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灭]拐跑六岁的兄长》 第1章 第 1 章 【缘一刚得知兄长叛变，自己还未被赶出鬼杀队的情况】 缘一被鬼杀队禁足中，待在小房间中不允许出门，门外似乎也有人在看守的样子。 他也没有非得出门去做的事情，便跪坐在房间中，脑中反复回忆着刚才听到的消息。 “你的哥哥，继国岩胜变成鬼了，他杀死了主公！” 随后是与鬼王鬼舞辻无惨的一战，无惨将身体分裂成1800块，他只烧毁了其中的1500块，残留的部分逃跑了。 而后是名为珠世的鬼，她的丈夫孩子被鬼舞辻无惨害死，自己也被.操纵。直到此次无惨遭受大创，变得虚弱，她才夺回了自己的意识。 无论怎么想，他都不后悔自己放走了珠世。他恨自己没能杀死鬼舞辻无惨，拖累兄长也被.操纵。 突然门外响起窸窸窣窣的骚动，他用通透看出去，门口的看守人员不知去向，却看到一个在爬树的小孩子。 那身影和幼年时的兄长一模一样。 似乎是想要拿下挂在树上的风筝，小孩子手短脚短，好不容易拿到却失去了平衡，眼看着就要摔下来。 缘一没忍住，拉开房门冲了出去，堪堪在孩子落下的时候将人抱在了怀里。 幼年的岩胜先是表示了感谢，然后惊讶地问：“大哥哥，你是来拜访父亲大人的吗？” 小孩甚至没在意自己被抱在怀里，反而伸手触碰缘一的额头，“我弟弟额头上也有这样的斑纹，像火一样……” 缘一的眼神柔软了下来，他想起幼年时与兄长一同玩风筝，也有过将风筝挂在树上，兄长爬树去取的事。那一次他没能赶上，兄长狠狠摔在了地上，手臂身上多处受伤，好几天没能来找他玩。 继国缘一将小小的岩胜放到地上，单膝跪在了孩子的面前。 “兄长大人。” 岩胜愣了一下，双手比比画画，“可我弟弟只有缘一一个人，他和我一样高……” 缘一不知道应该怎样解释自己从鬼杀队的禁闭室来到继国家的事，他只能取出兄长给他的竹笛，“这是兄长大人给我的笛子。” “……” 岩胜的眼神在说，他认出笛子了，但他还有点儿不太好意思，因为这个笛子他做得并不好。岩胜实在不敢相信面前这个比父亲还高大的男人居然是自己的弟弟。 “可是，缘一他……”岩胜看着笛子语塞，而后皱着眉头问道：“缘一，你怎么一下子长得这么高了啊？” “以后兄长大人也会长得这般高，我与兄长大人身高相同。” “所以你是以后的缘一？” “嗯。” 岩胜从头到尾地观察他，看到布料上佳的队服，火红的羽织，健康的身体，有点儿欣慰地说：“缘一你会说话了呀……看你的样子，以后的生活过得很好的样子。” 他注意到缘一佩戴的刀，眼睛一亮，一副想摸摸看又不敢伸手的样子，“我们以后都成为武士了吗？” 他没想过自己没有成为武士的可能性，只下意识地认为他们两人都成为武士。 明明继国缘一十岁时要被送去寺庙，他应该会成为僧侣为继国家祈福，根本没有机会成为武士。 缘一发现了兄长蠢蠢欲动的模样，解下日轮刀，双手呈给了兄长，“请不要伤到自己。” 岩胜兴奋地接过刀，听到缘一的话，拔刀时非常小心。 日轮刀红色的刀身展露出来，与散发着寒光的普通武士刀不同，有着太阳般的耀眼与温暖。 “红色的……” “嗯，”缘一想起刀匠曾经问过关于如何将刀身变红的问题，补充道：“只要用力握住，刀身就会变红。” “哎？” 岩胜年龄还小，没有摸过真刀，也不太清楚刀身的颜色有什么问题，惊讶之余就相信了缘一说的话，“原来用力刀身就变红啊。” “嗯。”缘一确认似的点点头。 岩胜挥舞了两下日轮刀，已经可以看出长期练剑的效果，颇为有模有样。 “兄长大人，是想要成为全国第一的武士，没错吧？”缘一很少向别人确认什么，但这一次，他想要问一问兄长真心的想法。 岩胜点点头，这是他前不久才对缘一说过的话，他没必要否认。 【兄长果然是被无惨操纵了……】 想要成为武士的兄长是如此高洁之人，甚至放弃了自己的幸福来帮助天下苍生，灭杀恶鬼，又怎会成为鬼呢？ 鬼舞辻无惨阴险狡诈，必然是利用计谋欺骗兄长，将兄长变成鬼。之后又操纵兄长做出弑杀主上之事。 见缘一得了答案就不说话了，岩胜将风筝线从自己身上取下来，和风筝整理到一起。他看了看超大个的缘一，又看看风筝。 “缘一，还要放风筝吗？” 他还记得在缘一变大之前，他们还在放风筝。 缘一的眼睛亮了起来，似乎想要说什么，却听到身后传来的嘈杂的声响。 “糟了。”岩胜看了看天色，大感不妙。他和缘一一同玩耍多是用的障眼法，打的时间差。 只要在父亲发现之前回到自己应该在的位置上，通常都能蒙混过去。 这一次，他取风筝就耽搁了一会儿，和大号缘一聊了一会儿天，便比平日里晚了一些。此时他身上弄得如此脏乱，必然会被父亲发现。 何况，此时院落里，还有一个超～大号的缘一在呢，这可怎么藏啊？ “缘一你快藏起来。”他扒拉缘一的身体，生怕父亲连着缘一一起打骂。 缘一已不似幼年时那样什么都不明白了，他站直身体，看向远远而来的男人。 那人刚过而立，正与现在的缘一年岁相仿。他将不长不短的头发高高扎在脑后，却不似同样扎着高马尾的缘一那般长身玉立，反而有几分颓废之感。 “你是什么人？” 缘一直视过去，却发现怒声呵斥他的男人，他的父亲，并没有自己高。曾经必须高高抬头仰视才能看清的人，此时只需平视即可。 那人离得近了，看着竟对着自己似是有几分畏缩之感。 忽而，缘一感到身边有什么越过了他，护在了他的身前。正是那个还不及自己一半高的小小.兄长。 岩胜张开了双臂，挡在缘一面前，试图向父亲解释，他身后的并不是可疑人物，而是自己的弟弟继国缘一。 “父亲，这是缘……” “缘一”二字尚未出口，他就被扬起的大手惊得闭了嘴。岩胜闭上眼，身体微蜷，做出了承受痛苦的防御姿势。 那只会带来伤痛的手没能落下，就像岩胜保护在缘一身前那样，缘一曲肘高抬，格挡住向下的手。 向前探身的动作让红色的羽织垂落，笼在岩胜面前。 【好温暖。】 缘一的身体几乎与岩胜贴在一起，人体的温度缓缓传递过去。岩胜惊觉，似乎并没有人与他这般亲近过。 由于弟弟一直不说话，母亲怜他，总是对缘一更照顾一些。父亲对他威严有之，要求恪守礼仪，因而从没有这般亲近的举动。 或许岩胜还小的时候，父母亲也曾抱过他。只是岩胜记事之后就再也没有过了。 唯一的弟弟缘一从未说过话，岩胜确实一直想着保护弟弟，却不会主动与他拥抱。 父亲喝骂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因被人体阻隔了一层，变得有些模糊，不似过去那般恐怖了。 岩胜听到父亲厉声喝问，比斥责他时显出了些许色厉内荏之感，“贼子，你是怎么进入继国家的？！” 父亲后退几步，与手下的武士们站在一起，一同拔出刀剑，铿锵之声延绵。 继国缘一面无表情看了看面前人的架势，又看了看小小的岩胜，果断将手放在了刀柄上，摆出了拔刀的姿势。 没有等待对面出手，更没有多废话一句。 他起手就抽出刀，挥舞出凌厉的刀光，“日之呼吸·壹之型：圆舞。” 红色的刀身瞬间释放出熊熊烈火，在众人面前划过一道璀璨的弧线。却见简单的一刀横扫，在场所有人的武士刀都断裂当场，有的刀甚至自断裂处发出滋滋之声，泛着红色的光芒，连带着剩下的刀身都扭曲熔解。 下级武士惊恐地丢掉了手上剩余的刀，发出怪叫踉跄倒地，向后倒退着爬了几步，直至顶到了墙根这才停了下来。 “怪、怪物！” 继国岩胜感到身旁的人气息发生了改变，或许是感到了不快吧。 那高大的身影无视在场所有的敌人默默收剑，直接转过身，面向继国岩胜，再度单膝跪了下来。 “兄长大人，与我一同离开吧。” 空中闪过的火红刀光这时才逐渐消退，那人深红色的长发与额头的红色斑纹形成了火光之后最为夺目的部分。 继国岩胜看着那红色的光，只觉如太阳照在身上一般，热烈、温暖，但同时也带着能够将人杀死的恐怖力量。 他不过6岁，接受继国家继承人的教育却已有数年，他的人生被灌输的信念便是要成为继国家合格的继承人。 他从未想过自己还会走其他道路。 乍一听到继国缘一的建议，继国岩胜整个人都是一震。 “岩胜，过来！”不远处，刚刚才被震慑退后的继国现任家主大声命令道。 继国缘一的声线没有一丝波动：“兄长大人，请与我一同离开。” 继国岩胜看了看远处的父亲，又看看面前的继国缘一。 他露出茫然又悲伤的神色，迟疑了许久，只将手中的风筝交给继国缘一，自己转身，走向了继国家人群的方向。 继国缘一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他闭了闭眼，脑中反复响起的是鬼杀队中认识的不认识的声音，“你的哥哥变成鬼了”“继国岩胜变成鬼了”。 兄长在月下舞剑的身影逐渐变成了背身离去的模样。就像此时，小小的继国岩胜对他毫无防备地袒露背后的弱点，却向着刚刚还想打他的继国家主走去。 【不，】继国缘一感到自己的心在说，【绝对不能让兄长重蹈覆辙。】 他站直身体，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向继国岩胜，抄起小孩儿的腰身就将人夹带了起来。又是一个折返，高高跃起。 眨眼间，继国家仿若天堑般高耸的墙头就被甩在了身后，他们几个起落间，竟如此轻易地就离开了“继国家”所属的范围。 “哎？”继国缘一惊讶地张开嘴，远远地看着自己的家在视线里越来越小，越来越小，直至再也看不见。 他这才反应过来，这个自称弟弟的男人，竟然将他从家里拐出来了。 “等一下，缘一，我……” 继国缘一没有说话，他只是加快了速度，在田间地头起跳又落下，颠得继国岩胜说不出话来。 一直到过了好几个山头，天色都已擦黑，继国缘一才停下脚步，将继国岩胜放了下来。 此时，继国岩胜的脸色略微有些苍白。他捂着自己的胃，皱眉好生揉了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缘一，我们就这么离开了家没关系吗？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怎么办？你还会变回去吗？” 继国缘一带着年仅六岁的兄长默默在山头小道上慢慢前行，他沉默了很久，只说：“我已经长大了。” 岩胜：“那还没有长大的缘一是不是还在家？” 缘一：“不知道。” 岩胜：“我想回去……父亲大人很生气的样子。” 缘一：“……” 岩胜：“我是家族的继承人，你把我拐走，家里一定会张榜悬赏的。” 缘一：“……” 看大号继国缘一一言不合就不说话的样子，和六岁时候的缘一倒是没太大区别了。 继国岩胜小大人似的叹了一口气：“好吧，你不愿我回去，那就和我聊聊吧。” “既然你是长大后的缘一，一定见过长大后的我吧？长大后的我是什么样子的？” 这句问题戳中了缘一的某种开关，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兄长大人如同夜空中的明月，美丽又强大。兄长大人是最让我自豪最棒的剑士，我想与兄长大人并肩作战直至战死①。” 岩胜眨巴眨巴了眼睛，小脸儿有点红扑扑的。 “这、这样啊，我成为厉害的剑士了吗？” “是的，兄长大人的剑术无与伦比，让人移不开眼睛。” 继国岩胜每日练剑，勤耕不辍，周围的人又都夸他有天赋，他个人对剑术还是有这么一点儿小骄傲的。 现在比家中武士乃至父亲都厉害的继国缘一也这么说，他挺起胸膛，心中升起了对未来的期待和向往。 “那未来的我成为能够担负起继国家的强大武士了吧。” “……”继国缘一沉默了片刻，缓缓说道：“这个世界上有鬼这样的吃人怪物，兄长大人继承继国家后，遭到了鬼的袭击。我没能救下兄长大人的部下，兄长大人为了给他的部下报仇、为了受到鬼威胁的黎民百姓，放弃了武士的身份，加入了鬼杀队。” “哎？我离开了继国家，父亲大人不会生气吗？” “父亲已经去世了。” 继国岩胜认真思考了片刻，一字一顿地问道：“父亲大人不在了，我也离开家族的话，继国家怎么样了呢？” ①台词出自meka老师，进行了翻译。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章 第 1 章 第2章 第 2 章 【缘一被岩胜问倒了的状态】 继国缘一倒还真没有注意过继国家后续如何了。 父亲母亲去世，兄长加入了鬼杀队，继国家对他而言没有任何值得留恋的地方。 【兄长这么在意继国家，当时竟然还能放下家主的责任，转而加入鬼杀队，果然牺牲了许多。真不愧是兄长……】 兄长这般有着高洁品性的人，会变成鬼果然是鬼舞辻无惨的阴谋。 继国缘一攥紧了拳头，恨自己当时为什么没能将无惨一次性完全杀死。更恨自己为什么没能保护好兄长。 继国岩胜没能等到回答，跟着走了两步，停了下来。 “怎么了，兄长大人？” 缘一用通透看了一遍岩胜的身体，确认他还没有到疲劳的程度，只得蹲下身来问道。 岩胜双手抱胸，小嘴垮着，挑眉怒目，仰头看着继国缘一，“我饿了！” 话音落下，缘一就听到了岩胜的肚子发出咕噜噜的声音，果然是很饿了。 继国岩胜习惯了锦衣玉食，哪里出现过错过饭点的情况。 此时小脸露出羞赧的神色，连耳廓都红了起来，看来刚才故作生气是为了遮掩即将露出的丑态。 缘一环顾四周，只见到一片连绵的绿色。这里是一片连绵的山脉，周围似乎也没有人家的样子。 “兄长大人在此稍待片刻，缘一去去就来。” 岩胜一把抓住缘一的裤子，拒绝道：“不行。” 这种荒郊野岭，等缘一狩猎回来，小孩儿就要成为其他猎手的猎物了。 继国缘一看着自己被拽着的裤子，不是很明白。犹记得兄长加入鬼杀队之后，他们偶尔一同出任务，就会这样分工合作来着。 他面无表情地沉默了片刻。 岩胜的肚子又叫了一声，兄弟两人的视线碰撞了一下。 缘一在岩胜面前背身下蹲，将手放在身后，手掌朝上做出托的姿势。 “请上来吧，我来背你，兄长大人。” 岩胜寻了一个最适合爬上去的路径，轻巧的身体攀上了缘一的后背，双手环住缘一的脖子。 缘一托了托岩胜的身体，确定不会因为跑动而把人摔出去之后，这才在山林中奔跑起来。 天色将暗未暗，天边泛起如火烧般的红，缘一跑动的速度非常快，两边的树林齐齐向着身后划过，而后又有新一批的树木接近。 缘一并非一直在地上跑步，他时不时会跳上路边的高树，采摘一些树上的果实。 他一只手扶着岩胜，一只手又摘果子又得抱着之前摘下来的成果，收获果实的数量不算多，且没有什么时间进行挑选。 好在这个季节的野果野菜不少，缘一找了一处靠近小路的空地，将岩胜和手中的野果放了下来。 “我们就在这里休息吧。” 缘一马不停蹄地将附近的干草树枝收集到一起，又在那周边清理出一片没有易燃物的真空带，便是简易的防火措施了。 他取出身上带着的火折子，点燃了一些干草，再将火种投入篝火，点燃了枯枝。 之后缘一又一声不吭地走进树林了，不知去做什么了。 岩胜饿得狠了，也不太懂野外生存的要点，他还没到能被父亲带着出门狩猎的年纪。 若是按照正常的发展，继国岩胜这个继国家的继承人，也快到能够骑马出行，与父亲和家族的武士一同见血的年龄了。 可惜，7岁就离家的继国缘一并不知道，而尚且未曾经历过的继国岩胜也不知道。 因此两人沿用的是继国缘一在外杀鬼时学会的野外生存方式。 听到缘一说在这里休息，岩胜便没有阻拦身边唯一的成年人离开。 小孩儿找了一处比较干净的石头，捋平了裤子坐了上去。他从野果中拿了一个看着像桃子的，擦了擦，寻思了一下，发现没法像家中那样一口啃了上去。 “唔……”继国岩胜的整张小脸都皱了起来，眼睛都睁不开了。 他缓了好久，愣是把嘴里那一口吃了下去。 继国岩胜，年龄6岁，这辈子没吃过这么难吃的水果。 缘一刚好回来，看到的便是一张生无可恋的脸。 他丢下手中的猎物，几步跑到岩胜面前，“兄长大人，怎么了？” 岩胜手中还拿着“桃子”，只是身体连带着手都微微颤抖。他还想表现出继国家曾经教导过他的用餐礼仪，只是人类的承受能力是有极限的。 他终究还是败在了超出忍耐极限的酸度上，落下了一滴生理性的泪水。 “兄长大人！”缘一.大惊失色，拿过野果细看。 “这果子，我之前在野外生活的时候食用过，确实是无毒的……” 继国缘一陷入沉思，他张开嘴，也咬了一口，仔细品鉴。 数十次咀嚼后，他咽下了口中的果肉，疑惑地看向岩胜：“确实是无毒的……兄长大人？” 继国岩胜以某“这种东西真的能吃吗”的质疑眼神回视。 两人又陷入了对视中，岩胜在最初的表态之后，思绪很快就转到了与缘一的相处上。 他的记忆中，缘一从来都没有开口说过话，大家都怀疑他的弟弟不仅天生不祥，还是一个有缺陷的孩子。 对这样的弟弟，身为继国家继承人的兄长有爱护的责任。因此岩胜瞒着父亲，偷偷去找了缘一。 缘一不太离开他居住的房间，一间只有三叠大的“观察室”。与其说是给继国家孩子的房间，不如说是处置“不祥”的囚笼。 在那小小的房间中，小小的缘一面对岩胜时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想法。 无论是放风筝还是玩双六，都是岩胜教给缘一的。 在一同玩耍的时候，缘一依然没有表情，岩胜只能从弟弟拿着风筝或是坐在棋盘前的动作感受到他的期待。 长大之后的缘一眉眼长开了，变成了好大一只，会说话了，剑术也很厉害，但不开口的时候，岩胜还是只能依靠对方的动作来猜测。 比如现在，缘一说野果没毒，似乎是想表示“能吃”，但岩胜能从缘一呆呆看着被咬了两口的“桃子”的动作中看出，他大号的弟弟正陷入迷茫。 岩胜闭了闭眼睛，试图把与大号缘一重叠在一起的小号缘一眨掉。他将手搭上缘一的小臂，让缘一将注意力集中在自己身上。 “罢了，缘一，把果子给我吧。” 野外生存条件就是如此，露营虽非岩胜所求，可未来的缘一这么做，想来是有什么理由的。 既然没有改善的方法，哪怕口味不好，为了生存，并非不能以此饱腹。 说罢，他就想伸手将果子取回来。 缘一猛地将野果收到了身后，转而从野果堆中取了几个小的紫色果实给岩胜。 反正今晚就得靠这些东西果腹了，岩胜没有拒绝，接过果子就嗷呜一口吃掉了。 本以为口味又会非常糟糕，没想到味道还不错。 植物的清香，淡淡的甜味，在刚才极为酸涩的味道的衬托下，竟然显得格外甜美。 岩胜将缘一给他的几颗小果吃了，见缘一将所有野果中的同种果实都挑拣了出来，想要交给他，连忙拒绝了。 “缘一也吃。” 缘一欣然接受了哥哥的赠予，吃了几颗之后还是将剩下的交给了岩胜。 他将自己刚刚带回来的东西取来，端到岩胜面前。是有些粗糙的竹筒，一端被切开，里面灌了水。 岩胜还是第一次见到非瓷器的杯子，不过想来，野外生活用随处皆有的材料，确实更方便一些。 刚刚吃了超——酸的果子，他确实也想喝点水解渴，便接过水杯，咕嘟咕嘟喝了两口。 作为杯子来说，竹筒的璧略微厚了一点，小孩儿张大口，举高杯子，差点把水喝到鼻子里去。 “咳咳，”岩胜立刻呛咳了起来，用手抹去脸上和嘴角的水渍。 【好失败……】 岩胜觉得自己在长大后的弟弟面前总是在失态，根本没能保持住继国家继承人的仪态。他将水杯拿在手上，即便还觉得没喝够，也不再多喝了。 缘一将由于口味问题无法食用的果子丢到一边，自己又走进了树林中。 这一次，缘一带回来两条处理好的鱼。 将树枝削尖，顺着鱼身穿透而过。再用几块石头作为支架，将鱼架在了火上。 火舌燎过食物的表面，逐渐改变着它的颜色。 岩胜目不转睛地盯着，红色的眼睛中映出篝火的跳动。 “缘一，这是在做什么？” “烤鱼。” “只要这样把鱼放在火上烤，就能做成烤鱼？” 多数武士是会做饭的，但继国家是上级武士，作为继国家继承人的继国岩胜从未担忧过食物问题。 他所学科目繁多，而烹饪暂且并不在此列。 这还是他第一次看到食物是怎样从食材变成熟食的过程。 岩胜感叹：“缘一不仅仅是长大了，还学会了很多知识啊。是个可靠的大人了！” 缘一没有回答，只是跟着岩胜的语言对自己进行判断：【我真的是个可靠的大人吗？】 答案当然是否定的，不然无惨不会逃走，主公不会死去，兄长大人更是不会变成鬼！ 【我根本不配兄长大人的夸奖。】 面无表情的表象下，继国缘一正对自己发出最猛烈的指责。 他质疑作为鬼杀队队员的自己，这些年究竟在做什么？ “兄长大人……” 在岩胜迷茫的注视下，继国缘一张开双臂，紧紧抱住了他。 “对不起，我什么都做不好。”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2章 第 2 章 第3章 第 3 章 【兄弟二人共同度过第一个夜晚的情况】 岩胜怎么问，缘一都只是摇头，紧紧抱着他，一个字都不肯说出口。 6岁的继国家继承人面对这种情况也无能为力。 他只能伸出手来，摸了摸像熊一样抱住自己的弟弟的脑袋，安慰道：“乖啦乖啦，哥哥原谅你了。” “哪怕你一言不合就把哥哥带出家门，什么东西都没有准备好就露宿山林，哥哥也都原谅你了。” 继国缘一觉得自己的良心更痛了。 直到鱼散发出烤熟了的香味，继国缘一才松开了拥抱，去给差点烤焦的鱼翻面。 天色已经彻底黑下来，若两人都是剑士，在树林中仅凭月光继续赶路都有危险，更不说其中一人还是一个6岁的小朋友。 最佳的过夜地点应该还是找一间住所，哪怕是猎人小屋、荒废的民居或是别的什么一砖半瓦，只要有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比现在好很多。 可惜，在他们停下脚步的那一刻，今晚就注定要在此地扎营了。 按理说是这样的。 缘一隐约记得这附近也是有紫藤花之家的，但具体位置恐怕得在白天寻找一番才能找到。 何况他并非此时的鬼杀队队员，还不知能不能在紫藤花之家暂住一晚。 【等等，鎹鸦……？】 遭遇鬼王鬼舞辻无惨之后，回到鬼杀队得知兄长叛逃，汇报战况，随后就立刻被禁足…… 他的鎹鸦在他禁足时也在房内。 【我离开禁闭室后，鎹鸦去了哪里？有跟着一起来吗？】 缘一隐约记得，自己接住从树上掉落的兄长时似乎有一抹五彩斑斓的黑从头顶掠过。 可就算跟来了，离开继国家之后缘一带着岩胜一路狂奔，按照那时候的速度，鎹鸦应该是跟不上他的。 往日做任务，缘一都得刻意放慢速度等待自己的鎹鸦。这次并非任务，他又是满心想着要带兄长离开，跑得便任性了一些。 按照鸟类的生理特性，它们在晚上通常很难工作。 可鬼杀队的鎹鸦和普通鸟类有些许不同，为了方便鬼杀队队员在夜间能够顺利灭鬼，鬼杀队的鎹鸦经过特殊培训，在晚上也能保持一定的飞行能力。 【如果它一路追过来的话……】 缘一抬起头来，看向碧华高悬的天空。 月光、篝火，或许能成为鎹鸦的指示牌，将它引导到附近。 “月亮是怎么了吗？” 岩胜刚刚还在关注着略微收缩鼓胀的鱼皮、滋滋冒出油脂的鱼身，这会儿就因为缘一的动作一同抬起了头。 “鎹鸦……” “确实有听说夜晚光线明亮的话，一些鸟类依然能够活动。但乌鸦……鎹鸦？似乎不在这个范围内呢。” 缘一敛眸，心中有些失落，口中只对岩胜说：“没什么事，兄长大人请先用餐吧。” 他给烤鱼上撒上盐，交给岩胜。另一条鱼则被转移到离火源较远的地方放着。 岩胜确实是饿了，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鱼在岩胜的餐桌上见过很多次，只是这般不用筷子直接吃，并不符合继国家对他的要求。 鱼的规格有点儿超过，整整一条，岩胜拿着竟觉得比木刀还重。 吃起来也格外困难，岩胜本就还是小孩子，短手短脚，那鱼比他的脸还大。一口下去，仿佛整张脸都被鱼给埋了。 才吃了几口，就放弃了直接上嘴啃的方式，转而用手撕一点吃一点。 缘一静静地看着岩胜吃鱼，眼神空洞，面无表情，似乎陷入了某些回忆中。 这样如同发呆一般的沉默没有持续很久，他却又忽地抬头，看向天空中某个方向。 岩胜又撕下一小块鱼肉，顺着缘一的目光看了一眼天空。那里依然黑沉沉的一片，月光显然不能将整片天空都照亮。 “缘一，你到底在看什么？” 问罢，他非常顺手地将鱼肉送到了缘一的嘴边，就像他偷偷带了点心，喂给被关在小房间中的缘一吃那样。 察觉到小手柔软的触感和食物的香气，缘一的意识短暂地分神，低头，下意识地将岩胜喂到嘴边的食物叼进了嘴里。 两人俱是一愣，岩胜更快反应过来，收回了手。 他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又继续吃起鱼来。吃的间隙，还小声咕哝了一句：“现在我真的有点相信你是我弟弟了。” 显然，就算是6岁小朋友也明白，自己的弟弟是不可能一眨眼就长成这么大一只的！ 只是在继国家时，这个自称缘一的人就在岩胜尚未察觉的时候直接近了他身。虽说救了他，可岩胜眼中真正的缘一不知去向，而这处小院中并没有能够保护岩胜的人。 岩胜只能审时度势，等待时机离开这人身边。 之后父亲连着家中其他武士都被一招打败，他想要回到父亲身边又被此人劫走，再想逃离已是难以达成。 可就是两人短暂的相处中，岩胜又觉得，这人可能真的是他的弟弟。 或许这个人说的都是真的呢？ 但是…… 【有点担心父亲、母亲和缘一……】 【明天还有剑术训练，老师说可以教我新的招式了……】 【……今天的茶道课……】 腹中已经没有之前那么饥饿，岩胜的动作慢了下来。 他满脑子担忧，可想做的事情……乃至自己的性命都掌握在身边之人的手中。 【这人到底要做什么，要如何才能让我回家呢？】 自称缘一的男人有着高超的剑技、夸张的体力、熟稔的野外生存能力，仿佛无所不能。 如果他真的是长大之后的缘一，那他为什么会回到他们6岁时的现在呢？ 是未来发生了什么吗？ “遇袭——” 还在思考时，突然有嘶哑的叫声从空中传来，在岩胜头顶的空中徘徊反复响彻，不似普通人声。 岩胜刚刚抬头，还没看清什么，却又感到腰间一紧，自己竟然又被拦腰抱了起来。手中还被塞了一条鱼，是刚才烤了，缘一没吃的那一条。 “遇袭——北方山脚下，有队员遇袭——” 缘一之前就察觉有翅膀扇动的声音，却直到此时才真正看到鎹鸦所在。恐怕鎹鸦也才刚确定他的位置不就。 来不及多解释，他将食物“打包”塞给岩胜，一把抱起小小的兄长就向着鎹鸦所指的位置前进。 此时可顾不得夜间行路有危险了。 缘一得知鬼杀队的时候，这个民间的组织已经存在了不知多少年。据说平安京时代就已经建立，整支队伍旗帜鲜明。 虽无官方认可，却也并无丝毫隐藏，想来应是有官方暗中支持的才对。 来自未来的鎹鸦能够找到过去的鬼杀队，似乎合情合理。 合理个鬼啊！ 缘一以最快速度冲到山脚下小镇时，他的鎹鸦突然不再播报战况，而是和另外的鎹鸦吵了起来。 隐约能听到“你是谁啊”“我们才是鬼杀队”之类的对话声音。 缘一喊了一声“赤乌”，便冲进了战场。 他的鎹鸦赤乌一翅膀把与他吵架的鎹鸦扇了出去，俯冲跟在缘一身后。 此时不必鎹鸦指引，缘一也已经发现了鬼的所在。 对于鬼杀队成员来说，血腥味与鬼身上散发出来的恶意味道过于明显了。 正在与鬼战斗的似乎是两名丁级成员，缘一努力在昏暗的光线下辨别对方的等级。 双方看似僵持着，但鬼杀队一方已经带上了伤，再如此战斗下去，恐怕胜算不大。 距离战场的最后几步路，缘一足间猛地爆发出强大的力量，让自己如同子弹般向着鬼的位置直射而去。 按上刀柄，拔刀。 “日之呼吸·柒之型：阳华突” 火焰自紧贴着岩胜身侧的刀鞘中迸射而出，在空中划出漂亮的弧光，染红了夜色。 被夜色笼罩的街道，就这般拉出一道璀璨的日光，直直射向鬼的身体。 岩胜确定自己没有眨眼，但他刚刚看到耀眼的火光，下一个画面却是丑陋的怪物碎成数块的身体在空中散落。 【好快！】 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岩胜不由这么质问自己。 就算缘一说，未来的自己是最强的武士，可这种程度的剑技已经超出岩胜认知里“武士”的剑技了。 说到底，这真的是人能使用出来的剑技吗？ 岩胜能确定，自己的老师绝对使用不出这么快的剑技。 毕竟老师的速度再怎么快，自己至少能够看清他的动作。或许身体来不及反应，但岩胜觉得只要经过严格的训练，自己总有一天能够达到足以与老师对抗的速度。 可缘一展现出来的剑技……不，他甚至连缘一的剑技都不配提，光是缘一所展现出来的速度，就已经处于他无法企及的高度了。 而缘一出招的时候，是单手，还带着他一个孩子。 若是没有任何拖累，继国缘一能使用出怎样程度的剑技？ 鬼连血液都没有流出，散落一地之后就逐渐化为了飞灰。 岩胜这时才被放了下来，他用穿着树枝的鱼指向正在消散的鬼，问道：“缘一，这是什么？” “是鬼。” 缘一飞快回答，但答了似乎和没回答没什么区别。 岩胜抬头，无语地看向缘一，【确定了，这家伙确实是我的弟弟缘一！都一样呆呆的！】 身后鬼杀队的队员互相搀扶着起身，向继国缘一道谢。 “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支援，我还以为今天就要交代在这里了呢。”其中一人摸了摸自己只有青色发茬的脑袋，“我是丁级队员……在附近没有见过你，你等级比我们高吧？对了，你的名字是？” 对方在说到自己名字的时候，缘一刚好在收刀。岩胜的注意力被刀缓缓进入刀鞘的声音吸引，短暂地走了一下神，便错过了对方的自我介绍。 再将注意力投到双方的对话时，却是对方向己方提问的时候了。 “……”继国缘一不知在迟疑什么，并没有出声。 现场一瞬间陷入了寂静，只有鎹鸦在空中挥舞着翅膀的声音表达出了岩胜的无语。 第4章 第 4 章 【缘一依然不会说话的场景】 双方僵持得汗水都要流下来了，不知为何，竟然比杀鬼的时候还让人汗流浃背。 岩胜在心中轻叹，【缘一毕竟没有接受过继国家培养……】 岩胜知道他的双生子弟弟将会在10岁的时候被送去寺院。 虽然不知道长大后的缘一是怎么学到剑术的，可如今6岁的缘一几乎没有接受过继国家任何培养，甚至连在家中生存都非常困难，这一点是毋庸置疑的。 岩胜主动挑过了自我介绍的话题，“你好，我是继国岩胜，这是……缘一。” 他略过了“我的弟弟”的定语，直接说了缘一的名字。 在这样的语境下，两人相似的面容，足以证明缘一也是“继国”这件事。 “啊哈哈，是缘一先生吗？真是帮了大忙了。” 鬼杀队的两名队员像是终于从定身中脱身一般，这才又活动起来。 属于这两名队员的鎹鸦指引他们前往附近的紫藤花之家休息，远处隐的队伍及时赶到，开始处理战斗留下的痕迹。 缘一带着岩胜，一同跟着前往紫藤花之家。 能有一个落脚地，总比露宿街头好。 “对了，缘一先生，你使用的是什么剑术？队里好像从来没听过。” 由于天色已黑，双方前进速度并不快。两支队伍合并在一起，自然而然地聊了起来。 似乎不仅仅是缘一与对方不熟悉，对方队伍中的二人也不太熟悉。 岩胜听到他们的对话竟然也是从交换姓名开始的，一人姓相马，一人姓田口，名字部分太小声了，岩胜没能听清。 缘一挑着自己能说的回答了对方的问题，说到底也只是一个陌生的词汇，“日之呼吸”。 之后无论对方再怎么问询，都不怎么回答了。 岩胜甚至怀疑，缘一是不是连对方的名字都没记住。 不，或许根本就没去记吧。 短短时间中接连遭遇多个变数，6岁的孩子已经感到了些许困倦。岩胜打了一个呵欠，扯扯缘一的袖子，“缘一，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紫藤花之家，休息。” 言罢，他从通透的反馈中注意到岩胜已经疲倦，便蹲下身，以小臂抵在岩胜的膝弯处，将人单手抱了起来。 “哎？” “兄长大人累了，就让缘一带你吧。” 岩胜从缘一似乎没有波动的话语中听出了极为坚定的意志，判定以6岁之躯的自己无法反抗。索性他自己确实累了，被抱着就被抱着吧。 事实上，如果他不同意被缘一抱着的话，似乎身旁的两个鬼杀队剑士也很想抱他的样子。那种蠢蠢欲动的感觉，刺得他头皮发麻。 比起被不知名的家伙抱着，还不如被自己的弟弟抱着。 岩胜不得已，妥协了。 另外，那两位剑士似乎也很在意缘一叫他“兄长大人”的事情，毕竟缘一没压低声音，耳聪目明的剑士清晰地听到了吧。 既然被抱着，左右无事，这一路上，岩胜将鱼喂给缘一，总算解放了自己的双手。 身旁的两位剑士似乎更加在意了…… 紫藤花之家没有鬼杀队剑士的名单，不如说，大部分的鬼杀队剑士都只会来一次。 一次性来三名鬼杀队剑士，且三人似乎都没有怎么受伤的样子，紫藤花之家的招待婆婆笑得脸上的褶子都增加了几个。 岩胜被缘一抱着进了紫藤花之家。 这不是他所愿，但在看到目的地到进入屋子的短暂时间中，他无论如何挣扎，都被缘一压得死死的，不让他下地。 所以这会儿，岩胜有点儿生气。 他表面上还是一个得体的继国家继承人模样，也没有说出责怪缘一的话，但周围的人都感受到了岩胜身周的氛围变得非常凝重。 不愉快之情不言而喻。 但“周围的人”中似乎没有包括缘一。 他拖着岩胜一起洗澡，无视岩胜说自己能行的话，愣是把小孩儿从头到尾都洗了一遍。 岩胜下午时和缘一——他真正的6岁的弟弟——一起玩风筝，之后爬树拿挂在树上的风筝，弄得一身脏。 被大号缘一拐出门之后，先是赶路赶得风尘仆仆，之后又吃烤鱼，把自己弄成了小花猫。 继国岩胜已经比普通6岁小朋友会打理自己了，这些全赖条件有限，他都看不到自己的样子。 两人都冒着热腾腾的水汽出了浴室，房间中已经铺好了地铺。 本来紫藤花之家还想提供食物的，不过这俩兄弟拒绝了。 岩胜在路上还觉得疲倦，到了目的地，洗了一个澡，反而精神起来了。 实在要细究，这会儿也没有到他睡觉的时间。 稍事休息恢复了精神，倦怠消退，残留在脑海中的反而是两次战斗的画面，反反复复，徘徊不去。 而且，他还没有弄懂，长大后的缘一为什么要把他带出继国家。 就算想要出去玩，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出门啊…… 【不，是缘一的话……】想起弟弟连话都不会说，依然能缠着他放风筝的状态，或许也不是不可能。 想起刚刚生的闷气，岩胜恨不得不顾形象地翻一个白眼。 总之，岩胜想和缘一谈一谈。 另一边，缘一也想和兄长聊一聊。来到此地之后便几番波折，缘一一直没能将困扰自己的事情问出口。 两人不约而同的面对面正坐。 “兄长大人……” “缘一……” 岩胜挺直腰杆，依然只能抬头看缘一。他见缘一一副魂不守舍的样子——在缘一身上情绪波动到能够让人注意到是非常少见的，便主动开口让缘一先问。 得了允许，结果缘一又不说话了。 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个问题应该如何问出口。 6岁的岩胜甚至连鬼是什么都不明白，今天还是第一次看到鬼，也只看到一眼。 此时问他，“为什么要变成鬼”，想来也无法回答吧。 继国岩胜会放弃武士的身份加入鬼杀队的时候，缘一就已经非常惊讶了。 连兄长为何会加入鬼杀队都没搞清楚的缘一，自然也不明白兄长为何叛出鬼杀队。 【果然还是因为鬼舞辻无惨的关系吧？】 可此时岩胜根本没见过鬼舞辻无惨，自然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缘一张了张口，最后低下头来，摇了摇头。 岩胜等了半天也没等到缘一问话，最后还主动放弃了问问题的权利，根本不明白弟弟在想什么。 但他有想问的问题，这点他很清楚。 “缘一，能告诉我你的未来发生了什么事情吗？鬼是什么，鬼杀队是什么，你为什么和他们穿着相同的衣服？” 缘一：“……” 缘一：“那得从十多年前开始说起。” 岩胜双手环胸，颇有一副武士家继承人的模样，认真地等待缘一的表述。 “我离开家，认识了诗，与诗一起生活。” 缘一的眉眼柔和下来，想起了曾经的过往，“我与诗成为了夫妻，诗怀上了我的孩子。” “但鬼趁我不在的时候杀死了诗和我未出生的孩子……” “所以我加入了鬼杀队。” 岩胜从缘一的第一句话就陷入了头脑风暴，【什么？离开了家，是去了寺院吗？可去了寺院又怎么会见到女人？】 “鬼是由鬼王鬼舞辻无惨制造出来的怪物，他们会吃掉人类，只有阳光和日轮刀才能杀死它们。” “鬼杀队是以灭杀恶鬼为己任的组织，我身上的制服就是鬼杀队的制服。” 缘一说自己的事情说得磕磕绊绊，对鬼和鬼杀队的事情倒说得流畅，也不知是和多少人说过相同的话语。 岩胜皱起眉头，“为什么大名不组织军队灭鬼？武士在做什么？” 缘一一愣，他哪里明白这些。当初会加入鬼杀队，单纯就是因为自己的幸福被鬼毁灭，不希望有更多人如他一样，仅此而已。 岩胜立刻明白缘一对这些都不明白了，他暗暗将问题记下，又继续问道：“我观你剑术超绝，比起我的老师更深一筹。” “缘一，未来的我真的是全国最强的武士吗？” 一日之内问了两遍相同的问题，而这一次，岩胜的语气已经不似儿童对于未来的向往，而是对缘一答案的质疑。 缘一觉得自己无法直视兄长的眼睛，他沉默许久，最后也没有开口，反而转身，打开了房门。 两名鬼杀队的剑士正在门外，他们的姿势像是想要开门，在还没有来得及做出开门动作的时候，门却已经先被房内的继国缘一打开了。 “两位有何贵干？”岩胜刚刚还在质问缘一，此时语气有些不善。 名为田口的剑士又摸了摸头，有些不好意思，“就是……我见缘一兄弟剑技如此厉害，想问问他是哪位培育师教导的呢？” 现在的鬼杀队，有炎、风、水、雷、岩五中基础剑型，培育师对与剑士的训练不遗余力。大家同为灭鬼的同志，剑士们从来没想过有人会藏私的可能性。 见到有人使用如此厉害的剑技，他们的第一反应就是自己还没有去学，而非别人没教。 缘一言简意赅：“这是我自创的剑技，配合我所知的呼吸法使用，能够大幅度提升身体素质。” 两位剑士的眼睛亮晶晶的，渴望之情溢于言表。 与此同时，岩胜的心情就更复杂了。 弟弟自创的剑技，从未听过的呼吸法，都到了这种程度，再欺骗自己说“未来的继国岩胜是全国第一武士”也于事无补。 岩胜明白，如果没有缘一教导，他绝对不可能学会如此剑技，已知的剑技中无出其右，又怎么可能是第一武士。 除非缘一不是武士。 对了，缘一说他加入了鬼杀队，自然不是武士。 所以，“全国最强的武士”究竟还有多少水分，全国范围中又有多少人需要被排除？ = 小剧场 小岩胜被缘一抱起来之后，四人前往紫藤花之家的速度突然加快了…… 岩胜：……（原来之前都在配合我放慢脚步吗？！） 缘一叫岩胜兄长大人的时候，旁边的两位剑士：？ 缘一被喂鱼的时候，身旁的两位剑士：……？ 分开后，两位剑士陷入了沉思：哪个小孩，莫非是被血鬼术变成了小孩子的模样，其实也是鬼杀队的剑士？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4章 第 4 章 第5章 第 5 章 【岩胜要求缘一杀死自己的场合】 “关于此事……我会向主公写信，询问是否需要在对内推广。” “真的吗？”这次不仅是田口剑士，连不太说话的相马剑士也非常兴奋地看向缘一。 缘一仿若此事乃理所当然，点头应道：“是，以前……” 以前他也是这般将呼吸法、斑纹、通透之类的技巧告知大家的。 这样的话即使是缘一也说不出口。他能够想象到，一旦说出来，对方问“那是教给了谁呢”，他根本无法回答。 就像他无法回答，自己是从哪里，如何来到这里的。 于是缘一只是点点头，不再多说。 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两位鬼杀队的剑士自觉不便打扰，就要告别离去。 岩胜赶忙出声叫住了他们，他笑容端庄，矜持地向两人问道：“两位剑士请稍等，不知岩胜是否可以向两位请教一些与鬼杀队有关的问题。” 岩胜指了指缘一，表情有些无奈：“缘一他不太善于表达，我有许多听不明白呢。” “哦？若是能说的，我们必然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既然岩胜有家人在鬼杀队，那么他想要知道什么自然不算困难。 鬼杀队剑士回答岩胜的问题时便颇为大胆直接，只要不涉密，基本问什么答什么。 如“鬼是什么”“鬼从何而来”“鬼杀队的由来”这般简单的问题更是张口就来，比缘一说得详细多了。 像是鬼能够拥有漫长的寿命、强大的肉.体，这种的内容缘一就一点儿都没提过。 一连串基础问题答完，田口提醒道：“其实这些知识培育师都会教的，岩胜可以问问缘一，若是有相熟的培育师可以直接推荐你去。” 缘一在田口和相马开始回答岩胜问题的时候就一直保持沉默，到现在也不知道发了多久的呆。 听到了自己的名字，他似是刚刚回神一般看了三人一眼，而后摇摇头，“我没有认识的培育师。” 即便有，那也是十几年之后的培育师。 何况缘一入队时就展现了强大的剑术天赋，没有经过培育师的栽培，直接就成为了正式队员。 “既然如此，小岩胜是想要加入鬼杀队吗？如果想要的话，我俩都有认识的培育师哦。” 继国岩胜摇头的速度比缘一还快，“我还想要回家呢。” 小孩儿露出爽朗的笑容，表达出自己的真实意愿。 “哦哦，这样啊。能够回家过普通的生活最好不过了。” 加入鬼杀队的人大都有类似的遭遇，家人、爱人、朋友被鬼杀害，心中充满了对鬼的愤怒，只有以杀鬼的方式才能平息那股怒火。 若是能够过上幸福平和的生活，又有谁想冒着生命危险杀鬼呢？ 这样的人自然与武士家族的继国岩胜有着不同的理念。 武士本就需要与人搏命，只是与鬼杀队不同，武士本就是贵族阶级，或是拜于贵族阶级门下的兵卒，自然并非追求平安喜乐即可的普通人。 想知道的都已明了，岩胜谢过两位鬼杀队的剑士，便让他们离开了。 他看向缘一。 自从岩胜说出“想要回家”的话之后，缘一身边的空气就变得沉重了。 虽然表情上不显，但能有这么明显的波动也足够说明缘一并不支持此事。 “之前我就想问了，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回到继国家？” “你明知道我是继国家的继承人吧。告诉我原因，缘一。” 继国缘一的头垂得更低了。 他的记忆中，继国家只有会打骂兄长与自己的父亲，体弱多病为了保护自己不得不怒骂父亲的母亲，繁忙得只能偶尔与自己见上一面的兄长。 除此之外，继国家留给他的只有寒冷、潮湿、狭小的房间，仆人避之唯恐不及的态度和一直试图杀死自己的父亲。 因为继国缘一的存在本身就代表了不祥。 “兄长大人，你对于鬼的看法是什么呢？” 在说出答案之前，继国缘一先以问题来回答了问题。 岩胜与他经过不到一天的短暂相处，已经明白不回答缘一的问题，恐怕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只能静下心来先思考缘一的问题。 “对鬼的看法”，岩胜只觉得这种食人的怪物若出现在自己的领地中，恐怕处理起来极为麻烦。 因为鬼不害怕普通武器，若是平民遭遇鬼的袭击，损失恐怕难以估量。 “食人之鬼，惊世骇俗。若是在继国家领地中.出没，恐成祸端。既然我已得知此事，必然会上报父亲，将恶鬼的弱点告知于众，责令各地武士夜间巡逻，保护各地领民。”岩胜端坐着，眉头皱起，小小的人儿就展现出了对领民的责任心。 缘一睁大了眼睛，却是想到了自己曾经的妻儿。若当时…… 不，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就算有人定时巡逻又有何用。 恶鬼一日未除，天下苍生便一日不得安宁。 “那么……兄长大人可否愿意，加入鬼杀队，灭杀恶鬼？”缘一重提起两名鬼杀队剑士所说的事。 “缘一，我说过了吧，我要回到……” “缘一不愿兄长离开。” 岩胜的话尚未说完就被缘一打断，语气之坚决，极其少见。 不过岩胜也没听到缘一说多少话就是了。 若是缘一不放岩胜离开，不，就算缘一放岩胜离开，若是不帮助他回到继国家，或许岩胜都没法安然回去。 继国岩胜难得表现出了强烈的情绪波动，他深吸一口气，妥协道：“要怎样才能放我离开？” 缘一默不作声，以沉默代替了回答。 岩胜扶额，落下的发丝穿插在指尖，看得出确实是非常苦恼了。 男孩如同小大人似的轻叹一声，放下手来再度正坐。 “知道了，我现在不会离开的。”至于岩胜以后对地形熟悉了，有能力独自离开了，会不会转身就走，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言罢，岩胜便揉了揉眼睛。 到了他睡觉的时间了。 “如果没什么事的话，我先睡了……” 岩胜迷糊地钻进被窝，安详地躺了下来。 缘一依然坐着没动，他的脑中反反复复地思考着。 事已至此，再研究兄长变成鬼的原因已经没有意义，无外乎是无惨的计谋。 需要在意的是，如果他见到变成鬼的兄长，应该怎么做。 若是不吃人的鬼，继国缘一自然也愿意放过对方，可至今，他也未曾见过一个不吃人的鬼。 甚至有很多人，吃掉的第一份“食物”就是自己最亲密的，家人、爱人、孩子…… 杀人者人恒杀之①，缘一无法放过杀人之鬼。 但那鬼若是兄长的话……缘一并不能保证自己能不能狠得下心，将最爱的兄长亲手杀死。 他在原地呆坐了许久，依然得不出任何结论。 若继国缘一未曾有今遭这般奇遇，恐怕依然还在鬼杀队的禁闭室，等待主公的责罚吧。 想到此处，缘一突然想起，自己尚未得到这一系列事情的处理结果。可他人已经离开了那个时代，根本无从得知后续情况。 就连领受责罚，以偿还自己的罪孽，都已经，做不到了…… 缘一无法对只有6岁，尚且什么都没做的兄长发出质问。也无法原谅什么都没做到，一事无成的自己。 【对了，现在还什么都没发生……】 既然什么都没发生，那么死去的主公此时还活着，若是将未来发生的事情告知主公，或许就能得到处理结果吧。 说罢，他唤来仆从，摆上纸墨。愣是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拜托鎹鸦连夜送去主公所在地。 主公的住所是公开的②，此时他们的居所与十余年后是同一地址。鎹鸦没有迟疑，抓起信笺就冲天而起，消失在东方既白的空中。 许是被鎹鸦扇动翅膀的声音吵醒，岩胜迷迷糊糊问道：“怎么了？” 此时他的意识大半还在睡，只有少许做出了反应，看着有些迟钝的样子。 缘一将信送出，心中仿若迈出了最艰难的第一步，忽然有一个办法，或许能给自己解答。 灵机一动的结果，便是他在听到岩胜的问题时脱口而出：“兄长大人，若是你变成了鬼，会希望缘一杀死你吗？” 就像询问被杀死的主公，想要如何惩罚自己一样。他也直接问岩胜，想自己要如何对他。 岩胜的意识沉沉浮浮，听到问题便下意识地答道：“我才不要变成鬼。” 缘一追问：“若已经变成了鬼呢？” 岩胜都快再度进入梦乡了，又被他的问题吵醒半截，皱了皱眉，眯缝着眼睛咕哝道：“缘一你不是说，吃人的恶鬼就要杀掉吗？若是吃了人就杀掉，没吃人就和平共处。杀人偿命，天经地义。” 缘一闭了闭眼，靠在窗边，抱着自己日轮刀，看着冉冉升起的新日。 【杀人偿命，兄长……】 没有什么比本人给出的答案更具有权威性了，可继国缘一的心口依然疼痛不已。 光是想到要亲手杀死兄长，就像是要将自己的半身从生命中剜去，如同将自己也杀死一遍。 一旦下手，再无回头之日。 可杀死了兄长的继国缘一，又能否原谅他自己？ ①出自民国元年·段正元《外王刍谈录》 ②在岩胜叛变杀死时任主公前，产屋敷并没有用紫藤花将自己的住所隐藏起来。 = （私设）小剧场 主公收到缘一的信后看了许久，最后将信交给自己的妻子：能帮我读一下这封信吗？我实在没能明白这些话语的意思。 ——缘一没怎么受过正规教育，又纠结了一晚上不知道要怎么说明情况，信上有许多涂改，所以很难读懂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5章 第 5 章 第6章 第 6 章 【岩胜还把缘一当作幼年弟弟的心情】 送达主公手中的信很快就有了回复。 收到回信的时候，继国缘一甚至还没有离开紫藤花之家。 三名鬼杀队剑士及岩胜四人正在吃早餐，只是时间并非这个时期普通人家吃早餐的时间。 他们昨天连夜作战，虽说没受太大的伤，但精神与身体上的疲惫不是假的。 这不，不小心就睡过了。 紫藤花之家早就习惯了剑士们的各种突发状况，别说只是集体晚点儿吃早餐，就是更紧急的事都解决过许多。 但现在遭遇的情况，他们还真没处理过。 一只鎹鸦以可怕的速度冲刺而入，直直撞进了缘一……身边的相马剑士面前的餐盘里。 顿时，味噌汤、米饭、烤鱼全都打翻，并在鎹鸦的挣扎下裹了它一身。 就差没下油锅炸至两面金黄了。 即便如此，那鎹鸦在扑腾数次未果后，还是支撑着，颤颤巍巍地抬起一只爪子。 那爪子里正牢牢抓着一封打成结的信。 缘一取过信，感激地摸了摸鎹鸦没有沾上食物的脑袋，“辛苦你了，赤乌。” 听到这句话，鎹鸦像是完成了心愿般，嘎巴一下垂下了头，就这么趴在餐盘上睡着了。 紫藤花之家的侍者们慌慌张张地将鎹鸦连着餐桌一并端走，赶忙换上新的餐桌及新的早餐。 至于被带走的鎹鸦，它恐怕要好好洗个澡再把羽毛晒干才能精神抖擞地出现在大家面前了。 有了这么一个插曲，相马与田口自然注意到了那封信。 正常情况下窥.探他人信笺实为无礼，可他们无法拒绝昨天所见到的那般绚丽的剑技，过于在意主公的回复了。 两人的视线直勾勾地盯着缘一展开信纸，阅读内容的动作。 见缘一的视线从信纸头移动到信纸尾，田口忍不住问道：“缘一.大人，主公大人是否同意了你传授剑技？” 仅仅因为缘一说了愿意将自己所会的技巧倾囊相授，两名剑士对他的态度就有了极大的改变。最明显的就是，田口竟然以尊称来称呼他了。 通常情况下，剑士们仅以等级为上下级用语的准绳，当然还有一些连尊卑关系都不太了解、敬语和自谦语都说不好的山野村夫。 而此时，对不明等级的缘一使用敬称，便更显得对缘一有着发自内心的尊敬。 缘一点点头，又摇了摇头，“主公让我与你们一同回鬼杀队，他要与我面谈。” “原来如此……” “毕竟兹事体大，即便是主公也得看过详情之后再做定夺吧。” 两位剑士立刻就以自己的方式理解了主公。 岩胜猛地大惊，“等等，你要与‘主公’面谈，不会还要带上我吧？” 缘一理所当然地点点头，“是。” “不可！”继国家继承人严词拒绝，“双方会面怎可如此草率。应事前通知、占卜吉时。我对‘主公’家毫无了解，连话题都难以接上。缘一你怎么不告知我就随意定下此事。” “……”缘一歪了歪头，“面见主公直接去就好了。” “那是因为缘一你是鬼杀队的成员。” 若是鬼杀队的成员，自然都是这位主公的部下，当然无需繁文缛节。但继国岩胜作为继国家继承人，身份自然不同。 若是随意拜访，一来显得继国家成了鬼杀队所属，二来也辱了自己的身份。 “……”缘一听出了岩胜的拒绝之意，略作思索，“那……兄长大人在鬼杀队驻地等我如何？” 虽然这么说了，但缘一的挣扎连周围的人都能看得出。 【居然动摇到如此地步，继国缘一，你到底为什么非要我去见你的主公？】 紫藤花之家的接待婆婆匆匆赶来，也接着两人的话说道：“我们可为小少爷提供妥帖的衣物。” 看来应该是昨天一见到继国岩胜就已经开始准备适合贵族幼童的和服了。 岩胜这才松了口，面色略带凝重地继续用餐。 之后一顿饭相安无事，双方约好出发时间，便各自回屋准备行李了。 对继国两兄弟来说，这点时间与其说是让他们收拾行李，不如说是给紫藤花之屋时间帮他们收拾行李。 毕竟岩胜穿着家里的便装就被拐出了门，而缘一只随身带了些许零碎，那还是杀鬼回归后没时间归置的物品。 相当于什么都没带就出了远门。 也亏得紫藤花之家能在短暂的接触中见微知著，发现孩子的贵族身份。 不一会儿，紫藤花之家的仆人便将两人的衣物归还，同时也给岩胜带来了合体的服装和路上所需。 缘一换上自己的队服与羽织，时不时偷偷看一眼换上了正式拜访装束的岩胜。 最后还是岩胜先开了口：“有什么事就说吧。” 一身华服的岩胜如同精致的娃娃，他端坐时，尽显上级武士之姿。 缘一都已经忘记，原来继国家是一个如此注重礼节的武士家族。 他7岁离开家后，就再也没回去过。 记忆中对继国家的印象，只有与兄长、与母亲相关的碎片记忆。 对父亲更是只留下了伤害兄长时的模糊身影。 他未在继国家学过什么拜访礼节，所知的一切都是在离家之后学会的。可离家之后，他不是在山野中生活，便是奔波于杀鬼的道路上。 继国岩胜所处的，是继国缘一所不知道的世界。 缘一正坐于岩胜面前，张口便问：“兄长大人可愿意去见主公？” 【现在才来征求当事人意见也未免太晚了一点。】 或许是稚龄幼童的感觉更为敏感一些，而成年后的继国缘一情绪波动更为明显一些。 眼前之人明明没有显露出任何表情，可不知为何，岩胜愣是从他的身周感觉到了如同幼犬撒娇般的祈求。 他心中轻叹，也正坐下来，“缘一希望我做的，我自然会尽力。” 感觉到气氛从哀求向暖意转变，岩胜又紧接着说道：“但是……” 缘一的身体一僵，紧张地等待着后续。 “但我也有我的身份与职责，缘一做出这些举动前，得与我商量好才行。” “抱歉，兄长大人。” 缘一低头，乖乖听训。 还以为弟弟会说话了，剑术又如此精湛，能够独立完成如此凶险的杀鬼任务，或许不再需要自己的保护了。 【怎么这么大了还是一副懵懂的模样……】 像只沮丧的大狗…… 岩胜习惯性地抬手，想摸摸缘一的头，安抚弟弟的情绪。手都伸长了，却发现坐着的动作根本够不到弟弟的脑袋。 正准备收手时，缘一主动凑过来，将脸颊贴上了兄长的手。 【……长大后的我到底是怎么和弟弟相处的？】 “兄长大人，请不要过分勉强自己，若是不愿的话……” “我会去见的。”岩胜掐了掐缘一的脸，抚摸的动作转移到了那抹红色斑纹上。 “在那之前，缘一，你还有事情应该对我说吧。” “关于……未来的我做了什么事……” 缘一微微睁大眼睛，享受与兄长难得温情时刻的动作也僵硬了一瞬。 “你不是有强烈愿望的人，”缘一听到稚嫩的声音这么说道：“不顾我的意愿，强行把我带离继国家，只可能是发生了什么。” “之前说我成为全国第一的武士也是骗人的吧，我都不知道你居然学会说谎话了，缘一。” 岩胜当然不知道，毕竟他在见到这个大号缘一之前都没听过缘一开口说过一句话。 即便只是6岁的兄长，也颇有兄长威严。 缘一第一次感到“紧张”这样的情绪，连面对一旦被击中就会命丧当场的鬼王时，他都未曾有这样的感受。 “说吧，缘一，我不想重复相同的问题第三次。” 缘一内心天人交战。 要告诉兄长吗？ 有用吗？ 一切是否会从这一刻开始改变？ 缘一的双手撑着地面，浑身颤抖着，短短几个音节中带着哭腔，“兄长大人……变成了鬼……” 岩胜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吐出，“原来如此。” 他的语气平淡，像是浑不在意一般，仿佛说的并非“原来如此”而是“不过如此”。 缘一猛地抬头，一滴泪水从脸颊滑过，从下颌落到了榻榻米上。 “可是……” 小手托住了他的脸，抹去了泪水的痕迹。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你哭，缘一。” “兄长大人这般高洁之人，竟然被鬼王鬼舞辻无惨所害。是我未能保护好兄长大人……” “你在说什么呢，应该是身为兄长的我来保护弟弟才对吧。” 岩胜站起身，小胳膊小腿尽力张开，用力环抱住缘一，小手拍了拍弟弟的背。 “明明是我的无能与失职，缘一又何须自责。” “！” 缘一刚想抬头，却在感受到身上轻柔的力道时停下了动作。他顿了顿，保持了原本的动作，闷声说道：“并不是这样的！兄长为了灭鬼已经放弃良多，正是因为我没能及时杀死那鬼王才……” “缘一，你真的长大了。” 缘一的话头被打断，但他感觉，似乎不听从岩胜接下去的话，可能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这是身为剑士在长期锻炼之后获得的第六感，缘一此时的这份感觉格外强烈。 果然，岩胜的声音明明还是稚嫩的少年音，接下去的话却明显带着上位者的居高临下之感，“居然连兄长的话都敢反驳了。” “……”缘一抿了抿唇，“抱歉，兄长大人。” 岩胜却摇了摇头，轻笑，两人间的气氛瞬间回暖。 “我倒不觉得是坏事。” “你似是独自离家，没有家人作为你的后盾，若是连反驳都做不到的话，那就太让人担心了。” 缘一抬头，看到兄长的脸上带着的是欣慰、感慨、释然和一丝寂寞。 “兄长不在的时候，你也有好好努力呢，缘一。” 此时的岩胜，与一年后担心缘一聋哑无法求助而特意亲手制作笛子送给弟弟的岩胜，别无二致。 小剧场 小岩胜：（想要拍拍弟弟的背）（踮起脚尖）（够不到……）（恼羞成怒·隐藏版）（不让弟弟抬头） = 小岩胜：之前还担心缘一学会了说话也不太擅长的样子，现在看来，都有胆量反抗我了，在外面应该不容易被欺负吧。 缘一：（感到心里暖暖的）（兄长大人真是温柔）（恨不得拿出竹笛来吹一吹，看看能不能把变鬼的哥哥召唤来拯救一下）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6章 第 6 章 第7章 第 7 章 【继国兄弟面见主公的过程】 在岩胜心中，变鬼并非十恶不赦，就像人类自杀，只属于自伤行为，而非犯罪。 反倒是变鬼之后吃人才是罪恶的。 “缘一，既然未来的我变成了鬼，那么我吃人了吗？” 缘一摇了摇头，但明白岩胜的意思，遂补充道：“尚未可知兄长大人是否吃了人……但兄长大人杀死了主公大人。” “就是你所在鬼杀队的主公？” “是。” 岩胜托腮思考，“按你的说法，鬼杀队为天下苍生杀鬼，行的是善举，这位主公自然也是好人，而非罪人。” “是。” “那缘一为什么还在迷茫呢？” 孩童的声音天真到可怕，“既然我犯下杀人这等罪孽，那惩罚我就好了。” 虽然说法不同，但岩胜无论清醒与否，对此事的判决标准却是相同的。 犯了罪，自然应偿还代价，缘一并非不明白这一点。 但是……但是！ 他光是想到与自己处于敌对位置的居然是兄长，就只觉从头到脚都被泡在了冰水里，寒冷刺骨。① 连呼吸、动作、灵魂都一并被冻结，只有痛苦在蔓延。 曾经牵绊着他的人世间最后的温暖，竟然先他一步变成了非人的怪物。 “我……下不了手。” “缘一，你再靠过来点。” 缘一在心神动荡之下，并未思考岩胜的用意，便顺着兄长的话膝行几步靠了过去。不过按照他的性格，恐怕就算发现了什么不对，恐怕也会乖乖靠过去吧。 岩胜猛地抓住了他的领子，向下一扯，而后一巴掌拍在了缘一的脸上。 因为练剑而显得粗糙的小手，在成年人面前依然显得柔软。 缘一甚至连捂脸的想法都没有，只是惊讶地抬头，泪水如断了线的珍珠项链，落了一地，“兄、兄长大人……？” “你是想要任‘我’辱没继国之名吗？放弃武士的身份之后，连武士的尊严、荣耀和胆气也失去？” 缘一依然面无表情，岩胜从他身周感受到了浓到化不开的哀伤与痛苦。 于是，6岁的孩子冷静了下来，他一把推开缘一，整理了一番自己的衣服。 以傲然的姿态淡漠开口：“既然如此，那就由缘一给我定罪吧。” “是让我作为鬼一直累积罪孽直至永生永世不得超生，还是由你结束我的罪孽。” “以此，作为你未能阻止我变成鬼的惩罚。” 缘一一把抱住了小小的兄长，紧紧地、贪婪地感受人体的温度。恨不得让两人的血肉再度融合，就像未曾出生前、未曾变成两个胚胎之前那样。 = 鎹鸦领着两队剑士一路想着主公府邸而去，沿路缘一偶尔还会突然歪去临近的村镇，顺手灭掉几只没在任务名单里的鬼。 由于速度过于迅速，时间只用在了赶路上，竟与普通剑士正常赶路速度相差无几。 得知前往所在地还需要若干天，岩胜换回了自己的便装。体力充足时便跟着三人一起跑，跑不动了就由缘一抱着跑。 而由缘一抱着岩胜跑的时候，速度竟然比岩胜自己跑的时候还快。 气得岩胜恨不得立刻下来再跑个三五十公里。 “兄长大人还是孩子，不必如此着急修炼。到了鬼杀队驻地再进行训练也来得及。” 缘一这么劝过岩胜。 当时岩胜的回复是：“修炼自然不可有一日懈怠。” 而后又表示，“若是时间紧急，还是以正事为重。” 要强，但温柔，这就是他的兄长。 就连知道了自己的弟弟懦弱到无法向罪人挥刀，也只是露出无奈的表情，给出了或许能帮上忙的建议。 “若是缘一无法下手，而其他人杀不死‘我’的话，那就由缘一来控制住我吧。让我接受律法的审判，偿还罪孽，如何？” 这个方法是普通人犯罪后的正常流程，只是鬼杀队对付的是鬼，而鬼没有人权，自然从未进行过这样的步骤。 他们通常只需要前往有鬼肆虐的地方，将鬼找出来，然后灭除即可。 “这样，可以吗？”缘一疑惑，他红色的眼睛与岩胜的眼睛对视，两双仿若镜面倒影的眼睛，无声地传递着疑问与回答。 岩胜的回答是：“抓捕犯人之后不就应如此吗？” 岩胜曾经旁观过父亲处理领地里发生的案件，整体脉络不过如是。 顺路除去几只鬼后，他们一路上畅通无阻地到达了鬼杀队的驻地。 如同小镇一般的驻地，来来往往都是穿着鬼杀队制服的人。 一个头发整体黄色只有发尾鬓角红色的男人开朗地笑着，向刚进入驻地的四人招呼道：“你们就是相马、田口以及两名继国兄弟吧。” 两名鬼杀队的剑士开口之前，继国缘一先开了口，“炎柱。” 岩胜敏锐地察觉到，缘一身周的气息对这个叫炎柱的男人接受度非常高。 听那人的意思，似乎是第一次见到缘一，那就是缘一在未来曾经见过他了。 “不错，我就是炎柱炼狱颯太郎②。主公让我给你们带路。” 这男人说是给他们带路，但并非直接将四人带到了“主公”所在的位置。而是先让隐带岩胜和缘一去今晚的住处，只有两位鬼杀队的剑士直接去与主公面谈。 在他们前来的时间里，鬼杀队似乎对他们几人进行了一番调查。 至少，继国岩胜在紫藤花之家的发言已经被他们听入耳中了。 而在谈话之前，鬼杀队自己人的发言也会让“主公”在接下去的谈话中更占据主动吧。 若是有心一点，向远方调查一下上级武士的世家，应该还能查到继国家。 岩胜在路上有发现过继国家对缘一的悬赏，但悬赏令上画的人像与缘一毫无相似之处，甚至连斑纹都没有画上去。 很那说继国家的悬赏有多少诚意。 但这说明，此地与继国家的领地并非毫无交集，信息往来还算迅捷，想要收集情报并不算难。 炎柱跟着他们到了今晚暂时的居所，与他们约定了集合的时间，便直接在玄关处等待他们。 恐怕这位柱除了带路这一职责之外，还有看守他们这一层责任。 事实上，距离约定集合的时间，也就只够他们略作洗漱，换上一套合适的衣服而已。 两人站在炎柱面前时，两人皆是面无表情，看着竟似是除了年龄之外一模一样。 缘一几乎就是岩胜长大后的模样。 炎柱哈哈笑着谈论了几句兄弟二人的长相，似乎并没有把缘一对岩胜叫的“兄长大人”放在心上。 这位无论服装还是外表都洋溢着火焰的男人一边领路一边向他们介绍鬼杀队的情况。 “说起来，田口和相马他们说，缘一先生你自称是鬼杀队的成员？看你身上的队服以及日轮刀也确实都是鬼杀队的制式装备。” “可鬼杀队的名单上并没有你的名字呢。” “……”缘一沉默了半路，到了这个问题的时候，发现炎柱似乎打算带他们兜圈子。 虽然缘一并没有成为柱，但他做为初始呼吸的创造者，与主公见面的时间并不少。 若是再在鬼杀队中待一段时间，少说也会有一个柱的名字。 甚至受过他帮助的鬼杀队成员中，已经有人暗地里称呼缘一为“日柱”了。 不过出了继国岩胜弑主并叛出鬼杀队一事，这种可能性便彻底断绝了吧。 缘一倒不是在意自己的等级问题，而是想表明，在鬼杀队主公没有隐秘自身居所的情况下，他其实是认识路的。 最后他也没有将这样的解释说出口。 不光从未来回到现在的惊世骇俗，关于主公未来命运一事，他也只想与主公说明。 哪怕未来的炎柱在事情发生后是帮他说话的那一批人，缘一依然不想提前告诉他。 徒增烦恼罢了。 “你所想要知道的事情，正是缘一要告诉主公的事情。” 岩胜的手只够牵住缘一的三根手指，他的两条小短腿跑得飞快，这才勉强跟上了两个成年男性的步伐。 可他硬是调整呼吸到相对平稳的状态，还为不知道应该如何解释的缘一解了围。 若不是身边两位剑士都是技术精湛的高手，恐怕不一定能听出岩胜说话时的气喘。 “哈哈哈，是吗，是打算告诉主公的事情啊。” 炎柱双手叉腰大笑几声，而后正了神色，郑重地说：“既然如此，那我恐怕得一直跟着两位到主公面前了。” “若是主公同意你旁听，我们自然也会全数告知。” 岩胜丝毫没有被成年男人的气势压倒，轻易地完成了会面前的沟通工作。 炎柱不再多话，走上了正确的道路。 岩胜也准备迈步的时候，却觉得手上一紧，身边的男人没让他走出去。 再抬头看缘一，就发现平日里没有什么表情的人此时正睁大眼睛，那平静无波的眸子中有着细碎的光芒点缀。 缘一似是猛地回神，蹲下身来，张开双手：“兄长大人，我抱你……” 这不是缘一第一次被岩胜打断话头，但绝对是第一次被两只小手同时捂住了嘴。 “不用了，”岩胜的眉头略微皱起，嫌弃之意尽显。 缘一似乎还从岩胜的眼神中看出了一些其他意味的东西，只是他未能理解具体含义。 “主公大人，已将人带到。” 炎柱在拉门外单膝下跪，向着房内的人汇报道。 “感谢你，炼狱，让他们进来就好。” “主公大人，他们不肯透露如何获得鬼杀队的制式装备，还不知道他们是不是杀害了队员抢夺来的。不能让这种不明身份的人靠近。” 炎柱对人确实友善，但应该有的警惕也一点儿不少。 毕竟一路杀鬼上来的，实力值得肯定。 “不必担心，我自有分寸。” 岩胜看了一眼左手边的炎柱，眼中透出欣赏，而后又将实现落在障子门上。 【这位主公的声音阴柔带着虚弱，身体不佳。遣词造句倒是颇有平安京贵族的习惯。如此平易近人，许是贵族或皇室的旁支。】 【鬼杀队，究竟是杀鬼还是贵族私兵？】 岩胜还在疯狂回忆着自家驻地附近的贵族究竟有哪些符合“主公”的身份，正怀疑之际，却感到右手边的缘一也毫不犹豫地单膝跪了下去。 “鬼杀队甲级剑士，继国缘一，拜见主公。” “如此看来，你确实是鬼杀队的成员了。” “是。” “那么……还请进来吧。” 在炎柱不赞成但似乎又不愿抗主公命令的视线中，继国缘一起身，伸手牵着岩胜，两人迈步走近。 有人从房间内主动打开了障子门，将两人请进了室内。 ①缘一：自从自创日之呼吸后，就再也没有感觉过寒冷——除了得知兄长大人变成鬼的时候。 ②不清楚战国时代的炎柱叫什么，这个名字作者自己编的。 = 小剧场 缘一被炎柱问到了重点回答不出的时候，岩胜轻易解决了难题。 缘一：（星星眼）（崇拜的目光）（兄长好厉害） （如果在前世绝对会被岩胜误以为缘一是在折辱自己的程度） = 即将见到主公前，缘一想要将岩胜抱起来，惨遭嫌弃。 岩胜：（不能让父亲就这样忽略缘一的培养了，一点都不懂礼仪） 缘一：（有了不好的预感）（但因为从来没有人给他上过课，所以不知道究竟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7章 第 7 章 第8章 第 8 章 【与产屋敷家商谈的时刻】 “或许于缘一先生来说与我并非第一次见面，但还请允许我做一次自我介绍。我是产屋敷瞭哉，鬼杀队的当主。” 脸上有着明显伤痕的男人正坐在上座，他的声音轻柔，让人如沐春风。 若是忽略伤痕的话，他的长相也是极为端正的。 “在下乃是继国岩胜，继国武士家继承人，这是我的弟弟继国缘一。突然前来叨扰，还请见谅。” 双方见礼，岩胜开始向产屋敷瞭哉简单说明情况。 实际上，他自己对现状都不太明白，但既然缘一已经提前来过信，只要简单做一下开场应该就没问题了。 “此次前来，所为缘一所自创的呼吸法及剑技，一旦学会能够大大增强鬼杀队的实力。他作为（自称的）鬼杀队队员，愿意分享此法。此事还需产屋敷大人定夺，想来缘一已经在信中提过了。” 产屋敷瞭哉的笑容愈发灿烂，但他所说的话却让岩胜惊讶。 “并没有，缘一先生只说了自己有事希望与我详谈。” 继国岩胜猛地转头看向缘一，就差没瞪过去了。 【失策，应该提前看过缘一寄出的信再发言的。话说回来，我都没看到他寄出信的时候……】 缘一被瞪得从晃神中反应过来，赶紧将呼吸法之事介绍了一遍。 但，之前岩胜就发现了，缘一不太擅长说话…… 虽然看得出他在很努力介绍了，但只是说“用力呼吸”“开阔肺部”“提升体温和心跳”之类模糊的概念，这种事情谁做得到啊？ 岩胜不得不插嘴道：“如果真的需要传授该方法，或许需要缘一当面展示、一对一言传身教。” 缘一猛地点头，毫无波动的眼神向岩胜传达着“这不愧是兄长大人”的崇拜之情。 岩胜的内心不由吐槽道：【按照缘一所说，他在未来将这些方法都传授给了鬼杀队。但他这种沟通能力，真的能表达清楚吗？】 此事还需后续通知九柱，再结合各种基础剑技，判断缘一的方法是否有效，因此产屋敷瞭哉并未立刻做出决定。 他将此事押后处理，反而向缘一发问：“那么，还想问一下，缘一先生与鬼杀队的渊源。以及……为何非要拜见我，让我为你定罪？” 缘一开口第一句话就吓得岩胜差点跳起来。 “我没能杀死鬼舞辻无惨，放走了另一只鬼珠世……我的哥哥变成了鬼，并杀死了当时的家主产屋敷昱哉。” “在来到这里之前，鬼杀队正在讨论如何给我定罪。” 缘一述说得有些艰难，产屋敷瞭哉在明了情况后，轻轻叹息，继而问道：“你来到了这里，无法再得知‘未来’的消息，因此想要让我给你定罪？” 缘一点点头，暗红色的发丝都显得有些无精打采的。 产屋敷瞭哉拒绝了他的请求，这位主公轻轻咳嗽两声，示意身后的人：“将昱哉带来吧。” 不一会儿，一个穿着紫藤花纹样和服的黑发女……男孩就走了进来。 产屋敷瞭哉主动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比起缘一平铺直叙的描述，这位主公大人显然更加明白事情主次，说话方式也更加容易让人明白。 他没有额外增加自己的观点，只是非常客观地说明了自己得到的信息。 产屋敷昱哉仿佛人偶一般，穿着精致的和服，头上戴着精巧的发饰。他跪坐着听完了全部信息，脸上的表情也没有任何变化。 只是岩胜刚巧掌握了些许从缘一的面无表情中读取情绪的能力，刚好也能用在产屋敷昱哉的身上。 他能感觉到，这个人的心中充满了疑惑。 “那么，昱哉，由你来决定此事吧。” 立刻，产屋敷昱哉就说道：“我明白了，父亲大人。” 他转身，面向缘一，郑重地拜了一礼。 “主公……昱哉大人！” 缘一想要阻止未来的主公向他行礼，但显然，产屋敷昱哉并不打算听他的。 这位未来的鬼杀队主公态度温和，与他的父亲一样，声音很好听，有着安抚人心的能力。 “缘一先生，所有鬼杀队的成员加入鬼杀队时，我们都会记录其名字。” “我们看着剑士们的成长、厮杀、受伤、死亡……如果有什么使得您的兄长变成鬼且杀死了我的话，那必然也有我的问题。” 产屋敷昱哉摇了摇头，“让你留下这样的记忆，我很抱歉。” 缘一无法接受在他心中并无过错之人的道歉，“这怎么会是您的问题，明明是鬼舞辻无惨操纵兄长……” “在那之前，你的兄长不正是为了杀鬼而加入了鬼杀队吗？” “我们看着剑士们在前线厮杀，却没能阻止他变成鬼……” “两位，在争执谁有错之前，能不能先讨论一下，‘我’为什么会变成鬼？”岩胜双手环胸，说实话，有点儿不愉快。 但作为在场最小的孩子，带着婴儿肥的小脸哪怕摆出严肃的表情，也只让人觉得可爱。 全场不自觉地静默了一瞬，就连主公产屋敷瞭哉都没第一时间做出反应。 但他是最早反应过来的人。 产屋敷瞭哉点头向岩胜表示致意，“鬼王鬼舞辻无惨阴险狡诈、诡计多端，他创造出大量低级鬼屠杀人类，即便是鬼杀队剑士也屡屡被害。” “鬼王突然想要将鬼杀队的剑士变成鬼这种事，并非不可能。” “人变鬼，生前的力量越大，变鬼所需时间就越长。自我意识越强，所需时间也越长。另外，也有因为体质问题而无法变成鬼的人。” “据我们收集到的证据，鬼舞辻无惨一直在制造鬼，但鬼杀队成为鬼的，缘一先生所汇报的是第一例。” “恐怕人的意识本身也会对变成鬼的概率产生影响。鬼杀队成员大都因为鬼失去了亲人好友，对鬼有着莫大的仇恨，或许会极大程度减少变成鬼的概率。” “所以，你的兄长对鬼并没有太多仇恨。” “……” 缘一敛眉思索。 未来的事情岩胜全靠缘一述说，至于缘一的表述能力，想要知道全貌也未免太难为人了。 岩胜不明白未来的自己为何会放弃武士的追求，自然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堕落成恶鬼。 【不，或许还有一点拯救的希望。比如在吃人之前把“我”控制住，这样最多算是一个危险分子，而非罪犯。】 情报不足，事情的探讨便卡在了此处。 但缘一获得了自己想要的——事情的处理结果。 鬼杀队将会给各部队，特别是剑士提供紫藤花药剂，大幅度减少剑士被变成鬼的可能性。另外也会让鬼杀队所有据点种上紫藤花，建议大名、将军推动种植紫藤花的风气。 又一件事妥善处理，岩胜觉得此行不虚，都想要告辞离开了。 却见缘一又向产屋敷瞭哉开口，“还有一事，想请求主公……鬼杀队的帮助。” “我希望寻找到回到未来的方法。” 既然继国缘一是从鬼杀队的房间中来到过去，那房间多少应该有些门道。 这种请求自无不可，产屋敷瞭哉直接给了缘一和岩胜可在鬼杀队内部自由行动的权限，并允诺会命人帮忙寻找典籍，看有没有类似案例可供参考。 这一次会面，缘一离开主公房间的时候，身周的气息变得很轻松。像是春日的阳光，照在身上暖融融的。 岩胜却是一脸沉凝。 他听到缘一说未来的自己会变成鬼时虽然能坦然说出有罪者应罚的话，但他本身并没有将自己代入到变成鬼的角色中。 并不是说他意识到那个鬼是自己之后就会改变想法，而是他没想过自己好好的武士不当，跑去做一个鬼。 今日听到缘一向主公强调开启斑纹的剑士会在25岁时逝去这件事，岩胜突然有了一种感觉，恐怕未来的自己变鬼与这一点有关。 长大后的缘一看着尚未到25岁，自然不会知道自己可能会在25岁时死去，那必然是有其他人成了“案例”。 能确定到这种程度，恐怕出现问题的还不止一人。 【所以，我是开启了斑纹，寿数将尽，所以才变成鬼以逃避死亡？】 岩胜觉得这种可能性光是说出来都显得可笑。 身为武士，本就是在战场上厮杀，随时将生死置之度外之人。 居然会因为开启了斑纹而害怕？ 难道不应该是不希望死在病榻上而选择上战场吗？ 此时，缘一说的话居然有了那么一点儿可信度。 但要岩胜相信自己被一只鬼轻易地欺骗了，内心也颇为挣扎。 【我居然是如此愚蠢的人吗？】 因为这样的可能性，岩胜回到临时住所后都一直神情不属，最后借了缘一的鎹鸦，给那位产屋敷瞭哉写了一封言辞恳切的信。 大意是：缘一不肯让我回家继承家业，我不得已逗留此地，希望不落下武士的训练与课业。 缘一对岩胜盯得紧，岩胜不好直白地如此写，进行了九曲十八弯的婉转式表达。 他其实还想摆脱产屋敷家与继国家联系，但再怎么婉转，一旦出现相关词句缘一必然能看明白，只得将此事延后。 “兄长大人，若是有什么事情要做，可以告诉缘一……” 鎹鸦离去，缘一眼巴巴地看着岩胜，半晌吐出这么一句话来。 “请不要再离开缘一了。” 缘一抓着岩胜的袖子，竟显得他才是小孩子了。 关于两任主公的名字，没能查到具体名称，都是作者自己编的。根据大正时代两位主公的名字总结，选取具有阳光、照耀之类意思的字。只是起完名字之后发现，一个人是聊斋，一个人是鱼仔啊啊啊—— 只能说，幸好日本汉字的读音和中文不同。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8章 第 8 章 第9章 第 9 章 【岩胜要求缘一教导剑术的情况】 面对弟弟的撒娇，岩胜总是有点儿难以招架。 6岁的弟弟是如此，二十多岁的弟弟也是如此。 岩胜这会儿哪里有什么事情要缘一去做，没看到他都闲得跑到廊下看风景了吗？ 正想要几个回绝缘一的时候，岩胜突然想到一件事，还真是只有缘一能做的事。 “这么说起来，我确实有一件事想让缘一你帮忙。” 瞬间，缘一的眸子亮了起来。虽然面无表情，但身周的氛围都在冒小花了！ 他坐到岩胜的身边，明明有充裕的空间，愣是紧紧贴着人坐下，把岩胜挤得都坐不稳了。就这样，还不忘抓着岩胜的袖子。 “兄长大人请尽管吩咐，缘一拼尽全力也会做到的。” 【我若是说想回家，你又不同意。】 岩胜挪了一下座位，省得缘一一屁.股把他坐扁了。他心中吐槽，回答的却是：“缘一教我剑术吧。还有那个呼吸法、斑纹和赫刀，我都想学。” “……”缘一抓着岩胜袖子的手肉眼可见地僵住了。 “兄长大人，开启斑纹的话……” “25岁就会死，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岩胜做出一个“你已经说过好几遍了”的手势。 “朝闻道，夕可死矣①。身为武士，追求更强的剑术有什么问题？” 之前斑纹出现在前，知道其会燃烧寿命在后，缘一即便不愿意也得接受这样的死亡。可如今已经知道开启斑纹就会死，再将这种力量交给岩胜和主动杀死岩胜又有什么区别呢？ “缘一，”岩胜幽幽地呼唤弟弟的名字，语气中不乏威胁之意：“你愿意将这些剑技交给鬼杀队，却不愿意教给我，是看不起我吗？” 相信鬼杀队能接受短暂的寿命，却认为岩胜无法接受，这简直是一种羞辱。 缘一不肯看岩胜，头却越来越低，恨不得把自己蜷缩起来，当作什么都没听到。 “……” “不说话吗？既然如此，那就让我回家吧。” “……” “缘一，你不可能囚禁我一辈子。” 缘一猛地抬头，周身的气息慌乱无比。 “我绝对没有囚禁兄长大人的意思。” 这一次，不理人的成了岩胜。 小孩子的情绪总是来得快去得也快，如岩胜这般沉稳已经很不容易了。 可谁家孩子被人拐出门好些天，天天赶路还要看人厮杀，还能保持好情绪呢？ 缘一虽是岩胜的双胞胎兄弟，可对6岁的岩胜来说，他的弟弟是6岁的缘一。面前这个一米九的大个子，终究是未来的、另一个岩胜的兄弟罢了。 带过孩子的都知道，若是不能用好吃的好玩的吸引他们的注意力，那么孩子就要寻求家人的关注了。 岩胜踢了踢脚，有些闷闷不乐地道：“我想父亲大人、母亲大人和缘一。我已经好多天没有练剑了，老师肯定要说我退步了……我想回家。” 正鼓着包子脸抱怨呢，身旁突然罩下来一个巨大的东西。等岩胜反应过来想要躲避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 深红色占据了他的整个视野，而他也在猝不及防之下向后倒去，后脑勺撞在一双温热的手中才停下。 “缘！一！” 缘一不语，只一个劲儿地抱着小小兄长的身体。 岩胜全身都被抱住，动弹不得。 “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撒娇也没用！” 他用力挣扎，无济于事。 挣又挣不脱，跑又跑不掉，岩胜索性就这么躺着，也不再说话了。 不过是不能做别的事情罢了，之前老师教导他打坐的时候不也是如此。那时候他甚至还得坐着，不似现在这般舒服地躺着呢。 于是岩胜就听到自己的胸口位置传出缘一声声乞求： “兄长大人别走好不好？” “兄长大人不要离开我。” “兄长大人别不要我。” “兄长大人……” “兄长大人……” “兄长……” 岩胜呆呆地看着天花板，心中想的却是与他同龄的弟弟缘一。那个孩子不会说话，没什么表情，只有在放风筝和玩双六的时候才略微有点儿活人气。 【我离开这么多天，缘一没关系吗？】 【家里的仆人对缘一很怠慢，如果没有母亲大人照拂，缘一什么时候被饿死了都无人知晓……】 虽然面前的缘一健康又强大，可正因为面前的缘一这般强大，衬得幼年时的他如此弱小。 【缘一说他离了家，恐怕是十岁时候的事情。】 【他在寺院中到底经历了什么，让他和普通女子结婚，还自创了剑技？】 【若是缘一无论如何都不肯教我剑技，那我想要变强或许得去找他曾经走过的道路。】 【可缘一根本不肯放我离开……】 “缘一，如果你不愿意亲自教我的话，那就让我学习鬼杀队的剑法吧。” “……？”缘一抬头，看向岩胜的目光有些傻傻的。 岩胜不知道他到底是本来就这么一副呆呆的表情还是因为听了自己的话发了呆。 “你不是说我未来也加入了鬼杀队吗？现在就加入，不过是提前了一点儿罢了。” 岩胜双手推了推缘一，用力把自己从熊抱中拔了出来。 “如果你答应让我学习鬼杀队的剑术，我就同意，在这里待到十岁。” 之前岩胜曾经答应过“‘现在’不离开”，那时候的“现在”早已过去数日，就算已经完成了允诺也不为过。 如今给出了具体时限，效力倒比那时候的承诺更强。 “啊，不过我得和继国家保持通信才行。你别忘记，6岁的缘一应该还在家呢。” 既定的家族继承人被拐走，一两日家中或许还想着要找回来，可时间长达4年的话，继国家绝对不会空着继承人的位置不管。 就算如今的继国家主想要保留岩胜的继承人身份，缘一也必然会开始接受继承人的培养。 这么一想的话，岩胜的离开或许对缘一格外有利也说不定。 岩胜看了一眼大号的缘一，觉得面前这个成年人应是没有接受过继国家教育的。坐没坐相……站姿倒是颇为漂亮，想来是因为常年杀鬼磨炼剑技时的所得。 其他的待人接物更是没有一点儿可取之处。 虽然看不出处理家族事务的能力，就单看他平时的遣词造句，就知道肚子里没有多少墨水…… 武士的战斗能力固然重要，相较于下级武士，上级武士的文化水平、带兵能力、与其他家族是否交好，也将影响整个家族的走向。 岩胜不想让6岁的缘一留下“被兄长抛弃”的印象，自己又回不去，便只能取个折中的方法了。 缘一端正地坐好，沉默了半晌。 “我教兄长大人剑术。” “兄长大人不要向别人学习……” “继国家，通信随意……但请等兄长大人成为合格的鬼杀队剑士再自行前去。” 尽管有些磕磕绊绊的，两人总算是沟通成功。 岩胜有种打了胜仗的欢畅感。 在家的时候，和缘一对话总是没有回应，岩胜经常担心缘一到底有没有听懂自己说的事情。 只是那时候，缘一无需承担什么责任，或者说，他光是存活就已经很不容易。所以学习能力并不重要。 家族甚至不期待缘一在成为僧侣之后为家族提供助力。 长大后的缘一会说话、有情感波动、能理解他人的意思，甚至可以承担教导他人剑术的重任，岩胜终于有了两人在“对话”的实感。 他身为“兄长”的职责终于发挥了作用。 唯一让他感觉有些微妙的，或许是“弟弟”太大只了，在各方面其实都比自己强。 不过，缘一都已经二十多岁啦，他还只是一个6岁的小娃娃呢，身体尚且没有长成，知识积累也差了十数年时间。6岁的岩胜理应比二十多岁的缘一弱一些。 要不是缘一坚持叫岩胜“兄长”，按年龄来算，怎么也得岩胜叫他兄长才是。 【没关系，等我到二十多岁的时候，一定能比现在的缘一强。】 他在缘一面前依然是强大的、能够保护弟弟的好兄长。 = 虽说缘一强调了由他来教导岩胜剑术，实际上他忙着给柱教导呼吸法，根本没空指导还在练习剑术基础的岩胜。 岩胜在主公产屋敷瞭哉的协调下，由使用水型的培育师负责教导，增强体质并学习基础剑术知识。 而缘一，只有在空闲下来的时候才有空与岩胜说一些呼吸法的要点。 岩胜倒也不恼，他能从缘一每天回到住所时疲劳的状态看出，他这位弟弟并非故意冷落他。 不如说，光是看缘一都这么累了还硬是要抱着自己不肯撒手的黏糊劲儿，他根本就是想一直和自己在一起的，只是客观条件不允许。 岩胜将压在自己腿上的脑袋推开，第无数次怀疑，这个人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重。 还有那头深红色的长发，像是膨胀的蒲公英，每次都盖得他满头满脸。 岩胜下意识摸了一下自己脑后的小揪揪，长度没那么长倒也正常，手感也不一样。 如果说缘一的头发像是冬季的羊毛，那岩胜的就是经过各种加工，柔顺光滑的丝绸。 岩胜用手给缘一顺了顺头发，发现并没有什么作用，遂作罢。 转而试图把挂在自己身上的人撕下来，可只要缘一一开始与他说起剑术或是呼吸法相关的事情，岩胜就会认真学习，忘记原本要做的事情。 于是，因为被压了太久而腿麻的情况反复出现，成了岩胜每天都需要头疼的难题。 ①出自《论语·里仁篇》，孔子说的。 =小剧场 缘一抱着岩胜试图以撒娇蒙混过关。 岩胜：你又不是小孩子了，撒娇也没用！ 6岁的兄长似乎比二十多岁的兄长更为严厉呢，悲·缘一·悲。 被缘一一人包围的岩胜 岩胜可恶，挣脱不开……怎么这么大了还撒娇！ 岩胜毫无办法，惨遭包围。 = 岩胜信息不全，所以推测会出错哒。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第 9 章 第10章 第 10 章 【反正都拐了一个，要不要再拐一个孩子的想法】 岩胜觉得缘一对自己应该有所隐瞒，不然难以解释自己为什么学不会日之呼吸。 其他人学不会，他不觉得奇怪。可放到自己身上，岩胜就无法理解。 他与缘一是双胞胎，由同一对父母所出，几乎同时出生，甚至有着相同的面容。就因为相差了几分钟，他们之间就出现了如此大的差别吗？ 还是说，因为缘一已经长大了，所以才能使用日之呼吸，而自己还是孩子，所以就不行？ 岩胜皱着眉，除了跟培育师学习的时间外，其他都用在了学习日之呼吸上。 鬼杀队给他提供了日轮刀，只是他现在的程度，无论如何都无法让日轮刀展现出日之呼吸的色彩。 鬼杀队根据日之呼吸及其本身就具有的五种基础剑型衍生出了五种呼吸法，而有天赋的人更是从这五种基础法又变化出了适合其本身的呼吸法。 按照缘一的说法，每个人适合的呼吸法都不相同。 只不过并非所有人都能创造出适合自己的呼吸法，没有那个天赋，也没有那种精力。多数人单是熟练运用一种基础呼吸法都非常困难，更不说自创了。 岩胜确实能使用基础呼吸法，但那种衍生出来的呼吸法，又怎么有缘一的日之呼吸，初始呼吸法更加强大呢？ 正如在继国家教导岩胜剑术的老师所说，岩胜是具有剑术天赋的。他掌握基础剑术很快，只是呼吸法无论如何都无法使刀变色。 即便如此，不过半年时间，他就以年龄最小的适格者通过了鬼杀队的最终试炼。 在这期间，继国家没有对远在鬼杀队的长子做出任何培养方面的指导。 岩胜通过最终试炼之后不久，就听到了继国家的继承人换人了的消息。 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缘一还特意回到了驻地一次。 继国缘一自从将呼吸法教导给柱及数名培育师后，就放下了指导的工作，开始了连轴转的杀鬼工作。 偶尔回到驻地，也并非因为受伤或是疲劳，只是单纯想要回来看岩胜的情况，顺便再讲述一些日之呼吸法的窍门。 岩胜认为，这或许和缘一还没教会他日之呼吸有关。 缘一似乎每次到外面学会一些教导的方法，就会回来拿他练练手。 只有这一次，是缘一担心岩胜的心情，特意回来的。 岩胜：“真是少见，缘一，今天是因为什么回来的？” 缘一：“……我得到了消息。” 岩胜：“关于继国家的？” 缘一：“是。” 岩胜：“不必放在心上，我已有所预料。这样的话，缘一（我的弟弟）也能过得好一些吧。” 缘一感觉到他们的对话指向了一些不好的东西，但他未能从字面意思看出来。 岩胜在说起“缘一”的时候，笑得很温柔。 在岩胜得了许可主动和继国家联系之前，城里的悬赏也就挂了几天。 大部分的人找不到画像上那么抽象的人，少部分认出缘一的，要么是鬼杀队的成员，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要么就打不过缘一。 之后为何撤掉了悬赏，或许和缘一打退了数名浪人，威名传到了继国家吧。 让继国家主想起继国缘一在一个照面间展露出的势力。 岩胜给家中去信后，家族没有给他任何继承人培育相关的信息，也没有送来钱财和他惯用的器物。 岩胜那时候就已经知道，家里对接他回家一事并不看重。 恐怕没有当场剥夺他继承人的身份，都是母亲为他争取的最后机会了。 反观产屋敷家族倒是对岩胜的教育问题颇为上心。除了在鬼杀队剑士普及的剑术和呼吸法指导方面，也包括了对鬼杀队队员不那么重要的文化课程教育。 识文断字、礼仪道德、弓马道、体术都是基础。 甚至还会把岩胜叫到主公的住宅，和产屋敷昱哉等产屋敷家的孩子一同上课。 他们学习管理家族事务，岩胜便也学习管理家族事务。他们学习经营家族产业，岩胜也学习经营家族产业。 产屋敷瞭哉给孩子们教导战术指挥的时候，岩胜也被安排在其中。进行战术讨论的时候与产屋敷昱哉一同进行。 有时候岩胜都怀疑，产屋敷瞭哉还记不记得，产屋敷昱哉在未来是被他杀死的事情了。 以上这些科目不似是教育上级武士家庭的继承人，倒是更像是在教育平安京中的王公贵族。 能感觉到，是正经在以大家族的继承人对岩胜进行培养着。 因而，继国家继承人更换人选的消息传来，岩胜特意跑去产屋敷瞭哉面前说明了此事。 “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 鬼杀队的主公平易近人，岩胜以己度人，理解为什么鬼杀队成员都对主公如此尊敬。 也因此更不理解未来的自己为什么会做出杀死主公投诚鬼王阵营之事。 “但这并不影响岩胜君学习知识，不是吗？” 白发的男人如此说道，“我最初也并非因为岩胜君是继国家的继承人才如此安排的。” “岩胜君想要学习，这点比什么都重要。” 岩胜拜谢了主公，心情轻松了很多。 不久之后，他收到了真正意义上的家书，是母亲与缘一写给他的。 母亲在信中说明了改换继承人的原因，安慰岩胜不必沮丧，还说明了缘一并不擅长文学科目，让各科老师都很头痛——除了剑术。 后半部分同样的内容，缘一的书信上也写了一遍，只是他的表达方法就直接多了。 “兄长大人，写字好难。” “我更想和兄长大人一起放风筝玩双六。” “今天又被老师罚抄书了。” 写错的字被涂成墨团，一些汉字和文法写错了。无论笔画还是字形结构都需要再多磨炼的样子…… 那个一贯没什么表情的孩子所写的信，透露出太多他的情绪。 在那之后，岩胜开始正式接取鬼杀队的任务，以此供给自己生活和学习。 缘一本来是非常反对的，为此还与岩胜僵持了一段时间。后来不知是谁和他说了什么，又变成了默许。 岩胜偶尔会在任务途中碰上顺路的、路过的、完成任务特地来找他的缘一。 更多时候是完成了任务，收到缘一的信。 字迹依然很丑，错别字也很多，但都是夸奖他的话。 岩胜每次给缘一回信，会先给他纠错，然后才说想说的内容。 时间久了，其他词句依然会有错，只有赞扬的话，渐渐没了错处，甚至还会带上一些有文采的句子。 问缘一是从哪里学来的，每次的答案都不一样。 缘一终于肯花心思学习了，身为兄长，岩胜非常欣慰。 只是，明明借鉴了这么多文采斐然的大家之作，为何只有用来夸奖人的部分是正确的？ 难道文章其他部分完全没有学习吗？ 日子如此一天天过去，灭鬼的工作如火如荼地展开。 在呼吸法的加持下，鬼杀队数百年间少有地占了上风……不，或许还不算占上风，只能说，死亡人数急剧降低。 在如此情势下，柱合会议召开了。 缘一作为没有柱之名但拥有柱实力的剑士在邀请之列，同样列席的还有岩胜。 按理说岩胜是没必要参和进柱一级实力者的会议，可一来没有岩胜在，缘一就总是发呆，二来虽然知道未来之事的是缘一，可能理解他的却是岩胜。 明明是双方交谈，却愣是需要第三方翻译才能继续进行下去。 岩胜看缘一这几个月做任务如此顺利，还以为他只是不太擅长和自己交流，应对与他人的正常沟通已经没问题了呢。 根本是做任务只需要知道时间地点人物，然后缘一冲过去提刀就砍，全靠一力降十会……不，他连技巧都很强！所以不需要注意沟通问题！ 会议前再见缘一，岩胜的第一反应不是对弟弟的怀念，而是差点暴怒，恨不得把缘一丢去主公的培训课堂或者丢回继国家重修继承人课程。 他整整深呼吸了十六次，这才免于破功，保住了贵族的涵养。 “兄长大人，缘一回来了！”穿着红色羽织的男人一把抱起7岁的兄长，转了一个360°的圈，这才将人放下。 岩胜礼貌性的笑容在被抱起的时候消失，并在被放下的时候以狞笑的形式重新出现。 “继国缘一，我有说过吧……” 刚把人放下，缘一就立刻意识到自己做错事了。他乖乖道歉，将任务途中买的各种伴手礼拿出来给岩胜。 什么樱饼、萩饼、团子、羊羹、饴细工、小风车……堆了岩胜满手。 在岩胜生气转身就走的时候，缘一低着头跟在兄长身后，像是做错了事等待挨训的大型松狮犬。 【兄长大人长高一点了。】 缘一小小地迈步，跟在岩胜身后，感受着小孩儿的成长。 当初他6岁到7岁的时候是怎么度过的呢？ 那时候他还从未开口说过话，兄长会偷偷溜到后院，和他一起放风筝、玩双六。 兄长送他笛子的时候，也是这个时间段呢。 其实就算兄长不能陪他玩也没关系，那时候只要与兄长在一起，就很开心。 他们会坐在廊下，听风声，看樱花。 兄长会对他说课业上的事，也会聊起梦想。 兄长从未提起过，这样的生活是怎样的负担。 缘一想起当初他离开家时的事情。 母亲离世，他在继国家再无立身之本。无论父亲还是其他人都觉得继国缘一是不祥的弃子，而疼爱他的兄长因为维护他经常被父亲责打。 他想着，离开家的话，或许就不会牵连兄长，也不会让大家与他相看两厌了。 只是，他也没有尽一个武士家次子的职责，他没有去寺院，而是逃走了。 是不是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让事情变得无法挽回呢？ 继国缘一将6岁的继国岩胜从继国家拐了出来，那么，要不要继续改变后续的部分呢？ 若是没有这次柱合会议，缘一也会回到此地，询问岩胜、询问主公、询问曾经的友人，然后迈出下一步。 小剧场 发现二十多岁的缘一学文科只学夸人的部分，岩胜连夜写了劝学信给6岁的缘一。 小缘一收到信的时候还很开心，看到全信99%是让他学习的，哭着连夜学了一个通宵，第二天都爬不起来。 然后岩胜收到了母亲劝他不要对弟弟这么严格的家书。 听闻此事的家老：这对吗？原本的继承人对现任继承人不羡慕不嫉妒，反而还劝学？品行这么好的哥哥比起只有剑术天赋但不肯练剑、其他天赋还不怎么样的弟弟更适合当家主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0章 第 10 章 第11章 第 11 章 【发现弟弟一直没长大扶额】 柱合会议上说的事和岩胜在产屋敷课堂上学习的内容差不多。 九柱会汇报一些额外的事项，主要是灭鬼的时候比较特殊的见闻。 岩胜觉得那些信息主公应该是知道的，会在会议上拿出来说，或许是特意让九柱之间互相共通消息。 如果没有这次会议，产屋敷瞭哉应该也会用鎹鸦分别通知给各个柱。 流程走完，产屋敷瞭哉并没有解散会议，继续说道：“本次柱合会议，我还有一件事必须告知大家，包括继国缘一与继国岩胜，你们也请仔细听一下。” “是与两位所求之事相关的内容。” “我们找到了产屋敷家族流传下来的，关于神隐、突然来到其他时代之人的记录。” 产屋敷一族乃是藤原家族的旁支，最早可追溯至飞鸟时代。这一支曾在很长一段时间中负责祭祀、典礼等工作，在平安京时代与阴阳寮有着密切的关系。 产屋敷家经常诞生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在阴阳术盛行的年代，产屋敷家出过若干阴阳师。 自鬼舞辻无惨出现，产屋敷一族受到诅咒，阴阳术没落。即便还偶有拥有特殊能力的孩子出生，产屋敷家族也无法提供增强能力的方法，连如何使用能力都只能自己摸索。 最容易发现的能力是预知，或者说预感。 在做下某个决定时，产屋敷瞭哉能够感觉到选择哪个更“好”。而这项能力在产屋敷昱哉的身上也略有展现。 保存完好的古籍中提到了缘一遭遇的问题：曾经有鬼杀队的成员在遭遇天灾时消失，直到灾后才出现，刚好避开了地震震塌的房屋，成了救援的有生力量。 另外还有祭祀时突然消失的祭司，直到百年后才出现，因为语言不通及祭祀服装而被记录。 数个记载，他们遭遇“神隐”的位置都有迹可循。 其中种种，证明了产屋敷家族的地界上，确实有这么一个通道，能让人在时间中穿梭。 而激活这个通道的大概率是某种能量。 比如祭祀时的“神力”、阴阳寮的阴阳术，而本身没有能量的鬼杀队员，则可能是因为使用武器日轮刀，其中含有大量阳光的力量。 主公所在宅邸通常只有隐才会进入，偶有柱或剑士进入，也不会在宅邸中随便行动。 继国缘一因为被禁足的关系，被带到平时不太会有剑士进入的房间，而他本身又能使用呼吸法又带着日轮刀，这便激活了通道。 至于通道为什么会通往继国家，古籍中也略有提及。 应是与激活了通道的人有密切关系，在打开通道时刚好在想着的人、事、物相关的地点。 或许距离太远也会无法到达目的地，但继国家实际上与产屋敷家并不太远，只有数天的脚程罢了。 “之后或许需要缘一先生帮忙确定通道的位置，在这段时间里……” 产屋敷瞭哉环视了一圈九柱与继国两兄弟，缓缓开口：“我们还需要做好准备工作。” “近期大量鬼被消灭，无惨已经有所察觉，他又在制造更多的新鬼。” “这是我们寻找他行踪的好机会。” “缘一、岩胜，我希望你们至少能待到那之后再离开。” 岩胜根本没想过自己还要离开，他本就是这个世界的人，难道还跟着二十多岁的弟弟跑去对方的世界？ 是想要让7岁的他和二十多岁的岩胜见面吗？ 那也没有什么意义吧，对方都已经变成鬼了，在小岩胜的心里，那个岩胜就是一个罪人……罪鬼。 既然有罪，那就赎罪。总不能因为有一个无罪的他，就可以放过有罪的他？ 既然已经决定要让有罪的他赎罪，那还带上7岁的拖油瓶做什么？ 直接上去把人制服了就是。 这么些日子，岩胜已经了解缘一的剑技在鬼杀队是怎样的水平。 他确信，如果未来的自己是缘一口中的第一武士——这个说法的可信度存疑，但自己应该不至于太弱…… 整个鬼杀队若只有一个人能与自己对抗，那必然是缘一。 “明白。主公大人，这段时间也请让我继续消灭恶鬼吧。” 岩胜听到缘一一口应下了产屋敷瞭哉的要求。 【我可没有说过要离开啊……】 但在这种气氛中，并不是提起这件事的好时机。何况姑且不说未来如何，岩胜总是会继续鬼杀队的工作，为了灭鬼而奔走。 实际上岩胜正处于一个很尴尬的地位，他就算回到继国家，也无法取回继承人的身份，不过是让自己尴尬，让父亲、母亲和7岁的缘一徒增烦恼。 可就因为这种原因就要远离自己的家、家人，前往永远都见不到他们的另一个时代吗？ = 柱合会议定下了下一个阶段的目标，鬼杀队会在杀鬼之余帮忙寻找通道的所在地，缘一和岩胜在这段时间将会一同行动，积极参与此事。 由于会议刚刚结束，下一轮灭鬼任务还没有开始发布，缘一和岩胜有了一个能够在“家”一同度过的夜晚。 就算是缘一，也能感觉到岩胜正在生气。 他跟在岩胜身后，像是小时候跟在兄长身后出去玩时候那样，亦步亦趋。 “你要跟到什么时候？”从主公宅邸一路到“家”，进屋之后到自己的房间前，眼看着缘一就要跟着进入自己的房间，岩胜终于烦不胜烦，回头准备将人驱离。 “兄长大人，为什么生气？” “我没有生气。”仰着脖子的孩子压下满腔怒火，尽量保持平静的状态回视。 由于两人身高差得太多，岩胜不得不后退两步，这才让自己的脖子保持在一个能够接受的范围里。 “但……”缘一刚想说自己看出兄长的身体正处于生气的状态，突然想起进入鬼杀队后，二十岁的兄长就因为自己使用通透看他的身体而生气过，又闭口不言了。 【别生气别生气，他二十多岁，你打不过他。】 岩胜在心里如此重复了二十遍，终于勉强将溢出的怒气收敛了回来。 他露出一个得体的笑容，这时候才开始重逢后的寒暄。 “这次出任务离开了很久，辛苦了，缘一。” 缘一反应了一会儿，终于把脑子里的话题从兄长生气转移到了兄长说我辛苦了。 于是他正坐在岩胜的房间门口，与岩胜平视，恭敬地说道：“只是跑过去挥剑而已，兄长也能做到，不辛苦。” 【……】 【我记得，他这次出门连续干掉了两个下弦，途中更是杀死多个会使用鬼血术的鬼吧……】 【什么叫作跑过去挥剑我也能做到？还有，因为我也能做到所以不辛苦吗？】 【就算我还是小孩子……可恶，到底要看不起我到什么程度……】 岩胜觉得自己脸上的笑容都快挂不住了，每次与成年的缘一相处，他都非常感激自家弟弟与他相处时没有开口说过话。 他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 【罢了，我确实还是小孩子，没必要和成年人置气，就这样把话题带过去……】 岩胜勉强维持住笑容，刚想开口，却听缘一接着说道：“兄长大人，还是在生气啊？可是为什么呢？” 【是啊，为什么呢？】 岩胜额头上迸出一个青筋来，笑得越来越虚假。 “缘一，在外面奔波了这么多天，你也累了吧，还是先去泡个澡，早点休息吧。” “哎？可现在还早……” “你累了。” “可是……” “缘一，听话，去洗澡。” 继国缘一，成年男性，茫然地被这个世界7岁的兄长赶去洗澡了。 这么一闹，岩胜本来还想和缘一讨论一下后续自己的去留问题，现在也打算再放一放了。 他进入自己房间中，研磨润笔，犹豫许久，还是给家里去了信。 他为自己无法完成继承人的责任而向父亲道歉，为无法尽孝而向母亲道歉，为无法带缘一一起玩而向弟弟道歉。 信写了厚厚一沓，却没有提及几句与自己相关的内容。 连自己可能离开这个世界，再也无法回归都没写。 毕竟，那个家里应是无人在意他的事情吧。 若是以前的缘一，或许还有可能挂念一个会带他玩的兄长。现在缘一成为继承人…… 岩胜感觉过那个课业量，想来他的继承人弟弟并没有空闲来思考一个无法在他身边陪伴他成长的兄长。 既然如此，又何必再给人添堵呢？ “兄长大人，水烧好了，一起来洗吧。” 门外，缘一的声音响起，惊得岩胜手一抖，在空白的信纸上留下一个墨点。 岩胜深吸一口气，顺势将毛笔放下，揉掉了弄脏的信纸，跑去打开了房门。 缘一坐在门前，略微抬头看着的岩胜。 他绽放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来，灼得岩胜的皮肤都发烫。 岩胜觉得胃有些难受，他微微蹙眉，回道：“你自己去洗即可。” 言罢就想关门。 门纹丝不动。 缘一的手抵在门上，虽然没有说什么，但那态度…… 如果思想能够说话，缘一散发出来的思想一定在叫“兄长大人”。 岩胜后退半步，觉得自己的眼睛被吵到了。 所以说，都二十多岁的人了，怎么行动模式还是小时候那一套啊。 7岁……不，6岁时的缘一，想要玩风筝和双六的时候，就是什么都不说，只是呆呆看着风筝或者棋盘。 一直要等到岩胜主动来搭理他，问他是不是想要玩才会点点头。 7岁的岩胜还没见过7岁的缘一，所以记忆中的弟弟还是6岁的形象呢。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1章 第 11 章 第12章 第 12 章 【嫉妒心与眷恋的觉醒】 “我小时候就一直想和兄长大人一起洗澡呢。” 缘一一边给岩胜冲水，一边滔滔不绝地说起来。 “诗怀孕后，我想过未来与孩子一同洗澡的画面。可惜……” 只看现在的架势，很难想象缘一居然直到6岁都没有说过话——不确定7岁的缘一有没有说过。 岩胜听着缘一说着他的过去与曾经的对生活的向往，并不是很能理解。 他自己都只是一个孩子，而代入他自己，丝毫没有与父亲共浴的期待。 离开家大半年，他对父亲的记忆还是只有打骂、责怪自己的模糊印象。比起视觉，反而是触觉——痛觉，更让他记忆犹新。 练剑时被木刀砍中、摔倒在地上都没留下如此疼痛的记忆。 他甚至不记得父亲因为什么而打骂他，或许是剑术不让他满意，也有可能是课业完成得不够完美，或者礼仪有缺？ 他似乎连父亲的脸都没能记下来。 岩胜不明白，为什么缘一会觉得小孩子想要与“父亲”一同洗澡呢？缘一心中的小孩是不会害怕吗？ 缘一，不正常。 岩胜如此断定。 “兄长大人，水温正好哦，可以进来泡澡了。” “兄长大人，不要泡太久，会头晕的。” “兄长大人，我来帮你擦干身体吧。” 缘一的最后一个请求，以岩胜一脚踹在他的小腿上终结。 岩胜更生气了。 【明明我的动作他都能看得清，居然故意不躲开……他到底想要做什么？】 岩胜换上睡衣进入自己房间，却见缘一在其中等他。 “你在这里做什么？” 岩胜边擦头发边向房内走去，毛巾自然而然地被缘一抢了过去，帮着岩胜擦起头发来。 “刚才鎹鸦发来任务，我们的第一个任务来了。” “在东南方向……我们明天出发，步行三天应该可以到达。” 步行三天，按照他们现在的速度，目的地似乎离继国家非常近。 “兄长大人……等我们任务完成，我们可以稍微逗留一段时间吗？有些在意的事情……” 在岩胜提出回家的想法之前，缘一居然先向他征求能否停留。 岩胜轻笑一声，“正合我意。” 缘一没问岩胜的“意”是什么意，似乎岩胜同意他的意见他就很开心了。 = 第二天，天色未亮他们就踏上了旅程。 “兄长大人，这次我们得赶一下时间。” 言罢，缘一就将岩胜扛在肩头，无视后者的反抗，冲了出去。 【继.国.缘.一——！】 岩胜心口如一要求缘一放他下来的声音，似乎被当成了清晨的鸟儿鸣叫，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不过，在两度被人误会成人贩子之后，缘一将扛在肩头的动作换成了将人抱在身前。 他为了尽快到达目的地，甚至连夜赶路。 “你到底在着急什么？”岩胜如此问道。 缘一这才在急促的脚步中缓缓道来。 他曾经有过一任妻子——这件事岩胜很早就知道，他与他妻子诗的第一次见面，正是在7岁那年。 母亲去世，他不想去寺院，便提前离了家。 在自由的天空下跑了一天一夜之后，他见到了诗。此时诗失去了她所有的家人，而缘一离开了自己的家人。 两个没有家人的人，走到了一起。 这一次，他想要提醒诗让她的家人提前去看病，这样她就不会失去家人了。 岩胜听这段“往事”的时候一直皱着眉头。 待缘一停口，他就立刻质问道：“母亲因何去世？你为何不告诉我、告诉父亲母亲？为何不找医生？你只将我掳走，就这么放任母亲的病情发展吗？” “既然你妻子的家人是因病而亡，你为何不一来到此地就提醒她注意？” “缘一，你在想什么？” 缘一奔跑的脚步停了下来，也将岩胜放了下来。 他们的目的地到了。 缘一寻找着鬼，视线根本不敢落在岩胜身上：“母亲确实是生病死掉的……抱歉，来这里之前我刚收到兄长变成鬼的消息，没能想到其他事……” 缘一不仅在当时没能想到，连带着整整数个月，都没有想起此事。 直到他很可能要在近期离开此世，总结他还能改变什么时，这才想起来，与他关系最密切的两位女性，她们的未来都可以提前改变。 “既然已经到了家附近，那就赶紧杀掉鬼，尽快回家吧。或许还能来得及给母亲看病……以及救下你妻子的家人。” 不仅如此，岩胜自忖，若未来的自己能有机会回到自己6岁的此时，第一件事便是将父亲的权夺了，让母亲与弟弟过得舒心些。 “缘一知道母亲和诗的家人是生什么病吗？” “我不知道母亲生了什么病，只知道她半边身体行动不便。诗说过她的家人是因为疫病而死。” 岩胜记起与他同龄的弟弟缘一，每次见到母亲的时候都会扑上去撒娇，且次次都是靠在左边…… 【莫非母亲是左半边身体行动不便？这样的话，病症不是已经持续了许多年了吗？从我记事起，缘一就一直是如此了啊！】 岩胜狠狠咬了一下自己的嘴唇，用疼痛使自己保持冷静。 因疫病而死的人就算提前准备也没什么用处……或者说，以个人之力来准备是没有意义的。 只有疫病发生了，才能治疗。 比起这时候去找那位诗的家人，不如对症提前寻找医师，备好充足的药材和食水，警惕疫病发生的范围，控制疫病传播。 再将医师与药材送入已经有疫病发作的区域，对患者积极治疗，同时分发食水保证其中村民温饱。 如此，才能最大程度拯救因疫病而死的人。 此时再问缘一细节，他只知道母亲的疾病令她半边身体行动不便，她脑中的血液流动似乎比其他人弱很多。而与诗家人相关的则一问三不知。 “我与诗认识的时候，她的家人已经死去了，我没能看到他们的身体情况。”缘一答不上来疫情病症的时候，还有点儿委屈。 【所以，你与诗在一起之后，一次都没有陪你的妻子缅怀她的亲人吗？】 通常情况下，谈到去世的家人时，多少也会提到一两句他们去世前的情形吧。 听缘一的描述，诗所在的村子离继国家的领地非常近，甚至有可能就在领地内。 物理距离如此接近，疫病一旦传播开，继国家的领民也会受到影响。 就算不是为了缘一的心情和诗的家人，光是为了领民，继国岩胜也有理由了解清楚情况，帮助父亲和家老处理疫病。 他们讨论的过程中，岩胜似乎被当作了软柿子。拥有血鬼术的鬼悄无声息地从他背后出现，伸出数条如同手臂粗细的肉瘤藤蔓，以普通人.肉眼不可及的速度缠绕向男孩的身体。 岩胜正在恼怒着呢，感到攻势拔刀便砍。 刀势如天空中的月牙般铺散开，洒落一地，也将肉瘤藤蔓砍断的砍断，削碎的削碎。藤蔓中的液体散发着浓郁的血腥气，迸溅而出，如雾气般消散在空气中。 “好臭。” 过于血液、肉.体腐.败产生的气味足以让人产生生理性的不适。 岩胜的眉头皱得更紧了，表情从担忧母亲的病情与疫病，转而变成了针对气味的嫌恶。 他空挥一刀，将沾在刀上的血液甩在地上。 “鬼还活着，不要放松警惕。” 论实战，缘一比岩胜更熟练、更有战斗技巧，但岩胜还是没忘记提醒了一句。 回答他的，是再度从四面八方而来的肉瘤藤蔓攻击和如同烈阳般升起的明亮刀光。两者同时升起，又同时落下。 仅一刀，比刚才更密集攻击就被轻易破解。 岩胜咬了咬牙。 他本就知道自己的剑术与缘一相比有差距，那时候他对自己解释，那是年龄的差距，是实战经验的差距。 加上有来自缘一的认可，他信以为真地觉得，自己能够比缘一更强。 只要有足够的时间，他一定能做到未来的自己曾经做到的事。 可学习了剑术、学习了呼吸法之后，再亲眼看到缘一的剑术，岩胜发现自己与缘一之间的差距变成了一个具体的、可估量的距离。 可以估量到，自己用十几年时间也无法追上此时的缘一。 甚至此生都不一定能够做到缘一现在所表现出来的能力。 他至今都没有学会日之呼吸，用尽方法挥舞出的刀光更像是月光，在阳光面前黯淡无光，毫无可取之处。 岩胜从没有一刻如此清晰地认识到，缘一欺骗了自己。他在驴子面前吊了一根胡萝卜，冷眼旁观着一个7岁的孩子沾沾自喜地认为自己总有一天能够追上太阳。 【我的弟弟才不是他这样的人！】 【想见缘一……想见，我的弟弟。】 与自己同龄胞弟的容貌反复在脑中播放。 【可是缘一想要见我吗？】 武士家族并不愿看到双生子，正是因为同龄的兄弟成年后可能为争夺家业而内斗。 最终结果自然是使得家族实力下降。 为了避免这种情况，家主会选择一个孩子杀死，以保证继承人的正统性。 在他们刚出生的6年里，弃子一直是缘一。 而继承人更换之后，便意味着他们的身份互换。如今的弃子是一直无法归家的岩胜。 【父亲绝对不会愿意我再回家，母亲命不久矣，只有缘一……】 只剩缘一是岩胜与“家”最后的联系。 岩胜从没有一刻如此感谢，上天给了他一个双胞胎弟弟。 缘一：等我们任务完成，我们可以稍微逗留一段时间吗？有些在意的事情…… 岩胜：（轻笑）（尚不知道是什么事只是因为有时间回家而高兴）正合我意。 缘一：（因为兄长笑了所以很开心）（并没有考虑意见被驳回的可能性）（如果真的被驳回了，他会一直重复，直到岩胜同意）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2章 第 12 章 第13章 第 13 章 【回家和不回没什么两样的日子】 鬼很会藏，但没什么用。 就像缘一说的，只是赶路、挥刀，就结束了。 原本光赶路单程都要3天时间的任务，赶路加灭鬼，他们总共也没用上3天。 两人在灭鬼的小镇附近找了一家紫藤花之家，深夜敲开了他们的房门。 岩胜有点不好意思，但想到缘一两天两夜没有合眼，心疼之心盖过了武士的矜持。 几乎是固定流程一般，由岩胜作为两人的代表与紫藤花之家进行沟通，而后就是洗漱、休息。 两人的床铺被铺在了一起，也可以理解，毕竟岩胜对紫藤花之家说明了他们兄弟的身份——没有明确说明谁是哥哥谁是弟弟。 不管他俩谁兄谁弟，都不妨碍两人共睡同一个房间。 事实上，这个年代普通条件的家庭，兄弟多人睡在一起的情况很常见。 反而是继国家明明有这么多房间，还愣是将两个儿子隔绝在两个房间，各自待遇不同，才更奇怪。 【强壮得像一头熊。】 岩胜先睡下，但直到缘一熄了灯窝进被子里，他都没有睡着。 兄弟二人面对面而睡，因此岩胜睁开眼睛就看到身边的缘一。 相比起当代的普通成年男性，缘一的一米九的个子傲视群雄，何况岩胜正在拿自己7岁的身体与他做对比。 没有人造的光源，仅仅靠着窗外的月光与星光，照得一切都惨白惨白的。 即使在这样的光线下，继国缘一的头发也蓬松地散发着暖意，将火苗铺开在枕头上、被子上，红艳艳的一片。 更像是一头熊了。 = 前往继国家的路不难走，让岩胜和缘一不回家的原因并非路程，而是心灵。 从正门敲响房门，开门的仆人像是见到了恶鬼一般，跌跌撞撞、大声惨叫着：“岩胜少主回来了——还有拐走他的凶手——” 现在仆人还叫他岩胜少主，看来更换继承人这件事并不如当代继国家主想象中那么得人心。 “你还回来做什么？”父亲的声音、态度以及话语，都与岩胜所猜想的一样，与他记忆中那个劈头盖脸打骂他的人重合在了一起。 “被歹人掳走，有了机会也不回家族，你将继承人的责任放在哪里？你丝毫没有武士的尊严吗？为什么不在……” 岩胜端正地跪坐着，每一个动作都不敢出错。他静静地等待父亲骂够了，寻找后者喘息的空档，那时将是最适合他开口说话的时机。 不过，现场并不是只有他们两人。岩胜的想法轻易地就被破坏了，就像他遇到成年后的缘一之后每每都会碰到的情况一样。 “父亲，”缘一毫无波动的声音插.入了滔滔不绝的责骂中，“请住口。” 说实话，如果是岩胜自己，绝对无法以这种失礼的语句与父亲对话。 无论心中的想法如何，父亲终究是父亲。君君臣臣父父子子①，作为儿子，必须对父亲绝对尊重。 说敬语是基本要求，而缘一使用的不仅是平语，甚至是连对陌生人程度的尊敬都没有达到的口语。 可岩胜没有责怪缘一的想法，甚至为他使用了“请”而感到欣慰。 缘一除了会对岩胜使用最高等级的敬语，连面对鬼杀队的主公时都是以接近对等的地位进行对话…… 能对几乎没有感情的父亲用略微带着尊敬意味的语句，真的很了不起。 “你这个……” 从饱含怒意的声音中就能感觉出，接下去的话语一定带着许多负面词汇。 但缘一仅仅用了一个眼神，就止住了这位上级武士的咒骂。 他的眼神外表看毫无波动，可那红色的眼瞳像是凝固的火焰，随时都能化为刺伤人体的利刃。 就像当初他一击击败家中驻守的武士与继国家家主，带着继国家继承人扬长而去时那般。 留下一句“我要去见母亲大人与‘我’”，缘一一把将正坐的岩胜拉起来，两人牵着手径直走向后院。 “兄长大人，母亲大人的病能治吗？” 岩胜疑惑地瞥了一眼缘一，由于身高差，未能看到对方的表情。 “我不是医师。缘一你拥有通透，不应该比我更了解吗？” 显然，缘一并不了解。他的眼睛看到人体肌肉的收放、血液的流动、心脏的鼓噪、脏器的运作，他手中的剑能击倒人类、砍断鬼的脖子，却不擅长挽留他人。 无论是生命，还是人心…… “母亲大人，我回来了……” 开门的人是母亲的侍女，但看向房间中的第一眼，见到的却是缘一。 并非身边已经成年的男人，而是与自己同龄，在自己离开前从未开口说过话，一度被认为有缺陷的弟弟，继国缘一。 对方看到自己时，果然还是面无表情。 但岩胜已经从成年缘一身上学会了辨别他情绪的方法，能够从身周的气息中感受到对方的些微情绪波动。 以及，缘一在想要做什么的时候，会一直盯着那个方向看…… 现在，他正一直盯着自己呢。 成年之后的缘一就像没长大似的，一有时间就想黏着自己，没长大的就更加黏哥哥了…… 明明离家之前缘一都还不这样。 在场三人的母亲，继国夫人正在礼佛。她是虔诚的教徒，只要有时间就会不停为此世祈祷。 如此温柔的母亲，因为双胞胎中的弟弟从小不说话，以为孩子聋聩，难免对这个孩子更加疼惜一些。 彼时，哥哥作为继国家的继承人，拥有的一切条件都是最好的。有了这层外在物质的笼罩，成年人似乎就遗忘了，这个孩子同样需要情感寄托。 继国夫人并没有回复岩胜，她依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7岁的缘一穿着一身华贵布料制作的和服，可以看得出，成为继承人之后，他的待遇好了很多。 反观岩胜，为了杀鬼方便，穿的是易于打理的苎麻和服。 鬼杀队给的报酬并不少，岩胜只是单纯觉得没有必要大费周章购置丝绸材料的衣服罢了。理起来麻烦，战斗与野外行进时也很容易损坏。 只是这么一来，两张相似的脸放在一起，就显得岩胜的生活过得颇为朴素。 倒像是两个孩子的生活发生了翻转。 但凡继国夫人回头看一眼，也许就愿意将对缘一的疼爱施舍一点点给岩胜吧。 【缘一看上去过得还不错。】 高官华服就是会让人觉得生活富足美满的象征，岩胜很高兴能看到弟弟在家的待遇变好了。 岩胜本打算见过母亲之后再去看缘一，既然在母亲这里提前见到了，便对着缘一笑了笑，权当打过了招呼。 他的目的终究还是需要与母亲商量。 “母亲大人，据领地一日路程的村庄，出现了疫病。家家有僵尸之痛，室室有号泣之哀②。此疫流行，恐传至境中。” “母亲大人心系天下，岩胜恳请母亲大人备医师药材，救世济民。” 念经的声音停了下来。 继国夫人此时才回过身来，声音淡漠：“领地之事，自然应该家主大人做主。” “父亲大人醉心武术，穷兵黩武。向来不在意民生……母亲大人，如果你不做主此事，恐怕民生涂炭，近在咫尺。” 继国夫人同样是大家族出身，并非完全不懂政务。 何况，她有一颗向善之心，哪怕真的不懂如何救济灾民，只要她开口说一句愿意相帮，岩胜就有办法推进此事。 哪怕7岁的缘一依然无法开口说话，岩胜都有办法将他推到主事的位置上。 家族的继承人，若是7岁就有政绩，后续也利于笼络人心。 小缘一歪着头看着岩胜，明显有听没有懂。 岩胜心中叹气，这边成年后的缘一不擅长写信，这边成了继承人的缘一听不懂文绉绉的话。 两个弟弟在文学科目上都很让人担忧啊。 继国夫人依然没有回头，岩胜便悄悄将视线落到成年的缘一身上，用眼神示意他看看母亲的病症发展情况。 大号的缘一注意到了岩胜的目光，但他只是默默回视岩胜，完全没明白岩胜眼神的意思。 岩胜使眼色使得眼睛都快抽抽了，大缘一都像是信号不良的接收器似的，没有任何反应。 岩胜放弃了。 他转而继续说服母亲为时疫做准备，不过这一次，他还未开口，继国夫人就先说话了。 “缘一他依然不会说话，你若是能帮他完成此事，我可以做主，让你父亲同意。” “好。” 岩胜答得没有丝毫犹豫，这就是他的期望，没什么可迟疑的。 目的达成，岩胜准备告辞离去。人行至门口，又向门内看去。 小小的缘一脸上有了点儿肉，比起在后院时红润了许多……尽管那时候他就因为深红的头发和斑纹显得挺红的。 但此时的他才是因为气血充盈而显出的红润。 岩胜与缘一的眼睛对上了。 确实没错，缘一还是一副面无表情的模样。 而且，小时候的缘一比成年后的缘一感情波动更小。 只是在那没有波动的眼神中，岩胜愣是感觉到了对自己的渴求。 那一双如同琉璃般剔透的眼瞳中，毫无疑问，只有自己的身影。 岩胜对着一直没有动作的小孩儿招了招手。 缘一仿佛飞射的箭矢般，咻一下就从座位上窜了出去。一眨眼的工夫就站在了岩胜面前。 【果然没感觉错，缘一就是想要和我一起离开……】 姑且不说缘一想要与岩胜一起离开的重点是在“离开”还是在“与岩胜一起”上，反正表现出来就是，缘一放下了自己正在做的事情，跑了出来。 两人离得近了，岩胜不仅能感觉出，面前这孩子不仅想要离开，还无论如何都不想现在回到座位上去。 岩胜也有做课业累了不想继续的想法，挺能理解年幼弟弟的做法。 于是他又向继国夫人申请：“母亲大人，那么缘一先和我一同吧，我有些事想要与他说。” 这一次，身穿繁复和服的夫人回过了头来，落在岩胜身上的目光无悲无喜，转到缘一身上时略微流露出些许心疼来。 “如此也好，缘一学习了一天，想来也乏了。” 母亲说着缘一乏了，却是自己露出了疲态。 岩胜不再耽搁，带着两个缘一离开了母亲的房间。 三人在廊上行走，岩胜走到一个不会被母亲听到声音的位置开口问道：“缘一，母亲的病症如何了？” ①出自儒家思想三纲五伦，孔子提出的。（注：文中人物思想不代表作者想法） ②出自《说疫气》[三国]曹植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3章 第 13 章 第14章 第 14 章 【岩胜忙得不可开交】 “……” “……与以往并无不同。” 同样的问题还给了缘一，只是大小两个缘一都沉默了片刻，而后却是与自己一般高的弟弟开了口。 “缘一会说话啦，太好了。” 与成年缘一见面时一样，岩胜的第一反应都是欣喜弟弟能够开口说话了。 明明之前母亲大人才说过，缘一还不会说话，但岩胜在听到同龄的缘一说话时并没有感到惊讶。 不如说，松了一口气。 在见到成年缘一的时候就已经知道，未来弟弟是能够说话的，可只要没真的看见，岩胜就总是有那么一点儿疑虑与担忧。 疑虑两个缘一是否是同一人，担忧事情是否会出现不同的发展。 就像成年的缘一从未成为过继国家的继承人那般，事情已经发生了变化，那么弟弟的“病”是否也会发生变化？ 忧心之事有了好转，岩胜的眉眼都柔软了下来，不自禁摸了摸缘一的头。 两人身高相仿，他将手臂高高抬起，才能摸到弟弟的脑袋。 缘一没有任何闪避的动作，任由抬起的手摸到自己的脑袋，甚至展露出一个柔软的笑容。 这是岩胜第一次看到缘一笑。 岩胜第一时间将这个笑容与脑中的相处记忆做对比，最终得出结论：【成年后的缘一，似乎也没有笑过？】 他记不清了…… 他不喜欢抬头看缘一。 相比起看缘一的脸，岩胜更喜欢看他的脚步、腿、手臂、手、呼吸，只要是挥舞刀剑时，他就会目不转睛地观察。 那个时候，就算缘一笑了，岩胜也是看不见的。 岩胜摇了摇头，将思绪转回自己关心的事情上，“缘一能够确定吗？母亲大人的身体与以往没有差别？” 他问过7岁的缘一，又问成年后的缘一：“你能确定母亲大人……的事情，是7岁这年发生的吗？” 他们滞留此地的事情与主公报备过，但缘一终究是鬼杀队最强的剑士，他要负责的事情并不比柱少。 岩胜年幼且等级低，但他的剑术也已经展现出了不俗之处。其如同月相变化般的剑招，能够对应鬼较多的场合。对于封锁力量强大的鬼的行动方向，掩护队友也极有帮助。 岩胜觉得自己不会呼吸法，只是无法使用日之呼吸，他平日里实则已经在使用一种衍生自日之呼吸的呼吸法了。 既然自创的呼吸法自日之呼吸衍生而出，那自然没有初始之呼吸强大。 一旦有了这样的认知，人的好胜心就难以压制。 面前已经有一个最强的模板，只要照着做就一定能变强，岩胜如此坚信着。 不管岩胜自己怎么看，鬼杀队的剑士很喜欢与他组队做任务，这一点是骗不了人的。 通常情况下，鬼杀队由于人手紧缺的关系，剑士多数情况都是单独行动的。只有判断鬼的威胁较大时，才会有联合行动。 而岩胜因为年龄太小，就算是再简单的任务，也没人敢让他一个人去完成。 他们甚至不是担心岩胜杀不了鬼，而是担心他被抢劫、被人贩子拐走。 实不相瞒，岩胜会来到鬼杀队正是被某人拐走导致的。 缘一有点不确定地点点头，又摇摇头“也可能，再晚一点。我不太记得自己的生日。” 兄弟二人，从来只有岩胜的生日才有人庆祝。 缘一经常是听岩胜说起自己过了生日，或是带了什么好吃的来，说是为他庆生，这才知道原来自己又大了一岁。 不过今年却只有缘一过了生日。 过生日的时候，岩胜人在鬼杀队中。周围无人知道他的生日，他自己无心过生日，而同样在鬼杀队的成年缘一则似是忘记了。 岩胜想过，缘一早早离家，无人告诉他具体的生日，幼年时没有过生日的习惯，成年之后会忽略生日也是正常。 过去缘一不知道自己的生日最多只会让人觉得可怜，可现在不知道自己的生日，却会给岩胜判断时间节点造成一定影响。 也许时疫还没发生，也许母亲会在他预料之外的时间去世，也许他的一切计划还没实施之前，他就要被迫与成年的缘一离开了。 他的时间从来都无法由他自己掌控。 在家的时候被父亲安排一切，被缘一劫走之后就不得不跟着他的步调。 岩胜看似能够按照自己的心愿学习剑术、学习各种知识，终究是在缘一的默许之下进行的。 即将离开这个世界的决定也是…… 缘一不知道岩胜心中的弯弯道道，他答不出准确日期也就答不出了。可别指望他能依靠什么重要的日子来倒推继国夫人去世的日子。 “罢了，没法确定准确时间就只能提前做准备了。” 岩胜在心中轻叹。 有时候他都感到苦恼，自己一个7岁的孩子，怎么就有这么多操不完的心。 提前做准备不是坏事，继国夫人的病大概率是一种慢性病①，病程已经绵延数年，随时可以开始治疗。 招来多名医师，想来也不是所有医师都擅长治疗时疫。 岩胜可以将让治疗继国夫人的医师混在其中，主要负责母亲的治疗，想来应是可行的。 事情在家主夫人的允许、家主本人的默许以及继国家继承人的主持下推进。 一时间，周边的医师都被召集到了继国宅邸中。由于开出了高昂的酬金，信息传得飞快。 连产屋敷家族都听到了相关信息。 产屋敷瞭哉连夜让鎹鸦送信到继国家，问询岩胜，需不需要产屋敷一族及鬼杀队派出医师。 产屋敷瞭哉是鬼杀队的主公，所以若是不通晓其中关窍的人或许会认为产屋敷一族的医师与鬼杀队的医师并无不同。 实则不然。 产屋敷一族的医师擅长治疗疾病，包括但不限于头痛脑热、孕妇生产、跌打损伤，但多而不精。 而鬼杀队的医师则擅长由于外力导致的伤害，像是外伤乃至截肢、脏器损伤、出血休克等等。 产屋敷收到的消息应是继国家想要应对时疫因而召集医师，却依然发信息询问所需要的医师，恐怕是看出继国家此行是受继国岩胜的影响。 而继国岩胜所行必有所图。 岩胜突然感到缘一曾经在产屋敷瞭哉面前所说的“杀死了主公”这句话的重量，是多么沉重。 若鬼杀队对继国岩胜没有任何恩情，他自然也不会受到个人情感影响。 战乱年代，武士本就经常出生入死，在战场上为家族博出一线生机。 杀死曾经的主公让人不齿，但若本就没有效忠对方，武士慕强、改弦易辙也无错处。 如果成年后的他受了产屋敷家主的恩惠，却将其性命作为投名状，改投连人都不是的阵营。 继国岩胜自己都对自己感到羞愧。 双方进行了若干次通信，敲定了派来多少医师、如何前来等细节，事情就排上了日程。 产屋敷派来的医师乃是意外之喜，岩胜并非徒劳等待民间医师上门，而是主动派了人去附近主动寻找。 这样一来，一旦确认医师身份，对方哪怕不良于行，继国家的人手也能让医师舒舒服服地前往继国宅邸。 一时之间，洛阳纸贵——医师本就稀少，这下更是成了稀缺职业。 人要么被“请”进了继国宅邸，要么躲在了暗处，悄摸儿地给普通百姓看看日常小病。 即便如此，暗中进行治疗的医师连药材都难以获得，最终也只能眼看着患者忍受病痛，熬着过日子。 “这样的日子不能持续太久。”岩胜对此有着深刻的认知。 若他自己在继承人的位置上，他并不在乎民间是否有无法得到救治的人因此咒骂他。 可继承人换作缘一之后，岩胜却不舍得弟弟无端被责骂。 所以，要在形势变得紧迫之前改变一些方式。 比如，抽出一部分医师在城内进行义诊。数人轮班，免得人困马乏，真到了时疫暴发时反倒没了精气神。 另一方面，若真有哪处出现了大批量相同症状的病人，医师们也能在义诊中看出端倪。 此时的普通人家可不见得有钱看病，必不可能去找缺医少药的黑医师。 这一举动竟然成了境内上下称赞的义举，继国家继承人继国缘一之名一时无两。 继国岩胜与成年的继国缘一没住在继国家。 岩胜主要操持着组织医师防备时疫一事，在城中相对方便些。但几乎每天都会抽出时间来，前往继国家见一见与自己同龄的弟弟。 不仅要告知缘一，名义上在缘一主持之下的事情进度如何，也是趁这个机会告知缘一一些“外面”的事情。 没有离开家的缘一，失去了学习“常识”的机会。 岩胜不确定成年缘一离家的时间究竟是什么时候，不可否认的是，那一次离家给缘一开阔了眼界。 作为上级武士，明白民生是好事。 只是缘一离家就再也没有回家…… 只看现在，岩胜与缘一的关系应是挺好的。 以7岁岩胜的眼界，尚且不明白弟弟离家之后，父亲和自己为什么不主动派人去寻找他。 缘一的表述总有点雾里看花终隔一层的感觉。 男孩长叹一口气，不知为何，失去继承人的位置，他要做的事情反而变多了…… 鬼杀队没有固定下派的任务，缘一反过来让鎹鸦去寻一些继国家领地及其周边的任务，这会儿独自跑去做了。 岩胜在缘一离开前，给了他额外的要求。让他在任务途中听一下民间传闻，有没有传出时疫相关的消息。 若是有时疫暴发，最好能用通透看看那些病人，究竟是哪一类疾病。 好好叮嘱了缘一一番关于遭遇时疫时保护自己的方法，免得缘一为了用通透观察病人，自己反而遭了感染。 缘一答应得好好的。 但他真的知道时疫暴发时，人们会有怎样的反应吗？ 岩胜颇为担忧。 ①个人认为朱乃的病是脑卒中。半边身体行动不便证明了是脑部疾病，持续时间久，但又可以在急性发作的情况下使人突然丧命——这样也可以解释缘一为什么没想过让妈妈去治病，他或许想不到怎么让脑子里的血管变得通畅、没血栓也不出血。加之他看到母亲去世的时候自身年龄也不大，不一定明白这种病症会导致的后果，甚至不明白“死亡”的意义。 = 昨天看了鬼灭无限城一的告别场，有点怅然若失。 （因为下映了漫画也完结很久了，所以应该没有剧透的问题了吧……如果在意的话，那……以下有剧透。） 水呼组对三哥，义勇真猛啊，以人类之身证明硬刚上弦，而且刀没断之前几乎没有受过伤。 虽然最后是炭治郎正面战胜三哥 三哥被老婆叫回家吃饭就是了…… 正如鬼所说的，鬼精力无限，不会疲劳，受伤了立刻能恢复。人类却会疲劳、会受伤，生命非常脆弱。 鬼杀队能如此坚持着杀鬼千年真的不容易。 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看到二三……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4章 第 14 章 第15章 第 15 章 【劫走孩子的劫匪走丢了】 岩胜与缘一在继国家耽搁了两周。 继国夫人的病终于被发现，医师开始了积极治疗。 幼年缘一向岩胜“汇报”，说母亲大人的身体正在好转了。 其实7岁的缘一不知道那算不算好转，他用的词是“和其他人一样”。 当家主母的身体好转，而家主甚至不知道主母曾经病过，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 继国夫人重回健康的第一件事，就是将预备时疫之事接了过去。 岩胜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 他刚想像成年缘一一样，一边接鬼杀队的任务一边从民间探查时疫信息，却没料到，人生总会出现计划赶不上变化的意外。 缘一失踪了。 是成年的缘一，而不是幼年的缘一。 这听起来非常不可思议，比柱更强大的鬼杀队剑士，居然就这样突然不见了。 他手上的前一个任务刚刚完成，鎹鸦已经将任务完成的信息送到了鬼杀队，再回来却找不到人了。 岩胜立刻问了具体地址，向着缘一失踪的地方前去。 鎹鸦一路从缘一任务的地点到附近的紫藤花之家再寻到继国家，又找到了岩胜的鎹鸦，这才最终找到了岩胜。 既然如此，继国家便也知道缘一失踪一事，想来应该明白岩胜是会主动去寻找缘一的。 先不管继国家对成年的缘一如何看待，光是7岁的岩胜很可能会独自出远门这一点就应该警惕。 然而继国家没有派人来，岩胜说要在城里住下，他们便也放任岩胜一个孩子与“劫匪”一同离开了。 反而是岩胜行至半路时，收到了主公送来的鎹鸦，说已经安排了人与他一同寻找缘一。 岩胜丝毫不奇怪继国家的操作，他奇怪的反而是，他竟然没有生出半点“劫持人消失了，自己是不是可以回家了”的想法。 不，看到继国家与鬼杀队做法的对比，他也没什么可以奇怪的了。 不如说，岩胜更应该奇怪，成年后的自己居然能忍受这样的继国家，一直忍耐到了这一代家主去世。 行至半途，缘一的鎹鸦与岩胜汇合。 这只叫赤乌的鎹鸦在给岩胜送过缘一失踪的信息之后，又去附近的紫藤花之家找了一圈。 显然一无所获，因而这会儿一直在岩胜耳边叨叨叨，吵着让岩胜赶紧找到缘一。 岩胜烦不胜烦，脚下已经是最快速度了。 若是在大路上赶路，路好走不少，速度也能加快。可他只有7岁，没有成年人陪伴，在路上一个人奔跑很容易就成为某些人的目标。 不管来人是善意的还是恶意的，都很麻烦。 因为在大路上赶路已经被无数好心人和“好心人”拦截，岩胜不得已改走小路。 幸得呼吸法的练习，他已经能像当初缘一带他赶路那样，在树枝间腾跃了。 = “你确定缘一就是在这附近失踪的吗，赤乌？” “在这里完成任务，预计前往紫藤花之家，噶——前往紫藤花之家。” 也就是说，缘一有很大概率是从这里到紫藤花之家的路上失踪的。 岩胜将日轮刀拔出，改为持刀前进。 此处是半山腰的一片空地，从此处越过山头是一处小镇，山脚下有一个村庄，周边也有不少村庄零散分布。 任务完成的情况下，缘一会怎样离开这里前往镇上的紫藤花之家呢？ 普通人自然会喜欢沿着大路而行，虽然不得不在山腰上绕行许久，胜在安全平整，但缘一的话…… 想起自己被劫走当晚，缘一宁可带着他在田间地头上蹦跶两米高，也不肯正儿八经走大路的劲头。 岩胜觉得缘一说不定会选择在山间穿行。 如此一来，缘一的行踪就不好判断了。 谁知道他会不会突然兴起跑去奇怪的地方晃悠一圈。 要知道，对普通人、武士乃至鬼杀队剑士来说觉得危险且难以到达的地方，对缘一来说不过随性而至。 岩胜按了按额角，觉得自己的头突突地疼，说不定也要像母亲那样得头疾了，纯是被缘一气的。 很快，他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认为自己不应该凭借过去的印象就随意猜测缘一失踪的原因。 虽然缘一很强……哪怕缘一这么强，万一真的碰到了什么人力不可及的事情呢？ 在搞清楚情况之前，绝对不能因为个人情绪而影响判断。 岩胜沉下心，开始用双脚丈量整座山的土地。 持刀在山中行走不太方便，身高一米二的人手持60cm短打在山中行走就更不方便了。 武士刀毕竟不是劈山刀，碰到被树木藤蔓拦住的道路还能用它来砍出一条路来。 别说岩胜内心根深蒂固的武士精神不允许自己如此随意对待武士刀。就光是刀刃劈钝了之后万一遇到需要战斗的情况，倒霉的也是持刀者本人这一点，都决定了岩胜不会随意损伤自己的刀。 可他又不敢在缘一可能失踪的地方收刀…… 岩胜一边告诫着自己要冷静要冷静，不能冲动，一边因为山间道路走得磕磕绊绊而积攒了不少怒气。 小小的孩子，脑门上已经迸出一个明显的“怒”形符号。 他咬牙切齿，放出这辈子最狠的话：“如果让我知道是什么人害得缘一失踪，一定要他好看。” 如此探查了半天，天色渐暗。 岩胜发现这么找下去，别说缘一本身也可能移动，就是他在原地停着，自己也不可能在短时间内找到缘一。 他寻了一处山洞，点上篝火——用的还是当初缘一使用的方法，取出饭团合着凉水啃了几口。 两只鎹鸦落在他身边，捡些地上掉落的米饭和虫子吃。 赤乌还从山洞的碎石下面找出两条小蛇，用爪子抓着丢了出来。两只鎹鸦各自选了一条对付，不一会儿就将蛇的尸体踩在脚下叨肉吃了。 岩胜的鎹鸦在吃之前还叼着蛇的尸体送到岩胜面前，献宝似的放下，问他要不要吃。 岩胜摸了摸清辉的脑袋，礼貌地谢绝了。 不过在将蛇还给清辉之前，他用小刀在蛇皮上划出一道口子，方便鎹鸦啄食。 赤乌见状也将自己的蛇叼来，要求岩胜帮忙开口。 它明明都已经咬破蛇皮了，刚刚不就吃得很欢吗？ 鎹鸦锲而不舍、不依不饶地将蛇叼到岩胜面前。 和它的主人一样黏人。 岩胜无法，只得也帮它将蛇皮剖开。 鎹鸦们将吃剩的食物残渣清理到洞穴外去，还领着岩胜找来干草做临时床铺，两鸦一人准备就这么在洞穴中将就一晚。 岩胜靠近篝火，和衣睡下。 如果没有缘一完成灭鬼任务在前，岩胜此时也不敢独自在山里睡下。 翻了一个身，岩胜终究还是睡不着。 满脑子都想着缘一若是在什么地方迷失了方向应该怎么办。 全然忘了这么一个剑术高强的成年男性，在山里都能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城里就更加不用担心，有钱就能生活无忧。 山中温度比城中凉很多，哪怕有篝火和干草，躺在地上依然觉得湿寒。 岩胜翻来覆去好久，不得已，只好在脑子里安慰自己：【缘一不会有事的。现在早点睡，明天起个大早就去找缘一。】 反复了数十遍，终于赶在月上中天时勉强入眠。 = 时间回到两天前的夜晚，缘一只一个挥刀就杀死了任务中提到的鬼。 这附近他在自己的世界来过许多次，便遣返鎹鸦，自行前往附近的紫藤花之家。 正如岩胜所想的，缘一觉得大路婉转绵延，从那里翻山太慢了，不如直接从山脊上翻过去。 他迎着月光一路向山上行去。 从上山到下山转变的那一刻，他感觉到周围似乎有什么奇怪的波动。 【还有鬼？】 警惕心起，缘一拔出日轮刀，四下观察。 他的眼中没有看到什么类似鬼的东西，也没有其他生物。 一边警惕着，一边向着山下前行了几步。 那股波动如同出现时一样，又突兀地消失了。从出现到消失，或许只过了数秒钟。 缘一记忆中没有见到这种波动的场合，但却又有一种熟悉之感。 他在山脊两边穿越数次，始终没能感受到第二次。 【搞不清……】 这世上让缘一搞不清的东西太多了，他只当这是又一件他搞不懂的事。 【等下一次见到兄长大人的时候去问问看，或许兄长大人能知道。】 这一位，也全然没有考虑7岁孩子的知识量究竟应该有多少。 没找到鬼的踪迹，缘一不再多想，径直下了山。 【这附近的树长得好快。】 一路到了山涧，只需沿着河流向下游再走一段，就能看到大路。 顺着大路再走一会儿就能到紫藤花之家了。 缘一自认为记忆还行，但不知为什么，这附近的风景变化很大。 按照记忆中的路线走了一段，却发现他居然迷路了。 【……从河边走上大路，然后沿着大路向前走……】 他反复确认了几次，只得到了并没有走错的结论。 【血鬼术？】 以前曾经碰到过能够迷惑感官的血鬼术，缘一见过队友视觉被错误诱导，差点摔下悬崖的情况。 但他的眼睛从来不会看到虚假，按理说不应该会被这类血鬼术影响才对。 耽搁了这么一会儿，天空就已经泛起了白。 缘一索性就在路边坐下，打算等等看附近有没有人路过。 这里临近溪流，应该会有不少人从这里去打水才对。 山中鸟雀声响起的时候，大路上确实来了一位妇人。她拿着水桶，走得很急。 缘一看见那妇人迎面走来，离他约有二三十米的地方突然停了下来，又猛地向原路返回。 他连忙追上去，“请等一下。” 那妇人走得更快了，快被缘一追上的时候，她连水桶都丢了。 缘一觉得是自己吓到了对方，但妇人的桶丢了，对普通家庭来说，任何器具都是重要的财产。 他犹豫了一瞬间，将水桶捡了起来，利用步法，三两步就跑到了妇人前面。 被挡住了去路，跑又跑不掉，妇人不得不停下。 她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声音有些颤抖：“武士大人，我没有钱，请饶过我吧！” 说着，她就向着地上跪去。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15章 第 15 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