。确实非常相似，只是店长身上的黑水没有流动的感觉。 加上店长攻击的方式，他似乎可以随意延伸拉长双手，这一点店长确实是和黑水有点相似之处。 越寻闻着店长身上散发的、和黑水同根同源的恶心味道，又不由地想到了黎昱先前的异状。 黎昱、店长、和黑水，三个不同的鬼怪，却都有一样的特征：水腥味。 它们会是同一种鬼怪吗？ 还是说，它们本为一体？ 越寻下意识再次将目光投向店长，却悚然一惊，摔在地上。 店长没有五官的脸就在蛋糕柜上方不远，弯着腰凑近，嘴角依旧扯得很大，因为放大显得更加狰狞。透过他面部的裂痕，越寻还能看见天花板上的吊灯。 越寻浑身战栗，他几乎是被贴脸注视，放大的黑影带来极强的压迫感，冰冷又腥臭，令他头皮发麻。 他咽了咽口水，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服务铃。 铃铛在店长的手边，距离不远，伸手可得。但如果越寻用手去按，店长毫无疑问会对他动手，将他拽出光线范围把他撕碎。 那如果做个延长道具呢？ 越寻很快掐灭了这个想法，道具和手是一样的，伸出去反而可能被店长反向利用，借助工具将他拽离光线的保护范围。 越寻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逼迫自己无视凑近的店长，转头问黎昱：“你找到灯了吗，我这边暂时按不了铃。” 黎昱转过头，抬眼看到店长放大的脸，也吓得一哆嗦往后摔去。 眼看要离开光线区域了，越寻赶紧拉住他，把他往回拽。用力过猛，两人摔在蛋糕柜上。光线的边缘抖动几下，越寻看见了翻涌得更加厉害的黑水。 这些黑水看似没有店长骇人，但显然和店长一样，它在等待一个机会。他们一旦离开光线，黑水必定会和店长一起进攻，要么将他们吞没，要么将他们拽离光线。 “有，开关就在对面墙壁上。”黎昱缓了缓，告诉了越寻开关的位置。 越寻抬眼，也看到了那个开关，不高。但由于两人现在是蹲坐的姿势，他们距离开关还是有一米的距离。 一米很短，但这段距离完全没有光线保护。 店长弯腰俯身在蛋糕柜上方，黑水就在二人脚边，在这样夹击的形势下发生正面冲突，他们简直没有任何胜算可言。 越寻张了张口，想到店长的智力水平，忽然顿住，凑近黎昱耳朵压低声音说：“用扔的吧，把东西扔过去把开关砸开。” 黎昱小幅度点了点头，两人开始从自己身上找东西。 黎昱掏了掏，没有掏出东西。遗憾的是越寻身上也没有什么有重量的物品，只有一串钥匙。越寻看了看光线的范围，计算着能够摆臂的幅度。 钥匙不行，太轻了，摆臂幅度很小，撞击力肯定是不够的。越寻叹气，这次光线确实太暗了，主要都集中在蛋糕柜内部…… 对了，内部。 越寻突然眼睛一亮，转身拉开蛋糕柜的玻璃门。刚刚居然没有想到蛋糕柜门是可以打开的，实属失策。 被玻璃柜门阻隔的光线流淌而出，灯光范围微微扩大，但越寻的目的不在于扩大安全区范围。 他把手伸进柜子里，先前有玻璃柜门的阻挡，摆臂的幅度一大就会超出光线的保护范围。现在拉开柜门他就可以大幅度摆动小臂抛掷钥匙了。 越寻把钥匙串拆散，一方面是因为钥匙串在空中很可能会相互碰撞影响投掷的落点，另一方面是他无法保证一次就能打开开关。 三把钥匙，三次机会。 越寻有点紧张，毕竟他从来没有练习过这种东西。 把钥匙在手上抛了抛，稍微找了找手感，越寻用力一掷。钥匙划出一个弧度砸在开关下方，掉进了黑水里。 小范围的黑水开始蠕动，鼓起又落下，最后重回平静。 压力有点大啊……还有两次机会了。 越寻深呼吸一口，再次拿起钥匙，添了点力气朝开关掷去。这次方向很对，不出意外这次的落点刚刚好在开关上，越寻有些喜悦地嘴角上翘。 “叮”。 钥匙被一条黑色的影子抽飞出去，撞到了储物架的玻璃杯，和杯子一起落入更远的黑水里。 越寻和黎昱错愕地齐齐抬头，看到了店长放大的笑脸。 它在阻止他们开灯。 越寻的心落入谷底。店长的智商确实太高了，仅仅一次它就发觉了，精准地把钥匙拍飞出去，阻断了他们的退路。 手上只有一把钥匙了，越寻不由地咽了一口唾沫，这次不仅仅是开灯的问题了，店长变得更加棘手。 有没有什么办法。 【系统。系统！】 实在不行了，他只能指望系统能有点用。 “你的系统呢？问问它有没有什么办法。”越寻知道自己的系统不出意外是没有任何作用的，于是叫上黎昱让他的系统帮帮忙。 【呜哇~宿主大人叫小Y啦！小Y好开心喵！让小Y看看是什么事情……哎呀，小Y也没有办法哦～宿主大人要自己努力加油！】 这次系统的相应倒是很快，软糯的声音响在耳边，语气雀跃。 越寻改变了最初的想法，他突然觉得系统还是有实体比较好。 比如现在，他就非常想和系统展开一场自由搏击。 “我这边只能拿到些石子，还是只能扔。系统商店太低级了没有什么东西可以提供。” 黎昱那边不是毫无进展，他手里攥着几颗石子儿偷偷展示给越寻看。 越寻突然想起自己先前在咖啡店刚打烊的时候，曾经边跑边让系统用商店道具。那次系统给他的答复是：它没有商店。 越寻一下有些愣怔，没有立即去接黎昱手上的石子儿。 “回神。我们要快点开下一盏灯，店长已经知道我们的目标了，它很可能待会会直接挡住开关防止我们开灯，那样我们就被困死在这了。”黎昱凑到越寻耳边小声催促，手肘撞了越寻一下，提醒他不要发呆。 越寻也意识到问题的严峻，暂时放下新发现的疑点，着眼思考开灯的事。 店长在二人头顶虎视眈眈，他们总得想一个更好的办法避免让它干扰每一次投掷。 “这样，我们一起扔。”越寻凑到黎昱耳边说着计划。 店长非常聪明，他们的机会其实并不多。 “我们错开一点扔。你先扔，趁着他注意力在你扔的石头上，我穿插着扔，试试看能不能扔中一个。” “好。” 快速达成一致后，黎昱向开关扔出了石子。石子腾空，店长的手抽了过来，精准地将石子击飞，再次砸中了一个玻璃杯。 趁着店长击飞黎昱的石子，越寻手臂一挥，将第二颗石子抛出。 店长反应很快，它的手面条一般折回来，抽向越寻掷出的那一颗。 它成功了。石子又一次被它击飞，砸向另外一个方向。 但越寻也成功了，因为店长反应还是慢了一步，石子距离开关太近，店长那一下直接按到了开关。 灯光亮起。 “快！”越寻直接站起，拽着黎昱就向光亮处狂奔。 他转身去看黎昱，店长在黎昱身后直起身子，两手卷向这边。越寻把黎昱往自己身上一拽，黎昱一矮身往他身上摔过来，躲过了店长横着抽过去的双手。 两人摔在地板上，越寻痛呼一声，他当了垫背的，被砸得眼冒金星。 疼痛稍缓，两人默契地把目光投向了桌面的铃铛。 店长移步到他们面前，站直了身体。他很高，近两米，微垂着头面向两人，像是在俯视。越寻注意到他嘴角的弧度变小了，大概是刚刚被他耍小聪明激怒了。 黎昱上前打算按铃，被越寻制止。 “先别。” 这盏灯的时间应该还有一会，为了保险，他想要梳理一下现状。 第7章 第七章 在最开始那盏灯下看到抽屉里那两份新规则的时候，他隐约有了一点模糊的感觉，像是灵感迸溅，但他没能立即抓住。 直到刚刚扔石子的时候他倒是重新捕捉到了一点思路。 这个噩梦里的节奏非常紧，一环扣一环，一直在推着他往下走。 先是队友像鬼，然后是店长变成了鬼。 好一个紧张刺激的狼人杀开局。 紧接着十二点的钟声敲响，状况急转直下，变得比最开始更加凶险。店长和黎昱双双变化外形，店长取代了黎昱的鬼怪身份，黎昱迅速洗清嫌疑变回队友，并且告知他十二点后的新规则，带着他不断转移安全点，挤压思考和整理的时间。 越寻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阴谋论了，但这个情况下他不得不选择怀疑，暗暗提高了对黎昱的警戒。 那两份新规则也出现得恰到好处，情况一发生切换，新的规则就出现了。这一次不再是假黎昱或者店长之口，而是直接出现在他眼前。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确认任何一条信息真伪的方式。他很惜命，不会拿自己去赌一个猜测的正确性。 越寻抬起头，定定地看着黎昱的脸。 毫无疑问，他不信任这个突然出现的便宜队友。 “怎么了？”黎昱见他一直盯着自己不说话，疑惑地转过头询问。 “别说话。”越寻声音很冷，对这个临时队友并没有什么好态度。 他记起了黎昱刚出现时的第一句话。 “......嗯？你怎么这么意外？系统没跟你说吗？我是黎昱，你的临时队友。” 【系统。我的临时队友是？】 【小Y忘记告诉宿主大人啦~你的临时队友是黎昱哦，他将会引导你完成第一次任务~】 系统活泼的电子音响起，并无异常。 但越寻微微眯起了眼，他想起了最开始他进入梦境的时候，系统说的开场白。他已经记不清几个月前系统找上他的时候说的台词是什么了，但毫无疑问这个自称小Y的系统不是原来那个。 ......既然狼人杀都出来了，那全员恶人也不是没有可能吧？ 相比于一开始的六神无主，他现在已经冷静多了，逐渐开始适应这个光怪陆离的奇异世界。在完整地梳理完从入梦到现在的事情以后，他发觉，无论是店长、黎昱、还是系统，都各有疑点，甚至这个梦境本身也非常古怪。 线索很少，如今只知道系统、黎昱、和店长变成的鬼怪三方都不可信。而且这个地方，隐隐在引诱和逼迫他往某个方向前进。 黎昱没有安静太久，他皱着眉说：“待会灯就要灭了，我们要快点开启考核不然待会还得找下一盏灯。” 越寻这次没有阻止，看着黎昱去按响了铃铛。 他已经有了决断。 “叮铃——” 清脆的铃声响起，却不是来自黎昱手边的铃铛，而是店门口的欢迎铃。 两人错愕地抬头望向店门的方向。 随着铃声的响起，店内的诡异现象也开始迅速消退。灯光骤然亮起，咖啡店内重新变得明亮。 站在柜台外的常客开始融化，黑色的躯体迅速液化融入黑水之中，带着浓重的水腥气和发霉的气味向着店外退去。 店里又被咖啡的香气填满。 两人都是错愕地站在狼藉的柜台边，看着这位去而复返的中年人，一时间都有些恍惚。 熟悉的样貌，熟悉的黑马甲，红领结，熟悉的整齐头发。 店长。 越寻觉得自己已经有点PTSD了，他有点受够这个恶心人的规则游戏了。之前看见店长有多惊喜，现在就有多讨厌。如果不是怕他突然变成常客，越寻会很想上去给他一拳。 “你们就是来应聘的员工吗？”他的声音很是沉稳，非常符合他的样貌。 “啊对，我们要参加员工——” 一直默不作声的越寻开口打断了他的话：“他参加，我不参加。” 黎昱惊愕地扭头看他，不理解越寻为什么不跟随自己行动。 “我们分开才能获取更多线索。”他简短地向黎昱解释了一句，带了点安抚情绪的意思。 “但是这不好吧，万一待会......”黎昱依旧很希望越寻跟他一起行动，表情有些恳切。 “相信我。” 对于这个不知道哪来的便宜队友，越寻一句也不想多解释，生怕说多了露馅，不说又怕他暴起。 唉。越寻轻叹一口气，看向店长，询问道：“不开始员工考核吗？” 他表情很闲适，和十分钟前的慌乱模样判若两人。明明只是关了不到半个小时的灯，他就已经适应良好，开始有闲心做表情管理。 黎昱依旧蹙眉不知可否。店长眼神深邃犹如实质，嘴角的弧度也放缓了些，很明显是对越寻耍小聪明的行为感到不满。 两个人的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显得越寻有些势单力薄。 店内安静下来，气氛有些僵持。 但越寻知道，他猜对了。 黎昱确实是鬼。 无论是常客、店长、黎昱、还是系统，应该都属于鬼的行列。 他对这个猜想已经十拿九稳了。 他小小地试探了一下，用了他自认为最投机取巧的方式。既然黎昱很喜欢当队友，那就让他接着当，自己适时跳出来背刺一手，让他自己去参加他想要的员工考核。 之前的很多推测和疑点在这个全员鬼怪的猜想下简直畅行无阻。几只鬼如果是一体的，那自然就不存在谁才是常客的问题了，谁都可以是。毕竟那个坑人的《顾客须知》只说了可能有一个，没说不能有四个。 而且这四只鬼毫无疑问是希望他参加员工考核的。原因很有可能是《正式员工考核细则》的底部评判标准。其上明文规定，通过考核将成为正式员工，不通过考核则保留实习员工身份。 无论那哪种都属于咖啡店员工。 而员工守则并未提到离开咖啡店的时间。按照这个地方的阴险程度，毫无疑问，员工是无法离开的。 这些明文规则很阴险的一点是，它们无时无刻不在利用惯性思维。 无论是《顾客须知》、《实习员工须知》、还是《正式员工考核细则》，其上都有在开头明确提到咖啡店的营业时间。 正常来说，作为咖啡店店员，打烊后自然就是下班时间。但在这个咖啡店里似乎不是这样。 店长在十二点后变成了鬼怪，他一直在追赶越寻，没有离开店铺，也就是说店员大概率是不存在下班的。那么下班只有一件事可以做了，那就是考核。 这个行为模式也有体现在四个鬼怪身上。越寻一进入这里就和系统闹了个不愉快，导致他开局没有获取任何信息。进入咖啡店后因为黎昱知道系统的存在，他就非常轻易地相信了对方，乖乖听从建议去查看了《顾客须知》。 如果越寻没有猜错，认知污染从他睁眼看清街道模样的时候就开始了。而深度的污染，或者说真正被纳入咖啡店的规则，是在看完《顾客须知》以后。 不得不说，这四只鬼之间的配合确实很巧妙。每次情况转换都很惊险，而且间隔很短，不给很多梳理思考的时间，让人被形势推着走，每一步都精准地踩在它们想要他踩下的位置。 如果不是这四个鬼怪控制的节奏实在太有规律，而且设计精巧，环环相扣的话，越寻很可能真的要在参与员工考核以后才能隐约察觉到问题所在。到了那个时候恐怕就再也无法拿回顾客身份了。 只有《顾客须知》上有明确说明了离开的方法。 至于那个违规却没有出现异状的疑点...... 越寻有种预感，违规的代价马上就要显现了。因为现在他背离了这四个咖啡店鬼怪的意愿，开始拒绝被推着走。 他承认这次有赌的成分，风险还不低，即使这已经是最保险的办法了。 他现在只希望这四个不要一起翻脸。 越寻盯着店长的眼睛，同时微微侧身转向黎昱的方向，防备着二人的突然袭击。 黎昱脸上的恳切和焦虑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店长一样深邃的眼神。店长脸上那种程式化的沉稳如同面具般片片剥落。他的嘴角不再保持礼貌的弧度，眼神冰冷。他比越寻高，微抬下巴，眯着眼看着越寻。 他们的表情变得相似，在这个僵持的气氛里让越寻有点心底发寒。 还好，系统和常客并未出现，至少现在只有两只鬼。 “你很敏锐，”黎昱的声音不再是先前清润的少年音，他吐出了和店长一样微沉的中年音，语气平缓缺乏情感，抛开他的脸，越寻完全可以将他认作店长，“但是没有用。” 越寻看见面前两人缓缓勾起的唇角，快速后撤并开始环顾四周观察灯光的位置。 按照先前的规则，打烊后灯光熄灭，人是需要躲进光照范围内才能躲避攻击的。虽然他并不完全确定自己现在的身份究竟是实习员工还是顾客。 店长缓缓走近，他步伐很轻很稳，每一步落下，周围的空气似乎就凝重一分。他和黎昱一左一右，隐隐形成了对越寻的夹击之势，虽然他们此刻看起来仍是人类的外形，但那种非人的压迫感已然弥散开来。 第8章 第八章 越寻被两人堵在柜台里，他余光扫到柜台桌面，计算着逃跑路线。 现在他能够确认自己的身份了。 摊牌前他已经看完了《员工须知》，虽然那张须知上明确写着“恭喜您成为本店实习员工！”，但他在接下来的开灯路途中依旧受到了常客的攻击。 加上现在眼前两只鬼的反应，他大概率还维持着顾客身份。也就是说《员工须知》和《顾客须知》不一样，它没有强效的认知污染能力，只有正式参加员工考核才会获得实习员工身份。 那么现在他只需要存活到早上6:06...... 只需要...... 他看着眼前面色不善的二人，觉得这出路还是过分渺茫了。 咖啡店内温馨的灯光开始不稳定地闪烁，却没有像十二点时那样直接熄灭。空气中浓郁的咖啡香气再一次被浓重的水腥气味和混杂着铁锈和灰尘的气味取代。墙壁上裸露的红砖缝隙里，渗出细密的黑色水珠，如同墙壁在无声地渗出冷汗。 “为什么不参加呢，越寻先生？”店长的声音变了，不再是之前那种沉稳的中年男声，而是变得沙哑、重叠，仿佛无数个声音在同时低语，其中隐约能分辨出黎昱那轻快的青年音，和小Y那种故作活泼的电子音。 越寻闷哼一声捂住了脑袋。这句话的影响力比《顾客须知》大得多，精神上的污染和同化让他头脑发晕，有些失去平衡。他踉跄两步，止住了倒向黎昱的趋势，再次往后退了两步，靠在展示柜上喘气。 “成为员工，你可以永远留在这个温暖的地方，不必再面对外面那个冰冷而混乱、充满着苦痛的世界。你不是想保护你的妹妹吗？在这里，时间没有意义，失去也不再可怕。” 话语如同带有粘性的触须，直径直钻入越寻脑海里，试图勾起他最深的恐惧和渴望。越寻开始不由自主地产生浓烈的情感，对妹妹越夏的担忧，对失控现实的无力。他感到一阵眩晕，眼前的景象微微扭曲，店长和黎昱的身影仿佛蒙上了一层水雾，变得模糊而重影。 他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尖锐的疼痛让他勉强维持住清醒。 “温暖？”越寻的声音因为对抗脑海中的杂音而有些发颤，但语气充满了讥讽，“哈哈。” 他轻笑两声，不再搭话。 他有一点后悔之前摊牌的决策，现在的剧情走向让他孤立无援。他以为自己耍了个小聪明，能够通过让黎昱参加员工考核从而延长具有灯光保护的安全时间。但bug没卡成，变成了两面夹击。 黎昱虽然被他报名参加了员工考核，但作为咖啡店的一员他居然能够直接脱离顾客和员工规则的约束。 真是失策啊。 越寻倚在展示柜上，有些懊恼。他咬着牙，眼珠转动，一会是观察天花板灯光的闪烁频率，一会看向柜台研究要怎么翻出去。 如今黑水已经蔓延开了，很快又会铺满地板。 只是这一次，黑水似乎不再受到灯光的制约了。 这就是违规的后果吗？ 黎昱向前走了一步，向越寻逼近，他的动作不再带有人类的流畅感，僵硬而迟缓，关节处发出轻微的“喀咔咔”声。 “越寻，你太固执了。我们只是想帮你。接受规则，成为我们的一部分，你就再也不用害怕了。看，这里多安全。”他张开双臂，仿佛在展示这个正在迅速异化的空间。 随着他的动作，他身侧的影子陡然拉长、膨胀，变成一团蠕动的黑暗，从中伸出几缕细长的、如同黑色水草般的触须，悄无声息地向越寻脚下的光亮边缘蔓延。 滚啊......我是颜控，让我死好看点...... 那黑色的触须尖端不断滴落着粘稠的液体，落在地板上，蠕动着发出粘腻的声音，又融回触须里。 越寻退无可退，暗暗祈祷灯光快点熄灭，只有熄灯后灯光才有可能加强保护作用，他才有转机。 值得高兴的是，幸运女神眷顾了他，灯光“滋啦”几声熄灭。 遗憾的是，厄运女神也眷顾了他，留下的那一盏灯在柜台外几步的位置。 越寻实在没有余力咒骂这戏弄人的命运，从展示柜一蹬，用尽力气翻到了柜台上。但脑袋不太给力，他一翻上台面就直直往下一栽，重重摔在地上。 剧痛从肩膀传来，他摔得龇牙咧嘴，脸颊上感受到一丝温热缓缓从额头处蔓延开来。 顾不得查看伤势，他拼尽全力调整状态起身，爬向光亮处。因为持续遭受精神上的污染，他已经无法保持平缓，只好狼狈地在地上爬。 店长距离他本来就只有两步距离，一下就拽住了他的腿往黑暗处拖去。 越寻两眼发黑，只能凭借本能挣扎，手胡乱挥舞间摸到了柜台前的一张高脚凳。他抓住高脚凳的凳子腿，往反方向一挥，向后借力，然后狠狠向拖拽自己的方向砸去。 “唔！”越寻痛呼一声，他砸到了自己的腿。 那一下用尽了他的全力，那条腿很可能已经断了。 好在腿上的力量也消失了，越寻顾不得疼痛，拖着那条腿，靠着肾上腺素硬是坚持爬进了光里。 他大口喘气，头脑的胀痛并没有任何缓解，反而越发难以忍受。眼前一片模糊，他把手伸到面前，已经开始出现重影，只能分辨一个大概的轮廓。腿上和脸上的伤想必很快就会变得疼痛难忍。他必须要尽快找下一个安全点，不然待会肾上腺素的止痛效果过去他就要彻底完蛋了。 有什么办法，有什么办法可以让他熬到早上6:06。 妈的这实在是太难了。 他焦急地环顾四周，却根本看不清东西，跟不用说找灯的开关了。他的位置太靠近咖啡店中央，昏暗的灯光，加上距离稍远，事物的轮廓隐在黑暗里，模糊不清，让他无从分辨。 越寻深呼吸几口，强迫自己冷静一些，转而开始回忆店内的布局。他记得柜台的侧边有一个阅读区，只是他先前因为在柜台内，无法看见拐角后的书架，根本没有记住阅读区的灯具体在什么位置。 他扭头朝记忆中的方向看去，视野里重影很多，能隐约看到流动的黑水在向柜台这边蔓延。 那边有一个隐约的书架轮廓，底部有一块黑色的区域。 越寻扭头又看向店长和黎昱，他们离得很近。因为站的位置就在光线边缘的缘故，轮廓很清晰。两只瘦长的黑影站在几步外，肩膀以上隐没在黑暗中，因为视野的模糊更显惊悚。 越寻艰难地咽了口唾沫，他能感受到，随着自己逐渐冷静下来，耳边心脏砰砰直跳的声音开始减弱，腿部和额头的刺痛逐渐变得明显。 他马上要失去行动能力了。 好消息是亮着的这盏灯是顶灯，光亮区域比较大，两只怪物需要绕过来，而他可以向书架区域直线挪动。 坏消息是，他不够快。而黑水也已经逐渐逼近了。 不管了，伸脖子是一刀，缩脖子也是一刀。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最快的起步方式，完好的那条腿发力支撑起身子，向书架那边侧身倒过去。 断腿的膝盖磕到地面，疼得越寻眼前一黑。他侧倒在地上，伸手摸索着那个疑似是落地灯灯座的台子，顺着杆子往上摸那根开灯的绳子。 快啊，快点啊。 冰冷的感觉在他贴着地面的那一侧身上蔓延开来。黑水涌过来了。 浓重的腥味充斥了他的鼻腔，他能感觉到黑水顺着他的身体逐渐向上攀爬，刺骨的冰冷让他开始不自觉发抖。整个人如坠冰窟。 他能看见两个黑影迅速逼近。 一条黑色粗线向他延伸过来，他感受到了一阵劲风向他面门袭来。 终于，他摸住了一根绳子，用力一拽。 轻微的“咔哒”声响起，光亮再一次笼罩了他。 他身上开始传出“滋滋啦啦”的声音，焦臭味取代了浓重的腥味，从他身上冰冷的地方弥散开来。 越寻猜测是那些黑水。 眼前的黑色条状物也发出同样的声音，它向后退去，离开了光线的范围。 那是黑影的手。 黑水和黑影退离了光亮范围。但由于越寻的情况过于糟糕，它们显得异常兴奋，在光暗交界的地方不断尝试，试图逾越这条防线。 越寻已经无力去管那些东西。 虽然再次转移安全点很值得庆幸，但是越寻现在已经彻底失去行动能力了。身体和脑袋的剧痛让他几乎无法思考。他整个人倒在地上，没有再起身。 即使黑水已经逐渐消失，但他的身体仍旧在发颤。多种糟糕透顶的感觉混杂在一起，让他既想扭动身子寻找一个能够缓解剧烈疼痛的姿势，又因为强烈的痛楚无法动弹。 越寻觉得自己又热又冷。他不断地往外渗出冷汗，身子却又觉得异常燥热。这让他不得不开始用力收紧肌肉，企图对抗难以缓解的疼痛和冷热交织的割裂感，但肌肉的收缩又带来了更大的痛楚。 他的眼角渗出了泪水，牙齿咬得“咯咯”响，本就模糊得近乎无法视物的视觉又加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非常遗憾，越寻的任何挣扎都很徒劳，体感上没有任何缓解的趋势，反而眼前一阵一阵地发黑，鼻尖的气味也开始消褪。 情况愈发糟糕，他很可能要失去意识了。 有没有什么办法……可以让时间转到6:06…… 第9章 第九章 时间……时间…… 如果把时钟调到6:06能行吗？ 一个很荒唐的想法从脑海中迸溅。 越寻用力眨了眨眼睛，挤掉阻碍视觉的泪水。他努力瞪大眼，往头顶看去。 时钟…… 咖啡店里他印象最深的时钟是吧台里侧墙壁上的猫头鹰挂钟，它在越寻的对侧，和他之间隔了整整一个咖啡店的距离。 显然是不行的。 试一试……不行，他要试一试，书架上可能有闹钟之类的。 这次要是不试一下他做鬼都要回来给自己尸体两个大耳刮子。 想法很美满，现实是他根本动弹不得。 越寻尝试着用力，疼痛随着力气的增加迅速袭来，他脱力地又倒回地上。 到底是哪个营销号说疼痛可以习惯的？ 他现在全身上下也就脖子和手能动了。越寻退而求其次，仰着头开始观察书架。这个角度看不见任何书架上的东西。 还是要动手才行。 越寻抬了抬右臂，还能用，这次如果还没有找到破局的办法他真要完蛋了。 他略微摆了摆右臂，疼痛一直在阻碍他驱动身体。他在剧痛下艰难操控四肢，汇聚力气用力将手肘撞在书架上。 “咚”得一声闷响。书架上的东西噼里啪啦掉了不少下来。 书从头顶掉落，书脊砸在了他的鼻梁上。 “呃——” 越寻痛得皱起脸，很久没有缓过劲来。 书架上的东西还在往下掉。 他隐约听到了一声比较清脆的落地声。是铁制品。 会是闹钟吗？ 他睁开被泪水打湿的眼睛，鼻尖痒痒的，热热的，显然是鼻血涌出来了。 越寻满心只有闹钟，没有去管自己的鼻子，他已经要痛死了，再多一个地方痛也无所谓。他看见了，那个圆圆的，有两个角的，会反光的古老款金属闹钟。 他简直要感动得泪流满面了。 希望成为了最大的源动力，也有可能是肾上腺素又开始发力了。他伸长手慢慢够到了那个闹钟。 冰凉的触感让越寻心里涌起了巨大的欣喜。闹钟像是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点燃了希望。 他缓缓把闹钟举到面前，一个没拿稳又砸了自己一下。 他颤着手，把闹钟尽量凑近。 一阵阵发黑的视野连带着重影让他不得不贴近观察，颤抖的手做不了拧动调节器的精细活。 越寻无法，把手臂撑在地面上减缓抖动，这才能把闹钟放到面前拧动背面调节指针的轮盘。 指针指到16，多了。 指针指到54，少了。 又是一阵剧痛，他刚觉得稍微缓和不再渗出冷汗，现在又再一次开始进入那种又冷又热的折磨感觉。 快点啊…… 他顶着疼痛，右手再次拧动。 6:05。 不行了，就这样吧，越寻脱力地把手和闹钟都摔在地上。接下来只需要等到时间走到6:06就好，如果……如果这个方案有效的话。 他躺在地上，剧烈喘气，口腔因为不断地喘息变得干燥。越寻艰难地咽着唾沫，舌头在口腔里转动企图打湿黏膜，却只是在干咽。 他的眼前开始慢慢变黑，疼痛和冷热交织的感觉逐渐减弱。越寻绝望地转动眼珠，瞥向那个闹钟。 没有……效果吗？ * 好痛。 疼痛比视觉更早回归。 越寻感觉自己正在遭遇鬼压床。他努力动弹，试图睁眼，却无能为力，只能感觉到疼痛从右腿蔓延开来。 沉闷的钝痛持续不断，顺着神经一路延申。脑袋也很沉重，稍微一用力就能感觉到头脑里传来胀痛的感觉，紧接着的是脑子最中心的位置传来一点更尖锐一些的疼痛。这刺痛和胀痛杂糅在一起，让越寻只想用昏睡来逃避现状。 靠。 越寻有些茫然，没有记起自己是怎么搞成这样的。 他在一片黑暗与痛苦中挣扎。他再次开始尝试睁眼，这一次他掀开了一点缝隙。刺眼的光照得他又闭上了眼睛，但视觉还是回来了，他能看见视野里逐渐亮起红光，那是被眼皮阻隔在外的光亮。 越寻缓缓睁眼，努力适应光线。嗅觉也启动成功，冷冽的消毒水味钻入鼻腔。然后是声音。 “嘀——嘀——嘀——” 规律而单调的声音从头顶一侧传来。 又等了几秒，视野才逐渐变得清晰。越寻看着白色的天花板，以及从天花板垂下的布帘，终于确认了自己的位置。 他在医院里。 越寻转转脑袋打量四周，他的额头被纱布裹着，限制了他的转动。 他的右腿被白色石膏固定，绷带包裹得严严实实将腿吊在床位的一根杆子上，头顶是一个输液袋，细细的输液管向下延伸进床板以下看不见的位置，然后又链接在他的左手的滞留针上。 嘶——发生了什么事？ 他缓慢而艰难地开始运转脑子。 记忆的碎片伴随着疼痛涌入脑海：瘦长诡异的人形黑影、蔓延而来的黑水、落地灯、书架、闹钟......他没有记起自己最后是怎么离开的，只知道最后把闹钟的时间调到了6:05分就两眼一黑彻底昏过去了。 “呃......”靠，真的很痛啊。 越寻试图挪动身子，身体迅速传来抗议的疼痛，让他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不得不放弃了挪动的念头，安安静静保持原状。 “你醒了？” 是系统的声音，不是咖啡店里那个小Y的，是那只牡丹鹦鹉。 小鸟扑腾着翅膀飞到他的床头柜上，并不凑近。 “水......”越寻嗓子干得冒烟，但他动弹不得，只能指望这只鸟可以帮他按个呼叫铃了。 小蓝鸟瞥了他一眼，大发慈悲地飞到红色按钮上用力啄了几下，然后不知道钻到哪里躲起来了。 很快病房门外传来脚步声，护士赶到了。 “哎哟，醒啦！”护士的声音比脚步声先到，她一边问一边给越寻做各种检查。一番检查下来，确认越寻没有大碍，给他喂了点水，询问道：“有头晕恶心吗？” “晕，不恶心。”越寻顿了顿，补充道，“好痛......” “哦，那是肯定的了，你这断腿啊好好养，千万别下地啊。”护士嘴上应着，手上已经开始拆越寻头上的纱布进行更换了，“你有没有家属什么的，或者请个护工来，不然你没人照顾哦。哦还有，还要补办一下住院手续。” 越寻垂下眼，平静地回答：“没，就我一个了。” 护士一顿，自觉是不小心问道别人痛处了，直接生硬地岔开话题：“啊，来我给你看看腿啊，你试着动一下脚趾我看看......好，神经没有问题啊，就是要注意，你这个腿要好好养啊，折得有点厉害，不要乱动它，二次错位很麻烦的。” 说完护士自顾自在表格上写写画画，转身离开了病房。 病房门被轻轻带上，越寻躺在病床上怔怔出神，还觉得有些不太真实。 鼻腔里充斥着消毒水冰冷的气味，右腿厚重的石膏和头颅传来的阵阵闷痛都在提醒他，咖啡店里那场荒诞而致命的逃亡是何等真实惨烈。 小蓝鸟又钻了出来，落在病床扶手上，那双小黑豆眼里眨巴眨巴，与越寻保持着一段微妙的距离。 病房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监护仪规律的滴滴声。 “……咖啡店。”越寻先开了口，声音沙哑干涩，每个字都牵动着头部的神经，带来刺痛，“是怎么回事？” 他需要知道系统了解多少，这关乎他后续的判断。 “我也想问你这个的。”小蓝鸟歪了歪头，语气中透出一丝凝重：“我确实是要把你投放进第一个噩梦，结果你进去以后坐标就丢失了。而且因为你拒绝了绑定，这一丢失我就彻底失去了你的坐标和实时数据，只能在外面干瞪眼。我这边什么都检测不到。” 它扑扇了一下翅膀，似乎有些焦躁：“所以其实应该让你来说说进去以后的事情，这样我才好判断到底发生了什么。” 越寻静静地听着，疼痛让他思维有些迟滞。 所以，系统没有跟他一起进去。 他现在状态非常不好，想了想还是决定不为难自己，既然已经出来了，那还是先把伤养好一点再说。 何况，他其实并不信任系统。无论是咖啡店里那个，还是现在眼前这个。 经过了咖啡店那一遭，他对系统的怀疑又提升了。他并没有太把系统的解释当回事，现在所有的解释权都在系统手上，他对梦境世界一无所知。 ......简直就和咖啡店开局的时候一模一样。 他无法相信系统是不是另一个小Y，无法判断系统有没有恶意。 随即他又想到自己大概是被系统送到医院来的，转头又询问道：“你是怎么送我来医院的？” “我可是会说话的！打个电话是什么很难的事情吗？！”小蓝鸟脸上流露出明显的嫌弃的表情。 很难想象一只鸟脸上会有这么人性化的表情，越寻有点愣愣的。 小鸟飞近了点，落在被子上仔细瞧他，疑惑地问：“嗯？干嘛？摔一下不仅腿断了，人也傻啦？快点说说你在上一个梦里干嘛了，怎么搞成这样？” 第10章 第十章 越寻还是沉默，现在他虽然思维迟滞但是有足够的时间去细细思考。 从系统出现那一天算起......等等，时间。 思路刚起了一个头，越寻猛然想起有一件事他急需知道。他看向站在被子上的小蓝鸟，有些急切地问：“现在是几月几号？我是什么时候出来的？” “时间啊，呃......”小鸟歪歪头，脆生生开口了，“不记得了。” “......你去看一眼通话记录，看看救护车是什么时候喊的。算了，我手机呢？我自己来吧。”越寻实在觉得这系统不靠谱，决定亲历亲为。 手机的通话记录显示是晚上七点四十三。 越寻猛地抬头，忘记了自己的头还痛着，这一晃差点让他晕过去。他艰难地顿了很久，才重新捡起断掉的思路。 他最开始回到家的时候大概是七点多，他没有注意时间。入梦以后他是在街道上的，那时候街上有行人有车辆并不好分辨具体时间，七点到晚十二点其实都有可能。但是进入店铺以后墙上的挂钟显示是十一点半左右。 他先前居然对这个问题好无觉察。 越寻心情愈发沉重。他的猜测是对的，那家咖啡店，甚至于那一次进入的梦境本身都有很强的干扰能力，让他不自觉忘记了很多并不算细枝末节的信息。 出来的时间在七点四十三，算算他在梦境内的时间，大概也就在几十分钟左右，也就是说梦里的时间其实跟外界差不多。 越寻并没有去思考梦境本身的由来，以及，为什么想要让他留在咖啡店里当店员。按照现有的知识来看，梦境本身就是无序的，最多也就是对所思所想的映射而已，以什么形式表现出来都有可能。最主要的问题在于系统。 他的余光扫到小蓝鸟，它先前说是因为没有绑定才丢失了自己的位置。越寻对这个说法将信将疑。 但他随即又想到，这系统来到他家已经算挺久的了，如果它的目的只是把他哄骗到咖啡店那种地方的话，根本没有必要在他家白吃白住那么久。越寻想起自己先前对系统甩脸色，跟它说不好好装鸟就滚蛋，觉得这系统其实挺傻的，和咖啡店里那四只鬼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就冲它现在还没有逼迫越寻绑定这一点，越寻觉得它也许还是有点可信度的。 那么现在问题就又到了最关键的那一点：这一次入梦到底是为什么会失联？系统为什么没有跟进去？以及，那条街、咖啡店、那些鬼怪都是什么东西？ 想通以后，越寻不再拒绝交谈，他缓缓开口：“我刚开始在一条街上......” 小蓝鸟闻言蹦跶了两下，飞到床头仔细听着。 “然后有一个叫小Y的系统跟我说......” “等一下，为什么还有一个系统？！”小蓝鸟很震惊地跳过来。 越寻听见了它震惊的语气，顿了顿，没有表达被打断的不满，只是默默记下它的反应，继续平静地说了下去：“那个系统让我绑定我没绑，扭头进了最近的一家咖啡店。进店以后我碰到了一个人，他叫黎昱。” 越寻故意顿了一下，想要看看小蓝鸟的反应，但它只是眨眨眼，并无异常。 “他自称是临时队友，和咖啡店的店长，还有系统，一起里应外合引诱我参加咖啡店的员工考核。目的应该是想要把我留在那里。” 小蓝鸟微微低头没有看他，像是在思考，见越寻不往下说了，催促道：“然后呢？你怎么出来的？” “我把一个闹钟的时间调到了指定可以离开的时间，然后就晕过去了。” 越寻没有隐瞒这次入梦的事情，只是没有长篇大论地讲述，他需要保留筹码才能更好地占据谈话的主导地位。 出乎他意料的是，小蓝鸟居然沉默了。 话掉在了地上，病房里安静下来，只剩仪器规律的响声。 “我没有找到具有街道和咖啡店模样的噩梦。”小蓝鸟突然又开口了，这次语气异常严肃。 越寻的心也沉了下去：“原本的计划是进入哪个噩梦？” “一个高三学生的噩梦。主体在教学楼内。” “是我妹妹的吗？” “不是，抱歉我暂时没办法接触到隔离所内的噩梦，只能和外部的噩梦建立联系，把你传送进去。” “......” “不过你不用担心啦，只要你化解更多噩梦，我就能翻阅那层阻碍接触到隔离所内部的噩梦啦~”小蓝鸟的声音又恢复了轻快，但越寻一下皱起了眉。 这个系统可以成长。 这个特性既可以是好事，也可以是坏事。他至今都无法确定系统的真正目的。越寻忌惮它的能力，它可以变成鹦鹉的外形毫无破绽地混在鸟笼里，让宠物店的人都看不出异样，又拥有很高的智慧可以敏锐地觉察到妹妹的异常。而且，它好像可以理解人类的情感。 越寻曾经以为这系统挺傻的，现在想来很可能是在装疯卖傻，它明明什么都清楚。即使他传送到了一个未知的噩梦里，也没有表现出着急。这让越寻觉得自己是可替换的零件，即使死了，也完全不影响它的计划，只需要更换一个宿主，它依旧可以继续汲取噩梦转化而成的力量。 这感觉很不好。 但事关妹妹，越寻还是决心赌一把，他看着眼前等待他思考的小蓝鸟，决定和它开诚布公地谈一谈。 “我们谈谈吧。关于噩梦，关于你。” 越寻的声音落下，病房里有一瞬只剩下监护仪平稳的“嘀嘀”声，消毒水的味道很冷冽，衬得气氛十分凝滞。 小蓝鸟没有立即回答，它平静地站在床单上，豆大的眼睛眨巴两下，却不像是平日里瞧见的可爱模样。越寻觉得它在审视自己。 他没有露怯。虽然头还痛着，但随着注意力的转移，越寻觉得自己还能坚持。这一次谈判很重要，关系到他和妹妹的安危。起码，他得显得自己没那么好掌控。 小蓝鸟扇扇翅膀，忽然放松下来，恢复了平日里的模样：“其实我并不希望你把我当成敌人，这也是为什么我答应你让你先进入噩梦再考虑绑定的事情。但显然有人插手了这件事，它不希望我和你绑定。” 越寻不知可否，等待系统继续往下说。 “至于是谁让你进入那个噩梦，我目前是查不到的，我们还没有绑定，我获取不到你的信息。我们系统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神通广大，大概，只是一个传送装置而已。嗯......可以大致地感知噩梦的样子，但不会知道噩梦里具体的状况。” “你们？”越寻忍着头痛逐字逐句听着，半闭着眼睛发问。 “嗯，不止我一个系统。”小蓝鸟说着顿了顿，有些心虚地问，“如果我说我其实是正儿八经的科技产物，是为了治愈噩梦病研发的治疗系统你会相信吗？” “不信。”越寻即答。 “哼！又要让人解释，真说了你又不信！”它看起来有些生气，但好歹是看在越寻孱弱的样子上没有咬他两口。 越寻承认自己的疑心病很重，系统目前也给不出非常合理的解释，这让他无法安心。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并无筹码，除非越夏那边有了答复。 但是没有。越寻看着手机短信页面，上面是他昨天发送的两条短信。越夏没有答复。 校门口匆匆一面过后，越夏就没有音讯了。 她在接受检查吗？什么样的检查？ 算了。越寻想。看在系统把他送来医院的份上，也为了妹妹，赌了。 “绑定吧。然后告诉我咖啡店是什么。”越寻淡淡开口，很是疲惫，“我会告诉你咖啡店的详细经过。” 小蓝鸟还在跳脚，越寻突然的答应让它很是吃惊，它突然变得有些顾虑：“你真的考虑好了吗？要不要我再跟你详细讲讲噩梦的事情？” “又要让人绑定，真绑定了你又不高兴。”越寻不咸不淡地把话还给它。 “我是担心你嘛！”小蓝鸟一下又生气起来，“你疑心这么重，突然答应我肯定觉得你有什么坏心思啊！” 它顿了顿，又补充道：“而且，而且你这样明显就是不信任我！” “暂时没有信任你的理由。我只是没有选择而已。绑定是我唯一的出路了。”越寻一反常态地直白，他交底了，不再企图掌握谈话的主导权，有些自暴自弃。 小蓝鸟张张嘴，有些语塞，好一会才又说：“我先给你讲讲噩梦吧，然后你把咖啡店的事情说说，我看看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噩梦病是一种能传染的精神疾病，嗯......就是字面意思。虽然很奇怪，很不科学，但事实就是这样，我也不知道它是怎么来的。感染以后人会开始做噩梦。 一般来说这些先感染的人都有比较严重的心结。他们最开始做噩梦的频率会比较低，间隔比较久，就好像是偶然间续上了之前做过的梦一样。所以噩梦病很难在早期被发现。后来他们做噩梦的频率会增加，开始隔几天就做同样的噩梦。这个病发展到最后，人会沉浸在噩梦里不能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