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逢溺时秋》 第1章 无风却起 三伏天让“晒被子”变得捉摸不透。 紫色花穗在院落墙壁垂下,灿阳下摇曳风动,无声隐进花影。 徐久闲靠椅背,右手遮住半大的脸,透出缝隙看着高挂的太阳。 明媚的光转出层层光晕,刺入徐久眼底。 直到双眼因为敏感刺出泪水,徐久才望向忙碌的姥姥。 “姥姥,天气预报说下午两点后会下雨,别晒了。” “说啥呢,大中午的太阳这么大,这好的天气为啥不晒。就你那被子估计全是细菌,赶紧抱出来!”徐媛手不停的荡着被褥,一边瞪着徐久。 “得嘞。”徐久起身,踩着拖鞋慢慢晃进屋内。 等被褥在夹子下铺开,又晃回躺椅继续晒她的太阳,也继续看徐媛有条不紊的忙碌。 徐媛拉过小板凳坐在徐久旁边摘菜“这次给我好好上学,别给我惹事。知不知道拖了多大的关系才有所学校愿意收你!别给我玩手机听到没!” 见徐久当没听见似的,拿着菜叶子往她身上撒两下“听见没!” 徐久松手,任由手机滑落。 然后双手举过头顶作投降“好好好。这次绝对好好听话。” 见徐媛还怒睁着黑而深的双眸,深知她不信,仍举着的右手立马弯下小拇指“我发誓,这次绝对认真听从徐媛女士的。” “最好如此!”徐媛收回眼继续摘菜。 半响。 徐媛嘴唇张开又闭上,一切尽在不言中。 最后还是劝出口“这次回去了,控制下情绪别和你妈吵,她也不容易。” 徐久不否认也没答应,只淡淡应声“您倒是心疼她。” 徐久不想因为别人扰了兴致,索性转移话题。 “不和我回去?”等眼睛适应好,徐久又开始盯太阳。 “老了,挪不动窝了。” “哦。” 徐媛不想承认舍不得她,但半天打不出响来的“死样”,又叫徐媛昏头胀脑气不打一处来。 “臭丫头。”徐媛将摘好的菜叶拿到水下冲洗,越想越气没忍住骂她。 骂完一阵舒畅,才去了厨房。 徐久还是躺着,任由和煦暖阳洒满全身。 只留一句“注意身体,按时吃药”消散于院中,花影,耳畔里。 …… 徐久姓名徐久,取之“徐徐图之,久久为功。” 徐久家在栖山,是朝溪市南边的一个不起眼的小乡镇。 她一共转过五次学。 第一次是小学五年级,从栖山转出,到了她母亲家。 第二次是初三,临近中考她“犯了错”不容争辩被送回栖山。 第三次是受此影响成绩下滑,她复读了一年又从栖山考回了朝溪。 第四次是她考到了事件主角之一的学校,把他又打了一顿,呆了一个月又遣回栖山。 哦,对了。 人当时还是高二学生会副主席,她就顶着“中考状元x高一新生”的名头顶风作案。 毕竟徐久真的很不爽这人很久了,一天天鼻孔朝天“刷官威”到底给谁看啊。 因为不爽,所以爽了。 第五次就是这次,在栖山乡镇高中呆了一年,姥姥是又找关系又托人送礼,把她再次弄回了朝溪。 不得不提,栖山乡镇高中真的是个很包容的中学了。 当然前提是,徐久的成绩确实非常好,栖山乡高不想放弃她。 听姥姥说,她的二姨的大儿子的儿子的表弟是这所学校的教导主任,废了老大劲把她弄进学校。 为此她老脸都丢尽了。 是的,徐久姥姥的二姨家的亲戚。 老太太身体倍儿棒,过年还能搓麻将。 汽车站嘈杂声压过徐久思绪,揽客的吆喝,小贩的叫卖和步履匆匆的旅客,充斥在徐久周围。 闷热的环境使徐久烦躁,她从裤兜里掏出纸巾擦干薄汗。 还是她出门前随手拿的,是她上次吃席发的餐巾纸,粉红的包装印着相亲相爱的男女主卡通大头照。 徐久手里提着她的行李,不多,就一个背包。 顺着人群排队进站,有人和她打招呼“小徐啊,又回朝溪啊。” “是啊,栖山年游又到期了,走了。”徐久点头懒散应着,扫码拿了瓶水。 栖山人少,年轻劳动力大多数在外打工,镇上都是老人。 没有年轻人,消费能力差,经济无法带动,各种设施都落后。 基于她几次转出转回,大家对她都不陌生。提起她就是摇头叹息“这就是老徐家那闺女,学习是好,架不住惹是生非的能力太强。” 栖山没有开通高速,以往那些年去市里只通了一趟往返的长途汽车。 她高一期末结束后,突然增加了很多往反车辆。 镇里领导说,是有大人物看中了这里要改造成度假区。 第一步先从修路和交通开始。 徐久再也不用起大早,眼神还没清醒,为了抢占后排靠窗位置而苦恼。 她今天是吃完午饭才出门。 上车后,后排位置通风更好,适合补觉。 徐久拿出砍价赚来的遮阳帽,严实罩住脸,带好耳机,准备入睡。 时间在颠簸的山路中穿行,一路荒郊野景终于与科技赛博交界。 “朝溪站下车的赶快啊。”司机喊叫着。 徐久从睡梦中醒来,慢悠悠下车。 她不晕车,睡眠质量也好,这一路虽颠但胜在安逸。 出了站,城市与乡镇的环境割裂。 如她一般,无法融入。 徐久点开打车软件,几经比对决定坐公交。 走进公交站牌。 一声声短促清洌的声音传来。 “嗯。” “随便。” “别管。” 徐久突然觉得提着行李,还是打车更好。 思念此,仍昂首撞进深邃淡漠的双眸中。 无风却起。 看不出品牌的白色T恤,搭配黑色长裤,穿在他身上简单好看。 面似冠玉,昳丽出尘。 阳光将街道两侧的树影拉长,分出丝缕洒上他的皮肤,白洁的脸颊映出粉红,朝气肆意,显得这古闷老旧的站牌都变得明亮。 徐久收回目光,低头几步上前站定又留有距离,保持礼貌疏离。 不知对面说了什么,少年嗤了一声“快点。”随后收起手机。 徐久余光清晰瞧见他右手腕间的哑光黑色编绳,顺着动作微微滑落又隐藏不见。 她真的想打车了,可转身就走的决绝泄了气,也提不起劲。 许今意味不明“啧”了一声。 今天真是不顺极了。 他在站牌站了将近半小时。 这周去拿回东西,今日返程,谁知行李箱在半路上出了问题。 胆战心惊的一路保护,终于回了市里。 行李箱坚持到最后一段生命——轮子掉了。 他发誓,以后绝不再用这个品牌。 他带的东西多,他提不动也懒得提。 要是越铭在这又要指着他说少爷瘾又犯了。 “要帮忙吗。” 耳边传来声音,是刚刚的女生。 “什么。”许今蹙眉。 “你的行李。”徐久指着他的行李和他再次对视,随后垂目将视线按在急需“拯救”的行李箱。 这么明显吗。 许今暗暗思忖不着痕迹遮住半边箱子。 其实不怪行李箱,是许今害怕它破,用手拉着,又不敢使劲。整体的高度不对,徐久一眼就发现问题。 见许今为难,徐久也不强求,回头安静等车。 过了会儿,许今出声“你有办法?” 徐久眼皮煽动,微不可查点头随意道“也许。” “试试看。”徐久蹲下检查,骨节修长的手指捏着轮子。 “想怎么弄?” “能提不破就行。”许今跟随低下身体。 他也不指望,只要能拎着远离是非之地就可以。 “我猜也是。”徐久从包里翻出用具。是她前天修理自行车的螺丝刀。 用完随手扔进背包,以备不时之需。 这不就用到了。 她轻轻在轮子周围清理缠绕物,然后问“鞋带取下好走路吗。” 许今愣了一下,低头看向自己鞋子。 运动鞋“不妨碍。” 许今抽出鞋带递给她,见她将两端系在一起拉长。 徐久抖了抖轮子用力按回轴间,又拿出绷带和鞋带缠紧。 示意他提两下,见行李箱能短暂保持平衡便松开手。 “先这样吧,也找不到更好的办法了。” 许今见行李箱回血,道谢。 拿出独立包装的消毒湿巾递给她“擦擦。” 徐久拍手起身笑着接过“客气。” 却在即将碰撞时控制好分寸,两人的指尖仅在同个物品上留下一秒的印记。 贴近他,徐久甚至可以看见少年微颤的瞳孔、浓密卷翘的睫毛,也能感知到他不自在的自主后退。 徐久往后迈出一步,拉开两人距离,但鼻子还是嗅出一股清香,是他衣服残留的气味。 她不由得捏紧湿巾的半边。 “滴滴”。 白绿配色的2路公交驶进,打断徐久的胡思乱想,她抬手招呼。 随口问他“你怎么回。” 许今提着行李的手紧了紧,嘴唇微抿“有人接。” “好,走了。” 徐久伸手挥别,上了公交。 许今望着驶出的公交,低下头见“身残志坚”的行李箱,心想今天运气真是糟糕透顶。 三伏天的阳光就算渐沉,也足够灼人,烧尽他被掩埋的所有情绪。 徐久拉好扶手稳住身体,行进较远后才转头朝向窗外,还在站牌的人影逐渐消失不见。 途中的树枝被风吹动起伏,也吹乱徐久的发丝,露出耳后小而精致的纹身‘FQ’。 起风欲止。 终是化作叹息。 …… ‘亭云’地处朝溪市新区开发商圈,周围学校商场都有。 这不得不夸一下徐媛女士独到的眼光。 小区刚开发时,都说这边很难发展起来,买房不值得,但徐媛女士坚信自己。 徐久到站下车。注视这座小区牌匾,心情难以平复。 那时她指着“半成品”的楼盘和牌匾,跟姥姥开玩笑说,要真的亏了祖孙俩只能喝西北风了。 姥姥不语,只一味骂她。 两年过去,这边引进新的商场,成了新商圈,越发繁荣。 但徐久知道,姥姥不惜用尽存款也要买房的很大一部分原因,是为了徐久回到朝溪有“家”住。 如果要问徐久短短十七年印象深刻的场景。 那必须有她姥姥大手一挥霸气告诉她“这座迷人的城市里有一个属于她们的家。” 可姥姥却被困在了栖山。 徐久就是吃亏不记打的那类人。 有时候午夜梦回,暗自回想,都恨不得穿越回去给一巴掌让自己清醒。 但你要问她,还会这样做吗。 她还会。 初三那年吃了亏,她真的不服。 心里咽不下的一口气促使她发了狠。 她赢了。 但同时也被愤怒模糊了双眼,不惜一切也要讨回来。 差点酿成大错。 起风了,吹得树枝作响。 徐久将脑子里的“垃圾”丢掉,乘电梯回家。 回到屋内,徐久开窗透气。 她就坐在窗台,静静的看着夕阳西沉。 从口袋摸出被攥得满是折痕的湿巾。 一下一下抚平。 第2章 她有些想念家里的猫咪 徐久站在新学校大门前才如梦方醒。 又要上学。 没招了,昨晚熬夜追了一本新小说。她不看完心里哪都不得劲,结果就是熬穿了。 等她从被窝起床到她站在校门口,学校早就上课了。 她如行尸走肉般眯着眼睛随机走向一家早餐摊。 坐在塑料凳上抽出几张薄纱般的纸巾,擦拭餐桌上的油“老板来碗豆腐脑多加糖谢谢。” 她不嗜糖,但豆腐脑这玩意她从小就爱吃加加加糖版,不然她吃不下。 “小姑娘你们上课铃声早都打了,还不去啊。”老板嘴上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几下一份多糖版豆腐脑就送入徐久面前。 徐久岔开话题“老板煎饼怎么卖,想要鸡柳火腿豪华版。”她刚闻到了,很香。 “支付宝到账十元。” 徐久把钱扫了示意下老板走了。 等她再次站在校门口已经十点半了。 按她这磨蹭劲儿,再晚会都能吃午饭了。 徐久叹了口气走向右边的保安亭。 “师傅麻烦开下门。我是今天来报道的转学生。” “刷”开了个小窗“新来的学生?” “不知道上课时间?” “是啊,刚转来嘛,而且学校附近太大了,我家住的太远这才来晚了些。”徐久弯下腰,双手撑在窗口面不改色说道。 实际上渝林中学地处城区开发新区,附近都是黄金地段。 她纯是起晚了,而她家住在离这才二百米都不到的地方。 妥妥学区房。 索性晚了就更晚点,她还美美吃了个早餐。 “行吧,看你第一天,在这签上你名字还有联系方式。”保安怀疑的目光盯了徐久一会,才从桌面上拿过本子指着横格说道。 成功进入。 徐久顺着指示牌来到这位远上加远的“亲戚”办公室门口。 “扣扣” “许今!越铭!你们早上是不是又逃课了,升国旗也不在,新学期刚开学就这样,还想不想上学了,让我怎么说你们!”陈明义气的脑仁疼,手指把办公桌敲的嘣嘣响。 “义哥别气别气。”越铭生怕给他老班气坏了,连忙扶他肩膀坐下。 “我俩这都特殊情况,绝没有下次。”越铭发誓。 “怎么,是今天又扶老奶奶过马路,还是又变小学生拾金不昧捡到钱交给警察叔叔啦。” “哎哟喂我的老陈啊!今天真是事出有因,绝无下次。”越铭连忙从旁边拿过放满胖大海的茶“快喝两口别气伤了身体。” “少给我鬼扯,就你一天鬼话多。检讨,你俩今天放学交给我!”陈明义狠狠翻了两人一眼。 “真是冤枉啊……!” 越铭还没说完就被陈明义眼神制止。 “闭嘴!给我回班上去。” “得。”越铭知道逃不过了,只能给好兄弟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溜之大吉。 “还有许今你,站没站相,是不是觉得自己很厉害了,谁都管不了你,简直无法无天!” 徐久刚要敲门就见了一出好戏。 踏进办公室半步撤回一步。 她就半靠在门外墙壁上瞧着屋内。 陈明义是独立办公室。 许今靠在窗边听着,但不回话。 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半天给不出一点反应。 察觉一道目光,许今敏感回望。 许今凝望倚在门口看戏的人,两人对视。 一个无所谓。 一个当戏看。 许今眼神率先淡漠的挪开,好像此时此刻在办公室挨训的不是他,不在意的又低下头。 二次见面没想到来的这么快,徐久无意识地抚过衣角。 想到以前,几乎见不到他一面,更遑论她缺失他成长的好几年。 接近中午的阳光很大,从窗户照在许今身上,徐久只能看见他忽明忽暗的脸,想要仔细观察,又什么都没有。 徐久恢复平常,抬手敲门。 “老师你好,我是今天来报道的新生。” 陈明义听到声音看向徐久。 徐久隔得远,但也看到他的神情在听见自己名字后变得一言难尽。 “进来吧。” 徐久走进。 “你…”陈明义张口又闭上了,好一个欲言又止。 徐久沉默。 “臭小子等会再说你,给我回班上去。”陈明义回头,见许今还一副无动于衷的样子,看得直恼火。 “嗯。”许今像是才恢复神智,倚靠的身体直起漫不经心离开办公室。 徐久忽然觉得耳朵痒。 她轻轻按住了左耳。 “徐久,过来坐。”陈明义喊徐久坐下。 徐久坐好后,办公桌的主人递过来一个塑料封层袋。 她接过,眼睛扫了一眼。 一份协议——关于她能否入学。 徐久翻开看了几眼。 “我叫陈明义,是你的新班主任教数学,也是教导主任。” “我见过你,在你当时初三的奥数比赛。” 陈明义对徐久记忆很深。 徐久从协议抬眸,见到她的新班主任眼里满是复杂。 “你连续两次被退学的经历确实让我校有顾虑。”陈明义不否认徐久的成绩,虽然徐久是“问题学生”。 渝林中学是近几十年开的私立高中,教育资源这块他自认为可以比肩两所百年公立,但就缺了能让渝林名誉大震的一杆旗。 面对徐久,虽然顾虑很多但如果能招进来,绝对能在今年各项比赛拔得头筹。 所以他还是据理力争,同意徐久进校。 有事他一力承担。 徐久前年中考成绩是全校第一。 也是全市第一。 这是二中同意她入学的条件。 可惜那时候她用力复读只为证明她没错。 少年时期的英雄主义最后成了伤害她的箭刃,刺穿她的一腔热血。 现在回想,还真是蠢得可怜。 她不是会因为“错误”被牵绊良久的人,所以今年高一期末考,她在名不经传的乡镇考出了三市统考的第一名。 除却第一,她打人被退学两次的“严重违反校纪校规的恶劣行为”也被钉在档案里。 “最终我校还是同意你入学,但绝不能再有违规行为。”陈明义捞过桌上的茶,抿了口又说了句“小事不管你,大事别出格。” “这份协议,并不是为了要威胁你,而是一份保证。” “同时里面的一些条款,也希望你能同意。” 徐久听完抬头静静看着陈明义。 她已别无选择。 人啊终是要为自己的“错误”买单。 更何况,协议里也没有“霸王条款”。 “好的老师。”徐久应着,从办公桌上的笔筒抽出一只笔,握在手中慢慢签下自己的名字。 陈明义见她签下,才暗呼一口气。 他是教数学的,初三奥数比赛他见过徐久。 成绩出来后,他就动过心思,想把她挖进渝林。 打听了一圈,又歇下心思。 却一直关注她,谁知后来几年,再也没见她参加任何比赛。 结果兜兜转转还是来了渝林。 他见过那时候徐久的眼神,干净通透,带着对未来的热爱,可如今再次相见,只剩一滩死水。 想起那些经历,陈明义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惋惜。 “行了,下节是英语课,你先跟我回教室。” 陈明义又抽出一张纸和几个小物件,递给徐久“这些你拿着,新生的东西上面都有。” 徐久接过。 纸张相当于渝林的地图,清晰标明学校各处。 物件是一张饭卡和校牌。 她扫了眼,折了两下放进口袋。 “饭卡是充值的,食堂就可以……” 徐久跟在陈明义身后静静听着。 经过走廊向上看,飞鸟正向更广阔的天地飞去,她也迎来崭新景象。 “我去,我们少爷也被放回来了!”越铭前脚刚回座位,后脚许今就进来了。 两人前后桌,因为许今不喜和人接触。 越铭坐在椅子向后靠把脖子伸的老长“他竟然没留你到上课,这不正常。” 许今扶正被越铭靠着的课桌“少废话。” “哎我就是地里小白菜没人爱。”鬼哭狼嚎的声音响在许今耳边,他从桌上抽出课本扔在越铭身上“闭嘴。” 说完,许今就趴回桌上补觉。 见许今是真的兴致不高,越铭轻手放回课本。 上课铃响了。 陈明义领着徐久进入班级。 “耽误大家几分钟,这位是我们班新转来的学生。” 说完退下讲台“你作下自我介绍吧。” 徐久在讲台上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名字。 “大家好,我是徐久,徐徐图之久久为功的徐久,请多指教。” 淅淅沥沥的掌声伴着徐久走向陈明义给她指定座位。 许今在徐久做自我介绍时从手臂里抬眼,安静凝视她签好名走向座位。 他觉得好没意思,又闭上眼。 只剩藏在脑袋下的手指摩擦着腕间的编绳。 徐久坐在一组最后一排靠门。 她一般把这位置看作狗屎。 啥都干不了。 服了。 “新同学你好,我是莫兰羽。” 徐久放好自己的东西看向她新同桌。 新同桌正散发交友光芒。 “你好我是徐久。”徐久也友好笑笑。 “嗯嗯,你好漂亮啊,白白净净的。” 徐久长得白,眼睛狭长是凤眼,她下三白的眼睛藏着锋利,右眼下却有颗泪痣,显的人凶冷之余又多了几分风情。 反正淡淡的很好看。 莫兰羽一见就喜欢,要跟她做姐妹。 “你也很漂亮,萌萌的。”徐久也夸夸莫兰羽。 莫兰羽大大的眼睛圆溜有神,也很可爱。 “真的呀!太好了。哈哈哈哈嘿嘿。”莫兰羽捂住嘴巴笑得像颗银铃,轻快悦耳。 “有些人会做这道题了,待会就点人上来做。”陈明义敲敲黑板,眼睛如激光扫描,精准定位。 还在笑的莫兰羽这下彻底苦了脸,把头埋进课本。 “徐久你是不是还没有领课本和校服啊。”莫兰羽憋了一节课的嘴巴得到释放,一下课就拉住徐久。 “陈老师给了我校导图,午休时间我去拿。”徐久回话。 “那这样待会我俩去食堂吃饭,正好带你熟悉校园。” “饭后我和你一起去,东西一堆可重了,两人搬刚好。” 徐久轻轻笑了没拒绝她的好意,眼神不经意掠过趴在课桌的少年,只留一个毛绒脑袋。 她有些想念家里的猫咪了。 “跟你讲学校食堂伙食很不错,两层楼,而且上下都连通了教学楼,很方便价格也不贵。” “我最爱的就是二楼的东边李师傅窗口的红烧排骨,可惜不只我爱吃,每周三周五开这个菜,每次排队老长我都抢不到哎……不过没关系今天周一有水煮肉片,老李的这个菜也好吃。”说着说着垂下脑袋,但很快又仰头开心说着。 想到新话题,眼神亮晶晶看着徐久“还有学校的体育场,去年刚翻修好。本来只有室外操场,后来扩建了新的室内体育馆,里面的设施全部翻新,还多了羽毛球场地和排球场地。唯一不好就是下雨也要上体育课了。” “我最喜欢的就是上化学课了,可以去实验室,特别神奇……” “哦对,徐久你能吃辣嘛。”刚刚莫兰羽忘了问。 “可以,不挑食。”徐久手指撑着下巴。 “那好!那我们待会就去吃!” 第3章 沈綮昔 午饭时间莫兰羽拉着徐久进了二楼食堂李师傅窗口站定。 “老李,我要两份水煮肉片加红烧茄子盖饭。” “滴滴”两下莫兰羽刷好饭卡。 “我有饭卡。”徐久拉住莫兰羽。 “那下次你请我吃我爱的红烧排骨。”莫兰羽无所谓摆手,并不在意。 “我们快端好去找座位。”莫兰羽左右寻找空位。 两人在座位坐好。 “快尝尝超级好吃。” 徐久在莫兰羽期待的眼神中吃下“确实不错。” “是吧!老李的手艺真的好,也不旺我这一年多给他花的精神食粮。”莫兰羽边说着边用筷子扒了一大口饭。 吃到开心时还会晃晃脑袋。 “听说了嘛,二中最近出了大事!”很夸张的八卦渐渐在徐久周围形成圈。 “二中沈綮昔和岑时你们知道吗。” “谁啊,名字好耳熟。” “哎呀,这两人都不知道,二中校花校草啊!” 徐久听见名字,眼神一闪,握着筷子的手指兀得攥紧。 “听说是他在追他们学校校花沈綮昔。” “啊,我知道他们,不是高三了,怎么还想着情情爱爱。” “你懂什么!我还没讲完呢,别打岔。” “一开始只有他俩自己知道的事情,突然传的满天飞。” “本来沈綮昔人就淡如水不爱社交,岑时又是个“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的性子,这下流言传的沸沸扬扬,估计这段时间沈綮昔不好过。” “那你咋知道的?” “哥们有人脉啊。” “但我主要想说不是这事。我要说的是他们学校的江祺,他和岑时一直不对付,江祺动手把岑时打了,两方对战彻底打乱了学校的平静,结果就导致两人都被停课了。听说这次打得特别狠,差点进医院。” “这又关江祺什么事,他和沈綮昔啥关系为啥帮她出头啊。” “按我的情报,两人应该不认识,江祺纯是因为看不惯岑时找他麻烦。” “这样看江祺人还挺好。” “好啥啊,本来小圈子的事,现在闹大了大家都知道了。” “照这么看,还是咱们今哥好,长得帅既不沾男女关系也不打架虽然是老陈办公室常客但绝不“欺男霸女”。” “谁说不是呢。”一群人叽叽喳喳最后统一战线。 “说什么呢,讲给你铭哥听听。”几人八卦还没说完,一条胳膊有力钩住八卦哥于鑫成。 于鑫成转头看向站在身边的两人“没说啥,夸你俩呢。”怕两人不信连忙和其他人一起点头。 “少颦。” 几人端着饭碗作鸟群散开。 “真服了,都不认识人家,八卦传得这么欢。” 越铭无语的拉着许今来到莫兰羽和徐久对面位置坐下,控诉“好啊莫兰羽,你竟然不喊我们吃饭,果然是有了新人忘了旧人。” “吃饭都堵不上你的嘴。”莫兰羽对着越铭翻了白眼。 越铭知道莫兰羽不待见他,索性指着自己和许今向徐久介绍。 “我是越铭,他是许今。” “不过你不用管他,只用知道我就好。我是我们班的体育兼心理委员,有什么身体和心理的难题都可以找我,很乐意为你服务。”越铭右手虚摘礼帽,行着不伦不类的王子礼。 许今坐在板凳上,恹恹抬眼“许今。” “徐久。” “排队打到的爱吃的饭菜结果就听见这么倒胃口的事,烦死了。”莫兰羽愤愤用着餐勺戳着碗里的饭。 “谁说不是!”越铭同仇敌忾。 见徐久不解莫兰羽低声说“我还是高一的时候见过沈綮昔,当时是联考她在我们学校,长得又漂亮学习成绩又好,文文静静的女孩子,偏偏被岑时这个神经病缠着了。” 说完还恶狠狠的瞪着越铭。 “你说就说,瞪我干嘛……”越铭挠挠头,声音越说越低。 莫兰羽横了越铭一眼“这货是岑时的表弟,岑时比我们大一岁,小时候我们常玩,谁知道长大他就变得阴晴不定,莫名其妙跟个神经病一样。这俩人不愧是一家人,一丘之貉。” “喂,说他就说他,别扯上我!”越铭皱着眉,十分不乐意。 莫兰羽回想到去年的一件事,身体还是忍不住抖了下。 徐久有注意到从八卦聊起开始,莫兰羽情绪就不对劲。 徐久低头眼神闪过一丝暗色,抬头又恢复如常。 见莫兰羽身体微微战栗,徐久伸手握住她的手,和她对视“我吃饱了,想去领课本了。” 莫兰羽蓦然回神,对上徐久关切的目光,心里一下子安定下来。 莫兰羽笑了笑,放下勺子“嗯我也吃饱了,还和你有事呢,快走吧。” “哎还没说几句呢,咋就走了。”越铭看着两人从身前走过。 “吃饱没,吃完回去。”许今单手抵着饭桌,合着眼耐着最后一丝性子。 在徐久走后,这是许今开口说的第二句话。 “得,忘了您是真少爷不食人间烟火。”越铭猛猛吃了几口放下筷子,才随着许今离开。 “应该是这了。”一路上见莫兰羽都魂不守舍徐久主动开口。 “啊?啊是。”莫兰羽回神。 “不好意思啊久久,本来还说陪你搬东西,我还心不在焉。”莫兰羽感到抱歉。 “没关系。”徐久不在意的拍拍莫兰羽脑袋。 “不过,‘久久’?”徐久皱着眉。 莫兰羽牵着徐久的手,眨眨眼睛“对呀,久久,多好听啊还显得我俩亲密。不过你要是觉得不好,我还是喊你名字。” “没关系,怎么喊都可以。” 莫兰羽愣了愣,目光炯炯“那你喊我兰羽吧。” 虽然奇奇怪怪但徐久还是满足她。 “兰羽。” “嗯嗯嗯!久久宝宝你好听话,而且声音真好听。”莫兰羽点头如捣穗。 “…快点搬东西吧。” “好嘞久久。” …… 二中放学要晚一小时。 但摊贩的吆喝声与食物香味将这所学校萦绕。 来往的学生都在夜宵摊子觅食。 高三学习压力是要加大很多,但沈綮昔不是爱自发留堂的那类人。 收拾好东西,她背包向外走去。 “她就是沈綮昔啊,岑时和江祺就是为她打架啊。” “确实好看,而且学习也好。” “不是说江祺不认识她吗,单纯看不惯岑时。” “这话你信啊,都一个学校的这么大美人你敢说他不喜欢?” “那我听到的咋是两人打赌,看谁能追到啊。” “我去真假的,这个版本没听过……” 上个月岑时跟她告白,她没明确拒绝。 暧昧不过半个月,她听见岑时他兄弟说“还是时哥牛逼,不过是打了个堵,清冷了三年美人还真就被你拿下了。” 岑时没任何表示只是说着“不过如此。” 而她当时提着给岑时准备的礼物,站在他班级门口寂然无声听着。 后来一段时间她还是当不知道,只是要送出的礼物被丢进了垃圾该呆的地方。 直到上周江祺以这件事为由,把岑时打了。 彻底闹大了。 而其他的看客都指望这一件事为他们的校园生活增添色彩。 很无聊但也,很有趣。 “沈綮昔你给我站住。” “听到没,让你站住!”林锦狠狠拉住沈綮昔。 “我是不是警告过你离江祺远点。”林锦凑近沈綮昔,抓住她胳膊。 “咳咳。”沈綮昔侧过脸手掩唇。 “少给我装可怜。”林锦瞪着她,却撒了手。 沈綮昔漠然的神情,被路灯的光晕开,半张脸在光下,还剩半张在夜里看不出悲喜。 “在这聊么。” 林锦看看来往人群,拖着她往巷子走。 沈綮昔也不反抗,由她抓着。 “说!”林锦丢开沈綮昔手臂。 沈綮昔退后一步靠在斑驳的墙上“说什么?” “别给我装聋卖哑,我说过让你离江祺远点。” “为什么又要戏弄别人?!” “为什么把别人当傻子?!” “为什么一次又一次因为你的事情让别人陷入险境?!” “为什么你反而还能无所谓的生活?!” 沈綮昔听着耳边一句句质问,在寂静的巷子,几乎要溅起无形的火花。 她闭了闭眼,忍住不耐,半晌极低的呢喃从她唇间溢出“所以呢?” “什么?” 沈綮昔换了个姿势,声音还是平静重复“所以呢?” “你明知道!”林锦猛地伸手,一把揪住沈綮昔的衣领。 可林锦撞上的,是一双毫无波澜的眼睛。 沈綮昔甚至没有挣扎,只是看着她,那目光像深冬的井水,无波无澜。 “明知道什么?”沈綮昔的衣领被紧紧攥着,呼吸有些困难,她颤了颤双眼伸手扣住林锦的手腕极轻地笑了一下。 然后拉下。 “又不是我让他出头的。” “他自己愿意啊。” 这些话她说得又轻又慢,一字一句切割进林锦的五脏六腑。 嘴角那点微末的笑意,嘲讽又怪异,生生刺进林锦的眼底。 “你在这里替他愤怒,替他委屈……”她顿了顿。 “他领情吗?” “还是他在乎啊。” 林锦不敢置信地盯着她,瞳孔猛地收缩“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林锦松开手,手臂擦着身体一侧落下,苦笑后退。 “是我错了,你一直都是这样,用着你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让人心甘情愿为你付出。”她说着声音低下去。 “呵,真该让人好好看看,人前清冷校园女神的人皮下藏着多少算计。” “看看你心里有多脏。” 林锦叹了口气眼神却蓦地变换。 再次强迫沈綮昔对视,挂起奇异的笑意“下次见面,希望你还能保持你这幅平静又什么都不在乎的姿态。” “我很期待。” 最后一句忠告落下,林锦转身离开。 老墙斑驳的裂纹擦出浓烈的痕迹,一下又一下蹭在沈綮昔洁白的校服上。 只剩月光洒进巷子,猩红的光点亮又暗下。 …… 与此同时。 徐久发现自己被“骗了二百”块钱。 晚自习,她用高超技术创造奇迹。 她将课本分成两组成倒L形,紧紧贴合墙壁。 利用视角偏差随时调整。 课间起身,从门上玻璃小窗里往下看进行验证。 一直调到自认为有百分之三十的可能性,人从门外经过时,赌看不见她手机。 ‘姐妹发货了嘛?’/可爱卖萌。 ‘我这边没有收到物流信息哈。’ 徐久把手机戳冒烟都无人回复。 她耐心好,再等等。 五分钟后。 ‘姐妹?’ ‘可以把快递单号发给我嘛。‘/萌萌眨眼。 半小时后。 ‘嗯??’/察觉不对皱眉。 放学铃响起“叮玲玲——”划破沉寂的校园。 学生鱼涌而出,徐久随着大部队陆续离校。 ‘。’ 徐久抬手看向左手腕表,精确至秒数‘2024年9月8日21点10分53秒‘。 她确认自己被骗。 骗子亖全家。 她的时间、金钱和信任,都化为零,一无所有随风飘散。 她道心破碎。 此时此刻,她正站在一家甜品奶茶店前。 透明玻璃上,闪过徐久扭曲的面容。 她决定喝一杯奶茶,抚慰她受伤的心灵。 小程序直接搜索,选好想要的饮品,徐久坐在靠里的座位。 手不停地点开某页面“避雷啊避雷,不走pt一律骗子!大骗子/小黄人流泪。”进行吐槽,字数长达上百字。 附上两张聊天记录,很快同担宝宝在评论区留言‘都是骗子别信啊!!!’ ‘骗子替你挡灾了。’ ‘抱抱宝宝/小黄人送花。’ 徐久兴趣爱好偏爱娱乐,但也追求刺激。 激素上头让她很爽。 上个月她粉上一个小爱豆。 爱豆新人美时期很是戳中她。 “潜伏”一圈,找人收卡,结果现在别人把她暴雷了。 徐久无语地想笑。 这事拿出去说也只能怨她自己。 算了,就当挡灾。 徐久无奈摇头暗暗想到。 通知提醒奶茶好了,徐久去取。 却听见一声熟悉的呼喊。 “徐…徐久?” 第4章 心向往之 “徐久?”。 小声惊讶地呼唤传进徐久耳中。 少女着白衬衣,粉色的工作围裙妥帖绕在身上,手指紧紧扣住刚收的餐具,脸上是藏不住的疲倦。 徐久拧眉右手捻住包装袋“好久不见。” “好久不见。” 言玉想过会在何时何地与她重逢,却没想到在她最疲惫不堪的时候见面。 如同初次相逢,在她最狼狈时强大又温暖的闯进她的世界。 “在这上班?”徐久挑起显而意见的话题。 “嗯,做做兼职。”言玉平复好心情,上前将餐具放入冲洗水池内。 抽出几张纸巾擦干净手指,才抬头小心询问“你来这边是见朋友吗?”。 徐久摇头,实话实说“回来了,在渝林。” “你转回来了!”言玉惊又喜。 徐久避开眼神“你不是在二中吗,怎么在这边兼职。” 见徐久疑惑,言玉腼腆微笑“这是我姨妈的店,平常会来这边帮忙。” 徐久“嗯”了一声,也没问出你学校不是比我晚一小时放学吗这种屁话,如同她因为尴尬随意起的话题。 让人脚趾抠地。 “小玉,刚刚叫你怎么不回话。”气质温和的女士走向她们。 “抱歉啊姨妈。”言玉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又主动向两人介绍对方。 “你就是徐久呀!小玉经常给我讲你,说你学习成绩特别好,人长得也漂亮。开始我是不信的,哪有那么完美的人啊。今日一见果真如此。” 言玉面红耳赤急的赶紧扯住她姨妈的衣角“别说了别说了”。 少女的羞涩,一幕幕将徐久拽回那个夏天。 但现在的徐久不想深究这些,只装作没看到,简单道谢后致歉准备离开。 “好好好,以后你来我都给你打折。”姨妈热情道。 见徐久向外走去,姨妈拽过言玉“去送送你朋友。” 无声的夜晚只有她们。 “就到这吧,再走可就跟我回家了。”徐久转过身遏止言玉还要前行的脚步。 言玉对上徐久冷静含笑的眼睛,脸色瞬间涨得通红“抱,抱歉。” 徐久不在意点头“早点休息,注意安全。”转身离开。 路灯将徐久的身影拉长,却离言玉越来越远,她终是忍不住再次喊了她的名字“徐久。” 她知道她会停下。 徐久确实停下,但没有回头。 “我不会跟她们说你回来了。”言玉还是说出了口,同时她也知道徐久不会在乎。 就像她明白,在说出那是姨妈家店时亦或者见到她,徐久便不会再踏进这家奶茶店一步。 不会想与她再有交集。 不想与过去纠缠。 哪怕这次重逢曾在她梦里描绘了千百次。 果然,徐久只是挥手作告别,继续向前走去。 走向她崭新璀璨的康兴大道。 没有她们。 更没有她。 “你的未来会好的...”呢喃的祝福是她虔诚的期望,最后融进夜色。 …… 又是明日高悬。 徐久嚼咽最后一口手抓饼,瞟了眼时间,距离早自习还有5分钟。 不紧不慢地随着人群步入校园。 徐久卡着点在响铃前一秒坐上座位,从包里拿出早餐递给莫兰羽。 “谢谢久久宝宝。”乘老师还在门口逮人,莫兰羽低下头就开吃。 “慢点,别噎着。我给你看着呢。”徐久双手支起课本挡在两人面前,好笑得看着她。 莫兰羽几下塞进口中,囫囵吞咽。 “你都不知道,我的命有多苦。”莫兰羽实在是想吐槽了。 "嗯嗯,你说。"徐久嘴上挂着笑默默地听她说。 “我圣洁美丽的母上大人,最近迷上了做饭。” “每天早上都给我准备各种西式早餐,但是我是中式胃。我和我爸又不敢吭声,整整一个月我被西式甜点都要腌入味了。”莫兰羽愤愤不平。 “我说我吃饱了吃不下了,我妈还给我用饭盒装起来让我带来学校,最后我激情反抗,全部吃下,才饶我狗命。” “我都不知道这样的日子还要持续多久,唉。”莫兰羽双手合十,祈祷上天。 “这个我作证。”越铭不知从哪窜出,眼睛瞪大认真点头,十分认可。 “啧,有你什么事啊,边去。” 莫兰羽气声说着。 “略。”越铭做个鬼脸,撤回身子。 “其实我还蛮想尝尝的。”徐久静静听完开口。 莫兰羽惊愕转头“久久,认真的吗。” “嗯,还没吃过呢。” “可以吗。” “当然可以!”莫兰羽转回身子双手再次合十。 见徐久疑惑“这是我许愿多年以来,上天第一次在听到我的祈求后,马上实现我的愿望。” “久久,你是"心软的神"吗,怎么那么好。”莫兰羽都要哭了。 “小事一桩,更何况我很期待。”徐久眼角笑意溢开。 下意识朝许今看去,被抓个正行,也不知他看了多久。 徐久缓缓转头眼里的笑意逐渐隐去。 “这节课上数学啊,你们体育老师有事。”陈明义夹着课本进入教室。 “啊”。 此起彼伏的声音响彻教室。 与众不同的声音在徐久耳边响起“yes”。 莫兰羽正双手握拳兴奋挥舞。 “这么讨厌体育课啊。” “对呀对呀,久久你都不知道体育老师简直就是魔鬼中的魔鬼!” “也就那家伙愿意上。”莫兰羽努嘴指着正垂头丧气的越铭。 刚刚他啊的声音最大。 徐久指尖卷抠课本的页角,犹豫片刻“我虽然不知道你们发生什么,但能感觉到你和他的相处很奇怪。” “这么明显吗。”莫兰羽垂下肩膀。 “能感受到你很想和他待在一起,不必每次见面都剑拔弩张。”徐久淡淡指出两人的矛盾点。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每次看见他我就恼火,但是看不见他又很烦躁。”莫兰羽不自在的揪手。 “其实我和他也没发生什么大事,就是突然有一天我发现人原来都是会变得。” “我害怕我和他以后也变成那样。” 徐久牵过莫兰羽因为害怕而发颤紧握的手指,轻柔展开。 告诉她“你也说了是''以后''。为什么要担心还未发生的事情。” “预期之外的事,不要变成预料之内。” 莫兰羽怔怔的看着徐久,像是下定决心。 “你说得对!未来的事谁也说不清,但我要是未战先退,太胆小了不是我的风格。” “不过,久久你刚刚那番话让我总觉得在和老师对话。” “也许是我的鸡汤太毒了吧。”徐久开个小玩笑。 见莫兰羽眼里闪过奇怪的笑意,感觉那精灵古怪的脑子又在想些不该想的,不禁一笑随之。 徐久见她眼里燃起斗志放开她的手“因为这些影响你,我不愿意。” “好好听课。” 赶完新课,陈明义决定把上学期期末卷讲了。 开学一周了,高二数学组一直在追新课,都没时间复盘。 “所有人把上学期期末卷子拿出来。” “讲之前呢,先说几个事。” “第一,我们班仍然是这次整个高二年级数学平均分第一。” 刚说完,欢呼声响起教室。 接踵而来的是掌声。 “老陈可得兑现承诺啊。” “就是就是。” “看电影看电影晚自习看电影!” 热情的氛围连徐久这个局外人都染上几分炽热。 陈明义抬手向下压了压,声音也被压在五掌中。 “这还没说完呢,你们咋就知道一定你们赢了。” “得了吧老陈,别卖关子了,今哥不可能输。” “对啊,今哥各大考试都是第一,让人怎么输。” “哼。”陈明义故作神秘,没立马回他。而是看向坐在教室两侧的最后的人。 徐久眉头紧凑,顿感不妙。 果不其然。 “许今,确实是全校第一,但不是联考第一,而是第二。”一句话起惊雷。 所有人震惊的看向最后一排的人。 在他们眼里,许今,豪门少爷,从小精英式教育,各科考试绝对第一。 怎么会输呢。 许今从陈明义聊起开头时,就知道主题会偏向这,果真如此。 不过他早就不在意了。 他现在有了更在乎的事情。 众人见许今连输了都能面不改色,心想不愧是少爷,见识就是广。 徐久本想着隐藏在几十人中的视线不会很明显,便也随着众人,望向事件中心的人。 就在连她也以为,许今内心强大毫不在意时,他终于有所动作,却叫徐久愣在原地。 因为少爷从所有视线精准定位她,黑色的瞳眸映出她的身影。 她读不懂里面的情绪,犹如打翻的墨水,浓烈汹涌。 徐久知道完了。 一直以来自持的理智在这场博弈中,被彻底击溃。 自认为的完美不过是自欺欺人——他抓住她了。 他早就知道她了,这是徐久需要面对的事实。 她突然有点后悔。 只有一点。 因为别人的一句话堵上她的后路,好好做个“吊车尾”不就好了吗。 毕竟,她只是一个会跟在别人身后的“跟屁虫”。 可与之而来的,是她隐秘的欣喜。 她不后悔。 许今眼里早就有她。 她想,是什么时候呢,会是这次联考吗。 还是那年中考。 亦或是,她情窦初开时保护自己的那场比赛。 她这个从乡下来的土包子真的赢了,她向看不起她的所有人证明她赢了,赢了他们圈子里最厉害的“少爷”。 可惜徒有虚名的“第一名”是所有的眼里的不可置信和难以忍受的笑话。 她的勇气,坚韧,信任和恨最终组成保护她的拳头。 她把他们连同所有埋葬。 她让“第一名”的名头,堂堂正正名副其实。 这惊人的事实,竟然是她七年来藏在心底最渴望不可求的。 过往的经历告诉她,要达目的,是要不择手段的。 小少爷。 在其余人的话音外,两人静默的对视,平和又充满挑战。 直到陈明义第二句话再起惊雷“还好第一名也在我们班。所以约定奏效,你觉得呢徐久同学。” 在众人再次集体转向徐久时,徐久点头“我觉得当然好。” 一边说着,一边对许今作出回应。 徐久勾起嘴角,凤眸漾起笑意。 当然好啊,打败你了呢,小少爷,在每一次。 众人看看这个,看看那个,这是挑衅吧。 是吧是吧。 无声地战场,硝烟四起。众目睽睽之下只见少爷嘴角绽起一抹笑,宛若海棠般温和美丽、心向往之。 第5章 只有第二名会记住第一名 “你好厉害啊!” “谢谢。有空一起讨论学习。” “这可是三市第一,你也太牛了吧。” “谢谢,有空一起讨论学习。” “你是怎么考的,能分享一下吗。” “谢谢,有空一起讨论学习。” “你好,可以认识一下吗,加个好友。” “谢谢,有空一起讨论学习。” 不对,混入敌人,有人想扰乱她上进的心。 “不好意思,我只想讨论学习。” “认识加个好友,不就可以讨论学习了吗。” “谢谢,我喜欢纸质化讨论。” 继陈明义平A一个大招后,全校都知道了高二转校生是高一期末最后的胜利者,还是个超爱“讨论学习的人机”。 因为无论学习好否,只要跟她说话最后都被她一句讨论学习给无奈住。 渐渐就没人找她了。 “哈哈哈哈哈哈。” 莫兰羽被徐久逗得咯咯笑。 “久久,你也太“人机”了吧。” “没办法,同学们太热情了,只有更热情才能打败她们的激情。”徐久散漫的靠在座椅,手搭在课本上,笑容坦率。 “不过说真的,久久你真的超级厉害!” “不许切换人机模式。”莫兰羽双手叉腰,鼓起右脸,打断施法。 徐久张张嘴又闭上,眯眼笑点头“好的,大小姐。” “哼。” “不过,你和许今认识吗,总感觉你俩奇奇怪怪。”莫兰羽挠挠头,凑近徐久耳边小声开口。 徐久也凑过去贴近她耳边“我不认识他,但他肯定认识我。” “啊?” “只有第二名会记住第一名。” 徐久懒散的撑住头,手机屏幕亮了又暗下。 她没管,毕竟又是些不痛不痒的废话。 她扭头看向窗外,思考新养的花该放在哪里才更赏心悦目。 …… “徐久。” 许今站在她身后,清冽的声音划开因放学而喧嚣的教室。 还没走的人见状,快步离开,只留两人。 徐久知道躲不过,回转俯首,目光从许今笔直的双腿向上游移,停留在他脖颈处。 “看什么。”许今淡淡开口,清冷的黑眸定在徐久的脸上,微颤逐渐转深。 “看你。”徐久斟酌张口。 “那怎么不看着我”。 “在看你啊。”徐久心虚移开眼睛。 “是吗。”许今往前一步,将身体框进徐久眼中,直到他能从中看见自己,才停止拉近。 “这样才能更清楚。”许今低声说着。 倏忽之间,两人距离超过安全界限。 徐久眼觑着两人鼻尖仅差一步就能贴上,晦涩的眯起眼睛。 “同学想和我一起讨论学习的话,可以加个好友慢慢聊,不必凑这么近。” “同学?” “嗯哼。” “呵。”许今嗤笑一声直起身。 头顶的灯映在许今的身上,更显得皮肤白皙透亮,刘海的几缕发丝遮住几分浸着幽暗双眸。 “同学不是只爱“纸质化讨论”,我也可以加好友吗。”许今用徐久拒绝别人的话回击她。 徐久撇过脸,手蹭蹭鼻子“同学这都听到了,看来很关注我嘛。” “第二名自然会记住第一名说的话。” 徐久听见这句话,眯起眼睛,舔舐虎牙。 意识到这人就是白皮里裹着芝麻的汤圆。 纯报复啊这是。 徐久也不甘落后转回脸凝视他。 “同学加不了我。” “但...”徐久拉长语气,逼近他。 在两人即将负距离的一刻,徐久贴近他的耳侧。 “第二名当然可以加第一名。” 温热的喷息在两人之间紧密纠缠。 随之而来的就是许今爆红的耳垂,蔓延整只耳朵。 许今蹙起眉头,猛然直起身看了她最后一眼,后退一步向外走去。 余热未尽。 “哈哈哈哈哈哈。”徐久粲然一笑。 徐久从窗户撑出身子看着他远离的背影,又撤回座位“小样,跟我斗。” 似是听见她的笑声,许今的步伐更快了。 许今离开后坐上私家车才慢慢冷静下来,可心脏还是紧张的怦怦跳。 太近了,怎么会这么近,他还说了那么多“大逆不道”的话。 刚刚的一幕幕宛如电影重现在他眼前,徐久的防备,她视线在他身上巡视,展开的笑颜,被他戳破后的恼羞成怒,还有仅此一步的距离。 都那样的生动,那样的让他沸腾。 许今扣紧手腕的编绳,脸上的薄汗湿透顺着发丝飘落而下坠入睫羽,因为刺激导致不受控的眨眼,最后滑进瞳孔。 最终闭上眼憋回眼泪,只深叹了口气。 “去‘燕酥坊’。” …… “京泰”公馆是朝溪市有名的庄园区。 远处看这座坐落在城区最中心的庄园像安静的狮子,沉默守护它的主人。 车开进中心。 许今从车上下来,恢复平常。 “少爷回来了。”坚守岗位的管家迎接他。 许今点头视作招呼,进了屋内。 “儿子回来了,哟回来就回来还给老妈带什么礼物。”路楚楚嘴角噙着笑,故作姿态伸手去接。 许今在路楚楚面前站定将其中一份递给母亲“新品。” 路楚楚低头看着手中包装精巧的甜点,眼神闪出暧昧的笑意“我们家就你爱吃甜食,你一个大男生从小就爱吃这些甜的啊,喜欢粉色的东西。不过你要吃家里都有,怎么还跑去买,包装的还这么精致,难不成... 有喜欢的人了?” 许今捻紧外包装垂眸“妈就别打趣我了,只是偶尔换换口味。” 只是,想她尝尝他爱吃的甜点。 嗯,仅此而已。 “行,这次先放过你。”路楚楚狐疑的目光在许今脸上扫视一圈,决心放他一马。 “李姐,把这个甜点先放好,等老许应酬回来一起品尝儿子的“心意”。” 许今上楼的步子顿了顿,刚刚平复的燥热又如燎原侵蚀全身。 他抿抿唇回到房间。 粉色的缎面丝带缠绕住整盒甜点,勾勒出完好的蝴蝶结。 看着被他一路小心保护的甜点,他乍然觉得好没意思。 都不是跟他说的想吃,他就去买。 要是不接受怎么办,不好吃怎么办,她不喜欢怎么办。 可是那是他最喜欢的。 他想给徐久最好的。 …… 徐久第五次挂断电话后,徐莉直接杀进她家。 “到底什么事。”徐久拉开门,双手环绕,背靠在门上。 徐莉进门后扫视一圈讥笑出声,才正视徐久“呵,她倒是舍得给你买房”。 “把门关上。”说完径直走向沙发坐下。 徐久见徐莉又一副这个作态,身心无力。 “这是我家。”徐久口吻冷峻。 “不用这么防我,再怎么样我也是你妈,不会害了你。过来坐下有事跟你说。”徐莉厉喝。 徐久没动“房子就这点大小,比不得您家大别墅,直接说我听得到。” “又是这样,一副鬼样子,你要是能有你哥一半听话多好。”徐莉瞪着她。 又来了,徐久忍着不耐。 “首先,他不是我哥。” “其次,您要是真那么喜欢姓顾的,和他们家人一起也姓顾好了。这样也不必每次大老远跑来说教我一个外人。” “最后,我不想听你讲废话,有屁就放。” “生下你真是倒了血霉,你以为我想看见你。”徐莉见她如此不耐烦,忍不住开始口不择言。 徐久有时候在想,自己也真是厉害,能把徐莉维持多年豪门阔太的气质,给震的碎裂崩塌。 “那就滚。”徐久眼梢高挑,双眸阴沉,带着嗜血的凌厉。 “你!”徐莉一怔见徐久动真格了,犹豫后也不再说了。 以前的徐久是真的令人头疼,也真的吓人,就算她们有了层“母女关系”,回想起也不禁毛骨悚然,更何况这层关系早已磨损殆尽。 徐莉缓了缓语气尽量平稳“你回来这件事,顾家都知道了。” 见徐久不做任何表态,徐莉才继续说“下周是老爷子七十大寿。” 徐久脑仁都翻着疼“所以?” “老爷子想你回来参加他生日会,但……”徐莉半天不说话。 “你是豪门呆久了得了豪门病吗,话说一半藏一半,能不能一次性说完。” 最烦谜语人。 徐莉忍了忍,审视她“顾予的意思是,你不是顾家人这生日会你不能去。但老爷子嘴上说着不认你,心里肯定希望你去,你去了大家都不开心,让你自己找个由头拒绝了。” 见徐久不应,徐莉咬咬牙还是直白说出口。 “徐久,我对你已经仁至义尽了,不然你以为你还能回来?学习好的人很多,不差你一个。” “你要做的就是最好乖乖听话,对你我都好。”徐莉死死盯着徐久,声音冷漠强硬,随后转身离去。 安静的房间只剩残留的余音久久回荡,徐久因紧绷而酸痛的双臂终是垂下。 望向那株被她一年来小心护养的“玉树”,没来由的“啧”了一声。 第6章 玉树 徐久见顾生息时她十一岁。 沟壑起伏的皱纹占满波澜不惊的脸,银发是岁月赋予的馈赠。 老爷子生辰之际,彼时徐莉终于得到顾家长辈的认可,连带着她这个“拖油瓶”都有了“面见”顾家家主的机会。 顾家是个枝繁叶茂的大家族,可这位话事人却未曾生儿育女。 据说是年轻时的妻子生病去世后,从此封心锁爱不再沾染任何世俗,只一步步带领顾家发扬光大。 这是年幼的徐久听到的版本。 但顾家却实实在在因为有了“顾生息”,飞速发展。 如今的顾董顾息诚是老爷子从旁系抚养长大的。 在竞争相当激烈的顾家,连名字都有同一个字的孩子,何尝不是“缘分”。 “爷爷的名字叫‘顾生息’,生生不息延绵不绝,真是个好名字。”徐久脆生生的童音,打破因老爷子的威严,而沉默的顾家老宅。 所有人闻之色变,都心想着这乡下来的母女就是没眼色,老爷子最讨厌就是吵闹了。 徐莉感受到周围人接连扫在她身上的眼色,脸色瞬间青一块紫一块,刚想有所动作就见顾予上前。 顾予挑起眉,瞧见所有人听见这番话的神情后,才上前一步拉住徐久往后退,用半边身子挡住徐久。 “抱歉爷爷,徐久刚从乡下来,好多规矩还不清楚,徐姨也是,要好好教‘妹妹’才是。”顾予晦暗的眼神扫过两人。 “是是是,都是我的错。”徐莉没想到,老爷子真如传言般骇人,只是坐着就让人畏惧,连忙紧张应下。 徐以不解得看着众人,她想解释她是真的觉得顾爷爷的名字好听。 可母亲做了美甲的手指紧紧嵌着她的手臂,抓得她很疼,让她不敢再说话。 “你叫什么。”顾生息终于睁开平静深沉盛满故事的双眼。 顾予一愣,恢复平常“爷爷,我是顾予,父亲顾息诚上午还有会议,等他结束后第一时间拜访您。” 顾予很聪明,知道顾生息亲缘命浅薄,提起父亲能拉近距离。 可顾生息没有应他半句话。 顾予仔细看,却见顾生息透过他看向了他身后。 这个方向...... 顾予眼底变沉划过一丝阴郁。 徐久意识到顾生息是在与自己说话,终于挣脱开母亲的桎梏,跑几步向前。 “爷爷你好,我叫徐久。” “徐徐图之,久久为功的徐久。” 徐久向顾生息介绍自己,小小的人大大的眼睛满是认真。 “哦,这么小点鬼头还知道这句话,知道是什么意思吗。”顾生息一直平静如湖面的双眼浮现涟漪。 他觉得这丫头有点意思,比他顾家的所有人都要有意思。 “我已经不小了,今年马上满十一岁。” “姥姥说等我长大就知道了。”徐久摸摸脑袋,绷紧的小脸满是严肃。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咳咳咳有点意思。”顾生息大笑而咳嗽。 齐易连忙给老爷子顺气。 “不要紧。”顾生息抬手制止他。 “人是老了,但也需要点热闹。” “扶我回去吧。”顾生息慢慢起身。 “好的老爷。”齐易不着痕迹看了徐久一眼,扶起老爷。 等顾生息上楼后,本来安静的大厅才传来寥寥几声,直到一个人“老爷子这是什么意思,瞧上这土丫头了。” 直接点燃所有人。 “呵,不愧是大哥一家,大哥自己讨了老爷子欢心不说,就连新娶的老婆带来的拖油瓶都一个样,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说话的是顾继。 是当年和顾息诚竞争的有力者。 顾继噗嗤一声“就是不知道好侄子心里怎么想,毕竟老爷子不喜欢我们不打紧,喜欢上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外人,这叫什么事啊。” 随后离去。 其余人也在走之前狠狠剜了徐久一眼,才离开。 人走后诺大别墅变得冷清,明明灯火通明,却照得徐久阴森发冷。 被徐莉抓过的手臂隐隐做痛,她捂住地方,尽可能躲在她身后。 顾予每次看徐久的眼神都让她毛骨悚然,她知道这位名义上的“兄长”不喜她,在能避让的情况徐久都会避开他,避免和他起冲突。 徐莉没想到只是带着孩子来了一趟老宅,竟惹出这么大麻烦。 回程途中。 “小予啊,实在是抱歉,这孩子一直被养在老家,好多规矩都不懂。” 顾予看着徐莉的眼里满是讥讽,一丝目光都不曾施舍给徐久。 “既然知道,就管好带来的拖油瓶。还有,我叫顾予。” 徐莉本就难看的脸色大变“顾予,再怎么样我也是你的长辈,你说话太难听了吧。” “呵。想当顾家女主人的人很多,你觉得你能赢,能赢多久呢。” 徐莉知道他瞧不上自己,但再怎么样顾家她也嫁进来了,绝不会把这个位置拱手让人,她也绝不想再回到以前低三下四的日子。 徐莉神色几经变换,终于还是缓过来,压下声音“你这孩子,徐姨只是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 像是才想起还牵着个孩子,徐莉扯过徐久“快跟哥哥道歉。” “妈?”徐久不明白,明明她什么都没做,为什么总是让她道歉。 “快啊。徐莉见她傻愣着,拧住她后背的肉催促着。 也许是母亲,也许是疼痛,也许是刚刚所有人的眼里是她看不懂的神色。 徐久死死抓紧衣角,终究是低下头“对不起。” 狭小闭塞的空间,徐久只能透过车窗向往窗外。 可车窗升起雾气,看不清也摸不着。 直到长大后每每想起,才明白“恶”源于是忮忌。 …… 窗外电闪雷鸣,徐久站在屋内慢慢回神。 她上前关紧窗户,可暴雨突如其来倾盆而下,还是浇在了“玉树”上。 回想起关于“玉树”的第一段记忆,其实不好。 但这也是年幼的徐久用脑子构成顾生息的一部分。 她的记忆里,顾爷爷严肃较真,却最喜弄花草。 总是拄着拐棍,一步一晃栽花弄草。 到了新品,会兴高采烈地喊她和齐爷爷一起种,顺便讲讲它们的生平故事,再每一株取上名字。 然后,她就在顾爷爷身边待了她的十一岁到十五岁,也从顾爷爷喊爷爷。 爷爷会告诉她关于名字的含义,所以她在没到长大的年纪,就明白了。 也教她为人处世的道理,告诫她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在曾经的十年,姥姥是垂钓者,钓到她这只小鱼,抚养长大。 在后来的五年,爷爷是引领者,他告诉她授之以鱼不如授之以渔。 呆在顾生息身边的第一年。 顾生息问她“为什么不改姓顾。” 那时徐久不懂弯弯绕绕,只是摇头“我是跟着母亲姓的,如果我也改成姓''顾''那岂不是没人是母亲最亲密的家人啦。” 顾生息久久没说话,只是不再提起让徐久改姓。 后来徐久才明白,早在第一次见面,顾生息就看透徐莉,真的爱孩子,会放任她作出“不规矩”的事情吗,甚至在顾予直接定罪的时候,全盘接受不做否认。 爱啊有时候真是伤人又割舍不下。 直到平安无事的日子终被打破。 顾生息站在二楼看着徐久良久,才问出一句“知道错了嘛?” 徐久想要解释的话语被咽下,只说出一句“我没错。” “我救了人,我没错。” “她帮过我,我还她恩,更没错。” “别人需要你救?” “救人,本身没错。” “救人是没错,但自我感动就是你蠢。” “我是这么教你的吗。” 徐久抿唇想让自己不要颤抖,但爷爷一字一句如同钟鼓狠狠敲击进她敏感的心。 直到唇瓣被咬出铁锈味,徐久才回答“我自己问心无愧。” “好好好,好一个问心无愧。”顾生息狠狠闭上双眼,再次睁开只留平静。 顾生息第二次问她“要不要跟我姓顾”。 但不同于第一次,这次问得是, 不是姓顾,是跟他姓顾。 “小姐,就别和老爷犟了。”齐管家急得团团转。 徐久明白,如果姓顾,就算她跟顾家没有血缘关系,也能和顾家人挣一挣,就算惹了天大的事都能摆平,只因为入了老爷子的眼。 可惜老爷子养大的几年,她别得没学会净学了顾生息一身反骨。 毕竟她不是真正顾家人,也不愿意改姓顾。 徐久垂下双眸,认真思考还是拒绝“我的名字是姥姥取得,自然是和姥姥姓。” “好,你不做我顾家人,我也管不了你。” “既然如此,这缘分当断则断。” “齐易,收拾好小姐行李,送她离开。” 一锤定音。 “老爷!”齐易心急如焚。 “好。”徐久尽量不让自己露出话语以外的情绪。 “这几年很感谢爷爷的教导和庇护,还真是印了那句话,终是有缘无分。”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不是我的,只有“玉树”是。” “我想拿走它。” 没有任何回应,但徐久知道爷爷答应了。 终究是徐久一人,一包,一花离开了曾满是笑语的“家”。 如同她来时,一人一包小心融入。 可在这座城市,她依旧没有家了。 徐久从不后悔。 顾生息注视徐久离开的背影。 “老爷,何必呢。” 齐易叹气,老爷是真的喜欢徐久这丫头,他也是。 顾生息摆摆手,转身回房“她不想姓顾,也不喜顾家人。” “可是老爷……” 顾生息背对齐易,抬手制止他未尽之言。 “她有她的路会走。” 第7章 她吃甜点只是不吃他爱的 艳阳高照。 穿着蓝白校服的学生在煎饼摊前争先恐后付款。 “老板,我要三个煎饼,一个不要葱,一个不要萝卜多土豆丝,还有一个正常放。”背着粉白色双肩包的双马尾女孩拔得头筹。 “好嘞。” “大家别挤,都会有的。”老板焦灼的单手组织纪律,另一只手在滚烫的鏊子上有条不紊划出金灿灿的圆盘。 三两下一个个色香味俱全的煎饼送入手中。 见此盛况。 徐久也不急,慢腾腾荡进队伍。 “今天怎么这么多人啊。” “哎呀,也不知道能不能买到。” “老板,我要一杯黑米粥,多加糖。” 夹杂着旁边卖粥的小摊对话,徐久从队伍右侧晃悠进老板旁边桌上。 那里正放着一个白色大的保温泡沫箱。 “哎呀,别插队。”眼尖的人注意到连忙喊住徐久。 徐久打开保温箱从中找出自己的编号,提出来举着。 “啊,我吗?”徐久指着自己。 “这是我的“预制煎饼”,你需要也可以加老板。” 徐久留下一句让人风中凌乱的话,淡出人群离开了。 没走几步就听见几人喊声,和老板试图平息的乱状的安抚声。 “老板,我也要加!” “我也是我也是,买了这么多次我都不知道。” “好好好,都加都加。别急啊各位。” 徐久摇摇头,估计老板黑眼圈得更明显了。 徐久照例进校前吃完,将塑料袋扔进垃圾桶。 渝林并没有不能带校外早餐的规定,但住宿生不能外出购买。 很多学生吃腻校内食物,就会请走读生帮忙购买。 跟着人群进入校内。 经过操场向教学楼走去,还能看见体育生正在晨跑。 热腾腾的煎饼被甩双马尾的女孩分发给队伍中的两人。 远远瞧见,三人顶着同个光辉,正以同频率快速吃着,脑袋一上一下。 进入教室。 徐久从包里拿出煎饼放进莫兰羽课桌内,又掏出保温杯放置桌前。 白色通体雕琢几笔蓝色小猫,很可爱,是徐久最新爱宠。 从堆成山的书中找出早自习对应的英语书,随意摊开在桌上。 顺手又捞过昨天课上布置的自习作业,趁还有时间,三下五除二勾选答案。 徐久有个毛病,就是老忘记带作业回去,宁愿早来赶。 “铛铛铛。”铃声响起,学生都踩点进门。 许今从后门径直走向座位,路过徐久目光向她倾斜。 瞬间的扫视只能看见她头都不抬的奋笔疾书。 “给你。”许今收回视线,伸手勾住越铭衣领,将甜点递给他。 “我去,这可是''燕酥坊''的甜点,你今天怎么发善心了。”越铭大喜接过。 三两下拆除包装,迫不及待吃了一口。 “不过你今天怎么卡点来的,你不是最看重时间观念么。王叔今天打‘逆风局’了?” “今天有点事。”许今从笔筒抽出笔,准备默写单词。 越铭吃着吃着忍不住皱眉,面露难色。 “怎么感觉今天这味道...” 许今提笔的手一顿,不自在的摸摸鼻子“新品吧,味道都这样,还是经典好吃。” 越铭怀疑的目光在许今身上转了一圈“你尝过了?” “嗯。”其实他尝到的不一样。 “你没觉得哪不对?”越铭眯起眼睛。 许今被这话一惊,平时也没见这小子这么精啊。 “哪不对。”许今眨着眼睛,差点咬舌。 “我琢磨这味道咋那么熟呢。” 越铭摸着下巴,惊得拍手“我说呢,咋和江姨做的味道那么像,刚刚没仔细看,再看就连这纹路花色都一模一样。” “江姨最喜欢用模具沾满一整块,可我记得‘燕酥坊’主打出名的就是花色简易。” “不是,哥们儿。”越铭咬牙切齿。 许今眉梢一跳,大意了。 “你忘了教江姨的老师是她家的师傅吗,本质上味道相像,不足为奇。” “不过,你不是不爱吃江姨做的甜点吗,还记这么清楚。”许今脑子反应过来,反将一军。 “我那是因为臭丫头不吃,为了给江姨交差都给我了,我才能尝出来的。” 越铭听见这话,下意识朝靠门那边望去,见两人不知讨论什么没注意这边,才瞪了许今一眼,然后又愤愤咬下一口。 “这把记住了,你等着。黑心玩意儿。” 许今没搭理他,只是眉头紧锁。 区别很大吗,那会不会太明显了。 "呼,久久。"莫兰羽踩点坐上座位,连忙翻书。 “今天怎么来晚了。煎饼在你抽屉。” 徐久随口一说,注意到莫兰羽神情闪烁。 “哎呀,就是今天起晚了。”莫兰羽赶紧摆手。 见莫兰羽没事,徐久转回脸继续背诵单词。 早自习的时间过得很快。 “久久好好吃好好吃。”莫兰羽吃着煎饼口齿不清。 “久久不好吃。”徐久冷不丁地说出冷笑话。 “哈哈哈哈哈哈。” “久久,你真的适合去讲笑话,有时候冷幽默太有趣了。” “哦对了,给你。” 莫兰羽掏出饭盒。 “谢谢你,也谢谢阿姨。”徐久拿过饭盒打开。 每颗圆润精致小巧玲珑的雪白甜点,安静地躺在粉色饭盒内。 徐久夹出一个吃下。 刚接触味蕾,流心被软糯包裹,荔枝溶于蔓越莓清甜之下,清香肆意。 紧接着是徐久的片刻失神,眼里微暗。 一直仔细盯着徐久神情的莫兰,被她这样吓到。 难道不好吃? 急忙捻住一颗塞进嘴里。 嚼吧嚼吧出声“没有问题啊,是''燕酥坊''的味道,难不成久久味觉比我敏感,还是说这甜点第二天就坏了,我可是好好保存的啊。” 见莫兰羽陷入纠结,徐久出声“我没事,是太好吃了。” “是吧是吧,她家味道一直都很好。” 说完莫兰羽愣住。 如果时间能具象,那此时此刻同海啸降临般汹涌澎湃。 莫兰羽灵活的脖颈宛如上了发条,一卡一卡。 尴尬的转向徐久“嘿嘿,久久。” “看来你是真的不喜欢吃阿姨做的了,虽然我是有一点期待的。” 徐久放下饭盒,用手抵住下巴,眼神温和的与莫兰羽对视。 “抱歉啊久久,我本来是想给你带的,但是许,许..”这字烫嘴似得,半天说不出。 “许,许什么?” 见徐久满脸认真的问,莫兰羽满心愧疚,但她没法说啊。 许今真是讨厌死了!!!她莫兰羽发誓,再也不帮他了,从此时此刻起她只是久久的。 徐久看她急得不行,决定暂停恶趣味。 “下次在不麻烦阿姨的情况下,可以带给我尝尝吗。” “当然可以!一定可以!!一点也不麻烦,我妈妈就爱捣鼓这些,你想吃她肯定特别高兴。” “呜呜呜,抱歉久久,你真好。”莫兰羽抱住徐久。 她发誓,发小情谊仅此一次,再也不帮他了! “我很期待。”徐久不再逗她,安抚的拍拍她。 一直到午饭时间,莫兰羽见徐久虽然说好吃,但从放下后就没再尝过第二次。 “久久,你不喜欢吃''燕酥坊''的甜点吗。”莫兰羽毛绒脑袋蹭过来。 “我不太喜欢这个口味。” 徐久在不需要拐弯抹角的场合,实话说。 “不喜欢就别吃了。”听见这话,莫兰羽心想那完了,这不踩雷了吗。 但她还是想看许今笑话。 “挺多人喜欢这家的,这是她家经典口味。其实我妈妈找的学习师傅就是她家的。她家很有名而且在朝溪市好多年了,忠粉超级多。” “而且她家都订不到,需要吃都得提前预定。” 莫兰羽慢慢想着,是那家伙的话也挺正常了就是说。 还没等她思绪飞远,徐久又说“但我突然发现我可以尝试了。” 徐久看着甜点,讨厌的东西能够跨越,好像并不难。 莫兰羽突然又觉得,许今命真好。 她也想有这么命好的时候。 ...... ''WIN''是朝溪有名的“赛博图书馆”。 所有机器采用最新科技,各种顶尖配置。空间布局分明,明确划分。 总共五层楼,每层占地超3*00平米。 第一层面对学生开放,主要是查找资料,或考试报名,身份证系统严格审核。 强制未成年禁止使用除以上功能以外情况,如果使用电脑不当系统会强制关闭。 无法再次进入。 安保每半小时轮班换。 第二层面对社会各界人士开放,但绝不允许任何触犯红线之事。 第三层私密性强,多是由比赛团队当做训练赛场。 每层都包含“水吧区”“膳食区”,让人宾至如归。 二三层还增添“吸烟区”“宿夜区”。 再往上,则不对外开放。 每层由不同通道进入,全天24小时由监控和安保人员轮班追踪。 禁止出现扰乱秩序情况出现。 从‘WIN’出现开始,就不可能有意外事件发生。 谁让这是“路家大少”回国后接手的第一个项目。 有路家坐镇,没人敢闹事,并且完美成功实现最初预想,更胜预期。 许今搭乘电梯上五楼。 校服妥帖的穿在身上,透明的玻璃流光溢彩,折射在他身上映出层层光晕,显得矜贵十足。 “滴。” 智能机器识别出瞳膜,银白色钛合金大门从中分离,隐入两侧。 进入五楼,微闹的嘈杂被抹去。 “来了,自己找地方坐。”坐在办公桌后的男人正忙着视频会议,见来人随手指着沙发。 许今见他在忙,走向对侧的吧台,打开冰箱拿出一瓶荔枝味果茶。 回身就靠在吧台前。 几分钟后,路西迟迅速结束会议,从抽屉拿出一份文件起身也走向吧台“大学霸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拿出一瓶水“多大人了还爱喝小甜水。” “就爱这个味道。”许今被怼也不在乎。 “因为你,我整栋楼都专门安置了各种荔枝口味的饮料,更别说那些吃的。” 托小少爷的福,‘WIN’初建时就专门设置好有关‘荔枝’的一切。 许今扬唇轻笑“那真的多谢表哥了。” “先别急着谢,你还有得谢呢。”路西迟呛他一句。 路西迟瞧他那样就知道这小子没安好心,翻个白眼将手中的文件递给他。 “你要东西都在这,看不看由你。” “先说好,让人查了但我没看也不清楚内容,再不济也不能未经允许把人翻个底朝天。” “虽然这件事当时在圈子闹得挺大的,我不查也有耳闻。” 本做好准备的许今蓦然被钉在原地,一向冷静的神色染上黯淡,晦暗悲恸的双眸死死盯着路西迟手中的文件。 可他没勇气去接。 路西迟见他这样也无能为力,只将文件放在吧台“但我不建议你这样做,算是过来人的忠告。” 说完抬手拍拍他“我还有会,自便。” 第8章 谁是谁的缪斯 徐久循着手机上的地址,来到‘WIN’。 不愧是近几年很受广大群众青睐的“网络空间室”,从外面看特别气派。 是站在楼前就有种被“科技”“高智”呼满整张脸的庞大贵气,和忍不住“哇”出惊叹声的震撼。 这是真的找设计师认真设计了。 但她要去的目的地不是‘WIN’,而是与它相隔一条马路的一家刺青店。 一条马路划分两个世界。 一面气派贵气,一面老旧**。 从巷子里穿过,破旧斑驳的墙壁展现在徐久面前,零星几根电线穿插在头顶上,偶尔掠过的麻雀会呼唤人。 刺青店的名字就是简单的“青刺”,老板是一位风情迷人的女性。 门牌上缠绕店名的小彩灯已经有一半灰暗,还剩下半个名字坚持亮着。 门上正挂着“正在营业中”的小狗简笔画的牌子,已经有些模糊不清。 那是老板养的小狗的简笔画。 黄色的土狗正在门旁乘凉,傻傻哈气。 徐久蹲在它面前,从包里拿出火腿,小心掰成几段喂给它。 “来了不进来,只知道喂这傻狗。”女人漫步走来,倚靠门边垂眸看着徐久。 因为工作穿着黑色劲身套装,方便她活动,腰间系着的丝绸绑带,又不失时尚。 徐久没接话,边喂小狗边放任它沾上泥腥的爪子,在自己干净的校服上按下一个个爪印,还顺手揉揉乖孩子的脑袋。 女人也不在乎,就眯眼浅笑看着徐久照顾小狗。 等喂完,徐久站起身伸手指着那块小狗牌子,咧开嘴微笑。 “不想打扰青稔姐工作。” “哼。就你颦。”穆青稔对她翻了个白眼,扭身回到屋内。 进入屋内。 几盏造型独特的落地灯正勤劳工作,墙壁上是鲜艳色彩的画卷,角落木桌上的蛇形雕塑正摇摇欲坠,轻轻晃动却不掉落,为这里增添强烈个人风彩。 这里的一切都是穆青稔自己设计的,她本人是有名的新锐设计师,但一直蜗居在这座小工作室。 像是她的“缪斯之家”,所有迸发的激情灵感都完美展现。 穆青稔偏爱热忱浓烈的情感,于是都体现在她本身。 “什么时候回来的,回来多久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两人刚进屋,穆青稔接连问题砸出口。 穆青稔目光如炬的看着徐久,势必要她给个回答。 徐久熟练找到冰箱,拿出一瓶水,走到座位坐下。 打开瓶盖喝下一口,冰凉清甜的水从喉咙滑下,缓解因夏日闷热的燥气。 “一周前到的,安顿好了立马来找你了。”她瞪圆双眼,试图卖萌混过。 穆青稔微眯美眸,见她不似说谎,便不再多问。 “暂且放过你。” 因为担心徐久,一直紧绷的身躯终于松下,才在徐久对面坐下。 穆青稔顺手拿起杯子给自己倒了杯水,在她手中旋转的玻璃杯被光霞晕出五光十色“这次回来不走了吧。” “嗯,会考上大学的。” “那就好,答应你的毕业礼物也能送出去了,不然丢在我这落灰。” 早在之前,穆青稔就在见到徐久第一眼就以她为灵感设计了她的专属礼物,只是一直没找到合适理由送出,这下好了,逢她高考时可以送出。 “先多谢青稔姐了。”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事想找你帮忙。” “说说看。” “我想请你帮我设计一块手表。” “找我设计,价钱可不便宜。”穆青稔嘴角勾起笑意,故意调侃地说。 “这是我的一些想法。” 徐久从口袋捻出一张折起的纸张展开,是关于手表的设计初想。 樱粉色碎钻贴紧表盘圆形轮廓,细长的莹白表带搭在两边,最外一圈是金钿细印,被徐久特意标出的底盘写着一串英文。 穆青稔仔细品着这张简单而精致美丽的底稿,足以见创作者的认真用心。 “我说你走这条路也是能发光发热,一直没错。”穆青稔很早就在徐久意外展现“艺术”天赋时,有意培养她,可惜这孩子只在特定事物上展现惊人的天分。 “我也说过,在我没找到我的灵感缪斯时,注定与这条路无缘。” “那这手表,是你梦里想到的?”穆青稔斜眼瞪了徐久一眼。 这一看就是涂涂改改,花耗不少时间设计出来的。她才不信徐久那套说辞,说白了就是不愿意,但没有人能强迫徐久做不愿意的事情。 徐久就是如此随心所欲之人。 “哎呦,还真没错,真是我梦里的灵感缪斯激发的。就那么一下,才思泉涌。” “那你现在有了缪斯,不准备试试?”穆青稔依旧不放弃。 徐久唇角展开笑颜“也许我会因为缪斯而产生只为他一人的灵感。” 穆青稔挑眉知道她心意已决,不再聊这件事。 “那祝你和你的缪斯好运。” “什么时候要。”穆青稔收过图纸,扫视几眼。 “20号前。” “我看看啊,今天是8号,你还真是给我留了个好时间啊。” “辛苦青稔姐了。” “就你嘴甜,会哄人。”穆青稔略带凉意的手指点上徐久额头。 徐久不动,任由青稔姐的手指搭在上面,见她有些恼怒的情绪抒发差不多,才避开她的手。 徐久靠紧椅背,转头望向门外“门牌的彩灯坏了。” “是啊,一直懒得修。” 穆青稔疏懒起身,回到工作台准备精细图纸。 “虽说是有点紧急,但我目前的资金只够支付完成品的费用。”但其实徐久想说今天已经很晚了,可以明天再弄,她不急于一时。 穆青稔将手压在图纸上,用她的话回击“虽说是有点紧急,但我目前并不打算以伤害自身,去完成一笔不太划算的买卖。” “好吧,你有你的道理。”徐久耸耸肩也起身。 “外面连接的电路和里面一样吗。” “不一样。” 穆青稔指着里屋的墙角“你可能需要的工具都在那放着。”随后低下头继续。 最后在小屋的明灯和皎白月色交相辉映下,只剩两人自顾自忙碌,和不远处趴着一只泛瞌睡的小黄狗。 离开前,徐久修好了小彩灯,下次来会带上新的小狗门牌。 ...... 月夜稀星,宁静平和。 小巷的常态。 穿过小巷又遇活跃的人群,如鱼儿终由小溪汇入江河。 熙熙攘攘,好不热闹。 又是一群上完网的人,徐久漫不经心想着。 “徐久。” 清冷的声音在徐久身后响起。 像闷热夏夜里打开的一瓶汽水,沁人心脾。 徐久转头看向来人,她刚有意沾上的泥印子对比永远干净的衣服,有些微狼狈。 从黑夜走近的白衣少年从某种意义来说,是暗夜精灵。 白皙的皮肤,黑色柔顺的发丝,挺拔的身高和笔直的双腿。 止不住地暗想,这样矜贵的小王子当然算她的灵感缪斯。 徐久等在原地,一直到许今走到跟前,她忽然有些晕眩。 不然脑袋怎么像被糊了层早上还残留在唇齿间的荔枝味甜点,就连鼻息间也满是荔枝味的香气。 “徐久。” 直到眼前人再次开口,徐久才回神。 眨眼间,两人距离缩近,比起第一次毫无准备的贴近和第二次故意耍坏的交锋,这次的拉近距离更像是平和的朋友间交谈。 “你怎么在这。” 许今不奢求徐久能主动和他说话,甚至在这里相遇,都是他完全无法预料的。 但没关系,他会主动向她靠近。 “找人,不过事情解决了。” “那就好。” 许今不想在短暂的相遇下只有尴尬的几句交涉,于是他主动说“我来找我表哥,他在‘WIN’工作。我的事情也解决了。” “你没什么话想说吗。” 没等徐久回复就自顾自答“昨天我不是故意说那些话的,也并不是想挑衅你,你很厉害我知道。” 比起这些,许今更怕她没什么想和他说,更不愿意同他讲话。 也想告诉徐久,他许今一直将她视为最棒最与之匹配的对手,他一直都知道徐久很厉害。 可这些话在即将脱口而出时又被咽下,终将这些咽回肚里。 这只是他自己的想法,与徐久无关。 如同被她掩埋的过去。 可他沉默没有她任何痕迹的三年终于迎来曙光,他不想轻易放弃靠近她的机会。 徐久确实完全意外的被这番话震住。 难不成上次给的刺激太大,激出许今的另一面了。 在她仅凭几面的印象里确实对面前的少年描绘不多,就连偶尔梦醒想绘画许今的轮廓都不完全。 可几次短暂见面的画面仍深深刻在徐久脑海,他许今永远都是可以摘下玫瑰的小王子。 矜贵、傲娇、自信、勇敢。每一个优秀的品质都曾展现在年幼的徐久眼前。 而不是眼前连和她说话都会紧张脸红的少年。 好似冲破了时间界限与她自以为是认定的某种样子,他不过也只是会为了高考紧迫的少年人一员。 也许是徐久愣神的时间长了,许今不由紧张起来,他开始无意识扣住腕间的编绳。 明显他格外珍惜这条编绳,在碰上那一刻又松开。 “怎么了,是我说错什么了吗。” 徐久眉目带笑,弯起眼睛“许今。” 徐久终于将难以说出口的名字念出。 在第一次见到小少爷的生日会时,隔着远方和艳羡的呢喃。 到后来因为心中念想而坚持的指引。 再到两人高高悬挂却紧密贴近的名字。 这都是曾经会令徐久开心时,在心里大喊的两个字。 可她从未如此完整的在许今本人面前念出他的姓名。 原来并不艰难,原来真的很开心,原来真的可以在喜欢的人面前念喜欢的名字。 第9章 “许,今” “许今。” 许今透过她的双眼亲身感受到笑意,也在她喊出口的那一刻瞬间定身,血液倒流直接沸腾。 面对徐久的脸瞬间苍白,可紧盯着徐久的双眸变得通红,许今甚至无法挪开脚步转身背对徐久,日夜颠覆的纠缠和妄念像是终于得到释放。 一句从徐久口中的‘许今’,竟是他渴念不可求的三年。 即便他们仅见过十次。 即便现在触手可及,他也不曾奢望过。 莫兰羽说得没错,徐久就是心软的神,不然怎么会连他心底最隐秘的愿望都能满足。 “许今。”第二次。 “许今。”第三次。 “许今。”第四次。 “许今。”第五次。 一直到第七次。 许今既没有离开原地一步,也不打断徐久。 他听她念了他七次名字。 在今天普通的夜晚。 逐渐人群稀少的马路。 昏黄路灯下。 没有鲜花,没有掌声,不含一点正式。 命运如此捉弄。 亦如初见般狼狈。 重逢,不在许今设想的任何可能性内。 他的目光被吸引,随着声音牵扯,流连在她脸上。 直到第八次“许今。”他能清楚感受到徐久上前,看见她笑意吟吟的瞳孔里是自己的倒影。 两人更近。 他才如泄洪的堤如释负重的向后退了一步,慌乱移开眼睛。 转眼间又拉开距离。 徐久感到遗憾,其实刚刚距离刚好。 “怎么不看我。” “直视我。” 许今不想被她牵制,可身心诚实听从指令。 他低下头,想将自己藏在月夜朦胧下,可泛红的双眼闪过晶莹。 是怎样的楚楚动人。 宛如梦境中的精怪,眼神婉转间,勾人心脾摄人魂魄。 徐久收回视线,食指揉压衣角。 伸进外套口袋翻出糖果,撕开糖纸塞进嘴里。 因为许今散发的荔枝清香瞬间被覆盖,葡萄香气萦绕在两人之间。 气氛霎时拉扯平和。 “我不喜欢荔枝和蔓越莓,我比较喜欢葡萄。” “要吗。”徐久递给他。 平静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寂静之下,徒留胸腔海啸侵蚀与他脑海共鸣。 许今垂下的右手蜷缩,缓缓接近静躺在徐久手心的圆润糖果,控制分寸不接触一丝皮肤。 可糖果传来陌生的体温仍让他心颤。 许今攥紧手指,硬糖像要被揉进肉里。 他像是下定决心,哑声道“我想和你做朋友。”想和你有璀璨的未来。 “也想和你在每一次考试比赛中决定胜负。”只创造属于我们的顶峰。 “更想在成长路上是伙伴,是可敬的对手,亦是密不可分的。”恋人。 最后两个字差点脱口而出,还好他及时止住。是他妄想太多,能再见到她,他真的很开心,非常非常开心。 徐久静静听着,直到他未尽之言掩进风中,才开口。 “我想,我和你一直都是彼此青春路上难以跨越的高山。” “同时遇见你,我很欣慰也很庆幸。” “我不想妄自菲薄,但我相信你也同样认为。” 原来无风却起的平原遇火燃烧,燎原殆尽。 相视一笑,笑意融进风中。 走在路上,路边亮起的光晕化作引线,环绕两人。 徐久与他并肩“小少爷也会道歉?”她是真的好奇。 “你怎么。” “怎么怎么。”徐久故意学他。 许今扭回头“别这么喊。” “可是大家都这么喊。” “你怎么知道,你又不在朝溪。” “什么。” 许今撇嘴“我有名字。” “哦~那小少爷希望我喊什么。” 许今小声呢喃“许今”。 "嗯哼。" "许今,喊我许今。"许今皱起眉突然大声。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徐久笑得直不起腰。 “你!过分。”许今扭捏的转回头,步伐加快向前走去。 “哎呀,不等我嘛。是谁说要做成长路上的伙伴,对手,密不可分...” 许今骤然停下脚步,背对徐久的脸颊幻似桃花,笑容满面。 一直等徐久再次走近,与他并肩,才迈出步伐。 甚至会偶尔落后两步,只为看见到他眉眼处的少女的背影。 是他心底描绘的模样,如此鲜活如此美好。 如此令他缱绻着迷。 “小少爷有多高啊。我好像只到你眉骨那。”徐久伸出一只揣在校服口袋的手,在头顶比划着。 许今叹息无奈道“我现在184。” “你才不到17岁,这么高。那以后不还得长。” 感受到徐久在他身上巡视,许今不由自主挺直身板。 “我觉得现在就很好。”许今看向徐久头顶,他觉得现在刚好。 紧接着他还想问,你怎么知道我还未满十七,你也如我般去了解你吗,你也会将一串与你人生毫无关联的数字清晰记牢吗。 可惜话语在喉咙间滚动,最后被吞下。 只说出四个字。 “你也很高。” “确实,从小我伙食就好,个子窜得快。” “说起来特好笑,小时候不爱吃饭,我姥姥会在身后追着喂饭。” “我呢,就不吃,跑我们那胡同躲着,跟她玩躲猫猫。” 许今见徐久说起亲人时亮晶晶的双眼,星光汇聚,好动人。 “那你赢了吗。” 徐久摇头“很可惜,在我年幼的童年里,一共有31次被抓住。” 许今很意外“记这么清楚。” “因为每次被抓住的后果就是屁股开花,在经历这些后我认为自己已经成长,不再是当初的小屁孩。” 然而事实是,姥姥并不会每次找她,从她记事起姥姥就一直很忙碌。 会去邻居刘姨家帮忙,也会和镇上张爷爷跳广场舞,去逛街,去社区打乒乓球。 只是不来找她。 她其实记不清有几次被找到,又或者是从未。但她不在乎了,只记得幼稚的叛逃并不会引起关注。 渐渐地她不玩这些游戏,也会认真吃饭。 于是她将幼稚埋葬,连同她幼小而无畏的叛逆。 但徐久很高兴,徐媛女士一直将自己养得很好,在她的人生里,有自我。 然后再是她。 “原来大家都一个样,我小时候也不爱吃饭,但是我父亲会很严肃告诉我,不好好吃饭的后果。”许今与她共创话题。 “路女士就不会,她会哄着我。” 见徐久疑问。 “路女士是我的母亲,但我很少喊她‘母亲’,因为她不让。她总是觉得孩子不该是母亲的附属品,也不想被孩子牵绊。” “从小言传身教,在某些方面我会更像她。”许今轻轻笑着。 徐久挑眉点头,她想也许两位女士会更投缘。如果有机会的话。 “能感受到你家庭氛围很好,如果是我,我一定不会对抢了我第一名的人如此和颜悦色。”徐久点了点两人。 “我想你会打败对方。” “答对。”徐久打出响指,手指顺势指着他。 “如果我输了,我认。下次,我会赢。” “但我不会将机会让出,能在‘第一名’就做第一名。”这是她的准则。 “当然,小少爷总向我示好,下次考试我也不是不能让步,允许你考第一。” 许今微微点头“如果不是你,我也是如此。”他骨子里也是强势的,在有可乘之机的时候也不会让。 “只是你真的很厉害,我甘拜下风。” “可我也不会纠结过去,我们要比的是未来,下次考试不用让我,我会赢你。”许今淡淡的放狠话。 “那你那盒不知名的甜点?” 果然她知道。许今庆幸又欢喜。 虽然这份“示好”做法有些愚蠢,效果达到就好。 “别躲我就好。” “那拭目以待。” 徐久回防,火花在视线中碰撞。专业上,谁也不愿落下风。 “好,许,今。” 突然地喊声令许今失神“什么。” “喊你名字呀。许今。”徐久眨眨眼。 夜色下的海棠也分外美丽。 “嗯,我在。”许今低声应和。 无言后是安静。 “荔枝味那么好吃,为什么不喜欢。”许今打破沉默,呢喃道。 “那我会尝试的。” 徐久听完他呢喃的话语,只是温柔浅笑。 夏夜,湖畔,晚风伴随凉意吹拂。 ...... 直到两人走向同一个小区。 “你,住这?”徐久抬头看看小区牌匾又看看他。 虽说‘亭云’近年来发展不错,倒也不至于让矜贵的许家少爷住这。 徐久很想拉着他肩膀摇晃,你不愿意住的大庄园大别墅,我替你住啊喂! “这里,离学校近。最近课程吃紧,不想浪费多余时间在路程上。”许今眼神飘忽,不禁摸摸鼻子。 徐久也不拆穿,只留下意味不明的眼神向前走去。 也不知道是谁,有~人~接~。 “徐久,等等我。”许今怕她生气,快步跟上。 “这里在商圈,离学校近,住在这我觉得是很好的选择。” “更何况,你在。” 听见这话,徐久脚步微顿,然后继续往前。 她也不想去纠结为什么许今知道她家,无非就是两种。 一种调查她。但她坦坦荡荡,无所畏惧。 一种就是开学填家庭住址信息时,被这小子看到了。 就这么简单。 许今跟在徐久身后上楼,两人没再说一句话。 他看着她乘电梯,开锁,进门,然后将他关在门外。 他想挽留,但不知道怎么表达。 只能回到隔壁屋。 701房门的上方是一只橙白色小猫。 那是房主的外卖挂钩。 小猫直立起身,右爪正对着702房门。 徐久不是生气,而是想笑。 她怕她再不走会当场笑出声。 自以为的单相思早在时间里成为彼此的羁绊。 这比叫出名字还要令人开心。 与之而来的是恐慌。 徐久靠在门上陷入回忆。 她怕抓不住,也怕留不下。 原来爱真的会让人变成胆小鬼。 七年,还真是够折腾人的。 思念化作泪水、日夜化为灰烬。 爱恨交织。 可是徐久啊。 雨过天晴了。 …… “咚咚咚。” 徐久摸过手机,已经十点零八分,她的房门被敲响。 透过猫眼只能见修长的脖颈,和干净的白T衣领。 徐久拉开房门,就见许今递来一个东西。 许今回到房内,思虑良久,决定将自己最重要的某一部分人生送出。 是他最爱的阿贝贝,一只大猫咪玩偶。 徐久目测,起码有一米八,粉色的,穿着白色睡衣,看起来就被保养的很好。 因为递过来速度很快,徐久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摸了下。 也很好rua。 “这是?” “我看你门上有挂一只小猫,我也有一只,想和你做个交换。” “啊?”徐久伸出脑袋望向门外。 “那是我的外卖挂钩。”她想笑又不敢笑,好突然好莫名其妙。 “嗯,我知道。”许今认真点头。 “那你这是。” “我想用我的宝贝跟你做个交换。” 徐久见他满脸严肃的模样,也认真起来。 “请说。” 许今装的一副端庄稳重,实际支支吾吾半天“可不可以给我你的联系方式。” “什么。”徐久真的没听到,只能看他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我想要你的微信。”他终于说出口。 安静。 只剩安静。 徐久见他前奏如此吓人,又是送孩子又是184大个子杵这。 要不是一层楼只住两户人家,她感觉两人会被当猴耍。 “叮。” 徐久操作两下,放下手机。 然后许今手机响了。 许今拿出一看,通讯录右上角红色加1。 他点开,“逢秋”通过群聊“渝林高二(3)班级群”请求添加您为朋友。 安静。 还是安静。 徐久这些年见过的“人面桃花”,都不及今天一天多。 “谢谢,收下了。”徐久抱住猫咪,尽情感受它的温暖。 “它有名字嘛。” 许今这才回神,他真是一次又一次“犯蠢”。 “有,因为它是粉色,所以它叫‘纷纷’。”许今目不转睛地盯着抱着猫咪的徐久。 好萌啊。精致的小脸埋进软绵绵的玩偶脖子里,好可爱。 “它是无性别的。”他轻声解释。 好让人无语的谐音梗。 不过徐久还是点头,表示理解“宝贝就只是宝贝。” 许今听到这句话眼睛亮了一下“你懂我!” “是的,我懂你。” “可我也想你懂我。” “什么。”这么快的吗?不用慢慢熟悉嘛。许今忍不住发散思维。 可暧昧的气氛还未发酵就被当事人打破。 “明天还要早自习,请问‘纷纷’宝贝的监护人,可以让我去睡觉嘛。” 许今后知后觉意识到已经很晚,依依不舍地后退。 “抱歉。” “那,晚安。” “嗯,好梦。” 无情的大门再次被关上,可这次许今很兴奋。 回到卧室,徐久将‘纷纷’放在床边,注视良久,然后抱进怀里。 安然入睡。 第10章 “新世界”会有人带你探索 白日映红,噪音从窗户缝隙袭来,霞光穿透纱帘笼住梦中的少女和怀中的猫咪玩偶。 双双染上红雾。 徐久被鸣笛声惊醒,手臂搂紧玩偶,顺势埋进软乎的肚皮上。粉色绒毛从脸颊挤出,蹭了又蹭。 起身,刷牙洗脸,再捞过床头的手机,开机解锁。 4条未知信息。 走出卧室。 徐久点开信息没看,将手机放置餐桌后,脚步不停去向阳台。 右手摸过被烈日晒透的校服,取下往回走。 她决定今天在“鱼转”平台上看看,多购入几套。 目光落在聊天框。是备注‘许今’的人类的男孩跟她发的消息。 -早安。 -今日天气真好。 -【日出】。 间隔五分钟后。 -你上次的煎饼看起来很好吃,我找不到地方。 言外之意是,徐久,我可以和你一起吃早饭吗。 徐久倒了杯温水,抿入口中,眼神飘向右方,似与墙壁之后的另一视线相对。 放下水杯,拿过校服回房。 再出来时穿戴整齐。 勾过钥匙出门。 没有任何回复。 从信息发出的第一秒到现在已经过去将近半小时。 早自习六点三十分开始。据他一周的观察,徐久大概会在六点二十分左右进校。 于是他起了个大早。五点二十分起床,独自欣赏日出的缤纷后,纠结了一会仍想分享给她。 但是没得到任何回复。 许今咬住下唇,紧紧皱眉,手指不停地刷新。 他不仅要把家里的网络全部换新,明天还要再起早一点! “咚咚咚。”被敲响的闷声响起。 这个点…… 许今看向时间,是她。 冲向门口,却在打开房门的顷刻间整理好自己。 走廊中央的英石地板被阳光照出影子,虚幻生动。 朝晖照耀住影子的主人,明媚绚丽。 徐久靠在墙边,双手环绕,指尖敲出“音符”。 门被打开,她也扬手。 “早啊。” “天气确实不错。” “叮。” 许今看向信息,来源是他期盼已久的人。 -【车水马龙】。 “煎饼要排很久的队,下次带你去好吗。今天我们去吃另外一家。” “好。” 许今听见自己的回答,也听见心脏的回答。 有些话,不用严明,懂的人会懂所有。 ...... 一路上意味不明的眼神将两人环绕。 可惜两人对此毫不在意。 “慢点吃,别噎着。”徐久给他递水。 踏入小摊开始,徐久就见他跟进入新世界般,“过年进货,放肆购买”。 “你买这么多,吃得完吗。”这是徐久察觉不对,发出的第一声问候。 许今接过水,牛饮水状猛猛灌入。 然后化作古风小男子“我竟不知世间有如此珍馐美味。” “啊?”这是徐久发出的第二声震惊。 许今总是在不经意间令人发笑。 十分钟前两人抵达学校后街。 这里是‘渝林’美食集结地。 “这是一家惊为天人的‘烤冷面’。”徐久瞪圆双眼,表示肯定。 许今不想质疑她,但很难赞同。 他实在无法接受,无法说服自己。 一辆违规改装的三轮车,空间狭小之处装着液化气和明火灶具。黑乎乎的铁板旁,是几个不知道使用多少次的、装着粉尘的饮料瓶。 暗黄的油从瓶盖里挤出,形成数条水柱,洒在铁板上,滋滋冒烟。 无一不表明安全隐患和食品威胁。 放眼望去,整条街上,数不胜数。 他见越铭吃过,但他不喜。 然后越铭就会指责他又犯“少爷病”。 可是...... 许今看向徐久兴奋地眉眼,和她兴冲冲的快乐,他还是问出那句完全不符合他人生里的任何一项。 “很好吃吗。” “很好吃。”徐久点头。 “我想吃唉,你要吃吗。” “可以尝试。”小少爷犹豫片刻后,还是选择和她一起品尝。 于是就有了开头一幕。 从未经受过“垃圾食品”洗礼的味蕾,被“爆裂侵袭”。 打开新世界大门。 “很好吃!” “为何如此不规范的操作下,仅仅几下翻炒,就能做出堪比廷宴大厨的滋味!” 徐久听见这话忍不住发笑“也许往往最高端的口味,只需要最普通的手法。” 许今表示理解,手不停,几下吃完。 “你买这么多,等下吃完,肠胃还好吗。” 徐久还是问出。 没办法现在两人左右手提满食物,仅凭自己完全无法解决。 也不怪路上行人投以目光。 “没关系,越铭和莫兰羽会吃完。” 许今暗自点头,有这样的好发小两人就偷着乐吧。 “行。” ...... “烦死了,还给我!”莫兰羽夺回饭盒。 那是她连夜向母亲请教并告诉她,她的亲亲同桌很期待母亲的甜点。 母亲信心大振,势必要做出最美味的甜点来。 于是两人一起开始和面团、搓甜点。 母亲十分高兴的想要邀请徐久到家做客,共进晚餐。 只为两人的“知己情谊”干杯。 “啊,不是给我啊。”越铭愣神地失手,由莫兰羽拿回。 莫兰羽瞪了他一眼“这是我给久久的,才不是你这个傻大个。” “我傻大个?你说清楚。”越铭怒从心起,拉住莫兰羽衣领不让她走。 “对!你!傻大个,傻大个,傻!大!个!” “好啊你这臭丫头。是谁,不想吃的东西都丢给我。” “又是谁,每次拿我当挡箭牌。” “还是谁,作业不想写我写,复习资料不看我讲解,结果还莫名其妙摆脸色给我看。” “我说你什么了吗。臭丫头,臭丫头,臭!丫!头!” “你放开我啊!傻大个!” “就不放!臭丫头!” 人来人往的走廊,两人扯着嗓子喊。 堪比金毛大战比熊。 越铭提着莫兰羽衣领一路到班里,将她按在座位上,右手指在她的脑袋上“跟我道歉!” 莫兰羽怒火中烧,将甜点仔细放好后,再次加入大战。 “凭什么!” “就凭你昨天没回我消息。”越铭一脸严肃。 “什么。”莫兰羽不解,莫兰羽疑惑。 “昨天早上你来晚了,许今也来晚了,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俩背地里偷偷摸摸干些什么坏事!” “别乱说啊,谁背地里干坏事了。”莫兰羽被他正气凌然的一番话镇住,眼神左右摇摆。 “还说没有。你们早就露馅了。”越铭面露凶光。 “算了,这件事先不说了,说第二件。” “我中午喊你去吃饭,你为什么不理我。” 莫兰羽开始回想,昨天中午她确实看到越铭有向她投递眼神,但是她完全没放心上,只顾着给徐久“赔罪”,给她买好吃的。 想到这,气势又起。 “我现在都是和久久一起吃饭,你要想一起你就说啊,整天拽个二五八万,谁看得懂你的眼神。” “我拽?!好好好。”越铭抿住嘴唇,闭上眼将怒气聚集肺腑。 阴森森开口“那晚上呢,晚上为什么不等我回家。” “晚上啊……晚上我和久久一起走的啊。”莫兰羽开始心虚。 “是吗。” “是啊。”莫兰羽左看右看,就是不看他。 “‘久久,今天很抱谦,只能陪你走到操场了。我听说体育生里来了个,极,品,想去品鉴一番‘。” 越铭一字一句,原封不动地将原话说出口。 他紧盯着莫兰羽,见她还想掩饰,更生气了。 转头就走。 “等一下。” 莫兰羽拉住他衣袖,伸出“尔康手”。 越铭一喊就停,一拉就不动了。 见有机会拯救一下即将碎裂的发小情,莫兰羽急忙开口“昨天事出紧急,情况有因。我也没想到会这样,这样吧你不是想吃甜点嘛,给你。” 说了一堆没用的屁话,就是不道歉。 越铭忍了忍,还是给出台阶“不是说给徐久的吗。” “是啊,你上手抢的那盒是我母亲专门为她做的。” “但你的那份也还在。” “呵,怎么,又是两人偷摸换了‘燕酥坊’的甜点是吧。” “吃独食,烂XX!” 越铭越想越气,大家都是好朋友,从小一起长大,凭什么这两人自己吃绝味惊人的东西,苦了他。 他也要吃“燕酥坊”的甜点! “哎呀。话不能这么说,谁吃独食了。” 好吧,许今自己吃没吃她不清楚,反正她看徐久不爱吃,就把它炫了。 但是!许今送给徐久了,那就是徐久的,徐久同意她吃了,那她就不算吃独食,而是共享美味。 “行了行了,搞了半天你因为这事生气啊。”莫兰羽摆摆手,实在无奈。 “这是小事吗?这是大事!” “好好好,大事。这样,现在有一个能堪比‘燕酥坊’的美味佳肴,你想不想吃。” 莫兰羽见这只金毛狗顺毛的差不多了决定再哄哄。 “什么。” 越铭声音果然降下。 莫兰羽伸手从抽屉里翻出“当当当当~” 另一个饭盒。 越铭不语,只是一味紧盯她。 那是她每次不爱吃,就丢给他的饭盒。 “哎呀,什么表情。”莫兰羽打开盖子,然后又默不作声合上。 两人回望。 “先说好,给你你就收着,不能不要。” 见越铭不搭理她,心一狠手一伸打开饭盒。 只见光滑无瑕的盒身装着扭曲的圆坨。 “这是水泥嘛。”他真诚发问。 其实他更想问,你那么希望我“死”嘛,准备用这个毒死我。 “说什么呢。”莫兰羽忍无可忍拍了他。 “这可是本小姐亲手做的,亲手和面,亲手打造的艺术品。” “爱要不要,不要拉倒。跟你这种傻子聊不到一块去。”莫兰羽翻了个白眼,准备收回,可是动作之慢能叫人写一张卷子。 一。 二。 三。 默数三声。 “等等。” 果然。 莫兰羽勾起嘴角,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怎么。” “道歉礼物给我的就给我,哪有送完礼收回去的道理。”越铭赶紧拿过,抱进怀中。 切。 莫兰羽懒得跟他斤斤计较。 “这都要早自习了,久久怎么还没来。”莫兰羽向窗外望去。 “对啊,都要早自习了,许今也没来。” “啧,别学我说话。” “谁学你了,你是创始人啊。” 莫兰羽白眼要翻上天了,懒得搭理他。 但突然感到不对“你说许今也没来。” “对啊。” 两人向许今座位望去。 “难不成……” “久久真被他拐跑了!他命也太好了吧!我不允许啊。” “王叔今天又打逆风局了?他来了我得好好嘲笑一下。” 两道声音重叠在一起。 等一下。 “徐久为什么会被’他’拐跑,‘他’是谁,‘他’命为什么好。”越铭皱眉表示不解。 “跟你说不到一起去。你去吃你的饭吧。” “是嘛。” “嗯。” “好吧,其实我想说,要帮徐久报J嘛。我也不允许别人拐跑她,我还要找她问题目呢!” 莫兰羽见他满脸认真,表情瞬间扭曲。 这人果然是个神人,还是得少接触。 “嗯嗯,我想她是没事的。” “咋又没事了。你简直莫名其妙。” 莫兰羽太阳穴发疼,她轻轻按住,实在无语。 “因为我的徐久来了,你的许今也来了。” “这样您理解了吗。” 傻大个。 第11章 校草果然有胃胃胃胃病 “久久!” 莫兰羽挤开挡路的越铭,走向徐久,牵过她的手“久久宝宝怎么来晚了”。 边说着边不经意撇了许今一眼。 眼里全是责怪。 “我近期最爱的烤冷面,给你带了一份。”徐久被她萌住,将食物递给她。 “久久宝宝就是最最最最好的。”莫兰羽接过,迫不及待的回座位准备开吃。 刚吃上一口,阴阳怪气的声音在莫兰羽身后想起。 “哟少爷今天又踩点到。”纯阴阳,纯气。 虽然他的心情好了一点点,但是还差一大截呢。 背对越铭的莫兰羽作出鬼脸,模仿他‘哟,又踩点。’ 夸张又可爱,直接把徐久逗笑。 徐久递过薏米燕麦粥“很甜,你应该会喜欢。乘热喝。” 莫兰羽直点头,甜甜的笑。 许今几眼看出两人又起摩擦。 “早餐,你喜欢的,吃吗。” 许今将右手的食物举起。 “我去!” “许今你疯了!” “你你你,你居然会用你矜贵的双手,提沾满油渍的塑料袋。” “这个世界终于疯了吗,还是你病了。” 越铭急得在他身边转圈“你发烧烧糊涂了啊,还买这么多。” “Oh my god!我的大圣。”越铭震惊得做了套大圣经典动作。 许今忍住扶额冲动,说道“要吗。” “要!”狗狗点头,狗狗想要。 “拿着。” “哦。”狗狗得到。 越铭接过后,狠狠吸入一口香气“好香啊。” 如果幸福能从眼睛里流出,那这只炸毛的金毛被彻底哄好。 许今向徐久示意一下,领着越铭回到座位。 “他是大圣的粉丝,励志要做大圣最忠诚的信徒。” “他家有一整个房间放的都是大圣的周边。” “不仅原著倒背如流,就连历来的电视剧,动画片都百看不厌。” “还找专人定制手办,画像。总之他特别爱大圣,也坚信大圣真的存在。” 莫兰羽主动开口替越铭解释刚刚行为。 她虽然多数时候看不惯那家伙,但也不想越铭被人误解。 徐久颔首“很真诚的爱。” “那确实,大圣一直都是国民男神。但有的时候我又觉得他会不会太爱了点。”莫兰羽扭头看向还在耍宝的人。 “可能是,他在爱的同时也在感受爱。” 莫兰羽吃惊地看向徐久。 “爱是相互的,他爱大圣的英武,大圣当然会爱他的赤忱。” 徐久拿出课本,翻到页面。 “久久。” “嗯。” “你的鸡汤根本不毒。” “怎么说。” “没什么。就是他听到你这话,一定开心的跳起来并再给你耍一套。” “哈哈哈那肯定很酷!” 没什么,就是心疼你,心疼你共情的能力,也心疼你总替人着想。 ...... “不要啊不要啊,我不要和你分开。”莫兰羽紧紧扯住徐久袖口。 没等徐久说话,陈明义声音就在两人身边响起。 “不要什么不要,给我好好去前面站着。” 一转头,两人就见陈明义指着她们。 “老陈,久久才刚来,什么都不知道,肯定是我跟她站一起才行啊。” “怎么,站一起让她看你头顶是吗。” “还是想偷偷讲小话,迟早给你俩座位分开。” 莫兰羽不可置信“老陈!” “少废话,给我站第一排去。”说完还瞪了两人一眼。 “久久。” 徐久揉揉她耷拉着脑袋“没事,半小时后见。” 莫兰羽支支吾吾还是回了老位置,留徐久独自站在队伍最后一排。 又是周一,领导在台上讲话。 话音从话筒传出,成了飞鸟起舞的伴奏。 许今不着痕迹的按住胃,薄汗从额间滴下,脸色瞬间苍白。 但现在还没解散,他只能忍着。 耳边是越铭和其他人的打闹,有点刺耳。 夏日的烈阳刺入眼底,令人发昏。 许今想坚持,可胃针扎般刺痛,他开始控制不住表情,眼睛也发黑。 然后他昏倒了,身后抵住他的人传来温润又带着懒散的嗓音。 “难受就不要坚持了嘛,不要讳疾忌医啊同学。” ...... 比接触灯光的双眼先有意识的是鼻子,呼吸间弥漫消毒水呛人的味道。 适应灯光后许今睁开眼,下意识起身。 “动什么。” 还是那人的声音,却叫许今不敢再乱动。 他这才注意到左手在打针。 顺着声音望去,那人正坐在他左侧的板凳上看着他。 准确说,看着他又看着吊瓶。 许今看向已经空了两个的药瓶,很明显徐久已经呆了很长时间,她正不适地直起身子。 “抱歉,因为我影响到你了。”许今用右手拇指捏住鼻梁。 徐久不做表示,将病床摇高后又从饮水机接了杯温水。 “张嘴。” 插着吸管的温水递到面前,许今乖乖听话。 徐久见他喝下,将杯子放置一旁才说“要抱歉的是你自己。” “逞强不了的事,就别逞强。” 许今听着她冷淡的语气,抿紧嘴唇。 “我会尽快适应的。” 徐久准备拿手机跟莫兰羽发消息的手忽地停下,她本来不在意的。 给了选择的,仍要尝试,那是他自己需要承担的义务。 从许今吃下食物的开始,她就知道这人从小被高级料理饲养的胃根本无法承受。 果不其然,胃病发作。 但她没想到这人居然毫不在乎自己的身体,开口就是会尽快适应。适应什么,对他而言都是刺客的食物吗。 她现在有点生气了。 “适应什么,那些你完全无法接受的“垃圾食品”?” “还是明知道自己肠胃不好,忍着疼痛装作无所谓。” “又或者……”徐久截住话头,看着许今因为疼痛而紧皱的脸,她有些说不出口。 但她还是平静开口。 “你认为我需要一个身体和心理都无法接受这些的“吃饭搭子”。” “不是的。” “我可以接受。” “也是真的好吃。” “更是!”许今急忙解释。 “更是什么。”徐久从一旁拿过苹果,用刀削去皮。 “更是我需要你。” 苹果皮被一刀削断。 窗帘被微风吹起,落叶随风摇曳。 许今叹了口气,他真没想到自己身体脆弱到这种地步,只是吃个早餐竟然还晕倒了。 “是我想和你一起吃早饭,也是我想去体验这些,如果我真的不愿意,没人能强迫我。” “徐久,是我想走入你的世界,也是我想感受你的快乐。” “如你所说,你不需要一个对你毫无用处的人。” “那我会有用的。” 我想和你共享三餐四季,亦想共赏春去秋来。 所以,徐久。 别后退,别害怕,别不要我。 说出的话震耳欲聋,但许今不后悔。 这是他此时此刻,完全想要剖开内心说的话。 安静充斥整个医务室,只剩心跳加速冲刺。 “这算什么。” 许今歪歪头“大概,算朋友真心相待?” “啧。” 徐久被他一套话术打得的找不到北,只好败下阵。 “好好打你的针吧。马上下课,他们应该很快过来,我先去给老陈报备。” “药在床头柜,注意事项我会发你手机。” 徐久拿过搭在靠椅背后的外套,挂在手臂上离开医务室。 没再看他一眼。 可许今挺开心的,即使胃仍然痛着。 他当然知道自己身体没法接受,也知道大庭广众之下徐久不会不管他。 同样的,他更知道那句话是引火线。 可是没办法啊,想要靠近并不容易,难不成真像童话故事里那样“嘘寒问暖”吗,太慢了。 他要的是,快、狠、准。 快速发展关系,狠狠抓牢她,然后只准她眼里只有他。 果然,徐久吃这套,也会担心他,那就够了。 即便以自己为代价。 许今望向窗外,似乎能从中找寻日思夜想的身影,眼底翻涌着疯狂。 …… 刚出医务室徐久就停下脚步。 她转头看向那扇窗户,似乎能与里面那位、躺在病床上、柔弱不能自理的人对视。 事出紧急。 当务之急自然是他。 可是,怎么有人往下倒,专往人怀里倒。 队伍是按一条男生一条女生,男左女右,矮高顺序排列。 她们班男女比例基本是持平,所以她和许今都站在队伍末尾。 这人从胃不适开始,就频繁出现向右侧脸。 从徐久这个角度,能清晰看见他那张艳丽的脸蛋,苍白毫无血色。 和他自认为隐蔽的揉压胃部。 不关注他的人都明白他不舒服,更何况是徐久。 一场会议主持半小时,她起码有二十分钟把视线聚焦在他身上。 搞了半天,这是给她下套呢。 徐久站在原地,被气笑了。 拿自己身体做赌注,还赌赢了。 这也算“朋友”间真心交代? 果然,这有钱人骨子里还真是带着恶劣的基因,连许今也不例外。 这种自认为“掌握全局”的做法,确实叫人不爽啊。 徐久眯起眼,舌头抵住牙齿,那双总带着笑意的眼眸此时露出幽深寒意。 也终于燃起战意,如同那年比赛。 许今一直都是她很值得可敬的“对手”。 从某方面来讲,他和她挺相似的。 未达目的不罢休,甚至也许不可挽回。 不得不承认许今这一步铤而走险,甚至万劫不复。 拿自己做赌注,凭什么认定她会心甘情愿接招呢。 又凭什么觉得这场“赌注”是他赢了呢。 她开始觉得好笑。 超不经意般向她的方向倒下,然后她自然如他所想接住他。 可其他人不知道啊。 本来“王不见王”的两人,却因为徐久做了“好人好事”,彻底模糊了别人眼中的关系。 徐久转学前。 许今是‘渝林’的校草,是所有人眼里的‘第一名’,是朝溪市顶级豪门许家少爷。 徐久转学后。 许今仍是校草和少爷,可不再是‘第一名’。 这个头衔被一个从乡下转来的女生夺得,所有人都在看两人的笑话。 说不定在某些人眼里,还指望少爷讨厌她,然后“群起而攻之”。 可今天这件事发生后,所有人也同样会记得这位第一名不仅学习好,心地善良,更与许今关系融洽。 校内所有人都知道许家少爷最讨厌与人接触,随身携带消毒湿巾。 别人碰他一下,连人带东西都被扔出去。 不管在任何场合他都绝对不会主动搭上别人肩膀。 只有越铭和莫兰羽能和他说上话。 可偏偏在周一,偏偏在领导讲话时,偏偏在众目睽睽之下,万籁寂静之中。 他向徐久倒去,主动攀上徐久的脖颈,然后对她说“徐久,我好难受,帮帮我。” 可那又怎样呢,两人实在般配。 第12章 那条永远在他手上的黑色编绳,断了 “都集中注意力啊,把课本翻到......” 讲课的声音试图盖过众人眼里的八卦,可许家少爷在校内晕倒这件事还是引起“轩然大波”。 校内论坛一则帖子正迅速发酵: -有个想问不敢问的问题/举手。 -我也/举手。 -我也/举手。 -太突然了吧。 -众目睽睽之下。 -对呀,男神补药啊。 -新生想问,什么事情大家能不明说啊。 -嘘,你还小。 -小孩不该问的别问。 很快毫无营养的帖子被刷到首页顶端。 吓得帖主在楼里发声,大家不要太过分啊,好害怕。 是的,论坛里并不是不能说名字,但所有人都对他忌惮又好奇,不敢直呼他的名讳。 关于这件事一直得追溯到高一时期。 高一入学那年,许今就是风云人物,所有人都知道许今学习好,家世好,长得好。不止同年级的喜欢他,更有高年级的女生想要他联系方式。 刚开始见他手上戴了手绳,还以为有对象,可观望了许久,没有任何女生近身,就连朋友也只有家世同样显赫的越铭和莫兰羽。 于是很多人就开始“蠢蠢欲动”。 当时一位高二学长专门在校园论坛公开挑衅许今,即使知道他家庭条件好,可平时不显山不露水也不爱和人交流,在别人眼里就成了家世好但好欺负的软包子。 于是从开始的出言挑衅变成了上门找茬。 所有人都记得那天风和日丽,适合揍人。 午休时,高一(3)班的班门被人踹开,直接将还在午睡的众人吵醒,来人长得一张国字脸,浓厚的八字眉,黝黑的皮肤,往那一站,壮的跟头牛似得。 很多人都认出那人是高二的混子生,还是在论坛挑衅许今的人。 那人一张嘴就是公鸭嗓,散发恶臭“你就是许今是吧,长得也不怎么样,真不知道她们眼睛是不是瞎了,看上你这么个小白脸。” 许今被吵得头昏,他从桌上爬起,倚靠的身体浑身难受,偏偏挡他面前的人跟堵墙一样。 但他过往的教养不是和这种人来学校吵架的,他平静地甚至算得上温和问出那句“你是谁。” 这句话如同燃烧炮竹的最后一丝线芯,直接起飞。 高宇瞪大眼睛,他没想到眼前这人竟然看不起他,勃然大怒,握紧拳头邦邦锤上桌子开始口不择言“果然是小白脸,别以为自己有几个臭钱就觉得了不起,就你这样的老子一拳打死你。” “砰!”一个篮球从门口直接拍向高宇,将他脸撞歪。 “他大爷,谁啊。” “你爹。”嚣张至极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越铭愤怒走进教室,他午休通常在操场打球,听到这消息急忙往回赶。 刚回来就听到这话,简直火冒三丈。 “要打谁啊。” 高宇捂住脸“关你屁事。” “这是高一(3)班,不是你乱跑撒野的地方,管不住自己就找条链子把你脖子拴着,省得跑出来发疯。”越铭冷着脸,眼神森寒。 他看看许今,见人此时还只是烦闷,才放下心。 “还不赶紧滚。” “你有病吧!让谁滚呢。”高宇一脚踹翻许今的课桌,书本散落一地。 “让你滚!” 冰冷的声音划破对峙的两人。 莫兰羽起身站到越铭身旁,言语刻薄“让你滚。让你这种学习吊车尾,长得丑,每天无所事事还妄图染指白天鹅的癞蛤蟆滚。” “不会有人真觉得比我们多上一年学,就认为自己在学校作威作福、无所不能吧。不过比我们提前进入学校而已,有你这样的学生我都替学校蒙羞。” “你!”高宇手指着莫兰羽,眼神活像要吞了她。 “好啊,不愧是小白脸的狗,就是不知道这家伙给你们灌了什么**汤,这么护着他。” 高宇说着说着,像是想到了好玩又满是恶趣味的事情,嘴角勾起奇怪扭曲的笑“哦对了,听说小白脸有个对象,可我看你每天戴着这玩意,也不见人女孩找你啊,该不会是把你甩了吧哈哈哈哈。” 他竟是直接伸手拉住了许今的右手。 糟了。 这是莫兰羽和越铭的第一想法。 两人对视一眼,都察觉不妙。 “松开。” 一直默不作声地许今终于开口说了第二句话。 许今慵懒靠在椅背的身体直起,眼皮一撩,染上赤红的双眼直勾勾盯住高宇。 可高宇听不懂人话,紧紧抓着许今右手,他不认为一个软包子能作出什么举动。 许今没有抽出被钳住的右手,而是伸出左手,五指用力扣住高宇的手腕。 高宇下意识吃痛松手,但嘴上仍不饶人说着污言秽语。 许今不想搭理,他惨白着脸翻出消毒湿巾仔仔细细将手腕处的编绳擦试干净,认真检查一遍才放心下来。 他不在乎面前这人说了什么做了什么,他现在要赶紧去洗手,消毒。 恶心真的太恶心了。 可偏偏有人不让他如愿。 高宇见他如此护着那条手绳,恶从心起,直接将手伸过去,拽断了它。 轻飘飘地、没有任何重量,掉落在地。 不要! 现场有三人惊呼。 这下真完了。 莫兰羽和越铭心头冷汗直流。 许今转身离开的背影瞬间被钉在原地。 他的神情完全变了。 永远淡然随意的眼眸霎时变换,阴鸷嗜血填满瞳孔。 如同被抽掉齿轮的玩具,没有了支柱。 暴戾又空洞。 所有人被他的脸色吓到,不敢出声。 寂静无声中,只有许今捡起它,断裂的编绳平躺在他的手心。 明明刚刚还是完好的。 许今将编绳小心放入内衬口袋,那里紧贴他的心脏。 令所有人震惊的事情发生了—— 许今上前狠狠掐住高宇的脖子,扯着他的头就撞向墙壁。 一下。 两下。 三下。 鲜血流出,都不停手。 血液染红许今的双手,他仍如木偶般麻木地用力。 血从头顶流进眼睛,刺红了眼眶,高宇想反抗,可根本无法改变,他没想到许今竟然敢在这么多人面前打他。 “没事找事。” “嘴贱。” “说了松开,当听不见。” “喜欢桌子是吧。”许今嘴角微微勾起,眼里闪过阴狠。 疼痛加剧,仿佛被撕裂开来。高宇感到不对,拼劲全身力气也想要挣脱,四肢到了极限,可是根本不不行,他无法逃脱。 可许今松手了,高宇眼神涣散,无力的瘫下。 他放过他了?当然没有。 许今拉过倒在一旁的桌子,丢在高宇面前。 他蹲下身子,拽起高宇头发“好戏开始。” 然后一把将他的头按进课桌。 还在课卓内的书本被糊上鲜血。挤压、碰撞令高宇窒息。 许今就拖着沉重的课桌离开教室,高宇瘫软的四肢被磨出血迹,拉出好长一条人影。 一直到走廊尽头,许今才停下脚步。 他将课桌搬起,架在栏杆上摇摇欲坠。 “你说,我一松手,你会不会像它一样,轻飘飘地落地。” 阴冷死寂的声音,像阴曹地府的厉鬼发出的空鸣,刺骨冷冽。 高宇视线被挡住,但能感受到自己的手臂和双腿垂直贴住栏杆,身体仿佛悬在空中。 他真的害怕了,害怕这个魔鬼。 他想求饶可不敢乱动,嘴里满是血液,甚至连话都说不清楚。 像是死亡倒计时。 钟声敲响。 “砰。” 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许今,就连高宇自己都以为踏入死地。 欲死求生的本能让他睁开眼,入目就是摔得四分五裂的课桌,和还在半空飞散的书本。 “对不起。我错了。” “对不起许今我知道错了。” “饶了我吧,求求你。”高宇浑身发抖,眼泪混着血流下,沾湿衣服。 时间好似过了很久,可一切又那么空。 “呵。” “算了。” 许今松了手。 高宇砸向地板。 重新接触实心地后,他喜极而泣。 他还活着。 “谢谢你,对不起。” “都是我的错。” “许少,对不起。”高宇连忙跪在许今面前磕头。 可没有任何声音,好像除他之外没有别人。 高宇小心的抬起头,只看见那人远走的身影。 他以为这算是结束了,忽然察觉不对。 不知何时起,3班所有人全部围住他。 …… -就是那件事后,论坛再也不敢提他的名字。 -那件事发酵没多久,所有照片,讨论都被删了。 -说真的,我还以为起码是个“两败俱伤”的局面,没想到第二天他还跟没事人一样。 -又不是他的错,是对方的责任好吧。 -对呀,正常反抗怎么不行了。 -楼上班级证露出来了。 -要你管。 -没办法,谁让人家有钱有势呢。 -楼上好敢说。 -楼上好好说。 -楼上好牛的说。 -停之停之。 -对呀,亲眼目睹手绳断了,结果第二天跟那绳子跟没事一样,又回到他手上了。我都怀疑他就是洁癖和强迫症。第一次被碰,已经是狠狠忍耐了,鬼知道那人还碰第二次。 -我也是说。可能手绳并不重要吧,只能算他的私人物品。但我想,是个人,自己的东西被弄断,都会很生气吧。更何况还是那种讨厌的人。 -同意。 -我也觉得他没错,是那人的错。 -那人到底是谁怎么了。 -转学了。第二天就转学了,好像根本没有普通人的麻烦,直接卷铺盖走人。 -好惨…… -楼上稍微了解一下都不会这么逆天。不知道的事自己去问高年级学生。 -你们不就是吗。 -懒得说。 -等等。这楼开起来到底要说什么啊!我一个高一新生真的不懂啊! -要说今天早上,许今为什么晕倒了。 这句消息一发,整个帖子都安静了。 -。 -。 -。 很快满屏“。”刷了起来。 -我不懂了,为什么你们要刷“。”。 -因为留个“。”到此一游。 可是众人瞬间反应过来,帖子竟然没事! 竟然没被屏蔽!也没挂! 这下所有人活跃起来,直接连名带姓打字尝试。 真的没事! -俺们还活着呢。 -真的活着。 -让我来给萌新小宝解释吧,因为之前讨论过关于许今的帖子,当然,是纯好的哦。例如校草投票,或者学霸投票,但只要关于许今的一切都无法在论坛显示。要么无法发送,要么直接挂。 很快有人接上。 -所以今天许今晕倒了,真的勾起我的好奇心了。实在忍不住匿名发帖。 -可没想到竟然可以发出来。真是惊了! -那可不可以问那个问题了/举手。 帖主终于发声。 -问! -所以为什么,他晕倒了会倒进徐久的怀里。 -对啊!我就是好奇啊,他不是有洁癖吗,随身携带消毒用品。 -会不会是真的太难受了,随机倒的,也来不及躲避了啊。 -那那句话呢。 -好奇怪,让我有点怀疑。 -我也是。 -这算什么,我和我对家成了? -不要ky哈。我们不是粉圈。 -谁ky了。 -要吵出去吵,别刷屏! -说真的,那句话你们不觉得很暖胃吗。 -觉得!我从来没见他这个样子,就连越铭都不会如此亲密。 直到一个顶着网名“许少我男神”的人发出评论。 -亲密吗。 -这样呢。 -【两人共同买早饭】 -还是这样。 -【徐久给他递水】 -亦或者这样。 -【许今满眼深情望向徐久】 一石激起千层浪。 整条帖子更是评论到了顶峰。 -这是什么。 -偷拍? -完了,磕到了。 -No!!我无法接受,男神啊啊啊啊啊。 -哇哇哇哇!双学霸之对手爱上我?!吃了吃了,有没有姐妹写文。 发出照片的的人发了哭死的表情。 -你们根本不在乎我的死活/狠狠哭泣。 -所以他俩到底啥关系。 -也许尽在不言中。 …… 许今翻评论的手一停,眼神专注盯在屏幕上。 然后点击、放大、保存。 三张不同角度的照片被他保存相册。 并且手指飞速打字。 -姐妹,还有照片嘛!想磕了! 第13章 徐久,英勇耀眼 -既然如此,我也不装了,还有今天的。 -【徐久接住许今】 -【许今主动攀上徐久脖颈】 -【徐久扶住许今离开】 -我的天,你顶风作案啊,怎么拍的。 -好强!构图好强,人物感强,你更强! -该说不说,纯从照片来看,两人颜值是匹配的。 -我能问问,徐久是? -就是图片上的女生,我们高一下学期期末统考第一名。一个从乡镇高中考出的学生,打败了许今。 -我不是歧视,也没别的意思。但是能打败许今,真的很牛了。 -谁说不是,那可是三市统考啊!第一名,太厉害了。 -就是人太高冷了,听我朋友说,她只知道学习,也不和别人交流,平时就和她同桌说话。 -好个高冷美人。 很快众人就着“徐久”进行了讨论,直到有一人发出评论。 -你们说的“徐久”,是我想的“徐久”吗。 -?? -什么意思。 -自己往上翻照片。 -认识? -闻到了八卦的味道,展开说说。 可这人没再发关于“徐久”的评论。 而是发出一条与这毫无关联的消息。 -没有华宜初中的吗。 很快,有很多人附和。 众人纷纷不明所以。 直到另一个账号发出一条评论。 -如图:【徐久】×3。 令所有人惊讶。 要如何形容这三张照片呢。 如果说偷拍的照片,因为拍摄者引导的某些趋向,很多人觉得好磕,觉得甜。 亦或者是为了故意迷惑。 那这三张就是完完全全、淋漓尽致地展现“徐久”的所有。 关于“徐久”每一面,都鲜活有生命力。 第一张。 是徐久代表华宜初中参加市级奥数比赛。 带着稚气的脸庞站在领奖台上,全是自信。 手里握着荣获第一名的金牌和奖状。 耀眼夺目。 第二张。 是徐久在校园运动会,一千米冲刺时高举的双手。 眉目如画,笑靥如花。 红色横幅在空中画出痕迹,来往的同学都为她庆贺。 一时分不清谁才是真正的风景线。 横幅上是四个大字——恭喜夺冠。 第三张。 是徐久在校园内树林旁画流浪猫。 秋天落叶飘摇,铺出一层金黄。 靠在树荫下的少女嘴角绽开笑颜,笑意盈盈的双眸满是愉悦。 她正用画笔作画,画纸上是栩栩如生的猫咪。 秋风拂面,围巾有些长,卷在小猫身上一起藏入金黄里。 可很快,这个账号又发出一条视频。 对比照片,画风突变,甚至连拍摄者都无能为力、无法接受。 如果说前三张是理想世界里的乌托邦,那从这个视频开始就是现实冷漠的无情。 抖晃的镜头里。 画面凶险悚然。 乌压压的人群,惊惧又骇人的神情。 都指向事件中心的人。 他佝偻着腰,脸色胀红喘着粗气,正举着刀毫无章法的砍向一个方位。 刀刃尖锐,围绕的人尖叫四散。 千钧一发,一人挺身而出。 那人抱撞向他,两人狠狠摔进草坪。 她按紧对方的四肢,试图让他平息。 可是没有用,那人拼命挣扎,像疯了一样,挥舞出拳,砸向她。 她只好防备抵抗。 血溅上脸,顺着脸颊滴落。 直到染尽校服,她才停手。 转而抓住那人衣领,强迫对视。 稳住声音“张良景,这是学校。” “这是你用尽所有才进入的地方。” “你要毁了你自己吗!” “还是你要毁了她。” 话音落下,眼前的人才终于醒悟平息。 四肢像是被抽干了力气,望向天空。 张良景想说话,可喉咙干涩疼痛,宛如火焰灼伤般燃进肺腑。 安静却心存死志。 飞鸟在天空翱翔,向往更广阔的天地,他也觉得自己的灵魂在天上飘荡,没有尽头没有归宿,自由自在,多好。 可肉身被禁锢,挣不开逃不掉。 他忍耐,忍受,反抗,都没有用。 同归于尽,也不错。 意识回笼,想要挣扎,可忽然他僵住了。 似是不解,又似疑惑,神色空白问。 “为什么。” 这句话说的缓慢艰难,可他还是问出。 “徐久,为什么。” 他想质问,想大声喊出,呜咽响起,话语尽数被掩埋。 “错的不是你,也不是她。” “是伤害你的人。他们才有错。” “你不能被仇恨蒙蔽,不能搭上自己。” “你有爱好,有目标,你说你要上高中考好大学,离开这里。” “张良景,我们是朋友啊,你忘了吗,你跟我说过你的未来不在这,在远方,在你想去的任何地方。” “张良景,回神!不要被仇恨占据大脑!” 徐久发怒质问。 张良景凝视徐久很久,用尽最后力气靠近徐久耳边说了一句话。 一句,他在第一眼见到徐久就想说的话。 徐久看他冷静下来,悬在心中的后怕才放下。 缓了口气,松开手起身。 起得快了,她的身体开始出现异常,竟然在颤抖。 走出一步,沾满血迹的刀从她的手中脱力而出。 掉在地上。 鲜血浸入,染红墨绿草地。 众人才看清,徐久身上流下的都是她自己的血。 那把刺向别人的刀,被她接了过去。 划破掌心,血流不止。 那双手能握奖杯,能画画,亦能挡下伤害别人的凶器。 可没有人上前,所有人都在躲。 他们害怕,恐惧。 徐久凝视因动乱惊慌的人群,停下脚步不在动了。 她满身是血,害怕也属正常。 只是全然不顾自己受伤的双手,想去拉住一个人。 可那人也在后退。 一步步,远离她。 徐久颤抖的手停住,蜷了蜷手指,有些茫然若失。 张良景怨愤的话语在她耳畔环绕,又响彻心底。 “徐久,是你错了,你当不了救世主,也不该拯救我们。” “她不配,我更不配,我们这种人就该一起下地狱。” 视频的最后仿佛只剩她。 摇晃放大,照清眼里所有情绪。 恍惚无措后认命般叹气。 所有人都清楚听见她说。 “沈綮昔,你帮过我,我还你一次。” “我们两清。” …… 所有点开照片和视频的人都被震惊了。 他们想发评论,想讨论。 可再次刷新时,这条评论已经被删除。 不仅如此,拥有上万评论的帖子,也被删除的干干净净。 去搜索,如同当时搜索许今一样。 没有任何记录。 就连发出两条评论的人也消失殆尽。 于是大家保持缄默。 只是心中都不约而同涌上复杂的情绪,没有人不为徐久动容。 怎么会有人耀眼温暖、强大无私成这样。 空手接白刃吗。 可那把刀那么长,那么锋利。 徐久,你不疼吗。 …… 徐久跟陈明义报备结束,从他办公室出来。 经过其他班级时,感受众人眼神不对。 她皱起眉,心里觉得怪异。 就算再多人看见,也不至于是如此黏糊的目光吧。 组成影子缠住她。 刚走过一间空教室,一股力量拽住她。 她迅速防备,反手钳住他。左手拧住手腕,右手压住脸颊将头按进门板。 “嗯。” 听见熟悉的声音响起,徐久闪电般松手。 “你怎么在这。”说罢牵起他。 留有针孔的左手正在滋滋冒血,周围一圈的皮肤已经红肿。 两人身高差距不大,徐久能看见被使劲按住的脸颊浮现红印。 “徐久。” 许今在喊她,但她没理。 徐久赶紧从身上翻出消毒湿巾,将血迹擦干后,又抽出纸巾展开缠住,紧接着用力按压伤口。 边做边数落他。 “你拔针干什么,这一圈都红了,不疼吗。” “那你呢。”你不疼吗。 “什么。” 徐久拧眉抬头,却错愕。 许今哭了。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她眼前,接着哭泣。 “你怎么……”徐久失神,眼里充满疑惑。 紧接着她垂眸沉思,电光火石之间她想起莫兰羽说过,渝林有个校园论坛,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在里面匿名留言咨询。 校草晕倒在乡下来的女生怀里,而这个女生还是“抢”了校草第一名的宝座的那个人。 怎么看,这个标题都是会被高流量点击。 那么问题来了。 女生是谁,是徐久。 徐久呢。 是第一名。 那第一名的过去呢。 从华宜初中毕业的不少学生都进了渝林中学,更有甚和她一届的同学。 当时发生的事情很多,知道某些事的人也实在不在少数。 她没有能力,也没办法去阻止、删除所有东西。 索性就一直放任,反正这些影响不到她。 可是,好像影响到了别人。 一路上遇到的各种眼神,在见到许今掉落的“珍珠”终于真相大白。 因为她问他手疼吗,他反问她。 所以,是这件事啊。 徐久瞄了一眼,留在右手掌心的印子。 淡去不少,但那一刀刺进手里也刺穿她。 这让徐久明白。 在她贫瘠的过去,不需要别人的拯救,也拯救不了别人。 只是能保护自己,就很棒了。 转思间,她感受到泪珠落在她的脖颈处,顺下划过,隐进衣领。 她昂首看向那人猩红的眼眶。 原来是许今向前靠近她,将她环抱入怀。 实在分寸至极。 两人中间留有空隙,在接触之余他的手停住了。 一个没有名分的,不含任何身体接触的拥抱。 却比任何关怀都珍贵。 徐久突然好想哭啊,明明她不爱哭的。 明明她自我调理好了。 明明这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 原来还是会难受啊。 这一刻,两人感受着对方的心跳。 真心换真心。 过了许久。 徐久拉下许今还在坚持的手臂,叹气“血再不止,伤口就要愈合了。” “那你再按按。”许今没收手,反而把手拿得更近了。 徐久拉他的动作一顿,眼前的人好像突然确定了什么。 像安装了新指令的机器人,等着主人发号施令。 徐久呼吸一止,太会了。 “别得寸进尺。” 她给出忠告。 “可是我手好痛。” 好可怜兮兮,眼睛又大又萌,跟小猫似的。 徐久撇了眼他,她要装不下去了,她想摸小猫脑袋。 她缓了缓还是要跟他算好账。 “我不认为,将我推到“风口浪尖”的人,可以得到一些不太适宜的安抚。” 最后两个字说的慢又轻,喷息在两人咫尺间徘徊消散,惹得许今闹出红脸。 没等暧昧袭来,许今失落垂眼。 “对不起。” “是我不成熟的原因,让你的事情被大家知道了。” “我已经联系人删掉了,不会有人再讨论了。” “徐久,对不起。” 其实他本意是想告知所有人,他和徐久是一体的,他属于徐久。 可是发酵的太快了,他没想到在徐久的过去,有这样一段英勇的经历。 他感叹她的勇敢,也心疼她。 “你怎么总在道歉。” 徐久看着他一张一合的嘴唇,逐渐熟悉的人总在向她道歉。 许今愣住,他想说不是的,并没有总是道歉。 可是张开嘴他不知说什么。 徐久莞尔一笑“事件的初始可能与你有关,但那件事很多人都知道。” “就算今天不和你“上热搜”,改明我又是第一,别人也会说的。就算你让我在论坛上看不见、搜不到,口口相传,大家也会知道徐久是谁,徐久做了什么,徐久有多厉害。” “更何况是我救了人,做了好人好事,这当然值得讨论。”徐久指着右手掌心的疤,对许今眉眼弯弯笑着。 “所以许今,你不用小心翼翼,我就在这,不会跑。” 爱是常觉亏欠。 但爱人不需要道歉。 徐久在他眼前打了个响指“好了,我去上课了。你给我乖乖回去打针。” 徐久推开门,准备离去。 可许今喊住她。 “徐久。” “你少年时期英勇耀眼、温暖强大,你没错,你救了他,也保护了想守护的人,你很厉害。” “真的很厉害。”